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农家小福女》 第1章 赌输啦 小钱氏背着背篓轻手轻脚的走到学堂的厨房门口,把小姑子从背篓里抱出来放到门槛上,低声叮嘱道“满宝,你就在这儿坐着,大嫂去做饭,一会儿再带你回家。” 满宝乖巧的点头,等嫂子转身进厨房了,她就迈着小短腿朝旁边的教室跑去。 里面的孩子正在先生的带领下读千字文,满宝熟门熟路的拖着一块石头放在窗口下面,然后踩在石头上就往里探头,一双如明星一般闪亮的眼睛盯着里面看。 坐在窗下不远处的白二郎摇头晃脑间察觉到满宝的视线,就偷偷的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满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还冲他做了一个鬼脸。 白二郎气愤的瞪大了眼睛,先生正好走过,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斥道“认真些。” 满宝看了忍不住乐,高兴得不得了,见先生看过来,还调皮的冲他眨眼。 胡子花白的先生忍不住摇头叹息,没有管她,任由她趴在窗口那里听他们读书。 先生“今日我们来学千字文的最后一段,毛施淑姿,工颦妍笑,年矢每催,曦辉朗曜,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学生们一句跟着一句诵读,满宝站在窗口外面也跟着扯着小奶音喊,声音还挺大,教室里的学生都习惯了,摇头晃脑的跟着先生念。 满宝从会说话开始跟着念千字文,这篇文早背下来了,见先生放下书让小学生们自己反复诵读,他则踱步到另一边大孩子那里教他们别的,满宝就蹦下石头,跑到先生的居所里面去。 等先生宣布放学,踱步回隔壁居所时,就见满宝已经拖着扫把将门前打扫了一遍,还坐在地上给他整理他丢掉的稿件。 见先生回来,满宝高兴的把整理好的稿件给他看,“先生你看,这些背面都还能用。” “这是我写时文写废了的,你要想要就拿回去吧。” 满宝摇摇头,“背面能拿来练字呢,先生,你先拿来练字,等背面也写满了我再拿回去。” 先生拗不过她,只能接过稿件放到桌子上,指了指另一沓写满了字的稿子道“这些你拿回去吧,要是有不懂的字就拿来问我。” 满宝高兴的应下,把这沓纸叠好塞怀里,高高兴兴地蹦去厨房找她大嫂。 小钱氏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正在给孩子们打饭吃。 满宝溜进厨房里,和嫂子打了一声招呼,就把先生的饭菜端去给他吃。 先生指了指对面的席子道“你一并坐下用吧。” 满宝摇头,“我一会儿去厨房里吃,这是先生的,先生吃吧。” 先生也不勉强,夹了一块肉递到她嘴边,满宝高高兴兴地吃了,却在这里坐不住,玩了一会儿就跑出去。 先生失笑着摇摇头,并不叫她。 满宝跑到厨房,小钱氏看到她就把锅底余留的一点锅巴刮干净放在碗里让她吃。 满宝乖巧的抓着锅巴塞嘴里,还掰了一块塞嫂子嘴里,小钱氏满脸带笑,一边吃一边推,“你吃吧,你吃吧,也没有多少。” 就一锅饭,锅巴就那么点儿,要是烧出太多锅巴,学生们吃不饱,她这活儿就有可能被革。 小钱氏在学堂里做了三年的厨娘,对这点分寸拿捏得非常好。 庄先生是村头地主白老爷请来的教书先生,这家学堂也是白家出大头,村里各家捐钱建起来的学堂。 庄先生一开始在这里教书是带着老妻和孩子的,因为还有附近两个村的孩子来这里读书,所以中午不能够回家吃饭,庄先生怜惜他们饿肚子,就每个学生每月收六斤的米,再交三十文钱就可以在学堂里吃午饭。 学堂的厨房一开始是庄先生的老妻管着的,她和村里人买些菜,又有学生们带来的米,偶尔买点肉剁碎了煮给大家吃,每个月也就余下二三十文钱,权当自己的幸苦费。 家长们心里自有一笔账,也知道庄先生做这个不赚他们的钱,完全是怜惜学生,孩子们回家也是要吃饭的,所以很乐得给这个口粮,就是家在本村的学生也送了米来。 后来庄先生的老妻病重过世,孙子们也都被儿子儿媳带进城里生活,这里就留他一人在此教书,这活儿就没人做了,庄先生便自己拿出一百文请了小钱氏做厨娘。 白地主知道后便让小钱氏把钱退回去给庄先生,自家拿出钱来请小钱氏,又将学生们交上来的钱米都接手过来,让庄先生安心教书。 那时候满宝才八个月大,连路都不会走,小钱氏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满宝和小儿子三头,所以常把两个孩子放背篓里背来学堂厨房,偶尔从锅里捏出一个饭团给俩人吃,把俩人养得特别好。 只是三头现在也四岁了,并不喜欢来学堂,更喜欢和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儿,所以现在跟在小钱氏身边的只有满宝。 虽然只是每日一点锅巴,但也把满宝养得白白胖胖,一点儿也不像是农户家的孩子,更不像是周家的。 满宝和大嫂把锅巴分完,把锅碗洗干净,这就蹦蹦跳跳的回家去。 小钱氏要把她放在背篓里,满宝不乐意,跑到一边道“我自己走,我自己能走。” 小钱氏就不勉强她,“行,你自己走,别摔着就行。” “我已经是大孩子了,不会摔着的。”满宝哇哇的叫着往前跑,老远就看到了家门口围着一群人,她高兴的正要冲过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惨叫,她吓得一个激灵。 小钱氏比她更早发觉不对,抱住她就往前冲。 围观的人群看到小钱氏立即让开路,“周家大嫂回来了,快让让,快让让。” “周大嫂,你四叔赌钱输了,人家找上门来了。” 有通风报信的,也有幸灾乐祸的,“欠的可不老少,看老周头的架势是要把孩子打死呀,周大嫂快劝一劝吧,这钱没了能挣,人没了可就真的没了。” 小钱氏心一颤一颤的,挤开人群往家里去,就见四叔正被老二和老三按倒在地上,公爹正拿了扁担往他身上招呼。 而院子里还站了十来个陌生的人,为首的一个面色不善,打断周老头的怒喝道“周老爷,你就是把你这个儿子打死,今天也得把钱还我呀,不然我们兄弟翻山越岭的过来岂不是白走一趟?” 满宝直接从小钱氏怀里挣脱下来,跑到她爹身边,看看她这不争气的四哥,又看看四周围观的人,蹙着小眉毛问,“爹,四哥赌去了多少钱?” 为首的青年惊异的看着满宝,“咦”了一声道“周老爷,你这女儿长得不错,要是家里没钱,那就拿孩子抵账也行啊,虽然小了点儿,但我们不介意。” 周老头气得不轻,直接把女儿往身后一拨,怒道“你要人就把这畜生拖去,他欠的钱自个儿还。” 周四郎嚎哭,大叫道“爹,爹,你救我啊爹,我真的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您要让他们把我拖去,他们会打死我的,真的会打死我的。” 为首的青年看了周老头一眼,嗤笑一声,直接伸脚踩在周四郎的手上碾了碾,周四郎惨叫出声。 见周老头脸色越发铁青和苍白,他满意的一笑,“不就是十五两银子吗?瞧你们家这新垒的房子,也不像是没钱的啊,再不济还有这么多丫头片子呢,随便卖我两个就行,不过我事先说好,现在丫头片子不值钱,须得是您那小女儿在里头才行,不然别的,也就两,没有四个是销不了账的。” 这话一出,吓得小钱氏和冯氏把自个的女儿往后拉,家里就她们两个有闺女。 周老头气得手脚发颤,周四郎也又惊又怕,差点忍不住尿裤子,他只能用没被踩住的另一只手去抓住老爹的衣角,哀求道“爹,爹,你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押住他的周二郎忍不住伸手去揍他,家里的日子才好过多久,全被他坏了。 而他有两个闺女,如果真要卖孩子 周二郎想到这里,揍他更用力了,“叫你不听话,叫你不听话。” 周四郎抱头求饶。 满宝看着,嘴角抿得紧紧地,转头去看她三个侄女,转身便朝屋里跑去。 她娘钱氏正靠在床上抚着胸口,六哥正担忧的扶着她。 她娘的身体一直不好,现在估计是被吓到了。 满宝跑过来,问道“娘,咱家有多少钱?” 钱氏睁开眼睛看这小闺女,忍不住抹眼泪,“你问这个干什么?” “钱够还债吗?” 钱氏哭道“杀千刀的,当初生下你四哥来就应该溺死了事,家里满打满算也还差四五两啊。” 满宝问“那让他们把四哥拖走吗?” “他们大老远的翻山过来,要是一文钱不给,出不了村口他们就能把你四哥活活打死,我们难道还忍心看他去死吗?” 这个道理钱氏懂,老周头更不可能不懂,现在就是舍不得而已。 满宝一脸严肃的强调道“不能卖侄女。” 钱氏摸着她的头道“不卖,就是把你四哥给卖了,也不卖她们,那个孽畜啊。” 农家小福女 第2章 揍他 钱氏把泪流得差不多了,也喘过气来了,就打开箱子,从底下掏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给小儿子和小女儿看里面的钱。 里面是串成一串一串的钱,还挺重,只有两块小碎银子,还是起这栋房子剩下的。 自家存的只有铜钱,看到这些钱,钱氏又忍不住抹眼泪。 她把钱算了一遍,算来算去,还是只有九吊钱,那两块碎银子加起来也就一两半。 钱氏又把床头柜里的钱盒也给掏了出来,里面是留着日常用的钱,这段时间正赶上秋收,老三和老四去白地主家帮工,领了工钱回来,上交上来的钱她还没数好放到柜子里存起来。 但这部分钱也不多,里面也是数好串成一串一串的,一百文一串,十串做一吊。 他们运气实在不好,里面成串的钱只有六串,盒子底部还剩有二三十文的散钱。 钱氏看了看闺女,又看看小儿子,听到外面越来越大声的惨叫声,起身把这些钱都交给小儿子抱出去,自己扶了小闺女的手出去。 看到娘抱着钱盒子出来,周四郎大松一口气,差点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满宝看得清楚,对四哥很气恼。 村里也有赌徒,他们家过去第三户的周三叔家,他儿子半年前赌输了,带着赌场的人回来把老婆孩子都被卖了抵账。 他们家的大妞侄女比她大两岁,跟她是好朋友,所以她记住了,赌钱是要命的东西,会不会要自己的命她不知道,但一定会要亲人的命。 当时老爹和老娘就教过哥哥们,严令他们不许沾赌,没想到现在就轮到了他们家。 满宝气不过,冲上前去伸脚狠踩了周四郎一脚,就踩在他脸上。 周四郎“哎哎”的叫着,喊道“幺妹,幺妹,你别踩我,我,我知道错了!” 钱氏没阻止,而是和丈夫道“钱不够,还差四两半。” 周老头愁苦的皱着眉,钱氏则看向三个儿媳,道“你们各家里有多少,都拿出来吧,算是你们四弟借你们的,以后让他还。” 小钱氏,冯氏和何氏去看各自的丈夫,见他们脸色难看的颔首,便拉着各自的孩子回屋去拿钱。 周家没有分家,赚的钱都要交公,吃的喝的都是公中的,小钱氏和周老头很久以前就说过了,要分家,除非他们死,不然就得等所有孩子都成家才可以。 但钱氏也知道成家的儿子和不成家的是不一样的,手上得有些钱才行。 所以手上一直很松,地里的收成全是她收着,但各家其他途径赚的钱,她只收六成,剩下的四成给各家收着。 比如大房,小钱氏有学堂帮厨的活儿,一个月最少也赚一百文,除了六十文上交,剩下的钱都是她自个儿的。 又比如二房,老二早年去白地主家帮工的时候偷学了一点儿木工的手艺,还会编滕竹,闲暇时编了东西能拿到集市上换点儿小钱。 又比如三房,老三干活儿不惜力气,白地主家的管事最喜欢用他,凡是有活儿都叫他,所以他也能赚一些。 至于剩下的三个小儿子,老四不用指望了,正趴在地上呢,老五和老六年纪都不大,有点钱不是被娘哄去,就是被妹妹哄去,要不然就是求二哥去集市上买糖,就是把衣服都搜遍,估计也搜不出两文钱来。 钱氏就不去搜他们了。 三家的媳妇很快拿了自家的私房钱出来,凑了凑,没够,还差两串钱。 钱氏就看向当家的和几个儿子。 小钱氏最先承受不住,直接坐倒在地,拍着腿道“娘啊,真的没有了,我们把给娘家预备的中秋买糕点的钱都给拿出来了,这是要破家啊!” 钱氏气得拍她,“你哭什么,老娘还没死呢,灾年都挺过来了,还怕这两百文?” 满宝想了想,蹬蹬的跑回主屋,从自己的宝贝盒子里找出一块银锁,拿出来给钱氏,“娘,用我的这个。” 钱氏面色大变,立即把银锁抢过去放怀里收好,怒道“这东西不能给,这是这是爹和娘给你打的,道士说你命贵,得有东西压着,这是压你的命用的。” 周老头也道“不能给。” 打手一气笑了,“合着一长命锁比你儿子的命还重啊,我说,你们到底给不给,眼看着都下半响了,我们还得回县城呢,赶不回去你们负责一晚上的食宿啊?” 他身后的打手们瞬间动了起来,开始在院子里四处翻动和踢踏,“赶紧给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赌场的人上门从来都是片草不生的,周大郎怎么可能允许他们去翻找家里,连忙去阻拦。 周二郎和周三郎也不押着周四郎了,连忙去帮大哥。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热血沸腾的跟着哥哥们上前,七里村的村民当然见不得村里人被欺负,也纷纷上前拉扯。 还别说,打手们也是第一次见赌徒家里这么多兄弟,见村民们围住他们,也不敢太过分,只是意思意思你推我一下,我推你一下,但钱都没有了。” 外面的啪啪声就慢慢消失了,周老头恨铁不成钢的瞪着这个儿子,踹了他一脚后让老大和老二把人拖回房间里去。 满宝则在屋里和她娘道“娘,我有个好主意,既能罚他,又不费家里的钱。” “什么主意?” “让四哥去开荒吧,然后让他在荒地上种东西,赚的钱拿来还家里和哥哥嫂子们,他可是欠家里和哥哥嫂子们十五两银子呢。” 钱氏很疑惑,“开荒?你怎么想到开荒去啊。” 满宝道“不是村长大哥说的吗,衙门让我们开荒,开出来的地都是我们的,头三年还不收税呢。” 农家小福女 第3章 系统 钱氏就摸着她的脑袋道“开荒哪儿那么容易哦,而且荒地种出来的粮食恐怕都不够交税的,你侄子们还小呢,家里的地够种。” “那怎么办,四哥犯了这么大的错,又不能打死他,万一他闲了又去赌钱怎么办?” 钱氏思索,四郎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要是不罚,家里其他儿子和儿媳肯定不服,但真把人打坏了,她舍不舍得是另一回事,回头治伤还需要钱呢,那才是真的心痛呢。 钱氏道“行,明天就让你四哥下地开荒。” 满宝这才高兴起来,“我去监督四哥。” “我看你是想出去玩吧,地里蛇虫多,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让你大侄子他们跟着去就行。” 满宝“不要,我也要去。” 以前她觉得自个家挺好的,不缺吃,不缺穿,她每逢集日都有糖糖吃,虽然她并不是很爱吃糖。 所以她以前就想认字而已,她觉得认字读书让她很快乐,而科科没有书给她,只能给她糖。 她吃过了,那些糖虽然比二哥从集市上带回来的甜,但她还是不太爱吃。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原来他们家还是很穷的,她得挣钱,她现在还小,不能下地干活儿,也不能出去做工,赚钱的唯一方法就是卖糖了。 不过因为她一向懒,没有挖菜菜给科科,科科已经很久不给糖给她吃了。 对了,科科是突然出现在她脑海里的东西,是去年春天她终于完整的把千字文背了下来,庄先生很感动的把自己的手抄的一沓千字文文稿送给了她。 她高兴的抱着文稿跑回家,然后一回到家科科就出现了,它说它是百科馆的分馆,主管生物科,是意外遗失在这里的。 它需要收集很多生物物种,以在百科馆内换得能量离开。 一开始满宝没听懂,只当自己有了一个朋友,她很高兴的和娘亲说了。 只是钱氏当她是小孩做梦,哄了她一阵。 满宝很聪明,渐渐明白别人是看不到,也听不到科科的,所以她不再提起这事,只当这个朋友只有自己看得见,听得见。 科科一直求她多收集植物,只是满宝把菜园里的菜都挖给它收藏过了,连屋外的草也都挖过了,太远的地方走着好累,她一点儿也不想去。 为了朋友,她勉为其难的去找了一下没见过的小草给科科,不过家里人一直不放心她在外面跑,平时侄子侄女们能出去玩,她却一直被大嫂带着。 最多只能在村里玩儿,是绝对不能出村的,更别说到地里去了。 满宝缠着娘亲,就差在地上打滚了,钱氏今天身心俱疲,见闺女这样,想着她年纪也不小了,正是最好玩的时候,也不忍心总是拘束她,就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好好好,去吧,去吧,只是你要听五郎六郎的话,不许乱跑,也不许晒太久的太阳,知道吗?” 满宝高兴的应下。 晚上的时候还吃了一碗满满的饭,和五哥六哥及侄子侄女们抢着把菜吃光了。 除了这几个少不更事的孩子,大人们的胃口实在是不太好,家里好不容易存了一点儿钱,一夜之间就回到了赤贫,心情能好才怪。 周老头扒了一筷子的饭,头一次觉得粮食堵心,竟然吃不下了。 一想到那十五两银子,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疼,疼得红了眼眶,最后忍不住摔了碗又去把四儿子揍了一顿才算好。 周大郎几个在他们爹揍过老四后,不好跟着揍,只能臭着一张脸扒饭。 钱氏和儿媳妇们一起吃的稀饭,现在秋收过去了,家里除了男人,也就满宝能吃干的,其他人吃的都是稀的,只是稀饭也挺浓稠的,至少可以让人吃饱。 但钱氏放下筷子后道“家里一文钱也没有了,这样的日子过得心慌,从明天开始家里不做干的了,都做稀的,老大媳妇,以后米少放一点,就要入冬了,冬过去还有春夏两季呢。” 小钱氏低头应下。 看了满宝一眼,问道,“那小姑怎么办,她身子弱,也吃稀的吗?” 钱氏拢着眉道“明天你带上六斤粮去学堂,让老大去求一求庄先生,以后满宝午饭在学堂里吃了,菜都是跟自家菜地里买的,以后每天你多割两颗过去就行了。” 小钱氏应下,快手快脚的吃完和弟媳妇们一起收拾碗筷。 满宝觉得那样不好,问道“娘,那大丫他们呢?” 钱氏伸手摸着她的脑袋,含笑道“大丫他们身体好,不用吃干的,你身体差,多吃一点,不然生病了家里还得出钱给你买药。” 大丫和大头们从小就被灌输这样的思想,爷奶爹娘从小就告诉他们,小姑身体不好,不许他们推她,欺负她,要给她多吃一点,养胖一点就不会生病。 不然生病了就得花钱买药,到时候他们就没钱买糖吃了。 所以从小对于小姑跟着爷爷和爹他们吃干的,他们喝稀的一点意见也没有。 而且小姑对他们也挺好的,年纪比他们小,但总是给他们吃糖,对于小姑,他们还是很喜欢的。 所以此时奶奶一看过来,他们就连连点头,表示小姑你多吃点儿,我们在家吃稀的就行。 “地里还有些谷串,回头我们去找来烤着吃。” “不行,明天我们要去帮四哥开荒。”满宝道“不过我们可以去找野果子吃。” 老周头看向满宝,“开荒?” 钱氏道“忘了和你们说了,明天就让老四去开荒,他欠着家里的钱,总要做点营生赚钱。” 老周头可不觉得开荒能赚什么钱,不过也好,免得那小子闲着又想赌钱的事,还是得找点事给他做。 因此道“老五,老六,明天你们跟着一起去,他要是偷懒就给我捶他。” 满宝自告奋勇,“爹我来,五哥六哥肯定打不过四哥。” 老周头就露出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行,你来,你四哥要是敢不听话,你就拿棍子抽他。” 满宝就好像得了圣旨一样高兴,晚上早早的睡了,并在脑海中承诺科科明天一定帮它找以前没找到过的植物,并且要求,“你可一定要给我准备多一点糖,我要拿去卖的。” 系统简直愁死了,满宝录进来的植物都是非常常见的,一年多了,效益没看见,它反而得把自己以前剩的那点积分去换糖给她。 不换不行啊,这就是个小娃娃,要不是有糖在前面吊着,她才不会和它玩这个游戏呢。 不错,满宝一直把这当做是一个游戏,从来没想过用它达到人生巅峰,实现什么非凡的人生目标。 一年多了,系统的雄心壮志早被磨得差不多了,好在绑定了宿主,就算没有能量支持它离开这个空间,回到原位面,也能保持运行。 等宿主大一点就好了。 这是系统给自己的安慰。 再不济,最坏的结果也是当宿主死亡以后,到时候它再选择一个野心大一点的宿主就行了。 系统悄悄的扒拉自己剩余的积分,计算着还能换多少糖给她。 满宝自以为跟科科约定好,就拖过自己的小被子盖好,闭上眼睛美美的睡觉。 第二天鸡刚打鸣没多久,院子里就有了声音,满宝翻了一个身,拱着小屁股钻进被子里继续睡觉。 农家人一向早起,就算秋收结束了,那地还得休整呢。 而且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都在白地主家里接了活儿,他们也得出门了。 等院子里传来“嗷嗷”的叫声和拍打声,满宝终于揉着眼睛爬了起来,她脸蛋红扑扑的去推窗,看到她爹正把四哥从屋子里拽出来,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赶出去干活儿,她立刻想起了昨天晚上答应科科的事。 也顾不得睡了,满宝立即爬下床穿好衣服,蹬蹬的跑出去道“四哥,你等一等我,我跟你一起去啊。” 钱氏一把抓住她,道“不急,先洗一把脸。” 早饭没那么早,得等到太阳到半空时才有得吃,小钱氏让小姑子去洗脸,又给她灌了一碗白开水,这才去摸了一个鸡蛋冲散了给她喝。 满宝一脸嫌弃的把鸡蛋水喝了,转身就跑去追四哥。 五郎他们几个正站在门口等她,早上鸡蛋水是满宝的福利,就是老周头和钱氏都没有。 据说当年小姑差点病死,就是靠着鸡蛋水活过来的,从那以后她就雷打不动的一颗鸡蛋,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 家里没想周四郎开荒开出什么好地来,所以除了正主周四郎外,也就派一群孩子去给他帮把手。 比如五郎,六郎,大房的大头和大丫,还有二房的二丫和二头。 五郎今年十四,六郎十二,都是大小伙子了,用村里的话说,已经可以说亲,过两年就能自己生大胖小子了。 大头和二头都是满宝的侄子,一个九岁,一个六岁,大丫和二丫则是满宝的侄女,一个八岁,一个七岁。 底下还有大房出的三头,也是侄子,跟满宝同岁,他今天也很想去,但被他娘拦住了,他得带着三丫和四头去菜园里拔草。 三丫是二房的,四头则是三房的,年纪都很小,都是四岁,路不好走,只能在家里拔草。 山路崎岖,满宝也不好走,于是五郎和六郎就轮流背她,四郎不用想了,他身上带伤,能自己走到地里就算能耐了。 农家小福女 第4章 牛筋草 他们七里村一共有六十八户,独占这一大片嗯,山坡吧,在山坡上,随便开荒。 而平地上的荒地很少,有的也多是土石居多,还贫瘠,还不如开山坡上的呢,所以周四郎扛了锄头和镰刀就往山坡上走,他打算站在高处,看得远远的,到时候看哪块顺眼就开哪块。 周四郎想得任性,但满宝会答应吗? 当然不!!! 满宝被背到山顶,周四郎看了看,就指了一块草最少的山腰道“我们去那儿开一块。” “不行!”满宝想也不想就拒绝,指了坡地另一块地道“我要开那块。” 周四郎看去,发现那里不仅草很茂盛,长得足有满宝那么高,还有很多低矮的灌木,想也知道那些根要多难挖了,顿时拒绝,“不行,那块地没这块好开。” 但那里有很多草,还有小树,说不定会有科科喜欢的,还想和科科换糖的满宝坚持,“就要开那块。” 她找的理由也很正当,“你看那里的草长得多好啊,还有树呢,以后种豆种瓜也能长得好,再看你选的那块,只有那么点草,长得一点儿不比我选的好,哎呀,还有石头呢,小草最不喜欢石头了,豆和瓜也一定是。” 周四郎不高兴了,“到底是你开荒还是我?” 满宝掐腰道“是你,但你得听我的,不然我回去就告诉爹,说你故意选了一块坏地好偷懒,让爹揍你。” 周四郎气得不行,偏他还不能不听她的,因为他们爹一定会听满宝的话的。 摸了摸身上的伤,周四郎只能气哼哼的道“行,就开那块,走吧。” 周五郎便要背她,满宝想了想,挥手道“不用背了,我要自己走下去,四哥,你先去开荒吧。” 周四郎气得够呛,“你个矮冬瓜怎么走下去?还不得五郎跟在一边照顾你?” “那怎么了,六哥留下也行。” “不行,他们还得帮我开荒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却也不想干活儿,连连摇头道“出来前娘交代了,一定要看好妹妹,四哥,你先下去割草,你就拿了一把镰刀,我们下去也没用啊。” 周四郎一呆,“你们没拿镰刀?” 周五郎笑,“我们要背满宝,哪有手拿镰刀?” 周四郎就看向大头和大丫他们,大头也机敏的道“我们以为叔叔们带了,我们就没带。” 周四郎就指使大头道“你现在就回去拿镰刀,赶紧的。” 大头就道“一会儿就要回去吃早饭了,吃过饭再拿来也行的,现在回去,来也干不了多少活儿了,四叔,不然我们陪小姑慢慢往下走,您先去割草吧。” 众人“就是,就是四叔就快去吧。” 周四郎就觉得自己众叛亲离了,而罪魁祸首就是满宝。 满宝比他还凶,“快去啊,不然回去吃饭我要告诉爹,就说你偷懒。” 周四郎扛着锄头和镰刀转身就走。 满宝心满意足了,迈着小短腿顺着山路往下走,时不时的揪一下草,薅一把花,五郎六郎和大头大丫们都是在山里玩惯了的,见幺妹老老实实的走着路,就撒野了似的跑出去玩儿,看见漂亮的野花摘一朵,看见能吃的野果子更要摘一摘,挖一挖,看见一窝蚂蚁都能看半天,开心得不得了。 满宝努力的挖出一把草,抹了一把脸,在心里问科科,“这个你要不要?” 科科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宿主,这种牛筋草很早以前你就录入过了。” 满宝怀疑,“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系统就把满宝录入的牛筋草调出来,上面还有它的生态特征,产地生境,繁殖方式和主要价值等,一条一条全都列得清清楚楚。 满宝最喜欢读书了,看到文字就高兴,她兴奋的问,“这些字是哪来的?” 系统道“牛筋草在我的发明者的世界里还存在,这是百科馆里面的知识,你录入以后,凡是百科馆里有收录的知识点,都会在收录植物的后面显露出来。” 系统顿了顿后道“宿主,我觉得你就算不能找到我的发明者那个时代灭绝或珍稀的物种,最起码也要找一些珍贵或价值较高的植物录入,那样点击下载的人多了,我们才能得到更多的积分,我才能给你换更多的糖。” 说真的,他跟着满宝一年多了,除了三样植物有人点击下载过外,其他的植物都无人问津,而那三样植物的点击率也不高,他基本上是用自己的积分给满宝换糖吃。 满宝却不失望,她正津津有味的看着牛筋草后面的解析,她早已经背完了千字文,而得到系统的那天,就是她得到千字文文稿的那天,她每天都对着背诵认字,现在很多字都还不会写,但她已经能认识它们啦。 所以这通篇下来,满宝是认了个七七八八,不认识的字她也不客气,直接问科科。 系统向来有问必答,关键是满宝也比较可爱就是了,谁能忍心拒绝一个四岁多的可爱小孩呢? 不,满宝一直坚持自己今年六岁了,嗯,虚岁。 满宝读完了,但还是不懂她的意思,不过她也不是都问,她基本上只问自己感兴趣的话题,“上面说牛筋草能祛风利湿,清热解毒和散瘀止血是什么意思?” 科科“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中医认为,人吃五谷杂粮,且受环境的影响,人的体内会有湿毒和热毒,比如上火的时候可以用牛筋草熬汤服用,可以祛风利湿,清热解毒,至于散瘀止血更简单了,要是有人摔跤磕到出血了,可以把它捣碎了敷在伤口上止血,同样能口服。” 满宝“哇”了一声,“这草草这么宝贝啊,不行,我得多挖一点带回家。” 满宝就抓住了草用力的往上一拔,费了老大的劲儿才能把草拔出来。 系统也觉得这草挺不错,所以暗暗的给满宝鼓劲儿,还给她想了一个办法,“你用旁边的藤蔓把它们捆起来就能抱回去了。” 满宝觉得特别有道理,拔了不少的牛筋草,等五郎和六郎摘了一把野果过来时,她脸上手上都是泥,拔得大汗淋漓,俩少年都惊呆了,跑上前问,“幺妹,你干什么呢?”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道“五哥,六哥快来帮忙,我找到一味好药材了。” 两少年上前一看,看到她手里的野草,颇有些一言难尽,“这不就是杂草吗,地上随处可见。” “才不是呢,这叫牛筋草,可以解毒的,还能止血。”满宝指使俩哥哥,“快跟我一起拔。” 五郎却直接把她手里的野草拿下来丢掉,又排干净她的手,道“别傻了,来,我们找到了刺泡,吃一颗看看。” 说罢将一颗红艳艳的果子塞满宝嘴里,香香甜甜的,满宝眼睛大亮,忘掉地上的牛筋草了,“我还要!” 系统也很激动,“这是未曾收录过的植物,满宝,你一定要把它收录进来,我刚才查了一下,系统里面没有这种果子的图片。” 没有图片,就算学名被收录,他们补充进去图片也能有一笔还算丰厚的积分奖励,那是百科馆发下来的,如果再有人点击查看图片,那积分就更多了。 果然,让宿主出门多走走是正确的方针。 系统道“满宝,快收录进来,最好整株收录。” 满宝就一边把野果子往嘴里塞,一边问哥哥,“这是什么果子,我怎么从来没吃过,你们在哪儿摘的?” 五郎和六郎问道“你没吃过吗,山上多的是,清明的时候可多可多了,现在已经很少了,你要喜欢,明年我带你上山吃。” 满宝觉得哥哥们没抓住重点,问道“你们再哪儿摘的?” “我们已经摘完了,没有了,我们快下山吧,一会儿四哥要生气了。” 满宝气得掐腰,“我要看它长什么样,下次我就知道怎么摘野果了。” 五郎一听笑了,“那有什么难的,顺着路下山,旁边就有不少,就是没果而已,一会儿我们教你认。” 满宝这才知道,哥哥们说这里满山都是不是骗她的,是真的很多。 六郎背着她往下走了一会儿,五郎就指了路边一丛很多刺的绿色藤蔓道“喏,这就是刺泡,开春天气一暖和就开花,开完花就结果子,变红以后就很好吃很好吃了,明年清明我们带你上山来摘。” 六郎却道“我觉得黄色的比较好吃,又硬又酸,可比红的有味道多了。” 五郎鄙视他,“红的才好吃,我们都说红的好吃。” 六郎“明明是黄的。” 五郎“就是红的。” 六郎“黄的!” 五郎“红的!” 满宝见两个哥哥吵起来了,她没吃过黄的,不好发表意见,就从六哥背上滑下去,蹲下去看那些藤蔓。 五郎和六郎只看了妹妹一眼,见她只是好奇的盯着,就转头专心的吵架,不,理论。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是要整株都挖,还是扯一段给你?” 系统思量了一下道“如果能整株挖进来当然是最好的,不方便摘一段也行。” 农家小福女 第5章 积分哟 满宝就蹲着在那里找比较短的一根藤蔓,大头和大丫他们也找了过来,见五叔和六叔在吵架,大头和二头就加入进去,大丫等则蹲到满宝身边,问她在找什么。 得知她是想挖一株小的刺泡草,都很热心的帮她找,很快就找到了一株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刺泡草,大家用棍子挖了一下土,不一会儿就把它给扯出来了,就是根茎太长,给扯断了一截。 不过大家都不介意就是了。 满宝把它拽在手里,因为它还小,还没长刺,大家也放心让她抓着。 这样的事大家常干。 大丫不知道从哪儿扯了一把野花来戴在头上,问小姑,“好看吗?” 满宝愣愣的看着她,觉得很难说好看,但又不想伤大侄女的心,就点头道“花好看。” 大丫喜滋滋起来,高兴的和二丫蹦远了。 到了山脚下,满宝从五郎的背上滑下来,又从他手里抠出一颗蛇泡,也没吃,就边走边把东西都塞给了科科。 一年多了,满宝早在科科的提醒下学会怎样偷偷的把东西藏起来给它了。 而一众少年孩子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点儿,大丫头上的野花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丢了。 大家往前走了一段,五郎咦了一声,左右张望,好奇的问道“怎么不见四哥,刚才幺妹在山上指的不是这个地方吗?” 大家也四处看,大头惊呼,“四叔不见了。” “等一下,你们听”大丫嘘了一声,让大家安静,这才听到似有似无的鼾声。 正好在满宝旁边,她率先拨开草丛看去,就看到周四郎躺在草丛上睡得香甜。 满宝气得不轻,直接跑上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上,周四郎竟然没醒。 满宝正想继续用力,大头已经扯了一根野草跑上去蹲在旁边,用野草去挠他的鼻子。 满宝见了好奇,也不踩她哥了,蹲在大头身边问,“这样有用?” 大头就拿野草在满宝脸上划了划,问“小姑,痒不痒?” 满宝忍不住抓了抓脸,兴致勃勃的,“痒,我来!” 接过大头手里的草就在周四郎的脸上做实验,大家也纷纷凑上去,都扯了野草在周四郎的脸上聚会,接过他就是挥了挥手,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这样的反应让满宝很不高兴,于是她丢掉野草不玩了,直接对着周四郎的耳朵大喊“蛇啊” “啊”周四郎一下坐起,蹦起来原地转,“蛇在哪儿,蛇在哪儿?” 满宝瞪着眼看他,“四哥,老爹叫你来开荒,你却在这里睡觉,我要告诉爹,让他揍你。” 周四郎看见胖乎乎的幺妹,忍不住手痒,掐着她脸上的肉道“你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 五郎立即打掉他的手,“四哥,你欺负幺妹。” 满宝也觉得脸被掐得有点疼,眼泪汪汪的,她一脚踩在周四郎的脚上,还用力的碾了碾,道“我除了告状还会打你,你敢打回来吗?” 周四郎,周四郎还真不敢! 周四郎气得鼻子都快翻了,满宝见压下他,就冷哼一声道“快去除草干活儿,四哥,我这是在帮你你知道吗?” 和科科学了特别多字和语言的满宝道理一套一套的,“娘说了,咱家里存了三年的钱都没有十五两,那些钱本来是要留给你和五哥娶媳妇的,结果你一下把家里的钱都败光了,还倒欠大嫂二嫂三嫂的钱,还有村长老哥家的,这些钱你都要还!” “你自己不娶媳妇也就算了,五哥是一定要娶媳妇的,还有大嫂二嫂三嫂,她们存一点钱容易吗?你又没别的本事,除了种地还钱你还能干什么?” 周五郎脸色薄红,但还是挺了胸膛道“四哥,我十四了,再过两年就要说亲了,你能还给家里多少钱?” 周四郎都惊呆了,“那,那些钱全要我还?” “当然,谁让你赌输钱的?”想起她那被卖掉的邻家侄女,满宝胸腹间有一股愤怒似要喷薄而出,她目光微冷的等着周四郎道“赌钱不改的人就应该砍断手脚扔到山里去喂狼,那样就不会祸害到别人了。” 周四郎忍不住倒退两步,身体微冷,抖着手指指着这个小屁孩,“你,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可是你四哥!” “那大丫二丫三丫也是我侄女,你下次再赌钱,家里还不上,赌场的人上门就会拉走她们,等她们被拉完了就该轮到我了,还有大头二头他们,卖完了侄子侄女,大哥他们也得一辈子给你还债,你虽然亲,但你只有一个,不能因为你一个就害了我们这么多亲的,所以” 大丫和大头他们之前还没想到这么多,现在听小姑这么说,看向周四郎的目光也有些不善起来了。 就连五郎和六郎都忍不住上前一步逼视周四郎。 周四郎连忙摇手道“满宝你别瞎说,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再也不赌了的。” 满宝就冷哼一声道“那就让我们看看你的决心。” “不错,看决心!” 于是周四郎只能在众人的注目下拿起镰刀割草,其他人,其他人就围着一圈看着呀,不时指点一下,“四叔,这里草多,割这里!” “四哥,这下面的土比较厚,快割这里。” 满宝,满宝则在大丫和二丫的带领下摘了不少的花,看她们给她编了一个花圈戴在头上。 大丫和二丫由衷的感叹,“小姑,你真好看!” 满宝高兴“当然,你们也好看。” 周四郎听着,看着,心里气愤不已,“你们倒是来帮忙啊,我一个人得多久才能开出来?” 满宝觉得自己还是很勤奋的,立即带了人上前帮忙。 其他人见满宝都动了,便也撸起袖子帮起忙来。 周五郎接过了镰刀,负责哥草,大头负责把草运出去,周五郎则和周四郎一起拿着锄头去挖地里的灌木。 满宝就带着剩下的人捡石头,把草丛里的石头,枯木等捡出去,石头围着这块地放着,枯木放到一边,一会儿可以背回去当柴薪。 开荒是真的很难,地里什么东西都有,割草都要小心被刺扎到,系统看见了微微一叹,也就不要求宿主再去给他找植物了,明天吧。 只希望宿主明天还能愿意出来。 满宝找石头累了,就没话找话的和系统聊天,“科科,这些草有没有没被收录过的?” “没有。” 满宝失望,“你们的百科馆里怎么收录了这么多啊?” 科科道“这些野草在未来也是很常见的,而且宿主可能认不出来了,这些东西你自己也都收录过,只是它们在你家房子附近时比较短,在这里比较长而已。”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是我收录的啊。” 科科严肃的道“是的,每收录一种,奖励积分一点。” 这一点还是给的鼓励积分,要不是看她年纪小,需要鼓励,系统连这点鼓励积分都争取不到。 不过就是这样,它也得从自己的积分里匀出一些来给她买糖,因为她的效率实在是太低了。 也是周家太宠她了,家里其他孩子都是放养,从两岁上会走路,就任由大孩子带着小孩子满村的跑,只要不去水边就可以。 但满宝不是,她一直有人带着。 侄子侄女们在泥地里打滚时,她正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家里的炕上被教说话。 侄子侄女们要到地里除草下种时,她正被带到学堂里吃锅巴,可以说,她长这么大,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村口那棵大榕树下,这山上她还是第一次来呢。 之所以能去那棵大榕树下,还是因为老周头过年闲着没事,拉着小闺女一起去大榕树下和老伙伴们说说话。 当然,家里也就满宝有这个待遇,因为她走一圈,总能得到一文两文的压岁钱。 村里面的植物都是最常见的,她见一株拔一株给系统,那一年,系统光给她识别植物去了,明明前一秒刚拔了交给它,下一秒又拔了一株一模一样的,系统内心是崩溃的。 好在现在满宝已经知道直接问系统,有没有新的,需要录入的植物,而不再是捧着一把野草让它一株一株录入,然后再由系统无奈的告诉她,这种植物已经录入过。 满宝觉得搬石头也挺累,她用小手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汗,问系统,“科科,你们好奇怪啊,这种野草为什么要收录?你看我们都要除掉它,真是太讨厌了,得要多久才能开荒出来?” “是宿主这个位面的科技发展还不到位,将来,开荒这种事也就机器走一遍的事,而且这些野草在将来虽然也还存在,但数量却大大减少,而有些植物更是已经灭绝不再存在,所以才有了我的存在。” 满宝关注点却有点歪,她惊讶的张大嘴巴,“这么多草啊,树啊,石头啊,走一遍就开出来了?机器是什么,我能买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能,这种科技含量远超本位面的科技,所以不能购买,而且,就算是可以,宿主,你也没有积分。” 满宝眨眨眼,再一次重视起这积分来,她以前就觉得积分没什么用,不就是换糖吃吗? 没有积分她也能吃糖,每次二哥或爹去赶集都会给她买糖。 农家小福女 第6章 主意 小伙伴们一起干到了太阳高升,大家实在饿得动不了,估摸着也要吃早食了,就扛了东西要回家。 周五郎依然蹲下要背满宝。 不过满宝很心疼哥哥,主要是他现在又脏又汗,也很臭啦,所以满宝坚持自己往回走。 周五郎想了想,反正从这里到家大多是平地,满宝应该可以走的,老娘见了应该也不会削他,于是放心的牵着满宝的手回家去了。 一路上碰到了不少从地里回家吃早食的村民,现在周家正是村里的热门话题,尤其是周四郎。 大家看见他们,先是用目光关切的周四郎的屁股一番,然后语重心长的教导“四郎,可不好赌钱啊,那是破家灭族的玩意儿。” “四郎啊,你还年轻,以后可别再犯这样的错误了啊。” 碰见一个人收一番劝诫,周四郎脸都绿了,他没回答,五郎六郎也觉得丢脸,只有满宝,她年纪还小,还没有羞愧的那种情绪产生,而且她真心觉得这些叔伯兄弟劝得太对了。 所以她全程应下来,“六叔说得对,以后您要是看见我四哥往赌场里钻,您就代我爹揍他,回来我爹肯定请您吃大肉。” “可不是吗,大柱哥,下次你们再去县城你就盯着我四哥,他要是不老实你就把他捆回来,我娘一准答谢你。” 见四哥沉着脸不说话,满宝还拍了他一巴掌,“没礼貌,没见叔伯兄弟再跟你说话吗?你是不是还不诚心悔过,还想去赌钱?” 周四郎只能哭丧着脸答谢,谁说他,谁训他都得说一声谢谢。 村里人见了,私底下都说,四郎这孩子估计真是浪子回头了,其实他年纪还小,一时受不住诱惑也是有的。 所以本来想跟他说亲,又打消了念头的人家又升起了一点念头。 四郎这小子如果能改好,还是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长得又壮,活儿也干得好,兄弟们又多又出息。 是的,村民们一致觉得周家三个已经成亲的三个郎很出息,农活干得好,还勤奋,只要一有空就去白地主家做短工挣钱,再一看周老头和钱氏,那也都是一等一的勤奋人,同理,周四郎应该也不会差。 大家看着周四郎的目光就多了两分宽容。 周四郎没能体悟到,因为他一回家就被他娘指使着去劈柴了。 现在秋收结束,家里得准备过冬的木柴了,以前这些活儿都是上面三个哥哥调度,劈柴这种重活儿一向是三哥干的,因为他力气大。 而他们底下这几个没成亲的则负责去山上捡木柴和把劈好的木柴抱到窝棚里。 不过因为周四郎赌输了钱,钱氏和老周头一商量,就把劈柴的活儿调给了他,这是惩罚,也是做给家里几个儿子和儿媳看的。 家里孩子多,而手指有长短,钱氏肯定做不到一碗水端平,但大面上要过得去,不然只要有一个闹腾起来,这家就甭想安生。 老周头愁眉苦脸的蹲在门槛上,盯着四儿子去取了斧头,这才哼了一声移开目光。 看见小闺女,脸上露出笑来,“满宝回来了,玩得开心吗?” 满宝高兴的点头,“开心,爹,山上好好玩儿,上面有很多花,还有很多草,下午我还要去!” “下午太阳大,你就在家里歇午觉,让你四哥他们去就行,”老周头道“要是喜欢花,让你大侄女她们给你摘回来,你可不能晒太阳,要是晒坏了要吃药的。” 满宝想到她娘亲要吃的黑汁子,皱了皱鼻子,整张小脸都皱起来,就好像苦到了一样。 周老头看得乐呵呵的,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儿,让闺女进屋坐着,一会儿就吃早食了。 农人们的早食都是干完一波农活后吃的,一天就吃两顿。 一顿就是上午的巳正,一顿则是申正,吃完晚饭,收拾一下,天黑以后就可以睡觉了。 大人都是这样,只有孩子是例外,像夏秋,因为日子长,入夜晚,家里通常会熬一点粥在晚上给孩子们吃,不至于让他们太饿着。 满宝钻进正房,钱氏身体不好,昨天又惊又怒,还被吓到了,今天就躺在床上没起来。 看见闺女一身草屑就忍不住笑,“玩高兴了吧?” 满宝“嗯嗯”两声,坐在床沿上,显得很乖巧,“娘,下次赶集我要和二哥一块儿去。” “你去干什么?” “我也要学做生意。” 钱氏忍不住笑,“你就是想去玩吧?” 钱氏想了想,开春那会儿有庙会满宝就没去,秋收都结束了,现在不去,等天冷了又不出门。 这么一想,钱氏就答应了,“让你二嫂带你去,大头们也都去,昨天都吓坏了,出去玩一玩,镇一镇心。” 至于做生意之类的话,钱氏从不放在心里,在她看来,这就是孩子话。 满宝可不觉得是孩子话,她是很认真的。 所以吃过早食她都不去学堂听课了,而是把五哥六哥和侄子侄女们都拉来群策群力。 五郎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也没烧呀,怎么说胡话了?” 六郎笑道“我们家有什么能卖的?” 满宝摇头,“没有,但外面有啊。” 她指着外面的道“外面有这么多好看的草和花,我们都可以拿来卖呀。” 众人“” 这下连三头都说,“卖不出去!” “怎么卖不出去?”既然那么聪明,那么厉害的科科都会喜欢这些野草野花,那外面的人应该也会喜欢才对呀。 满宝特别独裁,一挥手道“就这么决定了,我们要去摘花,还要去拔野草去卖。” 五郎要劝她,六郎就拉住他道“听满宝的。” “幺妹傻了,你也傻了?” 六郎“我没傻,但如果不听她的,我们还能去赶集吗?” 五郎一想,觉得很有道理。 集市离他们村还挺远,要走大半个时辰才到呢,上次去还是开春赶庙会的时候去的呢。 俩人立即给大头大丫等使眼色,大家心领神会,都高兴的答应满宝,那天一定带很多好看的野草野花去赶集。 管他呢,先去集市再说。 农家小福女 第7章 故事书 早食做好了,一群孩子往外跑,纷纷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老周头的下首坐着周大郎,对面按理应该坐着小钱氏,但因为满宝受宠,所以钱氏下首的位置一直是她占着的。 小钱氏把小姑抱到凳子上坐好,就起身给大家分粥。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了眼那稀薄的粥,都嘟了嘟嘴,以前早食都是吃饭的,毕竟白天要干活儿,晚上才会吃稠稠的粥。 但父母在上,他们也不敢说不满的话。 上面三个哥哥都沉着脸把碗递给小钱氏,周四郎则恨不得把头埋在胸口。 小钱氏看了四叔一眼,接过他的碗,勺子还是往上浮了不少,这才给他盛了一碗粥。 如果说,大家的粥还能称之为粥的话,那周四郎碗里的东西就只能称之为米汤了。 周四郎差点哭出声来,他抬头看了大嫂一眼,接触到她冷冷地目光,低下头不敢说话。 满宝左右看看,想到她中午还能去学堂吃锅巴,就把碗里的粥倒了一半给爹和娘。 老周头和钱氏感动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去说小钱氏了,一个劲儿的夸满宝,“还是我闺女贴心,知道孝敬我们。” 大家都沉默的吃粥,他们也想孝敬,但是怕饿肚子。 钱氏又把粥拨回去,笑眯了眼,“满宝吃,娘又不用干活儿,并不饿。” 满宝就护住碗道“我不要吃了,我肚子小小的,已经要饱了。” 钱氏见拗不过她,便把粥拨给三个儿子一点儿,叮嘱他们,“你们要出去干活儿,多吃一点,路上要是饿了,先找东西填补一下,等把村长的钱还了,家里的日子就缓过来了。” 三个儿子应了一声。 老周头就瞥了妻子一眼,道“行了,这是满宝孝敬你的,你别全拨给他们了。” 又对老二道“明天你去赶集,背一袋粮食去,换一些钱回来,村长那里的钱不急,等到过年,你们兄弟总能挣一点回来,但你娘吃药要买药,家里不能一文钱也不留。” 周二郎低声应下。 钱氏趁机道“明天把满宝几个都带上,老二家的,你也跟着一块儿去,看住几个孩子就行。”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道“娘,娘,还有我们呢,我们也会看好满宝和大头大丫他们的。” 钱氏不是很想让老五和老六去,闻言皱了皱眉,道“你四哥的荒地开得怎么样了?” 周五郎直觉要糟,可恨他离满宝太远,不能踢她一脚,只能远远的望着她。 好在满宝跟他心有灵犀,抬起头来看看哥哥,又看看娘亲,最后道“娘,让五哥和六哥一块儿去吧,不然我看不住大头他们。” 大头立即抬头,“小姑,我比你还大呢,不用你看。” 这有个坐得近的了,周五郎狠狠地踹了大头一脚,臭小子,叫你拆场子。 大头“嗷”的一声,跳起来叫道“娘,五叔踢我!” 钱氏瞪了周五郎一眼,拍了傻儿子一下,拧着他道“赶紧吃粥,就你话多,没见你小姑都没说话吗?” 大头可怜巴巴的低头。 老周头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正好把粥吃完了,放下碗道“让他们去吧,都还是孩子呢,大头大丫他们调皮,老二家的可能看不住,让老五老六跟着,别把孩子弄丢了就行。老四继续去开荒。” 老周头对着埋头苦吃的周四郎一瞪眼,下了限期,“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是整不出一亩地来,你连粥都不要吃了。” 周四郎心里苦得不行。 偏偏满宝还往他心里扎刀子,饭后特意坐到他身边问,“四哥,知道你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不?” 她自问自答,“就是因为你赌钱!” 周四郎 满宝大人似的叹了一生气,小手拍着他的肩膀道“赌钱的都是坏蛋,这么简单的道理我都知道,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满宝,我们去学堂了。”小钱氏把菜都放进篮子里,要把满宝放背篓里背着,满宝却摇了摇手,非常骄傲的抬着脖子道“大嫂,我已经长大了,不要背了。” 小钱氏忍不住乐了,“我们家满宝长大了呀?” “是的,我六岁啦。” 被她说得很悲愤的周四郎直接伸手把她一头的短毛揉乱,嘲笑道“还六岁呢,你都没满五岁,知道啥叫周岁吗?” 满宝被他摇得站不稳,大吼一声,不等她抬头,周四郎就撒手一溜烟的跑了,满宝一头的乱发,气得直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小钱氏吓住了,小姑子很少哭的,从满周岁后更是不怎么哭了,一下见她哭得这么厉害,小钱氏一时吓得愣了一下才去抱她。 屋里的钱氏“啪”的一下扔下针线篮,手脚灵活的跳下床,鞋子半穿不穿就跑了出来,“怎么了,怎么了,我家宝儿怎么了?” 满宝就是心里一时委屈,哭了第一声后就好得差不多了,本来已经不知名委屈了,但看到钱氏,不知道怎么了,心里更委屈了,她直接哭着扑进母亲的怀里,告状道“娘,四哥欺负我,你看他弄我的头发。” 钱氏立即把她乱糟糟的头发弄顺了,气得不行,直接下令道“这个臭小子,真是不打不行了,晚上不许做他的饭,让他饿着。” 小钱氏无有不应的,立即高声应下。 钱氏心疼女儿,给她擦干净眼泪后道“好了,我们满宝不哭了,娘给你煮鸡蛋吃好不好?” 小钱氏就问,“那不去学堂了?” “不去了,我给满宝煮鸡蛋,煮饭吃。” 小钱氏有点肉疼,但想到小姑这次被惹哭,哄一哄也是应该的,点头就要应下,但满宝却不愿意,挣脱开母亲的怀抱道“不行,我要去学堂。” 她的理由也很充分,“明天我要去赶集,不能去学堂听课了,我得告诉庄先生一声。” 小钱氏就道“小姑放心,我帮你告诉庄先生。” “不要,我自己说,而且今天我还要去看庄先生的稿子写完了没有,写完了我得带回来的。” “那”小钱氏犹豫的看向钱氏。 钱氏见闺女不伤心了,就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行吧,想去就去吧。” 满宝转身就高高兴兴地和小钱氏去学堂了。 等姑嫂两个一走,钱氏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就一沉,对着正围观的两个儿媳和两个小儿子道“去把老四给我抓回来,真是反了他了,有本事在外头作天作地,赌钱输钱,还有本事回来欺负家里人来了。” 四人听令,满村子的去逮周四郎。 满宝一到学堂就趴在窗户上听庄先生上课,今天他们讲的是论语,以前,满宝也听过几句,不过,她都还没系统的背过,这次庄先生上的是大课,所有的孩子都是学的论语,所以是从第一课开始的。 满宝便听了全程,但是,庄先生这节课只反复的教大家背诵,并没有讲解经义。 满宝连书都没有,只是稀里糊涂的跟着背,她记性一向很好,只来回读了三四遍就记住了,但是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些字,更别说意思了。 见庄先生还是来回的教这些。 要是往常,满宝也就兴致勃勃的跟着继续背了,但今天她心情有些不太好,受了点影响,注意力不太集中。 她觉得自己背下以后就溜下了窗台,偷偷跑去庄先生的院子里去了。 庄先生的书房从来不关,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为了方便某个总是偷偷跑来替他打扫卫生的小孩儿。 满宝在院子和书房里转了转,最后还是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发呆,其实是在和系统说话。 “科科,你说四哥是不是讨厌我了?” 系统道“宿主,这个世上没有人会一直惹人喜欢的,就是金钱都有被人讨厌的时候。” “可我不是钱啊,我是四哥的妹妹,他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 系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个世界上,父亲讨厌子女,母亲厌恶子女,兄弟姐妹相厌也是很正常的事。” “你胡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喜欢子女的父母呢?兄弟姐妹不是要友爱相助吗?” “那是宿主的一厢情愿,”系统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寂寞了,所以才会和小宿主说这些,但它觉得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和未来的发展打基础,如果他的宿主太天真,那以后他真的是会无比的操心。 所以在百科馆里搜了搜,他找出一本历史上十大恶父的书给满宝,道“宿主,这算我借你的,借阅书籍是要花费积分的,以后你挣了积分记得还我。” 满宝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本书,她目光闪闪发亮,早把四哥对她的伤害丢到一边了,高兴的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系统强调,“这是借给宿主看的,看完后要还的。” 满宝感动得不得了,“科科你真好,这可是我的第一本书呢。” 系统再次强调,“宿主,看完要还的,不然要扣很多积分。” 满宝特别大气,小手一挥,“扣吧,买书也是要很多钱的。” 系统“宿主,你没有积分。” 满宝已经低头去翻书了。 书上的文字被替换成了这个时代的文字,满宝已经认识很多很多字了,而且这又是大白话文,所以她看得津津有味,就跟看故事书似的。 其实这也是一本故事书,讲述历史上的十大渣爹的。 农家小福女 第8章 收徒 虽然满宝认得的字不少,但太复杂的故事她还是看不明白,她只能凭感觉来理解这些故事。 好在这些书和庄先生书架上的书都不一样,因为它是大白话,只要认得字,通篇读下去,虽不至于都理解,但大概故事还是懂的。 满宝兴奋起来,津津有味的捧着书看。 虽然是写渣爹的,但一开始并没有看出惨来,第一个故事是排名第十的,一个叫康熙的皇帝。 讲的是他像养蛊一样的养着他的儿子们,为了保证自己的权利,他特意让他的儿子们相争,大搞平衡。 满宝一开始没看出这个爹怎么坏来,只当故事一样看,系统就提醒她道“你看他的这些儿子的下场,是不是都很惨?” 满宝愣了一下,问道“他们都是王爷和皇帝,有什么惨的?” 科科就给他分析,“你看,他们是王爷,但大部分最后都被圈禁和流放了,知道是什么圈禁和流放吗?”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不知道。” 系统噎了一下,就详细给她解释了一下圈禁和流放,说到底,就是坐牢,和服刑。 满宝都惊呆了,“自己爹是皇帝,兄弟是皇帝,他们还要坐牢啊?” 科科道“所以才说是渣爹嘛。” 满宝嘟了嘟嘴,觉得这个爹的确不怎么好,她来回看了两遍,也琢磨出了一点这个故事的含义了。 这其实就是一个想要保住自己权利的爹,为了平衡,所以故意让儿子们争来争去,最后自己圈禁了三个儿子,然后他选了一个儿子当皇帝,那个皇帝儿子又圈了几个和流放了几个,于是他的儿子们都很惨。 满宝不太喜欢这个故事,而且这个故事读得她头疼,里面有好几个人的名字她还不认得呢,于是指了问科科。 科科说了,不仅教她这个字怎么读,还顺便解释了一下这个字的意思。 满宝翻到下一个故事,然后就哭了。 这个爹比前面的那个爹坏很多,因为他竟然活活饿死了自己的女儿,就只是因为他女儿接了邻居送的一块饼。 满宝还是个善良的小孩子,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和科科怒道“这个爹真的是太坏了,怎么还是大清官呢?” 科科“他是清官和渣爹并不冲突。” 虽然似乎清官是好的,但满宝还是决定讨厌他,那个小女孩就跟她差不多大,她就被活活饿死了,该多难受啊。 满宝哭得眼睛都红了。 庄先生下课回来,系统一扫到人到了门口,立即把满宝手里的书给没收了,所以庄先生看来就见满宝一个人正坐在台阶上哭,眼睛红通通的。 庄先生孙子也就比满宝大一点儿,平日又最喜欢她,一时心疼得不得了,快走两步上前,柔声问道“满宝,是谁欺负你了?” 满宝抹着眼泪拽住庄先生的衣袖,仰头问道“先生,你是好爹吗?” 庄先生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后道“满宝,我孙子都比你大呢,就算论辈分,那也该是爷爷。” “呜呜呜,先生,这个世上是不是有很多坏爹,就是专门欺负小孩儿的?” 庄先生问道“是你父亲骂你了?” 满宝摇头,“我爹对我可好了,他不是坏爹。” 庄先生就松了一口气,看了满宝一下,知道她年纪还小,便坐到她身边耐心的问,“那你怎么问这样的话?” “我看到了一个故事,说有一个清官,他家里吃的东西少,他女儿肚子饿了,邻居见了就给了她一块饼,他女儿吃了,他知道以后很生气,就把他女儿关了起来活活饿死。” 庄先生脸颊一抽,道“哪有这样的官员?” 满宝对科科拿出来的书很信任,坚持道“就是有嘛,我亲眼看到的。” 庄先生知道跟小孩儿不能较真,便道“就是有,这样的官员也是沽名钓誉之辈,誉为清官,名不副实了。一块饼而已,何至于此,若真心清廉,还邻里两块就是。” “咦?”满宝眨眨眼,努力的回想起来刚才书上所写,挠了挠脑袋道“好像不止是因为吃了一块饼,说是,说是因为他女儿跟外男接触了,先生,什么是外男?” 庄先生失笑,“那更是无稽之谈了,外男就是我之于你,学堂里的学生之于你。虽然男女有别,但也不至于严防死守到这种地步,若有,那不是个疯子,就是个魔鬼。” 庄先生道“前者是疯癫,果然如此认为,后者是故意为之,用自己女儿的一条命换一个名声,这样的人,以后你都要有多远就躲多远。不过我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故事,你从哪儿看来的?” 满宝立即道“是一本书,叫历史上十大恶父。” “既然是历史,那就肯定是有记载的了,不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个清官是哪朝哪代的人啊?” “大明嘉靖年间的人。” 庄先生就忍不住大笑出声,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可见全是杜撰出来的人物经历了,这世上哪有什么大明朝?” 满宝眨眨眼,但还是相信科科,在心里问它道“科科,你骗我了吗?” 一直沉默的系统竟然产生了愉悦的情绪,它道“没有,宿主,你这个空间没有大明,不代表别的空间没有,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就好比我,现在这个空间,这个时代,也只有你拥有我而已,但在我发明者所处的那个时代,我并不是少见,不敢说人手一个,但只要有钱,又愿意购买,大家就都可以买一个。” 满宝似懂非懂,但还是总结了自己的理解,那就是,科科没说谎,但庄先生说的也对,于是她决定两个的都听。 她抬头看向庄先生,问道“那先生你知不知道咱的历史上有哪个坏爹?” 庄先生问,“你怎么对这个感兴趣?要知道,子不言父过。即便父亲有不对的地方,也很少有人会把事情宣扬出来给世人知道,让父亲丢了面子,家族也丢了脸面,于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满宝一呆,庄先生干脆就借此给她说了礼,扯了一通后道“满宝,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我知道你爱读书,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学习,千字文你已经学完,现在该学论语了,等论语学完,老师给你讲一下礼。” 满宝愣愣的,系统就忍不住提醒她道“宿主,还不快谢谢你老师?” 满宝回神,立即跪到地上,“先生,老师!” 满宝冲着庄先生就磕了一个头。 庄先生话一出口是有一瞬间的后悔的,但见她跪在地上一脸高兴的冲他叫老师,那一丝后悔就又消失了。 算了,虽然是个女徒弟,但她聪明,可爱,且聊以慰藉吧。 庄先生把孩子扶起来,道“你回去把今天的事告诉你爹娘听。” “为什么,老师不是从不让我把这儿的事告诉爹娘吗?” 庄先生摸着她的脑袋道“既然让你跪拜了,自然要名正言顺的好。” 庄先生摸着她的脑袋幽幽一叹。 第一次见到满宝时,她还只是个刚能扶着墙站起来的小姑娘,似乎才送给她。 后来,庄先生就更喜欢她了,因为他发现,满宝不仅背书背得快,称得上是过耳不忘,字也认得快。 对着过上几遍,她就能记住那个字了。 这样聪慧,可爱,又善良的孩子,怎么就不是男孩呢? 庄先生不止一次的惋惜。 然后他会忍不住教她,教她认字,教她道理,还特意找了一些书练字,然后把稿子送给她,让她收藏。 收她为徒的话虽是突然出口的,但这心思却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犹豫而已。 其实他也不过是个被府学退学的书生而已,学识到底有限,又何必太过介意那些虚名呢? 难道真要像她口中的坏爹一样沽名钓誉吗? 庄先生更加用力的揉了揉满宝的脑袋,下定决心道“你现在就去找你大嫂吧,让你父母选个好日子带你上门来。” 满宝稀里糊涂的走了。 农家小福女 第9章 同意 满宝迈着小短腿跑去找她大嫂,科科全程看着,一言不发。 周大嫂显然吓了一跳,反复问了满宝当时庄先生的话,确定后略一思索就把东西往灶台上一放,道“走,大嫂先带你回家,一会儿再来收拾。” 满宝的记忆特别好,又是刚发生过的事,她当然说得清清楚楚,但老周头还是问了三遍,然后就蹲在门槛上,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生烟丝来,塞进烟杆里没说话。 大家也都没说话,钱氏对小钱氏道“你先干活儿去吧,这事不小,得等老大他们回来才能决定。” 小钱氏应了一声,去学堂里继续干活儿。 钱氏看了老周头一眼,牵起满宝的小手进屋,低头看她。 见她圆圆的脸上满是茫然,就知道她估计还不懂其中的含义。 想了想,钱氏问道“满宝,你想读书吗?” 满宝道“我一直在读书呀,我已经学会千字文了,庄先生说可以教我论语了,我还能数到一百了呢。”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你喜欢读书吗?” 满宝这下点头了,高兴的道“喜欢,读书可有趣了,我心情好的时候读千字文就跟唱歌似的,心情更好了;我不高兴了,也读千字文,然后读着读着我就高兴了。” 钱氏目光有些空泛,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半响才道“真是太可惜了” 满宝就爬上床,依偎着母亲坐着,仰着小脑袋问,“娘,可惜啥?” “可惜你不是个男孩儿。” 满宝就嘟嘴道“我才不要做男孩儿呢,男孩儿都脏,还臭,也没有女孩儿漂亮。” 钱氏忍不住一笑,“是啊,我们满宝又干净又香” 可男孩儿却可以传宗接代。 钱氏自认为心肠够硬了,此时却忍不住簌簌落泪。 满宝看着心疼得不得了,连忙给她擦眼泪,自己眼睛也忍不住红了,带着哭腔问,“娘,你怎么哭了,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去读书?那,那我以后少去一点。” 钱氏忍不住笑出声,一边抹眼泪,一边拧着她的鼻子道“真是个小滑头,跟你爹一样,就会说好听的话哄人。” 满宝张大了嘴巴,实在难以想象她爹原来是那样的爹。 钱氏也只伤心了一下,就抱着她道“你既然能读书,那就读,读书好处多着呢,你虽然是个女孩,但读书了也比别人本事,以后不会被人骗,被人害,可以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 钱氏虽然大字不识,甚至是个没出过县城的村妇,却自有自己的一番见识,她低声道“你看那些男人,识字的就比不识字的日子过得好,懂数的就比不懂事的机灵,女孩子们也一样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先生说读书能明理,白二那个傻蛋,他说他不考科举,以后就继承他爹的地收租子过活儿,先生就说他了。说明理的人不管走到哪儿都会不心虚,行事不错,可以” 后面的话有点难,满宝顿了一下,还是科科提醒了,她才能接下去,“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心不败,人不败。” 满宝虽然不是很理解这番话,但她觉得当时的庄先生好高大好高大,听得她脸都红了,恨不得绕着村口那条河跑上三遍,大吼一顿,所以她记住了。 她目光亮晶晶的看着母亲道“娘,我要读书,还要明理!” 钱氏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差一点点就要应下她了,但想到如今家里的困境,钱氏还是把所有的话都压在了心底,还是听听当家的意见吧。 周大郎他们在晚食的时辰回来,此时太阳刚要准备西下,但大家已经饿得不行了,毕竟早食只有粥。 大家简单的洗了一下手就坐到饭桌上,老周头也不急着说正事,等大家都吃完了,这才坐到院子里,把老大老二和老三给叫到跟前说话。 小钱氏往外看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揪着抹布没说话,周二嫂冯氏也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道“公爹不会真想让小姑去读书吧?” 何氏皱眉道“不会吧,那得花多少钱呀,大嫂,婆婆不会也答应了吧?” 小钱氏揪着抹布,她心里也不是很想让小姑去上学,但中午是她把小姑带回家的。 其实中午她听到这个消息时,第一感觉是高兴,小姑能被庄先生收做徒弟,将来得多出息呀。 但再回到学堂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读书是要花钱的。 就算庄先生是私下收徒,不收小姑的束脩,但拜师礼不能少,逢年过节也得走礼,这些都算小头,那读书了得买书吧,笔墨纸砚哪一样不得花钱? 其实庄先生的学堂束脩收得并不是很高,因为大头是白地主出的,但在周四郎赌输钱前,周家也没能送任何一个孙子去学堂读书,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家底还太薄,供不起一个读书人。 这在之前供不起,现在更供不起了。 而且他们家还有婆婆一个药罐子,每个月都要喝药,负担更重了。 这些思量把小钱氏一开始的喜悦冲得一干二净,现在只剩下担忧了。 当然,小钱氏能想到的,周家其他男人当然想得更周全,尤其是一家之主老周头,他本来是不太想让满宝去读书的,但下午妻子和满宝在屋里说的话让他一再犹豫。 等到吃晚饭时,他看着满宝两只小手捧着一个大碗,几乎把小脑袋埋到碗里去,一碗稀薄的白粥也吃得津津有味。 再一看他旁边三个刚放下碗筷就要收拾桌子,洗碗,打扫卫生的儿媳,老周头心底的天平就慢慢偏向了另一边。 他的满宝身子弱,长得又白又胖,还可爱,在家里有父兄宠着,可十年以后,十五年以后呢? 那时候她也要嫁给一个像她哥哥们一样的农夫,成为她嫂子们一样的农妇吗? 老周头猛的抽了两口烟,呛了一下才把烟枪拿出来磕了磕,他道“事儿你们也都知道了,说说吧,你们有什么想法?” 周二郎和周三郎对视一眼,低下头去道“我们听爹和大哥的。” 老周头瞥了他们俩一眼,看向周大郎,“大郎,你说。” 周大郎咬咬牙,道“既然庄先生愿意收她,那咱就供,等她长大,要是能嫁到镇上去,也就不用跟我们一样地里讨食了。” “对!”老周头一拍大腿,“我就是这么想的,这世上能有多少闺女识字呀,还会算数,你们都算一算,家里几个孩子里,谁有满宝聪明?家里的鸡蛋大头怎么算都算不清,满宝数一遍就能数出来。我们满宝长得又好,长大以后肯定更好看,别说镇上,可能县里都嫁得。” 周二郎纠结道“话是这么说,可这读书得花不少钱吧,她还是个闺女,不能去考试做官” 周二郎在老爹的注视下声音渐低,只能捅了捅老三。 周三郎道“我听爹和大哥的。” 周大郎aaa周二郎“” 老周头就忍不住又抽了一口烟,道“庄先生是肯定不会收满宝的束脩的,我们也就给个拜师礼什么的。” 周二郎就道“那书和笔墨纸砚得买吧,不能庄先生收了满宝做徒弟,这些东西还得庄先生出,爹,这些东西还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家里没人读过书,他们不知道具体的价钱,但书啊,笔啊,墨啊,纸啊的一听就很贵。 而这也恰恰是老周头最犹豫的原因之一,他沉着脑袋抽烟,一言不发。 周大郎手上青筋暴突,咬咬牙道“爹,满宝是个好孩子,庄先生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我去求他,他们现在要学哪本书,我们就买一本就行。满宝现在还小,且还不用纸墨练字,等以后她再长大一点,家里应该也存下一点钱了。” 老周头见长子开口了,长呼一口气,点头道“行,就这么办,你后天和我带满宝去拜师,然后和庄先生商量商量。” 周二郎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别的话来,但心里却忧虑不已。 老四十六了,本来就要说亲了,原计划是给他娶个媳妇过年,开春能一块儿下地。 但他赌钱,把家里的钱都祸祸完了,他名声也坏了,估计三年内是娶不着媳妇了。 但老四可以晚几年结婚,那是他该的,可老五呢? 老五可也十四了,再过两年就得说亲,这成亲的花销可不少,更何况他们娘还得吃药。 家里六兄弟,没成家的那三个不算,已经成家的三个,老大虽然稳重,却不够聪明,老三更是个顶老实的人。 也就老二机灵一点,又因为常到集市上卖些东西,所思所想要比老大还多一点。 本来赌钱的事儿一出,他就在心里算计好了,过个三两年,家里怎么也能存下三四吊钱,到时候再借一点给老五说个亲事。 老五完了轮到老四和老六,这三个小的说完亲,家里至少得再赤贫十年,然后大头也得开始说亲了。 他原计划着家里还是一块儿干的好,父母在,兄弟力一块儿使,挣钱其实比自家要快一点的。 虽然弟弟和侄子,还有他儿子会接茬成亲,他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余钱,但至少吃穿不会太缺。 可如果这个计划里再加上满宝读书,那家里就真是一点余钱也没有了。 周二郎挠了挠脑袋,最后头疼的表示,算了,反正家是爹妈当的,要烦心也是他们,他现在只要乖乖听话,管好自个的小家就行。 农家小福女 第10章 赶集哟 老周头决定让闺女拜庄先生做老师了,当然要好好的准备。于是第二天连老大都不出去上工了。 老周头直接让他去和村长借了一辆推车,从库房里搬出来两袋粮食。 全家站在各自的门口看着,老周头似乎看不到儿媳们眼里的焦虑,指使老大和老三把粮食捆好,然后交代周二郎,“去了集上,先把粮食换成钱,给你娘买三天的药回来,再买一条肉,要五花肉,如果能买到腊肉就更好了。” 老周头想了想又道“看看集市上有没有人卖好一点的棉布,如果有,买回来,给庄先生做一套衣裳,对了,还有鞋袜的面料也别忘了买,买好一点的。” 周二郎一一记下。 小钱氏她们听着要买的东西,心一抽一抽的,这可是两袋粮食呢。 老周头比她们还心疼,但听着外面飘进来的欢笑声,他可以忽视了这种心疼,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老周头就挥挥手,让大家该干嘛干嘛去。 满宝一大早就醒了,然后拖着五郎六郎一块儿去摘野花。 等家里准备好,他们也准备好了,他们拿着周二郎编的篮子装满了野草和野花,高高兴兴地跟在大人们身后走。 跟着一起去的冯氏看着他们篮子里的东西,忍不住道“你们带着这些东西去干啥?” 大丫道“小姑说要拿去卖。” 冯氏微微瞪大眼,“这种东西漫山遍野都是,谁买啊?” 满宝此时正被周五郎背着,闻言大声道“二嫂,我就会买,好看的东西我都愿意买。” 这可真是败家子。 冯氏忍不住问,“小姑你有钱吗?” 满宝诚实的摇头,“现在没有,但以后会有的。” 她对自己特别有信心,连科科都说她很聪明呢,那她肯定是很厉害的,挣钱当然也不会有问题。 冯氏也不阻止他们,只把这当做是小孩子们的游戏,反正东西是他们自己拿着的。 等到了集市上,大家便开始找位置摆摊。 周二郎做了不少篮子,簸箕等来卖,他熟门熟路的占了一块儿地,把东西放下后让妻子售卖,又叮嘱周五郎和周六郎,“你们把满宝和大头他们看紧了,别乱跑。” 周五郎还没说话,满宝先拍着胸脯表示,“二哥你放心吧,我一定看好侄子们,我们哪儿也不去。” 周二郎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然后他就推着手推车和周大郎去卖粮食。 这个集市是五日一集,都是附近几个村子聚在一起,在这个还比较大的大梨村里聚成集市。 因为这里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两个和尚,每年的正月十九,这里都有一场特别盛大的庙会,就连县城里的一些人都会千里迢迢的来参加。 那是大庙会,其余小庙会则是逢重大节气而设立,这些传统好多年了。 据满宝在村口听老人们说,从他们还是孩子时就有这些习俗。 为此,科科还特别惋惜,说它是专门收集生物的科普系统,他们百科馆里还有一个是专门收集这种民俗的系统,就这个庙会的形成就不知能衍生出多少子任务出来,一定能挣很多积分。 当时满宝觉得科科有点伤心,于是甜嘴的话不要钱的往外丢,“可是我就喜欢科科,我不喜欢别的系统。” 总之,这就是一个村民和村民们互通有无的大集市。 那么问题来了,大家都是以钱易物吗? 当然不是! 满宝见二嫂把篮子,簸箕等摆好了,他们也立即把自己装满野草野花的篮子放下,和冯氏的商品形成一排,然后蹲在后面撑着小脸望着来往的人。 周二郎在集市上经营多年,名声早就打出去了,所以东西刚摆下没多久就有一个老太太背着背篓上来,翻检簸箕问,“能用鸡蛋换吗?” 冯氏略一思索就答应了,道“现在鸡蛋还是两文钱三个吧?” 老太太应是。 冯氏就开始计算她到底要给她多少个鸡蛋,“那你给我” 她算了算,又觉得自己算得不对,额头有些冒汗,以前这些事都是她相公做的,她卖东西从来都是算钱的。 冯氏抹了抹汗,满宝见她嫂子被难住,就连忙蹦上去,“二嫂,二嫂,我会,咱家的簸箕还是十五文一个吗?” 冯氏知道小姑聪明,而且也会算数了,平时最爱跟她相公玩一文钱加两文钱等于多少文的游戏,所以连连点头道“是啊,咱家的价钱从来不变的。” 满宝就好奇的看老太太,“您的鸡蛋在哪儿呢?” 老太太自己也不会算数,但她在出门前,家人就给她算好了要费的鸡蛋,但她还是有些希望周家人能算错的。 刚才她就是见着周二郎不在才赶紧上来的。 她把背篓放下,掀开让满宝看她的鸡蛋,“都是家里鸡下的,可好了。” 满宝就道“我来数数吧。” 老太太不太高兴,“你还没告诉我要多少个鸡蛋呢。” 满宝瞪着眼睛问,“我没数过,我怎么知道要多少个鸡蛋?我得数数。”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个不会的,老太太就乐了,也不阻止,笑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儿,别把鸡蛋给磕坏了。” 满宝保证道“放心吧,磕坏了算我的。” 她把鸡蛋从里头拿出来,三个一堆,三个一堆,堆了有八堆这样,老太太数了数鸡蛋数,心头一跳,就要把鸡蛋收回去。 满宝已经拍着小手乐道“数出来了,数出来了,二嫂你看,这是两文,这是两文,两文,两文一共是十六文。” 对面的摊主看了全程,乐道“这小姑娘可真聪明。” 冯氏与有荣焉,“这是我小姑子,我们家她最聪明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很自豪,挺了胸膛道“我妹妹!” 老太太看了眼这俩大壮小子,到嘴边的话就咽了下去,转而道“你们家的簸箕是十五文,可多要了我一文钱,我把这堆收起来好了。” 满宝觉得有理,就主动从一堆鸡蛋里拿了两个最小的给她,道“十五文,应该还给你一个半鸡蛋,但半个鸡蛋不能分,所以我们亏一点,这两个您拿回去吧。” 老太太噎住。 冯氏也看到了老太太的动作,笑眯眯的应了一声,手脚快速的把鸡蛋收到他们家的篮子里,笑着让老太太选自己合意的簸箕,还道“鸡蛋我们就不挑大小了,就这么换吧。” 虽然自己没吃亏,但老太太还是有点不太开心,看着满宝道“这孩子白白胖胖的,倒不像咱存户出身。” 冯氏笑道“家里小姑最小,公婆心疼,她哥哥们也疼她,所以就精心养着了,不是我夸口,这十里八村可没有比我们家小姑长得更好的姑娘了。” 大家定睛一看,还真是。 这孩子不仅五官长得可爱,关键还又白又胖,小脸蛋圆嘟嘟,红扑扑的,一看就是个有福的人。 老太太心里那点介怀也消了,笑眯眯的点头道“是长得好看。” 满宝被夸,立时高兴起来,然后热情的和老太太介绍自己的商品,“大娘,你也看看我的东西吧,看看我的花,长得可好看了,拿回去摆在窗台,看着心情就好。” 老太太被叫做大娘,直觉年轻了不少,乐道“送给我的啊?你瞧你还那么客气。” 伸手就要拿。 满宝双眼亮晶晶的道“不是送的,一文钱一把,一点儿也不贵。” 老太太的手咻的一声就收了回去,瞪大眼睛问,“啥,这野花还要钱啊,那山上不全都是吗?” “是啊,”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可我摘下来了呀。” 冯氏连忙道“大娘您别介意,这是孩子们闹着玩儿呢,他们在家里就嚷着也要做生意,所以就带他们出来见识见识。” 老太太这才好受点儿,但也没再伸手去拿那花儿,生怕满宝找她要钱。 于是选了一个簸箕就连忙离开了。 满宝一脸留恋的看着她离开,和小伙伴们叹气道“怎么就不买呢,咱的花那么好看呢。” 小伙伴们我们早就预料到了,所以一点儿也不遗憾。 小伙伴们兴致勃勃的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能来集市他们就很开心了。 陆陆续续有人来买篮子和簸箕,满宝每次都帮着二嫂算账,算完就推荐自己的花花草草,每个大人最初都高兴的伸手要接,知道要钱后又立即缩手。 眼看着集日过半,大哥和二哥没回来不说,他们的花花草草的一株都卖不出去,花还有些恹了。 满宝看着忧心的一叹,见二嫂面前的簸箕已经不剩下多少,倒是篮子还剩下挺多,就把她的花花草草给布置到篮子里。 冯氏看着心惊胆跳的,“小姑,你不会要求客人们买篮子就得买你的花花草草吧?” 只是单纯的觉得卖不出去,花花草草留下浪费,打算把它们送人的满宝眼睛一亮,“呀,二嫂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办法?” 冯氏想把自个的嘴给缝起来。 农家小福女 第11章 积分到账 一旁的大丫二丫看得直乐,冯氏瞪了她们一眼,立即劝满宝,“小姑,咱家的篮子本来就不好卖,你再搭着花草卖,那就更卖不出去了,这些花花草草山上到处都是,咱庄户人家谁缺这个?” “可我看他们明明就喜欢得很,刚才我要递给他们,他们都接了。”满宝觉得他们就是抠,不舍得花钱而已。 “白给的东西当然要,但要钱就不值得了。” 满宝想了想,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对,花花草草要是长得不好看,白给被人也不会要,所以我们得找一些不抠的人,让他们看见我们漂亮的花花草草了,肯定买。” 冯氏就道“但集市上的人都抠。” 满宝垮下肩膀,“好吧,那我们今天就不卖了,白送吧,等我们找到不抠的人再拿去卖。” 冯氏满意了,由着他们拿那些花花草草布置他们带来的篮子。 大丫和二丫立即上手帮忙。 别说,篮子经这样一布置的确好看很多,而且一字排开特别显眼,一下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就是家里不缺篮子的都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碰上家里正好需要篮子的,则直接上来问价了。 集市上的东西价格几年如一日,很少有涨价的,所以他们家的篮子和别人家的一个价儿,周二郎的手艺也不差,客人们挑了挑,挑了一个合心意的就或付钱,或以物易物的拿走。 集市上能够拿来交换的物品通常就是鸡蛋,布匹和粮食了。 而布贵得很,他们每年还得上交一定的布做赋,大多数还是拿家里的鸡蛋和粮食来换。 当然也有用钱的,就是少。 一趟下来,冯氏收了不少的粮食和鸡蛋,都分类放好在篮子里和背篓里。 眼见着日头越来越大,冯氏就忧心的冲街尾看了一眼,丈夫和大伯还没回来。 见几个孩子都有些恹了,就知道他们都饿了,便从背篓里摸出两张饼,撕开来分给他们,“喏,就着水吃一点儿,等你们大伯和爹回来就能回家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从嫂子那里接过小半张饼,分开来啃了啃,半蹲着叹息道“一定是不好卖,秋收刚过,谁家也不缺粮食啊。”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相公他们一定顺顺利利的,”冯氏道“五叔,你可得多说点吉利话啊。” “吉利话还不好说吗?我每天都在梦里和财神爷许愿,希望我们家大富大贵,可也没见它灵验啊。” 满宝很感兴趣,就在心里问系统,“科科,财神爷是不是在天上?你能见到它吗?” 系统“不能,而且这个世上应该没有财神爷。” “怎么会没有呢,我们每年都拜他的,还有灶王爷,土地爷” 系统“未来的人坚定无神论,所以认为世界上没有神仙。” 这和满宝从小听的故事正好相反,她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很快就想通,激动的道“一定是因为你们那个世界没有神仙,他们都跑到我们的世界来啦。” 系统“你能这么想也不错。” 满宝道“那神仙能比你厉害吗?也可以咻的一下把东西变没,咻的一下又把东西变出来,然后还能咻咻的完成我的心愿吗?” “我完成宿主的心愿,都是在宿主完成了我布置的任务的前提下,所以这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赠予。” 满宝若有所思的点头,“你和神仙也一样,我想神仙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神仙又不会和我说话,我怎么知道它的任务是什么呢?” 系统不说话了。 满宝却自己思索起来,由己度仙,满宝很快有了思绪,在心里大叫一声“我知道啦!” 然后就拉着周五郎道“你那样不行,就晚上睡觉的时候许愿,可见你心不诚,你得帮财神爷做事,它才能满足你的愿望。” 周五郎问,“我帮他做什么事?” “比如给他打扫卫生,帮他端茶送饭,”满宝有理有据的道“我对庄先生就是这么干的,我给先生打扫卫生,先生就教我认字,我给先生端茶送饭,先生就把写完的纸送给我,你也得这么对财神爷。” 周五郎哈哈大笑,就问满宝“那财神爷在哪儿呀?” 小伙伴们一起抬头看着蓝蓝的天空,一起发出惋惜的慨叹,“他在天上呢。” 冯氏面无表情的听着他们的童言童语,全心全意的整理换来的东西,但附近的一块儿摆摊的村民却欣羡不已,和她夸道“大嫂,你家的孩子可真聪明。” 他们家的孩子就不会想这些事情,说这些话,每天除了玩泥巴就是想着上山找野果子吃。 冯氏就对他们笑道“小孩子,一天一出,都习惯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小脑瓜子里在想什么。” 大家就乐呵呵的笑,“也是,我们家的孩子三岁以前说的话我们都听不懂。” 冯氏没吃饼,特意给周大郎和周二郎留起一张,见满宝抱着一小块饼啃得津津有味,但老半天也啃不下一块来,就知道她是不习惯。 毕竟没出过远门,在家都是吃的热的。 想了想,冯氏让周五郎看着摊位,她摸出两个鸡蛋来,打算去村子里找户人家把鸡蛋煮熟了给小姑子吃。 满宝见她一走,立即从怀里,其实是从科科那里拿出一个手绢抱着的东西。 打开手绢,里面是油纸包着的糖果,这一次刺泡给的奖励比较多,因为在未来,这东西已经灭绝,百科馆中有它的记录,也有照片,却没有实录。 满宝不仅实录了它的果实,还实录了一株幼苗,所以百科馆第一次大方的拨给她五十个积分。 科科扣掉她的历史欠债,其实就是以前科科拿自己积蓄给她换糖果引诱她去挖草录入的积分,一共十八个。 最后满宝还剩下三十二个,这是满宝历史上得到的最多的积分,以前录入花花草草的,好几种才能凑到一个积分。 还是科科和百科馆争取来的,因为之前她录入的植物都是百科馆中已经存在实录,且在未来还存在的。 那一个积分是鼓励积分。 不过满宝觉得鼓励这个辞还是挺好听的,一直以此为傲,每次一拿到积分就换成糖果,从没想过要还科科的债。 这种小孩子吃的糖是最便宜的,一个积分能换一大包,一大包里面大概有一百颗,科科说过,是按斤称的,批发价格,特别便宜。 各种颜色的都有。 满宝一开始特别喜欢颜色绚烂的,但科科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帮她购买的都是偏黄和偏红的糖果,和现在的糖颜色差不多。 至于那种颜色特别绚烂的,科科曾为她单独买过一包,留在系统里慢慢吃。 其他的糖果大多被她分出去了,因为她是一个大方的好孩子。 满宝有了糖从不私藏,时不时的会给哥哥们和侄子侄女们嘴里塞一颗。 作为和满宝关系最好的大丫二丫和三丫,她们吃的糖最多。 加上老周头和钱氏以及几个嫂嫂也总能得到她化的糖水,所以她的糖果消化得特别快。 昨天晚上积分一到账,她就买了一包糖,然后在系统里剥了好多颗,还从自己的小宝箱里翻出每次二哥给她买糖带回来的油纸包好,今天还拿自己的小手绢又包了一层。 见二嫂走了,满宝就悄咪咪的拿出糖果,小声和小伙伴们商量,“我们把这些糖卖了吧?” 周五郎他们看到这些糖,忍不住口水流了一下,问道“满宝,我记得上次二哥来赶集买的糖都被我们吃光了,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 满宝刚把科科和神仙联系在一起,因此特别神秘,特别骄傲的道“神仙给的。” 小伙伴们全都不相信,因为之前她明明说是一个叫科科的朋友给的,再往前,她说过是他们的子孙后代给的,还说过是一个叫系统的人送的。 所以对妹妹的话,大家是完全的不相信啊。 虽然不相信,但还是要例行问一句,然后就开始盯着糖果道“这么多可能不太好卖,我们要不要先吃一点?” “是啊,不好卖,”大头也鼓动满宝,“还是先吃一点吧,少了更好卖。” 满宝又不傻,包住糖道“不行,现在家里困难了,我们要学会吃苦,所以暂时没糖吃了。” 大家沮丧的低下头。 满宝就安慰他们,“等我们家有钱了就好啦,到时候我的糖就不卖了,全给你们吃,现在还得买药给娘呢。” 不错,满宝之所以那么急着想卖糖果,就是想给她娘买药,昨天,钱氏的药就断了,昨天晚上难受的喘了半个晚上的气,满宝一开始睡得死死地,后来她爹起床给她娘倒水抚背,她就醒了,这才溜进空间里剥糖纸的。 她觉得,现在什么事情都比不上给她娘买药重要。 大家还是挺孝顺的,闻言立即同意了,并表示一定会努力把糖果卖出去。 于是大家开始散给寻找合适的买家,对方得带着孩子,穿着还得好一点儿才行。 农家小福女 第12章 卖糖 周五郎和周六郎年纪大了,很有些不好意思,但大头胆子很大,看到觉得会买糖的小孩就上去拦住,问道“你要买糖吗?” 满宝立即就捧着油纸上去,打开给他看,特别骄傲的道“我们的糖特别好吃,你买吗?” 小孩儿咽了咽口水,看向父母。 人家父母可不傻,问道“这糖看着和平时咱买的糖不一样啊,是糖吗?” “当然是啦,我都吃过了。”满宝挺着胸膛道“可好吃了,比集市上卖的好吃。” 这一对父母有些乐,道“你吃过了,但我们没吃过啊,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撒谎?” 满宝一愣,一想也是,于是拿出一颗糖就大方的伸出去,“那你们吃一下试试?” 孩子伸手就要接,他父母却立即拉住他的手,问道“你们不会是趁机想要我们买吧?” “当然不是啦,”满宝正义的道“我才不会做这种坏事呢,你们吃一下,要不是真的,不要钱。” 周五郎就觉得满宝特别傻,忍不住了,冲了上去,一把将糖接过用手碾碎,然后给他们捡了小小的一片,“喏,你们试试看。” 周五郎想了想,觉得不能只给父母吃,便也捡了一小片给那个孩子吃。 大家也不介意糖是他的手碾出来的,尝了一下,眼睛微亮。 这糖比集市上的糖可甜太多了。 孩子的母亲立即问,“这糖怎么卖?” 满宝早和系统商量过了,因此胸有成足的报价,“一文钱五颗。” 孩子的母亲目光微闪,道“太贵了,我们买不起啊,能不能便宜点儿?” 满宝有些失望,看他们穿得这么好,还以为比较有钱呢。 她摇了摇头道“那算了,我们再找其他人好啦。” 说罢拉着大头跑去寻找下一个顾客,留下这对惊呆了的父母,他们是在讲价啊,不是说就不买,这种假装要走,等待挽留的戏码不应该是他们来做吗? 周五郎和周六郎见了,在心底赞了一声妹妹有骨气,他们是吃过这糖的,觉得这糖远不止这点钱。 要知道集市里卖的糖也是这个价呢。 满宝走得干脆,这下换顾客不甘心了,连忙追上去拦住小孩儿,问道“就不能再便宜点了吗?” 这个价格是科科帮着满宝分析后定下的,其实一开始定的价格是一文钱三颗,因为科科认为他们的糖含糖量要远高于现在的糖。 价值高,当然价钱也要高了。 但满宝听科科说,现在集市上卖的糖就是一文钱五颗,她觉得如果她的比较贵,肯定卖不出去,反正她有了积分,又不缺糖,所以很大方的表示和集市上一样的定价就行。 所以,满宝心里是有数的,她知道这是最低的价格,她是一个很讲原则的孩子,是不可能降价的。 而她也不会认为这对父母是在讲价,只是单纯的觉得他们是买不起,所以她惋惜的看了小男孩一眼,摇头拒绝。 这一眼把孩子看得可伤心,可伤心了,他立即大哭出声,抱住母亲的腿就大叫,“我要买糖,我要买糖。” 这对父母觉得这孩子有些不识好歹,降一下价怎么了? 见他们脸色不好,周五郎和周六郎便上前一步,齐齐站在满宝的身后。 这对父母一滞,强笑道“算了,你有多少我们都要了。” 满宝瞪眼,这么有钱吗? 她立即打开自己的油纸,高兴的道“一共二十颗,四文钱。” 这对夫妻微微皱眉,“刚才你们不是捏碎一颗了吗?” 周五郎立即把手心里的糖往前一伸,“我们没吃过。” 夫妻俩,“那我们也不要了,你们少要一文钱吧,我们买了这么多呢。” 周五郎气得够呛,满宝却又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颗糖来放到油纸上,高兴看着这对夫妻道“喏,这样不就好了吗,你们可以数一下。” 这对夫妻 他们数了数,临了又问道“可以用别的东西换吗?” 满宝小朋友总算感受到了他们的不友好,把油纸一掩,拒绝道“不可以。” 周五郎觉得是可以的,所以捅捅满宝的后背,满宝扭了扭,还回身瞪了他一眼道“药铺买药要用钱,不能用鸡蛋,也不能用粮食。” 这对夫妻这才知道他们是要买药,想了想,还是没再讲价,数出四文钱给他们。 满宝手里从不少钱,过年时爹娘哥哥们给的红包,侄子侄女们全被上缴,就她能自己拿。 但真正自己挣钱还是第一遭,所以她仔细的看了看这四文钱,发现和以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后就仔细的收在手绢里,紧紧地攥住。 周五郎等他们走了才对满宝道“太便宜了,我们的可是好糖。” “集市上就是这么卖的。”满宝坚持。 “米还分下等,中等和上等呢,不一样的米价格也不一样,我们的糖得是上等,所以得贵一点。”周五郎道“他们要是不信我们的糖好,我们就像这次一样捏碎了给他们尝一点点。” 满宝仔细的思考起来,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问了科科一声,见他也赞同,就点头道“好吧,那下次我们再这么干。” 挣了钱,于是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周五郎手里的碎糖上,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咽了一下口水。 用糖挣了钱,满宝终于感受到了糖果的美好,于是也觉得好吃了。她一一分给了大家,每人都能得到一小块,最后剩下一点她就放进了嘴里。 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块,刚触及舌尖就染开一丝甜蜜,然后糖融化,她咽了一下就没了。 满宝眨眨眼,觉得这一点糖比以前她吃的任何糖都好吃。 她觉得很奇怪,还问科科,“以前从没觉得这糖好吃呀,科科,你是不是换了品种?” 系统道“没有,一样的品种,一样的厂家,不一样是因为宿主终于感受到糖的难得和好处了吧?” 满宝不是听得很明白,但她有自己的理解,“是不是糖要卖过才更好吃?太好了,以后我都要把糖卖出去,然后留下一颗吃,这样就好吃啦。” 系统沉默,没有阻止她。 卖吧,要卖就得买,把积分全花光了就该去挣积分了吧? 农家小福女 第13章 钱不够 冯氏端了一碗煮鸡蛋过来时,一群孩子早把糖吃完啦,正围着满宝看她的四文钱呢。 冯氏看到钱还愣了一下,问道“小姑,你们哪来的钱?”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们自己挣的,卖糖挣的。” 冯氏还以为是以前丈夫给满宝买的糖块,无奈的道“你怎么不吃,反而卖了,那是给你养身体用的。” 周二郎每次来集市,回去都会买一文钱的糖,只拿出一颗来给孩子们化成糖水分着喝,剩下的四颗都会是满宝的。 倒不是他们特别宠满宝,然后不疼孩子们。 而是满宝幼时大夫说过的一句话,“这孩子脾胃虚弱,气短乏力,多吃点鸡蛋和蜂蜜吧。” 当时家里境况并不太好,满宝才几个月大,苦药汁吃不进去,只能灌鸡蛋水和蜂蜜水。 那蜂蜜还是老周头求了附近好几个村才花大钱买到的,那东西难找,还难得,特别的贵。 后来大夫才说,“没有蜂蜜,麦芽糖也可以,都是归肺经,健脾胃的。” 可以说,满宝能长这么大,还长得这么白胖,家里的鸡蛋和糖功劳特别大。 也因为满宝这两年日渐健康,周家人才觉得大夫的话真是太对了,别的好东西他们不能给满宝,但鸡蛋是自家养的鸡下的,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三天一集,每次赶集她都能得到四颗糖,所以在满宝的心里,她真的不缺糖,以至于科科和她第一次正式认识,用糖来收买她时,她不是很买账。 后来吃了科科给的糖,她还嫌弃太甜呢,最后和以往一样分了一点给侄子侄女们吃。 见他们高兴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满宝这才和突然出现的科科成为好朋友。 满宝她不缺糖,因为除了家里给买的,还有科科时不时的给她奖励,但冯氏不知道啊。 她瞪了一眼不知道规劝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把碗递给满宝,“饿了吧,二嫂给你煮了鸡蛋,你快吃吧。” 满宝捧着碗先请冯氏,“二嫂,你也吃一口吧,刚才你就没吃饼。” 冯氏笑着推回去道“我还不饿,等你大哥二哥回来了我再和他们一块儿吃。” 满宝没怀疑,因为她也喜欢和家里人一起吃饭,咦,她刚才怎么没等大哥二哥就吃饼了? 好像有点对不起他们。 满宝一边想,一边把鸡蛋让向大头他们。 大家连连摇头,给糖他们吃,鸡蛋他们却是不吃的,虽然很想吃,但他们知道这鸡蛋对小姑来说不是鸡蛋,而是药。 满宝这才把鸡蛋全吃了,然后就让冯氏带她去给她娘买药。 冯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二嫂身上没带钱,等你大哥他们回来了我们再去。” 满宝就把手绢递上去道“我有钱!” 冯氏就叹息,“这点不够啊。” 婆婆常年吃药,但其实吃的是最便宜的药,治标不治本,只能慢慢养着,要根治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 钱氏常喝的药方有两张,一张可以在大梨村里找大夫买,这是附近四个村里唯一的大夫,他们家的药除了一部分是从药铺进过来的,大部分都是大夫从山上自己采的。 在他这里买,一副药只要八文钱,他们家已经很省了,一副药会煎四次,是钱氏两天的药。 如果钱氏病情加重,那就只能去县城的药铺里买另一张药方上的药,那张药上有一味比较贵一点的药,要二十文一副。 冯氏身上是真没钱,今天来买篮子和簸箕的人全是以物易物,鸡蛋和粮食倒是收了不少,钱一文也没有。 没办法,大家只能蹲在摊位后面等着周大郎和周二郎回来。 一直过了午时,周大郎和周二郎才脸色不好看的推着车回来,车上的两大袋粮食还在。 冯氏一惊,小跑着上前帮忙把车推过来,问道“怎么没卖出去?” 周二郎脸色难看的道“价太贱了,一斗谷才八文。” 冯氏忍不住高声,“才八文?之前不是十文吗?” 周大郎蹲在地上道“粮食都下来了,今年收成还不错,说是粮铺不缺粮了。” 都是乡里乡亲的,周大郎和周二郎跟对方谈了好久,都没能把价格往上提一提,家里又实在是缺钱,兄弟俩没舍得把谷就这么贱卖了,所以又拉了回来。 冯氏都忍不住红了眼,“那怎么办?” 周二郎蹲在地上半天,道“集市上有人家要换火麻布的,我们可以拿粮食去换,做鞋的棉布也可以用粮食换,但娘的药却是必须要用钱买的,粮食还是得卖,不行,明天我们就去县城看看,说不定能比集市上的价好点儿。” 满宝又立即把自己的四文钱拿出来,“大哥,二哥,我有钱!” 看到这四文钱,周大郎和周二郎愣了一下,问道“你哪来的?” “卖糖!” 周大郎接过,叹了一口气道“还缺四文钱呢。” 满宝就想她是不是得再剥二十颗糖出来卖了才好,周二郎就已经起身道“我拿东西去跟人换一换。” 周二郎在集市里有很多熟人,他从冯氏收的麦子里盛出一些来,估摸了一下斤两就走。 没多久他就拿了五文钱回来。 周大郎很好奇,“你跟谁换的?” 大家来这村里的集市都很少花钱。 “跟卖糖的老王换的,他做糖要用麦,我正价卖给他的。” 周大郎松了一口气,把满宝的钱也递给他。 周二郎就用这笔钱买了一副药,集市上人也开始减少了,大家也没心思再摆摊了,周二郎熟门熟路的去找人换了布和腊肉,就收拾东西和大家回家了。 布交给了老娘,由她分派任务下去裁衣,周大郎和周二郎则去找老周头说话。 满宝蹬蹬的跟在后面一块儿进去。 周大郎和周二郎见她学他们老爹的模样背着手走在他们身后,不由汗了一下,干脆的把她抱到腿上,然后和老周头汇报里一下集市上的情况。 听说粮食卖不出价,老周头又想抽烟了。 他叹气道“家里得有点现钱,不说你娘要吃药,偶尔有急需呢?” 周二郎也点头,“这段时间我赶集也积下了不少鸡蛋,也得拿到县城里出手。” 大梨村集市虽然也偶尔有人买鸡蛋,但也大多是用粮食换的,最后周二郎还是得把粮食卖给粮铺才有钱。 所以周二郎很少在集市上出手鸡蛋,都是拿到县城里去,在那里,鸡蛋比粮食还要好卖。 老周头点了点头,摩挲着他的老烟枪道“后天吧,明天你们俩跟着我带满宝去学堂。” 周大郎和周二郎应下。 满宝这才发表意见,“爹,我也要去县城。” 农家小福女 第14章 拜师(一) 老周头看了闺女一眼,问道“你去县城干啥?” 满宝不能说自己去卖糖,因为家里人其实一直猜测她的糖是庄先生或学里的学生给的,她怕明天他们去拜师时会提起这一茬。 所以只能找另一个借口,“我要去长见识。” 周二郎道“你一个小娃,要长啥见识,等你长大一点再去。” 可是等她长大家里就不缺钱了,而且今天一天,满宝收获还是挺大的,她觉得她需要验证一下自己的总结。 所以她坚持,“不要,我就要后天去,五哥六哥也去,让他们带我,不用大哥二哥操心。” 老周头威严的瞪眼。 满宝会怕他吗? 当然不会了,她直接从周大郎的腿上滑到地上,扑上去就抱住老周头的胳膊,就跟扭麻花一样缠着他,“爹,爹,你就答应我吧。” 见他无动于衷,满宝就捏着小拳头给他捶肩膀,“爹,我去给你买糖吃,你就答应我吧。” 老周头会被糖收买吗? 他又不是小孩子。 但是,“你哪来的钱?” “会挣到的,爹,你让我去县城,我就能挣到钱。”满宝为了他答应,已经从左肩捶到了右肩。 周大郎见了忍不住笑,替她说情,“爹,不然就让她去吧,正好后天除了带粮食,还得带鸡蛋,老二换了不少的鸡蛋回来,这东西不能放在板车上,得背着去。” 周二郎一想也是,“幺妹好像还没去过县城呢,既然老五和老六也去,我就想带一些簸箕和篮子去,县城的价比集市上的高一点,说不定还能挣一笔。” 老周头这才不说话。 满宝越发卖力的给他捶肩,“爹,你就答应吧,答应吧。” 从左耳念到右耳,老周头被她吵得不行,挥手道“行了,行了,去就去吧,只是你大哥他们天不亮就得出门,你起得来吗?” “起得来,我起得可早啦!” 信她才有鬼,老周头道“你要是起不来,我们是不叫你的,你去不了可不许哭。” 满宝信心满满,“我一定能起来。” 当下就在心里嘱咐系统,“科科,后天你一定要把我叫醒,知道吗?” 科科没想到自己还要兼职闹钟的功能,不过它也想宿主出去见见世面,因此点头应下了。 钱氏已经把裁衣和做鞋的任务发下去了,农家人做的衣服没那么精致,裁好后缝起来就行,只要针脚细密没毛病就行。 家里裁衣最好的是三嫂何氏,她接了任务就拿了布裁起来,正好庄先生的身量和周二郎差不多,直接照着周二郎的身量来裁剪就好。 为了赶在第二天做好,何氏下午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裁衣缝补就行,钱氏还难得大方一次,天黑以后还点了一盏油灯给她们用。 不过也不差多少,很快就把衣服做好了。 钱氏则负责做鞋,鞋底也是现成的,同样用的是给周二郎的鞋底,因为他常走路,冯氏给他纳鞋底特意纳厚的,踩着就很舒服。 鞋面用的是特意买回来的棉布,比他们家自己做的土布可好太多了。 第二天,老周头和两个儿子翻出他们最好的一身衣服,洗漱净面后就让小钱氏把闺女从床上挖起来,准备好去拜师。 满宝昨天晚上剥了好久的糖,翻了一个身,撅着屁股不愿意起床。 小钱氏见她总是往被子里钻,就拿过她的外衣,掀开被子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道“小姑,再不起来可就晚了,你今天要去拜师,可得乖一点。” 抱着她帮她把衣服穿上,又把闭着眼睛的她抱到椅子上,拧了毛巾给她擦脸。 水是温的,但满宝还是激灵了一下,勉强醒了。 今天轮到冯氏下厨,她从厨房里端来一碗鸡蛋水,放在桌子上道“小姑,记得喝了鸡蛋水再去。” 太阳刚刚冒出头,老周头就带着两儿子领着满宝往学堂去了。 庄先生知道今天满宝会来拜师,一大早也起来了,此时正在院子里打拳。 老周头看到庄先生,脊背就下意识的一弯,对于读书人,他从来都是敬畏的。 庄先生微微一笑,“周老丈来了?快屋里请。” “是是是,庄先生先请。”老周头弓着腰请庄先生先入。 满宝却和庄先生很熟,特别自来熟的先把庄先生扶到书房里坐下,然后再去扶她爹,左右看了看,见熟悉的地方上又烧着火炉,她就特别殷勤的去给他们把水拎过来。 周大郎和周二郎连忙去接手,在家满宝就没干过这些事,万一烫手了怎么办? 庄先生却看得很满意,摸着胡子和老周头笑道“周老丈,你养了一个好闺女啊,十里八村,我再没见过比这更机灵的孩子了。” “那也是先生教得好,”对于满宝趴在窗户上偷学的行为,老周头一直是知道的,一开始是心疼,但心疼过后他只能忍着心疼让闺女去尽可能的偷学。 因为他知道,本事越大,人才能活得更好。 庄先生只要不赶满宝,他就不会约束孩子。 所以对于庄先生,老周头一直是敬畏而感激的,脊背也更弯了。 庄先生却笑眯眯的道“是这个孩子好,她不仅聪明,还孝顺,知道为我打扫院子,也知道念着父母家人,可见是老丈家风好。我决定收这孩子为徒,但也只能带在身边教导,进学堂的事还得问过白老爷才行。” 毕竟这学堂是白老爷开的,他也是白老爷请来的。 老周头精神一振,立即道“其实能跟在先生身边学习就够了,进不进学堂不要紧的。” 老周头生怕满宝进学堂要束脩,涨红了脸道“先生也知道,我家贫“ 老周头支支吾吾的没说完,庄先生却明白了,他朗声一笑道“老丈放心,我既然要收满宝做弟子,就是把她当亲生孩子一样的,自然不会收什么束脩。” 他顿了顿后道“我也知道,你们家里有困难,而满宝现在年纪还小,不必给她买什么东西,以后她读书识字,可以在我这里抄写课本。” 其实周家人上门前,他都不是很确定周家是否愿意满宝拜他为师,现在周家人上门了,庄先生都忍不住感叹一句,周家果然疼宠满宝。 农家小福女 第15章 拜师(二) 读书很难,这个世上能识字的人太少太少了,一是因为没钱,二是因为没机会,三则是不够聪明。 之前几个村一个学堂也没有,孩子读书须到县城里去,但吃饱穿暖都勉强,就是家里富裕一些的,也供不起孩子的。 还是白老爷带着家小搬到七里村来,他家两位公子需要读书,这才特意去县城聘请了庄先生。 庄先生虽然没考中进士,但也是考进府学的人,人品德行都好,如果只是一般的报酬,他怎么可能愿意到七里村这个小山村来教书? 要拿出令庄先生心动的报酬,白老爷是很舍不得的,最后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白家出钱给庄先生办一个学堂,给庄先生的束脩他们家给大头,再把附近的适学的孩子都招来,每个孩子也都付一份束脩,这钱积少成多,报酬也就丰厚了。 这学堂是白老爷建起来的,却是属于庄先生的,学生的束脩也一直是庄先生拿着,要收什么学生自然是他说了算。 但不论是出于礼节,还是因他和白老爷的合作关系,满宝是否可以进入学堂读书都是要和白老爷说一声的。 不过庄先生觉得这事不用急,因为满宝年纪还小,现在先跟着他慢慢学一些基础也行。 等翻过年她更大一些了,再进入学堂就是。 而周家愿意放满宝出来读书就已经很难得了。 庄先生刚来的时候,在附近几个村子里招生,那些大人也知道读书的好处,抬头劝自家子侄以后要努力挣钱,若有机会就进学,低头看见女孩们眼里的渴望时,却是劝骂,“女孩子家跟着凑什么热闹?赶紧家去,这做学问的事是你们能看的吗?” 满宝趴在窗户外偷听,一开始在七里村是掀起轩然大波的,这孩子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 可庄先生知道,七里村是有族老找到白老爷,让他革了小钱氏的差,免得满宝总是偷听课,带坏村里的风气。 是他拦了下来。 一是小钱氏的确勤勉,又不多事,二来,他当时很喜欢满宝。 所以说,“向学之心人皆有之,何必扼杀?” 然后跑到窗口里偷听的孩子就多了,最多的时候,两个窗口那里趴满了人,全是男孩子。 这在士林中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话是庄先生说出去的,他自然不能因人而异。 也因为这事,当时有几个学生当即退学了,家长来领了束脩,转身又把孩子赶到窗口那去偷学。 庄先生当时气急,却也只能气在心里,只当看不见窗外的人。 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满宝一样的。 当时满宝才一岁多,刚学会说话,路还走不稳当,对外面的世界认识不够,并不贪玩儿,她可以坐在门槛上自己安静的玩一整天,高兴了就跟着教室里的孩子念两句,不高兴了就自己拿着小棍子戳蚂蚁玩半天。 可窗口外扒的孩子最小的七岁,最大的十岁了,正是最坐不住,最贪玩的时候。 不到五天,他们就自己跑得差不多了,退学了的学生家长见孩子偷学啥都没偷到不说,还把之前学的字也给忘得差不多了。 气得不行,没办法,又把孩子给送回来了。 从那时起,就很少再有男孩子来偷听,却开始有一两个女孩小心翼翼地趴在窗户外面。 可还没等庄先生有反应呢,那些女孩的家长就首先发作了。 他们会先把女孩扯走,然后打骂,“读书也是你能听的吗?我看你是心大了吧,有时间去割猪草,去地里拔草,去山上捡柴薪,你眼里怎么就一点儿活儿也没有,这样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其实,这里面有一些想法也是庄先生曾经的想法。 比如男孩读书比女孩读书更重要,他也更看重男孩。 但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庄先生想得更多;还是因为人遇到自己看不惯的事容易产生逆反心理。 反正在他不知不觉间,他改变了很多想法。 尤其是满宝一日比一日大,表现出一日比一日的聪慧来。 她趴在窗口里背下来的书比坐在学堂里读书的学生要多,她根据他的手稿认出来的字也不比学堂里读书的学生少。 她还孝顺,知道听了他的课,要管他叫先生,知道要给他打扫院子,收拾案桌 他病了,正经的学生一听说可以放假就撒腿往外跑,她却知道满院子转悠着给他倒一杯热水,还抱了他的衣服回去给她嫂子们清洗 还会缠着她母亲多拿一个鸡蛋来送给他。 他知道周家疼这个幺女,却不确定他们能否愿意她读书。 所以为了增大这个可能性,并且让这个事件良性发展,他不会要束脩,甚至不要求周家为满宝购买笔墨纸砚。 而周家的重视程度让他惊喜不已。 因为他们不仅带来了一条腊肉,还带来了一身衣服和一双鞋。 庄先生忍不住笑了,看来周家的确足够重视这个小弟子,他笑着收下。 老周头见了松了一口气,连忙让满宝跪下给庄先生磕头敬茶。 庄先生接过茶喝了一口,将一早准备好的一套笔墨砚送给了满宝,哦,还有一把从后院拔来的葱花。 收了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弟子,庄先生很高兴。 老周头和两个儿子也很高兴,听庄先生的话音,满宝暂时不用添置什么书籍,到时候要用什么自己抄就是。 三人隐晦的看了一眼满宝抱在怀里的东西,想着,笔墨砚都有了,回头再给这孩子买一些纸就齐活儿了。 虽然家里多了一笔开销,但这笔开销比自己预想的要少很多,三人当然也是很高兴的。 满宝也很高兴,每个人收到礼物都高兴,更何况这还是她喜欢的庄先生送的。 大家都喜滋滋的。 老周头就想请庄先生回家吃饭,也算是庆祝满宝拜师。 庄先生却摇头拒绝了,道“今日还有课,改日再上门叨扰吧。” 老周头这才想起庄先生还有课呢,立时有些坐立不安。 说着话,外面也传来了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庄先生就知道孩子们来了。 农家小福女 第16章 儿子和女儿 庄先生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笑道“今日你先把笔墨带回去,明天休沐我去一趟白家,大后天你再来学堂,你年纪还小,不必特意学什么,就先跟我认一些字,等明年你再打一点了,再开始写字和正式读书。” 明天是十五,他的学堂一个月只放两天假,就是月中和十六两天。 满宝高兴的应下,捧着装着笔墨砚的盒子跟父兄回家。 一回到家,还留家里的二丫和二头就凑上来,敬畏的用手摸了摸那砚台。 才伸出爪子就被冯氏打掉了,道“别乱摸,这是小姑的,以后你们可得离远点儿,知道吗?” 满宝不高兴了,拉着二头和二丫道“等我学会了写字,我就教你们。” 冯氏思索片刻道“小姑,二丫就算了,你教二头就好。” “为什么,二丫可比二头还要聪明。” 冯氏笑,“女孩子学这个没用,二丫还得去打猪草呢。” 满宝道“怎么没用了,学了字,以后就能自己看书了,书里面有很多故事,可好看了。” 冯氏好笑,“有那功夫看故事,还不如去地里拔草呢,想听多少故事,我们给她讲。” 二丫也忍不住道“娘,我想认字。” 冯氏就拍了一下她脑袋,“你别撺掇你姑,今天的衣服洗了吗?没洗赶紧去河边洗衣服。” 二丫有些委屈,但不敢哭出声,低着头去拎脏衣服。 满宝气得鼓起脸,只是还没等她发脾气,冯氏就把她抱到椅子上坐好,小心翼翼的把盒子摆在她面前,“小姑,你之前带回来的纸在哪儿了?让二头给你找出来认字,要是累了就自己歇一会儿,饿了告诉我一声,我给你拿点吃的。” 满宝愣愣的看着二嫂,觉得这才是自己熟悉的二嫂,可是刚才说二丫的也是二嫂啊! 满宝心情低落的坐在椅子上,冯氏没能从她的小脸蛋上看出忧伤来,安排好了小姑就去厨房忙活了。 二头已经跑去找满宝以前从庄先生那里带回来的稿纸了。 满宝心里有很多话,很多疑问,不能问别人,只能和系统说。 “科科,二嫂为什么不让二丫认字呢?” 系统简单而粗暴的将未来人类的研究结果告诉满宝,“因为她重男轻女。” 这个词满宝还是第一次听,但这个词简单易懂,只看字义就行了。 所以她微微瞪大眼睛问,“为什么,她不也是女的吗?” “这是人类几千年的惯性思想,”系统道“根源在于农耕社会,生产要靠体力,而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所以重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畸形的伦理,人类认为只有男性后代才是家族的香火,而女性只是男性的附庸。” 满宝道“我爹娘就很疼我,我哥哥们也看重我。” 系统的中枢闪过一阵电流,它把自己推断出来的结论截断,没有说出口。 系统道“只有你一个是例外,你没发现吗,你家里的女性,除了你之外,其他人的地位都在男性之下。” 科科是收集系统,不是教育系统,所以他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和孩子说的,他给满宝举例子,“你娘在你爹之下,你嫂子们的地位也在你哥哥们的下面,你侄女们的待遇也远比不上侄子们。” “平时,早食你哥哥和侄子们吃的是干饭,你嫂子和侄女们吃的是粥,只有农忙的时候她们才能吃干饭,”系统道“你嫂子们要给你哥哥他们端洗脚水,倒洗脚水,你哥哥们从不给你嫂子们端洗脚水。” 满宝呆住了,“我娘说我哥哥们要做力气活儿,所以要吃干的。” 系统道“你嫂子们也在干力气活儿。” 满宝一想,也是。 她低头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一天女人的力气比男人的力气大了,人又转过来重女轻男了?” 系统道“根据未来历史工作者的研究,奴隶社会更往前是母系氏族,就是以女性为主的社会,应该属于宿主所说的重女轻男。” 满宝好奇的问,“那时候女人的力气比男人的大吗?” “不,她们以生育取胜,因为她们能生孩子,创造劳动力,所以地位在男人之上,孩子也只认母亲,不知道父亲。” 满宝琢磨了一下,摇头道“都不好,我不喜欢重男,也不喜欢重女,大家都是人,就不一样不轻不重吗?” 系统似乎凌空注视它的宿主,半响才道“未来是可以的,因为科技的发展,生产力进步,生产关系也改变了,未来更多的是脑力工作,论智力,很多女孩都不比男生差,所以慢慢地,两者可以站在了同一个平面上。” 前半句满宝有听没有懂,系统也觉得要解释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之间的关系太深奥难懂了,所以它直接告诉满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如果你嫂子比你哥能赚很多钱,那你哥就得听你嫂子的,你嫂子也会更加硬气。” 满宝就抓着小脸问,“那是不是二丫比二头会赚钱,二嫂就会更疼二丫,也让她识字?” 系统道“理论上是的。” 满宝就立即跳下椅子,严肃道“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二嫂应该是因为二丫是她闺女才疼她,怎么能因为她会赚钱才疼她呢?我要去劝一劝二嫂。” 系统没阻拦。 满宝就蹬蹬的跑去厨房找冯氏,道“二嫂,二头和二丫,你是不是更喜欢二头,不喜欢二丫?” 冯氏一边洗锅,一边笑问“小姑这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话?二头和二丫都是我的孩子,我怎么会不喜欢二丫呢?” “那你干嘛不让二丫读书认字?” 冯氏理所当然的道“她读书没用啊。” 满宝愣住,“怎,怎么会没用呢?读书可是有大用处的,不然干嘛那么多人花钱去读书?” “那是男孩儿,你看有哪个女孩儿花钱去学堂里读书的?” 满宝“我呀!” 冯氏忍不住乐,“小姑你不一样,而且庄先生不收你的束脩,连课本都不打算叫你买,没花什么钱的。” 农家小福女 第17章 不一般见识 冯氏和满宝道:“这男人读书可以做账房,还可以去做教书先生,学得好,说不定还能去考官呢,可女人读书有什么用?到了年纪就要嫁人,不是要下地,就是在家里操持家务,读不读书有什么要紧?” 满宝竟然无言以对,但她心里总觉得二嫂说的不对。 想了想,她终于找到了反驳的意见,“先生说,读书明理。” 冯氏:“道理嘛,说说就懂了,小姑放心吧,我会和二丫说的,你看我们,不也都不识字吗,谁不懂道理?女孩儿都是跟娘学道理的。” 满宝说不过她,垮下肩膀道:“那是不是二丫认字能挣钱,你就答应二丫认字?” 冯氏:“她又不能去做账房,也不能去当教书先生,更不能去考官,怎么靠认字挣钱?” “我不管,二嫂你先答应我,她要是能靠认字挣钱,你就得答应她跟我一块儿读书认字。” “行行行,”冯氏敷衍道:“我答应你,好了,我要生火了,厨房里烟大,你赶紧出去吧。” 满宝才不管她是不是真心的呢,只当她是答应了,于是满宝就跑去找二丫。 二头找了文稿出来,发现小姑不见了,立即丢下文稿去找小姑,他可是负责照顾小姑的,怎么能把小姑弄丢了呢? 满宝跑到河边找二丫。 一群人正聚在河边洗衣服,满宝一跑来,大家都跟她打招呼,一个妇人高声道:“哎呦,满宝都来洗衣服啦,你们周家这么多闺女,怎么还用到小姑呀?” 二丫也看到了满宝,连忙拦住她不给她太靠近河边,“小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奶不给你到河边来。” 满宝道:“我来找你。” “我还要洗衣裳呢,小姑你先回去吧。” 还是那个妇人道:“满宝呀,你也帮帮你侄女,你年纪也不小啦,你们家现在又困难起来,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享福了。” 满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道:“侄媳妇说得对,我会帮二丫的。” 正好,她也想试一试洗衣服,她长这么大还没洗过衣服呢,满宝看着河水,整个眼睛都亮起来,早忘了她来这的目的。 二丫哪敢让满宝洗衣服呀,忍不住去瞪那妇人,“三嫂子,我家孩子多,谁洗衣服,谁不洗衣服关你什么事?” “呦呵,二丫这妮子也硬气起来了,跟你四叔学的?这么硬气别跟我家借钱啊。” 满宝一愣,恍然大悟,连忙去安抚她,“三柱媳妇,是不是你家缺钱花了,你放心,等我家挣了钱一定最先还给你家。” 想到明天她就要去县城挣钱了,她信心满满的拍着胸脯道:“明天我就去县城挣钱了,回来就还你们家。” 几岁的孩子,还奶声奶气的,偏偏学大人说话,头一句让人捧腹大笑,说到后一句大家就笑不出来了,有人忍不住问二丫,“二丫,你们家不会真的要把你小姑给卖了吧?” 二丫尖声道:“你们胡说什么,我们家怎么会卖小姑?” 满宝也严肃的道:“我们家不卖小孩儿。” “那这一时半会儿的,你们怎么挣钱?”三柱媳妇忍不住道:“这农忙都过去了,地里没活儿,县里的活儿怎么也轮不到你们家吧?” 满宝骄傲的道:“我们打算卖花,你们等着吧,我们肯定能挣钱的。” 三柱媳妇问,“什么花?” 满宝张了张嘴,最后道:“各种各样的花儿。” 二丫拉住满宝,道:“小姑,你快回家去吧,我洗完衣服就带你去玩儿?” 满宝摇头,目光炯炯的看着清澈的河水,“不要,二丫,我是大人了,我来帮你洗衣服吧。”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满宝严肃的道:“我是你姑,你得听我的。” 众人见了,纷纷帮着二丫拦满宝,谁不知道她是周家的宝贝?而且从小身体就不好,要真是碰了凉水有个好歹,周家婆媳还不得撕了她们。 三柱媳妇却不以为然,谁还不是小时候过来的,她像这么大的时候连饭都会烧了,洗个衣服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她眼珠子一转,还让了一步,让满宝蹲在她旁边,拿了自家的衣服给她,“来满宝,我教你洗。” 满宝又不傻,自家的衣服和别人家的衣服还是分得出来的,所以她特别高兴的问三柱媳妇,“侄媳妇,是不是我帮你洗衣服有工钱?你也不用给我,直接抵了债就好了。” 三柱媳妇闻言,立即把衣服收了回去,尖声道:“我算是见识到了,你可真会挣钱,没听说过给人洗件衣服也要钱的。” “你要是我婶,是我长辈,我当然不要,那是我孝敬你的,可你不是我侄儿媳妇吗?那我这个长辈给你干活儿,当然得要钱了,”满宝从小跟在她爹身边,这道理可是很懂的,她还是很想替三柱媳妇洗衣服,道:“三柱媳妇,你放心,我不要你多,就要一文钱,意思意思就行。” 一旁看不惯三柱媳妇的人也笑道:“是啊,是啊,三柱媳妇,满宝可是你姑呢,让你姑给你洗衣裳,怎么也得给点孝敬钱啊。” 一些年长一点的也道:“满宝虽然岁数小,但她辈分高啊,三柱媳妇,你可别欺负长辈。” 三柱媳妇气得够呛,简单的把衣服过水,拧了拧就走。 满宝还在后面挥手,“侄媳妇,下次你要是不想洗衣服了告诉我一声,我帮你洗,真的很便宜的。” 二丫忍不住乐,也在后面跟着叫,“三嫂子,我也可以帮你洗,更便宜!” “行了,行了,别打趣她了,二丫,你们家还欠着村长家的钱呢。”有人劝诫。 二丫想到这里就有点失落。 满宝却并不觉得压力大,在她看来,明天去了县城肯定能挣大钱的,自然也可以把债还清,而且,“村长大哥和他儿媳不一样,他大气,侄儿媳妇还有得学呢。” 大家听见满宝这话,忍不住乐,“这孩子说话就跟大人似的,你知道什么是大气啊?” 满宝鼓着脸道:“我又不傻,侄儿媳妇她不喜欢我,不过不要紧,我是长辈,不跟她一般见识。” 孩子最是敏感,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她感觉得一清二楚。 不过不要紧,谁让三柱是她侄儿,三柱媳妇是她侄媳妇呢,作为长辈,她是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的。 第18章 花篮哟 周家人从不给满宝靠近河边,这还是满宝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河水呢,她高兴的把手泡在水里,玩得不亦乐乎。 偏头一看,见二丫正在埋头搓衣服,她也扯过一件衣服学着她的样子搓了搓,然后放进水里搅动,再学着大家的样子要把它拧干。 二丫无言的看着,等她洗完了再拿来洗过一遍,快手快脚的把衣服洗完就把小姑扯回家,她已经做好了回去要挨揍的准备。 满宝还兴致勃勃的,“河水真凉快啊,好好玩儿,二丫,以后我都陪你来洗衣服吧。” “不要,”二丫拒绝道:“小姑,你洗不干净不说,要让奶知道了,我还会挨揍,你还是在家和二头玩吧。” “不要,我就要玩水,”满宝道:“我都已经和二嫂说好了,我以后教你认字,那你就要带我去洗衣服。” 二丫就有些犹豫,“我娘答应了?” “当然,”满宝骄傲的道:“我求了好久呢。” 二丫半信半疑,一回到家就扯了小姑去厨房找她娘。 冯氏正在做早食,看到二丫就让她过来帮忙烧火,让满宝出去,别在厨房里熏着。 二丫边去烧火,边问,“娘,小姑说你答应让我认字了?” 冯氏看了一眼挺着小胸膛,骄傲自豪的看着她的满宝,哄声道:“是,是,只要你能靠认字挣钱,我就答应你。” 二丫听到还有这个前提条件,整张脸都苦起来了。 满宝见她都快要哭了,就忍不住拽了她往外走,和冯氏道:“二嫂,二丫还没晒衣服呢,我和她一起去晒衣服。” “哎,”冯氏只来得及喊一声,满宝就把二丫拽着跑远了。 冯氏无奈,只能自己去烧火。 满宝把二丫拉到院子里,小声说,“你是不是傻,都说了要认字挣钱,那你不认字怎么挣钱?” 二丫眼里的眼泪要掉不掉,她后知后觉的理清这句话,眨了眨眼,抽泣问道:“还,还能这样?” “反正是二嫂亲口答应了的。” 二丫想了想,觉得有点不靠谱,“那,那要是学了一段时间还是不能挣钱,我娘不叫我学了呢?” 满宝正色道:“那一定是你学的不够好,不够深,所以才挣不着钱,所以为了挣钱,你还得继续学。” 二丫若有所思的点头,“小姑,我觉得你说得对。” 二丫重新高兴起来,去晾衣服去了。 满宝个矮,就在一旁给她递衣服。 二头满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来,看见满宝正站在晾衣架下,就跑上去问,“小姑,你刚去哪儿了,害我一通好找。” “你可真笨,我就在河边。” 二头“哦”了一声,然后想起什么来,跳起来道:“奶不叫你去河边,好啊,二姐你……呜呜呜。” 二丫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满宝就在一旁威胁他道:“你要是敢嚷出去,我以后就不给你糖吃了。” 二头委屈得很,你不让我说出去,那你别告诉我呀! 二头眼睛里含着泪水,却改了口,“小姑,你的文稿我都给你找出来了,你快回去看吧。” 满宝:“不着急,我们去摘野花吧,我已经想好要怎么挣钱啦。” 二头和二丫觉得很不靠谱,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自家小姑要求的,而且钱氏也说,“吃完早食,你们就跟着一块儿去开荒,照顾一下你们小姑。” 于是大家又呼啦啦的跑到山脚下去了,周四郎连着两天来开荒,山脚下的这块地看着好多了。 大概就一亩左右,野草已经割了大半,但那些藤木很难清除,有的根卖得太深,周四郎一个人一天都未必能挖出三棵来。 此时他手上被刮伤不少,正蹲在地上瞪着那节怎么也锄不出来的树根。 满宝也蹲下去看,“那么难锄啊?” 周四郎红着眼睛看她,“所以你干嘛让我来开荒?” 满宝理直气壮,“谁让你赌钱的?” 周四郎被噎住,继续低下头去忧伤,“锄头钝了,根本挖不出来。” “一定是没找准方法,”得了科科提醒的满宝哼了一声,把他拖到一边,让五哥六哥来挖。 周五郎握着锄头道:“挖那么远?” 满宝大气的一挥手,“听我的!” 周五郎只能听她的,把锄掉的土弄到一边,慢慢朝着树根的方向挖出了一个大坑,然后六郎一个用力就把树根给拔了。 大家默然无语。 满宝骄傲的哼了哼,让周四郎继续挖树根,她则和大头他们上山去找好看的花。 顺便说了一下她的计划,“让二哥帮我们编一些好看的篮子,我们就像昨天一样用花布置篮子,然后把篮子卖出去就好啦。” “那还不是卖篮子吗?”二头道:“篮子是我爹编的,卖的钱肯定要给我爹,他不会给我们的。” 满宝道:“不是那种大篮子,是二哥给我做的那种小篮子。” 大丫道:“那种小篮子不能装东西,不会有人买的?” “当时二哥给我编的时候,你们不是都很喜欢吗?” 孩子们就纠结起来,“喜欢是喜欢,但大人不会买的。” 二丫道:“小孩儿没钱。” “那我们就去找有钱的小孩儿。” 大家觉得不可能,“小孩儿怎么会有钱?” 他们就没有,所以觉得全世界的孩子都是一样的,同理,满宝道:“怎么会没有,我就有钱,那肯定有小孩儿和我一样,说不定比我还有钱呢,我们找他们。” 满宝这才提出自己的最终目的,“到时候我们把糖放在篮子里卖。” 听说篮子里有糖,大家这才有信心一点,纷纷跟着找野花。 虽然是秋天,但山上的野花也不少,用不了多久,每人都抱了一怀的花,有满宝在,大头和大丫胆子也变大了,丢下还在辛勤劳作的三兄弟,乐颠颠的回家去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羡慕不已,只恨自己多长了几岁,以至于没占着幺妹的便宜。 但一转头看着正蹲着割草的四哥,他们又觉得好受多了,好歹他们明天能去县城,四哥却还是要来开荒的。 满宝跑回家去找周二郎,结果周二郎和周大郎下地去了。 农忙虽然过了,但地也要整一下,把地养个小半年,明年开春才好播种。 周二郎不在,满宝只能找他爹,“爹,你给我编小篮子吧,就跟二哥给我编的一样。” 第19章 引诱 老周头不愿意动弹,“编那小篮子干什么,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 “可以做成花篮挣钱,”满宝把自己的计划告诉老爹,只省略掉了糖的事,她信心满满的道:“到时候挣了钱,我可以给爹一笔幸苦费。” 老周头摸了摸腰上的烟丝,没舍得抽,他已经决定把家里的烟都卖出去了,虽然不值什么钱,但也能给老婆子捡几副药。 老周头看了闺女一眼,摇头道:“爹不稀罕那幸苦费,所以还是不做了。” 他才不想跟着一帮孩子胡闹呢。 大家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来,满宝就去找她娘撑腰,钱氏耐不住满宝撒娇,只能和老周头说,“多大的事啊,你闲着也是闲着,就给孩子们编几个呗,那个又不费力。” 妻子发话,闺女又带着一帮孙子孙女眼巴巴的看着,老周头没办法,只能去窝棚里拖出二儿子用废了的竹条给他们编竹篮。 见大头和二头也蹲下看热闹,他就把俩人拎过来,道:“来,爷爷教你们,你们年纪也不小了,该学一点手艺了。” 村里会竹编的人不多,但也不是特别少,可这手艺不是你学会了就能精的,至少全村老幼,能把竹编卖到集市或县城里的,也就周二郎一个。 他编的竹篮,竹筐结实又密,连麦子都漏不出去的,可有的人编起竹篮,竹筐来,那就是个样子货,看着和集市上卖的不差什么,可用几次竹条就偏了,漏了洞,东西就算废了。 老周头的手艺就属于这后一种。 不过,大竹筐他编不了,就小闺女手上拿的那个只有她小脑袋那么大的竹篮还不好编吗? 那就是个样子货,顶了天了放十个鸡蛋,老周头觉得拎十年都不带坏的。 因为他没把这东西放在眼里,用的又都是二郎废了的竹条,所以他很不心疼的让孙子们跟着一起祸祸。 满宝看了也心动不已,也拿了竹条要学,还拉上大丫和二丫。 老周头看了一眼俩孙女,这种手艺不该女娃学的,不过看了一眼地上的竹条,老周头想,学吧,学吧,这竹条用过一次就很难再用了,他又不是二儿子,掰不回来。 用完了竹条,也就不用再编了。 满宝不知道老爹的阴谋,还认真的瞪着大眼睛看他的动作。 老周头一边慢悠悠的编,一边和她道:“你个小娃,竹条都折不弯,在这儿凑什么热闹?小心别伤了手。” 钱氏坐在凳子上晒太阳,见了一笑,和满宝招手道:“满宝,过来娘教你。” 满宝抱着竹条就高兴的跑过去,“娘,你还会竹编啊?” “看了一辈子,就算没上过手,心里也有数了。”钱氏有病,干不了重活儿,但这种坐着弯一弯竹条还是没问题的。 她就这么坐着,一边编,一边和满宝讲解,这种小竹编并不难,速度也很快,钱氏的第一个成品很快就出来了。 满宝拿过去对比了一下她爹已经做成的两个,皱了皱小鼻子道:“娘,你的好难看啊。” 老周头就骄傲的哈哈大笑起来,“你爹好歹也编过不少竹编了,当然比你娘的好看啦。” 钱氏并不气馁,和满宝招手道:“再拿几条来,我再编一个。” 她笑眯眯的道:“熟能生巧,不会的东西多学几遍就会了。” 满宝觉得娘亲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拖了一把竹条去给她娘。 本来已经从爷爷这里移到奶奶那边学习,又觉得奶奶编得难看,刚刚把位置移回爷爷身边的四孩子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跟谁学比较好了。 满宝就嫌弃他们,“你们这样三心二意可不行,算了,大头二头,你们就跟着爹学吧,大丫二丫来和娘学。” 四孩子这才安定下来,不再转来转去的。 钱氏笑眯眯的看着,心里觉得还是闺女拿得定主意。 全场最闲的就是满宝了,那是表面上的,其实她也忙得很,竹篮一做出来,满宝就拿了和科科商量,“你觉得我娘做的竹篮能拿出手吗?” 系统道:“这世上没有不能成为商品的物品,你可以进行二次加工。” 满宝:“那我就把最漂亮的花给它。” 满宝开始从花堆里挑选她认为的最漂亮的花,然后往她娘的花篮里插,五颜六色混杂成一堆,但她看着挺喜欢的,还喜滋滋的,“这花篮一看就漂亮。” 科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世上和宿主一样审美的人可能不多。” 满宝反复念了一下这句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科科你说我的这个花篮丑?” “花篮不是这样子的。”系统忍不住自己去百科馆里搜索了一些图片,然后丢给满宝看,“这样的才能叫花篮,你那叫,嗯,装花的竹编垃圾桶。还是个失败品的垃圾桶。” 满宝已经听不到科科在说什么了,她眼睛大亮的盯着那些图片,差点高兴的在地上打滚,“好漂亮,好漂亮啊,科科你送我好不好?” 老周头和钱氏就看见他们家闺女抱着她那个做坏了的竹篮笑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夫妻俩沉默了一下,再看一眼她往竹篮里插的乱七八糟的花,觉得他们得注意一下孩子的美丑教育了,真的,这么丑的竹篮,她怎么能还那么高兴呢? 大头四个孩子则把头低得低低地,恨不得埋到竹条里面去,小姑一定是又想着他们的赚钱大计了,可这么丑的竹篮真的能卖出去吗? 系统扫了一眼满宝的积分,道:“宿主,你的积分倒是够买竹篮了,但却没达到开启商城的权限,所以我不能给你买。” 满宝还是第一次听说商城,问道:“什么是商城?” “就跟你们的集市差不多,宿主可以在上面买到各种各样的东西,花篮也可以。” “那我什么时候能开商城?”满宝觉得这商城要是能开,那她以后岂不是想什么时候去集市逛街,就什么时候去吗? “等宿主的累积积分达到一千,且没有历史欠债的时候就可以。” 满宝就垮下肩膀,学着她二哥讨价还价,“好多呀,就不能便宜点吗?” 科科无情的拒绝她,“不行!” 第20章 焉了 不行就不行吧,满宝决定自己做,于是要求科科不许把图片撤走,她就这么笨手笨脚的照着图片布置自己的花篮。 二丫看见小姑在糟蹋花,顾不上学竹编了,连忙跑过去,“小姑,你干什么呢?” “我要布置花篮。” 二丫道:“花都被你弄残了。” 满宝眨眨眼,果断的扔掉花,屁股往后挪了挪,让二丫上,“我教你。” 大家听着好笑,她自己都能把花弄成这样,还教二丫呢? 可是,满宝还真教了二丫,她手不巧,但想法却很多,她指点着二丫把花缠在竹篮上。 二丫本来不想照着她说的做的,但小姑这人,你要是不按照她说的做,她能一直在你耳边念叨,非逼得你听她的不可。 二丫没办法,想着野花而已,山上多的是,不够再上山摘也行,不然明天路上再摘一点也可以的。 这么一想,二丫就照着她说的缠绕,缠着缠着,二丫发现竹篮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等缠出来,又往里放几朵花,二丫看着这个奶奶做出来的,本来有些丑的竹篮愣住了。 “天啊,”二丫忍不住惊道:“我竟然这么厉害!” 满宝高兴的拍着小手,努力的邀功,“主要是有我,是我教你的,当然,二丫你也很厉害就是了,我让你怎么缠,你就能怎么缠。” 老周头也看到这个花篮了,微微点了点头道:“看着还行,不过这不当吃,不当喝的东西,也就养养眼,谁买呐?” 钱氏也挺喜欢的,道:“这个变得不好,就不拿去了,放在家里给你小姑玩吧。” 二丫脆脆的应了一声,开始布置别的花篮。 第一次手生,第二次就熟多了,而且满宝还有别的样式,调整一下缠的位置和方式,再换一下花的颜色,就变成了另一种样子的花篮,也挺好看。 满宝觉得明天要带着二丫去县城才行,因为这样,花篮要是坏了才能修补,五哥和六哥又不会缠花。 她是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和老爹说了。 老周头想着,反正闺女都放出去,多放一个孙女也没什么。 但想着大丫比二丫还大呢,没道理二丫去了,大丫不去,于是一挥手道:“你把大丫二丫都带上吧。” 大丫和二丫都忍不住欢呼一声,大头和二头羡慕得不得了,缠着老周头道:“爷爷,爷爷,那我们呢?” “你们留家里帮你们四叔开荒,去割草,捡些石头,这么多人去县城不要吃,不要喝啊,你爹他们还得照顾你们,没空。” 大头立即道:“我们不吃饼,就喝水就行,也不让爹带,有五叔和六叔呢。” 老周头狠心的拒绝,“不行,来回那么远的路,不吃东西,回头饿坏了还得给你们拿药钱。” 俩人齐齐看向小姑。 老周头也瞪着满宝。 满宝特别的识时务,她觉得不能得寸进尺,不然有可能她出门的权利也会被剥夺,于是悄悄的安慰大头和二头,“等我回来给你们糖吃,要是这次挣钱了,下次我一定带你们去。” 大头和二头只能失落的低头,“好吧,小姑,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放心吧,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等家里人都从地里回来用晚食时,老周头和钱氏已经为他们编了有二十五个竹篮了。 满宝喜滋滋的要把所有的竹篮都缠上花,于是大丫也不学竹编了,也过来帮二丫。 看到大哥和二哥,满宝也毫不客气的把俩人拉进来,让他们继续帮忙编小竹篮。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和竹条,不过因为满宝坚持,而且爹娘都亲自下场哄幺妹了,他们没办法,也只能跟着哄。 很快的,周二郎留下的废弃竹条就用完了,满宝就瞄向了完好的那些竹条,老周头就严肃的道:“那是你二哥还没用过的竹条,可不能糟蹋,而且你这做了有五十个了,也够多了。” 其实她要是能卖出一个,老周头都觉得是奇迹。 满宝只能放弃了继续祸祸二哥竹条的想法,和二丫大丫一起缠漂亮的花,当然,她负责动嘴,而大丫二丫负责动手。 他们中午摘下来的花草很快就用完了,但还有大概二十个竹篮没点缀上花呢,老周头就挥了挥手道:“行啦,等吃过晚食再去摘吧,离太阳下山还有好久呢。” 又叮嘱道,“日落之前一定要回家,可不许被露水打着。” 大家高兴的应了一声,快速的用过晚食就跑到山上去,当然,周五郎和周六郎要跟着。 老周头看着四郎要死不活的样子,就呵斥道:“你也去,你妹妹上山去,你一个当哥的都不知道去照顾?” 周四郎一连下三天地,做的还是最好体力的开荒,一旦坐下就不想动弹,此时被老爹呵斥,只能慢悠悠的从凳子上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往外去。 周老头看见他这样就有气,扭头和周大郎等人道:“以后你们要看紧他来,这两年都不许他到县城去,再发现他沾赌,把我给他的手剁下来。”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都应了一声。 “行了,都这么多天了,你气也气过了,还是想想怎么存点钱把欠的债平了吧,”钱氏道:“老大,明天你们去县城,顺便去问问有没有活儿,要是有,你们也不必回来,就在那里应工就行,让老五老六把孩子们带回来就行。” 周大郎道:“就怕县里的活儿不好找。” “不好找你们也找一找,家里总不能坐吃山空,”钱氏道:“明年开春还不知道是什么关景呢,要是和今年一样风调雨顺,就算存不下钱,至少也不会缺吃少穿。可要是旱了或涝了,那可就难了。” 老周头就摸着烟杆道:“放心吧,我去问过三叔了,三叔说,就算没今年好,也差不到哪里去。” 钱氏闻言才松了一口气。 三叔是村里最好的庄稼把式,种老了地的老人,基本上能看到未来半年的天气。 既然他那么说,那明年的风雨应该不会太差。 钱氏心满意足,从山上摘了大把大把,各式各样野花和细草的满宝也心满意足,觉得明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系统就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然而第二天满宝小朋友从床上爬起来,跑去看她装好的花篮时,就发现昏暗的火光下,她放在下面的小花篮的花全折了或焉了。 第21章 发现 满宝都惊呆啦,她把下面的花篮拿出来一看,发现昨天放进去还鲜亮的花儿蔫头耷脑,有的还直接折了。 大丫和二丫也跑出来看,面上都是震惊和伤心。 周五郎全然领悟不到他们的心痛,他已经好多年好多年没去过县城了,他沉浸在这份兴奋中,只是扫了一眼那些花篮,就毫不在意的把它们全放到大背篓里,道:“别管了,路上看到好看的花再摘就是了。“ 指着一旁昨天晚上摘回来,因为太晚,而钱氏又舍不得点油灯所以没缠上的花道:“把这些也带上,应该就够了,等到了县城我们再缠。” 也只能这样了,满宝一直到坐上板车都还有些郁郁不乐,毕竟自己计划了那么久,又很有信心的事变成了这样。 这次家里依然是拿了两袋粮食,计划着卖了后给满宝准备一些纸,剩下的都要留作钱氏的药费。 也作应急的钱,以免家里有事要用急钱。 在板车上绑了不少的篮子和箩筐,周六郎再各自背上一些就足够了。 周大郎把满宝抱到车上,塞进一个箩筐里坐好。 钱氏拿了一件周大郎的冬衣塞进去,把她整个人都包住,这样就不会冷着了。 再把一个竹盖子一盖,满宝就可以在里面睡觉了。 第一次出远门,满宝当然是睡不着的,她特别精神的从箩筐里探出小脑袋来,眼睛亮晶晶的,但现在天还没有亮,透过五哥举的火把,她能看到的东西也有限。 她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犯困了,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就慢慢地闭了起来。 周二郎察觉到满宝睡着了,就把她顶开的竹盖给她盖上了。 盖子是有孔的,倒不用担心她会闭气。 周二郎看了眼走在一旁的大丫和二丫,用力把粮食上绑着的篮子往下移了一点儿,然后把一个箩筐扶正,把二丫抱到箩筐里坐着,大丫则抱到了粮食上,让她扶着旁边的篮子,“你们都坐着,等天亮了再走。” 周二郎和周大郎交替着推车,另一个辅助,走平路时倒不是很累,但这一路需要上山,又需要下山的,路也不是很平整,大家磕磕绊绊的走着,虽然是深秋的早上,但愣是出了一身的汗。 等太阳慢慢出来,天光开始大亮时,他们已经走了一半的路了。 除了满宝还睡着,大丫和二丫都醒了,并表示要下车走一走,因为她们发现她们的脚麻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羡慕的看着两个侄女,擦了擦脸上的汗,觉得脚麻的她们真是幸福啊。 周大郎就道:“休息一会儿吧。”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一屁股坐在旁边的草地上,把身上背着的大背篓放下来。 满宝也醒了,她揉了揉眼睛从箩筐里探出脑袋来,发现是自己不认识的地方,立即兴奋了。 从箩筐里站起来就要下车。 周二郎把她抱下来,让她去和大丫二丫玩儿,“可以摘花,但不许跑远,就在我们的眼前摘,知道吗?” 三个小姑娘狠狠地点头,表示一定听从。 满宝人小胆大的走到山路的边沿处,掂着脚尖往下看,远远的似乎看到一抹炊烟,立即指了下面叫道:“我们家!” 周大郎看都不看一眼,扯过一旁的草就塞嘴里吃,“瞎说,这哪里能看到我们村?” 满宝隐隐约约看到了下面有一条路,比这可宽敞多了,就好奇的问,“大哥,我们怎么不走下面的路?” “这是近道,下面那条是车走的,我们要走那条路得多花一个时辰的时间呢,不划算。”周大郎骄傲的点着山下的这条路道:“看到这条山道了吗,以前很多石头,人都走不稳,更别说板车了,后来白老爷和里正带着我们把这条路上的石头捡完,又填了一些土,这才能走板车的。” 周大郎可惜道:“就是太小了,过不了马车,不然这条路得更热闹。” 满宝很喜欢听这样的故事,就蹲在周大郎身边听,系统忍不住了,道:“宿主,这附近有很多野花,你不去摘吗?不然错过了这里,下去不一定还有花。” 涉及到挣钱大计,满宝虽然恋恋不舍,但还是不听故事了,只是临走前一个劲儿的拉着周大郎的手让他保证,“大哥,回家你得继续跟我讲故事,我可爱听了。” 这幅样子落在周大郎和周二郎的眼中,就是满宝既想听故事,又想去和大丫二丫一起摘花玩儿。 周大郎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乐道:“去吧,回去大哥再给你讲。” 满宝就高兴的去追大丫和二丫了。 这段路还是比较平坦的,虽然还是山路,但一眼望去,两边都在周大郎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三个孩子只要不往里面去就不会有危险。 大丫和二丫找了不少花,有些满宝没见过的,特别高兴的蹲下去挖。 大丫和二丫看着惊呆了,道:“小姑,你怎么连根挖?” 满宝抬起被泥沾的脸,眼睛亮闪闪的,“这些花我都没见过,我要挖一株,要一株最小的就好。” 系统没有阻止她,因为它扫描过后又在它的系统里查了查,发现有两种花不仅没有实录,连收录的图像都没有,这意味着这两种花不是最后变异了,就是绝种了,而不管是哪一种,对未来的研究价值都很大。 如果能收录,那获得的积分将是不菲的。 系统难得的产生了愉悦的代码,觉得昨天没提醒满宝缠上花,花会很容易枯萎和折断是正确的做法。 如果花不不折断,她今天一定舍不得不听故事,而来挖花。 满宝对此全然不知,她虽然很想把花株挖了交给科科,但收集足够的野花和细草也很重要,于是她坚持不要大丫和二丫帮忙,让她们快去摘花。 满宝自己拿着一根木条,撅着屁股呼哧呼哧的挖土。 系统暗暗看了半天,忍不住提醒道:“宿主,我看你大哥他们就快要休息好了,你还是直接把植株折断了给我吧。” 这样挖,一天也不一定能挖出三株来。 满宝好奇的问,“折断了也行?” “一般来说,大部分植物都可以通过枝干扦插保持活性,所以放心,应该可以的,你从根部折断,多折几枝给我就行,先折你左手边的那株红色的,再往前去扯那株紫色的藤蔓。” 这两种花最重要,其他的,反正都有实录,就是收录了也是鼓励积分。 第22章 见城 这个还是很容易的,满宝的手不够有劲儿,但她的脚有劲儿啊,因怕把花给踩坏了,她先摘了好几朵花给科科,又把花枝压倒在地,直接踩上去,用力踩几下就断了。 满宝蹦了几下,果然把花枝给绷断了,也不管它是不是沾着泥就捡起来交给科科。 系统:…… 系统默默地将枝叶和花分别收录了,算了,宿主还小,不能要求太多。 满宝转身又去扯那紫色的藤蔓,这紫色的花好漂亮,满宝一不小心就扯多了,她送一把给科科,另外一把则自己拿着。 大丫和二丫把附近好多好看的花和草都摘了一些,已经先放回背篓和箩筐里了,跑回来找小姑,见小姑正扯着紫色的藤蔓,大丫就道:“小姑,这个我们也扯了好多,已经够了。” 满宝道:“我要戴在头上,那一定美美的。” 大丫和二丫听了心动不已,也跟着上前扯。 周大郎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就要准备走了,见三个小姑娘正凑在一起扯花藤,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朵野花也能玩半天。 转眼看到老五和老六耷拉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样子,周大郎就忍不住用脚尖轻轻地点了点他们的屁股,“还不快去带幺妹。” 俩人不愿动弹,“有大丫和二丫在呢。” “她们自己年纪就小,万一碰到蜂窝怎么办?赶紧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办法,只能勒了一下裤腰带过去。 他们一个晚上过去,晚食早就消化光了,此时正饿得不行,他们实在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妹妹这么有精力。 周五郎帮他们扒花藤,还得听三个小姑娘叽叽喳喳的说不许把花弄残,弄掉,脸更苦了。 满宝就在自己的衣兜里找了找,找到昨天晚上她临时放在衣兜里的小手绢,打开,里面是八颗糖。 满宝给五郎和六郎嘴里塞了一颗,再分给大丫和二丫一人一颗,便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剩下的两颗则给了周大郎和周二郎。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饿,不过他们却笑着把手绢推回去,“满宝留着自己吃。” “我还有呢,大哥二哥快吃。” 满宝都快要爬到他们身上了,周大郎没办法,只能吃了,只是忍不住低声叮嘱道:“以后别总是拿庄先生的糖,你是弟子,得孝顺庄先生,知道吗?” 满宝连连点头,没说这糖是科科给的,不是庄先生给的。 吃了糖,五郎和六郎总是尽心了一点儿,主动扯了许多花藤,结果扯着扯着,往下还发现了一些蓝色的花藤,那也很好看,满宝高兴得不得了,给了科科一截,剩下的她扯了大半。 一直很沉默的科科突然说话,“宿主,你转头看左边的那株树,看上面是不是结了很多的果实?” 满宝转头一看,看到一株树上结了好多黑紫色的小果子,满宝立时馋了,叫道:“是果果。” 周五郎扭头看了一眼,道:“那个不好吃,不能吃。” 科科则道:“宿主,你过去一点,我扫描看看。” 满宝就跑上去,正好站在树底下,仰着小脑袋仔细的看着,还是忍不住口水流,“看着好好吃。” 系统扫描过了,百科馆里没有实录,却找到了一些图片记载,是很久以前留下来的,而且这东西是有积分悬赏的。 系统道:“宿主,这是女贞子,你收录下来,开启商城的积分就差不多了……” 科科的话还没说完,满宝就已经被周二郎一把抱起,“这果不能吃,满宝,你以后可不许乱吃外头的东西,知道吗?” “二哥……” 周二郎没等她说话就把她塞进箩筐里,招呼大家启程,“时间不早了,我们去了县城还得找地方摆摊呢,赶紧走。” 周五郎等人也把扯来的花藤放在箩筐里,篮子里,或背篓里,背起东西就走。 满宝见状便闭上了嘴,她从来都是个懂事的小孩儿,她觉得哥哥们背东西和推车已经很累了,总不能为了一串看着很好吃却不能吃的果果让哥哥们又放下东西回去给她摘吧? 系统也不强求,它虽然很智能,到底不是人类,不会有太多的情绪,只是替宿主和自己惋惜而已。 惋惜就这么和一笔积分错身而过了。 小孩子不会有执念,满宝很快就把那株果树丢到了脑后,正兴致勃勃的看着周遭的风景,看到一只小鸟都能高兴半天。 周大郎和周二郎见她兴奋得小脸蛋都是红扑扑的,倒是觉得常带她出来走走也不错,不然总窝在家里,虽然乖巧,却总让人担心。 现在看着身体就好很多了。 满宝觉得他们走了挺久,总算是看到了城门。 大家都露出笑容来,满宝第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墙,这么大的门,一时瞪大了眼睛看着。 满宝指着城门上的三个大字道:“罗江县!” 周大郎惊喜的看向她,“满宝,你认识这三个字?”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认识好多字了。” 虽然不会写。 周大郎高兴的摸她的脑袋,一边排队,一边道:“等卖了粮食,大哥就去给你买纸。” 在旁边排队的人就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笑问,“好俊的小郎君啊,那么小就会识字了呀。” 周大郎连忙道:“这是我妹妹,不是郎君。” 听到的人都有些惊讶,忍不住看了看周大郎和周二郎,赞道:“原来是耕读之家啊,不知道你家是哪里的?” 周大郎尴尬,“我家没有读书人,误会,误会。” 他和周二郎都有些脸红,连忙推了车上去一点,避开他们的问话,满宝眼睛晶亮晶亮的道:“大哥,我读书啊,以后大头大丫他们也要和我一起读书的。” 周大郎就笑道:“人家说的读书不是这样的读书,得有人考学才行。” 周大郎不意解释更多,到了城门口就掏出一文钱来交给守卫,守卫看了一眼他们推的板车,道:“两文。” 周大郎一惊,“怎么变两文了?” “你们带的东西多,就得两文,赶紧掏钱,不想进就走开。” 周大郎和周二郎踌躇,他们身上总共就一文钱。 满宝从箩筐里探出脑袋来,巴巴的看着,守卫对上满宝的视线,脸色和缓了点儿,难得的多解释了一句,“这也是县太爷下的令,从年前开始,进出带筐,带背篓或篮子的都是一文钱,一辆板车两文,我就只收你们一辆板车的钱,那俩背篓还没要钱呢。” 第23章 农贸市场 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觉得身上的背篓特别沉重。 周二郎更机灵,立即从五郎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小竹篮,一咬牙,往里装了五个鸡蛋,道:“小哥,我们哥几个很久没来县城了,实在不知道入城的规矩变了,我们农家没现钱,这也是因为家里老人要吃药,这才来县城换点现钱的,还请您通融通融。” 守卫还没见过这么小的竹篮呢,好奇的看了看,看到里头的鸡蛋,左右看了看,接过篮子道:“行了,这一文钱算我帮你们出了吧。” 说罢从口袋里掏出一文钱来丢进盘子里,挥手让他们进去。 周大郎和周二郎连连躬身道谢,弯着腰推着板车连忙进城,周五郎和周六郎也连忙背着背篓,拽着大丫和二丫跟上。 满宝坐在箩筐里,看着家人几乎把背弯到地上,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科科感受到了满宝的情绪,安慰她道:“这个守卫还不算难为人的,你别难过。” 满宝就问,“科科,你们未来也有这样的守卫吗?比他还坏?” 系统道:“宿主,未来科技发展,人不仅可以从地上进出城,还能从天上进出,非常便捷。而且在将来,人口本身就是一个重要的资源,所以不仅没有进城费,如果人类能进城定居,还会有各种奖励。”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奖励?” “房子,车子,安家费,工作调动费,各种各样的优惠政策。” 满宝还不能理解这些东西,但她觉得没有进城费很好,如果他们家是在未来,那大哥二哥他们就不用对守卫弯腰了。 然后满宝嘟了嘟嘴,“那他跟你们那里的人差这么多,你还说他不坏。” “他的确不坏,他只是一个守卫,并不能做主。”系统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它虽然是收集生物科的系统,但为了更好的服务宿主,提高对方的收录效率,它的芯片录入的知识可不少,甚至能和百科馆直接连接。 自然,百科馆内的知识也是任由它调阅的。 对于古早文化及历史,近年来一直在修复,它当然能看到很多东西,系统在这方面并不吝啬,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和宿主聊聊天呗。 于是在周大郎推着车去市集找位置的功夫,满宝听了好多贪官暴吏的故事,她根本没把这些故事和刚才联系起来,只听得津津有味,很为故事里的人气愤。 然后气愤过后她就不记得刚才的事了。 因为听故事听得太过专注,满宝都忘了看街上热闹的摊位,等车停下来时,被周大郎抱下车,而科科也停了话头,她才回过神来。 满宝好奇的左右看,发现附近都是卖菜,卖果和像他们一样卖各种筐和篮子的人,她觉得这就是科科说的农贸市场了。 周家四兄弟已经快手快脚的把篮子,箩筐和鸡蛋等东西都卸下来,在占的位置上摆好。 他们来得晚,只能在这个最角落的位置摆摊,周大郎和周二郎让四郎和五郎看好三个孩子,道:“你们乖乖的坐着,我和老二去把粮食卖了,一会儿就回来。” 还真是一会儿,满宝正好奇的看着附近摊位上卖的东西,看到好玩的就上前蹲着看。 大丫和二丫负责看着她,而周五郎和周六郎则要把卸下来的东西摆好,大家刚准备好呢,第一个客人都还没来,周大郎和周二郎就推了空车回来。 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问,“大哥,卖出去了吗?” 周大郎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卖了,一会儿我去给娘买药,再给你买一点纸练字,你就跟着老二他们在这里,别乱跑知道吗?” 满宝点头,又道:“大哥,别给我买纸了,留着钱拿回去还给村长族兄吧,三柱媳妇缺钱花呢。” 周大郎蹙眉,“怎么了,三柱媳妇找上门来问钱了?” 二丫见小姑说不清楚,就立即把昨天早上的事告诉大伯了,道:“小姑说了,等今天挣了钱就还她。” 满宝点头,“我们要说到做到,这叫言而有信。” 周大郎皱着眉头没说话。 周二郎就道:“大哥,听满宝的吧,反正她现在还小,暂时不用纸练字也行,回头我进山给她找一块大石板,先用筷子沾水练字也行,等明年家里宽裕一点再买纸吧。” 周大郎就摸着满宝的头叹气,“就是委屈满宝了。” 满宝疑惑,“我不觉得委屈呀。” 周大郎笑笑,告别大家先去买药了。 周二郎见几个小的眼巴巴的看着外面,就笑道:“你们去玩吧,这儿我看着就行,老五,把三个小的看好来,外面坏人多,可别被拍花子拍去了。” 周五郎应下,立即拿出他们的小篮子,大丫和二丫立即上手缠花,这一次大家学乖,一次就缠八个花篮,大家直接可以拿在手上,不用担心会挤坏花朵。 拎着漂亮的小花篮,大家就一起往外去找他们的客户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个背着一背篓的小竹篮,一个则背着一背篓的花,大家高兴的一起出发。 周二郎蹲在摊位后面看着,失笑的摇摇头,他等着他们和上次一样满载而去,满载而归,这种小竹篮,恐怕只有钱多了烧的人才会花钱买吧? 五郎六郎和大丫二丫脸皮都薄,手里拿着花篮眼巴巴的看着路过的人,一声都不敢出。 满宝却是拎着花篮好奇的看着摊位上的东西,看到好看的还跑上去看,兴致勃勃的问这问那。 二丫见都快走过半条街了也没卖出一个花篮,忍不住走上去,小声道:“小姑,我们是来卖花篮的。”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呢,笑眯眯的道:“幸亏你提醒我了,我刚才都忘记了,刚才那只鸡真好看。” 被夸奖的摊主很高兴,道:“这鸡我家一年出头了,最补的大公鸡,小姑娘要不要买一只回去尝尝?” 满宝问,“多少钱?” 摊主道:“不贵,不贵,十二文一斤,这只鸡五斤半,那就是六十六文。” 五郎四个吓得不轻,生怕她说买下,谁知道满宝刚才还听得开心,等摊主一报价,就垮下肩膀道:“好贵啊,我没这么多钱。” 第24章 卖呀卖花篮 五郎他们提着的心就放下了,还好,还好,满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摊主一愣,见满宝圆圆的脸上全是苦恼,犹豫了一下就道:“那我给你算便宜点,六十五文好啦。” 满宝摇头,“我也没这么多钱,不过等我把花篮卖出去可能就有了,到时候我一定来买你的大公鸡,对了大叔,你知道哪儿的小孩最多吗?” 摊主看了一眼她手上的花篮,再看一眼她背后的俩孩子俩少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这算是他的同行啊。 他征了好一会儿才指着外面大街道:“出去右拐,往前走一段,那里有卖糖葫芦和糖人的,那里孩子多。” 他忍不住道:“小姑娘,你可真厉害啊。” 满宝被夸,高兴的红了脸蛋,她也觉得自己挺厉害的。 和卖大公鸡的摊主告别,满宝就领着大家去找小孩。 大街上可比刚才那条小街要热闹得多,而且卖什么东西的都有,满宝好奇的一路走,一路看,还发现路两边的人都在吆喝。 这是刚才那条街所没有的。 满宝听着非常的好奇,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们喊的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花篮,眼睛一亮,也扯着嗓子跟着乱喊,“卖花篮了,卖花篮了,好漂亮好漂亮的小花篮啦,还有糖糖吃呢。” 交错的成人嗓里混进来一道小奶音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街上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满宝见有人看她了,更兴奋了,提着花篮就更大声的喊,“卖花篮,特别特别好看的花篮,新鲜又好玩啦。” 这显然是抄袭结合了附近两个摊位的台词。 但是大家对她都讨厌不起来,因为满宝小,而且还好看啊。 关键是这孩子看到有人看她,她还会露出大大的笑容,就算是有芥蒂的人,被这么一笑,也没脾气了。 谁不喜欢笑容灿烂的漂亮小孩儿呢? 满宝拎着她的小花篮到处找客人,见她这么热情,还真有不少人问价,满宝道:“五文钱一个,还有一颗糖。” 满宝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放进去。 这颗糖是经过包装的,昨天傍晚,满宝把收集的油纸都拿了出来,然后让小钱氏裁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就跟她拆开的糖纸一样,然后她再和大丫他们一起把糖包到油纸里。 就跟糖纸一样搓好来,现在就放在五郎背篓的最底下,用一块布包着,满宝兜里只有二十颗不到。 问价的人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本不想买的,但见满宝拿出一颗糖来放进去,就犹豫了一下,问,“这糖好吃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特别好吃。” 周五郎就把早就准备好的碎糖渣拿上来。 这是县城,他当然不能太随便,所以碎糖渣是包在手绢里的,那人尝了一小片,眼睛一亮,问道:“这花篮我买了,对了,这糖单卖吗?” 满宝眼珠子一转,问道:“你要单买糖吗?” 那人点头,“这糖不错,买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 满宝就掏出她兜里的糖道:“糖是一文钱两颗。” 五郎和大丫纷纷看向满宝,张嘴想要说话,六郎和二丫就拉住他们,然后站在满宝身后,心虚的挺足胸膛,假装底气很足的样子。 那人犹豫了一下就道:“行吧,给我来十颗糖,花篮就不要了。” 满宝不乐意了,“这不行,糖就是配着花篮卖的,你要不买花篮,我就不卖你糖。” 这下连六郎和二丫都忍不住捅她的肩膀了。 满宝扭了扭身子,特别坚持,她觉得花篮比糖好,但她心底也明白,如果花篮没配糖,可能真的卖不出去,所以就是为了花篮,也不能单卖糖。 那人惊了一下就问,“那我得买十个花篮?” “你至少得买一个,我才能单卖给你糖。” 那人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吧,那就给我一个花篮,再单卖我十颗糖。” 满宝就把自己手上的花篮给他,又数出十颗糖放进去,高兴起来了。 那人数出十文钱给满宝,笑道:“你家的糖的确好吃,但这花篮没啥用啊。” 他话音才落,一个路过的小女孩就眼巴巴的看着他们手中的花篮,拽着她母亲的手道:“娘,我想要这个。” 她母亲看了一眼,低头哄她,“一会儿娘给你买糖吃好不好?这个花篮不能吃。” “我想要,花篮好漂亮。” 二丫立即小跑着上前,道:“我们花篮里也有糖,很好吃的糖。” 小女孩的眼睛更亮了,巴巴的看着她母亲。 她母亲犹豫了一下,问道:“那多少钱?” 二丫道:“五文!” 倒也不是很贵,她只踌躇了一下就答应买了,然后让小女孩去选一个她喜欢的。 小女孩选中了六郎手中的一个花篮,满宝放进去一颗糖,收获了五文钱,对方高兴的离开了。 收获了十五文钱,大家都高兴极了。 生意一旦有了开头,接下来就不会很难了。 二丫很快豁了出去,和满宝手拉着手走在前面叫卖,大丫也被影响着嚷了起来。 三个孩子就跟比赛一样,一路走,一路叫着“卖花篮啦……” 吸引了附近的孩子,又跑了来买花篮的,也有单纯的跟在后面一起喊的,还没走到卖糖人的那里,满宝他们身后就跟了一群小孩儿。 人都爱热闹,孩子也一样,有不少人都被吸引过来,他们手上的花篮很快卖完了。 五郎就找了一个地方停下,大丫和二丫就当场缠起花来,把昨天她们缠过的花篮样式都缠了一遍,满宝又去科科那里找了好几个好看的样式,指点着她们缠上。 加上每一朵花都不一样,自然每一个花篮都是不一样的了。 围观的孩子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跑回去找父母要钱。 县城的人就是不一样,五文钱虽然也不少,但对于家境还算殷实的人来说,这也就是个小钱。 孩子缠得紧了点儿,疼爱孩子的家长总也忍不住掏出钱来买了。 五郎已经把藏在背篓底部的布袋拿了出来,负责给每一个花篮里放上一颗糖。 满宝则负责在前面和小顾客们推销,说他们的花篮怎么怎么好看,糖果怎么怎么好吃。 不少孩子心动了,掏出钱来买,满宝接了钱就递给六郎,然后拎出好几个花篮让对方挑选一个。 大丫和二丫最后缠花的速度都快赶不上了,眼见着背篓里的花要用完了,五郎就让六郎赶紧回去把剩下的小竹篮和花草都背来。 六郎把拿钱的活儿交给五郎,撒腿就跑。 第25章 回头客 一辆马车在他们附近停下,窗帘被撩开,一个小女孩趴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仆人过来问,“这花篮怎么卖?” 满宝仰着小脑袋道:“五文钱一个,里面还有糖哦。” 这个倒是不贵,仆人没有讲价,直接指了后面一堆花篮中的一个以紫色花为主调的花篮道:“我要那一个。” 满宝特别殷勤的把花篮给她取过来,接过钱后就和她挥爪子,“下次还来呀。” 仆人觉得这孩子怪可爱的,脸上严肃的表情放缓了点儿,拎着花篮去见她的小主子。 小姑娘拎着花篮看,觉得很漂亮,高兴了一会儿,看见里面有颗东西,拿出来一看,那仆人就道:“小姐,那孩子说这是糖,不过外面的东西我们还是不要吃的好……” 话音还没落,小姑娘已经剥开油纸,直接放嘴里了。 糖才入口,她就微微睁大了眼睛,这糖甜蜜蜜的,比蜂蜜还要甜,就是…… 小姑娘感受了一下,觉得没有蜜的醇香,但也很好吃。 小姑娘含在嘴里,低头在花篮里找了找,问道:“怎么没有糖了?” 仆人笑道:“那小孩说了,一个花篮里只有一颗。” 小姑娘眼睛一转,道:“这花篮甚是好看,给兄弟姐妹们都买一个吧,你去把她家剩下的花篮都买了。” 仆人一呆,道:“就是要送大爷他们,也用不到这么多吧?” “怎么用不到,还有堂姐妹和表姐妹,表兄弟们呢,娘那里也要送,恐怕还不够呢,快去买。” 想了想,担心仆人不尽心,她便让车夫调头回去。 六郎已经背着背篓来了,因为跑得急,脸上都是汗。 他从孩子堆里挤进去,把背篓放下,“我告诉二哥我们的花篮卖出去了,二哥还不相信呢。” 五郎小声的道:“我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相信呢,竟然卖出去一多半了。” 要知道他们一共带来了五十一个竹篮,卖出一个五郎就在心里记一个,到现在已经卖出去二十七个了,还剩下二十四个,你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反正五郎是惊喜得不得了的。 六郎就看了围观的人一眼,小声问道:“你说还能卖出去吗?” 现在的孩子都蹲在一旁看大丫和二丫缠花篮,并没有人买了。 五郎想了想道:“不急,这儿要是没人买了,一会儿我们就换一个地方,县城这么多孩子,肯定会有人买的。” 满宝比他信心还要足,特别认真的道:“一定还会有人买的。” 五郎和六郎帮大丫和二丫把花草分出来,看得多了,他们大概也知道缠一个花篮需要多少的花和草了,这样大丫和二丫的速度能快一点。 满宝则已经和围观的孩子们交上了朋友,一群孩子叽叽喳喳的交上了朋友,满宝还想和他们打听一下这附近有没有稀罕的花草,她要拔了给科科的,“我们山上特别特别多好看的花,你们这里有吗?” 有孩子道:“我们不能出去,会被坏人抓走的,所以不知道。” 也有上过山的,但他不记得有没有花了,可他记得有果, 果啊,满宝喜欢吃果,连忙问道:“好吃吗?” “可好吃啦,甜甜的,是我爹摘给我的。” 满宝:“我也想吃,你告诉我长什么样,下次我也去找。” “你找不到的,只有我爹能找到。” 满宝不高兴了,“我也很厉害的,你爹能找到,我也一定可以。” “你太矮了,肯定不行。” “那我还有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和六哥呢,他们高,他们会帮我找的。” 孩子们都惊呆了,忍不住道:“你有这么多哥哥啊?” 满宝得意的道:“那当然了,我还有三个侄子,三个侄女呢。” 大家看着明显比他们还要小的满宝,有些羡慕了,她都有侄子侄女了,而他们只是别人的侄子侄女。 正吹着,那辆马车又回来了,满宝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她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当时马车一出现,科科就让她收录这匹马,因为马在未来也是绝种生物,等级还挺高,被悬赏的积分特别高。 但是,满宝在小时候去扯邻居家的菜时就被母亲教过,只有是自己的和无主的东西才能要,别人的东西,除非是对方主动送的,不然就不能要。 这匹马显然是别人的,她可不能把人家的给偷了,所以满宝也只能让科科拍了一张照片,并许诺,将来她要是有钱了就给科科买一匹收录。 科科,科科当然只能答应了。 满宝觉得这一天不会太长的,因为她觉得赚钱还是很容易的,满宝拍了拍自己兜里的铜钱,信心满满。 看到那个和她买了花篮的仆人冲她找过来,满宝扬起小圆脸,问道:“这位姐姐,是不是还要买花篮?” 这位仆人的孩子都比满宝大了,被她叫做姐姐,不但没有感觉到怠慢,反而很开心,所以她脸上也带出笑来,“是啊,我们小姐说了,你们剩下的花篮我们都要了,你看你们还剩多少个?” 满宝一愣,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花篮,疑惑的问道:“你们小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我还想卖给更多的人呢?” 仆人皱了皱眉,“反正钱不会少给你的,你看一下还有多少个?” 六郎以为满宝不知道,就小声的在她耳边道:“还有二十四个。” 满宝却很坚持,“东西买了不用很浪费的,你们用得了这么多花篮吗?” 仆人难得认真的看了一下满宝,脸色露出笑来,道:“我们家的人多着呢,别说只有二十四个,就是再多一倍也用得完。” 满宝这才高兴起来,让她去看他们正在制作的花篮,“还有十二个没缠完花,你们得等一会儿,放心吧,很快就好了。” 大丫和二丫听说花篮就这么卖完了,兴奋起来,更加用心的扎剩下的竹篮了。 满宝就站着和仆人说话,“你们觉得什么颜色和样式的花篮更好看?” 科科说了,提前调查好了,下次就可以多做这种花篮。 仆人要等一会儿才能拿到花篮,见满宝跟个大人一样,也便和她说起来话来,“我们小姐觉得那紫色的花好看,我却觉得红色的更好看,这花篮都是你们自己做的?” “篮子是我爹和二哥做的,花是我们扎上去的。”满宝自豪的道:“都是山上的花,可漂亮了。” 第26章 良心安定 车里的小姑娘听见车下说得热闹,便也撩开帘子看向满宝,见她比她还小,就招手道:“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满宝就立即跑上去了,满宝看了一眼甩着尾巴的马,问道:“我能摸摸你的马吗?” 小姑娘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愣了一下就点头,“你喜欢就摸吧。” 满宝就跑到前面去摸马了,小姑娘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前面,道:“你上车来和我说话吧。” 车夫就要去抱满宝,一直留意这边的五郎连忙上去挡住他,把满宝拨到自己身后,“有什么话这样说就好,干嘛上车?” 仆人皱眉,“知道我们家小姐是谁吗?她找你妹妹说话是你家的荣耀。” 五郎才不管这些呢,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拍花子?要说话隔着车也能说,不然就叫你们小姐下来。” 转身却又哄满宝,“幺妹,我们回去,我们都陪你说话。” 仆人听到这话气得够呛,车里的小姑娘倒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还觉得五郎知道维护妹妹。 她撩开帘子,坐到了车辕上,看着也不比满宝大多少。 她好奇的盯着满宝看,问道:“这些花都是你在山上摘的?” 满宝道:“不是我摘的,是我大侄女和二侄女她们摘的,我就摘几朵而已。” 小姑娘笑,道:“其中有些花倒也有趣,比我们家里养的还要好。” 五郎忍不住道:“这算什么好,等来年春天,山上开的花才叫多呢。” 小孩子就没有不喜欢花的,何况这还是个小姑娘,她忍不住道:“不知道来年你们能不能帮我挖一些好看的花来,我想试着在家里种一种。” 五郎不是很想答应,从村里到县城要好久呢,现在进城还得交钱…… 满宝却觉得她这个爱好和科科一样,她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好啊,到时候我给你挖来,你家在哪里?” 一旁的仆人欲言又止。 小姑娘道:“我家在县衙后面,很好找的,我姓傅,你说找傅家的二小姐就好。“ 这还是满宝第一个在外面交的朋友,所以她特别高兴,“我姓周,我爹娘都叫我满宝。” “满宝,”傅二小姐笑道:“你的名字真好听,我小字文芸。” 满宝就赞道:“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傅文芸道:“你的糖也很好吃,是你自己家做的,还是买的?” 满宝想了想,道:“是我朋友帮我买的。” 傅文芸问,“在哪里买的?我也想买。” 满宝道:“那你跟我买吧,一文钱两颗。” 傅文芸犹豫了一下,点头道:“那,我多买一点,买一百颗。” “我现在没有,得等我回家拿,我明天叫我哥哥给你送来可以吗?”满宝明天要去学堂,而且县城她也来过了,算是涨了见识,短期内不想再来了。 傅文芸点头,问道:“要我给定金吗?” 满宝惊奇,“还要给定金吗?那就给吧。” 别说一旁的仆人,就是傅文芸都被噎了一下。 小姑娘愣了一下后看向仆人,仆人脸色有些不好,一再的看傅文芸,奈何傅文芸坚持的看着她,仆人没办法,只能拿出十文钱给满宝,道:“周小娘子,我家老爷是县令,明天你们来直接到县衙后面敲角门就行,就说找二小姐。” 也不怪仆人要特意点明身份,看刚才他们的反应,小姐说了家住县衙后,姓傅他们也没反应,显然是不知道的。 想也是,一群乡巴佬,年纪又小,懂这些才怪呢。 果然,她话刚完就在周五郎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紧张和惶恐,满宝则是一脸的恍然大悟,不过她并没有害怕的情绪,只是好奇的问傅文芸,“你爹是不是长得特别白?” 傅文芸摸不着她的思路,但还是点头,“是啊,我爹肤白。” 难怪入城费涨了一文钱,哼,科科说的没错,白脸的人就是奸诈。 满宝觉得刚才的钱要少了,但话已出口,她不好再改,她决定下次傅文芸再跟她买糖,她就要涨价。 这个还是满宝跟着县太爷学来的呢。 这么一决定,满宝又愉快起来,还积极的和傅文芸推荐自己的糖果,“我的糖可甜可甜了,我吃过那么多糖,没有谁家的糖比我的好吃。” 仆人看了一眼她和周五郎身上的衣服,有些讥诮,“你吃过很多糖?“ 满宝看不出来她的讥讽,但周五郎不傻,虽然害怕他们是县令家的人,但自家妹妹被这样看,他还是忍不住生气,“那当然,我妹妹从小就吃糖,每天最少一颗,糖就没断过,十里八村,哪个小孩有我妹妹吃的糖多?” 傅文芸和仆人惊呆了。 傅文芸首先看向满宝的牙齿,问道:“你的牙齿还好吗?” “好呀,”满宝张开嘴巴给她看,道:“我可爱护了,每天早晚都漱口,我的朋友说,这样就不会蛀牙了。” 傅文芸就觉得她和一般小孩不一样,懂的还挺多。 傅文芸道:“我也经常吃糖,但我的牙齿有点疼了,我娘不给我多吃……” 两个小孩就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满宝已经说到今天她看到的一只特别特别漂亮的大公鸡了。 周五郎忍不住打断她们的话,“满宝,花篮都做好了。” 仆人也大松一口气,立即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满宝和傅文芸都有些意犹未尽,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对方,满宝良心有些不安,于是问道:“傅姐姐,你花的钱是你挣的,还是你爹的?” “当然是我爹的了,”傅文芸道:“我还小,还不能挣钱呢。” 于是满宝的良心又安定下来了,嗯,她挣的是坏坏的县太爷的钱,不是傅姐姐的钱。 满宝高兴的冲她挥手,“我帮你把花篮放到车上。” 二十四个花篮,一共就是一百二十文钱,周五郎他们还在满头大汗的掰着手指头算的时候,满宝已经算出来了。 仆人惊讶的看了一眼满宝,数出钱来给她,等马车走了一段,仆人才对傅文芸道:“小姐,这位周家的小娘子好聪明,她哥哥都算不明白的数,她一会儿就算出来了。” 傅文芸也点头,“她是很聪明,懂得好多。” 第27章 斗鸡 周五郎四人也觉得满宝好厉害,问道:“满宝,你怎么算出来的?” 周六郎不好意思的道:“我已经算好久了,都算不出来。” 大丫给他作证,“我们花篮还剩四五个时六叔就开始算,等我们都缠完了,他都没算出来。”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和他们道:“很简单呀,一共是二十四个花篮,一个五文钱,那二十个正好是一百文,两个花篮是十文钱,四个就是二十文,一百文加二十文不就是一百二十文了吗?” 五郎四人星星眼,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还是没明白,“为什么二十个花篮是一百文?”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因为十个花篮是五十文呀。” 五郎四人更混乱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他们赚了很多钱就是了。 五郎把所有的钱都放到装糖的布袋里,摸了摸,兴奋得脸都红了,他从没摸到过这么多的钱。 六郎见了,也要摸一把,于是五个人轮流摸了一把铜钱,这才心满意足的道:“我们家有钱了。” 五郎把布包抱在怀里放好,问满宝,“幺妹,你想玩什么,告诉五哥,五哥带你去玩儿。” 满宝道:“我要去买大公鸡。” 五郎下意识的捂住布袋,“你买大公鸡干什么?” “给娘补身子啊,”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道:“爹说了,娘就是以前吃的苦太多了,所以要补身体才能好,大公鸡补啊。” 五郎抱着布袋,很有些不舍得:“可那只大公鸡要六十五文呢,太贵了。” 大丫和二丫也觉得太贵了,纷纷点头。 满宝却很坚持,她觉得钱还是很容易赚的,而且有什么事比娘亲的健康还重要呢? 五郎争不过她,只能道:“我们换一只买,买一只小一点的,反正就娘一个人吃,她一顿也吃不了这么多,这样便宜点儿,还能多买几只呢。”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哪里还有公鸡卖?” 当然是刚才他们来的那条街了,专门卖各种鸡鸭菜蔬,但周五郎难得来县城一趟,并不想回那条街上,因此他眼珠子转了转,指了前面道:“我们往前看看,说不定有便宜的。” 大家欣然应允。 周五郎牵住满宝,抱紧布包,周六郎则一手牵着一个侄女,俩人背着背篓高高兴兴地带大家一起去玩儿。 满宝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兴奋得不得了,她也不怕生,哪里人多就往哪里钻。 一开始还是五郎牵着她,没多久就变成了她拖着五郎走,到最后则是五郎去追她了。 六郎自也有自己想玩的地方,跟在后面追了一会儿就懒得追了,反正就一条街,往前走总能碰到的。 大丫和二丫正好也不想追了,于是就跟着六叔开开心心的在后面玩儿。 只是苦了周五郎,既要担心有人摸他布袋里的钱,还要担心满宝跑丢,最主要的是,他也想玩呀! 满宝顺着人群跑跑停停,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见一群大人正围在一起大声的吼叫,她就非常好奇,用力的挤开人群钻了进去。 周五郎跟在后面满头大汗,“满宝,满宝,你别乱跑……” 他背着背篓不好钻进去,只能跳起来看,等看到里面在干什么时,他吓得脸色都白了,顾不得其他,丢下背篓,抱紧布袋就往里挤。 满宝刚钻进去,就见摆在正中间的是两只鸡,它们毛发绷直,正咯咯咯的打架,满宝一呆,两只鸡打架有什么好看的? 围观的大人们却很兴奋,捏紧了拳头大吼,“啄它,啄它,用力,啄眼睛,啄眼睛……哎呀!” 满宝抬头看看左边的大人们的兴奋,又抬头看看右边大人们的懊恼,一头的雾水,“科科,他们在干嘛呢?我要不要帮帮他们,去劝一劝两只鸡别打架了?” 系统道:“建议宿主最好别去,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斗鸡。“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是斗鸡?” “一种赌博方式,两只鸡相斗,斗败的那只鸡的主人就输了。”系统科普了一下历史上有名的斗鸡传说。 比如某位皇帝,他就很喜欢斗鸡,有人花了大价钱给他献了一只鸡,为此还被某个名臣骂了, 满宝就好奇的看了一会儿,周五郎终于从里面钻了进来,一把抱住满宝,捂住她的眼睛道:“满宝,谁让你跑到这儿来的?这是赌钱,咱可不能学四哥。” 满宝把他的手从眼睛上扯下来,正好场中的两只鸡也分出了胜负,其中一只被啄得眼睛都瞎了,此时正夹着翅膀咯咯咯的回头逃走,而它身后的那只鸡就跟干了一件大事的满宝一样骄傲的仰着头,咯咯咯的叫着。 落跑的那只鸡的主人气得一脚把那只鸡踢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银子来扔给另一人。 满宝瞪大了眼睛,看看那个人,又看看那只鸡,若有所思。 周五郎一看到幺妹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害怕,扯着她要走。 满宝却不乐意了,道:“我才不会跟四哥似的那么笨呢,看鸡打架有什么好玩的,又不是人打架。” 周五郎惊呆了,“你,你还想看斗人?” 满宝好奇的问,“还真有看人打架赌博的法子吗?” 周五郎也并没有见过,但他听四哥说过,可他敢告诉满宝吗? 周五郎连连摇头,“没有!” 满宝“哦”了一声,挣脱开他的手,道:“我去找那位大哥说说话。” 说罢就冲着那个赌输了钱,正脸色难看的人去,满宝个子小,站在对方身前,只到对方的大腿那么高。 那人脸色虽然难看,但也不至于对一个小孩儿发火,皱着眉头冲四周吼道:“谁家的娃儿带到这里来的?赶紧弄走。” 周五郎已经追上来抱住满宝就要拖走了,满宝一边推五哥,一边对他喊,“大哥,你还要不要买公鸡?很漂亮,很漂亮的公鸡。” 那人低下头看满宝,皱眉道:“你家有鸡?” 满宝狠狠地点头,“我看到一只特别特别漂亮的大公鸡,毛是红中带黑,眼睛亮晶晶的,鸡冠又笔直,又鲜红,可好看,可好看了。” 第28章 石大哥(为书友Al Pacino打赏加更) 那人眼睛一闪,“你真有?” 满宝点头,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兴奋和期盼,“大哥,你要不要?” 那人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点头道:“行,在哪儿呢,你带我去看看。” “不用,不用,让我五哥去带来就行。”满宝回头看周五郎,“五哥,你快去把大公鸡带来。” 周五郎懂得满宝的意思,他转身就要去了,想想又觉得不对,回身道:“不行,你这么小,万一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你跟我一块儿去。” 那人眼睛一瞪,道:“小子,你满大街的打听打听,我石大爷是干卖小孩这样阴损事的人吗?” 满宝蹲在他身边,也冲周五郎挥动着小手,“就是,就是,石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石大爷再次被噎了一下,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叫大叔!” 他手劲儿不小,虽然收了点儿,但满宝还小啊,她蹲着本来就不是很稳,被这么一拍,直接给栽了一个跟头,满宝直接趴地上去了。 石大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把她捞起来,周五郎瞪大了眼睛,一把推开石大爷,抱着一脸懵的满宝问,“幺妹,幺妹,你没事吧?” 满宝呸的一声,把不小心进嘴的土给吐出来,她瞪着眼睛去看石大爷,怒道:“你欺负我小!” 石大爷本来是有些心虚的,毕竟他把人孩子给怼地上了,但对上满宝这双怒气冲冲的眼睛,石大爷只觉得可爱,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满宝眼睛瞪得更大,肉嘟嘟的脸颊更鼓了,就忙憋住笑,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来塞进她手里,“来,大叔给你买糖吃。” 他和周五郎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这小孩蹲不稳?” 闹了这么一出,他输钱的的烦躁和郁闷倒是消了一点儿。 满宝抹了抹脸上的泥,把这一把铜板放进自己的兜里了,哼,看在钱的份上,她原谅他了。 这下满宝也不学他蹲着了,直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对周五郎挥手,“五哥,你快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满宝盯着那只秃了一半的公鸡看,和科科吐槽道:“五哥可真笨,要是我走了,他把这只公鸡卖给别人了怎么办?” 系统道:“宿主,你现在不是很缺钱了。” 所以实在没必要为了省这么点钱这么大费周章。 满宝却不这么想,她道:“一只公鸡要六十五文,那我天天给娘买一只公鸡吃,十天就是六百五十文了,我现在的钱不够呀。” “宿主,我建议你尽早多录一点稀缺的植物吧,这样你开启了商城,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可以治疗你母亲的药物。” 满宝惊奇,“你还卖药呀?” “我不卖,商城可能有人卖。” 话是这样说,但满宝还是觉得那没影的商城看着就很难,还是买公鸡最要紧,因为这个是看得着的。 周五郎不愿意走,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把他这么可爱又这么嫩的妹妹单独丢在这里? 才被逗乐的石大爷又不高兴了,“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要没有就别来找大爷我的乐子。” 满宝就瞪着她五哥看,周五郎也瞪着大眼睛看她。 好在周六郎带着大丫和二丫很快找了上来,这下周五郎放心了,让周六郎和大丫二丫看着满宝,他抱着自己的布包就跑。 周六郎知道幺妹竟然跑来看斗鸡,很是提着一颗心,此时就蹲在满宝的旁边,瞪着一双眼睛警惕的看着石大爷。 大丫和二丫也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赌徒在他们的眼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周六郎还自以为小声的和满宝咬耳朵,“幺妹,你不是最讨厌四哥赌钱吗,你怎么也来这里?” 满宝理直气壮,“我又不赌钱。” 石大爷蹲在一旁,斜着眼扫了周六郎一眼,问满宝,“你家还有赌徒啊,看着不像是有钱的人家呀。” 满宝点头,“我四哥前不久刚赌输了钱,有人上门要债,把我们家的钱全拿走了。” “哎呦,那可真够造孽的,你四哥怎么这么想不开,借钱来赌钱?” 满宝就好奇的问他,“你不也是赌钱吗?” 石大爷自信满满,“爷虽然赌钱,但爷自家有钱啊,我才不会去借钱来赌呢。” 满宝就哼哼道:“赌钱是会上瘾的,以后得砍手砍脚才能治好。” 石大爷被她的言语吓了一跳,这么凶残的吗? “你,你这孩子,谁教你的?” “我朋友说的,我自己想的,”满宝骄傲的道:“我都打算好了,以后我四哥要是还赌钱,我就把他的手砍了。” 石大爷没把这话当真,冲她竖了一个大拇指,“你厉害。” 满宝对赌钱这回事还是很感兴趣的,但科科觉得会教坏她,只肯给她说各种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的故事,却不肯告诉她人们是怎么赌钱,为什么会沉迷其中的。 而问四哥,四哥只会说他当时昏了头,只觉得下一局就能翻盘,所以就跟中毒一样的借钱下注,输了再借钱下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钱全输了。 满宝觉得他陈述的太平淡了,她那么爱听故事的人都不爱听了。如今难得碰上一个也是赌钱的,满宝就问石大爷了。 要换一个人,石大爷还真不可能跟个孩子说这些,但满宝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孩子,他就忍不住多和她说了点儿,他最常玩的斗鸡,还有骰子。 石大爷本来只想说一点儿,但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眼睛和一脸的兴奋,他就忍不住越说越多,等周五郎抱着鸡低着头被周大郎拽来时,满宝已经把赌场里常见的一些把戏,以及一些作假的手段了解得一清二楚了。 周大郎拽着周五郎,沉着脸大步往这边过来,看到石大爷身上穿的绸衣,他就收敛了怒气,上前行礼。 石大爷看他,微微挑眉,满宝就已经高兴的喊了一声“大哥”,然后和石大爷介绍道:“石大哥,这是我大哥!” 将将二十出头,还是一枚青涩小哥的石大爷看着已经留了小胡子,明显比他老很多的周大郎沉默了。 难怪这小孩看见他坚持要喊大哥呢,原来根源在这儿啊。 第29章 知足常乐 石大爷轻咳一声,和周大郎拱了拱手,正要说话,突然一双眼睛就盯在了周四郎怀里的大公鸡身上了。 他眼睛发亮的扑上去,摸着大公鸡油滑的羽毛,好像看见情人一样的问,“这就是你们说的大公鸡?” 周家一众人等都叫石大爷给吓坏了,连周大郎都一时没说话。 但满宝没愣啊,她跟着石大爷一起冲上去,站在她四哥身边,也伸手摸了摸大公鸡的羽毛,骄傲自得的问,“怎么样,我家的大公鸡好吧?” “好,好啊!”周大郎摸了又摸,问道:“你多少钱卖?” 满宝一愣,挠了挠脑袋,这个她还真没想过,因为觉得他们这么喜欢大公鸡,应该可以卖出一个好价钱。 最要紧的是,给他找了一只好看的大公鸡,他才舍得把那只没毛的公鸡便宜点卖给她呀。 满宝目光又忍不住瞟向那只落毛的公鸡。 石大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小孩的心思几乎是写在脸上的,石大爷就哈哈一笑,问道:“你想要我这只公鸡?” 满宝点头。 “要去干嘛?” “炖汤喝,”满宝仰着小脑袋注视石大爷,“公鸡大补啊,我娘要吃公鸡。” “这鸡是只能拿来炖汤了,可是……”石大爷疑惑的道:“你家不是养公鸡的吗?” “得天天吃,这只大公鸡比你的这只贵,买了除了买这只,还能买第二只呢。” 石大爷忍不住乐了,“不错,不错,够聪明,那行吧,这鸡大公鸡我买了。” 石大爷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从周四郎怀里抱过鸡,摸了摸,又把它放到地上赶了两步,见它精神且健壮,越发的满意。 他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小碎银子,丢给满宝道:“喏,这只鸡我买下了,那只公鸡算送你的。” 满宝捏着银子看了看,问,“这个有多重?” 石大爷有些心虚,但面上强壮镇定,骄傲的道:“怎么也有个三五钱吧,你回去自个称一称就知道了。” 满宝觉得银子不太靠谱,问道:“你就没铜板?” “谁没事出门赌钱还带一堆铜板啊,不重得慌?”石大爷道:“你要不要,不要我不买了。” 满宝还没说话,周五郎就连忙表示要,就是周大郎都忍不住说了一声满宝,“应该有三钱,足够了的。” 他可是知道,这只鸡就花了六十五文,三钱银子,换成铜板就是三百文啊。 周大郎看了一眼地上那只凄惨无比,已经不剩多少毛的公鸡,何况还白送一只公鸡。 虽然不好看,可不影响吃呀。 满宝一听大哥确定了,也很高兴,捏着银块就和石大爷成交了,还道:“下次我有好公鸡还找你。” “得会打架才行,不然像这只这样漂亮健壮的也行。” 一旁目睹了他们交易的人暗暗跟上周家一家人,等出了市场,离开了石大爷的视线,立即上前道:“你们真傻,那只大公鸡少说能值五两银子,你们就几钱银子卖给石大郎,这也太亏了,还是赶紧回去再讨一讨价吧。” 以周大郎为首的三兄弟都惊呆了,“一,一只公鸡值这么多钱?” “这可不是一般的公鸡,是能钱生钱的鸡,石大郎赌一把,你知道多少钱吗?最少二十两起,这公鸡要是赢了,他一把能拿这么多!” 对方比了一个手势,大家都惊呆了,只有满宝仰着小脑袋鄙视的看他们,“真笨,那要是输了呢?” 周家沸腾的血液一下就凉了,是啊,那要是输了呢? 自从四哥赌输钱后,满宝就从科科那里听来了很多很多古往今来以及未来各种智慧种族因为赌博而家破人亡,连自己都亡了的悲惨故事。 科科说过,赌博都是十赌九输,唯一赢的那个也未必就是本事和运气,没听刚才石大爷说吗? 赌场里造假的多着呢,外边的人未必就不知道,只是不敢说出口而已,为什么? 怕被打,被杀呀。 所以满宝自己总结了一下,谁厉害谁就赢。 如果她四哥打遍天下无敌手,还有人敢赢他的钱吗? “可是,那只公鸡值五两银子呢!”周五郎还是有些不甘心。 “五哥,那只鸡本来只值六十五文,我们现在不仅多挣了钱,还白得了一只大公鸡呢。”满宝自有自己的一番道理,她掰着小指头道:“如果这事让卖大公鸡的大叔知道了,他是不是得气死?如果石大爷拿这只公鸡去赌钱,结果却输了,他不仅输掉了钱,还白亏了跟我们买公鸡的钱呢。” 周五郎一想也是,心里泰坦了很多。 周大郎也说,“知足常乐,你看你那么大个人了,还没有满宝想得明白。” “大哥你别说我,你刚才不也懊悔吗?”周五郎不太服气,不过不由对幺妹刮目相看,“满宝,你可真聪明,以前爹娘总说你比我们都聪明,我还不信呢,现在看来你的确很聪明啊。” 满宝自豪的点头,一点儿也不谦虚的笑道:“一般一般啦,主要是我朋友教得我,我也学得快。” “什么朋友啊,不就是庄先生吗?”周五郎道:“你现在拜庄先生做老师了,可不能整天朋友朋友的叫了,得叫老师。” 又道:“其实我觉得你比我们聪明不能怪我们笨,主要是你爹娘比较聪明……” “五郎,你瞎说什么呢?”周大郎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周五郎才察觉自己说秃噜嘴了,连忙捂住嘴巴傻笑,紧张的看向满宝。 满宝却安抚周大郎,“大哥你别生气,五哥就是比较笨而已,你比他聪明,像爹。” 然后满宝特骄傲的道:“我就像娘,娘比爹聪明一点儿,五哥谁都不像,也不知道是不是大街上捡来的,唉,娘老愁了,每天晚上临睡前都说,不知道以后小五能不能说着媳妇。” 周大郎和周六郎:…… 周五郎悲愤起来,“我哪儿笨了,我这是老实,像爹,知道不知道?” 满宝摇头,“看不出你哪儿像爹,不信你回家问爹,你看他说你像不像他。” 第30章 掌管钱 周二郎一边招呼人看箩筐和竹篮,一边将满宝和二丫扯到跟前,板着脸道:“你们乱跑什么呢,不知道县里人多,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客人选了一下,觉得周二郎的竹篮质量还行,价钱也比别人的便宜一文钱,就掏出钱来买了。 走了这一拨客人,周二郎就空闲下来了,这才有空问几人,“五郎,你刚才跑什么呢?” 周五郎把背篓放到地上,让二哥看里面的大公鸡,骄傲的道:“喏,这是我们得回来的。” 周二郎看着这只缩着脖子,毛已经掉了大半,身上都被啄出红皮来的公鸡,忍不住撸了撸袖子,“你是说,你花六十五文买了只大公鸡就为去换这只脱了毛的公鸡?” 周五郎身子一闪就躲到了大哥身后,抓住他的袖子道:“大哥,你看二哥又要揍我,我有祸祸钱吗?” 周五郎从周大郎身后探出头来,还有些骄傲的道:“我们还挣钱了呢!” 他把怀里抱着的布包打开给周二郎看,下巴差点仰到天上,“看到了吗,看到了吗,二哥,你能赚这么多钱吗?” 周二郎目瞪口呆,“你们哪来这么多钱?” “这还叫多呀,”周五郎从满宝手里把那颗碎银子抠出来给周二郎看,“看到没,这就是靠那只大公鸡挣到的,满宝的兜里还有铜板呢。” 周五郎想把满宝兜里的铜钱也给抠出来,但满宝会屈服吗? 她不仅把碎银子抢了回来,还把布袋也给扒拉到自己的屁股底下,仰着脑袋道:“这些钱都是我的,等回去再按功劳分钱。” 周五郎他们一点儿一件也没有,乖乖的把所有的钱都给满宝,当然,满宝是不可能扛着这么多钱的,所以依然是周五郎作为苦力。 周大郎和周二郎却觉得不妥,“满宝,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二郎直接蹲下去哄她,“二哥帮你收着好不好,以后给你买肉买糖吃。” 满宝自认已经是大人了,而且她也有保管积分的经验,对于钱的规划正是兴致最浓的时候,怎么可能愿意给他们? 于是她把银块塞进自己的小布兜里,还捂住它道:“不行,我自己的钱自己拿。” 周大郎和周二郎就瞪向周五郎。 周五郎也抱紧怀里的布袋,这钱在满宝手里,他们或许还能落着一点儿,落在大哥二哥的手里,他们是一文钱也别想得了。 周大郎头疼,“你要钱去干什么呢?” 要是四文五文的,满宝拿着也就拿着了,可这好几百文呢。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我要给娘买药,买鸡,买肉,买衣裳,还要买油纸,买书,买纸……” 满宝发现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了,她就画了一个圈道:“我要买好多好多东西啊。” 周大郎一愣,犹豫了一下道:“那你把钱给大哥,大哥帮你拿着,等以后你要买东西了再问大哥要好不好?” 周大郎道:“你拿着钱,万一丢了怎么办?” “不会丢的,”满宝自信满满的道:“现在是五哥拿着,等回了家我就藏在房间里,我知道娘的钱藏在哪里,也知道爹的钱藏在哪里,我就把我的钱藏在另一处就行了。” 周六郎惊呼,“爹还有钱啊?” “有呀,我找出来了,爹还让我不要告诉娘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对视一眼,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周大郎和周二郎也对视了一眼,作为已婚男人,他们太知道他们爹是在干啥了。 俩人轻咳一声,也不逼满宝了,只是叮嘱她,“既然爹让你不要往外说,那这件事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咦,爹没有让我不要往外说呀,爹只让我不要告诉娘。” 周家一众人等:……所以就觉得是可以告诉他们的,对吗? 周大郎警告的看了周五郎和周六郎一眼,道:“这事回去你们也不准说了。” 然后和周二郎一起把各自的闺女扯到一边,如此叮嘱一番,这事就算过去了。 周二郎的生意并不是很好,但也卖出了好几个箩筐和篮子,这份收入在以前他觉得是可以的,但跟满宝他们比起来,周二郎又觉得太差了。 因为时间还早,大家不急着赶回去,满宝就继续带着两个哥哥和两个侄女去逛街。 当然,这次周大郎做了要求,只能在这条街上走,不许到外面去。 没办法,自家幺妹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然连赌博一条街都敢去,谁知道她跑出去还能干出什么事来? 满宝也不介意,这里卖的多是农产品,但她也逛得津津有味,当然,她更喜欢去摊位后面的两边商铺里玩儿。 正好这儿既有粮铺,也有杂货铺,她带着人先去选了一卷比较好的油纸,又去粮铺里买了一点儿小米,听到周大郎叫着回家了,这才晃悠悠的出去。 周大郎看了眼他们买回来的东西,决定回去就跟娘商量一下,一定要把满宝手里的钱全拿过来,这孩子太会花钱了,他们本来就是因为缺钱才来卖粮食的,结果一转身她进粮铺买小米去了。 但满宝的理由也特别充分,“我问过了,小米养胃和养气,我要给娘吃。” 周大郎就连连叹气,“家里也有,回家碾就行,干嘛要买呢?” 满宝一呆,问道:“我们家有吗,我怎么从来没吃过?” 周大郎就低头看了眼六郎手里拎的布袋子,抿了抿嘴没说话。 周六郎笑嘻嘻的道:“幺妹你真傻,因为我们家吃小米都是带壳吃的,你那小嗓子,当然不能吃了。” 周大郎把满宝抱到板车上坐好,道:“那是留着到来年四五月,青黄不继的时候熬粥吃的,你以后要买啥东西给大哥说一声,家里有的就别买了。” 满宝呆呆地,“那是我们家不知道怎么碾壳吗?怎么要连着壳一块儿吃?” 大丫和二丫也很好奇,因为她们好像也没吃过带壳的小米。 “有壳,那就能炖得更多,而且也更填肚子,”周五郎也有些抱怨,“早跟你说了家里有,你非不信,看,现在浪费钱了吧?” 满宝就哼哼道:“谁叫你以前经常骗我?你信用度这么低,我当然不相信你啦。” 周五郎噎住,气愤的问,“这些话是不是六郎教你说的?” “五哥,你少冤枉我,我怎么会教满宝说这样的话,我连信用度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满宝,你这个词儿用得好,五哥的信用度的确很低,不对,是没有。” 兄弟俩打打闹闹的,周大郎也不管他们,把大丫和二丫也抱到车上,就推着车快步出城,他们得赶在落日之前回到家呢。 第31章 规矩 周家还没用晚食,但饭菜都准备好了,显然是在等着他们呢,他们才一到村口,大头就领着底下的弟弟妹妹嗷嗷叫着冲上来。 也不管板车在走着,七手八脚就往上爬,周大郎和周二郎见了,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一边呵斥他们,一边抽空伸出一只手来把孩子堆到板车上。 远远的,老周头看见他们脸上的笑容就知道这一趟还顺利,背着手就转身回屋去了。 小钱氏就领着两个妯娌把堂屋的桌子拿到院子里,屋里有点黑了,点油灯太浪费了,反正外面还有光亮,在外面吃好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个抱着布袋里的钱,一个则背着背篓里的大公鸡,双双往家里冲去。 还没进门就嚷,“大嫂,大嫂,今晚炖鸡吃。” 小钱氏头也不抬的道:“美得你们,进一趟城就要吃鸡啊,家里的鸡都是要拿来下蛋的。” 周六郎已经冲到了跟前,背过身去让她看他背后的背篓,大声的道:“不要家里的鸡,要这只。” 小钱氏看到这只凄惨的鸡,惊呼,“你们哪来的鸡?偷,偷的?” 小钱氏瞪大了眼睛,难道继四郎学会赌钱以后,剩下的两个小的还学会了偷鸡? 那下次是不是要去摸狗了? 小钱氏忍不住掐腰,周六郎却不高兴了,转过身道:“大嫂,我是那样的人吗?这鸡是别人送的。” 小钱氏就松了一口气,把那凄惨的公鸡从背篓里拎出来,掂了掂,发现还挺重,她忍不住问道:“谁那么缺心眼啊,虽然这鸡看着惨了点儿,但也是肉啊,还那么肥,竟然就送给你了。” 周六郎就嘿嘿笑,“我也觉得他挺缺心眼的,不过有人说我们还吃亏了呢,反正这事说来话长,大嫂,还是先把鸡杀了炖上吧,这是满宝特意为了娘补身体拿回来的。” 小钱氏就看了一下时辰,道:“今晚算了吧,留到明天。” 她仔细地看了看手中的这只公鸡,忍不住嘀咕,“其实养养说不定还能活儿……” 周五郎和周六郎瞪大了眼,似乎看见鸡肉正远离他们而去,兄弟俩想也不想,转头就和刚进院子的满宝喊道:“满宝,大嫂要把大公鸡养起来拿去卖,你快劝劝她呀。” 小钱氏就瞪了兄弟俩一眼。 满宝顾得不得板车没停下,咕噜一下就从板车上滑下去,然后蹬蹬的跑到小钱氏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摇晃,“大嫂,大嫂,快杀,这是给娘补身体的鸡,公鸡补气血,娘吃了说不定就好了。” 钱氏也慢悠悠的走出大门,笑道:“满宝,别闹你大嫂,天晚了,要杀也得明天呢。” “不要,你看,还有光呢,晚上我们就生火吃饭,不晚的。” 孩子们也都眼巴巴的看着,老周头就道:“行了,既然是几个孩子的孝心,那就今晚做了吧,反正早做晚做都是做,我看这鸡没什么精神头,留到明天说不定就死了。” 满宝也连连点头,“死鸡不好吃。” 小钱氏就拎了鸡去杀,冯氏和何时连忙去帮忙,一个把灶上的热水烧开,一个则准备炖鸡的材料。 如今家里并没有什么好菜配它,但可以去拔两根大萝卜切了跟着一起炖。 妯娌三个在厨下忙活,周大郎几个则在院子里和老周头汇报起今天的事情来。 粮卖了多少钱,买药用去了多少钱,剩下的就交给了老周头,老周头又交给了钱氏。 家里的钱一直是钱氏管着的。 周家的田地不多不少,年成好的时候也就剩余一些,好在他们家劳力多,种地之余还能往外接一些零工,零零散散的才存下一些钱来。 家里能存下这么多钱,其中钱氏的功劳很多,因为家里的事都是她调停的,谁干什么活儿,怎么干,多数是她在安排,就连老周头都会听她的。 钱氏收了钱,数了数,在心里记下了一笔,一转头,发现满宝正跟孩子们围成一团,叽叽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她就忍不住微微一笑,问周大郎,“今天满宝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周大郎看了一眼正撅着小屁股背对着他们的满宝不知道和孩子们嘀咕了什么,大家正发出一阵阵惊呼,他就犹豫了一下道:“爹,娘,今天在县城,满宝他们也赚了不少钱。” 老周头哎呦了一声,笑道:“满宝的花篮卖出去了?” 周大郎道:“不止呢,她还过手了一只大公鸡,一转手就挣了有三钱银子。” 老周头和钱氏一呆,连忙把满宝叫过来询问。 满宝正好在跟侄子侄女们吹牛呢,见爹娘问,那小胸膛挺得更高了,骄傲的把今天他们在县城里干的事讲了一遍。 她从小就是听故事长大的,爹娘给她讲故事,兄嫂给她讲故事,庄先生给她讲故事,科科也经常给她讲故事,加上最近她还接触了一下故事书,已经稍稍摸到了一点讲故事的边儿,所以她手舞足蹈,形容到位,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 尤其是没去过县城的大头等人,虽然他们没去过,但听小姑这么一形容,他们再在脑子里一想象,就觉得自己也是去过了的。 满宝说的口干舌燥,钱氏沉默的给她倒了一碗水。 满宝喝了,眼睛亮晶晶的道:“娘,你不知道,县城里人可多可多了,下次我带你去好不好?” 钱氏微微一笑,“我去县城干什么?你们去就行。” 周大郎的目光从满宝的小布兜滑到周五郎抱着的布袋,道:“娘,这么多钱不能给孩子们拿吧,万一掉了怎么办?” 钱氏也对满宝道:“满宝,把钱给娘,娘帮你保管着好不好?” 满宝摇头,“我要自己管,我都是大人了。” 钱氏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也是咱家的一份子,你知不知道家里的规矩?” 满宝摇头。 钱氏就道:“你哥嫂他们在外头挣了钱,都要交六成到公中,你要自己拿钱也成,得上交六成。” 既然是规矩,满宝没有不答应的,她想了想道:“行吧,不过我得数一数一共有多少。” 第32章 散财 趁着天没黑,满宝拖了一个袋子垫在地上,把布包里的铜板都倒出来数,再把自己布兜里的铜钱和银块也拿了出来。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虽然知道他们赚了不少钱,却不知道原来有这么多。 周大郎和周二郎是一直知道,所以受惊还有限,周三郎和周四郎却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和他们爹娘一起愣愣的盯着正蹲在地上数钱的满宝。 周五郎找来了串钱的绳子,然后大家开始数钱。 周五郎虽然勉强能数到一百了,可总是会出错,所以他就十个十个的数,数成一堆,到时候再数出十堆来,那就是一百文了。 满宝很鄙视他,让他在后面串钱,自己来数。 大头他们跟着凑热闹,也跟着一二三四的念,大数到二十就混乱了,一会儿忍不住喊了一声十七,一会儿又喊二十二。 满宝却好似一点儿也不受影响,自顾自的往下数。 老周头坐在一旁,摸了摸腰间那点没舍得抽的烟丝,还是挤出一撮来放进烟杆里点着。 他就这么看着满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满宝顺利的数到了一百,把钱都推给五哥串上,又重新数,周六郎也捏了一根绳子等在后面串。 大头等人跟着凑热闹,一边跟着满宝十五十六的数着,一边偷偷的去摸一摸钱。 好多钱呀,摸一摸也好啊。 满宝很快算清楚了钱。 加上傅文芸给的十文押金,一共是二百七十文。 她摸出那角碎银子,让钱氏帮她称一称一共有多少。 钱氏称了一下,笑道:“三钱四分,算三百四十文。” 大家哇的一声,满宝就掰着手指头算,算得满头大汗,大家也不帮她,就看着她在那里七十加四十等于多少的算着。 老半天,满宝才算出来,大喊一声道:“是六百一十文。” 钱氏笑着点头,“所以你要交多少到公中?” 让满宝凭空算当然是算不出来的,她抓了抓脑袋,最后让大头和二头帮她找来了六颗大石头和六颗小石头。 把六颗大石头摆成一列,指着道:“这是一百文,要给娘六十文……” 满宝在大石头的前面放下一颗小石头,道:“这就是六十文。” “这也是一百文,也要给娘六十文……一共是六个六十文,”满宝数了数,一个一个的往上加,最后拍着小手道:“三百六十文,再给娘六文钱就可以了。” 满宝把那角碎银给钱氏,又从散落的铜板里数出二十六文给她,这就算交了公中了。 剩下的钱就是他们的了,一共还有二百四十四文。 满宝就把给她出过力的小伙伴都叫到身边,数了数人头,很大方的一人给他们十文钱。 包括帮她编竹篮的老周头和钱氏都有,这就去了八十文了。 考虑到今天大丫二丫和五哥六哥陪她去县城,也出了好大的力,又一人给他们十文。 大家就看着满宝满屋子乱转的做散财童子,孩子们接钱之前都要看一眼父母。 见满宝这么散钱,周大郎他们下意识的想要拒绝,但又一想,这样一来,钱不就从满宝手里出来了吗? 于是他们又乐呵呵起来,示意他们接。 跟满宝抢钱是不可能的,但跟自家孩子抢却不要紧,甚至还凑了一下热闹,“满宝,你那竹篮我们也帮忙了的,我们没工钱吗?”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也给三个哥哥发了一回钱,一转身看见嫂子们,觉得她们也挺辛苦,也给她们发了一趟。 串好的钱又都散开了,最后留在满宝手里的只有六十四文了,她也不在意,乐滋滋的往兜里装,发现她的兜太小,还和小钱氏商量呢,“大嫂,你帮我把衣服上的布兜改大一点吧,这样装的钱多。” 何氏的针线最好,她笑道:“小姑,你就这么小,布兜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等以后家里有了碎布料,我给你做一个布袋,就跟荷包似的。” 满宝高兴,“好啊,好啊。”她眼珠子转了转,道:“样式我要自己设计。” 何氏笑着应下,把满宝给她的十文钱收好,上次为了给周四郎还赌债,各房的钱都掏光了,这下总算是有了进帐。 虽然满宝手上的钱还剩很多,但跟之前的六百多比起来,这六十四文已经不被大人们看在眼里了。 他们也知道,想从她手里接管这些钱是不可能的,所以大家纷纷瞄上自家的儿子女儿。 老周头先看向周五郎和周六郎,惬意的抽了一口烟道:“你们俩留下两文钱就行,其他的让你们娘替你们收着,以后给你们娶媳妇用。” 周大郎也对大头和大丫道:“让你们娘替你们收着,以后给你们买新衣裳。” 周二郎也看向他们家的俩孩子,哄道:“来,爹替你们收着,回头给你们买糖吃。” 孩子们都捂紧了铜钱,想哭但又不敢哭。 现场唯一没拿到钱的只有周四郎和三个小豆丁了。 满宝目光落在四哥身上,很快从他身上滑过去,然后拿出三文钱来分给三头,四头和三丫,特别大方的道:“小姑给你们的。” 三个小豆丁连忙接住,奶声奶气的和满宝说了声,“恭喜小姑发财。” 满宝乐滋滋的。 周四郎蹲在一旁,差点哭出声来,满宝就蹲在他身边,唉声叹气的道:“四哥,你现在还是坏人,所以我不能给你钱。” 周四郎红着眼问她,“我不是你哥吗,怎么就是坏人了?” “赌钱的都是坏人,”满宝肯定的道:“只要改过自新的人才有可能讨人喜欢,不然所有人都会讨厌你的。” 周四郎第一次低垂着脑袋沉默的蹲在地上没说话,当所有的人都有,而就他没有时,他终于察觉到了因为赌博而受到的那份区别对待,他眼圈忍不住泛红,小声的道:“我,我知道错了。” “真是太好了,那就再接再厉,让爹娘和哥哥嫂子们看到你的诚意吧,”满宝学着二哥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开荒开得怎么样了?” 周四郎就叹气一声,道:“入冬前应该能开出来。” 满宝就道:“明天我去帮你。” 别,她去除了瞎指挥,他看不出她有什么用处。周四郎闷闷的道:“明天你不去学堂吗?” “去呀,但我可以先去地里走一圈,回来再和大嫂去学堂。” 满宝还没有成为学生的自觉,自觉得来去自由,还跟以前一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33章 天降喜事 厨房里飘出了鸡汤的香味,满宝也不和四哥聊天了,跟在小钱氏的屁股后面,钻进厨房里看热闹。 周四郎也打起精神来,钱他没有,鸡他能吃的吧? 这只公鸡虽然拿回来的时候很凄惨,但在斗鸡前它是一只很健壮,很英俊的公鸡,被喂养得很好。 也因此它的肉不少,小钱氏特意留出一半来,留待明天再熬汤给婆母吃。 所以今晚的鸡只有一半。 但满宝并不知道,因为家里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她的。 小钱氏先给婆母盛了一碗汤,又捡了几块肉给婆母,然后给了满宝一个鸡腿,其他几个孩子便也分了一块肉,其余就不剩多少了。 但大人们开始动筷后也并没有动肉,而是夹着萝卜吃,也吃得津津有味。 最后的鸡肉自然是全进了孩子们的肚子里,四五六三人也吃了好几块,心满意足的帮着收拾碗筷,回味了一下这个味道。 满宝也很少能吃到鸡肉,今天晚上一吃,觉得还挺好吃,于是和钱氏道:“娘,以后等满宝有钱了,天天给你买鸡肉吃。” 钱氏一乐,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好啊,娘等着满宝的鸡肉。” 早早的,满宝就爬上了床,先是偷偷溜进系统自带的空间里剥糖纸,她可是答应了傅文芸明天要给她一百颗糖的。 剥着剥着,满宝累了,就和科科抱怨道:“为什么你们的糖都要包着糖纸呢?” 系统道:“也有不包的。” 满宝立即道:“是什么样的,你怎么不买那种?” “星际评论,那种糖比不上这种,我以为宿主会更喜欢这个。” “不要紧啦,反正又不是我吃。”满宝让科科给她买一袋来看看。 系统看了一眼她的积分,非常快速的给她买了一大袋,满宝撕开包装,发现里面的糖是一颗颗白白圆圆的糖果,她拿起一颗尝了尝,点头道:“好吃呀。” 系统道:“还有其他颜色的,你要试一下吗?” 满宝问,“味道一样吗?” 系统:“不一样。” “那就买来试试吧。” 系统选了选,没有选颜色特别鲜艳的,而是比照着这个世界可以有的工艺,可以有的糖果颜色来选,只不过他购买的颜色要更好,更均匀一点罢了。 他知道,这些糖果宿主是很少吃的,多半是要卖出去。 宿主年纪小,考虑不到安全问题,它却不能什么都不考虑。 满宝并不知道这些,看到出现的三袋糖果,每一种都撕开来尝了一颗,她选出了最好吃的一种,按照顺序给它们排好队,于是从她认为最不好吃的那袋里选出一百颗来,打算明天让五哥带着这些去县城。 满宝计划好明天的事,躺回到床上,心满意足的卷着小被子睡觉。 但其他各房却并不平静,父母都在哄着孩子把钱拿出来呢,就连周五郎和周六郎的钱都被老周头强逼着上交了一大半。 本来二十文的钱,最后只结余了五文在身上。 这还是因为兄弟俩提起了老周头的私房钱,老周头这才网开一面,让他们留下的,不然恐怕一文钱都留不下。 老周头把从两个儿子那里搜刮回来的三十文交给妻子,压低了声音道:“孩子们都大了,管不住了,给他们身上留一点钱吧。” 钱氏把钱收好,道:“明天你就拿着钱先把村长家的债还了吧。” 老周头应了一声,钱氏继续道:“我听说白老爷家要修房子,明儿让老大老二和老三都去看看,要能选上,也有一些进项,入了冬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满宝这两年穿的都是我的旧衣改成的衣裳,不怎么暖和。她要去学堂和先生念书,那里冬天没炭火,肯定冷,还是给她换套新的,至少不能冷着身子。”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 夫妻俩商量好明天要做的事,老周头就去看了一眼隔间里的满宝,见她没踢被子,就放心的回去睡下了。 一连三天都早起,满宝竟然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外面刚有动静她就醒了,然后骨碌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趴在窗口往外看。 小钱氏在院里看见,哎呦一声,连忙快步上前把她塞进去,然后关上窗户,隔着窗道:“小姑,早上天寒呢,你衣裳也没穿好就往外探,万一凉着怎么办?” 已经起来的钱氏就在里间喊满宝,道:“老实在被子里躺着,一会儿娘给你穿衣裳。” 满宝吐了吐舌头,钻进被子里躺好。 等穿好衣服洗漱好,满宝就悄咪咪的找到周五郎,用一大张油纸把糖果都包了起来交给他,小声道:“这事不能告诉爹娘。” 不然她没法解释这糖哪来的。 周五郎表示没问题,他也不想说,不然赚的钱都要被爹拿走。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吃早食就出门,大人们只当他们是去和周四郎一起开荒,并不知道他们往县城里去了。 而周四郎早习惯了两个弟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为,想想以前,他干活儿,只要不被父兄压着,他也是这样的。 所以他自己扛了锄头去荒地。 大头和大丫等懂事的去帮忙。 但也就是帮着割草,捡石头,再把草和石头都抱出去垒好。 满宝也跟着了,非常勤奋的帮着捡石头,就在她搬得起劲时,系统里叮铃铃的声音响起,系统道:“宿主,昨天收录的两种花卉研究出来了,奖励积分已到账,可以查看了。” 满宝就去看,发现数字变得好大了。 系统的声音有些雀跃,它道:“两种花,一种叫紫藤,一种叫映山红,都是原始物种,在地球纪元时期就绝种了,但留下的基因图谱中有它们的基因,所以百科馆的科学家们才能很快确认它们的名字。这两种植物的收录意义重大,所以百科馆一次性给予宿主一千积分的奖励,除此外,紫藤的积分奖励为三百五十,映山红为三百八十,请查收。” 满宝忍不住问,“为什么它们这么多,之前我挖了那么多花花草草给你,都只有一点两点的。” 刺泡最多,但也只有五十。 系统道:“积分是百科馆根据该植物的价值,稀缺程度,影响力等做出的综合评测,宿主运气很好,这两种植物在地球纪元时就已灭绝,而百科馆的科学家们曾想根据留下的基因图谱复原这两种植物,都做不到,所以宿主收录的这两种植物意义很大。” “宿主,你已达到开启商城的条件,是否开启商城?” 第34章 教女(给书友57287晓雪的打赏加更) 满宝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她忙不迭的点头,“开呀,开呀。” 于是系统就黑屏了,但科科的声音还在,“商城开启需要一定时间,请宿主耐心等待。” 于是连声音都没有了。 但满宝依然很开心啊,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最直接的表现是,她不满足于一颗一颗石头的往外搬了,她挥起了自己的小手直接往外扔,偏她力气又不大,石头基本上就掉到她脚边不远处。 周四郎见她把大头他们好容易堆成一堆的石子给散得到处都是,气得大吼,“满宝!” 满宝吓得蹦了一下,转身就跑。 二丫连忙去追,今天轮到她看着小姑。 二丫把嘟嘟囔囔的满宝送回家,然后就留在家里帮忙了,也就扫扫院子,比在地里轻松多了。 满宝则钻进房间里和钱氏告状,“娘,刚才四哥吼我,差点把我吓死了。” 钱氏问,“你做了什么事惹着他了?” “我没做什么事啊,我在帮他呢,”满宝道:“我帮他把石头搬出去,因为太多了,我想直接扔出去就算了,但他不领我的情,还吼我。” 钱氏就道:“一定是你没把石子扔出去,反而散得满地都是,那不是在给他们找事吗?活该被吼。” 满宝不服气的嘟嘴。 钱氏就道:“你还小,这种活儿不适合你,还是去学堂吧,跟着先生念书,多学一些字和数,回头可以帮家里的忙。” 满宝道:“嫂子还没去呢。” “你嫂子是去做饭的,你是去上学的,本来就不一样,你看哪个学生是等你嫂子去做饭后才去的?” 满宝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于是摇头。 钱氏说道:“这就是了,满宝,既然你已经拜了老师,那就要好好读书,才不辜负爹娘和先生对你的期望,以后你少往山上跑,早起后就去学里念书,我已经和你嫂子说过了,以后早上一起来就给你做早食,中午你在学里吃,也和那些公子一样,每天吃三顿。” 钱氏看着满宝,目光幽深,“满宝,你不仅要聪明伶俐,也要健康平安,知道吗?” “知道啦,知道啦,”满宝点着小脑袋道:“娘说过好多遍了,什么都比不上活着和健康。” 钱氏露出笑容,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就是了,好了,快去学堂给先生道歉吧,一大早的就跑出去,都是跟着你五哥六哥野惯了的。” 满宝吐吐舌头,临时交代了一句,“娘,今天五哥六哥不回家早食了,让嫂子不用给他们留。” 钱氏挥了挥手道:“知道了,本来就没做他们的,快去学堂吧。” 满宝觉得娘亲的眼睛很平静,好像啥都知道一样,满宝就缩着脑袋往外跑。 钱氏微微一笑,闭起眼睛念经。 她身体已经破败,走快一点都能喘气,所以基本上不出大门,大部分时间是在屋子里念经祈福。 满宝跑去学堂,庄先生正在上课,看到窗户那里探出一颗熟悉的小脑袋,他就忍不住一乐,放下书,冲着那颗脑袋招手。 满宝就蹬蹬的跑进去。 庄先生笑道:“今天怎么不来上早课?” 满宝心虚的低头,小声的说了声“对不起”,然后问道:“先生,我以后都要和白二他们一样上早课吗?” 庄先生笑着点头,“是啊,我已经收你做弟子,也和白老爷谈过了,他同意你进学,所以你也要和其他同学一起上早课才好。” 庄先生把满宝拉到身前,和同学们介绍满宝。 教室里坐的孩子,谁不认识满宝啊,大家都熟得很。 于是和满宝好的就冲她挤眉弄眼,因为她个子矮,坐在前面的人还给她腾了一个位置。 但也有跟她关系不好的人,当着先生的面不敢做什么,但避过先生,不少人都冲她做鬼脸,白二郎最气,但满宝离他挺远,他想踹一下她的凳子都不行。 要说白二郎为什么那么讨厌满宝,那当然是因为满宝她真的很讨人厌啦。 他是今年年初被扔到学堂里念书的,七岁的小孩儿,正是最顽皮的时候,以前他在家里千娇万宠,他奶奶疼他,他娘爱他,他爹也总夸他,就是他哥都总是让着他。 进了学堂怎么可能坐得住? 于是进学堂第一天他就被打了手心,而就在他被训斥和打手心的当口,满宝的小脑袋摇摇晃晃的从窗户那里升了起来。 于是,白二郎对她的第一印象就不好。 但这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之后念书,他发现自己还念不过一个年纪比他小,还只能蹲在窗户外偷听的小女娃。 当然,白二郎不觉得是自己笨,而觉得是满宝打扰了他。 不错,就是打扰了他,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而满宝就蹲在窗外,可不就影响了他吗? 为此他和他爹和先生告过不少状,但都不管用。 先生给他的回答是,把他调到窗户的另一边,不让他靠窗,结果因为距离远了,他威胁不到满宝,只能隔空跟她较劲儿,成绩反而下降了。 于是先生又把他调回来了,最可气的是,不知道先生怎么和他爹说的,他爹竟然很赞同满宝趴在窗外听课,一直不阻止。 现在更气人,她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了。 白二郎气得一个上午都没听课,他的好朋友给他出主意,“你不是说你有一个很讨厌的堂弟也要来上学了吗?你让他们去打架吧,不然你要是动手打满宝,先生一定生气。” 另一个朋友也道:“不错,先生好像很喜欢满宝,她又比你小,你打她,一定是你不对。对了,你堂弟几岁?” 白二郎觉得他们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不在意的道:“管他几岁呢,反正也是个讨厌鬼,让他们两个讨厌鬼打起来,最好都被先生抓住打手心。” “那怎么样让他们打起来?” 白二郎就眼珠子一转,道:“下课我们一起去找虫子,明天上课我们就放到满宝的桌子上,就说是我堂弟放的,到时候他们就打起来了。” 另外两个小朋友都觉得这个主意好。 第35章 青梅揍竹马 庄先生在教《论语》了,他给满宝手抄了一本,算上之前的《千字文》,满宝一共有两本“书”了。 满宝喜滋滋的,因为是第一次能坐在教室里和同学们一起上课,她特别兴奋,读书的时候扯着嗓子喊,回答问题也特别积极。 庄先生感觉得到课堂上的气氛活泼了许多,于是连着夸了满宝好几句,这让某人更生气了。 他决定下课后就和小伙伴们去找虫子,一定要讨厌的堂弟和讨厌的满宝打起来才好。 只是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动手呢,满宝就先和他堂弟打起来了,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其实就是今天下午下晚课的时候。 因为来上学的学生不仅是七里村的,还有附近两个村的,为了能让孩子们平安回去。 庄先生都是申正时分就下课,邻村的孩子赶着回家,本村的孩子却是可以和小伙伴玩一玩再回家用晚食的。 满宝当然也不回家啦,她把自己的书抱好,蹬蹬的往外跑。周家一向疼她,虽然学堂是在本村,但一定会叫人来接她的。 今天被安排了接送任务的就是九岁的大头。 满宝往外一跑,就听到外面哇哇的叫声,立刻忘了要去找大侄子回家,直接抱着书去凑热闹。 她挤进去一看,就见她的二侄子被一个人压在身下揍,对方面生,她没见过。 于是满宝怒了,生人竟敢来他们村欺负人,还欺负的是她亲侄子,叔叔能忍,姑姑也不能忍啊。 于是满宝把书一放,直接扑上去把人按倒,哇哇叫着就替她二侄子还手了。 白善宝刚取得阶段性的胜利,还没来得及开心,就猝不及防的被按倒。 白善宝气坏了,他抬头还没来得及看清无耻的偷袭贼长什么样,就被一巴掌拍在脸上。 白善宝大怒,直接抱着身上的人翻了一个身,伸手就打。 满宝用手臂挡住,但对方力气大,她觉得自己打不过,气急之下,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张嘴就咬上去。 满宝还没用力呢,白善宝察觉到疼,“哇”的一声就哭出声来,声音之尖锐吓得满宝顿了一下,然后松开嘴。 见白善宝闭着眼睛哇哇大哭,她忍不住大声道:“别哭啦,我不咬你啦。” 白善宝此时根本听不进旁人说的话,只觉得自己被咬了,一定出血了,一定疼死了。 他哇哇大哭,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点着脸道:“真是羞,男子汉大丈夫竟然打不过一个小女孩。” 满宝虽然不喜欢这个被她揍的白白胖胖的小孩儿,但更讨厌白二郎说话的口气,于是冲白二郎挥了挥拳头道:“你敢笑话我们,小心我揍你。” 白二郎一愣,然后怒道:“你打得过我吗?” “我打不过你,我让我大侄子打你!” 两个小孩就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的吵起来,白善宝总算是有感觉了,他睁开了眼睛,泪眼朦胧的看着满宝,一抽一抽的撸起自己的袖子看,没看到血,这才小松一口气。 然后就怒气勃勃的瞪着满宝,似乎也想咬她一口。 满宝这才把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先发制人的问道:“你为什么打我侄子?” 二头先告状,“小姑,他抢我的石头。” 白善宝怒道:“明明是我先看到的,是你抢我的!” “你不是我们村的人,我们村的石头都是我们的,不许你捡我们村的石头。” 白善宝涨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二头被满宝一巴掌拍在脑袋上,道:“原来你才是坏蛋,我不跟你好了。” 二头一呆,然后委屈道:“明明是他欺负我。” “你干嘛抢他的石头?”满宝道:“没主的东西,谁都可以拿,他拿了就是他的了,因为是在我们村捡的你就抢过来,那你以后去县城,路过别村的路,是不是别人也可以不让你走?” 白善宝连连点头,“没有这么没道理的人。” 满宝:“就是,就是。” 两个刚才还打在一起的人竟然成了统一战线。 二头一脸委屈的看着小姑。 满宝就让他把石头还给白善宝。 二头不甘不愿的把那块特别光滑的石头给他。 白善宝接过,哼哼了一声,虽然满宝是在替他说话,但他依然决定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坏人。 白善宝瞪着大眼睛看她。 满宝就拍拍屁股起身,招呼二头回家。 白善宝没等来她的道歉,不高兴了,一把扯住她,“你还没跟我说对不起呢。” 满宝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跟你说不对不起?” “你打我!” 满宝:“那是因为你打我侄子。” 白善宝:“是你侄子不对的。” 满宝蛮横,“那你也不能打我侄子,我打你是因为你打我侄子,反正我就不道歉。” “你还是奸人,就会偷袭!” “我才不是奸人呢,能打赢就行,你管我有没有偷袭。” 白善宝,“反正你就不对,偷袭的不是男子汉。” 满宝:“我本来就不是男子汉,我是女孩子……” 俩人越吵火气越大,最后白善宝丢下石头道:“你敢不敢光明正大的跟我打一架?” “不敢怕什么?”满宝伸手就去推他。 白善宝没料到她说动手就动手,火气也上来了,他比满宝高一点点,也比满宝胖一点点,被推得后退了两步,一怒,直接就抱着她掰到地上,两个人瞬间在地上打成一团。 二头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撸了袖子要去帮他姑,大哥让他来接人,回去要是让爷奶爹娘知道他让小姑跟人打架了,回头他和大哥肯定都得挨揍。 白二郎虽然很不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弟,但更不喜欢满宝,见二头要帮她,便也上前,于是两个人打架变成了群殴。 最后不知道是谁去学堂里喊了一声,庄先生跑了来才把孩子们分开。 庄先生气得不轻,将四个孩子检查了一遍,发现二头和白二郎的脸上有点红,应该是孩子们抓的,其他问题没有。 而一旁打得似乎很激烈的满宝和白善宝却没什么伤,就是衣服脏得不行,应该是在地上滚着的。 庄先生运了运气,满宝进学堂不易,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但白二郎被打的事肯定瞒不住,庄先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四个孩子都拎回学堂,然后让学生们回去叫两家的家长过来。 与其暗着,不如明着,这样大家心里若是有疙瘩,也好说出来解决掉。 第36章 罚 满宝上学第一天就被叫家长了。 连身体不好的钱氏都着急忙慌的从房间里出来,在小钱氏的搀扶下赶到学堂。 白家的速度也很快。 白老爷这一年没少被叫家长,知道自家儿子在学堂里劣迹斑斑,更知道打架他一定是打人的那一个,所以倒不急。 但一听说白善宝也参与了打架,他就坐不住了,白善宝和他儿子可不一样,那可是个宝贝疙瘩。 白老爷不敢耽搁,连忙通知了婶娘和弟妹,于是白家一家人也浩浩荡荡的来了。 两家人在学堂门口遇上了。 一边是绫罗绸缎,一边则是布衣补丁,相同的却是脸上的焦急。 只从人数上来比,双方是势均力敌。 但现在双方都没有打量对方的意思,钱氏和另一个似乎年纪相仿的老太太齐齐往庄先生的住处快步而去。 小钱氏扶着钱氏和对方在门口狭路相逢,钱氏虽然焦心,但还是扯着儿媳妇停了一下,让对方先行。 对方也顿了一顿,见钱氏相让,她也不客气,扶着自己的儿媳妇就跨过大门,急急地往里而去。 就见院子里,四个小孩站成一排,而庄先生正生气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奔进来的两家人看到各自的孩子直挺挺的站着,偶尔还能用目光较劲,就知道没多大问题,不管是先到的婆媳俩,还是后到的婆媳俩,都同样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她们同样无视眼巴巴看着她们的孩子,齐齐去向庄先生请罪。 孩子在学里打架,哪怕不知道缘由,她们也先羞愧起来。 庄先生见她们知礼,脸色便缓了一点儿,然后指着四个孩子道:“这四个孩子,二头且不说,另三个却是我的学生,他们能在学堂外打起来,是老夫教导得不够深刻,今日叫你们两家过来,一是让你们回去教一教孩子,二来也是告诉你们一声,接下来我会着重关切这三个孩子。对赏错罚,诸位家长也好心中有数。” 昨天庄先生去白家的时候就见过白善宝了,当时刘氏婆媳也见过庄先生,也说定了让白善宝跟着去学堂念书,所以严格意义上,白善宝也是庄先生的学生。 刘氏看了一眼孙子旁边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知道她就是周满,是庄先生的弟子,昨天庄先生去白家,为的就是她入学的事。 刘氏当然不相信她孙子会和这样一个软软的小姑娘打起来,所以她目光扫了一下白二郎和二头,低头问道:“庄先生,不知道几个孩子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庄先生显然已经气过了,但此时再提,还是忍不住再气,他把手里的石头放到石桌上,沉着气道:“为这一块石头。” 大家一起瞪着眼看那块石头,没看出它有什么不同,路上不到处都是吗? 白老爷率先对白二郎发难,他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我让你不好好学习,摸什么石头,就为了一颗石头,你跟堂弟打架?” 白二郎捂着脑袋道:“我才没跟他打,我是帮他的,这么一块臭石头我才看不上呢,我房间里比它好看的多的是!” 白老爷就看向二头,那跟善宝打架的就是这个了。 见他跟善宝差不多一样大,但乡下孩子肯定力气更大,他不由担心起来,善宝身上不会真伤着了吧,那回头婶娘估计得哭死。 刘氏也有点担心,但庄先生在这里,她不好做什么,但她儿媳妇郑氏却忍不住了,一把扯过白善宝,上下摸了摸,问道:“善宝,你伤着哪里了?” 站在一旁的满宝就冲他做鬼脸,本来眼眶已经泛泪,想要大哭出声的白善宝立即不哭了,凶狠的瞪回去,仗着有祖母和娘亲撑腰,还想伸手推满宝。 小钱氏眼疾手快的把满宝给扯过去,也抱到了怀里。 于是两家的大人就面对面了。 一旁的二头被白老爷盯着,怕得不行,转头看见他爹,就一头扎进他怀里,哇哇哭道:“爹,爹,我没打他,是他打我!” 白善宝也转头过去看了一眼,学着满宝的样子做了一个鬼脸,“手下败将!” 他转头和他娘告状,“娘,打我的不是他,是她!” 大家顺着他的手指看到满宝,沉默了一下。 庄先生补充道:“白善打了二头,满宝就和白善打起来了,二头要帮忙,白诚就跟二头打起来了,他们四个谁都没落下。” 庄先生道:“我看孩子就是精力太旺盛了,二头且不说,老丈把孩子带回去好好的教一教,白诚,你今晚要写二十个大字,白善,满宝,你们每人写十个大字,明天我要检查。” 白诚不甘心,“先生,为什么我写的比他们多?” “因为你比他们年长,他们打架,你不仅不劝诫,还在一旁煽风点火,参与其中,你说你该不该罚。” “那也不该比他们的重啊。” 庄先生淡淡的道:“二十五个大字。” 白老爷就瞪着儿子,白二郎只能缩着脖子低下头。 知道跟白善宝打架的是满宝以后,刘氏和郑氏不好意思了,她们看了一眼明显比善宝矮一些,瘦一些,还是女孩儿的满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搂着白善宝,却没再提伤不伤的事。 小钱氏则悄悄的摸了摸满宝,满宝似乎觉得痒,咯咯笑着躲了一下。 留意观察的钱氏和小钱氏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看着也不像是受伤的。 双方家长代各自的孩子认下责罚,白家的家长们还押着白二郎和白善宝给二头和满宝道歉。 没办法,白二郎比二头大,白善宝不仅比满宝大,还是男孩对女孩,白家人都觉得是自家孩子占了便宜。 而且打架的原因又是为了抢一块石头这样的小事。 但别说白二郎,就是白善宝都犟着不肯低头,还对满宝哼哼了两声。 满宝也不甘示弱,同样瞪着他,没办法,看着俩孩子不像是能认错,为了不在庄先生面前把形象弄得更坏,白家的家长们连忙歉意的对钱家人笑了一笑,然后拽着自家的孩子离开。 打算过后再押着孩子去道歉。 第37章 教子 庄先生让白家人把白诚和白善带回去了,留下了满宝。 他回屋拿了一沓纸给满宝,道:“明天把罚写的字交上来,下次再打架就不是罚字这么简单的了。” 满宝乖乖的应下,却不觉得写字是惩罚,因为他们读书本来就要写字呀。 钱家的人连连给庄先生鞠躬道歉,把两个孩子领回去了。 刘氏他们没走多远,稍稍回头一看就见周家人正簇拥着满宝和钱氏往回走。 郑氏也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道:“他们家人可真多。” “可不是,”白老爷道:“六个儿子呢,倒不是七里村生得最多的,却是能站住最多的,所以他们家人丁最兴旺。” 刘氏则看了一眼扶着钱氏的满宝,道:“他们家怎么是女儿上学堂?” 白老爷就笑道:“他们家哪有钱读书,只是这小姑娘聪明,庄先生喜欢,所以收了当弟子,这才放进了学堂里。不用交束脩,就连书都是庄先生给手抄的,听说拜师的时候,庄先生还送了他们家一套笔墨砚,这就算齐了。” 郑氏听了便道:“农家人是要艰难一点。” 刘氏却道:“那说明这孩子不仅聪明,且乖巧,是个可人疼的孩子,不然庄先生也不会如此爱才。” 于是再度看向孙子,脸色沉了沉,回去就问他,“周家小娘子比你年纪小,还是个女孩儿,你怎么能打人家呢?” 白善宝很委屈,举起手臂道:“是她先动手的,她还咬我了呢。” 郑氏急得去撸他的袖子,见手臂光洁白滑,一点印子也没有,郑氏就收回手,看向婆母。 刘氏脸色更沉,问道:“她咬你哪里了?” 虽然手臂上没印子,但白善宝还是觉得那种感觉留着,所以指了一处道:“这里!” 刘氏就忍不住轻轻地拍桌子,喝道:“善宝,祖母从小就教你不许说谎!” 白善宝一懵,哇的一声大哭,喊道:“我没说谎,她就是咬我了,不信你去问她,也是她先打我的,她还偷袭,她才是大坏蛋!” 而另一边,钱氏也在教训满宝,她已经检查过,满宝没伤着,所以现在可以放心的骂她了。 “你是女孩子,有矛盾了和人好好讲道理,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满宝:“他在打二头。” “那你也应该先把人分开,再问对错,怎么能动手打人?人家是客人,来我们村就是生客,你欺生就是无礼。”钱氏沉着脸道:“娘从小是怎么教你的?咱要做一个有礼数的人,刚才当着庄先生的面,你不仅不给人道歉,还给人扮鬼脸,娘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 满宝心里有些委屈,眼眶就有些发红。 钱氏就背过身道:“你不用当着我的面哭,自己去对着墙壁想一想,娘说的到底对不对。” 钱氏也抹了眼泪道:“送你去学堂是让你去读书明理的,你一个女孩儿,又不能出去靠卖弄才识挣钱,也不能考官,我为什么送你去学堂?为的不就是你更知礼明理吗?如果你去学校学的是打架斗殴,趁早回家,以后也不准再去学堂偷听了。” 满宝的泪珠就成串的往下落,她心里难受得不行,扑上去抱住母亲的腿,哭道:“娘,我知道错了,你别哭,别生气。” 钱氏扭着头没说话。 满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我明天就去和他道歉……” 钱氏的面色这才和缓了一点儿。 屋外,冯氏揪过二头的耳朵,训他,“让你去接你小姑,结果你为了一块石头跟人打起来,皮痒了是不是?” 小钱氏也在揍大头,“给你分派任务,你倒会偷懒,指使起你弟弟来了,他才几岁,你就让他去接小姑,今天好险你小姑没被打,要是碰上一个大孩子怎么办?” 于是外面很快鬼哭狼嚎起来,大头和二头都被打得嗷嗷的。 晚上,三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起蹲在厨房里烧水。 作为惩罚,今晚的热水要他们三个来烧。 当然,作为从没下过厨房的满宝是不懂的,于是生火的是大头,看火的是二头,满宝就抱着膝盖坐在一旁思考。 其实就是在找科科聊天,她和科科求证,她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系统翻了不少教育类的书籍,代入满宝和二头的身份,作为长辈的满宝在面对被打的二头时,她的处理方法的确是错误的。 听科科也这么说,满宝就垮下肩膀,“那我明天和他说对不起吧,你说我给他糖吃,他会不会原谅我?” 系统道:“送礼应该是送对方喜欢的东西,或许你明天可以问问对方。” 满宝觉得他说得对,于是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来,一出来就看到大头和二头苦着一张脸。 满宝已经想通了,她从来都是个有错就改的好孩子,既然已经决定,那就没什么可伤心的了,于是她的精神头又回来了。 见大侄子和二侄子这么低落,她就剥出两颗糖来塞进他们嘴里,安慰他们道:“没事,明天大嫂二嫂就不记得这事了,别伤心。” 大头和二头意外得了一颗糖,当然不伤心了,精神一振,就小声和满宝道:“小姑,你放心,过两天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帮你揍回去。” 满宝不开心了,“原来你们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把糖还给我,我不给你们吃了。” 大头和二头含着糖一愣,然后立即咯嘣一声把糖咬碎了,还和满宝说,“已经吃了。” 满宝怒,“吐出来!” 大头和二头抓紧咀嚼,然后张开嘴让满宝看,连糖渣都没有了。 满宝就道:“以后再不给你们糖吃了。” 还是大头机灵,他立即道:“小姑,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打架了,也不去找那小子算账。” 满宝这人才勉为其难的原谅他们。 而白家那边,刘氏正押着白善宝跪在地上,她抹着眼泪道:“你从小就聪慧,本想你能继承你父亲遗志,以后可以读书进学,光宗耀祖,可是你呢,玩物丧志不说,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打架本来就不对,何况还是打一个小娘子,当着先生的面不仅不认错,还瞪人做鬼脸……“ 第38章 同桌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家里人忙活,周五郎和周六郎溜进屋里挟持了满宝,一人一只手抬到了后院,悄悄的把昨天卖糖得的钱给她,“一共是四十文,算上定金正好,那傅小姐还挺喜欢吃的,说下次还和我们买呢。小姑,你能不能问一问庄先生,他的糖都在哪里买的,贵吗?” 周五郎显然想到了倒卖的主意,满宝数出二十文自己收了,把剩下的钱给他们俩人分,道:“我问过先生了,先生把那个人介绍给我了,现在我跟他是朋友,放心吧,我以后会买很多很多的糖回来给你们的。这种糖只有我们有,下次你再去卖就和她说,我们要一文钱一颗糖。” 周六郎觉得太贵了,“会不会卖不出去?” “肯定卖得出去,傅小姐的爹是县令,你看我们每天这么多人进县城,他就赚了多少了?” 周五郎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还小声道:“我今天出城时和守城的士兵聊了一会儿,他们说,县令又要出新规了,以后凡是进城的,不管挎不挎篮子都要交一文钱进城费呢。” 满宝咋舌。 眼珠子一转道:“那我们这样光手进城也是亏的,你们进山找一些漂亮的花吧,让二哥给你们编小竹篮,再往里头放一颗糖,一个五文,一个五文的往外卖,肯定卖得出去的。” 周五郎觉着这个主意好,从她给的二十文钱里数出十文来给她,道:“满宝,你多买一点糖回来,这十文钱算我和老六出的。” 满宝一点压力也没的接过,拍着小胸脯道:“没问题!” 何氏打了鸡蛋水出来,没找着满宝,就喊了一声,“满宝,你上哪儿去了?” 满宝就抬起自己的两条小胳膊,周五郎和周六郎就一人一边的抬着她飞快的过去。 满宝高兴的咯咯笑起来,还叫道:“再快一点,再高一点儿。” 何氏见兄弟俩这么抬着满宝,忍不住拍了一下他们的后背,让他们赶紧把人放出来,“那么早的天儿,外头还有雾气呢,你们逗她大笑,一会儿吸了冷气病了,小心爹揍你们。” 周五郎和周六郎扔下满宝就跑了。 满宝觉得那样很好玩儿,替他们说情,“我觉得那样挺好的,三嫂,你快别骂他们了。” 何氏让她把鸡蛋水喝了,道:“嫂子去给你做早食了,吃过就去学堂吧,把你昨天写的大字带上。” 满宝应下,跑回去找出昨天晚上她的大作,一张黑乎乎的大纸。 这还是满宝第一次沾墨在纸上写字,以前她都是自己用棍子在地上比划的。 既然是棍子,又长又粗的,当然是怎么方便怎么拿了,满宝不止一次的见人拿过笔,知道笔要怎么拿,但真要自己拿时还是有些难。 最主要的是,她墨水研的不好,昨天折腾了好长时间才把墨水研出来。 但是,她对自己的字依然自信满满,她觉得上学第一天就能写字的,唯她无谁了。 满宝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墨宝,然后仔细的收好,夹在了两本手抄书籍中,然后去吃早食了。 等她到学堂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不少,不少学生都到了,到的学生自行拿书在教室里读书。 满宝抱着自己的书蹬蹬的跑进去,一眼看到自己桌子前坐着一个人,正是白善宝。 满宝正想跑上去把人赶走,但想想昨天是她不对,她也已经和娘亲科科保证会给他道歉,那就不能把人赶走了。 她只能上前和他打一个招呼。 白善宝看到满宝向他走来,立刻绷紧了脊背,小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昨天晚上跪了不少时间,到现在他的膝盖都有点疼呢。 白善宝瞪着满宝,但他知道,此时祖母和母亲肯定还在隔壁先生的院子里,他不敢再动手,也不想动嘴和她吵。 谁知道满宝蹬蹬的跑到这里来,对他道:“对不起,昨天我不该打你。” 白善宝:……这人还是昨天他认识的那个坏人吗? 满宝见他瞪着眼睛不说话,以为他还在生气,就从兜里拿出一颗用油纸包好的糖,举到他面前道:“喏,我请你吃糖,你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白善宝看着她手心的糖没说话。 这番情景落在窗外一众人眼中就是白善宝没气度,人小女孩都主动道歉了他还不接受。 刘氏的脸色有些难看,郑氏有点儿焦急的看着教室里的儿子。 白老爷就在一旁小声替白善宝解释,“善宝年纪还小,气性大也是有的,也有可能是不好意思和人小姑娘说话。” 连打架都好意思,怎么会不好意思说话? 满宝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接受了,于是把油纸剥开,直接塞进他的嘴里,道:“这是我最喜欢吃的一种糖了,不是那么甜,但不腻,还香。” 白善宝尝到了甜味,总算是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书,又抬头看了一眼满宝,这才轻轻地“嗯”了一声。 满宝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答她前面的问句。 满宝忍不住感叹,“你的反应真慢啊。” 白善宝就“哼”了一声。 满宝把自己的书放到桌子上,然后就看着他。 白善宝也看着她,俩人大眼对大眼,瞪了老半天,就在外面观看的大人都要忍不住进来干涉时,满宝道:“你都原谅我了,该走了吧?” 白善宝一懵,问道:“走去哪儿?我是来读书的!” “我也是来读书的,这个位置是我的!” 白善宝不高兴了,把手按在桌子上道:“明明是我的,先生让我坐在这里的。” 满宝也把手放到了桌子上,气愤道:“也是先生让我坐在这里的,我比你先来,这个位置是我的!” 一旁的同学忍不住了,道:“一个桌子坐两个人,你们俩一人一边,这是先生特意安排的。” 白善宝和满宝同时看向其他同学,这才发现大家还真是俩人一张桌子,于是他们齐声道:“我不要和他(她)同桌。” 那个同学道:“那没办法,全班就你们两个最矮,也最小,你们不坐在一起,谁愿意跟你们坐?” 俩人又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嘟了嘟嘴,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满宝坐下,把《论语》摆在桌子上,然后把《千字文》和她的作业放到一旁,这才发现桌子的一角有个盒子。 她就对白善宝道:“把你的盒子拿开,这边是我的位置。” 白善宝看了一眼后道:“这个盒子不是我的。” 满宝眼睛就一亮,充满冒险精神的去把盒子拖过来,然后惊奇的打开,就看到里面正堆着十几只虫子。 满宝一呆。 白善宝也好奇的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然后也一呆,两个小孩懵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俩人都闭上眼睛大哭起来。 教室外面的大人们吓了一跳,同时冲进来。 第39章 菜青虫 不说满宝和善宝这两个孩子,就是刘氏和郑氏突然看到盒子里装着的十几条虫子也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然后连忙把两个孩子拉过来哄着。 庄先生的脸色很难看,目视整个教室,怒问,“谁干的?” 有三个学生一起低下了头,庄先生一看便知道。 白老爷也看到了,他就盯着他那倒霉儿子,只觉得鼻子都冒烟了,他喷出一口气来,撸了袖子就上前抓儿子。 白二郎“哇”的一声,吓得边哭边跑。 刘氏虽然也觉得他顽劣,但也怕他把孩子孩子打出一个好歹来,连忙拦着他道:“不是什么大事,教一教就好,可别动手。” 鸡飞狗跳一阵,三个学生一起被赶出教室外罚站。 满宝哭了一阵,不觉得那么害怕了,加上科科一直在脑海中道:“我搜索过了,这种虫子应该是传说中的菜青虫,百科馆中没有收录有原始基因的菜青虫,建议宿主收集。” 一想到这些虫子要被自己收集,满宝似乎也不是那么害怕了,于是睁开眼睛又去偷瞄那虫子。 刘氏看着这孩子的一双眼睛如雨后黑曜石一般闪亮,心里不由有些喜欢,抱着她笑问,“这是不害怕了?” 满宝这才发现自己被刘氏抱着,她不好意思的从她怀里出来,摇头道:“我不怕了。” 还有些害怕的白善宝听说,便也从他娘的怀里出来,外强中干的跟着嚷了一句,“我也不怕了。” 大人们就微微一笑。 白老爷已经快手的把盒子合起来,然后背着手放到身后,以免两个孩子看见了害怕。 满宝的目光眼巴巴的随着转动。 她的表情太形象,以至于让白老爷有一瞬间的迟疑,“你想要?” 本以为这孩子会害怕,谁知道她想也不想的点头,“叔叔,你把虫子送给我吧,我多看看,以后就不会怕了。” 白老爷惊讶的看着她,就是庄先生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一脸欣慰的看着这唯一的弟子。 庄先生揪着胡子,眼中带笑,忍不住一连说了好几声“好”,然后看向白老爷,笑道:“白老爷就给她吧。” 看着这明显比自家二儿子还要小好几岁的小女娃,白老爷嫉妒得眼都红了,多好的一个孩子啊。 可惜了,是个女娃。 更可惜,不是自家的孩子。 刘氏也忍不住惊了一下,再次看了一眼她和孙子的座位,满意起来。 本来她还觉得让孙子跟一个小女孩同桌不好,但考虑到孙子年纪最小,又是后来的生人,跟别的大孩子同桌会被欺负,这才同意庄先生的安排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她很满意孙子的这个同桌。 于是她把两个孩子的小手放在一起,叮嘱俩人道:“你们是同学,还是同桌,关系更比一般的同学要好。同学如手足,更何况你们呢?” 刘氏笑道:“以后你们要互相学习,互相激励,友爱谦和,可不要再打架了。” 刘氏说话温温柔柔的,和她娘一样,满宝都没犹豫就点头了,还和她保证,“婶婶,你放心,我会照顾他的,不叫他被人欺负。” 白善宝不乐意了,“我比你大,应该是我照顾你才对。” 刘氏愣了一下后笑道:“好好好,就应该像这样,不过满宝,你应该和善宝一起叫我奶奶,这才是你婶婶呢。” 满宝就看了一眼郑氏,摇头道:“她不像婶婶,像嫂子。” 郑氏忍不住抿嘴而笑,任是女人,听到一个小女孩把自己叫小,谁不开心呢? 刘氏已经知道满宝兄长多,昨天也见过她娘和嫂子了,的确她娘和她年纪差不多。 但辈分不是这么论的。 刘氏笑着道:“你和善宝是同桌,那就是同辈,自然是跟着善宝一起叫的,善宝的母亲是你婶婶,祖母也是你祖母,不信你问先生是不是这样论?” 满宝就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颔首。 满宝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年轻的婶婶和奶奶,要知道她爹的辈分本来就高,她又是老来女,基本上村子里能被她叫做奶奶的,都是已经老得只能拄拐杖的老婆婆,跟她娘差不多的则是婶子,和她嫂子们差不多的,不是嫂子就是侄媳妇。 刘氏和郑氏生活无忧,保养又好,看着比她娘她嫂子们还要年轻呢。 但她一向想得开,见先生都点头了,就很干脆的改了称呼,“奶奶,婶婶”的叫了一通。 然后喜滋滋的从白老爷手里接过盒子。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儿怕怕,但想到科科的科普,她又不是那么怕了。 科科正在她的脑子里反复念叨,“我查过了,百科馆中的记载是,菜青虫是菜粉蝶的幼虫,知道蝴蝶吗?等它长大就变成蝴蝶了。” 一听它这么说,满宝就不那么害怕了。 察觉到宿主的心跳和肾上腺素渐渐趋于正常,科科这才继续科普,“菜青虫主要以菜叶为食物,2龄前仅啃食叶肉,留下一层透明表皮,3龄后蚕食叶片孔洞或缺刻,严重时叶片全部被吃光,只残留粗叶脉和叶柄,造成绝产,因此在地球纪元二十世纪末期和二十一世纪整个世纪,为了防止蔬菜虫病,有菜农大量使用杀虫农药,造成农药泛滥,菜青虫也慢慢绝迹……” 系统也不管满宝有没有听懂,反正就照着念了一遍,然后道:“菜青虫还可以做成鸡鸭的饲料,补充其蛋白质,使鸡鸭更喜下蛋。” 系统道:“这都是有根据的记载。” 满宝哇了一声,道:“那我把它们给家里的母鸡吃,那母鸡是不是能天天下蛋了?” 系统道:“有可能。” 满宝对虫子的热情这才大一点。 看先生不在,就悄咪咪的打开一点盒子看它们。 一旁的白善宝抖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去看她的动作。 满宝偷看了一眼,小心脏颤了颤,又把盒子给盖上了。 白善宝见了,总算是开心起来了,精神一振,就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道:“胆小鬼,你还说不怕呢。” 满宝就把盒子推给他,道:“有本事你来看。” 第40章 嫉妒(云起推荐票一万五加更) “看就看,谁怕谁啊。”白善宝虽然也小脸白白,但为了不在满宝面前落下风,便颤着手打开了盒子,看了一眼后就别过头,嘴硬道:“我可不是怕它,是它长得太丑了,我不喜欢看。” 满宝觉得他说的太对了,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它是太丑了,看多了伤眼。” 俩小孩对视一眼,都认可了对方的说辞,然后一起扭头去看了一眼盒子里的虫子,再把头转开,再去看一眼,再转开…… 白老爷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再看一眼低着头假装自己很老实的儿子,脚动了一下,但看庄先生在前,他忍住了动作,没踢出去。 庄先生虽然也打学生的手板,却不认同家长打孩子的,尤其是白老爷的这种打法,眼看着他看白二郎的目光越来越不善,庄先生便示意家长们离开,他要开始上课了。 白老爷暗暗瞪了小儿子一眼,低声告诫了他一声便请了刘氏和郑氏一同离开。 七里村虽在山坳里,进出困难,但风景极好。 白老爷也是读书人,当初建学堂时特意选了这处风景极好的地方,面水望山,极是漂亮。 虽然秋景萧瑟,但这里依然林木茂密,路边还盛放着不少的野花,点缀得甚是漂亮。 刘氏沿着河岸慢慢往白家大宅而去,神情颇为愉悦,她扭头和白老爷说:“这地方可真是人杰地灵。” 白老爷知道婶娘说的是满宝,摸着胡子笑道:“婶娘别看这是穷山沟,其实好东西好人多着呢,以后您且看着吧。” 刘氏点头,“那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知难而上,明明恐惧,却还知道去克服,我只希望以后善宝也能学到她这点。” 刘氏有些惋惜,“可惜了,她是个女娃,对了,她家兄弟子侄多,怎么就没有一个庄先生看得上眼的?” 白老爷虽然很少到村里走动,但村里的事情还是知道的,他笑道:“周家的灵秀恐怕都长在了这孩子身上。” 刘氏回想了一下昨天见到的周家人,点了点头,笑道:“昨天见到的周太太倒像是个贤惠之人。” 白老爷回想了一下管家和他提起的周家,不太确定的道:“或许吧,倒是说他家的老大老三很勤勉,老二倒是有两分机灵劲儿,常到集市上做些小买卖。” 俩人边说边回家。 而学堂那边,满宝和善宝已经把虫子收了起来,开始拿出自己的书跟着先生读书。 白善宝本来想从读书上碾压对方,于是一开局就大声的朗诵,虽然还带着一点奶音,却是全班最大声的。 满宝最喜欢凑热闹,见同桌读得大声,她也扯了嗓子跟着读起来,俩人小屁孩摇头晃脑的样子特别可爱。 至少站在台上的庄先生就特别满意,眼睛里都盛着笑意,来回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欣慰的跟着摇头读起来。 班里其他学生被俩人带着也放开了嗓子读,比以往更认真了许多,就连已经学完论语的大学生都忍不住回过头跟着俩人念《论语》。 站在教室外面的白二郎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屋里的俩小孩,鼻子喷火一样的哼了一声。 跟他一样被罚站的两个同学也好奇的往里看了一眼,凑到老大身边道:“二郎哥,你堂弟怎么也会读《论语》了,他不是刚上学吗?” 白二郎就嘀咕道:“所以我最讨厌他了,他才两岁就启蒙了,我祖母说,他不仅会背诗三百,《千字文》和《论语》也都背下来了,他才来,我祖母就把我最喜欢吃的红烧肉给他吃,总之,他跟满宝一样讨厌。哼,会读书了不起吗?” “就是,就是,我们打架比他厉害,不然等下午下课,我们在路上堵他,把他打一顿给你出气吧。” 白二郎有些犹豫,“我爹要是知道了,肯定揍我。” “我们偷偷地,我听我大哥说,要不想被打的人知道是谁打的自己,那就套麻袋就行。” 白二郎眼珠子转了转,小声道:“我们去哪儿找麻袋?” “我家有,不过我也不能跑回家拿呀,你家比我家近。” “那就明天,”另一个人道:“明天我们带麻袋过来,最好连满宝一起套了。” “这样不好吧,”白二郎皱眉道:“她是个女娃,用虫子吓唬吓唬就行,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打女娃呢?” 另一个也觉得打女娃太丢脸,于是也不赞同这个提议,于是提议被搁浅了。 白善宝和满宝比着声高,总之你前一句压住我了,我就后一句要压过你。 庄先生笑眯眯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敲了敲俩人的桌子,叮嘱道:“声音小一些,读书也有技巧,不然明天嗓子要说不出话来了。” 庄先生示意大家都停下,让小学生们把书都拿出来,开始教新的课文,让他们知道这一篇怎么读以后就让他们先读熟,待会儿上课再讲其含义。 交代完小学生,庄先生便又去看大学生。 其实年龄稍大的这一拨就五个而已。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自己默默的在一旁默读。 满宝也认真的读着,她记性向来好,读过两三遍就基本记住了,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于是她左右张望起来。 要是以前,她就直接问科科了,但现在身旁就坐着一个人,她觉得与其在心里和科科说话,还不如用嘴和别人说话呢。 通过嘴说出来的话,嘚啵嘚啵的,特别好听。 于是她开始把自己手抄的课本往善宝跟前一推,问道:“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白善宝看了一眼,正好以前他跟着祖母学过,就骄傲的道:“当然知道,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啊,先生还没来得及讲呢,”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但是我现在就想知道,你能告诉我吗?” 白善宝扭头看着她,觉得被她的目光看得很舒服,于是他就勉为其难的告诉她,“其实就是孔子的两个弟子在说话,子禽问子贡,老师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听到那个国家的政事,是他求人告诉他的,还是别人主动告诉他的……” 这是学而中的一篇,白善宝早背得滚瓜烂熟了,含义祖母也给他说过,他都记下了。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道:“这个故事我没听过,真好听,要是以后我也能和孔子一样到各个国家去走,还有人主动把故事说给我听就好啦。” 第41章 蚂蚁搬家 白善宝就道:“那你得跟孔子一样厉害才行,子贡说,孔子老师温、良、恭、俭、让,大家才愿意和他分享故事。” 满宝自信满满,“我一定也可以的,对了,什么是温良恭俭?让我知道,就是要谦让对不对?” 白善宝鄙视她,“你连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说自己能做到,说大话的孩子不是好孩子。” “你知道什么,科科说了,做事之前要先设立目标,那样才好做计划,那目标当然是设得越大越好啦。” 系统:“……” 白善宝眼珠子转了转,怀疑,“真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那,那我以后要做大官儿,比我爹还大的官儿,我才不想做和我爹一样的官儿呢。” 满宝哇的一声,兴致勃勃的问,“你爹是什么官儿?” 白善宝有些骄傲,却又带了两分矜持的道:“我爹是县令。” 满宝对县令的感觉可不好,她道:“县令都不是好人,他们总是收我们的钱。” 白善宝不高兴了,“我爹是好官儿,还得了朝廷的嘉奖呢。” 庄先生才一进教室就听到两个小孩说的话,他皱了皱眉,小小年纪,怎么就妄议朝政了呢? 俩破小孩儿知道县令是干什么的吗? 庄先生把两个孩子到院子里说话。 白善宝本来还有点忐忑,因为以他的经验来看,被先生单独叫出去都不会有好事儿。 但满宝不一样,相比坐在课堂里听课,她更习惯与庄先生坐在院子里读书说话。 于是她非常欢快的跟着去了。 见满宝一脸高兴,白善宝就觉得应该不是坏事,于是也放松心情过去了。 庄先生在石凳上坐下,把两个孩子招到跟前来,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善宝低下头,在他看来,先生问这句话是责问,是在斥责他们在课堂上说话。 但满宝不这么觉着呀,听见先生问,她就高兴的把他们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他了,还问了一句,“先生,县令也有好的吗?” 庄先生不由问她,“你怎么会觉得县令是坏的呢?” 满宝就把前天她去县城,入城要多交一文钱的事说了,还说了她五哥从县城那里打听回来的消息,过一段时间,连行人入城都要交入城费了。 所以她觉得县令都是坏的,只会从他们老百姓手里拿钱。 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们知道县令是做什么的吗?” 善宝看看满宝,又看看先生,觉得庄先生和以前的先生不一样,于是也不怂了,抢答道:“县令就是一县父母官,管老百姓的。” 庄先生就摸了摸胡子笑问,“还有呢?” 白善宝本来就不是个老实孩子,他要是老实,以前在族学里也不会经常被先生叫出去了,昨天更做不出当着先生家长的面给满宝做鬼脸。 所以庄先生这一鼓励,加上有满宝在一旁做示例,他便与她一起抢答。 满宝道:“收入城费的!” 善宝道:“判案的。” 满宝道:“收粮税的,我家前不久刚交了税粮。” 也是那一次,周四郎跟着村里的人一起押送粮食去县城,于是沾上了赌博。 善宝则道:“还有抓贼的,给老百姓做主的。” 善宝偏头想了想,挠了挠脑袋道:“还要劝老百姓播种粮食,种桑养蚕。” 满宝就说他,“可真傻,我们家就是种地的,到了时候自己就会种了,还要县令来劝吗?” “要的,不信你问先生,我祖母说了,做县令要劝课农桑,我父亲就是去劝课农桑遇上了匪徒才死的。” 庄先生没想到善宝还是烈士之后,神情更加的温和,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们认定的都是自己看到的表象而已,这是不对的。“ 两个孩子懵懂。 看到两个孩子迷茫的目光,庄先生的千言万语都被堵住了,两个孩子还小呢,他说了,他们也未必能理解。 庄先生沉思,垂着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个孩子就安静的等着,许久不见他说话,满宝就挠了挠脑袋,左右摇晃着身体,一不小心就碰到了善宝。 善宝看了一眼先生,就用小身子撞回去。 满宝差点摔倒,眨眨眼,便也撞了回去。 两个孩子似乎较劲较出了兴趣,趁着庄先生不注意,两个小身体就挨在一起,你用力的推我,我也用力的推你。 庄先生还在沉思,一眼看到不远处的蚂蚁窝,瞬间有了主意,一抬头见两个孩子正你挤我推,不由头疼的轻咳一声。 满宝和善宝瞬间站好,结果因为善宝收力比较快,满宝慢了一点儿,直接撞过去,一把将善宝撞到地上。 两个孩子滚做一团,庄先生还怕他们哭,结果他们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站好了。 庄先生又好笑又好气,就冲俩人招手:“过来。” 俩人上前,庄先生就指了地上的蚂蚁给他们看,“这是什么?” 两个孩子抢答,“蚂蚁!” “对,这是蚂蚁,那你们说它是好的还是坏的?” 两个孩子呆住了,“蚂蚁还分好坏呀。” “你们把县令都给分了好坏,蚂蚁怎么就不能分好坏了?” 满宝就道:“那它是坏的,因为它跟我们抢饭吃,你看,它们正运送米饭呢,肯定是偷来的。” 善宝点头。 庄先生就哈哈大笑起来,问道:“那我现在不问你们蚂蚁是好还是坏,我就问你们看到了什么。” 善宝道:“它们在排队搬东西。” 满宝没少玩蚂蚁,于是知道的比他多一点儿,道:“蚂蚁搬家要下雨。” 庄先生就问她,“你怎么知道蚂蚁搬家要下雨?你看到雨来了吗?” 两个孩子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大太阳,同时摇头,但满宝坚持,“我娘说的,蚂蚁搬家就是要下雨了。” 庄先生颔首,“那我们就看看今天会不会下雨。” 善宝悄悄和她说,“太阳这么大,怎么会下雨?” 满宝也迟疑起来,因为这是娘亲他们常挂在嘴边的话,所以她给记住了,但以前还真没仔细留意过,是不是蚂蚁搬家就一定会下雨。 第42章 和好 庄先生没有和他们说太多,他有许多的道理要说,但也要两个孩子能听得懂,听得进去。 反正两个孩子还小,他有大把的时间说给他们听,庄先生并不心急。 庄先生转而考校起白善宝的功课来,因为他是新来的,他得摸清楚他的进度才好安排他的课程。 白善宝已经把《论语》都背下来了,只是后半部分的含义还没学。 庄先生问了一下,知道他是跟以前的先生和刘氏学的,满意的点头,让两个小孩回去听课。 满宝第一次觉得有小孩儿比她还厉害,跟在他身边道:“你念书比我还快,我一岁就开始读书了,刚会《千字文》而已。 白善宝就觉得她果然比较笨,道:“我两岁开始读书,只用三个月就把《千字文》给背下来了。” 当然,白善宝没告诉她,他只是背下来而已,并不认识字,一直到三岁才开始对着课本认字,写字。 因为有了一个聪明的同桌,满宝为了不落后,上课的时候特别认真的听课,还特别爱动脑筋儿,于是产生了许多问题。 比如,庄先生解释了一下温良恭俭让的含义,就是:温和,正直,庄重,节俭和谦让。 于是满宝就问,怎样的行为称得上温和,正直,庄重,节俭和谦让呢? 因为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五项都符合,那她现在是不是就是圣人了? 看着大言不惭的弟子,庄先生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白善宝就插嘴了,“别的不说,你正直、温和、庄重和谦让就不符合。” 白善宝道:“你昨天偏帮你侄子,是不正直,你和我打架,是不温和,不庄重,你还咬我,跟谦让更搭不上了。” 满宝瞪眼,“那我也不能叫你欺负我侄子和我呀,我是要做孔夫子那样的圣人,又不是要做傻子。” 眼见着两个孩子又要吵起来,庄先生就敲了敲桌子道:“你们两个还听不听课了?” 白善宝和周满宝这才正襟危坐,乖乖的把手放在膝盖上,仰着脑袋听庄先生讲课。 庄先生这才列举了一些孔子的事例,以佐证他是如何温良恭俭让的。 一个上午,他们这边也就上一堂课而已,庄先生让他们自行认字和默诵,然后便去教一旁的大学生。 系统虽然看过很多次了,但还是忍不住赞叹起古人的智慧,以教育资源论,古代远落后于未来。 但偏偏就是这么落后的这个时代,先生学识之渊博,因材施教的兼顾是未来很多年代都比不上的。 尤其是后来八股文盛行,直接统一了文制,使得教育开始变成千篇一律。 自然,这些话,系统都没有和满宝说,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和白善宝吹牛,说她已经把刚刚的课文背下来了,并且把先生教的经义也给记住了。 白善宝哼哼道:“我早就背下来了,也早就记住了,我全篇都背下来了。” 感受到了白善宝的骄傲,满宝斗志满满,“我以后会超过你的。” 她不止是说说而已,她还那么做了,满宝重新把合起来的课本打开,开始看后面的问篇。 她已经认得很多字了,所以自己就能读下来。 何况庄先生给她抄这本书时是断好句的,她还省了自己断句,直接就摇头晃脑的读下去。 第一遍很晦涩,第二遍不再卡壳,第三遍就通顺多了,再读上一遍,满宝就能磕磕巴巴的背出来。 满宝自信满满,觉得记住了,就翻开下一篇继续背,不过一会儿功夫,满宝就背下三四篇课本了。 白善宝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也没空再偷偷摸摸的去玩儿了,也连忙打开书背起来。 他可不能被她比下去。 中午钟声一响,孩子们就呼啦啦的跑出去,拿了各自的大碗跑去厨房排队打吃的。 满宝年龄小,腿短,跑到了后面,而白善宝因为是第一天来,还有些不习惯,等大家都跑出去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是跑到门口的满宝察觉到不对,回身把他的大碗找出来,拉着他一起去的。 所以两个年龄最小的排在了最后面。 不过满宝一点儿也不担心就是了,还特别自豪的和白善宝说,“做饭打菜的是我大嫂,你跟着我,一定能吃到更多。” 本来白善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但听满宝这么说,又见她这么自豪,便也不由有些羡慕。 果然,轮到他们两个时,小钱氏对俩人笑笑,然后给他们盛了许多菜。 学生们可以回教室吃饭,但大多学生并不爱回去,他们更喜欢在院子里站着吃,坐着吃,有的甚至还跑到路对面的草丛里边玩边吃。 白善宝便也跟着蹲在满宝身边扒饭吃,觉得学堂的饭菜还是挺美味的,反正他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吃过饭,学生们可以在学堂附近玩一玩,当然,不能靠近河边,每天这个时候,庄先生都会坐在院门前看着,谁要是靠近河边,不仅会被打手心,还要被罚背书和写字。 所以虽然大家看着不远处的河流很心动,但目前为止,还没哪个学生狗胆包天的跑到河边去玩儿。 满宝当然也不会去,她跑回去把装虫子的盒子拿来,要和白善宝一起练胆,她已经决定了,等这些虫子在她这儿没作用了,再把它们送给科科。 科科:…… 然后满宝和善宝就把这十几条虫子给玩死了。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决定把虫子带回去给鸡吃,让它多下蛋,以后她再给科科捉一些。 满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科科说的。 系统能怎么办呢,它只能答应啊,它总不能压着满宝去给它捉虫子吧? 于是,善宝和满宝就约定好明天一起去捉虫。 两个孩子一致觉得,他们已经不害怕虫子了,既然这样,当然要去捉虫子啦,最关键的是,被丢了虫子,他们怎么能不丢回去? 俩人好似忘了昨天打架的事,计划好明天要做的事,都隐晦的看了一眼正在教室里高谈阔论的白二郎。 白善宝还和满宝告状,“他特别坏,我一来,他就要抢我的木马,我不给他,他就在地上打滚。” 满宝好奇,“后来呢,你娘给他了吗?” “没给,”白善宝仰着小脑袋骄傲的道:“我祖母要给的,所以我也打滚了,然后他被堂叔打了一顿,哼!” 第43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中午还是艳阳高照,但下午快下课时天上就开始乌云密布了。 满宝和白善宝趴在桌子上往外看了一眼,都有点兴奋,蚂蚁搬家真的会下雨。 庄先生也看到了,下课后让学生们留在教室里,等家里人来接,然后把满宝和善宝带到隔壁他住的院子里。 把两个孩子领到书房,道:“你们早上看到的是蚂蚁搬家,现在看到了什么?” 满宝道:“下雨啦,蚂蚁搬家会下雨。” 庄先生就笑道:“傻孩子,你们把顺序弄反了,不是蚂蚁搬家就会下雨,而是天要下雨了,蚂蚁才要搬家,把自己的家搬到安全的地方,人类看见了,便知道天要下雨了。” 庄先生说得慢慢的,两个小孩掰着手指头来回算了一下,发现还真对,于是点头。 庄先生指着外面的雨帘继续问,“你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俩小孩异口同声,“下雨啊。” “这些都是表象,”庄先生道:“满宝,你父母与你说过蚂蚁搬家会下雨,所以你就认定了蚂蚁搬家会下雨,善宝,你从没听说过这样的话,所以看到的只是蚂蚁搬家。但你们知道老师看到蚂蚁会想到什么吗?” 两个孩子摇头。 “老师不仅会想到天快要下雨了,还会想,原来我家的屋宇下有这么多的蚂蚁,蚂蚁啃噬房屋,家具,家里要开始防治虫蚁,我还会想,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庄先生细细地和他们说起蚂蚁来。 满宝和善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哪里知道小小的蚂蚁不仅会把一棵大树啃死,还能把一栋房屋驻空,可以把千里的堤坝毁于一旦。 庄先生说完了蚂蚁又说外面的秋雨,告诉他们,他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一场雨,但在不同的人眼里,这场秋雨有不一样的含义。 对于他们这些孩子来说,秋雨只是把他们暂时禁锢在了学堂里,但对农人来说,这场秋雨落下来,意味着他们可以开始犁地沤草,为来年的耕种做准备了。 而对要出门的人来说,这场秋雨却是坏处大于益处,他们因为它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 庄先生细细地和两个孩子说这些,似乎天马行空不相干,但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县令的问题上。 “早上,我问你们县令是干什么的,你们说的也是你们眼睛看到的,耳朵听来的最直观的印象,但其实你们说的都不全,”庄先生道:“有时候你们眼睛所见,耳朵所听未必就是你们心中所思的那样,你们得多看看,多听听,也多思考,如果胸中有太多情绪,那就暂缓下来,先不要下定论,待时间过去一点儿,你们足够冷静时再想这些事,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两个孩子听懂了一点儿,但还不是特别明白,但庄先生也没让他们现在就明白,而是让他们记住他说的话,以后等该明白的时候他们会明白的。 说着话,白家和周家来接两个孩子的都到了,满宝和善宝跟先生辞别,俩人手拉着手冒雨跑出去,被雨淋到身上,开心得不得了,两个孩子跑出去的时候还特意找有水坑的地方踩,把水踩得四溅俩人就越发高兴。 院子外陆续响起两家大人的告诫和呵斥,两个孩子一边把水踩得啪啪响,一边往各自家人那里跑去。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着,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胡子,心里却在思考满宝说的话。 县令要加重入城费,这次是为了什么呢? 庄先生知道的自然要比周家人要多,其实早在三年前,傅县令刚来罗江县时就加过一拨入城费,不仅如此,赋役捐都有所加重,然后傅县令在两年内修好了一段官道,加固了罗江堤坝,还给县郭挖了一条水渠。 县令三年一届任期,今年傅县令没调走,说明他还要在此一届,可就是不知道,他这次是想做什么政事,或是什么都不做。 庄先生是有些忧心的。 但这些问题显然是不能和两个孩子说的。 满宝被冯氏抱回家,一回到家就去厨房里打热水给她洗澡,没办法,这孩子去踩水,不仅鞋子湿了,裤子也湿了不少。 钱氏一边摸她的小手,一边骂她,“真是越来越不省心了,怎么觉着你去了学堂更调皮了呢?” 满宝道:“白善宝也踩水了。” “他是他,你是你,说不定他还是和你学的呢,让你是去学好的,不是去学坏,更不是去教坏别的孩子的。” 满宝就叹气,“好吧,我以后不踩水就是了。” 孩子的保证就跟七月的天一样不可信。 钱氏让冯氏给她洗了澡,又给她灌了一碗热水,就让她去玩了,只是叮嘱,“不去出去踩水淋雨了,不然明天我就不许你去读书了。” 满宝正是热爱学习的时候,怎么可能舍得不去? 于是只能坐在堂屋里等着她哥哥们回来。 周四郎和两个弟弟在树底下躲雨,等雨不是很大时才跑回来,只是身上也湿了。 周五郎他们今天帮忙去开荒,顺便砍了不少的竹子,然后一回来就给幺妹使眼色。 满宝明白,等周二郎回来就去缠着他帮忙编花篮。 周二郎正想说呢,之前满宝的花篮赚了不少钱,周二郎嘴上不说,但心里是很心动的,但他最近要忙的事也多,抽不开手,见满宝问,立即知道是老五老六的主意,他也不推辞,道:“让老五老六把竹条削好,我回来就给他们编。” 就连老周头都难得的道:“等我从地里回来也帮你们编。” 想了想,觉得老四开荒太不靠谱,迟疑道:“要不让老四别去开荒了,山脚下那块地,开出来养上两年也未必能肥起来,何必呢?还是在家里帮忙干点活儿更实在。” 周四郎精神一振,想要点头。 奈何满宝不答应啊,满宝道:“爹,四哥不听话,那是惩罚,先生说,朝令夕改是大忌,以后四哥觉得做错事也没啥怎么办?” “他敢,看我不打死他!” 满宝鄙视她爹,“你肯定打不死四哥,不然您得多伤心啊。” 老周头被噎得不行,挥手道:“行,让你四哥继续开荒吧,你五哥六哥就看看能不能把花篮生意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第44章 教识字(祝愿书友湯舒甯早日康复) 周四郎蹲在满宝身边一再叹息,“幺妹,四哥是不是得罪过你?” 满宝点头,“你得罪了咱全家人。” 周四郎沉默了老半响,道:“我说我真的改过来了,你信吗?” 虽然内心不信,但满宝还是点头,“我信,所以四哥,你要努力把欠家里和哥哥嫂子的钱还了。” 周四郎垮下肩膀,“种地不挣钱。” 满宝不赞同,“好多人都种地的,爹娘种地,哥哥嫂子种地,白老爷家也是种地的呢。” “那都是好地。” “往前几百年,几千年,几万年,地都是一样的,不都是靠人养出来的吗?”满宝已经问过科科了,很有信心,安慰周四郎道:“放心吧四哥,你先把地开出来,到时候我带着五哥六哥帮你一起养地,将来我和爹说,你开出来的地都分给你,钱可以慢慢挣,你还不了,你还有你儿子呢。” 周四郎:…… 满宝都给他计划好了,道:“虽然你儿子要替你还债,但他分家也比大头他们多得了一份地,他肯定愿意的,其实我还想让大头他们自己去开一份地呢,这样以后他们有了子孙也可以传下去。” 周四郎:“……满宝,你想得真多。” 满宝:“那是当然,先生说了,人要想得长远,不能只看到眼前的东西,我刚才都想到了,白老爷家为什么有钱?” 周四郎:“因为他们家地多。” “是啊,因为他们家地多,多到可以雇好多人好多人帮他种地,他只要躺在家里数钱就行,”满宝野心勃勃,“如果我们家也有很多很多地,那是不是也能成白地主这样的人?” 周四郎转身就走。 满宝还特别热情的挽留他,“四哥,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周四郎已经不想理她了。 开荒很累,几乎都是力气活儿,每天一回到家周四郎就想坐在地上不动弹,吃过饭简单的冲一下澡,天还没黑就躺到床上去了。 周四郎摸了摸酸疼的肩膀和腰背,第一次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是真的知道错了。 周四郎在屋里抹着眼泪,满宝则趁着天还没黑,把小伙伴们都召集过来教他们识字。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好奇的挤上去围观。 满宝最先教他们的是他们县乡村的名字,然后是他们各自的名字,她道:“这是先生教我的,说我要背熟了,要是不小心走丢或被人抢走了,也能记得自己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冯氏忍不住呸呸呸两声,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小姑,你可别瞎说,你怎么可能走丢?” 小钱氏却道:“这个法子是不错,赶紧让孩子们都记下来,老五老六也记,你们以后要自己去县城,可别走丢了。” “大嫂,老五和老六都是半大小子了,谁还抢啊。” “那可说不准,”小钱氏道:“现在是太平年月,哪儿都要人呢,万一就有狗胆包天的,把老五老六他们抓走做苦力了呢?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过。” 冯氏惊讶,“这样的事有过啊?” “那可不,”小钱氏就小姑蹦到了自己跟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就知道她喜欢听这样的故事,便笑道:“那是我小时候的事了,说是我们村的两兄弟,一个二十好几了,一个刚成年,兄弟俩上县城里找活儿,跟同村的落单了,结果被人抓走了,家里人都当他们死了,过了好几年,弟弟活着回来了,那人都不成人形了,说是被人关在一个石场里凿石,每天就一个馍,很多人都被活活累死和饿死了,不然你们以为呢,怎么每次去县城,都要兄弟好几个一起结伴走?都是以前的事闹的。” 满宝就看向五哥和六哥,纠结起来,“五哥,六哥,你们别去县城了吧。” 周五郎和周六郎心里都有点发毛了,不过想到那丰厚的利润,他们没舍得同意。 老周头在一旁抽了一管旱烟,道:“老二,明早你带老五老六走一趟,教教他们这走路的规矩。” 周二郎应了一声。 满宝就好奇的问她爹,“爹,走路还有规矩啊?” “那是,明儿等你五哥回来了,让他告诉你。” 满宝就期待不已。 几人都是第一次识字,当然不可能认识太多字了,所以满宝只教他们七里村三个字而已。 大家一起拿着棍条在地上比划,小钱氏三妯娌见几个孩子难得在晚食之后没有跑出去玩儿,也欣慰的笑了笑。 小钱氏和冯氏正想叫大丫和二丫去洗碗,转身见她们正蹲在地上画得认真,犹豫了一下,小钱氏还是拉着冯氏道:“算了,我们洗就算了,让他们姑侄几个一块儿玩吧。” 以往洗碗这类的活儿都是大丫和二丫干的,冯氏虽然不太高兴多了一个活儿,但看了高兴的女儿一眼,还是点头答应了。 算了,学几个字,至少不至于连家住哪里都不知道。 满宝教得认真,学生们也学得认真,等天黑得大家看不太清楚了,满宝就丢了棍子,大家一起玩起游戏来。 周家很少有人会问满宝在学堂里学了什么,因为说了他们也不懂,每天满宝回家,他们只问她有没有被欺负,知道没被欺负后就不再多问了。 至于满宝在学堂里学习怎么样,那还用说吗? 那肯定是很好的,在周家上下一众人心中,整个七里村,还有比他们幺妹(小姑)更聪明的人吗? 没见庄先生宁愿不要束脩也要收她做弟子吗? 周家人很放心,但白家人对白善宝却是另一种心态。 白善宝刚回到家,屁股还没坐下呢,就被娘亲郑氏拉去摸了一遍,先是问他今天有没有打架。 得到否定答案后就问他有没有欺负人,再次被否定后才问他有没有被人欺负,得知也没有。 郑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儿子专门踩水坑,把鞋子裤子都踩湿了的事,那都是小事了。 她让下人把儿子带下去洗澡换衣服,又灌了他一碗姜汤,这才带着他去见婆母。 第45章 灵魂画手 刘氏问了一下他今天都学了什么。 白善宝对于应付祖母很有经验,只把庄先生和他们说话上课的内容告诉祖母,并不说他和满宝打算捉虫子吓唬二堂哥的事。 刘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孙子在学堂不可能那么老实,何况庄先生还破天荒的提起县令之责来。 这肯定不会没有缘由,不过她没有问太多,而是招手叫过孙子,告诉他,什么是县令,县令要做什么。 白善宝听得认真,决定第二天就去告诉满宝,哼哼,他知道的可比她多多了。 刘氏见孙子听得认真,没有以前的叛逆,不由说得更详尽了,态度也越加温和。 白善宝不懂就问,还把满宝说他们的县令是坏人,多收了入城费的事说了。 刘氏这才明白,庄先生怎么又是带他们看蚂蚁,又是看秋雨,还讲故事的。 刘氏道:“县里修路要钱,维修堤坝要钱,兴修水利也要钱,傅县令要是有这些用处,增加入城费也没什么不对。” 这一点白善宝听懂了,做什么都要钱的。 娘说他们之所以搬到山里来,就是因为族里欺负他们孤儿寡母,想要把他们家的产业都吞了。 娘说,那些产业都是要挣钱的,以后他读书考学都要钱,娶媳妇也要钱,当官也要钱,那些钱都是要留给他的。 也是从那时候,白善宝知道,钱是很重要的东西,像族长爷爷那样厉害的人都不要脸的来抢他们家的钱呢。 刘氏却觉得这一次他们来七里村是来对了。 虽然族学先生多,陇州的资源也比这边多,可孙子在族学里总被孤立,家里的事多少影响到他。 他虽聪明,却不肯认真的去听课,在学里调皮捣蛋,打架斗殴,最要紧的是,族学里的先生并不难公平待他。 长久以往,他不是被他们带坏成纨绔子弟,就是成一愤世嫉俗的俗人,这两样都不是刘氏想看到的。 她能在青年丧夫后独自抚养起儿子,自然就可以再抚养起孙子。 刘氏目光坚定,这一步他们算走对了。最妙的是这个山坳里还有这样一位庄先生,或许,这就是他们白家的运势。 刘氏招来儿媳,道:“虽然我们和老七一家关系亲近,但既然决定在这儿长住,就不好总是借居他家,我的意思是,我们在村里买块地,建个小别院搬过去,这样两家离得近,可以互相照应,又独门独户,岂不自在?” 郑氏是没什么意见的,她习惯一切都听婆婆的。 倒是白善宝有很多想法儿,在一旁玩儿,听到祖母那么说,就跑上去道:“选进河边的,到时候把水引进家里来,挖个大池塘,我要养乌龟。” “你怎么还想着养乌龟的事?”之前在老家,就是为了抢一只乌龟,这孩子把二伯家的孙子给打破了头,为了这个,婆婆可是赔了好多的礼,直到现在郑氏想起来还心疼呢。 白善宝却很坚持,“就要养乌龟,养大了给祖母炖汤喝。” 郑氏的表情就颇有些一言难尽,刘氏却知道孙子的意思,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好好,到时候给你挖个池塘养乌龟,你还想要什么,一并说了,到时候好规划。” 白善宝想了想道:“这个我得好好的想一想。” “去想吧,想到了告诉我。” 买地建房的事刘氏不好出面,必须得跟白老爷商量着来。 白善宝并不操心这些,他把今天的功课复习了一下,就开始拿出笔画自己想象中的院子。 只是他目前属于灵魂画手,除了他自己,恐怕没人能理解他画出来的东西。 可这一点善宝不知道啊,于是第二天他就喜滋滋的拿着自己的佳作给满宝看,告诉她,这将是他的新家。 满宝上下翻动着看了半天,抓着脸问,“哪儿是正面的?” 善宝就给它把画摆正,问道:“这样看,你看,这是我的房间,我要在这儿做一个秋千,这样我醒来就能荡秋千了,这里则挖一个池塘,里面养乌龟,这样我还可以一边荡秋千,一边看乌龟,喏,这只就是乌龟。” 满宝没见过乌龟,问道:“乌龟能吃吗?” “能,乌龟能活很长很长,我打算把它养肥了就给我祖母炖汤喝,那样我祖母也长命百岁了。” 满宝眼睛就一亮,“真的吗?” 善宝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我在老家的时候他们都说了,龟代表长寿!” “那你有多少只,能不能卖给我一只,我也要养乌龟。” 善宝问,“你养乌龟干什么?” “给我娘吃,我娘总是生病,等她吃了乌龟也能长命百岁了,那样就不会总是生病了。” 白善宝觉得乌龟是很难得的,不然当初他也不会和堂哥抢那一只了,不过他现在刚和满宝交上朋友,不好拒绝她,因此犹豫了一下道:“我让我娘多买一只,如果买得到我就送给你,买不到,那就等我的龟龟生宝宝,我把它的宝宝给你养。” 满宝觉得不对,“要有两只乌龟才能生宝宝,一只公的,一只母的。” “谁说的?” “鸡和猪都是这样的,人也是这样的,”别看满宝年纪小,其实她懂得可多了,一一给他列举道:“我家母鸡孵小鸡,我娘都要检查过鸡蛋,说只有和公鸡下的蛋才能生出小鸡,春天的时候,大柱侄子为了让他们家的母猪生小猪,特意去隔壁村请了猪公过来和母猪成亲呢。人也要娶了媳妇才能生娃娃。” 所以,“你得买两只乌龟,一只公的一只母的,这样就能生宝宝了,一年生一个,十年就十个了,到时候我们再把长大的两只吃了,其他的继续养着,再生宝宝……”满宝数了数,自己都惊呆了,“哇,那样我们就有很多乌龟了。” 白善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定下晚上回去要和母亲说的事。 满宝见他愿意听她的建议,更加活跃,指了他的蓝图道:“池塘里除了养乌龟,还能种莲藕呢,你知道莲藕吗,我们村下游的河岸边就有好多,夏天的时候开的花很好看,莲子很好吃,莲藕也好吃。” 满宝兴奋起来,“我带你去挖莲藕吧,我去年去看过了,已经会挖了。” 白善宝就问,“我们不是说好今天去捉菜青虫的吗?” 满宝不在意的道:“以后再捉呗,我们先去挖藕,莲藕比虫子好看多了。” 白善宝也不是很想去捉虫子,闻言点头应下了。 第46章 面对面 下学钟声一响,孩子们就起身恭敬地和庄先生道别,在庄先生挥了一挥手后,大家就呼啦一声欢快的跑出去了。 满宝当然也不落后,抱着自己的书就冲出去,善宝比她还要快,跑到外面就遇上了来接满宝的大头。 刘氏昨天知道下学后各家的孩子都是自己回去的,而白家的宅子离学堂也不是很远。 她知道善宝要快速的融入学堂,那就不能搞特殊,所以他们都说好了今天不会去接他。 善宝求之不得,也说了会和同学们去玩儿的事。 所以此时刘氏没派人来接他,却派了家下人去河边看着,若白善宝去河边玩耍,就把人捉回去。 见满宝还要人接,善宝就得意不已,说她还是没断奶的小孩儿。 满宝道:“你才没断奶呢,我八个月就不吃奶了,哼,大头是来帮我拿书的。” “就是,我是来给小姑拿书的。” 话是这样说,不过满宝也决定了,晚上回家就和娘亲说一声,让大头他们不要再去学堂里接她了。 满宝觉得自己受到了鄙视,于是尽量威严的吩咐大头,“我们要去挖莲藕,大头,你带路!” 大头觉得小姑到底是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她这么点个子去挖藕,那是挖藕呢还是埋自己呢? 不过再一瞥旁边的白善宝,觉得不能在小姑同学面前丢小姑的脸,于是眼珠子一转道:“小姑,我们先把书拿回家吧,还得回去拿锄头呢。” 满宝高昂着的脑袋就顿了一下,她抓了抓脑袋,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问道:“挖藕要锄头吗?” 大头笃定的道:“要啊,莲藕在泥里呢。” 白善宝就鄙视的看了满宝一眼,觉得她好傻,他不种地都知道东西在土里得用锄头挖。 他自觉和满宝同辈,也是大头的长辈,于是一挥手道:“行吧,走吧。” 在一旁观察他们的白二郎见他们走了另一个方向,不由抓耳挠腮,“怎么办?” 白二郎咬咬牙,“跟上,要是只有他们三个是不怕的,我们比他们大。” 另外两个小伙伴也觉得他们肯定打得过他们三个,于是一起拖着麻袋上前。 大头领着他们回了周家,把书放下后屋前屋后转了一下,发现家里大人都不在,就知道奶奶肯定是去菜园了,今天家里要收秋白菜,一般家里这种大事都得奶奶拿主意。 满宝和善宝都在催促了,毕竟是孩子,心急得很。 大头没办法,只能把厨房里烧火煮饭的二丫找出来,让她去地里把四叔找回来,直接去河边的莲花地找他们。 二丫看了一眼正煮着的饭,跑去了。 大头便摸出一根挺粗的棍子道:“锄头家里人都拿去了,我们拿棍子去吧。” 满宝和善宝是不会有意见的,反正能去就行。 于是大家往河边走去,顺着河岸一直往前走,出了村尾再往前走一点儿就有个河滩,河流在这里冲出挺大一片湿地,然后绕了一圈就又继续流下,孩子们并不知道这条河会流到哪里去,听说是到山里。 满宝不止一次的想跟着河流往前走,看一看它到底去哪儿,大头显然知道小姑的这种危险想法,于是一边走一边告诫她,“你不能跟着河走,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们了;也不能近水,万一掉下去,我手短,抓不住你的。” 满宝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就点头。 到了地方,善宝举目一看,发现这里好多高高的野草,河滩那里有稀稀拉拉的败荷叶。 说是河滩,其实靠近他们这里站的地方土块都硬了,因为昨天刚下了一场雨的缘故,还有不少的小坑里积着水,水很清澈,能清楚的看到坑底。 白善宝好奇的蹲下去看,还伸手去比了一下那小坑。 大头只看了一眼就道:“一定是村长家的牛来这儿吃草留下的。” 他感叹道:“这儿的草可绿可长可好吃了。” 白善宝好奇的问他,“你吃过吗?” 大头觉着他傻,“草是牛吃的,你吃过啊。” “那你怎么知道好吃?” 大头被噎住。 善宝和满宝都被地上这大大小小的小水坑吸引住了,暂时忘记了挖藕,大头当然不会提醒他们,由他们在这儿玩。 反正现在河水缩回去了,这一大片都是干地,他们再怎么摔,只要不往里面跑是掉不进河里的。 两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伙伴在高高的芦苇里跑来跑去,看到有小鱼在小水坑里游来游去还惊呼了一下。 被刘氏派来盯着小少爷的白家下人远远的看着两个小孩蹲在地上,两只小脑袋几乎要靠在一起,围着一个小水坑就能聊成这样,便暂时决定不上前。 反正这里距离河流的确有好长一段距离呢。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聊了什么,俩人开始捂着眼睛做起捉迷藏来,不过大头显然是不参与其中的,他就在一旁看。 于是下人就看见他们家少爷刚在草丛里蹲好,那大头就给周家小娘子指了一下,然后他们家的少爷就被找到了。 下人:……好无耻啊,不过这孩子不错,还知道不参与游戏看着他们。 于是下人决定原谅他们,他左右看了看,重新找了一处高地,打算可以更全面的观察下面的情况。 他最多只能再给他们玩三刻钟,三刻钟后说什么都要回家了。 而就在下人转移阵地,视线暂时离开他们时,白善宝已经猜出是大头给满宝通风报信了,于是表达了严重的反对,他表示,再这样,他就不玩儿了。 满宝表示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了,于是两个小朋友重新和好,因为满宝作弊,于是这次还是善宝去藏,满宝找。 满宝知道这里的草太高,要找到人有点难,但她深知惊敌的好处,于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扎进去就开始乱喊,“我看到你啦,我看到你啦,你不要动哦……” 于是白善宝心虚的动了一下,满宝一下就找到他的位置了。 白善宝气得不轻,满宝还没走到跟前转身就往旁边跑去…… 那儿正蹲着三个小朋友呢,他们本来还在计划着怎么套白善宝的麻袋呢,结果还没计划好,人就冲到了跟前。 白二郎的动作比他的脑子快多了,脑子都没反应过来,直接抓着麻袋就去套白善宝的脑袋。 两个小伙伴:……都看到脸了,套不套麻袋的有啥区别吗? 第47章 群殴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也伸手帮忙按住白善宝。 白善宝是会干站着等人抓的人吗? 当然不是啊,他好歹也是个惯常打架的,麻袋刚碰到他的脑袋,他就往旁边一挣,一下被俩人按住,他就又喊又踢,而就这一会儿功法,满宝也从芦苇后面钻出来了,看到白二郎一把跳起把白善宝按在地上,要往他脑袋上套袋子,她都惊呆了。 但也只呆了一下,她就一边冲着外面喊大头,一边冲上去推白二郎。 于是,五个小孩就滚做一团,你推我打起来。 见白二郎还锲而不舍的往白善宝头上套袋子,他的小伙伴再也忍不住大吼一声,“他们都看见我们了傻子!” 白二郎一呆,然后怒气腾腾,“你说谁傻子?” 对方顿了一下,但也不怂的一边去压制满宝和白善宝,一边回吼道:“你呀,你不傻谁傻?” 谁还不是家里的宝贝啊,虽然你家是地主,比我家有钱,常常有好吃的零食,我们愿意听你号令,但也没这么笨的。 俩人内讧起来,白二郎压着白善宝的力气就松了一点儿,加上满宝锲而不舍的踹了白二郎一脚,白善宝就一把将人推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反压住白二郎,哇哇大叫的捏着拳头去揍他。 高地上的下人在白善宝第一次喊叫时就发现了底下的情况,立时大惊失色的从高地上跑下来。 只是他选的地方离河滩有点距离,跑了一会儿才到。 而在他到前,大头已经赶到,先把跟他小姑打架的人掀下去,然后代替他小姑跟对方打起来。 俩人年纪相当,很快就滚成一团。 对着满宝,对方不敢下手,毕竟对方是个女孩,年纪又比他小,但对大头却是不怕的,俩人你掐我一下,我拍你一掌,打得不亦乐乎。 满宝当然是帮自己的小伙伴和大侄子的,等下人赶到时,六个人正打成一团。 下人大吼一声,震慑住众人后才把两队人分开,然后去看他们家的少爷。 直接白善宝脸上身上全是泥不说,额头还被划了一道,脸上青了好几块。 再一看其他人,情况也都差不多。 下人就抱着他们家少爷想大哭,他们家可就这一根独苗苗啊,老太太让他们来看住少爷,结果把人看成这样,回去肯定落不着好。 白善宝可没他那么多想法,一把将他推开就上前一步,对白二郎放狠话,“奸人,你玩偷袭,有本事你下战帖邀我,看我不打破你的头。” 满宝也觉得白二郎太奸了,不仅埋伏还以大欺小,以多欺少,不过看了一眼他们这边的狼狈,她觉得这个法子不错。 白二郎受不得激,立即撸了袖子道:“打就打,谁怕谁,现在就来。” “来呀,”白善宝也撸了袖子,“来呀!” 满宝就在一旁给他呐喊助威,“你一定可以的,打他的脸,掐他的手臂。” 大头左右转转,还给他找了一块泥块。 下人看着这一群孩子,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了,他啪的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他们少爷的腿道:“少爷,您就饶了小的吧,老太太和太太要知道您在外面打架,还不得把我们的皮剥了,我们快回家吧,现在就回家。” 正说着话,周四郎也晃悠悠的到了,一群人在芦苇中央,虽然有声音,但他在外面还真看不到人在哪里。 主要是下人是跪着的。 所以他就喊了一声,“满宝,大头,你们跑哪儿去了,赶紧给我出来!” 于是周四郎和白家的下人就把一群狼狈的孩子给领回去了,进了村,正是各家回去吃晚食的时候,大家看着这六个泥猴一样的孩子,没怎么在意。 乡下孩子这样的情况是正常的。 但待看清走在最前面的是周家的小娘子,他们惊讶了,“哎呦,满宝,你怎么也去打架了?” 又去看周四郎,“四郎啊,你幺妹是你打的?” 周四郎臭着一张脸,“我有那胆吗?” 也是,又没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打周家的宝贝哟。 村民们兴致勃勃的围观满宝,还有人问她,“满宝,这是打赢了,还是打输了呀?” 满宝又不傻,当然听得出这不是什么好话,哼哼了一声道:“当然是赢了,不行把您孙子叫出来,我当您的面打给你看。” 对方就笑,“这女娃脾气还挺大,怎么能打架呢?” “我教训教训侄孙呗。” 对方一呆,这才想起来,他和周大郎同辈,那就是和满宝同辈,他孙子可不就是她侄孙吗? 他哪敢再撩拨,生怕满宝去堵住他孙子打。 周家这宝贝一直干干净净的,出入都有人跟着,很少有狼狈的时候。 记得头两年,当时满宝刚学会跑,和大头他们在村口的大树底下玩儿,结果因为她兜里有一颗糖,村里两个孩子抢了她的糖,还推了她一把,直接摔在水坑里。 其中一个孩子还是村长家的孙子呢,结果事情发生后,周四郎硬是带着一众兄弟子侄把两个孩子堵着教训了一顿。 村长的媳妇和儿媳妇连屁都没放一个,村长还带了不少鸡蛋去看满宝,据说她那次又惊又喜,直接高烧了。 那会儿俩孩子的家人都心惊胆战的,生怕满宝这一烧就没了,那才是造孽呢。 也是从那时候起,大人们教训起家里的孩子,都是可以和大头他们打架,但不许找周满宝的麻烦。 那孩子小的时候差点没熬住,身体本就比一般孩子弱,谁知道她一吓会不会有事? 见现在周满宝被打成这样,村民们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替她和打她的一众孩子忧心的。 周四郎狠狠地瞪了周二郎等人一眼,抱着他们家的幺妹回去洗澡擦药。 下人自然就带剩下的回白家了。 白宅里,一众家长又被惊动起来了。 郑氏看到儿子脸上的青肿,身子一晃,抱着他就痛哭起来。 刘氏也晃了一下,但她还稳得住,一边呵斥了儿媳妇,一边让她把孩子带下去,这才看向白老爷道:“你弟媳妇头发长见识短,孩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 但她心里也很心痛就是了。 第48章 念旧 白老爷也心疼白二郎,还以为他们兄弟俩又被人给打了,一边让人把他带下去洗干净检查身体,一边问把孩子带回来的下人。 跟白二郎一起回来的另外两个同学也被带下去洗澡换衣服了。 下人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一五一十的把看到的事情都说了。 白老爷的脸色越来越冷,越来越青,赶来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刘氏了。 好在刘氏稳得住,她反过来劝慰白老爷母子,“小孩子哪有不闹腾的,他们两个又年纪相仿,这都是正常的。” 哪儿正常了? 要是一般的打架吵嘴也就算了,这孩子是想套麻袋的! 白老爷气得不轻,怒气腾腾的往他二儿子的院子里去。 白太太看他那个样子,吓得不轻,连忙扶住老太太。 白老太太也顾不得安抚刘氏了,立即去追,在后边喊道:“你轻轻地拍两下就行了,可别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 刘氏也连忙跟上,三人的脚程比不上白老爷的,远远的,他们就听到了白二郎哇哇的哭声和惨叫声。 白老太太吓得差点坐到地上,刘氏顾不得了,一边越过她追上去,一边喊道,“白立,你要是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我们也没脸在这儿住下去了!” 正把儿子按在腿上,啪啪的揍他屁股的白老爷一顿,把哭嚎不止的儿子往地上一丢,怒指道:“你哭,今天你要是不哭死,就是你老子被你气死。” 刘氏连忙扯过床上的被子把孩子给包起来,他是在洗澡的中途被白老爷捉出来的,也因此,他屁股上的巴掌印特别显然,目测已经成为全身上下最重的伤了。 刘氏抱着痛哭不止的白二郎也哭,说白老爷,“七八岁的孩子猫嫌狗厌,你小时候不淘气?难道我和你娘也是这么揍你的?孩子要好好教,照你这个打法,多好的孩子都能叫你打坏了!” “让他打!”白老太太总算扶着儿媳妇的手到了,她扶着门框喘气,怒道:“让他打,打死了一了百了,到时候让他一个人在这宅子里过,老妹妹,我跟你走,我们不在这儿碍他的眼。” 刘氏嗔怒,“我的姐姐,他不懂教孩子,你就教他,跟他置这个气有什么意思?” 刘氏摸了摸白二郎,见他屁股肿起来了,但问题不大,就怕这孩子吓住,晚上会高热,那才是要人命的。 便吩咐白太太,“你快别哭了,你婆母年纪大了,你该多主事才是,去让下人把衣服找来,给孩子换上,再去熬一碗安神汤来,可别把孩子给吓住了。” 白老太太养了两个孩子,也知道这点儿,连忙让儿媳妇照着刘氏的吩咐去。 不仅他们这边,白善宝和另外两个孩子那里也都灌了安神汤,然后体贴的把人孩子给送回去了。 鸡飞狗跳的白宅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刘氏这才疲惫的和白老爷道:“周家那边也要送点赔礼过去才好,听说人家小姑娘也伤得不轻呢。” 白老爷连连点头,转头吩咐管事。 两个孩子已经被带到一起来了,白二郎刚被揍过,此时眼圈还有点红,而白善宝也知道他被揍了,假装老实的低着头,但目光一再偷看对方,趁着大人不注意时就给他一个嘲笑的目光。 白二郎气得不轻,趁着大人不注意就瞪他。 但大人怎么可能不注意? 见这俩孩子还是没学会友爱相处,大人们都有些沉默。 刘氏想,看来她得抓紧把房子建起来,最好年前就搬出去,远香近臭,或许俩孩子离得远了,可能关系就不会那么僵了。 白老太太也叹了一口气,等刘氏婆媳带着白善宝回去休息了才和她儿子道:“以前你和启儿相处得挺好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怎么到了这一辈,却跟斗鸡似的处不到一块儿呢?” “等大郎回来,让大郎和善宝处处。” 白太太忍不住道:“大郎年纪比善宝大那么多呢,两个孩子不会吵架的,但他也不适合再在学堂里读书了呀,老爷不是说要想办法让孩子进县学吗?” “那也得他考得进去,庄先生是府学里出来的,我这不是想让庄先生指点指点大郎吗?” 白太太其实不太明白婆母和丈夫为什么非得让家里的孩子跟白善交好,对方也只是个小孩子而已。 白老太太见儿媳妇垂着眼眸不说话,就猜得出她的心思,其实,自从刘氏婆媳带着白善住进来后,儿媳妇就不是很高兴了。 白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和白老爷道:“你启弟没了,你姨母他们孤儿寡母的,宗族那边欺负他们,他们现在能投靠的也只有你了。我们两家的情分自然不同其他家,” 这些话,白老太太可不止是说给白老爷听的,更是说给白太太听的,道:“当年你爹进族学,他一个乡下去的泥腿子,别看同是白氏一族,但跟嫡支的血缘早远了,要不是你祖父能干,把家业打理得好,给族学捐了不少钱,你爹都不能去陇州读书。” 白老太太摸着小孙子的脑袋,继续和白老爷道:“可就是这样,他也常被欺负,当时就是你五堂叔照顾他的。” 白老爷涨红了脸,跪到地上道:“娘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婶娘,把善宝当自个的亲儿子一样带大。” 白老太太把他拽起来道:“娘不是那个意思。” 那您是哪个意思? 白老太太依然是看着他,“我们两家的情谊,你是知道的,但孩子们不一定知道,你不说,他们还当你姨母他们是来打秋风的呢。” 这下白老太太总算是看向白太太和小孙子了,道:“当年,你公爹就和五叔公要好,只是可惜,你公爹读书不比你五叔公,他也就做了个县令,还有臭脾气,上官骂他两句,他就直接挂印回乡种地了。” 白太太:……这件事她也也是知道的,如今县城里还有人说她公爹是性情中人呢。 第49章 赔礼 “倒是你五叔公念书不错,当官也好,年纪轻轻就进京做了御史,可惜了,随先帝东征时被流矢所伤,牺牲了。到你家老爷和启儿这一代,更不必说,你问你家老爷,他读书成什么样子?” 白老爷羞愧的低头。 “但白启却是个读书苗子,年纪轻轻就考中了进士,要不是时运不济,现在倒该是我们投靠他们家了,”白老太太道:“你别看现在善宝年纪小,却早已显出不同来,他今年才多大,已经把《论语》都背下来了,问你儿子,《论语》第一篇,他会背吗?” 白二郎立即缩着脑袋不说话。 白老太太又道:“就算不算这些利益得失,单就论情谊,”白老太太抓紧白老爷的手,落泪道:“她不仅是你婶娘,也是你的姨母呀,我和她堂姐妹,俩人一块儿长大,同一个祖父祖母,如今还活在世上的兄弟姐妹也就我们这几个了,你就当是也照顾照顾你母家,待她们祖孙尽心些。” 这话哪是跟白老爷说的,分明是对着白太太说的。 白太太连忙跪下请罪,表示:“母亲放心,我和老爷以后一定好好服侍姨母和弟妹。” 又扭头斥白二郎,“二郎,以后不准再欺负你堂弟,若再叫我知道你欺负他,我,我……” 白太太咬牙,“我必打你。” 白二郎瘪了瘪嘴,在他爹的瞪视下没敢哭,觉得屁股好疼。 一家四口把话说开,便把眼泪一收拾,各回各屋。 正好去周家送赔礼的管事回来了,他和白老爷禀报:“……送了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两条肉,两条鱼,并两包点心,周家老丈很好说话,直说孩子没有大碍,就是身上青了一点,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白老爷就又骂了坑爹儿子一顿,然后才道:“她是女娃,身上不留伤疤就好。” 管事就低头道:“应当不会的,小的看了周家小娘子一眼,身上的伤不见,但额头只是青肿一些,没有伤口。” 白老爷就挥手让他退下了。 而在周家,以满宝为首的孩子正蹲在院子里围观那两条鱼,两条肉和两包点心,所有人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大头等人羡慕得不得了,“小姑就是不一样,打架都有人送肉送鱼吃。” 大丫强调,“还有点心!” 满宝就摸了摸额头,道:“不然,下次找机会再和白二打一架?” 一旁听到的老周头差点忍不住去拍闺女的脑袋,但想到闺女现在受伤,打头还有可能变笨,他这才改为口头训斥,“别瞎说,打架是好玩的?不说你比人家小,只可能被打,这你挑起来的事,还想让人送礼,哪有这样的好事?” 老周头道:“到时候白家让我们家赔礼,我们家可拿不出两条肉和两条鱼来。” 满宝就惋惜了一下,然后看着点心咽口水,转身就扑进她大嫂的怀里撒娇,“大嫂,我们开了点心吃吧。” 她虽然不太爱吃糖,但她喜欢吃点心呀。 刚才她闻了一下,可香可香啦。 小钱氏没有犹豫,去问婆婆的意思,得到钱氏的点头后,她就拆了一包,先给满宝两块,再给其他孩子一人一块,然后把剩下的包起来,打算慢慢给满宝吃。 满宝却眼珠子一转,先把两块点心分别塞给她爹她娘,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大嫂。 小钱氏无奈,便又拿出两块给她。 满宝笑眯眯的把如法炮制,把点心塞给两个嫂子,然后继续看着小钱氏。 小钱氏见两个妯娌都有了,不由气恼,把油纸打开,把剩下的两块也塞给满宝,“行了,没有了!” 满宝就把一块凑到小钱氏的嘴边,嘴巴甜甜的道:“大嫂也吃,我闻着就好好吃啊。” 小钱氏的气立时就消了,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就你机灵。” 何氏并没有把点心吃了,而是在一旁笑道:“满宝待嫂子自是不一样的,我们的点心可没凑到我们嘴边来。” 冯氏也凑趣道:“毕竟是吃大嫂的奶长大的嘛。” 小钱氏是有些骄傲的,但嘴上很谦虚,“这孩子待家里人都是一样的,这嘴巴说起好话来跟抹了蜜似的,家里所有孩子加起来都比不上她一个。” 妯娌三个就这么站着商业互吹起来,钱氏坐在一旁吩咐道:“把肉切出来炒了,咱家没井,不好留生的,炒熟了才能留久一点。” 又道:“晚食虽做了,但也拿出一些来与菜回锅炒一炒,满宝受了伤,得补补。” 小钱氏三个媳妇就不敢再站着说闲话,连忙应下,各自去忙活了。 她们没吃点心,而是将点心随手交给了各自的丈夫,送给他们吃。 当然,周大郎他们也不傻,当然也不敢就吃了,而是拿回屋里放好,晚上一小家在一起时可以再分一遍。 钱氏也把女儿招到身边,将点心给她,笑着摸了摸她额头上的伤道:“快吃吧,吃好了,伤才好得快。” 满宝就把点心推回去,“娘,你吃。” 钱氏摇头,“娘吃药呢,不好吃点心,你快吃吧。” 满宝没怀疑,因为她娘要忌口,有许多的东西不能吃。 满宝高兴的拿了点心咬了一口,开开心心的去和周五郎他们玩儿去了。 一旁坐着的老周头把手中的点心掰下一大半来塞给老伴儿。 钱氏笑了笑,这下倒没拒绝。 满宝对周五郎他们今日的县城之行特别感兴趣,兴致勃勃的问起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自觉今天见了大世面了,被一众兄弟子侄围在中间,便觉得豪情万丈,绘声绘色的给他们说起今天的事来。 自从他们这个地方出现过成人也被掳的事后,各村便约定好了进城的规矩。 同村的且不说了,一个村子就这么大,谁第二天要去县城,吼一声,要去的便都约定好明天几时在村口汇合,若没有,那就自己上路,这上路的时辰也有讲究。 周五郎道:“这到县城的时辰最好是辰正,大家的脚程都是差不多的,所以大家从县城那儿往回推算,各个村的人若想结伴,什么时辰在村口等待都是有数的。” 第50章 引诱(云起推荐票两万加更) 周五郎道:“比如我们村吧,从我们这儿到县城,沿路要过四个村,到县城一般脚程是两个时辰,那我们最迟卯正就得出门了,我们到下一个村子大概是卯正二刻,我们要是提前到了,也要在他们村的村口等到卯正二刻,临行前喊一声,要是没人应答,那就是无人同行,我们就可以走了。” 小伙伴们听得非常认真,满宝还举着小手问道,“那上次我们去,怎么不等人家?” “那会儿我们家去的人多,不用特意跟人结伴。”当时周大郎和周二郎两个成人,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是少年郎,大丫二丫也是半大孩子了,谁那么没眼色掳他们? 只是如果独身,或只有两三人上路,那就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如此类推下去,每个村的村口都停留一下,而其他村的村民也多会提前等在路口,反正今天一趟,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见识到了各个村子的村民之间是怎么互相策应的。 他特别兴奋的告诉满宝,“我和六郎都觉得我们可以每天都去县城赶集市。” 满宝一高兴,就跑回房间,从科科那里拿出一袋糖倒在油纸里,简单的一卷就拿出去交给周五郎,郑重的道:“五哥,我们的挣钱大计就拜托给你啦。” 周五郎悄咪咪的打开看了一眼,难掩激动,双手捧着油纸道:“幺妹,你放一百个心。” 因为俩人是被周四郎,周六郎和一众孩子围在中间的,大人们只能听到他们说的话,看不到他们手上的动作,更别说抱着的东西了。 老周头觉得老五老六年纪也不小了,可以考虑前程和婚事了,所以也愿意对他们放松一点,让他们出去闯一闯,就算不成功,多涨一点见识也是可以的,反正又不花钱。 大头他们都知道,这门生意也有他们的份儿,五叔他们挣钱就是他们挣钱,于是也斗志满满。 只有周四郎无限的忧伤,他只能在一旁看着,别说染指了,连参与讨论的自个都没有。 周五郎和周六郎知道糖的事不好让爹娘知道,于是互相打了掩护把东西拿回他们的房间,藏好后才出来继续兴奋的计划他们的挣钱大计。 满宝的主意一个接一个,不管靠不靠谱,反正先说出来,大家再讨论。 系统忍不住在她的脑海中道:“宿主,你的商城已经开了。” 满宝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继续和周五郎他们说明天卖花篮的事。 系统沉默了一下,突然在她脑海中映出了一样东西,是一个透明的瓶子里装了绿色的水,满宝觉得挺漂亮,终于被吸引了注意力。 她兴致勃勃的问道:“科科,这是什么?” 系统道:“目测可以治疗您母亲病情的药物,一管见效。” 满宝瞪大了眼睛,顾不得和兄弟们说话了,立即道:“我要买,我要买,科科快买下来呀。” 系统道:“你没钱。” 满宝一呆,连忙去看商品价格的数字,发现那里好多零。 满宝好惋惜,肩膀差点垮下来。 系统就鼓励她道:“虽然所需积分很多,看着距离宿主很遥远,但宿主只要努力,还是有很大几率成功购买的,这是最近商城新上的药剂,据我了解,它以后会长期存在。” 满宝这才精神一振,“也就是说,我以后只要能买了,随时都可以买?” 系统道:“对!” 满宝总算是高兴了一点儿,“科科,你告诉我,怎么挣积分?” “让你哥哥们帮忙,你还记得我们去县城看到的那棵女贞子吗?让他们折几支回来,我估计,录入女贞子,又有几十个积分,积少成多,总有一天可以成功的。” 系统循循善诱,“你想一想,你要是每天都能录入一种不曾录入过的生物,那至少都是五十积分,如果是已灭绝物种,那几百上千的积分都有可能,一年是三百六十五天,你坚持一年,算一算就有多少积分了?”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一百天就是五千积分,三百天就是一万五千积分…… 满宝瞪大了眼,然后就乐起来,小身子一颤一颤的,直看得大家心惊胆战,周五郎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戳她的小身板。 满宝一把握住他的手指,目光炯炯的看着他道:“五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你要是答应我,我以后天天给你买一袋糖。” 周五郎小心肝颤啊颤,问道:“你,你说……” “你帮我去挖花花草草吧。” 周五郎,包括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笑道:“行,你想要啥样的,告诉五哥,五哥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帮你挖。“ 满宝就道:“暂时不用上刀山,就去我们那天去县城要上的那座山就行,那会儿我们不是在那儿歇脚吗?” 满宝形容了一下女贞子的样子和果实,道:“五哥,明儿你们回家时帮我折两支回来,连着它的果实一起。” 周五郎问,“就这个?” “不,等以后我想起来新的我再叫你去找。” 周五郎觉得这种花花草草的完全没问题,拍着胸脯道,“没问题,不过幺妹,你要那树枝干什么,我跟你说过的,那果子不能吃。” 满宝道:“那是药材,我有用。” “药材?”周五郎挠挠脑袋,虽然闹不明白,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小钱氏他们把晚食重新弄了一遍,端出来上桌,老周头就敲了敲桌子,让围在院子里的孩子们都回来吃饭。 “还说要学认字呢,一整个下午尽听你们说闲话了。” 满宝他们这才想起来他们今天还没教习字呢。 满宝忍不住仰着小脑袋感叹,“我真是太忙啦!” “是啊,还得忙着养伤呢。”钱氏看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都发黑了,就道:“以后可不许再打架了,万一把脑袋打破变笨了怎么办?” “不会的,我永远不会变笨的。”满宝自信满满,她脑子里可还有科科呢,科科一定会保护好她的脑子的。 对于这一点,满宝特别自信。 第51章 历史欠债 第二天,学堂里添了五个鼻青脸肿的小孩儿,同学们都好奇的围观。 不怪他们稀奇,庄先生管理一向严格,学堂里最大的矛盾也只是拌嘴,上次发生的打架事件还是在学外,且主要是两个校外人员引起的——白善和二头。 这一次可不太一样,有人去问白二郎,也有人悄悄的问满宝,“你们打架了?” 满宝不觉得这有什么可耻的,点头道:“打了。” 不过她也知道打架不好,而且知道先告状,所以道:“他们先动手的,还搞埋伏!” 就有同学好奇的问,“你们干嘛打架?” 满宝一呆,摸了摸脑袋想,是啊,他们干嘛打架? 于是她一转身就拖着白善去找白二郎,问道:“你干嘛打我们?” 白二郎昨晚又被揍,又被骂,脸色臭得不行,不过经过祖母,爹娘的再教育,他已经知道,将来他是不可能再和白善打架了,不然他肯定会受到他祖母和他爹,甚至是他娘的打击报复,所以此时听见满宝问,小脸更臭了。 他道:“关你什么事,本来我只针对他,你凑上来是你活该。” 满宝看看他,再看看白善,就对着白二郎哼了一声。 她跟白善是有新仇,但新仇已经和解了,最要紧的是,昨天他们经过生死,她觉得他们已经由普通的同桌关系上升到了好朋友的阶段。 于是面对积怨甚久的白二郎,满宝毫不犹豫的站在白善这边,把白善拉回去就悄声给他出主意,“你家的房子什么时候建呀,我让我大哥二哥他们去帮忙。” 她道:“白二郎是个坏蛋,你住在他们家,被他欺负了可能都不被发现,而且你是客人,也不好跟主人打架,等搬出来就好了,到时候他要是还欺负你,我叫我大侄子帮你打回来。” 又道:“我大侄子要是打不过,我还有五哥六哥呢,我跟你说,我六哥打架可厉害了,全村没有一个孩子比得上他。” 白善也不想住在堂叔家了,觉得很不方便,于是小声和满宝道:“我祖母在选地方了,我听我娘说,如果速度快,过年前就能搬出去。” 白善没见过建房子,觉得能在过年前搬出去就很快了,但满宝不是啊,她惊叹,“这么久啊,你回家让你祖母赶紧选地方,我和我爹说,到时候让我大哥他们都去帮忙,我有六个哥哥呢,再从村里叫一些人,三五天就能把房子给你建起来啦。了” “这么快?” “不快了,不快了,”满宝道:“上次村长要给三柱建房子娶媳妇,我大哥他们一起动手,两天就给他建好了。” 显然,满宝并不知道房子和房子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白善更不知道了,他兴冲冲的等着放学,从庄先生那里领了罚下来的作业就回去了。 庄先生又不是瞎子,五个学生鼻青脸肿的出现,一看就是打架的。 一问,还是私下斗殴,他又罚了一波。 白二郎等三人面色发苦的领了惩罚,满宝和白善却是兴奋异常,因为俩孩子都觉得,读书本来就要写字呀。 这算什么罚呢? 俩人高高兴兴的各回各家,满宝今天特别尽责,先把大头大丫他们组织起来教了几个字,还念了四句《千字文》,然后她就在一旁闲着了。 她又上商城看了一眼那管绿色的液体,垂涎的问道:“科科,真的不能先赊给我吗?” 系统无奈的道:“宿主,我只是能连接商城,交易都是在第三方完成的,我要是有这个积分,我可以自己买下来赊欠给你,将来你再还我积分就行,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也没这么多积分。” 系统倒不介意让满宝看到它自己的积分,因为也并没有多少。 它是在投放过程中遇到空间风暴,这才意外到这里来的,当时联系上主系统后,主系统说星际联系这边的空间通道没有打开,要打开需要付很大一笔的积分。 按理说,这积分应该宿主来付,但那会儿它的宿主哪来的积分?没有积分,通道打不开,它收录的东西不能回到百科馆内,系统无法判定给它和宿主的积分。 这几乎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最可怕的是,因为通道不能打开,而它为了保住自己在穿越风暴时已经花费了大量的能量,当时它已经不能自己再回去了。 所以科科只能花费自己的积分打开通道,然后就近找了一个当时检测到的智商最高的人寄居。 当时它头脑发昏,根本没看清满宝的样子,只认准了灵魂,谁知道这是个娃娃呢? 娃娃就娃娃吧,好歹是合法的,通道也打开了,就算最后满宝还不起那个通道的费用,将来她死了,系统也能被回收,不至于流落在星际中。 对它们这样的智能系统来说,如果不能给星际创造收益,那一定会被断掉主系统,一旦被断掉连接,那就和死亡不差什么了。 所以它是真没积分帮满宝,这些年它陆续买糖引诱满宝的积分还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呢,当然,前不久满宝刚还了。 她也可喜可贺的从负资产到拥有正资产。 和满宝一样,科科对她也很有信心,因为短短的时间内,她不仅实现了资产的正增长,还成功打开了商城,这说明什么? 说明它宿主的可塑性是非常大的,现在的困局只是因为它的宿主年纪太小了,再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而对于满宝的性格,从小陪伴她一起长大的科科自认为最了解不过,这就是个打着不走,劝着倒退的主儿。 但她还有一个优点,只要有利益,她就会去做。 这个利益是,有她喜欢的东西,好吃的,好玩儿的,对她家人好的东西,或者是她家里人非常急需的东西。 科科觉得可以把这管药剂放在这里吊着满宝,但那所需的积分太多了,似乎看不到盼头,于是它道:“满宝,你给你娘买的公鸡已经吃完了,按照医生的说法,其实你娘最根本的问题就是贫血,所以需要补充营养,如果能保证每天都吃到肉,你娘的身体应该会好很多,至少可以支撑到你挣到可以购买药剂的积分。” 满宝闻言,就开始从系统里把自己的铜板都拿出来数,发现买一只鸡还是可以的。 于是她要拿着钱去找他二哥,系统见了再次提醒,“你家里人可能舍不得买鸡。” 满宝就停下,歪着脑袋想了想,把铜板放到自己的小兜里就往外走。 第52章 买鸡 正在努力认字的大丫抽空看了一眼,问道:“小姑,你去干嘛?” 满宝挥了挥手道:“你们继续,我在外头走走。” 大丫下意识的要跟上,满宝就瞪她,“快写字,你记不住就罚写一百遍。” 虽然不是很威严,但大丫还是下意识蹲到地上去了,但她并不害怕,还仰着头观察小姑,见她就在门口徘徊,嘴里念念有词,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不在意的再低头去写字了。 满宝正在嘀咕,“是去村尾的虎哥家,还是去村中的村长家呢?” 系统默默地看着,并不给她做决定。 最后满宝还是去了村长家,她觉得如果村长家不想卖鸡,那她再去虎哥家。 她为什么就选定这两家买鸡呢,因为村里除了他们家外,就这两家养的鸡最多呀。 正是开始做晚食的时候,基本上各家都有人,满宝一出现在院子里,三柱媳妇就看到她了。 她撇了撇嘴,不太高兴,实在是她对满宝的感官不是很好,上次她在河边说的话传到了家里,当时就被公婆骂了一顿。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满宝一家果然去县城,第三天果然把钱拿来还了。 村里隐隐有声音说,他们家逼着满宝家还钱,他们家扛着粮食去县里换钱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当场她公爹就拿了钱去老周头家,虽然满宝的爹做了解释,两家算澄清了。 但她依然被婆婆骂了一顿,这几天家里喂猪这样的重活儿都是她干,大嫂二嫂全都闲了下来。 三柱媳妇觉得这一切都是满宝的错。 三柱媳妇对满宝没什么好脸色,满宝又不是傻子,直接越过她冲里面喊道:“大柱媳妇,大柱媳妇,你在家吗?” 正在厨房里做饭的大柱媳妇跑出来,冷冷地看着还没她闺女大的满宝。 满宝就冲她笑,奶声奶气,却又老气横秋的道:“大柱媳妇,你婆婆呢?” 大柱媳妇只觉得对方可爱,忍住笑道:“是满宝小姑啊,我婆婆去菜园了,您找她什么事?” “没事,就想和你家买只鸡来吃。” 大柱媳妇一呆,“买鸡?你家不就有鸡吗?” 满宝理直气壮地道:“我家的鸡还要下蛋呢,不舍得吃。” 三柱媳妇忍不住了,道:“你家的鸡不舍得吃,我家的就舍得啊。” 满宝道:“你家的鸡要是不下蛋,或许舍得卖呢?” 她奇怪的看了三柱媳妇一眼,道:“你要不想卖直说就是,我又没强买。” “你!”三柱媳妇还来不及说话,大柱媳妇先怀疑的看着满宝,“满宝小姑,是家里人叫你来买的?” 满宝点头,“我娘要补身体,所以得吃鸡肉,大柱媳妇,你家有没有不下蛋的鸡要卖?” 大柱媳妇犹豫着要摇头,她还是很怀疑,老周家怎么会让满宝出来买鸡,家里有兄弟媳妇,还有那么多大的小孩儿,就算买鸡也该是他们来呀?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三柱媳妇就抢先道:“有呀,大公鸡你要不要?” 满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要呀,要呀,三柱媳妇,你快去把大公鸡抓来我看看,我按照市价给你。” 三柱媳妇怀疑,“你还真要啊,你有钱吗?” 满宝就从自己的小兜里掏出一大把铜板来,笑眯眯的道:“喏,我有钱呢。” 三柱媳妇眼都直了,大柱媳妇也呆住了,不约而同的想,老周家可真够心大的,这么多的钱就给一个小娃娃拿着,也不怕被人抢了。 不过,这是在村里,估计也没人敢抢。 满宝既然带了钱来,三柱媳妇眼珠子一转,回身就去鸡窝里摸了一只公鸡过来给满宝看,道:“喏,就这只,我家一共两只公鸡,一只留着过年祭祖,这一只就卖你吧,按照市价啊,我这就给你称上。” 大柱媳妇眉头一皱,三柱媳妇就小声道:“大嫂,娘老早就想让大哥他们拿这只鸡去集市上卖了还钱了,但我们乡下人家,谁舍得花几十文钱买一只鸡回去吃?到时候肯定要送到县里去,这一来一回得耽误多少功夫,你要是不愿意卖,回头让大哥拿去,我家老三是不去的。” 大柱媳妇闻言便闭上了嘴。 不过她也没让老三媳妇这么胡来,她主动回屋拿过称,边称边和满宝道:“乡里乡亲的,咋能照着市价来呢?我们一斤便宜一文给你。” 很快称出来,大柱媳妇笨拙的算了算,道:“一共得五十三文。” 满宝高兴的把兜里的铜板数给她,不够又把手伸进兜里,却是让科科把钱放到兜里给她,这样来回两三次,终于数够了五十三文。 大柱媳妇仔细的把公鸡的腿拴住,然后把翅膀都给她绑好,这才让她抱着回去。 见她抱着那么一只大公鸡似乎还有些吃力,就问道:“要不我给你送回去?” 满宝摇头,信心满满的道:“没事,我抱得住。” 满宝抱着公鸡就往家里去,走到一半抱不住了,她干脆把鸡丢到地上,找到翅膀上的绳子,直接拖着就走。 公鸡一边咯咯咯的叫着,一边顽强的扑棱着翅膀,或蹦着腿儿。 奈何腿和翅膀都被束缚住,它就这么被满宝拖回了家。 刚发现了小姑不见,正要出门寻找的大头大丫等人张大嘴巴看着正拖着一只鸡冲他们跑来的小姑…… 二丫最先回神,率先跑上去问,“小姑,你哪来的鸡?” 大头他们也跑了上来,纷纷把可怜的公鸡抱起来,怜惜的摸了摸它,虽然垂涎得很,但还是道:“小姑,偷东西是不对的。” 周四郎他们也跑了出来。 满宝不高兴了,道:“谁说我是偷的,我是买的!” 满宝骄傲的拍了拍自己的兜道:“用钱买的!” 刚从县城里回来的周五郎忍不住惊叫,“你跟谁买的,多少钱买的?不会是被坑了吧?” 周家上下对满宝拿回一只攻击也是惊异状态,等听她叙述完,老周头就又忍不住去摸了一下腰部,摸了一个空,这才想起,他今天一早把生烟都给老五带去县城卖了,剩下的被他束之高阁,打算等过年的时候再抽。 老周头便看向老妻。 第53章 新发现 钱氏看了一眼公鸡,再看一眼闺女,扭头对小钱氏道:“既然买回来了,那就放到鸡屋里去吧。” 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道:“娘,给你吃的。” 钱氏就摸着她的小脑袋笑道:“还有鱼和肉呢,等吃完了再吃它,先养着,和我们家的母鸡养在一起,说不定还能多下几颗有种的蛋呢,到时候把鸡蛋孵出来,明年多养一点鸡。” 养鸡也是很费粮食的,一般人家都养不起太多的。 村里三家养鸡最多的,一个是村长家,一个是村尾的周虎家,还有一家就是他们家了。 他们家是因为孩子多,劳力多,养鸡这才变得容易。 就算舍不得糠,也能去割鲜嫩的野菜回来熬煮了喂鸡,还有各种虫子,尤其是菜青虫。 也是前天过后,满宝才知道,原来他们家的鸡一直吃菜青虫的,不仅有菜青虫,还有好多好多其他的虫子,它们吃庄稼,吃菜,家里人就会把它们抓了拿回家给鸡吃,只是她以前从不下地,她也嫌弃臭臭的鸡屋,所以从不靠近,才不知道的。 因为科科想要菜青虫,满宝兴致勃勃的要去地里捉虫,这才知道原来家里一直要虫子喂鸡。 都不用她动手,大头他们去地里走一圈就能给她摸出十几条来,不过他们还很惋惜呢,“这虫子现在少了,初夏那会儿才多呢,地里都是,我们家的鸡那会儿也特别爱下蛋。” 满宝虽然把公鸡买回来了,但钱氏并没有把它杀了吃的意思,因为它受了惊,钱氏还特意交代小钱氏给它一把谷,让它吃了一顿好的,抚慰一下它的小心灵。 何氏忍不住嘀咕,“娘,这鸡我们真留下啊,五十三文呢。” 钱氏半闭着眼睛,不在意的道:“不留下,你有脸退回去?” “大柱家的和三柱家的也太不要脸了,这不是忽悠我们家小姑吗?我刚才摸过了,鸡是吃饱了的,他们要是拿到县城去,不得饿瘦一两斤?而且进城也得交钱啊,还耽误一天功夫,结果还收我们家小姑这么多钱。” 钱氏道:“所以你们这两天上点心,把鸡养好了,过年时用来祭祖,这才不亏。” 小钱氏却道:“满宝说要杀了给您补身体呢。” 钱氏不在意的笑道:“那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过两天她就不记得了。” 三个儿媳妇这才不说话。 老周头却有不一样的见解,“满宝孝顺着呢,也不知怎么了,她这段时间就盯上了公鸡,我觉着过两天肉一吃完她就得惦记这只鸡了。” 钱氏笑道:“放心吧,我会说服她的,除非她能再给我买一只鸡回来,不然别想杀它。” 老周头忍不住乐,“说不定她还真给你再买一只呢。” “她上次就留下了六十一文,现在花出去五十三文,她身上还有多少钱?” 老周头这才不说话了。 满宝身上还有多少钱? 那当然是很多的了——她自认为的。 而且今天周五郎他们从县城里回来也是挣了钱的,俩人把一众小伙伴带到自己的房间里数钱。 外面的大人只听着他们在屋里一阵哇哇哇的,完全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家里孩子感情好,他们当然不会阻止,一群孩子只要不打架,他们一般是不会管的。 今天一早,周五郎和六郎就背了两背篓的小竹篮去县城,大丫跟他们一块儿去的,专门去缠花篮。 和之前的价格一样,五文钱一个,卖完了花篮,周五郎还特意跑了一趟县衙,找到傅家的角门,把带去剩下的糖都卖给傅二小姐。 因为县令果然加收了入城费,周五郎他们也很不讲义气的涨价了,一颗糖要一文钱。 不过这次的糖是和上次的不一样,所以说价格不一样,还能说得过去。 两边的钱加起来一共是二百二十文。 当然,账依然是满宝算出来的,因为周五郎数数还是有些不通,和满宝一样数出来的是周四郎。 他看着床铺上的那堆铜板,心里火热得不行,伸手想要摸一把,结果被周五郎啪的一下拍在手上,“四哥,这没你的份儿。” 周四郎觉得心碎了,道:“我也帮忙了,昨天去砍竹子,还有削竹条我都出力了。” 周五郎觉得他说的似乎有道理,看向满宝。 满宝就把所有的钱都扒拉到自己面前,道:“得先交税。” 交税就是给他们娘公中的钱。 满宝指使大头回她的房间把她做的小本本拿来,还有笔墨纸砚,然后记账,“咱得记账,不然以后都不记得挣了多少钱。” 这也是科科提醒她的,主要是让她对自己挣钱花钱有一个大致的了解,她本来想都记在一处的,但科科说没有这样记的,所以她还得准备另一个小本本来记自己的账,但她还没买纸张呢,现在的这些纸还是善宝送给她的,然后她裁成一小张一小张的用针缝起来。 满宝连连叹气,觉得得拿出一把钱来给五哥给她买纸了。 满宝一边记账,一边算一下自己的小账,然后特别自信的和科科说,“这样我很快就又能赚到一只公鸡了。” 系统忍不住道:“宿主,其实你可以在商城内购买纸张的,物美还价廉,比你去县城购买的要便宜很多。” 满宝咦了一声,“商城还有纸张卖吗?” 系统:……商城里什么没有,别的宿主开启了商城后都是沉迷于购物不可自拔,为什么它的宿主却除了买糖其他的一律不买? 一次就消耗一个积分,虽然宿主购买东西它没有提成,但它看着也很心急好不好? 满宝总算找到了商城的正确打开方式,记完账,算好交公的钱,又把钱都分了以后,她就把属于自己的那份都放进自己的小兜里,然后啪啪啪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开始躲在被窝里翻找商城里的东西。 在系统的指点下,满宝终于知道,除了可以向下翻找商城的各种东西外,还可以在打头的地方输入需要寻找的商品。 如果没有寻找的商品,商城就根据它浏览过的商品做出推荐。 天知道满宝第一次打开商城,因为不懂,就顺势往下翻找,那些东西全是不认识的,看多了也就没兴趣,后来每天临睡前上来看一看,更新出来的也全都是不认识的东西,所以满宝才对商城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不过这几天她看的都是那管绿色的药剂,以至于最近推荐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药,就是价格也太过惊悚了而已,虽然满宝总是自信过人,但每次看到那串数字也总觉得遥不可及。 第54章 斗智 满宝点了点,先是输入白纸,出来一大堆各种商品,有看着和他们这儿差不多的一大张一大张的白纸,也有装订成册,很好看的本子,还有用一种很奇怪的盒子装着的,上面写明了是打印纸,最让满宝惊奇的是一个五颜六色的头像,上面说是8d打印纸,可以打印出任何东西,也是推荐出来的纸张中最贵的。 满宝仔细看了又看,很想买回来看看,但就快要点下去时,科科忍不住把她购物车里的药剂闪出来给她看。 满宝的小手就缩了回去。 虽然科科想要满宝多消费,但也不是这种胡乱消费,他道:“有打印纸,你没有打印机也打不出东西来。” 满宝这才惋惜的把小手指缩回去,却很好奇的道:“真的像它说的那样,车子,衣服都可以用纸做成吗?” “是打印纸,”系统给她科普,“在未来是可以的,连材料都能通过打印纸打印出来,其实性能是一样的,但很奇怪,近年来人类并不喜欢这样的方式,他们更推崇人工和原材料做出来的东西。” 主系统并不阻止子系统像各自的宿主传播未来世界,实际上,这也是子系统激励宿主的一种手段。 然而满宝只把这些事当故事听,科科说这些也不是为了激励满宝,而是单纯的她想听,它便说了。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然后下结论,“未来的人真是太不会享福了,明明可以用机器人完成的事,干嘛非得人去干?” 科科深以为然,但这其中的关系复杂得很,它觉得满宝的小脑袋并不能思考这么高深的问题,于是没和她继续讨论,见她的目光一直来回瞄着那些很好看的本子,科科就提醒道:“宿主,这些文字有一些差异,而且这些本子一看就不是目前书铺里会做的,我建议宿主买成张的白纸,再自己裁剪。” 话是这样说,但满宝还是没忍住,先买了一份白纸放在系统里,然后就去看那些好看得不得了的小本子,然后发现一个页面是买一送一,也不贵,就两点积分而已。 不等科科说话,她就快手快脚的买了一个封面是粉色兔子的小本本,又点了一本好多好多鲜花封面做赠品。 系统默默地看着,等这些东西送到,满宝就先取出两个小本本躲在被窝里摸了摸,这才心满意足的放进系统里。 她一本正经的和系统道:“科科,这样我们就不用裁剪了,我不拿出来,就记我自己的小账。” 科科“嗯”了一声,认同了她的行为。 见好朋友没有反对,满宝高兴起来,这才去看买来的那一沓白纸。 商城里的白纸比糖还要便宜,两点积分一千张,还额外赠送两百张另一种白纸。 满宝拿出来看了看,发现比先生和善宝送她的要厚一些,而且也很大。 她挠了挠脑袋,觉得带着这么大的纸去学堂不现实,于是费力的把它摊在床上折起来。 把它折成了好几层,这才放到自己的宝贝箱里,她决定让二哥给她也编个背书的竹筐了,就跟学里的同学们一样,到时候她的东西都放在里面。 满宝想罢就蹬蹬的跑出去找她娘,先是把数出来的一百三十二文钱给她,表示这是今天五哥挣的钱要交到公中的六成。 钱氏便蹙眉道:“这账是谁算的?” 满宝骄傲的仰头,“我算的。” 钱氏:“怎么算的?他们一共挣了多少钱?” 满宝挠挠脑袋,不明白哪儿算错了,正要掰着手指头给她娘算账呢,周二郎就在一旁哈哈道:“幺妹,你也有算错的时候,他们今天早上就带了三十个竹篮去县城,就算全卖完了,那也只有一百五十文,一百五十文的六成怎么会是一百三十二文呢?” 钱氏暗暗瞪了傻二儿子一眼,责怪他话多。 周二郎不知道自己哪儿惹母亲了,迷惑的看了大哥一眼。 周大郎比他还单纯,更不明白了。 满宝却是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又把钱从母亲手里拿回来,绷着小脸道:“娘,我算错了,我再去算一遍。” 她抱了钱转身就吵周四郎他们的房间跑去。 别说周五郎几个,就是周四郎都脊背一寒,趴在门口和窗口那里不敢出去。 钱氏看着小闺女蹬蹬的消失的背影,收回了目光。 她瞥了一眼一脸迷惑的三个大儿子,再看东厢那里叽叽喳喳,不甚分明的讨论声,突然摇头一笑。 算了,一群傻子,何必去较真。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并不知道他们被亲娘归到了傻子的行列,正低头努力的编小竹篮呢,自从周五郎他们的花篮挣了大钱后,他们每天傍晚回来后就什么事也不做,就帮着编竹篮。 满宝拿了钱回房间,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大家都是有看没明白,但他们都知道,账本得再设一本了,至少卖糖的钱不能算在里面,因为他们卖糖是躲着家里的大人的。 满宝一边在纸上算,一边在心里征求科科的意见,很快,一系统一人就制定出了更为合理的分配原则。 首先,一个花篮五文他们就得交公三文,剩下的两文钱才是他们一众人分。 这一众人包括在外面帮他们编竹篮的三个哥哥,于是这么一算,大家能分的钱就少了很多。 但不要紧,他们还有卖糖的收入啊。 周五郎他们都特别大方的表示可以给三个哥哥多分一点,于是满宝就计划一个小竹篮可以给他们半文钱。 听着很少,但总数一算就不算少了。 大家制定好新的政策,周五郎和周六郎免不了又一再叮嘱大头几个,让他们一定要对自个爹娘守口如瓶,要是被发现,那他们的钱肯定会被没收的,想想上次他们被没收去的钱。 大头几人想也不想就点头,他们还特别大方的把更多的钱交给满宝帮忙保管,理由也是非常的充分,“小姑,我爹娘会去搜我们的衣裳和床铺,但你爹娘不会。” 就连周五郎犹豫了一下都把自己的钱交给满宝,“满宝,爹不会搜你的床铺,但一定会搜我跟老四和老六的,这钱你也帮我保管吧,记得记账哦。” 满宝大包大揽的挥手应下,不过没直接接钱,而是让他们用袋子装好,到时候她给写上名字,这样就不会搞混了。 反正她的钱又不是放在床铺底下的宝贝箱里,而是放在科科那里,爹就是想搜也搜不到。 第55章 女贞子 周六郎紧随五哥的步骤,也把自己的钱给满宝保管。 周四郎也想,但一低头看手心里的五文钱觉得没必要,于是把钱揣兜里了,满宝还安慰他,“四哥,等明年你的荒地能种粮食就好啦,到秋收你就能赚好多钱啦。” 周四郎:“我谢谢你了,爹种了一辈子的地,我也没见他有很多钱,何况我那刚开出来的一小块荒地,它能有收成我就很高兴了。” 满宝没想到四哥这么没有信心,“四哥,爹之所以没钱是因为他有媳妇跟孩子,你又没有,还能挣不下钱?” 她道:“你要是不能挣钱,那还怎么还钱,你可欠着好多钱呢。” 周四郎有些心塞,他看着自家小妹,道:“你就不能帮帮四哥吗?” 满宝拍着胸脯道:“四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大头他们也积极的道:“四叔,我们也会帮你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很讲兄弟情义,搭着周四郎的肩膀道:“四哥,我们也会帮你的,明天我们要是回来早了就去地里帮你开荒。” 满宝想了想,也觉得她的课余生活应该更丰富一点儿,最主要的是要想办法多给科科挖一点儿它没见过的植物,好挣积分,于是也道:“我明天也去帮你。” 周四郎:……我想要的帮助不是这样的帮助。 不过,看着兄弟姐妹和子侄们眼里的真诚,周四郎暗道,算了,他就是掺和进去也分不了多少钱,关键是爹娘一定不允许他动弟弟妹妹们手里的生意。 周四郎忧伤的叹息起来。 满宝以为他们已经说定,她就把重新算好的钱拿去给娘亲,然后把自己的铜板交给科科。 她觉得她也得有个大兜才行。 这么想着,满宝眼珠子一转,就在商城里输入“钱兜”,出来的却是一串串很好看的,像是铜钱一样的金黄色圆圈,满宝咦了一声,挠了挠脑袋道:“我要的是钱兜呀。” 系统看了一眼道:“你还是输入包包更贴切,手工布艺包包吧。” 不然就算输入包包,出来的东西也会是奇奇怪怪什么都有的。 满宝照着科科说的输入进去,搜出来的东西都特别好看,五颜六色好看的不得了。 满宝哇了一声,兴致勃勃的翻看着,觉得这个也喜欢,那个也喜欢,关键是这东西很大呀,似乎能装好多好多铜板呢。 满宝就去看一眼积分,笑容就僵住了,瞪大眼睛道:“怎么这么贵呀,竟然要三十八点积分,比纸和糖贵那么多。” 在满宝看来,纸和糖才应该是更贵的东西啊。 系统道:“未来物资丰富,纸和糖并不贵重,但手艺和人工很贵,所以手工艺的包包很贵。” 满宝看着,没舍得买,但她也没退出去,而是摸出一张纸来,照着一个包包画起来,她打算让她嫂子给她做,不就是布吗,家里就有呀。 满宝拿着画去找三嫂,详细给她描述了那包包的样子。 何氏自动忽略掉她说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刺绣,反正她是不会的。但做成小姑说的那样包还是没问题的。 但布料是一个问题。 她收了纸道:“小姑,等我去和婆婆说一声,拿了钱去买布回来就给你做。” 满宝高兴的点头,“不用你去说,我去和娘说。” 主要是她急,等不及让何氏去说。 满宝跑去找钱氏说要买布料。 钱氏看她一整个傍晚这儿跑跑,那儿逛逛,就没个停歇的时候,就笑道:“行了,给你买,你只管等着吧。” 转身招来老五,却只给他五文钱,道:“明天你们去县城就去布庄走一趟,问一问他们铺子里有没有零碎的布块,如果有,就和他们买几斤回来,记得挑些大块,颜色鲜艳的回来。” 没错,钱氏没打算给闺女买成布,那样太贵了,她看过她的画,要做一个包包费的料也不少,都快要给她做一件小褂了,不值得,所以还是买碎布头好了。 周五郎还是第一次从娘的手里接钱,自觉已是大人,兴奋地不得了,一转身就和满宝炫耀起来。 满宝这才知道娘亲要拿碎布头给自己做包包,她兴致勃来,羡慕得不得了,“要是明天我也能去县城就好啦,我就能自己挑选碎布头了。” 满宝第一次觉得去学堂里上学也有不好的时候。 周五郎承诺她,“你放心,我一定给你选最好看的花布。” 又从背篓里把两串紫色的果实,交给满宝道:“喏,你要的。” 满宝看见这串被科科叫做女贞子的东西,高兴得不得了,“谢谢五哥!” 周五郎一高兴,就道:“你要喜欢,我明天还给你摘一些回来,不过这东西可不能吃。” 满宝应下,一转身却把东西交给了科科。 系统没有全要,而是留给她一串,另一串录入系统,满宝觉得这果实很好看,她本来就爱吃水果,此时看见紫色的一颗颗果实累积着,不免有些流口水。 系统就道:“这是药。” 满宝依然流口水,“药好喝吗?” 系统:“……” 满宝抹了一下嘴巴,一再惋惜的看着这串果实,“要是我娘吃的也是这种药就好啦,她就不会觉得很苦了。” 系统道:“你母亲的药里就有女贞子。” 满宝眼睛微微瞪大,愣了一下后转身就爬下床,又要往外跑,已经要睡觉了的老周头和钱氏听到隔间里女儿的动静,忍不住道:“满宝,明儿还要上学呢,老实一些。” 满宝拖着小鞋就蹬蹬的跑过来,问道:“娘,你的药呢?” “怎么了?” “我要看呀。” 此时天已经黑了,满宝坚持要看钱氏的药,夫妻俩怎么劝也没用,见她大有一种你不答应我就坐地上打滚的架势,钱氏不由头疼,就对丈夫挥手,让他把药包找出来让她看。 满宝就把药包打开,瞪大眼睛看着里面的药,根本看不出里面哪儿有女贞子了。 系统之前也不认识,但它之前扫描到过钱氏的药方,知道上面有一味女贞子,此时它又收录了女贞子,通过技术分析,很快就指点满宝找到了它。 那一串一串的女贞子饱满圆润,是紫色的,但这里面的女贞子却是晒干的,要不是科科坚持说这就是女贞子,满宝根本就认不出来。 第56章 小气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攥着找出来的那两枚女贞子没说话。 老周头和钱氏坐在床边,就着火光看到闺女眼里的亮光,如同天上的启明星一样明亮,夫妻俩都有些恍惚,沉默着没说话。 满宝高兴的仰起头来,伸出小手给老周头和钱氏看,“爹,娘,你们看这是什么?” 钱氏微微回神,含笑问,“是什么?” “是女贞子呀,今天五哥就给我摘了两串回来,原来它们晒干了是这样的,还能给娘治病呢。” 钱氏含笑着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看着她跪在地上,一脸兴奋的和她说,以后他们去买药可以少买一样啦。 钱氏笑着听,并不告诉她,药都是一副一副抓,没有一样一样抓的。 满宝道:“让大哥和三哥去把女贞子都摘回来吧,晒干了给娘吃。” 钱氏含笑点头,“好,娘明天就让你大哥去。” 满宝很兴奋,顿时不想自己睡了,把手心的女贞子放下,就爬上父母的床,直接滚到最里面趴着不动了。 然后睁着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看父母。 老周头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肥屁股,“都这么大了还跟爹娘睡,羞不羞?” “不羞,不羞,三头都跟大哥大嫂睡呢。” “三头话刚说全没多久,还小呢,当然要跟爹娘睡。”在老周头心里,虽然三孙子跟闺女同岁,甚至还要大上两个月,但实际上,闺女在他心里可要大得多。 没办法,农村的孩子都晚熟,会干活儿,但懂事晚。 他们家的孩子算懂事早的了,那也是因为吃喝跟得上,有的人家,因为缺吃少穿,七八岁了看着还跟四五岁似的,话都说不太利索。 但再早也没有满宝早。 至少整个村子,就是白地主家的大公子都没有九个月就能摇摇晃晃走路,十个月就能开口叫爹娘的。 也因此,他们一致觉得,他们家的满宝是全村,甚至是全乡最聪明的孩子。 也因为她聪明,懂事又早,所以才早早的分出去自己睡一张小床。 没办法,她一岁多的时候就会和钱氏告状,说她爹打呼噜的声音特别大,她晚上都睡不着。 天知道她明明是头一歪就睡得跟个死猪似的,打雷都吵不醒她。 等到两岁,她嫌弃得更多了,和她娘告状说她爹不洗脚,脚臭臭的。 于是老周头一咬牙,一跺脚,就带着儿子们上山砍了一棵树,花钱请人给她做了一张小床,又让二儿子用竹子编了一个竹壁把房间隔开,这样的嫌弃才停止。 从那以后,满宝就很少再闹着跟父母睡了。不过孩子亲近自身是好事,老周头到底没把闺女赶下床,只是下床把她的小被子给抱过来给她。 满宝就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在床上打了一个滚,和母亲说起学堂里的趣事。 钱氏安静的听着,时不时的问上一两句引导她说得更多些。 于是,钱氏就知道满宝现在认识了很多字,庄先生不仅教他们识字读书,还叫了算术,她现在最好的朋友是白家的那位叫善宝的小公子。 说到白善宝,满宝的话就多了,说了一下他被白二郎欺负的事,就顺势说到了他家要建房子的事。 满宝还和老周头说呢,“爹,我都跟善宝说好啦,到时候让大哥他们去帮忙,多叫一些人,三五天就能把他们家的房子建好,这样他就可以不被白二欺负了。” 老周头目光微闪,问道:“小公子说了他家要什么时候建房子吗?” 满宝打了一个小哈欠道:“快了,快了,等把地方确定下来就建了。” 老周头就沉默着没说话,满宝低低的催促他,“爹,你到底答应了没有?” 老周头就道:“答应了,你赶紧睡吧,明儿还要上学呢。” 满宝的呼吸就渐渐绵长起来,见她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睡着了,老周头就忍不住摇头失笑,“这孩子跟她爹似的,一闭眼就睡着。” 钱氏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老周头就连忙略过这个话题,道:“本来还想和大柱说一声,让他把大郎三郎带出去干苦力呢,既然白家要建房子,那就没必要跑出去了,就留家里吧。” 钱氏微微颔首,“大户人家建房子和我们不一样,石头,木头都不会少,哪一样都要人工,活儿能有到冬后。” 家里需要钱,白地主家虽然要短工整地,但毕竟是秋收后,活有限,这两天周大郎和周三郎已经没什么活儿可干的。 本来钱氏想让两个儿子收拾一下行李去县里做苦力的,就算不能挣钱,好歹做够自己的口粮也是好的。家里好歹能省一点粮食。 白家要建房子可算是天降喜事了。 第二天一早,在满宝闭着眼睛洗脸时,钱氏就把三个儿子给叫进来了,道:“你们和老五一起去,让老五指给你们看什么是女贞子,把熟了的果实都摘回来。” 一旁正在洗脸的满宝瞬间精神了,殷勤的跑回自己的小床边,假装从床底,其实是从科科那里取来那串女贞子送给大哥,“就是这样的,大哥,你们要是在山里看到稀奇的植物,比如咱这附近没有的,花花草草也行,果实也可以,都摘回来给我呀。” 周大郎几兄弟都知道满宝从小就喜欢拽着花花草草,以前她没少去家里的菜园祸祸那些没长大的菜苗,凡是她看见的都要拔一遍才行。 他看了眼娘亲,应下了,接过女贞子出去了。 钱氏这才和满宝道:“快去吃早食吧,一会儿上学要迟到了。” 满宝应下,跑到堂屋,却没有去厨房吃东西,而是先溜进周四郎他们的房间里。 四五六三兄弟是住在一起的,周四郎已经要扛着锄头要出门了,周五郎也准备好了,满宝就跟他嘀咕起来,“五哥,你路上留心点呀,要是还看见女贞子,就全都摘回来,那是娘的药。” 周五郎不明白怎么睡了一觉,那果子就成了娘的药了,不过他还是点头应下了,问道:“满宝,你能不能和你朋友说一下,下次多给我们一点糖,一百颗有点儿太少了。” 他道:“我打算请傅二小姐再给我们介绍几个客人,我觉着卖糖比卖花篮赚钱,你不是进糖是一文钱十颗吗?” 满宝可舍不得这么花积分,她还要留着给娘买药呢,于是拒绝道:“一天一百颗不少了,你不会少卖一点给傅二小姐吗?她就一个人,吃太多糖容易蛀牙,这次你去县城,她要是还想买,你就告诉她,蛀牙的人特别丑。” 周五郎:……对一个女孩子说这样的话,他是不想活儿了,还是不想再做傅家的生意了? 第57章 偏爱 周五郎到底没能从满宝那里多要一点儿糖,他摇头叹息的领着老六和二丫上路,没错,是二丫。 今天轮到二丫跟他们一块儿上县城了。 周大郎他们也背着背篓与他们一起出门,去摘他们娘说的女贞子。 满宝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出门,她要上学去啦! 到了学堂,发现同学已经来了一半,白善宝都端坐在座位上认真的读书了,她便也跑上去,把自己的书放在桌子上,翻开,然后侧头看向同桌。 白善宝摇头晃脑的把这一节读完,这才停下来看向小伙伴,板着小脸问,“有事?” “没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爹答应让我大哥他们去帮你家建房子了,你家选好地方了吗?” 说起这事,白善宝的肩膀就有点挎,道:“叔祖母不愿意让我们出去住,一定要留我们,昨天我祖母都没说这事了。” 满宝疑惑的道:“为什么要留外人在自家住呀,那多不自在呀,还费粮食。” 白善宝:“……” 费粮食? 这是什么说法? 满宝道:“我有个舅舅,特别懒,他跟我舅母吵架被赶出来了,他就来我家找我娘,想住在我家,但我娘没让他住,揪着他的耳朵回去给舅母赔礼,这才回去的。” 满宝道:“我娘说了,这是为我舅舅好,也为我们家好,住在别人家里要看别人的脸色,哪有自家舒服?而主家住进一个外人也不舒服,没有外人的时候,你是吵架摔碗也好,亲亲热热也行,但有外人在,你好意思吗?” 白善宝狠狠地摇头,控诉道:“我以前可以玩泥巴,现在我娘都不让我玩了,我昨天在花圃里看到一株黄色的大花,可好看了,我想揪了给祖母戴,我娘都不让。哼,这要是在我自己的家里,我想揪就揪,我娘从不管的,还会夸我孝顺呢。” 满宝就鼓动他,“所以你得搬出来住。到时候你要是想种花,我可以带我侄子们去山上帮你挖,我跟你说,山上有很多很多漂亮的花。” 白善宝眼睛微亮,有些羡慕的看她,“你还上过山呀?” 虽然满宝也只上过两次,但她还是骄傲地不得了,好似那山是她家的后花园似的,仰着小脑袋道:“那当然了,我想上就上,山上还有野果子吃呢。” 白善宝眼里的羡慕更重了,满宝见着,心情一激动,就拍着小胸脯道:“你要想去我带你一块儿去。” 白善宝眼睛大亮,“真的?” 这有什么难的,等下学带他去找四哥就是了。 满宝矜持的点头。 白善宝就发出一声欢呼,庄先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善宝立即捧起书本,还推了一下满宝,示意她小心先生。 可惜满宝没经历过被先生盯梢的生涯,所以她没能领会白善宝的意思,她转头看向门口,发现先生,便对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还特别殷勤的打了一个招呼,“先生好!” 众学生:……真是找死啊,当先生没看到你们在讲小话吗? 本来要发脾气的庄先生突然一顿,对着小弟子的笑脸发不出来了,他只能回以一笑,然后威严的道:“一日之计在于晨,还不快念书?” 满宝乖巧的翻开书,也跟着白善宝摇头晃脑的念起来。 众学生:……是他们眼花了吗,一定是眼花了吧? 但庄先生就是这么轻轻地放过了他们。 但课间休息时,庄先生把两个小孩儿拎到隔壁院子里了。 学生们以为庄先生是要教训他们,心里这才平衡,就说嘛,早课的时候讲小话怎么能不罚呢? 先生明明说过,要说小话就出去说,进了课堂就只能读书。 他们却不知道,庄先生是问两个孩子今日读书的感悟。 今天他们学的依旧是《论语》中的课文,庄先生已经解释了释义,满宝的问题一向多,之前在课堂上,因为是先生在说话,她不好打断然后问问题,现在有机会当然是吧啦吧啦的都问出来啦。 庄先生笑着一一给她解答。 白善宝本来是没敢把自己的问题拿出来问的,因为照他的经验,他要是敢向先生问那些问题,一定会被骂刁钻,然后被打手心,下次先生见到他祖母还会告状,说他心思不专,每天就想着一些旁门左道和刁钻之法。 现在见满宝什么问题都敢问出口,他也不怂了,眼睛亮晶晶把自己的问题拿出来问庄先生,还把以前读《千字文》的问题也拿出来问。 问题太多啦,课间的这一点时间根本不够用 庄先生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不着急,中午用过饭,你们到先生这儿来休息,先生再教你们。” 顿了顿后又道:“要是同学们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你们就说先生叫你们来打扫卫生,知道吗?” 两个孩子一起点头,圆圆的小脑袋,圆圆的小脸蛋,可爱得不行。 见白善宝神情有些恍惚,庄先生就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笑道:“想什么呢,回神啦,快回去上课吧。” 满宝拽着白善宝转身就朝教室跑去。 白善宝小声的和她咬耳朵,“先生竟然摸我的头了。” 满宝稀奇的看着他,“是啊,怎么了?” 白善宝道:“我以前的先生从不会摸我的头,别的小孩儿的头他也不摸,只会打我们。” 满宝就义愤填膺,“那你以前的先生是坏蛋呀,庄先生可好啦,只有坏小孩才会被打手心。但坏小孩一改好,庄先生又摸他的头了。” 白善宝惋惜,“要是我早点儿来就好了,我以前在学堂里的时候……” 白善宝一时刹不住话,将他以前在学堂里的事全跟满宝说了,等庄先生回到课堂他都差点收不住话头。 他意犹未尽的想,可惜了,他就坐在老师的眼皮子底下,要是在后排就好啦,这样可以和满宝继续说话啦。 满宝也听得意犹未尽,再下课后也不去找先生了,跑到厨房端了饭就在学堂外找了处草地一边吃饭一边继续说。 一直到庄先生在院子里等了许久,找出来看见两个小娃娃并排坐在草地上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这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去找他。 庄先生气得胡子都被吹起来了,他喊了一声,把两个小娃娃给拎到院子里,决定今天中午就给他们讲一讲,什么叫信诺,什么叫尊师重道! 第58章 开小灶 满宝和白善宝低着头听老师吧啦吧啦训斥了一顿,顺便往他们脑子里塞了一堆东西,这才开始正式给他们开小灶。 庄先生领着他们进书房。 书房分为内外两室,外室有两排书架,还有一张宽大的书桌及一张椅子。 内室则是茶室,因为庄先生惧冷,他老妻也怕冷,当年住到这里来时,便要求在卧室和书房里沏一道炕床。 炕床很矮,上面铺着席子,正中放着一套茶具,庄先生知道孩子不宜喝茶,他也没让他们喝,所以坐在首座上,让两个孩子坐到对面去。 白善宝脱了鞋子就爬上去,盘着自己的小腿坐好,熟练得不行。 满宝却没这样坐过,好奇的爬到他身边,结果腿一盘起来身子就一歪,直接向旁边栽倒。 白善宝也只是个样子货,他毕竟年龄小,虽然祖母教过他这样坐,但在家里很少这样坐,被满宝一撞晃都不带晃的,直接就向一旁栽去,两个小孩儿滚做一团。 庄先生眼中闪过笑意,差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过想着先生的威仪,他没笑出来。 大手一伸,憋着笑的把两个孩子扶正,道:“人早已习惯坐胡凳,睡胡床,但在士林中,还有不少人或是习惯,或是附庸风雅,反正就是还坚持坐席,以后你们要做读书人,就得学这方面的礼仪。” 庄先生道:“不过你们现在还小,可以不用坐得那么端正。” 庄先生正要往下说,满宝就好奇的问,“士林是什么?胡凳是凳子吗?为什么叫胡凳?” 庄先生要说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想了想,便从头与他们说。 什么叫士林呢?简单的字义就是很多很多的士,读书人的圈子就叫士林。 说了士,就要说农工商贱这些等级,等庄先生把这些都说完,期间两个孩子又延伸出许多问题,然后发现时间都过去了。 他本来计划好要说的课题一下就没机会说了,不过他也不惋惜,见两个孩子听得津津有味,便满意的一笑。 他往外看了一眼,道:“还有一刻多钟就要上课了,你们躺下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吧。” 两个孩子觉得特别精神,一点儿也不累。 庄先生就道:“虽不觉得累,但动脑就会损气血,现在你们不觉得,以后长不高,又变笨起来,再改就来不及了。” 俩小孩听说不仅会长不高,还会变笨,立即不敢再反驳了,啪叽一声躺倒在席子上就闭上眼睛。 但此时他们的大脑皮层还活跃得很,一直在回味先生刚才说的那些知识,一点儿也睡不着。 他们觉得,闭上眼睛也没用嘛。 但一会儿,他们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大脑活跃得也没那么快了,呼吸越来越绵长,竟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起来。 庄先生就坐在对面,从炉子上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饮了一杯,看着对面渐渐摊开手脚的孩子,露出了浅浅的微笑。 庄先生这两天心情很好,虽然弟子进入学堂以后发生了几件不好的事,但学堂里的气氛活跃起来了,他还发现了两个好苗子。 一本《论语》读一辈子都不会枯燥,每一次诵读都能够有不同的感悟,而圣贤之书除了《论语》外还有很多很多。 儒家,道家,法家,兵家,能读的书那么多,所以他能教孩子们的也很多。 庄先生有一肚子的学问可以教给学生,可不是每一个学生都适合学这些的。 庄先生做过三十年的学生,当过十五年的先生,其间还做过人的谋士,门人,他太知道,找对一个人适合的路有多难,学生要学对自己的知识有多不容易,先生要将自己肚子里的学问传承下去有多艰辛。 在决定来七里村时,他就已经放弃了自己最后的理想,因为要找到一个合适的孩子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州县之中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孩子,他不觉得这些山坳里能有一个既聪明,又符合自己期望的孩子出现。 可他就是找到了。 先是满宝,一个聪明,孝顺,也尊敬他的孩子,唯一的不足就是她是个女孩儿。 现在又来了一个。 整个学堂共有二十八个学生,愚笨的有,机灵的也不少,但庄先生知道,他们没聪明到那个份上,粗浅的知识,他说了,有的明白了,有的却需要说上很多次很多次才能够记住。 明白的那几个,一转身却又会忘记。 所以他教不了更深的东西。 他为什么愿意把满宝和善宝两个孩子拎到旁边来开小灶? 因为他说的他们不仅懂,还能举一反三,然后问出更多的问题。 那些问题有粗浅的,也有精妙的,和他们说话,他不仅仅是在传授知识,在说的过程中思考,他也会有所得。 庄先生往后一靠,靠在了墙壁上,闭上眼睛养神。 对于现在的状况,他很满足,非常满足。 得意的弟子一个足矣,有两个,毕生便算无憾了。 庄先生决定下次休沐得回州府一趟,他得回家带点东西过来,满宝和善宝都需要用到。 庄先生闭着眼睛胡思乱想,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了,便睁开眼睛看了一下日晷,这才把两个孩子叫醒,一起去上课。 下午的课多是算术和诗赋,两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两门课,尤其是算术,满宝发现她算得特别快,几乎每一堂课都被先生夸奖,于是她学得更起劲了。 下午下学后,庄先生本想把两个孩子拎过去再开一下小灶,谁知道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个小家伙就兴奋的站起来和同学们一起弯腰恭送他,等他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免礼,想要再开口时,两个孩子就抱着书一溜烟的跑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庄先生:…… 半响,他摇头失笑,算了,两个孩子年纪还小,何必急于一时呢? 满宝他们跑出去,大头已经在外头等着了。 看见小姑身边的小男孩,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于是把俩人都带回家,放好东西就跑出了门。 第59章 欣慰 满宝牵着白善宝的手,一路朝着周四郎的荒地跑去。 大头,还有不知何时出现在后面的白家下仆,一起跟在后面。 刘氏叮嘱过下人,如果白善宝是和周家的小娘子一起玩耍,那不必拦着,等到吃晚食的时间再领回来就是。 要是跟别的学生胡闹,那就立时把人带回来,所以此时下人只是跟着,并不阻拦。 周四郎和二头大丫正蹲在地里休息呢,他们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细细的甜杆来啃着。 看到大头带着满宝和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儿过来,周四郎就勉为其难的把手里的甜杆折出几节来给他们。 白善宝不认识这东西,拿着不知道怎么吃。 满宝却是吃过的,这是家里人会从地里给她带回去的为数不多的零食之一,她教白善宝吃,还说,“这东西能熬糖。” 白善宝还没说话,周四郎先表示怀疑,“从没听说过甜杆能熬糖的。” “就是能,”科科告诉过她,不会有错的,还道:“麦子都能熬糖,为啥甜杆不能熬糖?” 他们从集市上买回来的糖多是用麦子做的,科科说叫麦芽糖。 周四郎被堵住,忍不住道:“那你说,怎么熬?” 满宝哪知道? 她就去问科科。 系统道:“宿主要搜索熬糖技术吗?” 满宝应“是”,系统内部产生了一串数据,声音有些雀跃,“需要消耗一百点积分,请问宿主确定要搜索吗?” 满宝眨眨眼,“为什么要积分?” 系统的声音低了一点,道:“这属于技术知识,宿主收录进来的甜杆目前在本系统内只有最基础的介绍,对熬糖技术的叙述不全面,所以你要想做出糖,除了自己研究出来,那就只能通过系统到百科馆中购买此项技术。” 科科顿了顿后道:“宿主搜索这项技术以后,技术内容会永久存在于系统之中,宿主可以随时查看。” 潜台词是,你不亏的。 但满宝是一个一点积分一袋糖都舍不得多买的人,她会花一百积分去买一个熬糖技术吗? 所以满宝拒绝了科科,然后调出甜杆的收录词,凡是她收录进去的东西,后续都会有人研究,然后做成词条上传到系统,所以她可以免费点击查阅。 甜杆收录很久了,但里面的词条很短,只有栽种历史和分布区域的介绍,还有的就是介绍它可熬糖,制酒之类的。 满宝挠了挠脑袋,对周四郎道:“熬糖应该是跟熬汤差不多的,切碎了放水里煮呗,你去问问人家麦子是怎么熬糖的,可能就跟那个差不多。” “那是人家的手艺,怎么会告诉我?”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那你就一样一样的试呗,反正甜杆又不要钱,随便试。” 这样大的口气,直接把周四郎噎住了。 白善宝却若有所思,“先生不是说书里有很多很多的知识吗?或许书里就有熬糖之法呢?” 满宝:“我家没书。” “我家有,”白善宝道:“我家有很多很多的书!” 满宝眼睛一亮,“真的?那我能看吗?” “能啊,明天下学你跟我回家吧,我带你去看书。”白善宝表示,当初他们从老家里出来时,别的东西都没怎么带,就是带了好几车的书,他祖母说了,那才是他们家的宝贝,将来他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这些宝贝的了。 白善宝其实还有一个小心思没告诉满宝,他觉得那些书都太多了,只要一想到祖母让他把这些书都读下来他就害怕得不行,所以他想送一些给满宝。 以后他要是认识了别的朋友,也送给他们,送出去一本,他就能少读一本书了,这个想法还是刚刚才想到的。 比如周四郎,他刚才有那么多甜杆,结果送给他们一人一节他就没有多少了。 刘氏和庄先生要是知道白善宝是这么举一反三的,估计得气死。 不过此时他们谁都不知道,满宝就觉得白善宝果然是一个好人,不仅和她玩儿,还愿意给她书看,这时候还跟她咬耳朵要送她书。 满宝真是,感动得不得了,于是见白善宝眼巴巴的看着山上,她便自告奋勇的带他上山玩儿。 满宝要上山,那大头肯定跟着要保护他们啊,于是二头和大丫也坐不住了,纷纷要跟着一起。 于是满宝一来,把周四郎的帮手全带跑了。 周四郎气得不行,嚷道:“这是来帮忙的吗?是来帮忙的吗?” 奈何一群只看得到山上野花野草的孩子们已经听不到他说话了,你追我赶嗷嗷叫着往山上跑去。 白家的下仆默默的跟上去,他觉得回去得和老太太禀报一下,还是得给少爷配一个大点儿的书童,那样才有精力跟着少爷跑来跑去。 这座山并不大,大的是后面连绵下去的山林,这一座多是低矮的灌木,杂草等,平时给大家打草用的,所以野生动物也少,大人们也才放心让他们往这座山上跑。 说是山,其实就是一个山丘。 冲到山顶,孩子们都累得不行,干脆就摊坐在地上,把呼吸喘匀后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山下,见不远处的村庄正升起袅袅炊烟,白善宝忍不住“啊啊啊”的大叫。 把站在一旁的满宝吓了一跳,不过见他喊得有趣,她也跟着张开嘴巴冲着天空哇哇哇的大叫。 大头他们也加入进去,于是山野间全是他们哇啊大叫的声音,一旁的下仆耳朵都快要聋了。 满宝脑子里的科科看着,也有了点儿兴趣,指点满宝道:“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喊,那样声音会更大。” 满宝就用手捂住两边脸,在脑海里问道:“这样?” “把嘴巴包起来……” 在科科的指点下,满宝终于做对了手势,于是又哇哇喊起来,喊完问一旁的白善宝,“觉不觉得我的更大声?” 白善宝以为她是要和他比赛,就也学着她的样子哇哇叫着,然后道:“我的比你更大声。” 两个孩子争论起来,下仆生怕他们又打架,连忙指了不远处的一丛花道:“少爷,您看那花好不好看?” 满宝顺着看过去,立即道:“这花我认识,我给你编花环好不好?戴在头上可好看啦。” 于是两个孩子又不吵了,纷纷跑过去扯花,扯了花,又扯了草,就蹲在地上编起花环来。 满宝的手艺有些生疏,但她做出来的花环比白善宝的好看多啦,于是她把自己的花环送给白善宝,还给他戴到头上。 也勉强的接受了白善宝送她的花环,虽然太丑,但给他面子,满宝还是坚持戴回家了。 白善宝也顶着一头的花环回去见祖母和母亲了。 刘氏和郑氏看见白善宝出去上学变成这样回来,又是好笑又是好气,但见他那么快活儿,小脸蛋红扑扑的,心中不免欣慰。 第60章 智力超群 周大郎带着两个弟弟背了好多女贞子回来,但这东西他们不知道怎么处理啊。 满宝立即去科科那里查看女贞子的词条,发现女贞子的词条到现在都没写好,奖励积分也没发下来。 她不由疑惑,“科科?” 系统道:“研究人员现在还在进行相关研究,虽然百科馆里有部分记载,但也要验证过记载是否准确才能上词条。” 它道:“和之前的紫藤,映山红不一样,女贞子还涉及药理知识,所以评测还需要一定时间。” 它请满宝放心,只要那边的研究员确定好词条,会第一时间上传,并结算这部分的积分的。 满宝没想到这么麻烦,那岂不是以后有一样东西他们一直研究不出来,她就一直拿不到积分了? 系统生怕打击她的积极性,道:“这样的情况不会发生的,为了维护宿主的权益,总系统是规定有时效的,植物超过一个月,动物超过三个月,要是都不能确定词条和奖励,则会先支付最低一千积分的奖励积分。” 系统道:“如果宿主能发现一样未来人类超过时限都不能做出的词条,那样东西一定是很早以前的濒危物种,可能宿主想要给您母亲购买药剂的积分一下就齐了。” 满宝眼睛大亮,“这么棒?那你告诉我,你们未来都有什么物种灭绝了,我专门去找给你们不就行了?” 系统没想到她脑筋动得这么快,以前它的宿主也很快发现了这个法子,但那是成人,她还是个小娃娃呢。 系统后悔和她说太多了,连忙劝阻道:“宿主,我们百科馆主要目的是追求物种的全面,而不是只收录濒危物种,所以是禁止子系统进行这方面的搜索的,只在跟随宿主的过程中扫描附近,然后进行全面的收录。” 所以哪怕前两年,满宝溜到菜园里把白菜秧苗拔了给它,它硬着头皮录入时,百科馆也没说什么,依然给了满宝一点奖励积分。 嗯,就是积分太少了,害得它都没好意思扣下属于它的工资。 满宝虽然惋惜,但也觉得百科馆的这个规矩好。 可是,既然女贞子的条目没做出来,那他们的女贞子怎么办呢? 满宝蹲在地上看着她哥哥们小心的把一串串女贞子从背篓里拿出来晾在席子上,问道:“是不是要晒?” 周大郎道:“看这果子这么饱满,得晒多久才能晒干?而且除了柿子,我从没见过别的果也要晒干的,而且柿子要剥皮,这什么女贞子要不要剥皮?柿子晒的时候要捏一捏,它要不要捏一捏?” 最主要的是,他们背这东西回来干啥,就是给他娘吃,他娘也吃不完啊。 钱氏扶着小钱氏的手出来,闻言瞥了她那傻儿子一眼,转头和周二郎道:“二郎,明天你跟老五他们进城,拿一串女贞子去药铺里问一问,问问他们这东西怎么收拾,问他们收不收这炮制好的女贞子,若收,多少钱一斤,若是新鲜的又是多少钱一斤。” 周二郎应下。 钱氏就让他们把东西都放到柴房里去晾晒,让他们出入都小心点儿。 满宝得意满满的和科科道:“就是没有词条,我娘也有法子。” 系统也道:“宿主的母亲很聪明,是这个家里除了宿主外最聪明的一个人了。” 满宝就很好奇的蹲着在脑子里和科科聊天,“你是怎么知道我最聪明的?” “扫描,未来人类将人的智力分成了好几个等级,”系统顿了顿后道:“宿主的智力不仅在整个七里村,方圆千里内也是第一,当年我落下时优先选择的就是这一片智力最高的。” 不然它虽然着陆的地方偏了点儿,但也不至于偏到这山沟沟里来,头两年,系统不是不后悔的,但随着满宝越长越大,也越来越可爱,他们相处得也融洽,满宝显然没把它当成一个机器,而是当成了一个朋友和长辈,它便也不惋惜了。 最主要的是,宿主年纪小,而智力是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的,只要她勤动脑,多学习,以后走出这山坳,还怕没有收获吗? 系统将满宝定义为潜力股,这两年可是没少操心。 因为现在她正式入学,又拜了先生,科科的压力没那么大了,于是它的话也越发多了起来。 和满宝聊天道:“你们家里,你娘的智商比你爹和二哥的高,而你二哥和四哥的智商相当,是所有兄弟里最高的。” 满宝很嫌弃周四郎,“二哥也就算了,怎么四哥也是聪明人?他那么蠢,竟然去赌钱!” “那不仅是智商的问题,也是自制力的问题,”系统道:“我只扫描他们的智力值,综合评测则需要一些评测手段。” 满宝特别好奇,“那你看我侄子们哪一个聪明?” 系统沉默了一下道:“没有,二丫的智力值倒是跟她父亲差不多。” “大头,二头,三头和四头都不聪明?” 系统:“他们的智力值连你几个哥哥都不如,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年纪还小的缘故,智力是可以开发的。” 满宝:原来的我侄子侄女们都是傻子! 满宝以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去看她的侄子侄女们,忧伤的叹了一口气,就钻到厨房里和她三个嫂子道:“大嫂,二嫂,三嫂,你们下次再生孩子让大哥,二哥,三哥去给你们捡核桃回来吃好不好?” 妯娌三人一头雾水,“我们要生孩子了?”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 重点是,“吃核桃孩子才能聪明。” 再生一个傻子,他们家就成傻子窝了。 系统识趣的闭上了嘴巴,假装自己死机了。 满宝却没放过它,还和它问起学堂里的人的智力。 系统道:“宿主的小伙伴就很聪明,智力和你的差不离,除此外就是您的老师智商也很高,就比你们的差一点点。不过,他是经年读书才有这样的智力值,宿主和您的小伙伴如果能够认真读书,多思考,将来一定会更聪明的。” 满宝哇了一声,这下惊喜得不得了,因为在她看来,庄先生是很聪明很聪明的,原来她竟然比庄先生还聪明吗? 有了这个认知,满宝第二天又元气满满的跑去上学了,还以一种特别欣慰的目光看着白善宝。 第61章 吵架 白善宝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只是高兴的和她说:“我祖母答应你去我家看书了,你想看什么书?” “不知道,先看看你家有什么书吧,”满宝想了想道:“有没有专门写有炮制药材的书?” “你要炮制药材?”白善宝道:“买药去药铺就好啦。” “那药铺的药是从哪里来的?” 白善宝无辜的看着她,他怎么知道哪儿来的?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我卖给他们的,只要我学会了炮制药材,我就能把药卖给他们了呀。” 白善宝好奇起来了,咦了一声道:“你家原来是种药材的啊。” 这下换满宝惊奇了,“原来药材也是种的呀。” 两个孩子你看我,我看你,半响无语。 最后他们拿着这个问题去问先生了。 庄先生不知道他们怎么问起药材来了,但还是为他们解疑答惑,“有些药材是可以种植的,大部分则是野生。” 庄先生道:“很多药材在野外都有,会有人采集了送去药铺,这样的人叫采药人,有的乡间大夫也多从事此业。” 庄先生很干脆的把两个孩子领到学堂的后面,指着地上的一丛野草道:“你们看,这就是一味草药。” 白善宝不认识,但满宝认识啊,她特别高兴的道:“这是积雪草,也叫雷公根!” 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就拔了给科科了,所以系统里面有它的词条。 庄先生就笑着颔首,“这两名字倒也没出错,不过医书中写它叫地钱草。它性寒味苦辛,入肝、脾、肾经,可治中暑腹泻,湿热黄疸和跌扑损伤。就是你们闲时也可以拔了晒干送到药铺里去。” 庄先生笑道:“每年暑天济世堂都会烧一大桶地钱草水放在药铺门口,以供过路往来的路人和客商消暑解毒。” 满宝现在对于挣钱很有兴趣,因为白家送的鱼和肉今天就要吃完啦,她已经和娘说了,明天就把那只大公鸡给杀了。 可娘亲不答应,说杀了公鸡,母鸡下的蛋就不能孵小鸡了,满宝没办法,已经决定好要再买一只鸡了。 所以特别感兴趣的蹲下去看积雪草,其实她对这草不陌生,她家的屋后,田埂和地头都有,也正因为随处可见,她很早很早以前就扯了一把给科科录入了。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先生,“先生,这草药铺多少钱一斤收?” 庄先生被问住了,他还真不知道,只是记忆中,他很小的时候,领居家的哥哥总是去拔,拿回去晒干,然后一大袋,一大袋的拿到药铺里去卖。 庄先生沉吟道:“下次先生回城,可以帮你们问一问。” 满宝高兴起来,悄悄地和白善宝咬耳朵,“以后我们下课就来拔积雪草吧。” 白善宝摇头道:“我不用挣钱。” 满宝就问,“那你有钱吗?” 白善宝理直气壮的道:“没有!但我娘有。” “好羞啊,每次要花钱还问娘亲要,我从懂事起,我就不问我爹娘要钱花啦,我都有自己的钱。” 白善宝本来不觉得问母亲要钱有什么不对,反正娘亲都说了,家里的钱都是他的,既然都是他的,他当然是想花就花呀。 但满宝不这么认为,她告诉他,“只有自己挣的才是自己的,用别人的钱,就算是给你了,对方也随时可以收回去,而且还心虚。” 满宝还绞尽脑汁的给他举例子,“比如我四哥,我家里的钱都是放在一起用的,但不是他一个人的,所以他之前赌输了钱,家里虽也拿钱给他还了,但钱不是他自己挣的,他坏了家里的钱就是会被恼,被嫌弃。” 满宝道:“你没有自己的钱,以后你要是花得多了,你娘也会嫌弃你的。” 白善宝不信,“才不会呢,我娘说了,我家的钱都是给我的。” 科科都说了她是最聪明的人,这个结论是她观察了好久得出的结论,怎么会是错的? 于是她哼哼道:“不信你回去问你娘,让她马上把所有的钱都给你,她愿不愿意。” 白善宝道:“我娘肯定愿意。” 满宝:“她一定不愿意!” “愿意!” “不愿意!” 白善宝对她怒目而视,满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一旁被完全忽略的庄先生:…… 他正要说什么,白善宝就突然大大的哼了一声,扭过头,还背过身去道:“我不和你好了,今天下学我不带你回我家读书了。” “不回就不回,”满宝也气得掐腰道:“以后你也不准去我家了。” 于是两个小朋友各自哼哼一声,转身就隔着八丈远的回课堂去了。 被丢下的庄先生:…… 他看着两个气鼓鼓的弟子的背影,摇头失笑了两声,觉得有无尽的意趣,倒也不去调解,背着手悠悠然回到教室。 满宝和白善宝果真“绝交”了,一整节课下来都没有说话,但读书的声音是一个盖过一个,跟比赛似的,上课时回答问题也是抢着回答,然后抢不过对方时就瞪着对方。 庄先生在什么看着他们孩子般的情状,不由努力的憋住笑容。 放学后,俩人也不再一起往外跑,而是自己拿着自己的书往外走。 大头依然蹲在外面接小姑,看到小姑出来还特别高兴的迎上去,“小姑,我们是不是要去白少爷家?” “不去,我不跟他好了。” “啊?”大头立即问,“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满宝就哼道:“他能欺负我吗?明明是他蠢得很,还不相信我的结论,我可是方圆千里内最聪明的人。” 大头便知道他们是吵架了,不是打架就好。 大头不紧张了,点头应和道:“是啊,小姑最聪明了。”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式的安慰,奈何满宝没听出来,只当大头是真心的,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白善宝也没心情玩了,气鼓鼓的跑回了家。 刘氏和郑氏没想到孩子今天下学回来这么早,以往他都会在外面玩上半个多时辰,直到天快黑了才回来的。 刘氏往外看了一眼,没看见那小姑娘,就笑问,“善宝,你不是说今天你的朋友要来家里看书吗,怎么没来?” 第62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白善宝气鼓鼓的道:“我不跟她好啦。” 刘氏和郑氏:…… 婆媳俩不想笑的,奈何善宝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们一下没忍住。 白善宝生气了,就蹬蹬的跑上来问刘氏,“娘,你把钱都给我吧。” 郑氏显然没想到儿子会突然开口要钱,愣了一下后就笑着让丫头去抓一把钱来给他,问道:“你要钱去干什么?” 刘氏也认真的看向他。 白善宝就道:“不干什么,我就要钱。” 见丫头就抓了一把铜钱来,白善宝不高兴了,“娘,我要的是所有的钱。” 郑氏一惊,“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下郑氏笑不出来了,难道儿子被人骗了? 谁知道白善宝坚持,“不干什么,我就是要,娘,你赶紧都拿来给我。” 刘氏微微蹙眉,郑氏也忧心不已,抱着他问,“善宝啊,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白善宝一头雾水,谁骗他了? 他想了想,发现他今天光顾着和满宝吵架了,根本没来得及和别的同学说话,那就是没人骗他,于是白善宝摇头,继续讨要钱,坚持要所有的钱。 郑氏差点落下泪来,她抹着眼睛道:“我的儿,你要钱去干什么呀,你不告诉娘就要家里所有的钱,这不是被骗是什么?” 白善宝道:“我是真的不干什么呀,就是要钱而已。” 他怎么知道他要拿钱去干什么? 他就是问问他娘,看他娘给不给所有的钱给他而已,要是给,哼,明天他就去嘲笑满宝,明明是她笨,却来笑我蠢,到底谁笨? 这下郑氏是真的哭了。 刘氏瞥了一眼儿媳,把孙子拉到身前来问道:“善宝怎么突然想起来要钱了?” 白善宝就气愤的将今天他和满宝吵架的事这样那样的说了一遍,从他们说要看炮制药材的书开始,白善宝说完以后觉得口干舌燥的,还喝了一口水,这才继续道:“祖母,你快叫娘把家里所有的钱都给我,明天我要拿去给她看,让她看看到底是她错了,还是我错了。” 郑氏这下哭不出来了,而是哭笑不得。 刘氏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孙子的脑袋道:“傻孩子,你同学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傻的,因为家里的钱怎么可能全都给你呢?” 白善宝一呆,转头看向他娘。 郑氏也笑道:“是啊,善宝,家里的钱有很多用处呢,怎么能因为小儿赌气就全都拿出来?” 眼泪快速的在白善宝的眼睛里聚集,他委屈得心都酸了,哇的一声就大哭出来,气愤对他娘吼道:“你骗我,你骗我,你明明说了家里的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刘氏没想到儿媳私底下是这么教孙子的,脸紧绷了一下,不过她很快又放松了,用目光震住儿媳,任由白善宝哭喊出来,等他发泄了一会儿才拉着他的手道:“孩子,你娘说的也不算错。” 虽然儿媳教错了,但显然她不能这么和孩子说,不然将来儿媳说什么,孙子恐怕都会持怀疑态度。 所以刘氏压下心中的不满,笑着和白善宝柔声解释,“善宝,你吃的点心,茶水,饭菜,上学,穿的新衣裳都要花钱对不对?” 白善宝点头。 “这些钱从哪儿来的?” 善宝:“家里!” “是啊,家里,以后你要去更远的地方读书,还要娶妻生孩子,这些都要花钱,钱也都从家里来,包括以后我和你娘没了,也是你继承家业,那你说,家里的钱是不是都是你的?” 白善宝点头。 “可你看,祖母和你娘也都要吃穿,同样需要花销,这些钱从哪儿来?” 白善宝也没犹豫,“家里。” “是啊,也是从家里,那你说你现在把所有的钱都取走了,那我和你娘怎么办呢?”刘氏抱着他道:“以后啊,你要用钱,只要是正经的用途,比如是买书,买礼物之类的,都可以和家里要钱,但像要把家里的钱都取出来拿到学堂里给同学看这样的荒唐事却是不可有的。” 刘氏见白善宝听得认真,就知道他是听得懂的。 刘氏很欣慰,觉得孙子跟儿子一样聪明。 她揽着他的肩膀道:“孩子,其实满宝说的也没有错,你要想用钱完全自由,最好这钱得由你自己挣来。” 白善宝苦恼,“那我要去拔积雪草换钱吗?” 郑氏想说话,刘氏就瞥了她一眼,和孙子笑道:“你要有这毅力再好不过了,但积雪草这样挣的是小钱,读书,读好书才能挣大钱,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刘氏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里面是有黄金的,得你自己去找。” 白善宝眼睛大亮,问道:“找到了就是我自己挣的了吗?” 刘氏点头:“对!” 白善宝转身就跑,“祖母,娘,那我去找黄金屋了。” 婆媳俩看着他蹬蹬蹬的朝书房跑去,这才欣慰的一笑。 刘氏扭头看向郑氏,笑容微浅,“以后像那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多少子弟都是被这样的话给养坏的,我们家是有千金粟,还是有万两银?这样的微薄家业,也不过是够养活善宝一世而已,他要出人头地还是得靠自己,明白吗?” 郑氏起身,心虚的低头应下。 刘氏这才挥手让她下去。 满宝也是气鼓鼓的跑回了家,不过一看到他们家院子里正满地转悠的大公鸡,她就忘了白善宝了,立刻伸手就要去抓公鸡的尾巴。 大头怕得不行,挡住她道:“小姑,小心母鸡啄你。” 没错,是母鸡! 他们家的母鸡特别维护这只公鸡,这两天为了它经常打架,连人都不怕了,他们要是敢赶供给,它们就敢追着他们啄,实在是太霸道,太可恨了。 满宝看着肥肥的公鸡流了一下口水,然后蹬蹬蹬的跑进屋里,和她娘道:“娘,明天我们吃。” 钱氏正坐在窗前给他们纳鞋底,闻言笑问,“哪有鸡呢?” 满宝:“我再去买!” 钱氏问,“你的钱够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够!” “那就去吧。”孩子身上留那么多钱干什么?最好全花光去。 钱氏想了想道:“别买公鸡了,买只会下蛋或者快要下蛋的鸡。” 买回来继续养着。 满宝乐呵呵的一笑,当然不可能听娘的,她又不傻,知道要是买了下蛋鸡回来,娘肯定又不舍得吃了。 第63章 和好 五哥他们还没从县城里回来,满宝放下书就跟着大头去地里找四哥了。 今天的满宝特别乖巧,一点儿也不捣乱,抱着周四郎挖出来的小石头之类的就往外走,跟着大头他们把东西垒好在地头。 周四郎有些不适应,抽空问她,“你今天怎么这么乖了?” 满宝道:“我每天都很乖。” 其实她也是有些目的的啦,本来是想先帮一下忙再说的,不过既然四哥提起了,满宝就说了,她拉着四哥去看地上的积雪草。 不错,这东西无处不在。 “四哥,你知道这是啥不?” 周四郎鄙视的看着妹妹,道:“雷公根呗。” “你知道它是药吗?” “咦,原来它是药呀,我就知道要是摔跤出血了就嚼咕嚼咕给糊上去止血。”周四郎拨了拨地上那丛草,抬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拔了晒干送到药铺呗,你不是说要我想着你吗?我这不就想着你了吗?” 周四郎表示怀疑,“就这到处都有的东西,药店能要?” “竹子也随处可见,二哥做的簸箕和竹筐不也很多人买吗?” 周四郎就若有所思,他还没决定呢,围在一旁的大头他们却已经兴奋起来了,“小姑,我们也拔积雪草,你能帮我们拿去药店吗?” “我不行,但我可以叫五哥帮你们。”满宝早计划好了,道:“人多力量大,我也拔,你们也多找找哪儿有那种叶子很大,很多的积雪草,那种比较重,说不定扯一扯就有一斤了。” 连周四郎听着心里都有些火热起来,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地上的积雪草,想着,这说不定就是大富大贵的开始! 满宝打破他的美梦,“我们先开荒吧,四哥,等你休息的时候再去拔草,反正又不累。” 周四郎脸上梦幻般的笑容就落了下来,起身去拿锄头。 但大头他们不愿意辛勤的免费为他工作了,他们都跑去找积雪草,然后拔了堆在一起,打算一会儿就拿回去晾晒。 周四郎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的地里,惆怅得不得了,他就说嘛,满宝怎么可能不给他找麻烦呢? 等他们回家要吃晚食时,周二郎也领着五郎他们回来了,他正在激动的和家里人道:“我问过药铺了,药铺说那女贞子他们收,要是品相好,那就六十文一斤,品相不佳的,最低也有四十文。不过须得是晒干的。” 周大郎他们也激动起来,这个价格听着比米面还贵啊,不愧是药,就是值钱。 钱氏问,“你问了这东西要怎么晒吗?” “问过了,药铺的掌柜说,可以先熏蒸或是过一遍热水,再晾晒,一直晒干为止,他们药铺就收了。至于怎么熏蒸和过热水,掌柜却不肯多说了,他说,他们药铺有专门的采药人合作,这些算是那些采药人的手艺,若是他什么都说了,恐怕采药人们不满。” 钱氏若有所思,扭头和小钱氏道:“明天应该是个晴天,你别下地了,把炉灶空出来,我们试一试,既熏蒸,也烫水,看哪一样的品相更好。” 小钱氏应下。 钱氏又对周大郎道:“这两日你们没事就到山里再找找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女贞子。就在外面走一走,别进去太深。” 周大郎他们已经不是小孩,知道轻重,山里猛兽蛇虫多,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进去呀。 周五郎一群小的也在自己的房间里密谋,他告诉满宝,“我当时跟着二哥去了,当时那儿就有一个采药人,见二哥拿着女贞子去问,脸色很不好看呢。” 他哼道:“这生意又不独是他们一家的,凭什么他们能做,我们不能做?” 周六郎也道:“就是,我们做的花篮,这两天也有人学我们拿去卖,不过他们的花篮里没糖,生意没我们好。我们一直换地方,所以才每天都能卖出去。” 周六郎是有些骄傲的,但周五郎却有些忧虑,觉得再这样下去,花篮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他们只能卖糖。 但糖的生意是他们自己的,可没有过明路,如果花篮没生意了,家里肯定不会许他们再去县城的。 满宝也觉得花篮生意应该做不下去了,按照科科说的,市场已经有模仿品,后面供大于求,价格肯定会被压低,那就不划算了。 满宝道:“那我们得准备点儿别的借口去县城了。” 周五郎等人也深以为然,不过这不是立时能想出来的,于是他们还是来数钱吧。 数完了钱,满宝不仅把第二天要用的一包糖给周五郎,还给了他一把钱,让他去集市上买鸡。 她道:“村里的鸡不好买,人家都不卖啦。” 周五郎问,“满宝,你想吃鸡肉了?一只鸡很贵的。” “没关系,我有钱。”满宝特别豪气,挥手道:“买回来给娘补身子。” 周五郎他们集体咽了一下口水,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 他把钱收好,再次鼓动满宝,“满宝,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多卖一点糖吗?” 满宝坚定的摇头,“不行,糖吃多了坏牙。” 而且女贞子的积分还没下来,她每天都在花积分,却没有赚,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攒够给娘买药的积分呢。 在满宝看来,钱的作用是没有积分重要的,而且她现在钱够用了呀。 满宝对自己现在的资产很满意,而且她并不觉得挣钱很难。她把自己又找到了一味药材的事告诉五哥,表示他们的花篮就是卖不出去了,也能卖药材。 今天晚食周家吃的是鱼,满宝喝了一碗鱼汤,心满意足的躺在了床上,一时睡不着,它就去翻曾经录入系统的东西,将它们的词条看了看,然后又去逛了一下商城,着重看了一下她娘的药剂。 然后心满意足的睡过去,第二天精神满满的醒过来上学去了。 她早就忘记昨天和白善宝吵架的事啦。 但白善宝却记得,因为他难受了一个晚上,他没有在书房里找到黄金,反而还被祖母笑了一顿。 娘亲没给他钱,祖母也说满宝说的是对的;他也没找着黄金,祖母还笑话他! 所以满宝一来,他就把自己一早去厨房里顺来的糕点往她面前一推,请她吃。 第64章 你也有错(给书友“思卿岚语”的打赏加更) 满宝已经忘了昨天的吵架,看到糕点她又想起来啦,不过她觉得自己大人有大量,科科都说了,聪明厉害的人都要有一颗宽大的心,要知道包容人家的错误。 所以她大方的接受了善宝的示好,把纸袋打开,拿了一块点心吃,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她还和他讨论,“比上次白二郎家的管家送来的好吃。” “这是我最喜欢的点心了,是昨天晚上厨娘做的,你要喜欢吃,下学后我带你回我家吃吧。”白善宝带点讨好的道:“你还去我家看书吗?” 满宝想了想,还是想去看一下很多很多的书是什么样子的,于是点头,大方的道:“好吧,我原谅你了,我们还是朋友。” 见满宝提起这个话题,白善宝虽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他还是诚恳的和满宝道歉,并表示她昨天说的是对的。 虽然他们是小孩子,但还是得有自己的钱。 只有挣来的钱才能完全自主,虽然娘亲还是会说家里的钱都是他的,但他知道,并不是他想要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 但自己挣的钱就不一样了。 不过白善宝并不是就认下了所有的错误,他表示满宝也不好,因为吵架不是他一个人的错,哪怕他错比较多,她也是有错的。 满宝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见他道歉了,还是勉为其难的和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系统看见了,便在她的脑子里对她道:“宿主,白善说的没错,吵架的事你也是有错的。” 满宝这些是真的不开心了,问道:“我怎么有错了?” 系统问她,“昨天大头和二头抢着要晾晒积雪草,然后拌嘴吵起来了,你觉得是谁的错?” “两个人都有错。” “明明是大头抢二头手里的积雪草,你为什么会认为二头也有错?” “大头也没恶意呀,他就是觉得二头晾得太慢了,所以才帮忙的。” “白善也没有恶意,他只是和你有不同的意见而已,你们都可以发表不同的意见,别说现在这个世界,就是在未来,人类因为性格,教育,认知等的不同,对于同一件事总会有不同的看法,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对同一件事有完全一致的看法的。”系统道:“所以异是合理存在的,你们应该求的是同。最主要的是,可以辩论,但不应该吵架。” 系统道:“既然吵起来了,那就是两个人都有错,他是真心认错的,但宿主你不是真心的。” 满宝知道,科科有时候说的话她不是很能理解,但都是很有道理的,所以她都会把她的话记下来反复思考,总能被说服。 但这一次她都不用思考就听懂了,然后是真的羞愧了,她就伸手握住白善宝的手,再一次诚恳的道歉,“昨天也有我的错,对不起。” 本来就羞愧和心虚的白善宝听见,更不好意思了,也握住她的小手,“满宝,你真是太好了,我不该说你的,其实大部分的错还是我的,应该我说对不起。” 庄先生拿着书进来时就看到第一排的两个小孩儿正手拉着手说对不起,顿了一下后走上讲台,瞥了他们一眼。 俩小孩立即坐好,把自己的课本打开。 庄先生欣慰得不得了,本来他已经打算好,今天两个孩子要是还闹别扭就给他们上一上课的,结果都没等他开课劝解,两个孩子就好了。 庄先生不觉得失了用武之地,他只觉得两个孩子真是品性上佳,悟性也上佳,自己就知道自己错了。 今天庄先生上的课还特别顺,还给全班同学讲了古代圣贤的宽容大方的小故事。 其他学生是完全当故事来听,满宝和白善宝却不是,他们也不觉得先生是特意讲给他们听的。 只是觉得他们离圣人差得好远啊,看,古人都比他们心胸宽大,他们后人当然要比前人还要厉害才好呀。 不是有一句话叫长江后浪推前浪吗? 庄先生不知道他两个弟子众多目标的其中一个是超越圣人,成为新一代的超级圣人,见他们一脸受教的模样,满意的点头。 满宝要去白家做客,作为她的小跟班兼临时看管人——大头,当然也是跟着的。 周二郎已经给满宝做好了一个小书箱,是真的特别小,只能放下两三本书和一套笔墨纸砚,满宝背着都很轻松。 满宝将自己的东西放进小书箱里,就和白善宝屁颠屁颠的往白家去。 刘氏猜到今天孙子会带周家小娘子回来,所以一早便在门口走来走去,借口散心等候。 然后一转身,她就看见两个小豆丁背着书箱嗒嗒的走过来,两个人还一边走,一边追逐打闹,后面则走着一个大孩子和他们家的下人。 刘氏焦躁的心就沉淀了下来,她笑看着渐渐走近的俩孩子。 白善宝牵着满宝的手小跑过来,仰着脑袋和她介绍他的朋友,“祖母,这是满宝,她大名叫周满,是我的同桌。” 满宝仰着自己的小脑袋,叫了一声,“白祖母好。” 刘氏笑开,伸手牵住满宝的小手,满脸是笑,“我娘家姓刘,以后你叫我刘祖母就是,上门是客,来,你们快请进。” 乡下的宅子没那么多讲究,但刘氏毕竟在大家族里生活惯了,所以还是先带满宝去白家后院里拜见白老太太和白太太,这才领着他们回客院。 大头第一次进白家,看到这么大的房子,一时有些束手束脚的,连步子都不敢迈太大。 满宝也很惊奇,但她年纪小,眼睛里都是好奇,大大方方地看着,还和白善宝感叹了一句,“白二家可真大呀。” 白善宝道:“我家以前比这儿还要大呢。” “那你家得有多少人才住得过来呀?” 白善宝挠挠脑袋道:“我家就三个人呀。” 刘氏笑着打断他们的话题,领了他们进客厅吃点心。 她给满宝手里塞了一块,也给大头拿了一块,请他一起吃。 白善宝却把满宝手里的点心拿掉,重新挑了一块给她,鼓动道:“这个更好吃,你快吃,吃完我们去书房看书。” 满宝很喜欢吃点心,但她对书更感兴趣,因此很快把点心啃完了,就跳下高高的凳子乖巧的和刘氏道别,要去书房。 第65章 你的想法 白善宝带满宝去他家的书房。 这是大书房,基本上只陈列书籍,他有自己的小书房,就在卧室的外室里。 在他没长大前,这件书房基本上只做藏书所用。 不过等他家建了房子,肯定会搬走的。 书房的位置特别好,朝阳,且宽大,推门进去,入眼便是一排排的书架。 比庄先生的那两排书架多好多。 满宝惊叹不已,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书,她跑上去,只能仰着小脑袋看书架。 太高了,好多书架她都够不着。 白善宝也就比她高半个头,在这一方面和她很有共同语言,他和她咬耳朵道:“我祖母说我家的书里有黄金,昨天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差点把课业都忘做了。”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黄金多吗?” 白善宝想了一下道:“我祖母有一屋子呢,所以应该很多吧。” 正想扫描黄金藏在哪本书里的系统:…… 看着俩孩子已经兴致勃勃的翻找起来,系统忍不住道:“宿主,你问他,他祖母是不是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这句话?” 满宝问善宝。 善宝狠狠地点头,“就是就是,我家的书里有一整座的黄金屋呢。” 他自有自己的小心机,因为昨天的事,他没有告诉他娘和祖母,但他却愿意和满宝分享,他悄悄的道:“等我把黄金找出来,我就藏起来,以后这就是我的钱了。” 满宝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错,问他,“那我帮你找,你能不能分我一点儿?”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这孩子从小不缺钱,大方得很。 见两个孩子说着说着又把它给忘了,满宝大有撸着袖子大干一场的架势,系统便插话道:“宿主,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意思是读书考取功名是一条绝佳的出路,考取功名后自有荣华富贵和美女。” 满宝一呆,将这句话转述给白善宝听,末了还加了一句,“我觉着这句话怪怪的,跟先生说的不一样,我不喜欢。” 白善宝关注的是,“所以我家的书里没有黄金吗?” 满宝道:“去问你奶奶。” 白善宝就拉着满宝去。 大头被刘氏留在客厅里吃点心,说说话儿,所以白善宝很快就找到祖母,一问,才知道满宝说的是真的。 刘氏没想到孙子这么快就回过神来了,忍不住再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小姑娘,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啊。 她对白善宝道:“这句话是一位先人说的,意思是,书中知识万千,你掌握了知识,不论将来你想要财富,还是良田广屋,或是美女,它们都会自动的过来。你说你想去挣钱,但你现在才五六岁,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读书不精,算术不通,年纪幼小,怎么挣钱呢?” “还不如安下心来读书,学好知识,待你长大了,财富自来。” 白善宝很伤心,觉得到手的黄金就这么飞走了,根本听不进去祖母说的话,转身就跑。 满宝连忙跟上。 郑氏忧心,正要去追,刘氏叫住她道:“让他去吧,他多想想自会想通的。” 她实在怕了儿媳再说什么,这个家都是你的话。 白善宝跑回书房,蹲坐在地上,伤心得直掉眼泪,满宝却很高兴,觉得刘祖母说的话比科科的好听多了,她对科科道:“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像刘祖母说的才对。” 系统内部的数据快速的流转了一下,“宿主,这句话在历史上应该是赵恒说的,且不管这话对不对,以宿主当前的生产力来计算,这句话不应该出现才对。” 系统将这句话出现的那首诗完全调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读了一遍,嫌弃得不行,“这样算诗吗?” 虽然诗赋她没读多久,但也知道最基本的韵律,且一首诗好不好,凭感觉都能感受得出来,她觉得这首诗不好。 系统道:“是不好,有人评价,它连打油诗都比不上,不过作诗的是一个皇帝,所以流传下来了。” 系统再次扫描了一下这件书房里的书籍数据,对满宝道:“这个时候,这个皇帝还没出现。” 满宝才不管这个呢,她只是蹲下去安慰善宝,“你别伤心了,说这句话的人本事也很一般,所以他说的话也不一定是对的,咱还是别想着读书挣钱了,还是从现在就开始挣吧。” 白善宝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她,“怎么挣?” “拔积雪草呗,以后你跟我一起去拔,晒干以后让我四哥拿到药店去卖,那样你就有钱了。” 白善宝觉得她说得对,他不能只听祖母的,抹干眼泪道:“我不读书了,这样我能有更多的时间拔积雪草。” 满宝惊讶的看他,“你为什么不读书?” 她犹豫了一下问,“你很缺钱吗?要是很缺钱我借一点给你好啦,不过你挣了钱就得还我。” 白善宝一呆,挠了挠头道:“我好像不缺钱。” “不缺钱你干嘛不读书?” “不是你说的,我祖母说的可能不对,读书不能挣钱吗?” 满宝道:“就算读书不能挣钱,读书还能开心呀,还能明理呀,你是为了挣钱才读书的呀?” 白善宝还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读书,他想了想道:“我娘说,我是为了光宗耀祖读书,我祖母说我读书是为了继承我父亲的志向。” 满宝看着他,善宝也看着她,两个孩子靠着书架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满宝只能告诉他,她为什么读书。 “我觉得读书很开心,我能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还能从书上看到很多很多好玩的故事,”满宝道:“先生说,读书能明理,我要做一个懂道理的人,所以就读书了。” 满宝告诉白善宝,“你得自己想一想,你为什么读书。我爹娘背着我悄悄的说,我读了书,以后就把我嫁到乡里去过好日子,但我不想嫁到乡里去,我也没告诉他们。” 满宝说,“大人的话我们要听,但也不要全都听,我的朋友说,大人说的不一定就全对,所以你得有自己的想法。” 你得有自己的想法! 这话还是白善宝第一次听到,从小,祖母,母亲,先生,他们都告诉他,他为什么要读书,他得怎么做,从没人让他有自己的想法。 他想爬树,他们是不许的,他想玩水,他们也是不许的,他想睡懒觉,他们也不许,从小,他们就不许他有想法的。 家长和同龄朋友的话,那当然是听同龄朋友的呀! 白善宝眼睛闪亮亮的,开始用他的小脑袋思考起来。 第66章 偷偷 刘氏在书房门口站了许久,看着两个孩子趴在地上开始找书看,但这个年纪的孩子能看进去的书很少,尤其是书还不断句,两个孩子翻了一下,便塞回去,继续一本一本的翻。 好在两个孩子都很爱惜书籍,知道书难得,一直轻拿轻放。 刘氏站着看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她也在思索满宝的话,心绪起伏不定。 两个孩子翻了好一会儿,发现没自己能看懂的书,一时有些生气,满宝也不翻书了,开始背着小手在书架间走来走去,就看到高高的书架上还有竹子,还有漂亮的布,就好奇的问白善宝。 白善宝看了一眼道:“那是竹简和锦绫,以前没有纸,或者纸不好,所以就用竹简和锦绫写字,祖母说这是先祖留下的,可宝贵着呢。” 满宝好奇的问,“我能看吗?” 其实白善宝也没看过,因为祖母不许他乱翻,所以特意把这两种东西放在高处。 他眼珠子一转,“可以啊,你是我朋友嘛。” 两个小伙伴就拖了椅子过去,满宝给他扶椅子,白善宝爬上去伸手一够,发现还是够不着。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在屋里乱转着找东西,最后看向书架底部的书。 满宝和白善宝把书抱过去,一本一本的垒放在一起,然后白善宝脱掉鞋子和袜子,先爬上椅子,再踏上书,掂着脚尖一点一点的去够上面的竹简。 竹简很重,白善宝差点摔下来,满宝掂着脚尖撑住他的腰,他晃了一下后就把竹简抽了出来,抱在怀里就塞给满宝。 满宝放到地上,然后和他移动椅子,又去够另一边的锦绫。 锦绫也是一卷一卷的,但轻很多,白善宝很快就拿到了,俩人先把竹简打开,展开看上面的字。 俩人发现,上面的字他们一个也不认识。 俩人瞪着眼睛看,摸了摸上面的划痕,满宝惊喜的指着一个字道:“这像一个人!” “咦,”善宝也很快找到了规律,指着一个字道:“这像火儿……” 三人找到了趣味,觉得这比看书还要有趣,兴致勃勃的找起字的象形意来。 等外面传来大头和下人的声音,他们这才惊觉时间过去了,天都快黑了。 但一旁的锦绫还没看呢。 俩小孩心虚,白善宝抓着锦绫就爬上椅子,把它放上去,他想这么放竹简时,却发现不行。 因为这东西太重,拿下来好拿,放上去不好放呀。 下人和大头已经在外面催促了,书房不是他们能进的,所以只能在外面叫俩人。 满宝连忙应了一声,扯了扯善宝,小声的道:“藏在这儿。” 白善宝便和满宝一起将书一本一本的放回书架,然后把竹简藏在书的后面,咋一看还真看不出来。 等干完坏事,俩小孩这才把椅子拖回去,互相看了一眼后忍不住捂着小嘴乐,然后蹬蹬的跑去开门。 这副欢快的模样落在下人和大头眼里,就是他们看书看得很开心。 见状,大头和下人也高兴起来。 大头最开心了,因为今天下午他吃了好多点心,还在花园里看了各种各样漂亮的花。 白善宝和下人一起送姑侄俩出去,白善宝还牵着满宝的小手道:“明天你要继续来我家呀。” 满宝表示没问题,还叮嘱他,“你有空就想想啊,要是不懂就去问先生,先生知道的可多啦。” 善宝点头。 然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回到周家,小钱氏正好准备好晚食,周家的气氛特别热烈,每个人脸上都很高兴。 满宝见了就蹬蹬的背着书箱进屋放下,然后兔子尾巴一样跟着她娘进出转悠,“娘,我们家是不是有喜事?” 钱氏就点着她的小鼻子道:“就你机灵,女贞子烫过晒了一天,已有些样子了,你大哥他们又在林子里发现了好几株女贞子,还不是很熟。打算等把这批女贞子晒出来就采回来。” 钱氏自己估摸了一下数量,觉得今年过冬应该能有一笔收入,正好,老大和老二一家也该换一床被子了,满宝也得做一身暖和点的衣服进学。 家里每个人都在挣钱,就连二头他们今天都去扯了不少积雪草回来晒着,周四郎的情绪有些低落。 满宝刚好蹲在他身边,见了就安慰他,“四哥别急,等明年你的地里出产了就能挣大钱啦。” 周四郎觉得希望很渺茫。 钱氏没那么多时间去安抚儿子的小心灵,她要忙的事很多呢。 知道女贞子能卖,又琢磨出了晾晒女贞子的的方法,她已经决定将女贞子作为将来家庭收入的一大来源。 于是吩咐二儿子,“趁着这几天有空,你编出一排架子来,再编几个大一点的簸箕,圆形的,刚好可以放在架子上,以后专用来晾晒女贞子。” 周二郎表示没问题。 交代好这个,她又对老大和老二道:“这两天你们走勤一点儿,不仅要看好山里的女贞子,也要再四处找找,若还有,就记下位置。” 满宝插话道:“大哥,三哥,你们要是看到我们外面没有的植物,就拔回来给我呀。” 周大郎笑着应了一声,但山里的花花草草在他们看来都是一样的,实在是没有不一样的。 而且他们也不能理解妹妹为什么那么喜欢拔那些花草,所以只是应下,做不做却不一定。 满宝不知道自己被敷衍了,高兴的继续去找郁闷的四哥说话,把周四郎烦得不行。 钱氏交代完了家里主要的事,这才把大头招来问去白家做客的情况。 知道他吃了一下午的点心,钱氏便瞥了他一眼,叹气道:“以后你小姑要是还去白家玩儿,你就把人送到门口就行,等家里要吃晚食了再去接。” 大头惋惜的应下,不敢不听祖母的。 钱氏转头吩咐小钱氏,让她明天给大头收拾出几颗白菜和一些鸡蛋,明天让大头带着一起和满宝去白家,算作回礼。 小钱氏应下。 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钱氏就靠在椅子上,将小女儿叫到跟前,笑着问她,“今天跟先生学了什么?” 第67章 警告(云起推荐票两万的加更) 满宝高兴的回答,还说,“大丫他们认字也好快,现在都会写我们县乡村和自己的名字啦。” 小钱氏颔首,笑着道:“那你多教教他们,什么诗词歌赋的不必学,就认些字,最主要的是识数,知道算数才是最要紧的。” 钱氏自有自己的智慧,能认字自然更好,不能认,也要识数,至少出去买买东西不会被人坑。 满宝表示,她会都教他们的。 钱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鼓励她好好学习,“家里的事你别操心,娘的身体也好多了,你只要健健康康的快点长大就好。” 满宝不太明白娘亲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高兴的点头。 钱氏就道:“好了,你五哥把你的鸡买回来了,你去看一看吧。” 满宝这才明白她娘为什么说这番话,她调皮的揽住她的肩膀道:“娘,我健健康康的,你也要健健康康的呀。” 然后蹦着去看她的鸡了。 鸡屋外面的角落里放着两个鸡笼,满宝跑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鸡笼里的鸡,她一下就惊住了。 两个鸡笼里都放着一只鸡,鸡笼远远的隔着,但它们都长着一个样儿,毛发奚落,身上有很多人被啄出来的血,满宝蹦过来,它们受惊的缩着脖子,身子抖了抖,衬得满宝就是恶霸一样。 满宝蹲在鸡笼前看鸡,它们的模样实在是太熟悉了,她看了两只鸡一眼,跑去找她五哥。 周五郎正在数钱呢,今天的花篮没有全部卖出去,所以收益要比前两天的要少一些。 他数过一遍,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了一笔,然后推给满宝数。 满宝暂时没管钱,问道:“五哥,你去找斗鸡的人买的鸡?” “是啊,”周五郎理所当然的道:“你不是说你买回来的鸡娘不舍得吃吗?我觉得买不下蛋的母鸡也没用,因为它现在不下蛋,养一养就能下了,到头来娘还是不舍得吃,所以我就去买斗鸡了,它们都成那样了,再养也活不下去,不如杀了吃了。” 周五郎挤眉弄眼的和她道:“还便宜,一只鸡的钱可以买两只。” 满宝都不由冲他竖拇指,“五哥你好聪明。” 她咽了咽口水问,“那今天晚上怎么不杀一只?” “娘说太晚了,晚食都准备好了,明天再杀。”周五郎叹息,“娘说了,我下次要是再帮你乱花钱,就不许我去县城了,满宝,以后买鸡这样的事你还是找别人吧。” 满宝哼哼道:“你不帮我,我就在村里买。” 她转了转眼珠子,笑道:“我已经有办法了。” 周四郎好奇的问道:“什么办法?” “我不告诉你。”满宝低头数钱,不仅将他们的私账算出来,还把公账那部分要交的公也算出来,然后把钱分给大家,然后记账。 周五郎看着羡慕不已,“满宝啊,你这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我学了这么久,还是算不好这交公的钱要怎么算。” 满宝道:“勤能补拙,你以后没事自己随便给出两个数字算,慢慢的就会了。” 科科说了,这是心算,可以锻炼人的大脑和逻辑思维,简单来说,就是可以让聪明的人变得更聪明,笨的人变得不那么笨,甚至是聪明一点儿。 满宝更小的时候没什么东西玩儿,最喜欢的就是跟科科玩这个了。 她考科科,然后科科又考她。 所以她才是家里数数数得最好的人。 满宝记好了账,又把大家交给她保管的钱收好,临时给大家伙儿出了两个题目,让他们自己算着玩儿。 两位数的加减,就是周四郎都忍不住一脑门子汗,满宝就教他们,“先用手指算,手指不够加上脚趾呗,算得多了,以后不用掰手指也会了。” “可我们的手指和脚趾加起来也不够呢?” “那就数别人的呗?”满宝理所当然的道:“我就经常借爹的手指和脚趾来数,你们看,我现在已经不用借他的手指和脚趾了。” 兄弟子侄们都惊呆了,没想到他们的爹(爷爷)还被幺妹(小姑)借过手指脚趾。 吃晚食的时候,老周头就觉得老四老五老六和几个孙子孙女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不由摸了摸脸,问道:“我脸上有米粒?” 偷瞄的众人立即摇头,怪怪的低头吃晚食。 满宝对这些一无所觉,正埋头在碗里努力的扒饭,她的胃口一向好,吃得很多,钱氏会克制一下大头几个孙子孙女的晚食,却不舍得让小闺女饿肚子,一直让她吃饱饭的。 满宝知道食物不能浪费,将碗里的最后一粒米扒干净,放下碗就乖巧的道:“娘,我吃饱了。” 钱氏看了一眼外面,见还有亮光,就让她去教大头他们识字。 一群孩子呼啦啦的跑到院子里,一边玩耍一边认字,一直到最后一抹斜阳完全消失,天都黑下来,大家这才不认字了,却开始摇头晃脑的背满宝教他们的《千字文》。 这边朗朗的读书声传到村里,有人往周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羡慕的道:“周金他们家这是要出读书人啊。” “拉倒吧,就一个小孩儿教读两句书,认不认得字都不一定呢,要是这么容易成读书人,那天下还不都是读书人了?” “你懂什么?只要认得字,又会数,去县里就是账房也能当,你就看吧,他们家那闺女要能在学堂里学个七八年,把学会的东西教给她兄弟和侄子,用不着十年,他们家就跟我们家不一样了。” 他叹气,“这么好一个闺女,怎么就投生在他们家了?” 边说边以一种很嫌弃的目光看他婆娘,他老婆很不服气,掐着腰道:“你也不看看人家的爹是谁,是我不会生吗?是你的种不好!” 他们家的孩子好奇的看着爹娘,夫妻俩正要吵嘴,坐在上面的老头就用烟斗敲了敲桌子道:“乱叫唤啥,那是咱周家的根,几百年就出了这一两个好苗子,还不兴人家有出息了?” 儿媳他不好说,只能去骂儿子,“管好你的嘴来,别在外面胡咧咧,要是叫我听到啥不好听的话……” 他儿子低下头,老实的应了一句。 第68章 流言 但也有的人家从老到小都不服气的,满宝家的邻居就听着隔壁的热闹,气得摔摔打打起来,压低了声音骂了一句,“没人教的东西,整天吵哄哄的,就不能安静一时半刻。” “说什么呢你?”周大圆瞪了她一眼,将好奇的看着他们的孙子孙女轰走,这才道:“你要不怕婶来堵你的门,你就尽管说。” 干瘦的老太太就骂骂咧咧起来,但也压低了声音,她跟钱氏年纪差不多大,俩人是一前一后嫁到七里村来的。 别看现在钱氏整天待家里含饴弄孙,跟乡邻都是笑眯眯的温和模样,她年轻的时候泼辣着呢。 往前七八年,她都是村中一霸,连村长家的媳妇都不敢招惹她的。 周金一家以前多穷啊,硬是被她带起来,虽然村里经常有人说她吃药费钱,带累了老周家,但大家心底都知道,她是周家的另一边天,也是她撑着周家起来的。 但她还是有点儿不服气,这种不服气除了嫉妒外,还有从年轻时候积累下来的恩怨。 在满宝进学,周家一日比一日热闹后达到了最顶峰,她虽然压低了骂人的声音,却是故意把手中的棍子啪啪啪的敲在门上,桌子上,冲着老周家的方向大喊道:“天都黑了,不睡觉还在外头晃荡啥,明天就上山打柴,连个活计都不会找,活该你们受穷!” 村里的房子和房子之间都有一定的距离,因为选地方盖房子时都考虑到将来孩子也要分出去盖房子,到时肯定再需要批宅基地盖房子。 所以各家之间是有意隔开一段距离的。 所以满宝家后面和左右的房子都有一定的距离。 但这个距离也有限,房子又不隔音,大家在院子里说话儿,声音高一点儿隔壁就能听见。 此时满宝就听见了,但她不知道隔壁的嫂子是在指桑骂槐,她还特别心疼的扭头看了一眼周大圆家,大人似的叹息道:“大圆媳妇又骂大驴他们了,真是的,教孩子要夸着来,咋能一直骂呢?” 周四郎等人:“……要叫嫂子,别总大圆媳妇大圆媳妇的叫,人家的年纪跟你娘差不多呢。” “她不就是大圆媳妇吗?称呼而已,不要较真啦,”她跑去找她的三个嫂子,和她们道:“嫂子,你们可别学大圆媳妇,以后对大头大丫他们要夸着来,别总是骂他们,我看大驴被他娘骂的都变笨了。” 三妯娌笑着应下,越过满宝暗暗的瞪了一眼高兴的大头大丫等人,决定回屋再教育他们。 老周头则扭头和妻子道:“满宝这是和你学的吧,你也教教她,在外头别这么叫。” 钱氏不在意的道:“放心好了,咱家闺女不傻。” 又道:“你看她叫大谷媳妇有这么叫吗?都是叫嫂子的,这孩子心里精着呢,哪个叫嫂子,哪个不叫,她心里比谁都有数。” 老周头见老伴儿一脸不屑的瞥了一眼周大圆家的方向,还让孩子们去抓萤火虫,院子里更热闹了。 同时周大圆家的叮叮当当响得更欢,钱氏嘴角的弧度也越高。 老周头缩回头,打算啥都不说了。 这边孩子们玩得开心,周大圆家那边则是气氛压抑,孩子们待在屋里大气不敢出,大驴媳妇也忍不住小声嘀咕,“娘也真是的,让我们睡觉,偏在外头这么敲打,这么吵,怎么睡得着啊。” 大驴不说话。 大驴媳妇继续道,“人家在自个家的院子里玩儿,那不是应当应分的吗?娘要是不敲敲打打的,我们听着外头的笑声睡得还更快呢……” “行了,有本事你出去跟娘说去。” 大驴媳妇气得不轻,背过身去搂着孩子哄睡觉,不理他了。 他家孩子就小声问大驴媳妇,“娘,奶奶为什么不喜欢满宝啊?” 大驴媳妇:“因为她聪明!” 狗蛋惊讶,“聪明还不好啊?” “好,就是不是你家的。”大驴媳妇说完瞥向大驴。 大驴脸色涨得通红,忍不住拍了她一巴掌,“你胡说啥呢?” “我胡说啥了?你说的不对吗?你娘就是嫉妒老周家,嫉妒钱家婶子,整天指桑骂槐的说我不会生孩子,生出一群屎驴蛋,我倒是想生个金蛋,银蛋,跟满宝似的聪明,你有那个种吗?” 大驴媳妇早压着一肚子的气了,加上外面婆婆还在用棍子敲敲打打,她的火气更是一丛一丛的网上冒,也顾不得孩子在身边,直接连珠炮的问,“也不看看人家的爹啥样,你是啥样,我想生就能生吗?” 大驴气得眼睛都赤了,口不择言的道:“人家的娘还是秀才家的小姐呢,你是吗?” “拉倒吧,他说是就是,谁还见过他媳妇的娘家人……” 夫妻俩吵了一架,狗蛋和弟弟妹妹们躲在被窝里,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他今年八岁了,就比大头小一岁,已经算懂事了,所以第二天他就特别兴奋的去找他的小伙伴,偷偷的告诉他,“满宝不是她爹娘生的!” 小孩子是最藏不住话的,不到半天,村子里大半的孩子就听到了这个流言,二头最是喜欢和小伙伴们玩的年纪,于是他的小伙伴便来悄悄的问他,你小姑是不是你爷爷生的。 二头理直气壮的道:“当然不是了。” 小伙伴们惊悚,二头就鄙视的看着他们道:“男人怎么会生孩子,我小姑是我奶奶生的。” 咦,大家这么一听也有道理。 于是又有人反驳回去了,说满宝虽然不是她爹生的,但是她娘生的! 等大头听说的时候,流言都在村里转了两圈了,但范围只局限在小孩子中,大一点的孩子都没听说。 于是大头一个一个的找过去,很快就找到了流言的源头——狗蛋。 大头捏着拳头把狗蛋揍了一顿,道:“我看你长得既不像你爹,也不像你娘,你肯定也不是你爹娘生的!” 狗蛋挂着鼻血,一边哭一边喊,“你说谎,这话是我爹娘说的,你小姑就不是你爷奶生的,我奶奶也说了你小姑没人教,那不是没爹娘是啥?” 大头气得又揍了一顿,道:“你才没人教呢,你有人教传这样的闲话?” 第69章 上门 狗蛋一路哭着回家找他奶奶,大头才不怕他呢,也跑回家找他奶奶,“奶奶,外头有人说小姑坏话!” 钱氏眉头微蹙,“说什么话,谁说的?” “狗蛋的奶奶说小姑不是爷爷奶奶生的!” 钱氏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将手中做到一半的鞋垫放到一边,撑着椅子起身,看向外面。 正巧,周大圆的媳妇张氏也拽着她孙子狗蛋杀到了。 村里孩子打架是常事,但也没有把孩子打出鼻血的。 别说张氏了,就是一般人家也要生气了。 张氏素来跟钱氏不和,更不可能放任这事了,看见孙子被揍成这样,她连原因都没问,直接就把人拽到这里来讨说法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罪呢,钱氏先开口道:“你来得正好,我听我这大孙子说,你小孙子说你说的,我家满宝不是我的孩子?” 张氏便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那我们就去村长家里,请村里的长老们来说一说,满宝到底是不是我生的。” 张氏脸色有些发白,低头看向她孙子,不确定是不是她和老头说悄悄话时被他给听去了。 张氏此时虽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愤怒,道:“钱婶娘,谁知道孩子从哪里听来的小话?反正我是没说过这样的话的,再怎么样,你家大头也不能打我们家狗蛋啊,他可比我们家狗蛋大一岁呢。” 钱氏道:“话是从你孙子这里传出来的,他说是你说的。” 张氏被噎住。 钱氏则低头看向大头,道:“去山上把你爷爷和你爹叫回来,我们去村长家。” 张氏这才有些慌张,道:“钱婶娘,两个孩子打架而已,你家有脸闹到村长家,我家可没脸。” “要只是两个孩子打架,大头打了狗蛋,我自会教训他,可这还涉及到我闺女满宝,我就要你当着全村老少爷们的面说一遍,满宝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是你乱嚼舌根,还是我背着他周金偷人了?” 张氏气得不轻,差点口不择言,周满谁生的,全村谁家不知道? 但对上钱氏的目光,张氏到底不敢任性说出口。 钱氏一改往日的温和,特别强硬的拽着张氏去村长家。 因为这一争执,村里许多人家的户主都从地里被叫回来,好多孩子都跑去凑热闹,钱氏虽然想让孩子们围观,到底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那样对满宝也没好处。 于是把孩子们撵走,只让长老们和各户主留下。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此时正跟白善宝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白善宝道:“我想过了,我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那就要读书。我要为了变得厉害而读书。” 满宝问他,“要多厉害才算厉害?” 白善宝昨天晚上想了好久,因此道:“比我们白家的族长还要厉害,比白家所有人都厉害,这样就没人能欺负我,欺负我祖母和母亲了。” 他不为光宗耀祖而读书,也不为继承他爹的遗志而读书,前者,他并不觉得祖宗有什么光耀值得他去发扬,后者,他对他爹没什么印象,父亲只存在于祖母和母亲的口中。 他小声的告诉满宝,“我在族学读书时,因为我没爹,他们就总欺负我,就是先生都因为我没有父亲,不论我跟谁起争执,都是我的错,动不动就有人骂我缺少教养。” 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我才不缺少教养呢,从小我祖母就教我许多道理,我都记下了。” 满宝义愤填膺,“他们真坏!” 白善宝点头,“但他们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那些叔伯婶婶们,还有族长,因为我没爹,他们就想要我家的产业,我娘说了,那些产业是要留着给我念书娶媳妇的。” 白善宝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躲在屏风后面看着他祖母哀求那些人的样子,他眼中带着一股恨意和倔强,咬牙切齿的道:“我娘说了,族长是泾州知州,而五叔公在京城做御史,所以他们两家才有底气说要接手我家的产业,哼,我以后要比他们还要厉害,做比他们还要大的官儿。” 满宝给他鼓掌,“你一定会成功的,科举而已,不难的。” 白善宝看她,“你怎么知道?” 满宝自信满满,“我猜的,我们可是聪明人呢。” 她还问科科呢,“科举好考吗?” 系统道:“不好!” 满宝眼就一瞪,“你不是说我和善宝是很聪明的人吗?” 系统道:“这个世上聪明人很多,比你勤奋的聪明人更不少,今年进士才取二十人,明经九十八人,白善宝是很聪明,但他年纪小,能不能勤奋都不一定。读书不是靠天分就可以了的。” 满宝就认真的和白善宝道:“你一定要勤奋读书,不然就算科举不难,你也会考不上的。” 她有些小心虚,刚才不应该嘴快的下定论的,现在她改口不仅会有损她的“威严”,还会对小伙伴的积极性造成打击。 系统趁机教育她,“所以以后下结论要经过调查才好,古人有一句话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满宝问道:“这是哪个古人说的话?” “对我来说是古人,对宿主来说是后人。” 满宝点头,“原来是我的子孙后代说的话呀。” 科科忍不住沉默。 满宝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督促白善宝多读书,多用功,不然将来他科举考不过,她可怎么跟他解释呢? 为此,满宝还特别认真的跟着他一起读书,当然,因为她年纪比较小,进度比较慢,所以都是她读书,然后请教他,他给她讲解。 但是满宝是不会成人她打扰了他的,她觉得先生说得对,温故而知新,她请教他的同时,他也在温故,自然是每一次都能收获新的知识啦。 下午下学,满宝背着小书箱跟着白善宝走出教室,他们还在讨论刚才她请教的一篇子曰的释义,所以没有留意大头没来接她。 俩人边说边走,非常自然的走到白家,拜见过刘氏后就去书房看书。 他们把竹简从书后面掏出来,好奇的观摩了一下后就放回去,然后俩人便到处找书看。 满宝觉得,他们得读很多很多的书才可能考上科举,因此就算一些书看不进去,他们也得看。 当然,为了不为难自己,他们还是会先找自己感兴趣的书看。 第70章 吃肉(起点推荐票一万加更) 满宝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本带图的书,满宝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本记载各种草药的书,上面有些药画了图片,有的只是文字描述。 药草的名称背后还有它的主要产出地,疗效,炮制的手法等。 满宝精神一振,高兴不已,直接就坐在地上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不认识的字她就问科科,不会断的句子也问科科,虽然读得磕磕巴巴,但还是很有兴致的读了下去。 白善宝则找到了一本专门说鬼怪异志,各种玄而又玄的故事。 书的开头便是作者的自诩,说这是他游历各山川乡村名城时所听所见,俱为真实。 白善宝和满宝一样,最喜欢看故事性的书了,其他的书他都不怎么喜欢看,但这种书却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为什么特别喜欢看《论语》和听庄先生讲课? 因为《论语》都是记述孔子的言行,都是一个一个小故事组成的,而庄先生讲课也讲究趣味性,一句话,出处,及当时的情景都被庄先生一一说出,那就跟听故事一样,他喜欢得不得了。 两个小孩儿靠坐在一起,各自拿了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刘氏带着儿媳过来看了一下,见两个孩子看得入神,便让儿媳把差点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郑氏惊喜不已,压低了声音道:“善宝竟然主动看书,还看得那么认真了……” 要知道以前白善宝在家里最讨厌看书了,有好几次甚至偷偷把书藏起来,就是为了不去族学。 每次放学回来就带着书童和小厮去玩儿,爬树,下水,捉虫和打架,简直是什么调皮的事都做, 刘氏也露出笑容,“所以这一次我们搬家搬对了。” 郑氏也连连点头,也不介怀婆母一定要搬到这穷山沟里来了,本来,她是建议带着孩子回她娘家的。 如果怕不自在,可以在她娘家附近买栋房子住下,有郑家做靠山,日子总好过一点儿。 没想到婆母坚持要来七里村,这里出入不方便,也没有名师,她夜里没少偷偷的哭,可现在却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他们家的善宝能够学好。 刘氏道:“地已经选好了,我明日去一趟县城,换些铜钱回来,地基尽快挖好,既然决定在此定居,那就要把房子修好一点儿。” 刘氏没有问题。 白善宝和满宝并不知道有大人来过,他们津津有味的读了许久,觉得眼睛有点累了,就从地上爬起来要出去走走。 看到桌子上有点心和水,善宝立即招呼满宝来吃。 俩人津津有味的吃了点心,干脆就坐在椅子上看起书来,直到外面下人来禀报,满宝才知道大头来接她了。 满宝就把书放回去,然后背了自己的小书箱和善宝告别,一蹦一跳的走了。 白善宝当然送她啦,主要是没人陪自己看书,他也不想看了。 于是把人送到大门口,看着她和大头走了,他也不回去看书了,一蹦一跳就去找祖母,路上看到花园里的花上有漂亮的虫子,他便忘了要去找祖母,干脆在花园里捉起虫子来了。 把园子的花花草草祸害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心虚的跑回去找祖母。 满宝跟着大头往回走时才想起下午大头没去接她,连忙问他干什么去了。 来前,大头已经被警告不许把这些事告诉小姑,于是道:“我玩去了,忘记时间了。” 满宝就特别仗义的道:“你别怕,我不告诉娘亲和大嫂。” 大头暗道:你不告诉他们也知道。 不过小姑能有这份觉悟还是很不错的,于是他感谢了一下小姑。 从白家到周家,很有一段距离,周家在进村口不远的地方,但外边还是有好几家的,大家又爱在村口不远处的大榕树底下聊天聚会,所以每次满宝从那里过都能看到很多人。 但这次那里一个人也没有,连路上打闹的孩子都不见了。 满宝好奇得不行,“村里的人呢?” “在自个家呗。” 满宝道:“在家干什么,怎么不出来聊天?” 这话……大头忍不住道:“在家干活儿吃饭啊,现在是吃晚食的时间。” “可以前这儿天天都有人,他们还喜欢端了饭出来蹲着吃,怎么这次一个人都看不见?” 大头有些心虚,“或者今天家里有肉吃?” 只有家里有肉的时候,那些人才不会捧着饭碗出来蹲着吃。 提到肉,满宝却眼睛一亮,跳起来就往家里跑,嘴里喊道:“肉啊,肉啊,鸡肉啊,今天晚上我们家要吃鸡肉啊。” 大头愣了一下,一抹口水也追上去了。 还没到家,俩小孩就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忍不住都咽了一口口水,抬脚就往家里跑。 小钱氏还没起锅,出厨房看到小姑背着书箱,而她那傻儿子空着两只手,就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真是棒槌,你小姑比你小这么多你都不会接过书箱?” 大头立即伸手接过小姑的书箱,把它送回房间,然后出来和小姑及弟弟妹妹们一起站在厨房外,眼巴巴的看着里面冒着气的陶罐。 可真香啊! 系统感受到了宿主的渴望,适时的开口,“所以宿主,你现在知道积分的好处了吧?” 满宝闻着肉香觉得肚子有点饿,脑子就有点慢,“嗯?”了一声表示不理解。 系统道:“积分可以给你换糖,而糖可以换成你们这个时代的货币,货币可以买到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只要积分足够多,宿主想要过好日子并不难。” 满宝就道:“对哦,那女贞子的积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给我,到现在都没算出来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后:“嗯”了一声,让宿主耐心等待。 满宝觉得不能光等这一个积分,看来她得再拔些以前没拔过的花花草草给科科才行。 但大哥他们真是笨死了,进林子里那么多的花花草草都不能帮她找出一株来,唉,看来还是得她自己去。 满宝盘算着什么时候找时间上山才行,当然不能她自己去,得让人陪着她一起才好。 吃饭的时候,全家人都以一种怜爱的表情看着满宝,周四郎都把自己碗里的一块肉艰难的分给了满宝,表示,“幺妹,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四哥,四哥帮你揍他。” 周五郎等人也不甘示弱,纷纷把自己碗里的肉贡献一块给她,同样如此表示。 满宝吃的满嘴是油,迷茫的抬头道:“没人欺负我呀。” “我们知道,这不是提前说好吗,要是以后你被人欺负,不拘是打架还是吵架,告诉哥哥们一声,哥哥们替你揍他。” 第71章 小小的价格战 各家的大人都在教孩子,让他们不要在外面胡说,满宝本来就是周家的孩子。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流言,当然是因为狗蛋的奶奶跟满宝的娘不对付,所以编瞎话骗狗蛋的。 孩子们都信了,因为大人们经常会说些没证据的事,比如东家婶子的菜被拔了,她没看见,但一定会对着西家骂,认定是西家偷的。 周大圆家的气氛却很压抑,一家沉默的吃着晚食,吃完后,张氏抖了抖面皮,对着孙子恨铁不成钢的道:“以后家里说啥事不准往外传,知道不?” 周大圆放下碗筷,啪的一声道:“你吼孩子干啥,要不是你在家里说些有的没的,孩子会往外传吗?” 那我说的也是事实,张氏张嘴就要说,周大圆就张大眼睛瞪她,压低了声音怒道:“你要想死,别带累着全村。” 张氏忍不住嘟囔,“官府又不讲连坐……” 周大圆啪的甩了她一个巴掌,大驴惊得站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 “爹!” 周大圆回头瞪他,道:“别忘了,当年能让咱家活下去的那口粮是谁给的,长老们说了,人,不能忘恩!” 大驴低下头去。 张氏捂着脸,又羞又恼,直接推了桌子就回屋。 周大圆也摸出烟枪来抽烟,心里同样烦躁得不行。 老周家同样不安宁,大家今天晚上特别沉默,只有满宝一无所知,她照例把今天的账算好,该交公的交公,该她保管的保管。 周五郎盘腿坐在床上沉思。 满宝看了他好一会儿,扭头小声的问六哥,“五哥怎么了?” 周六郎也叹了一口气,小声道:“今天我们去县城的时候,好多人卖花篮,贵一点的三文钱一个,便宜的两文钱一个,最后我们把价格也降到三文才卖出去。” 周六郎道:“五哥说明天我们不卖花篮了,就卖糖果,大丫也不用跟我们去了。” 满宝回味了一下今晚吃过的鸡肉,咽了咽口水道:“不行,咱得找一门别人代替不了,或是别人不容易替代的生意才行。” 周五郎道:“卖糖!” 满宝道:“咱的糖是市面上独一无二的,所以满宝,咱多卖一点糖吧。” 满宝不同意,“那糖也是跟人家买的。” 周五郎一想也是,万一他们以后生意做好了,人家直接不把糖卖给他们,自己接过盘子怎么办? 那还不如现在每天一百颗的卖,虽然生意小点儿,却是独一份,而且细水长流。 周五郎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说什么生意好?” 满宝老实的道:“不知道。” 她想得特别开,“反正每天至少能挣一百文呢,一百文能买两只小一点的鸡了。” 那就是他们不仅可以每天吃一只鸡,还可以往外扔一只。 这么一想,满宝就又开心起来了,道:“五哥,既然花篮卖不出去了,那我们就去拔积雪草吧,咱攒两天的糖再去一趟县城,你们也得努力识字了,现在你认的字都还没有大头多呢。” 周五郎觉得认字真是太困难了,他宁愿跟着四哥去开荒也不要认字。 他本人是不愿意就此服输的,所以他没听满宝的,第二天依然带着花篮去县城,这一次他是真的卖不出去了,除了有俩小孩因为喜欢花篮里的糖果买了两个外,其他二十多个花篮他是怎么也卖不出去。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再不回去就要摸黑了,周五郎干脆不不搭配着糖卖了,直接一文钱一个花篮的往外送。 周五郎觉得,反正竹条又不要钱,你们跟我抢生意,那我也抢。 他直接把价格压到一文,其他商贩的花篮立时也卖不出去了。 周五郎卖完东西,拍拍屁股就走,回家还把这事炫耀的讲给满宝他们听。 满宝摇着小脑袋道:“五哥,你这样做是损人不利己。” 周四郎也道:“你这样得罪了人,下次再到县城去做生意,恐怕会被人针对。” 周五郎道:“我才不怕呢,明明是他们先针对我的,哼,他们学着我们卖花篮,卖也就卖了,价格和我的一样,或是比我低一文我都能接受,直接卖三文两文算怎么回事?” 周六郎力挺他五哥,“那些人忒讨厌了,知道我们是老生意,很多小孩儿认准我们,就专门走在我们四周叫卖,我们去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满宝也跟着道:“太坏了!” 周四郎这才不说话了,他们兄弟也不是泥捏的,既然都欺负到这份上了,当然不能任人欺负。 不过大家都知道,花篮这门生意是不能做了,至少这段时间不能做了,不然五郎他们去县城,恐怕会被揍。 不过周四郎和满宝倒是挺高兴的,一个道:“那就留家里跟我开荒吧。” 一个道:“正好可以去拔积雪草。” 周五郎他们唉声叹气了一会儿,应了下来。 有五郎六郎的加入,不仅周四郎开荒的速度增加了不少,家里的积雪草也越来越多。 晒干了的积雪草被卷成一团一团的放进麻袋里,周四郎拎了拎,道:“这么多才这么点儿重,卖得出价吗?” 满宝正在吃糖写作业,闻言抬头问道:“咦,五哥没去药铺问过价吗?” 大家面面相觑,“不会人家药铺不收吧?” 大家忧心起来,那这些天岂不是白干了?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不会的,先生都说了,药铺是收的,夏天还会熬了药水供过路的人喝呢。” “可现在都快入冬了,药铺还会要吗?” 路过的周大郎闻言,道:“明天我带一袋到县城里去看看,你们别急。” 周五郎立即精神一振,“大哥,你们要去县城啊?” 周大郎脸上就露出笑容,道:“是啊,家里的女贞子都晒出来了,娘让我明天带去药铺里看看,要是药铺满意,我们再把林子里的那些也摘回来晾晒。” 周五郎立即道:“我们也去!” 他们已经好几天都不去县城了,正打算找个借口出去,把糖给卖了,满宝这两天正好念叨着要吃肉呢。 第72章 山药(给书友“苗苗”的生日加更) 满宝也兴奋起来,举着自己的小手也喊道:“我也要去!” 周大郎问她,“你去干嘛?” “我也要去药铺卖药,”满宝道:“大哥,不用你带积雪草去了,我们自己带去。” “你还要上学呢!” “不需要了,”满宝道:“明天休沐呀!” 周大郎一怔,这才想起明天的确是休沐日,他挠了挠脑袋,不善于拒绝满宝,只能道:“你去问娘。” 钱氏本不想答应的,但见闺女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便犹豫了一下点头了。 看着小闺女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满是兴奋,钱氏觉得多让她出去走走也挺好,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总围着她和小钱氏打转,四五岁的孩子只能自己扒拉着蚂蚁玩儿。 满宝高兴得不得了,连忙跑出去告诉大家这一好消息,让他们把晒干的积雪草都装好,明天带去县城。 大头大丫他们都很高兴,自以为小姑也替他们和祖母提了,于是都做好了一起去县城的准备。 第二天一大早,孩子们就早早的爬起来,穿戴整齐好了要跟着一起去。 周大郎看到这么多孩子头都大了,不乐意带他们,道:“你们小姑去也就行了,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大头理直气壮的道:“奶奶都答应了的。” 周大郎还以为他娘真答应了,便有些踌躇,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大头已经领着三个弟弟妹妹爬上了板车坐好,将他们小姑围在了中间。 此时已是初冬,早上冷得很,大头他们一挨上来就没这么冷了。 于是满宝道:“大哥,就让他们去吧,他们也认得了好些字,这次就带他们出去见识见识。” “有什么好见识的,等他们像老五老六这么大的时候再去见识也不迟呀,而且我们没带有那么多干粮。” 满宝想起上次在集市和县城里吃的干粮,很是嫌弃,道:“没关系,我把我的让给他们。” 到时候她再去买点儿东西吃就是啦。 各种借口都被堵回来了,周大郎又想着这也是他娘答应的,只能默默地同意了。 把板车推到大门口,披了衣服出来的钱氏看到大的几个孩子都坐在板车上,就皱了皱眉,不过她看了一眼两儿子,还以为是他们想带孩子出去县城逛逛,看在俩儿媳的面上,她便没有说什么。 钱氏把一把铜钱交给周大郎,道:“虽说是去卖货,但也要带点钱在身上,到了县城,要是饿了就去买些热食,别饿着孩子们。” 周大郎应下,这才和周二郎一起推起板车走,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走在板车的两边护送。 满宝在黑暗中打了一个哈欠,靠在侄子侄女们身上又睡着了。 满宝觉得这一次出发的时间比上次早,但却不是,只是现在日头更晚了而已。 这一次满宝睡得更香,直到他们停下休息她才醒来。 这一次他们走得更远了一点儿,因为板车的重量比上次轻了许多,但依然是在山上。 满宝揉了揉眼睛醒来,看到左右两侧都是茂密的树林,兴奋了,立即爬下车乖巧的跑到周大郎和周二郎身边,特别殷勤的道:“大哥,二哥,你们好好休息,千万别累着。” 周大郎和周二郎觉得熨帖不已,笑着和她道:“满宝放心,大哥(二哥)不累。” “不累也得多休息会儿,万一累着怎么办?”满宝跃跃欲试的看着两边的林子,道:“大哥,二哥,你们先休息,我去给你们找野果子吃好不好?” 周大郎便明白了,这孩子是想去林子里玩儿,这才让他们多休息的,他有些哭笑不得,挥手道:“去吧,去吧,不过别跑远了,和你五哥一起。” 周五郎走了一早上,也有点儿累了,正蹲在地上休息呢,不甘不愿的跟上满宝,抱怨道:“林子里有什么好玩儿的,这一片并没有可以吃的野果子。” 满宝反而抱怨他,“我并不是非得要野果子,五哥,你明明答应我在路上帮我找我没见过的植物的,但从没见你们找回来过。” 周五郎有些尴尬,道:“这些东西都常见得很,我怎么知道哪些你没见过,哪些你见过了呢?” 满宝的记忆力一向好,她自己收录过的植物多半都能记得,因此一路扯一路往前走,发现许多她都收录过了,于是便叹息一声,扶着一棵树道:“要是我再长大一点儿就好了。” 这样就可以进到深林里去,到时候就可以给科科找好多好多的植物啦。 满宝觉得自己长得太慢了,于是问科科,“科科,你有没有一种药,吃了可以让人一夜间变大的?” 系统道:“宿主,星际中的人类追求的是一夜间变小,你要是想要越变越年轻药,商城里倒是有,就是也贵。” 满宝就道:“我才不要那种药呢,我想快点长大,可不想再变小了。” 她还道呢,“你们未来的人真是奇怪,只听说过盼着长大的,他们怎么反而喜欢变成小孩儿呢?” 她道:“变成小孩儿就有许多事想做而不能做了。” 系统道:“等宿主二十年后就明白了,到时欢迎宿主订购返老还童药。” 满宝觉得不会有那一天的。 一人一系统边说话边寻找有价值的植物,满宝是靠眼睛找,系统是靠扫描来找。 认主之后,科科就没再升过级,实在是它的积分不够,所以目前能扫描的地方也仅限于满宝的两百米范围内。 但满宝能看见的却不止两百米,只要视野开阔,她可以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呢。 于是她扶着树,掂着脚尖往左,往右,往下的张望时,便看到一棵树后有一丛一丛的植物。 那种植物的叶子有些眼熟,但她又觉得没见过。 于是满宝就扶着树走过去,周五郎连忙去扶她,一边走一边问,“这儿陡得很,你干嘛非得来?” 满宝好容易走到那棵树边,指着那丛植物问,“五哥,这是什么?” 周五郎看了一眼,摇头道:“不知道。” 与此同时,系统终于扫描出结果,道:“是山药!” 第73章 挖呀挖 满宝伸手拽了拽那藤蔓的叶子,依然觉着眼熟,就问科科,“山药是什么,我是不是录入过?” “没有,”系统显得有些激动,道:“这是野生山药,价值非常的高,宿主如果录入,您不会不记得的。” 系统补充了一句,“它很好吃,可以和鸡肉一起炖。” 科科已经快速的在百科馆内调出来一部分有关山药的记载。 现在未来的山药也已绝迹,但它消失的时间短,且曾经作为食材在历史上辉煌过一段时间,因此有关山药的记载还挺多,不仅如此,在百科馆内还能找出一整本是以山药为食材的食谱呢。 系统催促满宝赶紧把东西挖了收录,它道:“因为山药不仅具有药用价值,还有庞大的食用价值,所以百科馆对它的定位很高,如果收录,奖励的积分必定不低,而且下来的速度还快。” 到现在,百科馆也没结算女贞子的积分给他们,系统生怕满宝的积极性被打击。 但满宝自己都快忘记女贞子的积分了,她现在只听到科科说这山药很好吃,于是口水分泌得多了点儿,然后小手一挥,就要五哥给她开挖。 周五郎嫌弃的看着这丛植物,终于从他那有限的脑仁里挤出一点印象来,道:“这不是鸡矢藤吗?这东西挖来干嘛?” 科科下意识的在自己的系统内搜索鸡矢藤,发现搜索不出词条,又去百科馆内搜索,也没有这个词条,不由怀疑,“难道这是山药另一个没有被收录的别称?” 满宝才不管呢,就要周五郎挖,他不动手,她就自己蹲在地上,捡了根小木条吭哧吭哧的自己挖。 周五郎没办法,将幺妹拎起来放到一边,道:“我来吧。” 他找了根还算粗的树枝,然后折断,让它尖锐一些,这才将藤蔓拨到一边挖它的根部。 一边挖还一边抱怨,“这就是鸡矢藤吧,这东西底下就是长长的根,你挖它干什么?” 周六郎和大头他们找过来,见周五郎正吭哧吭哧的挖东西,也跟着帮忙,一边挖一边问,“五哥,你挖这个干什么?” “满宝让挖的,这不就是鸡矢藤吗,我记着在咱家的一块地边上就有。”周五郎试着和满宝打商量,“你要是想要,回家我再去挖给你。” 周六郎则看着这丛植物道:“不是鸡矢藤吧,你看它都没结果子。” 大头也觉得不像鸡矢藤,至于其他人,他们更不知道了,因为他们都没听说过鸡矢藤这个名字。 周五郎有点累了,正想找借口罢工,土里就突然露出了一截东西。 他咦了一声,连忙顺着那块根茎往旁边挖,“真不是鸡矢藤啊。” 满宝高兴的蹲近了一点儿,指挥道:“挖这里,挖这里,别挖坏了。” 这里的泥土还算好挖,因为是在山坡的一侧,这里落叶较多,土质呈褐色,或许是因为腐叶多,又湿润,所以泥土有些松。 就这会儿功夫,科科已经搜索了很多关于山药的信息给满宝,并给她分析了一下这块土壤,表示这一片很适合山药的生长。 泥土肥沃,湿润,落叶能给它带来足够的营养,所以科科还提醒她,为了持续发展,建议满宝别把山药全刨干净,留一些做种。 满宝应下了,这一丛山药挺多的,他们肯定刨不干净。 满宝蹲在一旁,伸手捧了一把混着腐叶的泥土搓了搓,周五郎已经把一根山药挖出来了,那是好长好长的一截,还断了一小截在泥里,不过周五郎懒得去挖了,把藤给弄断,把根茎交给满宝,然后去挖另一株。 几人在这儿忙得热火朝天的,周大郎总算觉着不对劲了,找过来。 就见他们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的挖东西,周大郎忍不住问,“你们干嘛呢?” 满宝已经上手帮忙,挖得一脸都是泥,她扬起兴奋的小脸,高兴的和周大郎道:“大哥,你快来帮忙呀,我们找到了山药。” 周大郎立即上前,看了一眼他们挖出来的根茎,问道:“山药是什么药?” 满宝道:“就是山药呗,可以当菜吃,也可以当药吃。” 周大郎没怀疑,因为女贞子也是满宝告诉他们,他们才知道这东西是药的。 他立即撸起袖子帮忙,还问满宝,“满宝,你怎么知道山药是药的?” “书上写着呢。” 可惜满宝不能把科科肚子里的书拿出来给大哥看。 周大郎便以为满宝是在庄先生或白家看到的书,因为最近几天满宝一直跟着白家的小少爷去白家看书,据她回来说,白家有好多好多藏书,其中有一本画着画儿的书,上面有好多药材,还记载了炮制的方法。 有周大郎的加入,那速度可快太多了,在满宝的要求下,大家给这片山坡留下了一株山药,用满宝的话说是,“留下一根做种子,明年就又能收获一片啦。” 大丫就扶了扶自己的小腰道:“那还不如挖回家种呢,那样明年就不用跑到这儿来挖了。” 满宝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招呼大家把最后一根山药也给挖了。 科科本想说些什么的,但一扫描,发现他们挖得不专业,几乎每一根都断了一小节在土里,想一想便不说话了。 这一丛山药有不老少,周大郎和周五郎一人抱了一怀,因为怕断,所以小心翼翼地放到板车上。 周大郎道:“不知道这东西要不要炮制。” 周五郎则好奇,“不知道药铺收不收。” 满宝很有信心,“既然是药,当然收啦。” 大家情绪便高涨了些,周六郎道:“不知道价格高不高。” 周二郎已经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知道这东西也是药了,忍不住把满宝抱进怀里道:“满宝,你可真聪明,懂得比我们几个哥哥都多。“ “那是,”周大郎也很自豪,“咱满宝可是读书人。” 读书人满宝被放在了板车的正中间,周家两兄弟特别兴奋的拉着板车就走,如果这什么山药也能卖出价钱,那他们可得到山里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出一些来呢。 第74章 打探(给书友“静”补的生日加更) 入城要交入城费,现在就是光杆儿进去都得一文钱了,当然了,像大头这样的小孩儿是不要钱的。 但周大郎还是觉得肉痛不已。 他掏了钱,因为刚进城就花了好几文,他担心得很,所以哪儿都没去,直接拉着板车去药铺了。 县城只有一家药铺,就是济世堂。 伙计看到周大郎来了,便道:“你是来卖药的吧,且稍等一下,我们掌柜的一会儿就来。” 周大郎来过两次,一次是拿着新鲜的女贞子来问价,一次是拿着晾晒过的女贞子来问是否炮制得正确,所以伙计记得他。 掌柜的很快出来,周二郎怕人太多惹药铺厌烦,所以让五郎带着孩子们在外面等着,只有满宝好奇的跟在周二郎后面进去看热闹。 周大郎和周二郎看了眼幺妹,什么话都没说,还把人往跟前带了带,不至于带丢了。 这些女贞子都是过了一遍热水后才晾晒的,正用细布袋装着。 周大郎将袋子打开给掌柜的看。 掌柜的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成色,又吃了一颗,微微颔首道:“晒得还行,下次过水时再长上片刻就更好了。” 他翻了一下下面的,发现成色差不多,便点了点头道:“行了,称上吧,我们都收了。” 伙计立即拿称来,称过后道:“一共十二斤半。” 掌柜的道:“你这成色一般,我就与你们五十文一斤,共计六百二十五文,以后再有女贞子,还送到我这儿来,只要成色好,我们都收的。” 满宝就好奇的问,“掌柜大哥,这么多女贞子药铺卖得出去吗?” 掌柜的一低头,才发现两兄弟的脚边还有个小姑娘,听到她的称呼,他抽了抽嘴角道:“我们济世堂的药铺遍布天下,这点儿女贞子当然吃得下,再多上百倍千倍都没问题。小姑娘,你该叫我叔叔的。” 周大郎抹着额头上的汗连连道歉,道:“我这幺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掌柜的见谅。” 掌柜的这才又看了一眼满宝,笑道:“原来是你妹妹,这倒难怪了。” 他年纪看着和周大郎差不多,难怪这小姑娘会叫他大哥,而不是大叔。 掌柜的失笑摇头,倒不介意了。 满宝却还兴致勃勃,也不介意的改口道:“掌柜叔叔,那以后我家要是种出很多很多女贞子,你们家也能这个价格收购吗?” 掌柜的本来都叫伙计给他们拿钱,准备转身离开了,闻言回身问,“怎么,你们家要种药材吗?” 满宝道:“想种。” 掌柜的就道:“这个可不容易,这种的药材容易有虫害,也有可能旱着涝着,你们家打算种什么药材?” 满宝先问他,“你觉着我们这地方适合种什么药材?” 掌柜的低头看着这小不点儿,顿了顿后便笑道:“我觉着我们这儿适合种的药材可多了,关键是你们会种吗?” “不会可以学嘛。” 见她跟个小大人似的,掌柜的就忍不住笑道:“只要你们种得出来,药材是不会卖不出去的,因为是人就会生病,生病就得吃药。” 满宝便明白了,转身就拖着二哥帮她把他们的积雪草扛进来。 掌柜的见他们拖进来两个大麻袋,便好奇的停住了脚步。 “掌柜叔叔,这是我们晒的积雪草,你们药铺要不要?” 掌柜的弯腰摸了摸,发现晒得还挺干,便点头道:“要,这东西在夏天可是消暑的好东西,二十文一斤,称吧。“ 别看这东西有两大麻袋,其实一点儿也不重,两大麻袋加在一起竟然只有三十五斤。 趴在门口兴奋得不得了的五郎几个都惊呆了,明明他们拔了这么多,怎么这么轻? 他们都有些失落,结果看到伙计拿出来七串钱给他们时,他们又惊呆了。 好像这钱赚得有点容易啊。 周大郎见几个孩子赚的比他们还多,也有些惊讶。 掌柜的却道:“下次别送积雪草来了,这东西哪儿哪儿都是,不用外调,这些就差不多够我们药铺夏天所用了。” 满宝却转了转眼珠子道:“肯定不够,夏天那么久呢,你们家每天都要熬药汤,一天最少得要一把,一把就算一斤,这三十五斤也只够三十五天而已啊。” 掌柜见她小小年纪就算得这么清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我们这小县城,一天可用不着一斤积雪草,你想苦死大家啊,这点儿就够了,你们再送来我也是不收了。” 满宝很是惋惜,没想到积雪草还是一锤子买卖,她小大人一样的叹了一口气。 掌柜的觉得这小孩儿很有趣,主要是这一片的采药人他都知道,周大郎和周二郎一看就是种地的,并不是采药的人。 他对于他们能够认识女贞子很好奇。 乡间很多花草都可入药,甚至很多老人都知道怎么运用这些花草,比如积雪草,乡下很多人都会在摔伤,割伤出血后用积雪草止血。 但他们却不知道积雪草还有其他的功效,更不会想到积雪草在药铺里也是一味药材,更别说晒干后拿到药铺来卖了。 如果说积雪草只是晒一晒就可以拿来当药,那其他很多药材则需要特殊的炮制才可保存入药,那就是大夫和采药人才懂得的知识。 世上绝大部分人只喜欢做自己擅长的事,而对于自己不擅长的事从来都是避开的。 这是在规避风险,是人的本能。 如果一个人突然进入一个他不熟悉的领域,那他一定是有所依仗。而对方还是老实巴交的人,那依仗只会更大。 掌柜的就怀疑他们手上是不是有医书。 他也和周大郎打探过,不过周大郎对此只是憨笑,也不知道是真憨还是假憨,趁着伙计给他们结账,掌柜的干脆牵着满宝的小手去一旁坐,问她,“你们家是跟谁学的炮制女贞子的?” 满宝:“咦,不是掌柜叔叔教的吗?’ 掌柜的一想,好像他是提了一句,他顿了顿,问道:“那是谁认出女贞子是药材的?” 满宝立即骄傲的道:“我!” 第75章 不怕生 满宝还趁机推销自己,“我还能认得好多其他的药呢。” “哦,你还认得什么药?” 满宝就跳下椅子,跑出去抱了一根脏兮兮的山药进来给他看,“你看!” 掌柜的惊诧的看着这截长长地山药,再看一眼满宝,问道:“这是你挖的?” “不是,是我大哥他们挖的!” 不是你骄傲什么? 掌柜的道:“你们认得山药?” 满宝道:“我认得呀。” 满宝最近看的药书上画了不少好看的图画,她都一一记下了,于是掰着手指头和掌柜的数,“我看过黄芪,甘草,我还认识人参了呢,不过我最喜欢红枣。” 掌柜干脆跟她聊起天来,问道:“为什么?” “因为书上说了,红枣甘甜清脆,我喜欢吃甜的果子。” “你家有药书?” “我家没有,我同学家有,”满宝道:“我同学家里的书可多可多了。” 掌柜的态度更郑重了两分,“小娘子在读书?不知道是跟哪位先生读书。” “我的老师姓庄,他可厉害了。” 掌柜的发现这小姑娘有点儿有趣,她好像觉得她身边的没一个人都很厉害,包括她自己。 她的先生很厉害,因为懂得很多;她的同学很厉害,因为读的书比她多,家里还有很多藏书;她娘亲很厉害,嫂子很厉害,哥哥们也很厉害,就连她那几个只敢在门口张望的侄子侄女在她嘴里都很厉害,因为他们总会做她做不到的事。 掌柜的觉得,能够认识到这一点的她也很厉害。 当然,她自己也认为自己很厉害,因为她很聪明! 满宝是一个很健谈的孩子,都不用掌柜的问,她就主动把自个家里那点事吧啦吧啦全说干净了。 当然,她也不认生,所以在说的过程中她也问了不少,掌柜的跟她聊得还挺开心的,而且人家都把家里的情况都告诉你了,你问一句,人家答十句,那人家问你一句,你至少也得答一句吧? 于是满宝知道了掌柜的姓郑,他也是个大夫,罗江县济世堂内就两个大夫,除了一个坐堂大夫覃大夫外,就是他了。 他虽也给病人看病,但做得更多的是抓药,收购药材,记账等工作,用他的话说是,这个店铺是他管着的,所以他做的是管理工作。 郑大夫一家都在这里,他来这里也有三四年了,对这一片的采药人都熟。 满宝就会好奇的问,“什么是采药人呢?” “就是以采药为生的人,不过罗江县这样的人家不多,也就两家而已,因此大部分药材都是从外地调来。”郑大夫既然肯收周家的药,自然也不怕告诉他们,“像我们这一片的药材有天南星、天花粉、五倍子、前胡、木通、鸡血藤、钩藤、麦冬、紫菀和葛根等,这些药材采药人基本都认识,他们不仅认识,还会炮制,送到我们药铺来的,基本是已经炮制好的药材。” 他笑道:“像你们家这样一次只送一两样药材的连采药人都称不上,不过因为送来的都是惯常要用到的,所以我们也都收。” 满宝惊奇不已,“那他们岂不是能挣很多钱?” 郑大夫摇头道:“当采药的人能挣多少钱?他们没有地,吃穿住都要靠卖药得来,山林蛇虫众多,哪有那么容易采到药,还是你们种地的日子更好些。” “他们为什么没有地?”满宝道:“我们村家家都有地的,村长说,家里地不够的尽管去开荒,管够。” 郑大夫:“……” 他犹豫了一下道:“或许是因为不会种地?” “不会就学嘛,”满宝道:“我们以前也不认识药材,现在就认识了呀,以后还会认识更多的呢。” 郑大夫趁机问,“以后你家还卖药材?” “只要碰见就卖,”满宝同样趁机问他,“你家药铺还收不收?是不是什么药都收?” 郑大夫表示,只要是药,送来他就收购。 满宝高兴了,还问他,“那你有没有药书,我同学家里的药书好多药都画不好看,我看了好久都认不出来,你这里要是有更好的借我看看,下次我要是碰见药材了,我就能认出它来了。” 郑大夫看着满宝的小脸儿,沉默片刻后回后院给她找来了一本书,“看完了给我送回来,别弄坏了。” 才满头大汗把两笔钱算清楚的周大郎和周二郎一回头就看见他们幺妹从掌柜的手里接过了一本书。 兄弟俩:“……” 满宝高兴的接过,还细心的用油纸将书包好,然后把他们挖来的山药送给他,“掌柜叔叔,你拿回去炖着吃吧,山药跟可以跟鸡肉炖,补气养脾,特别好。” 郑大夫眉眼跳了跳,笑问,“你连这个都知道?” 满宝骄傲:“那是当然,山药还能做成山药糕呢。” 当然,这些都是科科刚刚才告诉她的,因为她拿了人家的书,总要给一些东西做回礼的。 科科说山药就很好。 郑大夫没有白要她的山药,依然要称斤与她买,他还道:“下次再挖到山药,别把生的带来,切成片晒干了拿来药铺,我照样二十文一斤收,你们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卖生的,有些讲究的大户人家会买回去做药膳。” 满宝不愿意要他的钱,执意要请他吃。 郑大夫想了想,便不推辞了,但没有全要,只留下了两根,“剩下的你拿回去吧。” 周大郎和周二郎看了一眼幺妹手里的书,对郑大夫连连弯腰告别。 郑大夫笑着挥手,“别把我的书弄坏了,记得还我。” 满宝拍着小胸脯应下,抱着书爬到板车上,和大哥二哥道:“我们得去买鸡。” 知道幺妹又想吃鸡了,周大郎想到他娘,忍不住道:“满宝,咱家都吃了四只鸡了,娘说,要是再买鸡回去,她就把我和你二哥赶出去,没有这么浪费钱的。” “好吧,那我们不买鸡了,我们买羊肉!” 周大郎继续劝,满宝就冲他伸手,“大哥,你把我们挣的钱给我,我们自己拿。” 周大郎立即闭嘴不说话了。 周二郎哄她,“满宝,这么多钱你带着不安全,还是大哥二哥帮你拿着,啊。” “那你们给我五十文买肉,不然我要哭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纠结不已,满宝很少哭,但他们是很怕她哭的,因为这孩子一哭起来就容易上气不接下气,哭得厉害了还会吐,她最后可能没事,但他们多半会被吓得半死,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五十文给她。 第76章 同价 得了钱,周大郎和周二郎想去看一下棉花,布和各种种子,至于还剩下的那堆山药,他们决定带回去洗干净了像郑大夫说的那样切了晒干再拿来药铺。 满宝觉得太麻烦了,既然掌柜叔叔都说大户人家会拿它来做药膳,她便去拉着五哥六哥他们要去县衙。 还和周大郎周二郎挥手,“大哥,二哥,你们慢慢去逛,别担心我们。” 周大郎知道老五和老六在县城里已经逛熟了,也不担心他们,叮嘱他们看好几个小的便和周二郎走了。 满宝坚持留下了板车和山药,好奇的跟着周五郎去县衙。 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县衙呢,所以她坚持不去傅家的后角门,而是一定要周五郎推着她先去一趟县衙的正门。 说真的,周五郎也没靠近过县衙,他以前来找傅二小姐卖糖,那都是直接拐到后角门的。 县衙大门两边有两个衙役值守,县衙侧首还有一座高高的石壁,上面密密麻麻的贴了不少公告。 自从入学后,满宝在外头看见一个字就要研究半天,何况现在还看到这么多字。 于是她不顾五哥的阻拦,爬下板车就蹬蹬的跑上去看。 守在门口的两个衙役扭头看过来,周五郎硬着头皮追上去,小声念叨:“满宝,小祖宗,咱回家玩儿好不好,你不是要去找傅二小姐吗?” 满宝不理他,踮起脚尖看石壁上贴的公告,一字一顿的念道:“文治五年冬役,自十月二十二至十一月二十一,共三十日,须修筑白马镇水利两条,平整镇至县郭官道……” 满宝念着念着觉着不对了,掰着手指头道:“下个月不就是十月吗?” “是啊,怎么了?”周五郎显然听得不是很明白。 满宝就指了最后一行字道:“一户一丁,不得有误,要服役了。” 周五郎一呆,看了一眼公告,抱起满宝就走。 满宝趴在他的肩膀上和门口那俩好奇看过来的衙役挥手作别,还和她五哥聊天呢,“五哥,我们家是谁去服役呀?” 周五郎闷声道:“照规矩,今年轮到三哥。” 周六郎正看守板车,并不知道他们在石壁那边说了啥,见五哥脸色不好,就小声问满宝,“你是不是惹五哥生气了?” “我才没有呢,”满宝不服气的道:“我那么乖!” 周六郎便不说话了,沉默的推着板车去县衙后面宅子的后角门里。 周五郎和周六郎前一段时间是天天来,这段时间是隔三差五的来,角门的小厮跟他们早混熟了。 周六郎熟练的给他塞了几颗糖,于是不一会儿,就有一个丫头拿了荷包出来。 她看见满宝还咦了一声,道:“这次怎么周家小娘子亲自来了?” 满宝好奇的看她,小丫头就笑道:“小娘子不记得我了?当初买花篮的时候,我跟我家小姐一起在车上呢,我叫秋月。” 满宝立即问,“那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叫春花呀。” 秋月忍不住笑弯了腰,道:“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小姐院里是还有个春花姐姐,这次你们带了什么糖来?先说好,不好吃我们可不要的。” 周五郎就笑着给她塞了一颗,小声道:“好吃着呢,跟上次的不一样,是新到的货。” 秋月就塞嘴里吃了,边吃边问,“别家没有吗?” “没有,我拿到了就先来你家这了,我想着二小姐是老顾客了,出手又大方,得二小姐吃过才好给别人吃呀。” 周六郎对五哥的油嘴滑舌已经见怪不怪,但大头和大丫等正一脸钦佩的看着他,觉得五叔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好厉害啊。 满宝却是一脸赞同,还抱了一根山药给秋月看,“我们有什么好东西,那肯定是先想着傅二姐姐的,毕竟我们跟别人是主顾关系,跟傅二姐姐却不是,你看,这是我家爬了好高的山挖到的山药,知道什么是山药吗?” 小丫头摇头,她不知道。 罗江县不富裕,像山药这种纯靠野生的东西,挖到还得靠运气,挖出来后傅家能不能买到还得再靠运气,小姑娘哪儿知道啊? 满宝就现学现卖,告诉她,山药是可以当药的食材,可以做食材的药,温中甘,是健脾补气的好东西,老人、妇人和孩子吃最好啦。 不信你可以去问大夫,反正济世堂的郑掌柜都说好,所以你们家不来一根吗? 小丫头秋月最后糖都没来得及买,就被塞了两颗糖和一根山药进去了。 她快走回到院子时才回过神来,她有心想离开,却正好被春花看见,只能红着一张脸进去和小姐禀报。 满宝和五哥六哥们一起蹲在角门外等着。 周五郎说她,“应该等她买了糖再推荐山药的。” “糖的价值哪里比得上山药,五哥,你算一算,一百颗糖才得一百文钱,山药一斤二十文呢。” 周五郎就道:“一斤是晒干的价儿。” 满宝道:“不都差不多吗?” “差远了,你看积雪草,我们扯了一院子,生的时候,一把就是一斤,结果一斤晒干了都没二两重,你说能一样吗?” 周五郎正打算和妹妹仔细的理论理论,突然角门打开了,一个围着围裙的娘子板着脸走出来,问道:“是谁说有山药卖的?” “我,我!”满宝立即举起小手,让她看板车上的山药。 娘子看了她一眼,便低头去看山药,发现和秋月带到厨房的品色差不多,便点头道:“行,我们都要了。” 满宝就道:“我要留下一根。” 娘子皱眉,看向周五郎,“我们家既全都要了,那你们就不好再卖给别人了吧?” 周五郎低头去哄满宝。 满宝道:“要给娘吃,买了肉一起炖,娘吃也可以身体好呀。” 周五郎立即对着娘子弯腰,讨好的笑道:“娘子见怪,我娘身体不好,我妹妹念着我娘了,您看要不这样,刚秋月拿进去的一根算我们白送的,我们在这儿留下一根,余下的都卖给您,好吧?” 娘子意外的看了满宝一眼,倒不追究了,只要不是再卖给别家就行。于是她点头,问道:“多少钱?” 满宝眨着大眼睛看她,“二十文一斤。” 娘子倒没犹豫,点头道:“行吧。” 周五郎等人张大了嘴巴,怎么生的干的一个价? 第77章 暴利 周五郎他们连称都没有,最后还是那娘子从厨房里取了一杆称来才称好的斤两。 他们这一丛山药挖了不少,又是刚挖不久,重得很,总共下来有二十五斤六两。 满宝特别大方的表示那六两也送给他们了。 那娘子看了一眼周五郎,见他没意见,便知道这小姑娘是能做主的,她便一笑,算好了钱给他们,道:“下次要是还有山药,也送到这府上来,我们府上的老太太爱吃山药糕,不论多少都收下。” 周五郎高兴的应下,觉得把药卖给大户人家还要更赚钱。 满宝也是这么觉得的,还在心底怀疑看起来可亲的掌柜叔叔是骗子。 系统便道:“宿主,郑掌柜给的价钱是合理的。” 满宝问,“那傅家给的价钱不合理吗?” 系统道:“合理,别说是二十文,就是五十文,只要你能卖得出去,它就是合理的。” 系统道:“山药是可种植的,但在你们这一片并没有人工种植,所以干山药可以和药铺买,生山药却不易得。” “而且济世堂买药是为了做生意,他们自己也做药材生意,从你这里买了药材,除了自用外,还可以转卖给其他药铺或上一级药铺,”系统道:“晒干的山药在药方中的配比通常是二钱或三钱,在药铺时我扫描过,他们的定价是一钱山药一文钱。” 满宝就坐在板车上掰着手指头算,一斤是十六两,一两是十钱,一钱是一文钱…… 满宝算着,算着,眼睛渐渐瞪大,二十文一斤的干山药,郑掌柜一转手就卖了一百六十文。 满宝忍不住嘟囔出声:“奸商!” 刚和秋月做完糖果生意的周五郎听到,立即捂住她的嘴小声道:“我的小祖宗,哪有这样说自个哥哥的,我可饶了她好几颗糖了,哪里奸了?” 满宝就扯掉他的手,道:“没说你,我说的是郑掌柜。” 周五郎想了想,点头道:“是挺奸的,生的都二十文了,他干的也收咱二十文,下次不卖给他了。” 周五郎又去心疼送出去的那根山药,道:“刚才你就不该送给他山药,拿来卖多好,一根有一斤多呢。” 满宝背对着他不说话了。 周五郎也不介意,把她抱到板车上坐好,喜滋滋的道:“不管了,反正今儿是大丰收,满宝,咱去买肉吧,多买一点儿。” 满宝没理他,还在脑子里和科科说话。 系统在满宝说郑掌柜是奸商时就提醒她了,“想想你怀里的书。” 所以满宝正在纠结之中,不知道该不该把郑掌柜定义为奸商。 科科见她纠结够了,这才解释道:“药铺往外卖的药价基本上是统一的,尤其是济世堂这样的大药铺,各个地方的药价基本一致。” 满宝不解,然后呢? 系统道:“运输的费用是很高的,比如,他要从这里运送一批药材去河北道,那路上得走两个月左右,随行要有押运的人,吃、喝、住、行都得要钱,还有工人的工钱,药铺经营也要有盈利……” 满宝一算,心里舒服多了。 系统道:“当然,药材依然是暴利,但他给你的价钱是合理的,因为这个收购价是普遍的收购价。所以宿主,为了你的利益着想,我建议以后这类可做日常膳食用的药材不必送到药铺,像直接当地销售就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它还举了一个例子,“比如积雪草,它虽然轻,但遍地都是,也卖出了一个不错的价钱,就是因为这种草药基本上是当地收购,当地消化,中途不会有运输成本,给的价钱反而大方了。” 满宝就好奇的问它,“还有什么是可日常膳食用的药材?” 科科道:“这个就要靠宿主自己去发掘了。”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觉得有时间还是得带科科去山里转一转。 接连两次从山里找到了好东西,不仅可以赚积分,还能赚铜板,山,现在在满宝眼里就是宝山。 里面好像藏了许许多多的宝贝。 满宝打定了主意,开始哼起不成调的歌来。 周五郎推着她去买肉。 市场上卖肉的摊位不多,这时候的人并不爱吃猪肉,羊肉反而是最多的,且此时又快入冬,天气开始寒冷,吃羊肉暖身体的人就更多了。 周五郎领着一群孩子钻进羊肉摊前,挑挑拣拣了一块,让摊主割了两斤。 满宝负责给钱,用的就是周大郎给的五十文。 买了肉,大家乐滋滋的凑在了一起,觉得县城的吸引力也不是那么大了,他们想回家了,回家吃肉! 于是他们也不逛街了,推着板车就在县城里快速的穿梭起来,找回到粮铺找周大郎兄弟俩。 粮铺里没人,一行人转身就去了不远处的布庄。 满宝和大丫二丫跑得最快,一溜烟的钻进布庄里,就见周二郎正捏着一团棉花和店家讲价。 周二郎本来正有些犹豫,看见满宝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进来,今天春天过后满宝又长高了一点儿。 可能是因为吃得还好,也有可能是因为遗传,她的身高已经超过同龄的三头小半个头,去年刚用娘亲改小的衣服又小了,现在露出了一截手腕,手往前一伸,半个小臂都露出来了,现在不觉得有什么,等再过一月,天气更冷就受冻了。 周二郎咬咬牙,还是和店家道:“再添一斤,布给我加五尺。” 店家笑着应下,看了一眼冲进来的孩子,笑道:“你们家的小娘子长得可真好。” 周二郎冲对方笑笑,伸手摸了摸满宝和二丫的脑袋。 买了布和棉花,周二郎就不舍得在县城吃东西了,他找附近的店家要了一点开水,直接把饼泡开给他们吃。 因为今早大头他们是临时插进来,带来的干粮不够,所以钱氏才额外多给他们一把铜钱,目的就是让他们可以在县城买些吃的。 他们没想到卖药这么顺,现在也不过是才过午时,所以周大郎和周二郎勒了勒裤腰带,打算回家再说。 在外头买吃的可不便宜呢。 虽然是泡开的干饼,但满宝也吃得津津有味,见大哥和二哥只往嘴里灌水,却不吃东西,她就溜下板车,转身就要跑去买烧饼。 但她刚跑了两步就被周大郎一把抄起,他板着脸道:“别跑,万一被人抱走了怎么办?老实坐着。” 第78章 口水横流 满宝抱着她大哥的脖子道:“大哥,我们今天赚了好多钱的。” 周大郎想起刚才买棉花和布料去的钱,脸色有些发苦,“花的也不少。” “我们卖山药赚了五百文呢。” 周大郎一愣,连忙问道:“你们卖给谁了?” “卖给县令家了,”周五郎连忙把他收着的那部分钱拿出来上交,道:“二十文一斤,一共是二十五斤多,满宝把多出来的饶给他们了,还多送了一根山药。” 周大郎就皱着脸道:“这不是坑人吗,干的才二十文呢。” 周五郎就低头,小声道:“县令还收我们进城费了呢。” 满宝深以为然,却不能这么和大哥说,于是她小声道:“大哥,生山药是稀罕物,我们还卖便宜了呢。” 将科科说的那番话简单的概括总结了一下说给他听,周大郎目瞪口呆,没想到药材一进一出的价格相差这么大,忍不住问道:“你听清楚了,药铺买的干山药,一钱就一文?” 满宝点头,科科不会骗她的。 周大郎只觉得心脏砰砰的乱跳,他喃喃道:“我的乖乖,那一斤得是多少钱啊?” 反正他是算不出来的。 满宝道:“也就一百六十文吧。” 周大郎觉得肉痛得不得了。 似乎嫌他还不够痛,满宝继续道:“娘抓的药里就有女贞子,我看过药方了,娘在县城里抓的药一共有八味,要二十文钱,而女贞子是三钱,听说娘的药里最贵的就是当归。” 周大郎就自己算,也觉得女贞子应该不便宜,可他一斤是五十文而已。 周大郎就道:“下次咱自己给娘配药。” 这个主意满宝也出过,当时大嫂还说过她呢,因此这次她也毫不留情的嘲笑大哥,“我们家就只有一味药,人家药都是一副一副配的,哪有一味一味买的?” 周大郎就沉默着不说话了。 周二郎虽然也有些难受,但他想得开,道:“人家也是靠本事挣钱,满宝不都说了吗,这药材运来送往的也要花不少钱,冒不少风险,何况人家开药铺的不得有大夫坐堂?” 周二郎很有些羡慕,“这就是有本事的好处了,小叔以前说得对,这世上什么东西都有可能是别人的,只有学到的本事才会一直是自己的。” 周大郎点头,然后想想不对,瞪了他一眼。 满宝已经好奇的问了,“二哥,小叔是哪个叔啊,他说的话好有道理啊,回村以后我要找他探讨探讨。” 周二郎强笑一声,道:“你听错了,不是小叔,是里长说的,那可是大官儿,以后你见着远着点儿,知道吗?” 满宝不满的嘟囔,“我又不聋,明明说的是小叔。” 但周大郎和周二郎根本不给她再次提问的机会,直接把人抱了塞板车上,推了车就走。 走出好远满宝才想起来呢,“大哥,二哥,还没给你们买烧饼吃呢。” 兄弟俩笑道:“我们不饿,而且县城离家也不远,我们快走一些就到了。” 怎么可能不远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把手里没吃完的那一点干粮塞两个哥哥嘴里了,算了,好歹填补一些肚子吧。 回去时要轻快一些。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懂事,轮流帮着两个哥哥推车,满宝和四个侄儿侄女轮流坐在板车上,倒也不是特别重。 就是上山需要费不少力气。 所以满宝总是找各种借口往板车下滑,坚持自己走路。 周大郎兄弟几个都觉得她特别懂事,知道心疼他们,只是他们也心疼她,毕竟她年纪小。 却不知道满宝有多开心,一路上尽找着路边有草的地方走,让科科扫描了没收录过的花花草草,别说,一路上她扯了不老少,都趁着大家不注意给塞给科科了。 大家对于满宝揪花扯草的行为早已经习惯了,这孩子从小就这毛病,走在路上,看到一朵丑丑的花都要过去揪一下,有时候还要坚持把人家花连根拔起,然后在手里玩不到一会儿就扔了。 有好几次,都溜到别人家的菜园里把菜当草给扯了,所以满宝的这毛病不是周家知道而已,那是全村闻名的。 所以对于她一路欢快的去往路两边的树林里钻,一会儿揪一棵草,一会儿要扯一段树枝的,大家再淡定不过了。 就这样说着闹着回到了家。 不仅周家兄弟,满宝都饿了,于是一回来就钻进厨房里,闹着要小钱氏做晚食。 小钱氏看了一眼正当空的太阳,忍不住道:“哪有这时候吃晚食的?小姑要是饿了,我给你烙个饼好不好?” “还有大哥二哥他们呢。” 小钱氏也心疼他们,不过家里前不久刚卖了两袋粮食,得省着点儿吃呀。 屋里,从大郎那里知道了今天挣到的钱后,钱氏便扬声道:“既然孩子们饿了,那就上锅煮饭吧,煮干的,多煮一点儿,留一些稍晚时做稀饭填填肚子就行,今天的晚食就早点儿吃。” 孩子们就欢呼一声,连周五郎都特别殷勤的要下厨帮忙。 小钱氏连忙把男孩子们都赶出去,道:“可别添乱了。” 让大丫和二丫进厨房帮忙烧火做饭。 满宝则去把羊肉拎出来,屁颠屁颠的拿去给小钱氏,“大嫂,今天吃羊肉,和山药一起炖。” “山药是啥?” 周五郎就把那根山药拿出来,吹嘘了一通它有多厉害,给他们挣了多少钱,据说这是有钱人才能吃得起的药。 小钱氏咋舌不已,“是药三分毒,咱没病怎么还吃药啊。” “这是能做食材的药,”满宝道:“可好吃了。” 小钱氏问她,“你吃过?” 满宝流着口水摇头,此时,她的大脑里,科科正调皮的给她调出好几张百科馆内收藏的山药做成的膳食图片,都好好看啊,尤其是那山药炖鸡,看着就好香呀。 小钱氏见满宝口水都流出来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帮她擦,一边乐道:“你这小东西,也没缺你吃的,怎么就这么馋?” 不过她也同意拿去放了,还问了一下这个怎么做,得知只是削皮切块放进去炖就行,便拍着胸脯道:“这个简单,嫂子一会儿就给你做出来。” 第79章 不靠谱 系统见她拿刀就要削皮,总觉得哪儿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系统在自己的内部自检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于是便安静的等着。 满宝也没吃过山药,没见过这东西,对它很好奇,于是破天荒的没去屋里给娘亲和哥哥们算账,而是蹲在厨房门口看她嫂子削皮。 小钱氏轻轻地一削,山药便露出洁白的肉,满宝还好奇的伸出手指摸了一下,发现黏黏的。 小钱氏拍开她的小脏手,继续削皮。 削着削着小钱氏觉得有点儿不对,“我怎么觉着手有点痒?” 因为好奇而去捡山药皮来观察的满宝也觉得小手有点痒,而且还有越来越痒的趋势。 她忍不住抓了一下,一抓就忍不住了,两只手便互相抓起来。 小钱氏看她一下就把两只小手给抓红了,吓得不轻,连忙丢下刀和削好的山药去抓她的小手,惊慌道:“这是怎么了,这,这药有毒?” 钱氏听到声音都忍不住从屋里跑出来,见满宝小手上都是通红的抓痕,立即道:“赶紧打水来洗。” 周五郎连忙给她们打水,姑嫂两个冲了一下,还是觉得痒,小钱氏还好,她能忍住,但满宝忍不住啊,她抓了抓,又抓了抓,发现还是很痒,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一边抓一边喊:“娘,娘,痒痒的……” 钱氏抓着她的小手,不让她抓,见她难受得直哭,心里也有些难受,转身问周大郎,“不是说是好东西吗,怎么还有毒?” 周大郎他们也不懂啊,他满头大汗的道:“这,这都是满宝说的呀,药铺的掌柜也说是好东西,可以吃的。” 钱氏就板着脸问满宝,“不许哭了,满宝,你看的书里没写清楚?” 满宝哭得一抽一抽的,在脑子里一个劲儿的叫科科,系统早在满宝觉得痒的时候就去查资料了,发现他内部的资料有点少,只能去百科馆里查。 已经得到过确认的资料里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一些小说和奇闻异录里倒是有些记载。 说是削山药皮时,皮里的皂角会粘在手上造成瘙痒过敏。 可未来是没有山药这个物种的,而且相关植物学家也没找到遗留下来的准确基因,他们当然不能确定这事。 不能确定的因素是不可能写入词条资料中的,以免后人会误解,科学,一定要百分之百的准确。 不过科科反应很迅速,猜出皂角素说不定真的存在,而要破坏这种植物碱也不难,系统都不用去搜资料,直接道:“用醋来泡手就行,酸碱中和嘛。” 它简单和满宝科普了一下什么叫植物碱,什么叫酸碱中和。 满宝就泪汪汪的和她娘说,“要醋来泡手。” 钱氏闻言心疼起来,但还是咬牙让何氏去厨房里拿醋。 何氏倒是拿出来了,只是道:“娘,醋只剩一点儿底了,不够呀。” 钱氏夺过醋坛,一边倒出来仅剩的这些给满宝擦手,一边道:“去跟别家借一些,等再去赶集买一些回来还就是了。” 满宝闻着香香的醋,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手,钱氏差点一巴掌拍她脸上,她慌得连忙给她灌水漱口,骂道:“明知有毒你还吃,你是不是没长心眼?” 满宝委屈,“好香,好香的。” 系统已经回神,宿主的嚎哭让它差点忘了这个时代的贫穷,它道:“宿主,除了用醋,还可以用火,用火烤一烤手可以破坏皂角素,也就不痒了。” 满宝连忙告诉大嫂,还拿自己的小手去抓她的手,让她手上的醋都粘在她手上。 钱氏有点儿偏心,因为醋不多,所以尽给闺女用了。 何氏一听,连忙生火给俩人烤手。 手慢慢的烤热,满宝和小钱氏觉得不是很痒了,便也有些兴致琢磨起山药皮来。 小钱氏说满宝,“你这孩子看书,怎么不记全来,而是一段一段的记?” 满宝吸了吸鼻子,下定决心等山药的词条出来,她一定要仔细的看一遍,以后其他的词条下来,也要细细地看过。 姑嫂两个慢慢的翻动着自己的手,好一会儿,烤得热热的,痒意渐消,但小钱氏心有余悸,看着削好的山药道:“有毒呀,那我们还吃吗?” 满宝已经被科科科普过一遭了,连忙道:“没有毒的,就是山药皮里有皂角素,所以才会痒,以后嫂子再削皮用东西包住手就好。” 又道:“山药可好吃,可好吃啦。而且有毒也不怕呀,看,我们烤一烤手就好啦,那山药就算有毒,放滚水里一烫不也好了吗?” 大家虽然不知道皂角素是什么东西,但都觉得满宝说得有理,而且大家对于这种富贵人家花了大价钱买去吃的东西还是很感兴趣的。 不错,在他们看来,山药的价钱很高了,比肉还高。 人家鸡都才十二文一斤呢,更何况满宝还说这是能当药的菜。 在他们的印象中,药都是苦苦的,竟然还有好吃的吗? 小钱氏不觉得手痒了,于是去剁羊肉,先把羊肉熬得快熟了再放下山药,又炖了好一会儿,因为怕山药不熟,她还那筷子夹了夹,发现筷子能把山药块夹成两半了,便盛出来。 一家老小都等着了,满宝从肉香味飘出来后就蹲在厨房里不走了。 跟她年纪差不多的二头三头,还有才会走路的三丫和四头都蹲在厨房里不动,周五郎叫了她好几次都叫不动。 他要伸手把她拖走,小钱氏还揍他,“你自己玩去,干嘛总惹满宝?” 周五郎嘟了嘟嘴,他这不是想让满宝跟他一块儿去算账吗,那山药的钱他们可有一份儿,还有积雪草全是他们拔了的,结果大哥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娘。 满宝不去,他们就是有胆子张口要钱,也没那个本事算清楚账啊。 见满宝眼睛里都是吃的,一点儿也想不起钱了,周五郎便生气的回屋去了,他决定了,他一定要好好的学算术,二哥说得对,小叔说的再对不过,这世上哥哥们会把你的钱给娘,娘会抓你的钱,妹妹会不靠谱,只有自己学会的本事才会一直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周五郎愤愤的蹲在地上记数字。 第80章 服役 满宝把碗里最后一粒米也吃得干干净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娘亲,我饱了。” 钱氏吃东西慢,伸手摸了摸她凸出来的小肚子,笑道:“去玩吧。” 满宝这才有空关心起他们的账务来,“娘,我们卖积雪草和山药的钱呢?” 钱氏道:“你大哥拿去给你买棉花和布料了。” 满宝一呆。 周五郎等人抬起头来,他咬着筷子,泪眼汪汪的看着满宝,希望她能够为他们的利益和娘亲据理力争。 但这是不可能的,满宝还没理清其中的关系,挠了挠脑袋问,“我为什么要买棉花和布料?” “你衣裳短了,又进了学堂,眼看着要入冬了,怎么也得做一套新衣裳,要不是钱不够,我还想多做一套给你替换呢。” 满宝可不傻,她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卖山药得的钱和积雪草得的钱,道:“有一千二百文呢,都花光了?” “没有,就是你们的那一份花光了。”钱氏当然不会在价格上忽悠孩子,万一以后孩子变笨了怎么办? 所以她道:“一千二百文也不全是你们的,交了公以后你们不还得分你大哥二哥钱吗?到你身上就不剩下多少了。” 满宝自己算了算,发现还真是,于是她就不在意了,反正她对钱的态度一向是这样。 周五郎忍不住了,连忙问道:“那娘,我们的呢?” 钱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老周头就抬起头道:“你?你还好意思和家里要钱?再过两年你就要娶媳妇了,娶媳妇不要钱?以后你挣了钱全都交给你娘拿着,等你成了家再跟你哥哥们一样有私房。” 周五郎嘟囔道:“四哥还没说亲呢,我哪有那么快?” 说起这个,老周头就看向老四了,问道:“四郎,你地开得怎么样了?” 正埋头苦吃的周四郎抬起黑黝黝的脸,道:“树根都挖干净了,石头也捡完了,现在开始锄地了。” 老周头就点头,“这两天让老五老六去帮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该多学点本事了,过两天新来的白老太太要建宅子,已经开始在村里招工了,你也去,一天工钱三十文呢,比在县里扛粮袋还要挣钱。” 老周头已经决定了,家里四个大儿子都去,老五和老六则去地里替老四开荒,争取过年前再赚一笔。 饭后,他还特意把满宝招来,让她给他算一算,她四个哥哥去干活儿,干一个月能给家里挣多少钱。 这个好算,满宝算着算着想起一件事,道:“今年要服役呢,三哥不能去一个月吧,我再重新算算。” 周家一众大人却一呆,老周头一把抓住她的手问,“你说啥,今年服役?” “是啊,”满宝道:“从十月二十二到十一月二十一,一共要一个月。” 老周头:“谁告诉你的?正好抽到了我们村?” 钱氏等人也坐直了身子。 周五郎道:“满宝在县衙门口看的布告,里长还没下来通知呢。” 老周头便又摸了一下腰间,没摸到烟,干脆就把空烟枪塞嘴里,一时没说话。 周大郎就主动问满宝,“布告上怎么写的?” 满宝记性一向好,虽然不能完全复述,却也说了个七七八八。 周大郎听懂了,道:“不是抽役,那就是全县各户都要算上,人多,难怪只去一个月。” “大冬天的,去一个月也够人受的了,”老周头道:“县老爷也真是的,要服役,秋收后多好的时机,怎么非得选在入冬后?这天寒地冻的,土也不好挖啊。” 钱氏闭了闭眼睛道:“这是县老爷们的事,我们操心好自己就行。老三,去干活儿惜着点力气,身体要是受不住,也不要强撑,报上去,让你兄弟们去替你。” 她道:“你家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丁,你兄弟多,轮着来就是了。” 周三郎应下。 钱氏又对小钱氏道:“从明天开始,多煮一捧粮,给老三补身子,补上一个月,把身体养好点儿,耐活。” 小钱氏毫无怨言的应下,这也是周家的传统,每年轮到谁去服役,都要提前养一段时间。 只是以前他们收到的消息都晚,通常只会提前十天收到消息。 服役有多恐怖? 不说周大郎和周二郎,就是好些年没去服役的老周头想起年轻时候服役的日子都忍不住打抖。 今晚周家的气氛有些沉闷,满宝年纪还小,并不能记住很多事,所以她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服役后大家的情绪为什么这么低落。 但她乖巧,没有闹,也没有多问,只是晚上睡觉时眼睛亮晶晶的趴在父母的床前看着他们。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和老周头道:“服役是大事,我们既然知道了,明天还是去和村长说一声,让他去打听打听,看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村里的人也好早些做准备。” 老周头应下,沉默了一下道:“给老三准备的干粮要厚实点儿。” 钱氏低声道:“我知道。” 见满宝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钱氏就对她笑了笑道:“别担心,你三哥身体一向好,这次也能平平安安回来的。” “娘,服役不是去挖水利和修路吗?村里也经常挖水利和修路呀。” 钱氏道:“那不一样,村子里修路就填填坑,大家闲了去干一干,家就在转身的地方,那怎么一样呢?” 水利更不用说了,也就开春挖几锄头的事。 “县里的服役不一样啊……”可至于哪儿不一样,钱氏并没有告诉满宝,不论她怎么问,她都笑着说,“你年纪还小呢,等长大就知道了。” 满宝便嘟了嘟嘴,转而去问科科。 系统去百科馆内搜索了一下,也沉默了起来,良久后才道:“宿主所在的这个时代,历史上的记载服役都是很苦的事,死人是正常。” 满宝一个激灵,连忙问道:“我三哥也会死吗?” “服役是义务劳动,虽然县衙会分发一些食物,但数量很少,主要还是靠自己带去的食物填肚子,”系统道:“而且十月是冬季,那一段时间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人一旦生病就很容易死亡。” 满宝瞬间担忧起来,“那三哥能不能不去?” 第81章 授学 系统搜了一下,道:“历史上有以银代役的规定,只要有钱,就不用去。” 满宝眼睛便一亮,把这个好主意跟她爹娘说。 老周头和钱氏都不明白她怎么睡了一觉就知道这些了。 不过,老周头觉得这孩子一向聪明,只当是她自己想到的,于是道:“家里没这么多银子,咱这种人家是能以银代役的人家吗?连村长家都得出役。” 钱氏对满宝更细心,细致的解释道:“听说代一次役的钱都能娶一个媳妇了呢,我们这样的人家,要挣够一个娶媳妇的钱,起码得四五年,这还是家里人多才能存下这样的钱,换你爷爷那一辈,给你爹娶个媳妇就得花掉半生积蓄。” 满宝瞬间被转移注意力,乐起来,“爹,原来你娶娘把爷爷奶奶的钱都花光了呀。” 满宝没见过她爷爷奶奶,但逢年过节,尤其是清明的时候,父母没少跟他们提爷爷奶奶,用她老爹的话说,这就记祖,人只有记住自己的祖宗,才能不忘本。 科科则说,这叫祭祖。 大户人家是把先祖的事迹记在族谱之中,后人只要翻阅族谱便能追寻先祖。但绝大部分的人家是通过口耳相传将先祖事迹传下去的。 能够把事迹记入族谱或家谱的人家不多。 满宝当时听时,还暗暗下过决心,等她学到更多的字,以后就把她爹娘的事迹记到家谱里,这样爹娘就是他们家第一代有事迹的祖先啦。 满宝最喜欢听老祖宗们的故事了,所以撑着小脸眼巴巴的看着她爹娘。 钱氏一看她发亮的眼睛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是啊,就是花光了钱彩礼也没多少,你娘我一进门就得过苦日子。” 老周头就扭头对她讨好的笑笑。 钱氏被满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也勾起了一些回忆,怅然的道:“其实一开始日子也是可以的,就是运气不好,我刚怀上你大哥没几个月,咱家就被抽役,先是你爷爷去应役,结果你爷爷病了,你爹就去接手,那会儿的县太爷选的日子更不好,正赶上春忙,你爷爷病着,你爹不在家,我就挺着大肚子跟你奶奶一块儿下地,硬是把咱家的地都给种出来了。” 老周头也忍不住道:“那会儿服役的人大多要去半条命,那一任县太爷……唉~” 满宝很好奇,“爹,你们服役都要干什么?” “挖土,修水利,加固堤坝。” 她有些不解,“比干农活儿还累吗?” “那怎么一样?”老周头道:“自个家里干活儿,累了就歇一歇,饿了就回家填补一口,太阳大了就躲树荫底下休息,等大太阳没那么毒辣了再下地。在家里,再穷,好赖有口水喝,有块饼吃,可服役,那可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 老周头道:“一大早的要出工,还不能太惜力,要是太磨洋工,差吏的鞭子就打下来。” “早食基本上就一小块饼,别说我们这样干苦力的大人,就是你这样的小娃娃都吃不饱,大家都得自带干粮去,混着一块儿吃,但也有人家穷,给带的干粮不够厚,只能省着吃,多少人就是因为这一省就趴堤坝上了。” 要老周头来说,服役之所以会一直死人,活累人是一方面,但大家干苦活儿的时候也不少,别的不说,春种秋收时,为了和老天爷抢天时,大家也不是没累过。 归根结底,还是不能休息和短了吃的。 他们再抢天时,太阳最毒辣的那一个时辰是避开的,且水够,家里的粮也尽量可着下地的人吃。 老周头说完了,低头看着眼睛干净的闺女,他又觉得自己和孩子说了不该说的话。 于是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这是大人的事,你小孩儿还是上学堂去吧。” 满宝背着小书箱去学校时就有些低落,她觉得县太爷很不好,哪有干活不给人吃饱的道理? 以前她哥哥们去给村民盖房子,饭菜都是管饱的。 白善宝昨天休沐浪了一整天,所以高兴得不得了,娘亲还给他做了好吃的点心,他特意留了两块给满宝。 他将点心送给满宝,道:“你家的糖也很好吃。” 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 满宝接过点心吃了,因为有心事,所以没听出他的话外音,敷衍的点了点头。 白善宝见状不开心了,但他又不能开口让满宝给他糖,就问道:“你想什么呢,休沐不开心吗?” 满宝就小大人一样的叹气道:“我三哥要去服役了。” 别看白善宝懂的比满宝多,书也读的比满宝多,他还真不知道什么是服役。 于是他问了一句,得知服役是所有家庭的义务,他便挠了挠小脑袋道:“那我家也要服役吗?” 满宝理所应当的道:“当然啊,你家有几个男丁?” 白善宝道:“就我一个。” 满宝就同情的看着他,“那你可怜了,你也要去服役。” 白善宝就有点焦心,又有点兴奋,颇有一种我是大人的感觉,但又觉得未知让人恐惧。 白善宝道:“我得回去问一问我祖母。” 满宝嫌弃,“那还要好久啊,我们问先生吧。先生知道好多事情的。” 于是俩小孩就去问庄先生。 庄先生没料到俩小孩的关注范围这么广,竟然已经关注起劳役来。他想了想,便把俩孩子打发回去念书,决定中午再给他们答案。 俩小孩就跑回去读书了。 中午时,庄先生把俩孩子拎到院子里边吃饭边开小灶。 要说劳役,那就得谈赋税,谈国家建设,还要谈县令的政绩考察等…… 当然,俩孩子还小,庄先生没有照本宣科,而是举例告诉他们,“国家就如同一个大家庭一样,你们便也是大家庭里的一员,你们吃饭,喝水,穿衣,主宅,是不是得有人干活儿,帮你们将要吃的米,喝的水,穿的衣服和住的房子造出来?” 这个很简单易懂,两个孩子连连点头。 庄先生就摸着胡子笑道:“那要不要给这些干活儿的人钱?” 俩孩子继续点头,这个道理他们也懂。 庄先生便道:“这就是了,国家也一样,它要人干活儿,就得给钱,要给钱就得先有钱,所以我们要交税;它还调剂资源,比如,大儿子家遭灾了,二儿子家却粮多仓满,那作为母亲,她就要从二儿子家里取一些粮送给大儿子,让他家先渡过这一难关……” 庄先生从国家的机构简单的说起,前面都简简略过,讲到县令一职时才详细一些,于是讲赋税,讲劳役。 满宝和白善宝都听得津津有味,很快便忘了时间。 第82章 积分富裕啦(云起推荐票两万五加更) 白家选了一块地方,也到县城预订好了材料,选了吉日便开工。 这算是村里一件特别热闹的事,因为白家给的工钱高,附近几个村都有村民来应征。 老周头自己都去了。 白家挑选着雇了一些人,宅子要造得挺大,需要的木料,石头等不少,这些都要人去做。 整个村子都热闹起来,孩子们特别喜欢跑去看热闹,满宝也兴致勃勃的跑去看了一圈儿,晚上回家时周家也都在谈这事。 周家去的人中只有周大郎和周四郎选上了,周二郎没被选中,而周三郎则是因为要休整以应付劳役,所以没跟着去。 因为冬至将至,家里要准备的东西不少,钱氏特意将家里的钱拿出来数了一遍,这事当然瞒不过同屋的满宝。 满宝还自告奋勇的给她记账呢。 钱氏看了满宝一眼,答应了。 这段时间其实他们赚了不少,但也一直在花钱,想到老三要去服役了,又是在大冬天,她便又拨出一部分钱来,打算给他买些棉花回来填衣服,衣服得加一点儿,肯定是要布料的。 钱氏又拨出一部分来,这才让满宝把剩下的钱记起来。 满宝就问,“娘,我们家现在算有钱吗?” “不算,这点钱都不够过年的,开春后还有得熬呢。”钱氏叹气,“你们的花篮生意也没了,不然家里还有一点儿收益。” 满宝就道:“我们可以卖山药呀。” “我们上哪儿找呢?”钱氏道:“深山里不敢进,浅一点地方,恐怕踏遍了都找不着。” “那我们自己种好啦。” “这东西怎么种?我们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可不敢胡乱种,而且种子去哪儿得呢?” 满宝沉思,现在山药的词条也没出来,积分也没下来,但她觉得山药是可以种植的,因为科科都说了,山药在它那个时代虽然是绝种了,但往前一些,还是什么地球纪元时,这是很平常的东西,大家吃它就像是吃菘菜一样。 既然像菘菜一样普遍,那就说明是可以种植的。 满宝问科科。 系统沉默的搜出一些资料来给满宝看,用的是自己的特权,没收她的积分。 满宝便将这些资料看了大半,第二天就找到周五郎和周六郎,“五哥,六哥,我已经想好了四哥的地要种什么了?” “种什么?”周五郎道:“他那荒地除了种豆子还能种啥?爹都说了,明年给他两斤豆种,夏收后要还回来的。” “种豆子有啥意思呀,我们要种就种山药!” 周五郎眼珠子就一转,问道:“你知道怎么种吗?”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差不多知道了。” “什么叫差不多知道了,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 “我没种过,难道还没看过吗?五哥,去挖山药时我们都看着的,我们就照着它们生长时的样子种呗,我看它有藤,我们给个架子让它往上爬,再去山里多挖一些泥土回来放,多浇水就差不多啦。” 周六郎问道:“干嘛要挖土?” “它喜欢长在那里,一定是因为喜欢吃那里的土,我们把土挖回来铺在我们的地里,种下去后它当然就喜欢长了。” 兄弟俩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满宝就鼓动他们,“等山药种出来,也有我们的一份,赚的钱得让四哥分一点给我们。” 满宝表示,这一点她会去和四哥谈。 周五郎倒不担心四哥不答应,只是,“我们去哪儿要山药种子?不对,山药有种子吗?” 满宝道:“上次我们挖山药时不是断了好几截在土里吗?把它挖回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张大了嘴巴,“那,那能种?” 科科都说了,块茎可以做种子,于是她自信满满的点头,“肯定可以的。” “那挖回来了呢?” “挖回来再说。”满宝现在虽然有了一点头绪,但自己也不是很肯定,但,管他呢,走一步看一步。 因为满宝是家里唯一的读书人,且最近家里赚的钱很多都是因为她出的主意,于是不知不觉间周五郎和周六郎下意识听取了她的意见。 不仅周五郎如此,周二郎现在都会听满宝的意见了。 满宝缠着他,要他进山找山药,还道:“不要拔了,把它们连藤蔓一起带回来,说不定藤蔓也能做种子呢。” 周二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进山找哪有自己种的好? 说不定明年他们家真能收获一拨山药呢。 满宝还再次叮嘱道:“二哥,你要是在山里看到我没见过的植物,你一定要拔回来给我呀。” 周二郎和往常一样应下,不过这次他终于认真了一些,还问满宝,“你都见过什么植物?” 满宝就画了一个大圈道:“村子里有的我都见过了,二哥,你就看哪些是村子里和那座山上没有的,就给我扯一点儿回来。” 周二郎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好!” “宿主,女贞子和山药的积分一起到了。”科科突然出声,满宝眼睛一亮,蹬蹬的跑回房间,躲到自己的小被子里看积分。 系统看到满宝的意识进来,便将页面打开给她看,女贞子的奖励积分是五千,山药是两千五。 “这两样植物在历史中都有很重要的地位,不仅对于研究植物学有价值,对研究当时的社会人文等也很有参考价值,所以积分奖励较高。” 系统将所有积分存进去,同时道:“之前宿主收录的其他植物的词条也在制造中,预计明后两天就会到达,宿主,赚了这么多积分,你不换一些东西犒劳犒劳自己吗?” 他将那个漂亮的包包又调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看啊看啊,看够了后道:“不要,我要嫂子给我做,你让我再看一眼我娘的药吧。” 科科只能把那管药剂调出来给她看。 满宝欣赏了一下那绿绿的药剂,心满意足的道:“科科,你放心,我一定会收录很多很多植物的,说不定明年我就能凑够给我娘买药的积分了。” 科科不忍打击她,但还是忍不住道:“很难,宿主,考虑一下买其他东西吧,不贵又便宜的也行,你现在积分多了,还一天一个积分的买糖果,实在是太浪费积分了。” 满宝戳着商城的商品道:“除了糖我不知道还能买什么来卖。” 第83章 新功能 科科适时的和她推荐书籍,道:“宿主,商城里的商品局限性很大,很多东西都不能大规模交易,而且作为系统,我不建议你做倒买倒卖的生意,因为这种生意没有丝毫的技术含量,对自身的安全也有很大的危害。” 科科的声音激扬起来,热情满满的道:“这世上,只有运用自己的本事赚到的钱是最安全的,所以宿主,学习文化知识吧,只要你的本事足够大,不愁金钱不来。” 科科一连给她筛选了好几本书,都有预览的功能。 满宝翻了几页,发现不是很懂,就合上书道:“看不懂。” “就是因为不懂才要学习,”科科道:“如果本来就懂了还需要学习吗?而书籍,能够一看就懂,不需要钻研的,也一定是口水似的文字,宿主,你要学的是知识,而不是看故事而已。” “这些是什么知识?” 科科一本正经的道:“赚钱的知识。” 满宝挠了挠自己的小脑袋,都快要答应科科了,不过想想又觉得不对,她还小,却也知道,赚钱很难,而以她的经验来看,要赚钱就一定得外出。 可她还小,她走不了很远,爹娘肯定也舍不得她,所以她肯定不能出去赚钱。 于是她不乐意了,“我不买!” 科科:…… 满宝似乎看出了科科的伤心,便勉为其难的道:“你这里有没有种山药的书,如果有,我就买一本。” 科科失落的道:“没有,有种植其他农作物的,比如水稻,麦子,各种水果的种植技术,就是没有山药的。” 科科虽然想引诱满宝买书,因为书都是从百科馆内买的,买一本它就有一部分提成,但它还不至于要坑满宝。 于是它将山药的词条调出来给她看,“山药的词条已经出来,上面有最基本的种植建议,宿主可以看一看。” 满宝发现词条上有好些字她都不认识。 科科为她解答,她看不懂的地方还帮她理顺,其中有山药的种子如何处理,种植的地要如何处理等,上面都列了具体的数字,但都很抽象,满宝觉得好难。 科科见了精神一振,道:“宿主,系统内部还有模拟展示,你要用吗?很便宜的,一点积分十分钟的模拟展示,还配有说明哦。” 满宝不解,“什么是模拟展示?” 满宝的脑子里突然呈现一幅画面,一个人拿着锄头在地里锄地的清晰画面,科科道:“这就是模拟展示,分为三种模式,一种是最基本的,完全按照你选择的文字进行展示,一种可以根据你设定的条件进行展示,还有一种则是扫描过实际情况后进行模拟展示,三种所耗积分不一样,推荐宿主先感受一下第一种模拟展示,不过因为宿主所在的时代与词条形成的时代有很大的差距,我认为宿主在相信模拟展示后应该优先选择第三种。”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正在锄地的人,兴奋的问,“是不是可以把这个人换成四哥?” 科科犹豫了一下,为了长远发展,它咬咬牙,还是替宿主转换了,于是满宝脑子里的人就变成了周四郎在挥舞着锄头干活儿。 满宝乐滋滋的道:“换成我,换成我!” 科科:…… 它能怎么办呢? 当然只能答应啊,于是满宝脑子里的画面变成了小小的她抱着一个比她长,比她大的锄头坐在地上。 科科毫无感情的解说,“因为工具过大,宿主力量不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系统根本不能理解她的笑点儿,看她笑得差不多了,就问:“宿主,运用模拟展示吗?” 满宝擦着笑出来的眼泪点头。 系统愉快的扣了她一点积分,贴心的替她选择了山药词条中的文字,于是一幅画面缓缓在满宝的脑子里流动起来。 科科叫它视频,但满宝觉得,这就是一幅又一幅会动的画连接了起来,特别好看,特别生动。 不对,它本来就动起来了。 科科贴心的给她充当解说,“山药在块茎成熟前的半个月左右,零余子便可采摘……” 满宝瞪着大眼睛看,好学的问,“这个我见过,在藤上。” 科科就补充了一句,“它可以做种子,除了山药块茎,零余子也能栽种。” 未来的科技当然不是现在能比的,虽然未来的科技人员只拿到山药几天,但根据现有的资料,以及对山药习性的研究,还是快速的研究出了它的种植方法。 不论是以块茎,还是零余子做种子,山药的种植最好都是先育苗,他们会先用一种药水浸泡,减少病菌的伤害,然后晾晒一到三天,再进行育苗。 育苗期大概是二十五天左右。 处理好了种子,满宝便看见一个大大的东西出现在一块地上挖土,科科介绍道:“这是种植机,它可以挖土,开垄,播种,收获,总之地里一切的工作它都可以胜任。” 满宝哇了一声,问道:“我能买吗?” “不能,”系统道:“你买了也用不了,这东西是用网络远程超控的,而且还得充电,你这里也没有电……” 满宝惋惜了一下,就仔细的看它是怎么种山药的。 这一段视频将近三十分钟,系统后续又扣了她两点积分,就将合成的视频给她存起来,道:“以后你想看就能看到,不用再花费积分,是不是很划算?” 满宝点着小脑袋,开始问各种问题,比如拿来泡种子的药水,得知可以在商城里搜索购买。 而且这种药水不仅可以浸泡山药,也能浸泡谷子,促进发芽率,健壮种苗…… 满宝心动不已,开始去翻找药水,发现这种药水一点儿也不贵。 因为商品是商城的,科科没有提成,所以它特别为宿主着想,道:“其实宿主可以尝试用其他东西替代这些药水。这些药水的颜色都很鲜艳,宿主拿出来恐怕不能解释它们的来历,其实山药种子可以用石灰沾切面……” 系统的主要职责就是收集各种植物,对于种植这一块儿,它收录的知识也不少,所以对这些信手拈来,就算山药的词条中没有写明,它也能根据科技人员上传到它系统内的处理手法上分析出更适合这个时代的种植方法。 第84章 去看一看 满宝好奇起来,她虽然没种过东西,却是没少看哥哥嫂子们种东西,知道种东西就是挖个坑把种子丢下去。 从不知道还有这么多处理手法的。 这么一好奇,满宝就花积分从百科馆内买了好几本有关于种植的书,科科没想到还能有这一意外收获,高兴起来,还建议满宝:“宿主,你可以让你哥哥们去把之前撤掉的零余子找回来,只要没腐烂,应该就还可以留作种子。” 满宝高兴的应下。 山药并不是那么好找的,除了周五郎他们从地里挖回来的那二十几块根茎和找回来的零余子外,周二郎并没有再在山里找到山药。 所以满宝他们对剩余的这些块茎和零余子非常看重,虽然她还是很想吃山药,但忍住了。 见闺女对着一根山药都能流口水,钱氏想了想,对小钱氏道:“明天让二郎去赶集时买块肉回来,老三就要去服役了,也该补一补,这段时间大家伙儿也累了。” 小钱氏应下。 白家的宅子已经开建二十来天了,现在已有了雏形,只是刘氏要求严格,一些柱子上甚至还要雕花,请了专门的工匠师父来施工,所以速度要慢一些。 但慢也有慢的好处,因为他们的工钱是按日结算的。 周大郎和周四郎干一天就是六十文。 工钱十天结算一次,到现在,他们已经拿回来一千二百文了。 周大郎只交公六成,周四郎的钱却是全部上交的,用来还他的赌债。 周四郎觉得做工可比开荒来钱快多了,为此他还反抗了满宝一下,认为开荒无用,所以想要把那块地重新丢荒。 最后被已经计划好的满宝无情镇压了,当然,她是镇压不了四哥的,所以她借了父亲的势。 老周头一听说老四做事又要顾头不顾尾,直接眼睛一瞪,“做工,你能做多久?等白老太太的房子一落成,你立即给我整地去。” 周四郎弱弱的道:“天寒地冻的……” “天寒地冻,你三哥还去服役呢,你就不能下地了?” 周四郎低下头,屈服了。 满宝就得意的冲他做鬼脸,周四郎就觉得他哪里是给自己开荒,简直就是给满宝开荒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偷偷地一乐,高兴的多喝了两碗水。 种植山药的大业一直是满宝出主意,他们俩行动的,他们早就展望好明年的丰收景象了。 如果四哥不继续开荒了,那他们兄弟俩只能自己动手了。 不过,这个赚钱大计到底是明年的事了,且还是明年秋收后的事,一群孩子依然觉得他们的糖果大业不能落下,周五郎现在隔一天便会去一趟县城,他成了傅家的供糖大户。 当然,这个是他自己封的。 因为即便是隔一天才去县城,他卖出去的也只有一百颗,在经过最先的新奇之后,傅家的孩子和他们家亲戚的孩子也是吃不了那么多糖的。 但能成为县令家的专供糖,周五郎还是有些自豪的,所以自封了这个称号。 虽然隔一天才能挣一百文,这一百文还要他们三兄妹分,可一个月下来也积累了不少钱。 满宝还肩负着“买糖”的任务,钱比两个哥哥更多了。 不过她花的也多就是了,隔三差五的买点肉,或是去买只鸡。 不错,她坚持往家里买肉,美其名曰为娘补身体。 有时候是把钱给周五郎,让周五郎去县城时买回来,有时候是去村长家和周虎家盯着他们家的鸡看。 然后看着看着,人家就把鸡卖给她了。 所以她的钱都存不住,基本上有多少就花出去多少了。 周家对于她隔三差五买肉回来的行为已经习惯,并且也已经知道他们在偷偷的挣钱,虽然不知道他们具体是做什么挣钱的,但看那样子也不像是做坏事的。 加上周家上下估计满宝挣的钱都换成了肉,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不知道,任由他们玩去。 这样一来,周家的生活水平倒是好了许多,以前一两月都未必能吃一回肉,现在却是隔上三两天就能吃一次。 不仅孩子们脸上更见红润,钱氏看着中气也足了点儿。 也因为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考虑到最近家里人出去做工的做工,上山砍柴的砍柴,钱氏才愿意拿出公中的钱来买一次肉。 吃过这顿肉,周三郎便背着包袱去服役了。 今年因为有满宝提前通知,村里要服役的人家都早一些做了准备,不少人家和周家一样,都在服役的男丁出门前给他养了一下身子。 大家背着包袱一起走,浩浩荡荡的还挺壮观的。 满宝和一众小伙伴蹲在草丛里偷瞄着他们走远,这才从草丛里冒出来,“原来白马关镇在那个方向呀。” 白二郎鄙视她,“连白马关镇都不知道,真笨。” 满宝就看向他,“你去过白马关镇?” 白二郎自豪,“那是当然,我经常跟着我爹去收租。” 满宝:“那你认路吗?” 白二郎叫道:“当然认识啦,我都去过好几次了。” “那你带我们去。” 白二郎问道:“你去白马关镇干什么?” 满宝:“我们要去看看服役是怎样的。” 白善宝点头,“我们要记录下来。” 白二郎一头雾水,“你们记这个干什么?”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鄙视白二郎的智商,看着他叹息道:“说了你也不懂,不过我们还是应该和你说一说,先生说,有教无类嘛。” 白二郎:别以为他听不出这是坏话。 满宝和白善宝拉着白二郎给他讲他们的计划,满宝觉得县令让人干活还不给饱饭吃,实在不是好人。 可庄先生说,这是普遍的现象,并不止他们县如此。 甚至有些县城,县令更严苛一些,或是县衙更贫穷一些的,那是连那一丁点的干粮也没有,全靠劳丁自带粮食。 要改变这种现状很难。 但满宝还是问一下如果普通人想改变某一现象时的方法,庄先生说,那就只能当官,努力当上大官后提出自己的政见。 或是,写出有名的文章,让朝中的有识之士看到自己的文章,共鸣后致力于改变。 当官什么的太久远了,满宝不考虑,所以她和白善宝经过商量后决定写一篇文章。 但要写文章就得知道劳丁都是怎么服役的,所以他们得去看一看。 第85章 好吃哒 跟着来凑热闹的同学不少,毕竟他们的父兄也在服役的行列,但他们再有胆子,再顽皮,也不敢提出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去服役的地方看啊。 于是大家一听满宝的主意,顿时一哄而散,原地一下只剩下满宝,白善宝和白二郎了。 三孩子对视一眼,白二郎就站起来拍拍屁股道:“我也回去了。” 白善宝就扯住他,“他们不认路跑了,你干嘛也跑?” 白二郎梗着脖子道:“我才没跑呢,我是觉得你们傻,我们要上学,怎么去白马关?” 满宝一听他是担心这个,立即道:“你不用担心,过几天先生就给我们放假了。” 白善宝也点头,“先生有事要回家一趟,这一次放五天假呢,我和满宝都决定好了,一天去白马关,一天就去河边的芦苇丛里玩儿,一天去山上玩儿,一天去我家玩儿,一天去满宝家玩儿。” 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一听放假,白二郎也精神了,他掐着手指兴奋的道:“我记得,我记得,去年冬天也有一次放了五天假,可是我就是记不住时间而已。” 满宝鄙视他,“是先生夫人的忌日,先生要回家跟他儿子过,我早就记住了,唉,你记性真差。” 她也只记住了事件,没记住时间而已,去年学堂放假,小钱氏告诉她的。 白二郎毫不介意她的奚落,因为他现在满心都是放假的事,道:“白马关一点儿都不好玩,还不如去县城呢,我带你们去县城玩吧。”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一个共同秘密,白二郎看着俩人顺眼一点儿了。 白善宝却是一个坚持的人,道:“不行,我们早就计划好了,不能改,你到底带不带路?” 满宝怀疑他,“你不会是不记得路吧?” “谁,谁说我不记得的?”白二郎赶紧去想白马关怎么去来着? 想着想着,他有些心虚起来,看白善宝和满宝正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他立即指了刚才劳丁们离开的方向喊道:“就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走就到了,我当然知道啦。” 满宝和白善宝就满意了,道:“好,那我们到时候一起走。” 白二郎不是很想去,但又不敢提,生怕俩人察觉到他不认路,又鄙视他。 他郁闷的道:“我们三个小孩儿,万一被狼叼走了怎么办?” 大人们为了不让孩子们乱跑,从小就会吓唬他们山里有狼,水里有妖怪,谁要是靠近就会被叼走。 就算是白地主家也不能例外。 满宝就道:“不怕,我让我五哥六哥保护我们。” 满宝还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颗糖来送给他,“喏,我请你吃糖,那天你可一定要给我们带路啊。” 白善宝也从自己专门装点心的荷包里拿出一块来放进他的手里,“我也请你吃点心。” 白二郎看着手心里的东西,咽了一口口水。 白善宝的点心就算了,他有的他也有,可满宝的糖…… 白二郎决定先吃再说,于是他吃了,自然就只能答应了。 满宝和白善宝自觉没问题了,双双牵着小手回去,嗯,回学堂去! 庄先生看着一群孩子从远处呼啦啦的跑过来,他往教室里一看,嗯,他最头疼和最得意的弟子都不在,于是继续站在门口等。 满宝和白善宝牵着小手从远处走来,看到先生,立即高兴的奔上去,丝毫不为自己的计划心虚。 见两个孩子小脸上都是开心,庄先生也忍不住有点开心,不过还是板着小脸问了一句,“白诚呢,你们欺负他了?” 满宝道:“我现在和他是朋友了,可没有欺负他。” 她还理直气壮的道:“我还给他糖吃了呢。” 白善宝则指着后面道:“他在后面吃糖。” 庄先生就拍了拍俩人的小脑袋,让他们进去。 白二郎磨磨蹭蹭的回来了,庄先生见他如此不积极,不由蹙了蹙眉头,不过到底没训斥他,等人到齐后便开始上课。 庄先生要放假的事暂时只告诉了满宝和白善宝,当然,他也不是特意告诉他们的,只是在给他们开小灶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学堂一直到要放假的前一天才被通知到,当然,学生家长们是早就知道了的。 于是在庄先生通知后,学生们一阵欢呼,学堂里一阵欢声笑语,显然,不论哪个时代,放假都是一件让学生们很开心的事。 庄先生微笑着收了书,将两个最得意的学生带到隔壁,从书桌上找出一本薄薄的册子,递给他们道:“这是为师这段时间译出来的小故事,你们这五天便读这几个小故事吧,要做到熟记于心,待我回来我是要问一问你们读到了什么的。” 庄先生开的小灶多是趣味性很大的故事,五花八门什么都涉及,有几天看到满宝在看药书,他还在下学后兴致勃勃的带俩孩子去山上转了一圈,告诉他们什么植物可以止血,什么植物可以活血,什么植物又可以安神…… 白善宝做主接过册子,自信满满的和庄先生表示,他们一定会认真读书的。 庄先生满意,摸了摸胡子,这才让他们去玩儿。 他明天一早就回家,所以现在就得收拾一些东西出来。 白善宝拿了书就和满宝跑出去,两个人找了一处软软的草丛坐下,一起打开书看。 俩孩子认识了不少字,哪怕还不太会写,但认字是没问题的,他们平时最喜欢看的就是故事书了。 满宝已经把十大渣爹的故事看完了,还友情提供给白善宝看过了呢。 平时最爱的就是听庄先生说故事了,所以此时也看得津津有味,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他们第二天要去白马关镇的计划。 一大早,满宝就溜到厨房,要求小钱氏给她烙饼,她要出去找白善宝玩儿。 小钱氏也怕小姑在白家受委屈,于是给她烙了一个大饼。 满宝就揣着大饼去找五哥六哥。 周五郎并不知道她要去干嘛,但还是跟着一起走了。 放假五天呢,妹妹说不定又想出了什么赚钱的好主意来。 满宝走到学堂前,白善宝已经背着小包袱,拽着白二郎在等着了。 看见满宝,白二郎一脸苦色,白善宝却很兴奋的跑上去,“我们早就到了,你好慢呀。” 满宝就把自己的大饼贡献出来,“我等我嫂子烙饼呢,来,请你们吃。” 白善宝也放下小包袱,打开给她看他从厨房里顺的东西,“我也带了好多吃的,也请你们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饼,包子,和点心,齐齐咽了一口口水,原来不是去赚钱啊,不过,他们也好喜欢啊。 第86章 走啊走啊 满宝看着也想吃。 于是她伸手拿了一个,白二郎和白善宝其实已经吃过早食了,当然,不是正式的早食。 他们家有钱,他们又在长身体,每天早上都可以先吃一小碗面或其他的东西的。 但此时见满宝吃,他们又觉得肚子饿了。 于是俩孩子也蹲下来,各自选了一个自己喜欢吃的吃。 满宝也给自家五哥六哥拿了一个包子,周五郎和周六郎俩少年特别不好意思的蹲在三个小孩旁边吃。 等吃饱,又拿出竹筒里的水喝了一点儿,满宝和白善宝便觉得可以上路了。 于是他们带头起身往村外走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乐滋滋的跟在后面,今天就是什么都不做,光陪满宝玩也足够了。 白二郎耷拉着脑袋跟在后面,周五郎觉得这小子特别没眼色,出来玩儿还苦着一张脸,难怪他们幺妹刚进学堂时会和他闹矛盾。 悄悄前面走着的那两个,虽然一开始吵架打架,但人家现在相处得好呀。 走着,走着,走到了一座山脚下,满宝没上去,而是继续往前走。 现在这段路根本不用白二郎领着,因为这个方向只有这一条路,他们顺着走就好啦。 走了老半天,周五郎忍不住问了,“满宝,我们这是干什么去啊。” 满宝“咦”了一声,道:“我没告诉过你们吗?” 周五郎黑着脸问,“你告诉我们什么了?” 满宝挠了挠小脑袋,最后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一定是因为我太忙,所以忘记了,我们今天要去看三哥呀。” 周五郎觉得他听错了,于是掏了掏耳朵,“你说啥?你要去干嘛?” “去看三哥呀。” 周五郎差点气吐血,“谁让你去看三哥的?咱村离白马关镇远着呢。” “不远,不远,”满宝以为他们不懂,还特别骄傲的给他们普及,“比去县城还近呢。” “近个屁呀,差不多一样的路程,远着呢。” 满宝听他说粗话,不高兴了,瞪着眼道:“去县城的时候你们怎么不喊远?” “那能一样吗?那是去县城!”周五郎道:“镇上有的东西县城里都有,县城里有的东西,镇上可不一定有,你要想去玩儿,我们去大集好了,对了,今天是集日吗?” 周六郎摇头,“不是,明天是。” “那就明天再去。”周五郎转身就要领着他们回去。 但满宝会乖乖听话吗? 她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赖皮道:“我就要去看三哥,三哥都去服役好几天了,你们都不担心他吗?” 她道:“现在天多冷啊,三哥还得干活儿,枉费三哥以前对你们那么好,总是帮你们干活儿,结果你们竟然对三哥。” 又道:“你们以为我只是去看三哥吗?我可是有正经事做的。” 周五郎问,“什么正经事?” “我要写文章,”她道:“先生说了,要写闻名天下的文章,我和善宝都想好了要写什么了。” 周五郎没读过书,并不知道满宝这样的奶娃娃是没到写文章的年龄的,所以满宝一说他就信了。 既然是正经事,他便不好反对了。 他挠了挠脑袋道:“那,那你也不能瞒着我们,该早点告诉家里呀。” “我没瞒着你们呀,我就是忘记说了而已,”满宝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下午我们就回来了,干嘛还要告诉家里?” 周五郎觉得不对,却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反正下午就回来了,告不告诉爹娘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周五郎轻咳一声,“那我们现在走?不过我先说好啊,我不太认得去白马关镇的路,我好像就很小,很小的时候去过一次,还是跟着娘去哪个叔公家里吃喜酒才去的呢。” 他们七里村的人,平时要买卖些小东西的会去赶大集,要是买大东西,直接去县城。 所以对白马关镇周五郎是真不熟。 年纪比较大一点儿的周五郎都不熟了,那周六郎更不熟了。 不过满宝和白善宝很自信,把白二郎拉到跟前来,特别高兴的道:“我们早就考虑到了,喏,白二就是给我们领路的。” 白二郎想说话,满宝就补充了一句,“他可是吃了我们糖和点心的,这是交易,他一定会尽心的。” 白二郎就闭上嘴巴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多想,点头应下了,于是大家重新出发。 很快,他们就需要到了白二郎,因为前面有两条路,他们得需要选择一条。 白二郎站在交叉路口,觉得身后的那四双眼睛似乎长了刀子一样的扎在他后背上,他想哭又不能哭的看着这两条路,仔细回想去秋天那会儿他爹带他去收租,走的是这条,还是那条呢? 看了老半天,他觉得两条都不眼熟,干脆眼睛一闭,随手指了一条道:“这边!” 于是大家高兴的踏上了那条路。 周五郎道:“来前应该问一下大哥的,不知道三哥是不是在镇上。” “不是说在白马镇服役吗,那一定是在镇上啊。” “那可不一定,服役又不是光管着一处挖,路肯定是要往前修的,水利也是分段的,怎么可能一窝蜂都在白马关镇?” 这么一说,周五郎又犹豫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问问村长,明天再去吧。” 都走了好久了,满宝都觉得腿酸了,如果现在回去,那岂不是今天白走路了? 这么一想,满宝不答应了,“不行,一定得今天去。” 不过五哥倒是提醒了她,她停下脚步,伸手道:“我累了,我要背。” 周五郎习以为常,便蹲下背她。 白善宝看着羡慕不已,也盯着周六郎的后背看。 周六郎犹豫了一下,想着他们早上吃了不少人家的东西,便也蹲下来道:“小公子,我背你吧。”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要,我也要!” 周五郎就道:“你想的倒美,也不看看你多大了,好意思叫人背吗?我侄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下地干活儿了。” 白二郎被无情的镇压了,他只能嘟着嘴往前走。 大家走呀,走呀,走了好久好久都没到白马关镇,周五郎算了一下他们的脚程和时间,觉得不对呀,按说,这时候他们都能走到县城了,怎么这儿还没看到镇子的影子? 第87章 阴差阳错 满宝四人围着白二郎,用眼睛迫视他。 白二郎在四双眼睛的盯视下,终于撑不住,脸色大红的吼回去,“看着我干什么,我以前都是坐车上去的,我又没走过路,我怎么知道怎么走?” 周五郎忍不住磨牙,觉着这小子忒会耽误工夫了。 可满宝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理,但她还是对他隐瞒不报表示非常的气愤,“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们,我们就不会走这么多冤枉路了。” “不错。”白善宝也很生气,还推了他一下,“害人精!” 白二郎气得脸色涨红,伸手将他推回去,气愤的大吼道:“你们有人背,一点儿都不累,我才是一直走着的,我年纪这么小,你们都欺负我!哼,我才没有害你们呢,我害的是我自己。” 满宝一愣,用同情的目光看他,“你怎么这么笨啊,竟然连自己都害。” 白善宝:“难怪堂叔说你脑子不好,让我以后多照顾你,原来你脑子真的不好呀。” 白二郎愣了一下,干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去,再也不走了。 本来还生气的周五郎和周六郎看了对他同情不已,觉得满宝和白小公子对他打击太大。 念着对方比自家大侄子还小的份上,俩人勉为其难的哄他,“行了,你也别哭了,虽然你带错了路,但我们也没说打你啊,还是想办法回去吧。” 白二郎抽抽噎噎的,哭道:“我,我不,我走不动了,我不走了……” 周五郎就左右看看,把他拖到一边的树荫底下,招呼大家坐下,“坐着歇一歇吧,实在是太累了。” 白二郎渐渐止了哭声,揉了揉自己的小腿,道:“我想回家,我想坐车。” 周五郎和周六郎对视一眼,都有些头疼,于是再度劝说满宝,“不认路,今天是找不着三哥了的,我们还是先回家,明天再来吧。” 满宝耷拉着脑袋应了一声。 不过大家一时没动,都打算坐着休息一会儿。 后半程一直被背着的满宝和白善宝精神特别好,于是坐不住,就开始左右张望起来,看见旁边的野花上停留一只蝴蝶,俩人的小眼睛就亮起来,一闪一闪的,开始蹑手蹑脚的要去捉蝴蝶。 周五郎也不拦着,反正人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呢。 满宝扑了一下,没扑着,蝴蝶扇着翅膀往旁边一飞,蓄势待发的白善宝手快速的一伸一抓,瞬间将它抓住了。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开始捏着蝴蝶的翅膀看,好漂亮啊。 满宝兴致勃勃的要抓更多的,就慢慢和白善宝走远了,走着,走着,俩人就见前面有人正扛着锄头往这边走。 俩人眼睛一亮,也不怕生,蹬蹬的就跑上去,满宝最小叫人:“大哥哥好。” 白善宝就慢了一步,“大叔好。” 俩人的称呼一前一后,截然不同,然后没等眼前人说话,俩小孩又互相瞪了一眼。 满宝道:“你把人叫老了。” 白善宝道:“你没有礼貌,他明明是叔叔。” 农夫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孩子吓了一跳,“你们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这儿来了?也不怕被狼给叼去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听到动静,这才连忙从树荫底下爬起来跑过来。 看到还有两个少年,农夫这才松了一口气,教训他们道:“怎么带弟弟妹妹跑这儿玩来了?也不看好来,这山里有狼呢,还有大老虎,小心被狼叼去了。” 周五郎也有些害怕,拽着满宝的后衣领道:“你又乱跑。” 满宝扭了扭身子道:“我是来问路的,大哥,你知道白马关镇怎么走吗?” “叫我大叔,”被一个跟自家闺女差不多大的孩子叫大哥,农夫的表情颇有些一言难尽,道:“你们要去白马关镇啊,那到了前头向右转,那是官道,直直地走,走上三刻多钟就到了。” 满宝就“呀”了一声,“原来我们没走错路呀。” 她给白二郎道歉,“我们错怪你了。” 哭得眼睛红红的白二郎就骄傲起来,“我就说我没认错吧,从我们村到镇上坐车都要好久的,走路当然更久了。” 周五郎很怀疑,他虽然没怎么去过白马关镇,却没少听哥哥们提起,从村里到白马关镇是比去县城快一点的。 如果路没走错,怎么可能到现在都没到? 于是他问农夫,“大哥,从七里村去白马关镇的话也是走这条路?” 农夫都要走了,闻言停下脚步,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他们,“你们是七里村过来的啊,那怎么走到这儿来了?你们村在第一个分叉路口向右走就是去白马关镇的道儿了,走我们这边,那是绕到了镇口的另一边了,凭白多了一半的路程了。” 大家再度扭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垂着小脑袋不说话了。 农夫便猜出是几个孩子不认路,乱走闹腾的,他就笑呵呵的问,“你们这是要干嘛去呢?” 满宝就立即把他们要去找服役的三哥说了。 农夫“咦”了一声,道:“服役啊,我记得前头官道上就有服役的劳丁,那一拨人好像就是七里村和大梨村的。” 众人眼睛大亮,没想到运气这么好,这是柳暗花明呀。 于是五人告别农夫,哇哇大叫着朝前跑。 满宝根本不用人背,迈着自己的小短腿就蹭蹭蹭的往前跑,别说,她精力旺盛,速度还挺快,周五郎都差点追不上。 白二郎也高兴起来,也不觉得累了,追着往前跑。 跑过这一段路,右边是农田,左边则是树林子,跑到尽头,大家便看到了一条宽敞的土路。 满宝冲上那条大土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就冲着左边跑。 那位大哥刚才说了,他们是在左边的官道上。 周五郎追上去,一把将人抓住,把她背到背上,“你消停一点儿吧,要是摔了,回去爹娘得抽我。” 周五郎背着满宝带着大家顺着官道往前。 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更没有车,地面坑坑洼洼的,不比刚才那条小土路好多少。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儿,便听到嘿嘿哈哈的声音,往前一跑,就见官道两边正有不少人在挥舞着锄头锄地,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的,且都是差不多的灰布衣裳,看着差不多,一眼望去根本认不出谁是谁。 但满宝才不管呢,闭着眼睛直接大喊,“三哥……” 人群中间,正埋头铲泥的周三郎觉得耳朵幻听了,竟然似乎听到了满宝的叫声。 第88章 调查问卷(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周三郎刚直起腰想要张望一下,一条鞭子凭空打来,在他旁边的地上打了一下,差吏喝道:“张望什么呢,赶紧干活儿,今天要是不能把这一段做好,大家都别收工了!” 周三郎便立即点头。 满宝大吼了一声,见三哥没应声,便爬到周五郎的脖子上,坐在上面冲着人群再次吼叫一声,“三哥——” 这下监工的差吏总算看到了几个孩子,拿着鞭子指道:“嘿,几个小孩儿,你们干嘛呢?” 也有劳丁悄悄的抬起头来看,劳丁们灰仆仆的,满宝认不出他们,但七里村的村民容易认出他们呀。 周家的五郎和六郎,尤其是坐在脖子上的那位,那不是周家的宝贝疙瘩吗? 立即有人喊了一声,“周三郎,你弟弟妹妹来找你来啦!” 差吏们虽然监工,但并没有严格到不许他们说话,只是不许他们偷懒耍滑而已。 周三郎这下听清楚了,顾不得鞭子,唰的一下抬起头来,一转头就看到了坐在老五脖子上的满宝,他瞪大了眼睛,叫了一声,“满宝,你咋来了?” 差吏看了那边的孩子一眼,嫌弃的冲周三郎挥手:“快去,快去,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赶紧回来干活儿。” 周三郎连连弯腰低头表示感谢,丢下锄头就往那边跑。 满宝终于在一众灰仆仆的人群中认出了她三哥,因为她看大她三哥冲她跑来啦。 满宝抱住周五郎的脖子,熟练的就要往下滑,周六郎连忙把她抱下来。 白善宝看着非常羡慕,决定回去时他一定要满宝的哥哥也让他坐一下,他从没有在大人的脖子上坐过。 周三郎冲上来,先是高兴的要抱满宝,想到自己身上全是尘土,又把手缩回来,然后看向周五郎,“老五,家里出事了?” “没有,”周五郎硬着头皮道:“满宝说她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三哥,我,我们也想你了,服役很辛苦吧。” 只是来了几天而已,人黑了一大圈不说,也瘦了好多,之前好容易养起来的肉全掉光了。 周三郎却笑眯了眼,摇头道:“不辛苦,真是的,这么大冷的天,满宝不懂事,你们也不懂事吗,走这么远的路呢……” 周三郎絮絮叨叨,下意识就要去摸钱,要满宝回家买糖吃。 满宝却已经先一步从兜里拿出一颗糖,剥了油纸就塞进他嘴里,她一脸心疼的掂着脚尖去摸他的脸,“三哥,你都瘦了。” 周三郎弯着腰,觉得心中熨帖不已,但他不太会说话,只会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辛苦,不辛苦。” 满宝好奇的看他们挖路边的泥土,“三哥,你们是在干嘛?” “修路,”周三郎很高兴,却又不知怎么表达,便一个劲儿的和满宝说起他们服役的事,指着路边的两条沟道:“这里多水,看到了吗,现在官道都是坑坑洼洼,就是因为雨水排不出去,把路给弄坏了,我们现在挖两条小沟,再把泥拿去填坑,以后路上的水就排到沟里,路就不会坏得那么快了。” 又指着远处空地上的一排茅草屋道:“那是我们的住处,都是临时搭建的,我们负责八里的官道,还有附近的水利,所以吃住都在这儿……” 满宝听得很认真,还问了好几个问题,周三郎便也说得详细一些,比如水利都包括哪些。 “其实很简单,就是挖沟渠,四尺宽,五尺深,要围绕这些农田,从那处到这处全挖上……”周三郎说的时候很是羡慕,道:“也不知道县太爷什么时候让人修咱村的水利,我们村要是也有这么一条沟渠,那要方便很多呀。” “所以修水利是好事?”满宝问。 周三郎笑道:“当然是好事了。” 满宝就和白善宝对视一眼,挠了挠各自的小脑袋,小声道:“可你们在村里不是说不想来服役,不想修水利吗?” 周三郎立即左右看了看,发现差吏不注意,这才小声道:“又不是自个村的水利,让我们来修,我们当然不乐意了……” 而且服役是真的很辛苦。 不过念头一冒出来,周三郎便又露出笑容。 满宝便大致明白了,好事还是好事的,就是好事落不到修水利的人的身上。 满宝还想再问,那边差吏就在催了,“周三郎,赶紧回来干活儿!” 周三郎应了一声,让周五郎立即带满宝回去,然后就急匆匆的赶过去干活儿。 好容易到了这里,就是满宝愿意回去,白善宝也不愿意啊。 于是俩人从小包袱里拿出一个小本本,俩人拿着笔,现场磨墨后就去找人问话。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敬畏不已,他们的幺妹真厉害,年纪这么小就会写文章了,然后他们好奇的跟上去看。 满宝和白善宝在科科的帮助下制定了一份很简洁明了的调查问卷,小本本上就记着这些问题。 俩小孩蹲在劳丁面前,问他们家有几口人,壮丁有几个,家里是怎么分配劳役的,这次出门家里给准备了什么东西,什么样的情况下,朝廷不颁布役令,他们也会抢着来修水利和官道? 劳丁们本来不想回答,干活儿已经很累了,谁有空搭理两个奶娃娃? 但这两个奶娃娃一个拿着本子和毛笔,一个则捧着砚台,看着就很高大上,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读书人。 虽然大家都没机会读书认字,但他们敬畏读书人啊。 于是大家开始抽空回答他们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有差役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拿着鞭子走过来,看到白善宝正蹲着记笔记,差吏看了一眼没打断,但还是皱着眉头,等他抬起头才道:“小公子,小娘子,这不是你们玩的地方,赶紧别处去吧。” 白善宝道:“这是我们先生布置的课业,我们得完成。” 差吏觉得他们的先生这不是胡闹吗,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跑到这儿来,万一出事了算谁的? 他道:“你们有什么问题问我好了,我都能回答。” 第89章 融洽 满宝觉得差吏要问的,但劳丁也要问,不过她不急,于是便和白善宝蹲在差吏的面前,先问了一下他叫什么名字,是一直是差吏,还是因为要监工劳役临时招募的。 差吏觉得这俩小孩问得挺详细,好奇的问,“你们先生还管这个?” “我们先生不管,但我们想知道呀。”科科说过了,别看调查的这些东西都很细小,每一点细小的东西都有可能影响到大框架,所以要尽可能的收集全信息。 那样才能更全面的反映出问题,也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当然啦,这些话满宝都是听不懂的,但她知道了一点,尽可能多的收集信息,而且科科也有给参考模板给她。 满宝拿出来和白善宝一讨论,两个人便越添越多,毕竟,既然要问人家的名字,那就顺便问一下他的年龄呗,既然问了年龄,那就顺便问一下娶媳妇了没有,家里有没有孩子…… 俩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就给他们的调查表上添了很多问题。 科科看着一言不发,现在俩人就拿着小本本蹲在差吏面前,一一拿出这些问题问他。 为免他烦躁,满宝还从兜里拿出一颗糖来放在他手心,请他吃。 差吏本来还有些严肃的脸便一松,吃人嘴软,而且满宝和白善宝两个孩子还那么可爱,他便也坐到了草地,大手一挥,“我爹在衙门里干活儿,我便也在衙门里干活儿了,我家三兄弟,我最大……” 白二郎也喜欢听这些闲话,蹲在一旁也听得津津有味。 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一看,开始悄咪咪的朝周三郎靠近,见另外两个差吏没反对,便接过他三哥的活儿,三兄弟一起分担一个人的伙计,不仅可以慢一点,偶尔休息一下,还能说说话。 劳丁们都羡慕的看了周三郎一眼。 周三郎向来老实,很少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是慌的,还是冷风吹的,脸上红通通的一片。 满宝和白善宝问完了差役,又去问劳丁们,另两个差役也好奇的走过来看了一眼,满宝特别大方的送给一人一颗糖,也热情的采访他们。 当然,劳丁们也都有一颗糖。 满宝问到谁就给谁吃一颗糖,劳丁们都特别愿意回答他们的问题,因为回答问题时不仅能停下手中的活儿休息,还能吃到一颗糖,差吏们也没意见。 白善宝写得小手都累了,见白二郎蹲在一旁一边吃糖,一边听得津津有味,他就把笔塞到他手里,要他接替他来写。 白二郎不太喜欢写字,有些不甘不愿的接过笔。 满宝还说呢,“你不来,我来!” “不行,”白善宝想也不想的拒绝,“本子肯定不够写,你写的字不仅难看,还费墨费纸。” 虽然知道白善宝说的是实话,但满宝还是不高兴的嘟了嘟嘴。 她刚学写字,当然写得不好了,以后肯定会好的! 三个差吏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们先生是哪位,怎么让你们来记这些东西?” 白善宝正好写累了,就坐着和他们吹牛,他们的庄先生有多厉害厉害…… 在白善宝心里,庄先生是真的很厉害,至少比族学里的先生们厉害多了。 三个差吏的孩子差不多也是这个年纪,所以对他们包容得很,也不介意他们来工地上捣乱了,和他们兴致勃勃的聊起来。 气氛越来越融洽,还没采访到的劳丁偶尔抬起头来看向那边,差吏们便是看见了也没再训斥,更别说甩鞭子了。 这么一放松,奇异的是,工程进度还挺快。 一人挥着锄头松土,一个就把松开的土都挖开装在筐里,然后两个人再把筐抬到官道上的坑里填埋…… 大家配合越来越好,间儿休息一下,反而速度要快得很。 到了下午,有人来送晚食,差吏便当当的的敲响锣,让大家收好东西排队上前领馍。 一人一块灰色的馍,因为周五郎和周六郎下午也干活儿了,差吏们看在满宝三个孩子的面上,给了他们两个馍。 兄弟俩当然是不吃的,直接把馍给周三郎。 周三郎冲他们一笑,把馍塞怀里,去取了自己的碗来,直接去打了一碗水来。 水是跟着馍一起送来的,馍都冷透了,水当然也不会是热的,但好歹是烧开过的,他咕噜咕噜喝了一碗,然后就着冷水就吃馍。 满宝蹲在一旁看着,和白善宝一起咽了一下口水。 周三郎:…… 他想了想,将一个馍分开给俩小孩。 白善宝和满宝见他吃得香,可不知道这东西不好吃,所以直接嗷呜一口就咬下去。 有点冷,又有点硬,但俩小孩还是跟狼似的扯下一块来,嚼了嚼,评价道:“有点甜。” 白善宝嚼了嚼,努力的咽下去,道:“要是更松软一点就好啦,而且面磨得不够细。” 周五郎忍不住说俩人,“有的吃就不错了,还这么挑,你们两个,赶紧把东西收一收回家去了。” 满宝还喝了一口周三郎碗里的冷水,看着她三哥好一会儿,然后把吃剩下的馍给他。 她一本正经的拉着他粗粗的大手道:“三哥,明天我们还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做肉汤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 周三郎连忙道:“你可别来了,要让爹娘知道,非揍你不可,这都是劳丁,你来这儿干啥?” 他道:“老五说你要做文章,今天也问了不少人,够了吧。” “没够,没够,”满宝道:“还没问完呢。” 读书这种事,他们又不懂,周三郎就是想劝也不知道怎么劝,只道:“出门一定要叫上你五哥,知道吗?” 满宝点头。 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们刚走出不远,就听到差吏在敲锣,呼喝,“赶紧的,吃完了再去挖一挖,就剩下那么一小段了,晚上日落前必须把它整出来。” 满宝就回头看了一眼,拽进了手中的小包袱。 白善宝也觉得心里闷闷的,转头想和白二郎说话,见他已经快活的在路上蹦来蹦去了,就只能扭头和满宝说话,“我娘说喝冷水容易生病,他们应该喝热的。” 满宝点头。 第90章 吓到(云起推荐票三万的加更) 满宝和白善宝毕竟年纪小,白二郎也很少走这么多路,周五郎和周六郎便轮流背他们三个,就这样两拖三的慢慢往家里挪。 远远的,看到了村子里的炊烟,周五郎和周六郎精神一振,背着白善宝和白二郎加快了脚步,刚被放下来没多久的满宝也迈着小短腿欢快的朝前跑去。 他们却不知道,随着他们的出现,七里村有多兴奋。 一直在山上找人并张望的白家下人最先发现他们,他眼睛好,虽然五人还很远,但他还是看到了他们家小少爷,于是他冲着山下吼了一声。 正安慰眼泪流不止的母亲的白老爷精神一振,丢下众人就小跑着过去。 正强撑着的刘氏也立即站起来,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就快步跟上白老爷。 所以周五郎他们都还没走到村口,就见村子里哗啦啦的跑出一群人,跑在最前面,头发都有些散乱的白老爷迎面撞上周五郎和周六郎,看了看他们背上的两个孩子,又去看正靠着两条小短腿走在两个哥哥中间的满宝一眼,他满腔的怒火对着两个少年便发不出来,他红着眼睛瞪向舒服得都要睡过去的白二郎。 周五郎忍不住悄悄的掐了一下白二郎,白二郎一下就清醒了,叫道:“该善宝下来啦!” 他一睁眼就对上他爹的目光,吓了一跳,立即推脱责任,“我不是故意领错路的,爹,善宝和满宝都不怪我了。” 白老爷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一听这话就听得出来,他儿子就是罪魁祸首,于是他“啊啊——”的大叫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揍他。 此时白老爷的面孔实在是太狰狞了,周五郎吓得转身就跑,当然,是背着白二郎的。 白二郎也吓坏了,紧紧地抱住周五郎的脖子,哇哇的怪叫道:“快跑啊,快跑啊,我爹要追上来了……” 刘氏赶了上来,没去管白老爷教子,先把白善宝从周六郎背上抱下来,蹲下去问他,“你们去哪儿了?” 白善宝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知道他们好像闯祸了,便说了一下他们今天干的事。 其实村里上火着急的只有白家,周家那边还算平静,因为他们不觉得满宝是失踪了。 大人们都是知道的,今天是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满宝呢,因为白家丢了两个孩子,整个村的村民都帮着找孩子,周家才发现满宝和她两个哥哥也不在村里。 不过钱氏只以为他们又溜到县城里去了,并不是很担心。 她不知道闺女和两个儿子在做什么生意,但他们能往家里买肉,显然是有做些小买卖的,所以她只当这次他们又去县城里赚钱了。 要说白家为什么那么着急呢? 因为白二郎以前虽然也会到村子里找小伙伴们玩儿,却一定会按时回家吃饭。 更别说白善宝了,今天白善宝一大早就跑出来,往常跟着他的下人只是先去用了一下早食,等想到要去守着小少爷时却发现小少爷不见了。 这一找,就发现白二郎也不见了。 白家的人最先以为村里来了外人,孩子被拍花子拍走了。 等问清楚村民,确认今天没陌生人来村里好,白家人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生怕他们去玩水掉河里了,或是进了山。 那才真是大难。 于是,村民们翻山的翻山,下河捞人的下河,闹哄哄了半天,却没想到两个孩子是跟周家的人在一起。 白二郎最后还是被白老爷抓来揍了一顿,只是因为他追了好一会儿,怒气发泄了一些,理智也回笼了不少,下手很有分寸,与他表现出来的狰狞严重不符。 然后白老爷把五人都带回了白家问话。 于是满宝他们做的笔记也被白老爷收了上去。 白老爷仔细的翻看笔记,看着那些稚嫩的字,半响,他将册子交给刘氏。 刘氏也仔细的看了看,问三个孩子,“这些问题都是谁想的?” 白二郎偷眼看向白善宝和满宝。 两个孩子也诚实,一起举手。 白老爷看着面露得色的儿子,手抽了抽,到底没打下去,他泄了一口气,挥手道:“行了,以后你们再要出院门一定要告诉家里大人一声,什么是远门?那就是出了村口就是远门,听到了吗?” 这样雷声大雨点小,连站在一旁的周五郎都忍不住暗暗鄙视白老爷。 白老爷教训完自家的两个孩子,就对周五郎和周六郎微笑,“孩子们不懂事,有劳你们两个帮忙了。” 周五郎立即低头道:“白老爷见谅,我们并不知道小公子没告诉家里,他们说是先生布置的课业,我们就以为他们是告诉了家里的,所以……” 白老爷表示明白,毕竟人家小姑娘可是告诉了家中兄长的,就是两个臭小子没告诉家里。 白老爷一再表示感谢,毕竟是人家把他们家俩孩子背回来的,连最小的满宝都是自己走路回来的。 对此,白二郎事后叫屈,表示一路上他就被背了两次,而满宝大部分时间是背着的,只走了那么一会儿。 不过白老爷信不信就不一定了。 周五郎把满宝领回周家,钱氏已经得到了消息,看到两个儿子领着小闺女蹑手蹑脚的溜进来,她就在门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周五郎脊背一寒,低下头老老实实的领着两个小的去请罪。 钱氏并不是很生气,毕竟和白家不同,满宝是叫上了两个哥哥的,周五郎都快能娶亲了,在钱氏的眼里已经是个小大人了,所以这个错误在她眼里不是很大。 只是她依然要严厉,盯着他们问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满宝,“真是庄先生布置的课业?” 满宝狠狠地点头,“先生让我们写出一篇闻名天下的文章。” 庄先生:……我没有,我冤枉! 钱氏觉得小闺女说的话得把修饰词和形容词都去掉,因为这孩子经常这样,所以掐掉中间,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庄先生让满宝写文章,而文章跟服役有关,所以三孩子才跑去看人修路。 钱氏理顺了顺序,挥手打断闺女要滔滔不绝的话,问道:“那你去这一趟写出来了吗?” “快了,快了,我们还没问完人呢,再去一次就差不多了,不过娘,明天我们再去能不能把家里的瓦罐带上?” 钱氏问,“带上干什么?” “给三哥熬汤呀,娘,你不知道,三哥他们好可怜的,吃的馍是冷的,喝的水也是冷的。” 第91章 姜和肉 钱氏一怔,良久都不说话。 满宝就扑进她怀里,抬起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我还要五哥去买肉回来,到时候剁碎了给三哥熬汤,配着馍正好吃。” 忧心忡忡的钱氏都忍不住乐了,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你要真这么做,还不如直接拿出钱来给你三哥顶役呢,每天都吃肉,还要再费一个劳力过去熬煮,不说这花销,单一同服役的劳丁便不服,到时候孤立起你三哥来,得不偿失。” 可到底是自个儿子,钱氏怎么可能不心疼? 反正闺女要写文章也要过去,钱氏想了想道:“现在天冷了,再滚烫的水,带到那边也冷了,明日让你大嫂给你烙两张大饼带上,把罐子带去,别想着买肉了,就给他们煮点水,也别单给你三哥,分给同村的,同乡的劳丁。” 想了想,一罐水也没多少,钱氏便道:“把家里一只木桶带上,烧好了水倒进去,用布将盖子捂严实了,烧好一罐子就倒一罐子,最后烧好的开水就算不烫,也不至于冰冷,勉强暖暖肠胃吧。” 满宝却听得一愣一愣的,比了比手指问,“娘,你有没有给三哥钱?” 钱氏怀疑的看着她,不知道话题怎么转到这儿来了,她点了点头道:“穷家富路,我给了他一百文,就想着他要是饿了,或是病了,也能花钱买点吃的或是买个平安,怎么了?” 满宝就眼睛亮晶晶的道:“既然娘给三哥带了钱,那别人家肯定也给劳丁带了钱,娘,我们去赚他们的钱吧。” 钱氏就靠在椅子上问,“你打算怎么挣他们的钱?” 满宝道:“我卖他们肉汤啊,一文钱一碗!” 钱氏就觉得这孩子不仅对自个家人败家,对外面的人也败家,她问,“你知道一斤肉多少钱吗?熬这么多人的肉汤得要多少肉?而且,熬肉汤和煮开水不一样,瓦罐肯定不行,你得把家里的釜搬去,那么大的釜,你就又得去借板车,来来回回费这么大的事,不赚钱也就算了,还有可能亏钱。”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不确定的问科科,“会亏钱吗?” 系统计算了一下成本后问,“宿主觉得一锅汤要多少斤肉合适?” 满宝,满宝怎么知道? 她钻到厨房里去看她家的锅,哦,科科叫锅,但其实它不叫锅,它叫釜,还挺大的,家里烧水,熬汤时都是用它。 因为他们家人多,还准备了两个呢。 至于科科说的锅,满宝只在科科的图像里看到过,至少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锅,尤其是科科说的铁锅。 满宝蹲在她家的大釜前一筹莫展,对于熬汤煮饭这样的事她不懂的,于是去问小钱氏,“大嫂,我要是熬一釜的肉汤,那得多少肉呀?” 小钱氏问:“小姑,你发大财了?” 满宝摸着小肚子尴尬的笑。 小钱氏就道:“那得看你要怎么吃了,一釜水,你放一颗肉下去是肉汤,放一斤肉进去也是肉汤,放两斤三斤它也能放,汤嘛,喝的就是一个味道和油水,盐放足,这么一釜水,有个半斤八两的就差不多了。” 对哦,好像还得放盐呢。 满宝看向他们家的盐罐,忧伤起来。 科科也不说话了,满宝耷拉着小脑袋回屋思考,什么汤可以少盐少肉,又能驱寒呢? 科科想也不想的道:“姜汤。” 满宝就问,“姜是什么?” 科科找了找,将姜的词条找出来给她,顺便给她看一眼图像。 满宝一看就认出来了,“这个我见过,过年的时候我们家有买。” 科科道:“姜有驱寒暖身的功效,宿主如果舍不得买肉,买姜也是可以的,这个应该不贵。” 满宝高兴,将她的钱都取出来数了数,决定第二天一大早先去集市里买姜,再去找三哥。 当然,满宝有了主意不会憋在心里,她最先告诉了五哥,因为熬汤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但五哥会呀。 周五郎高兴起来,对于妹妹出的主意,他特别信任,“满宝,你真厉害,走一趟就想出挣钱的法子了,那以后你天天出去走,岂不是天天都有一个主意?” 满宝觉得他说得有理,也乐了,“没办法,我就是这么聪明。” 周五郎和周六郎看着她也傻乐。 周四郎已经吃饱了饭躺床上了,他还在给白家建房子,每天都累得不行,他把被子拉到身上,打了一个哈欠道:“别傻乐了,姜块可比肉还贵呢,三个小傻子。” 满宝不高兴了,道:“你才是傻子呢,我们家,我们村,我们乡,包括我们县,我最聪明了。” 这是科科说的! 而且姜块怎么会贵,科科都说了,这东西特别好种,只要地够肥,一块能长出好多好多的来,特别好种。 周四郎眼睛已经快闭上了,喃喃道:“就是贵,那可是药呢……” 满宝听不清,还在和周五郎商量明天的行程。 他们的运气好,明天就是大集,他们可以去赶个早集,那时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姜块应该也不难找。 满宝为了三哥,周五郎和周六郎为了三哥和挣钱,天没亮就跟着起床了,今天周二郎照例去赶集,一点儿也不介意带上这三哥折腾的弟弟妹妹。 反正现在入冬了,家里没事干,一群孩子在家也是逗猫遛狗,还不如出去走一走消磨精力呢。 家里过冬的木柴也都收集够了,现在小钱氏妯娌三个每天就在家里给他们缝补鞋袜,连菜园里都没活儿了,自然也不拘着孩子们往外跑。 等周二郎把弟弟妹妹都带走了,周四郎这才抬头对他爹娘道:“满宝说要买姜熬汤代替肉汤,娘,你怎么不劝劝她?” “劝有什么用,等她去了大集,问到价格了,撞了南墙,自然就会回头了。” 周四郎“哦”了一声,坐着等时间到。 结果钱氏吩咐他,“去,把水缸挑满。” 正要去挑水的周大郎就停下了脚步,钱氏道:“昨天就是你大哥挑的水,今儿轮到你了,以后你也跟着你三个哥哥轮着来。” 周四郎想哭。 他磨磨蹭蹭的起身,挑了木桶出门。 第92章 姜贵(云起推荐票三万五的加更) 大集上有卖姜的吗? 地摊上是没有的,周二郎见他们没头苍蝇一样的到处乱转,就揪住周五郎的后衣领,让他转了半个圈,指了老大夫家的门道:“他家才有姜卖。” 姜是驱寒的,也可去膻味,所以过年时,若要熬羊肉,很多人都会去药铺或大夫家里买些姜块。 五郎年纪不小了,也该懂事了。 周五郎看着老大夫家的门,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他和六郎领着满宝过去。 老大夫已经开了门,正坐在藤椅上一摇一晃的补眠,看见两少年一孩子站在身前,他就眯了眯眼,仔细地看了看周五郎和周六郎,发现有些眼熟,但不太记得名字了,就看向满宝。 嗯,这倒是个熟人。 老大夫就对满宝招手,“看你面色红润,不像是病的样子啊,怎么,你娘又病了?” 满宝更小的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老大夫对她可熟得很,有好几次,他都是深夜里被周家兄弟给抬到周家的。 满宝对老大夫也印象深刻得很,因为他每次见她,不是给她扎针,就是给她吃苦苦的药,所以满宝很怕他。 她对了对自己的小手指,小声道:“我想买姜。” “哦,那可是个好东西,你要多少呀?” “一斤!” 老大夫的额头就跳了跳,看向小东西,含笑问,“你要这么多姜做什么?” “做汤呀,我三哥去服役,要给他们做姜汤喝。” 老大夫想了想道:“驱寒暖身,倒是个好主意,但姜可贵,一斤要六十文呢。” “呀,怎么比女贞子还要贵呀?” 老大夫愣了一下笑道:“你还知道女贞子呀。” 他想了想道:“药方里用到女贞子的次数到底比不上用姜片,而且富贵人家都喜欢用姜做菜,喝茶也得配姜,这物以稀为贵,姜收的少,用的多,当然就贵了。” “可姜很容易种呀。” “嗯?”老大夫微微坐直身体,笑问,“你会种?” 满宝一点也不在意的道:“姜喜肥沃湿润的土地,只要埋下一块,就能收获一大片呢。” 这是词条上注明的,科科也说了,姜很容易种植,在未来,因为人类大迁徙,很多物种都消失或减少了,但就是有些物种不但没减少,反而还越种越多,姜就属于很容易存活的一种。 老大夫若有所思,他起身,拿出一块姜来给她,道:“姜分为生姜和干姜,我这只有干姜,干姜都要在地里埋够三年,气味浑厚,用缓和,你想要的应该是生姜,你要还想要,下次大集的时候再来一趟吧。” 又道:“现在天冷,除了姜,萝卜也可多熬煮,其实姜片夏天吃着更好,冬天吃萝卜更胜一筹,你与其熬姜汤,不如熬萝卜汤。” 老大夫冲满宝微微一笑,调皮的冲她眨眼间道:“萝卜和肉也更配啊。” 满宝就咽了一下口水,她抹了一把嘴角,小声问,“除了萝卜,还能放什么?” “可惜现在是冬日,除了萝卜,也没其他菜了,不然可以放点菜叶子,过一过汤也好吃呀。” 五郎和六郎见妹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觉得老大夫很不靠谱,他们是上门来买姜的,他怎么教他们怎么做起汤来? 而且他说的是汤吗? 那简直是大菜了,周五郎连忙拽着满宝要告辞,生怕小妹被说动,一定要那么做,那他们做这门生意就不是赚钱,而是赔钱了。 五郎要付那块姜的钱,老大夫特别大方,挥了挥手道:“就那么一小块姜,你给个两文钱就行。“ 周五郎觉得两文也很贵了好不好,他们是想熬一大釜的水,计划用的姜可不少。 如果两文钱只得这么一块,那能熬一釜的水得要多少姜啊。 周五郎有点发愁。 见两个弟弟苦着脸回来,周二郎满意了,就是满宝脸上的表情不太符合实情,他问道:“买到姜了?” 满宝连连点头,心里还在想着白萝卜炖肉汤的事呢,她流着口水问周二郎,“二哥,白萝卜跟肉是不是很配呀。” 周二郎低头看着幺妹,总觉得她的嘴角有点发亮,他点头道:“是啊,很配。” 周五郎立即在一旁道:“满宝,你可别听老大夫的,一文钱一碗汤,又是肉,又是萝卜的,那不是要亏本,那是要把家底给赔进去啊。” “那就卖两文钱。” “两文也不赚钱,”周五郎可不是满宝,他知道肉多少钱,也大概能算得出一釜汤要有肉香味出来得多少肉,所以道:“一碗又有姜又有肉和萝卜的肉汤,起码得四五文才回本,你要赚钱最少得卖六文钱吧,谁舍得天天花六文钱喝一碗汤啊。” 周五郎重申,“两文钱不赚钱。”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我们先去看看肉呗。“ 大集上也有卖肉的,只是少,基本就两个摊位,一个卖羊肉,一个卖豚肉。 和大多数人一样,满宝更爱吃养羊肉,羊肉也比豚肉贵。 所以满宝下意识的先去看羊肉,问了价钱后便站在一旁掰着手指头算成本,好像是有点高。 科科提醒道:“宿主,骨头也可以熬汤的。” 满宝道:“骨头也贵。” “不是带肉的骨头,我说的是不带肉的骨肉。”科科指引满宝去看旁边豚肉摊上被削得干干净净的骨头。 满宝凑上去看,摊主笑问三人,“买肉?” 满宝问,“豚肉怎么卖啊。” 摊主给肉分了区域,指着道:“这一堆十文一斤,这一堆九文,这一堆八文。” 是按照肥瘦来分的,越肥的越贵。 满宝很少吃豚肉,对它并不是很想念,直接指着骨头问,“这个呢?” “六文。” 骨头上带着肉,且不少,但不可否认的,骨头也很重,一块骨头就不止一斤了,却并没有多少肉可吃,所以他定价比较便宜。 旁边的羊肉可比豚肉贵多了。 满宝手指转了半个圈,问被他垒在一旁的骨头问,“那这个呢?” 那是被摊主削干净肉的骨头,摊主愣了一下道:“小娘子,你要炖骨头汤吗?” 第93章 驴 满宝连连点头。 “那这个骨头可不好,你看它两头扁扁的,也没啥肉,这熬汤啊还得是大骨,这块看到了吗,连着的肉多,这骨头里还有骨髓呢,熬出来的汤特别好喝,这边的骨头都是我削干净,回头拿回去熬了喂母猪下奶的。” 摊主道:“不然要排骨也行,豚排也好吃。” 科科道:“这堆骨头是比不上大骨,但聊胜于无,熬煮也有油水。” 满宝就坚持,摊主就犹豫了一下,“都是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多要你的,你给十文钱就全拿走吧,我也不称了。” 满宝高兴起来,但她不止要这点而已,还花十文钱买了一斤最好的肥肉。 周五郎和周六郎在一旁看得肉痛得不行。 满宝还得去买盐呢,因为家里的盐并不多。 有货郎挑了盐在大集上卖,价格比县城里的略贵,但因为方便,不少人家都会在这里买。 满宝蹲在货郎面前看了老半响,觉得盐比肉还要贵,但没办法,她还是买了一点儿。 买了肉,又买了盐,周五郎顿时感觉肩膀上的压力大了很多,要是不赚钱…… 周五郎苦着脸。 满宝一点儿都不在意,一边流着口水一边道:“不赚钱就不卖了,我们自己吃吧。” 这一刻,满宝是有些期望的,嗯,期望卖不出去。 满宝爬到六哥的背上,看着五哥手里的肉和骨头流口水,意志不是很坚定,“要不我们不赚钱了,拿回家吃吧,给三哥送一大碗去就行了。” 周五郎加快了脚步,没理她。 满宝很是惋惜的看着五哥带着肉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三人买了肉,当然不能再在大集上耽搁,所以和周二郎说了一声便回家去了。 从大集到家里并不是很远,周五郎和周六郎又加快了速度,不到三刻钟便回到了村口。 要回家时要经过学堂,满宝就在学堂门口的草地上看到了她的两个小伙伴,于是满宝不想回家了,麻溜的溜下六哥的背就要去玩儿。 周六郎就叮嘱道:“你就在这儿玩,不许乱跑,我让大丫过来带你。” 满宝乖巧的应下,蹬蹬的朝白善宝和白二郎跑去,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 白善宝不高兴的道:“等你呀,你家人说你走了,我们还以为你自己去,不等我们了呢。” “没有啊,”满宝道:“我去大集买东西了,一会儿给我三哥带一点东西去,今天你们还能去吗?” “当然可以了,”白善宝这才高兴一点,挺着胸膛道:“祖母还让大吉陪我一起去呢。” 白二郎不是很想去那灰尘漫天的地方,但他爹要求他一定得跟着去,就算他告诉他爹,先生没布置他这个课业,他爹也不管,反而还骂了他一顿,问他,明明都是先生的学生,善宝和满宝比他还小,为什么先生给他们布置了这个课业,却没有给他布置? 白二郎想,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讨喜,然后那两个人不讨喜,所以多给他们布置课业了呗。 虽然不高兴,但反抗无用,白二郎便也只能跟着俩人一起去,不过他还是给自己邀功了的,“我爹让家里的驴车送我们去。” 满宝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爹说了,这四天,我家的驴车都给我使,只要我出门,就随便使唤。”前提是得跟着他们,白二郎一点儿都不理解,为什么要跟着这俩小屁孩。 自己都是小屁孩的白二郎不甘不愿的对满宝道:“你快点吧,我们就都等着你呢。” 满宝兴奋起来,拉着他们就往家里跑,她决定告诉五哥六哥这一大好消息,他们不用去借板车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已经被小钱氏训完了,此时正收拾东西放到院子里,准备做这一门生意。 周六郎去菜园里拔了四五个白萝卜。 小钱氏心疼得不行,一再叮嘱,“要是卖不出去就全拉回来,可别浪费了。” 兄弟俩应下。 满宝拖着两个小伙伴来,高兴的道:“五哥,六哥,白二有驴车,我们可以坐驴车去!” 周五郎眼睛一亮,假意推辞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他也要去。驴车空着是走,放东西也是走。”满宝一点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就这么愉快的替大家决定了。 赶车的是大吉。 白家到底不放心两个孩子,所以让孔武有力的大吉跟着一起去,得知周五郎和周六郎带了东西要去做生意,白老爷只是扬了扬眉,并没有反对他们用自家的驴车。 毕竟三个孩子年纪都小,跟着大人越多越好,哪怕周五郎和周六郎只是少年,但在白老爷眼里也靠谱得多。 一行人就把大釜抬到驴车上,三个孩子争相坐到车上,开心的一起往白马关的官道出发啦。 以前,白二郎和白善宝更多的是坐马车,这还是第一次坐这种敞开的驴车,新奇的不行,虽然颠簸得屁股有点疼,但他们还是觉得很兴奋。 满宝更不用说了,她长这么大就没坐过驴车,她还特别好奇的爬到前面,伸手想要抓驴尾巴。 大吉抓住她的手笑道:“小娘子,驴的尾巴可不能抓。” 满宝特别好奇的问:“驴吃草的吗?” “是啊。” “它贵不贵,能干的活多吗?”满宝就是个好奇宝宝,一再问道:“它能耕地吗?能骑在它的背上像马一样跑得飞快吗?” 最后还道:“我觉得它长得好像马,我见过马,马比它高,也比它好看,它们是不是同一个娘亲?” 大吉:…… 最后还是科科跳出来给她科普,然后道:“驴皮和驴肉都有药用价值,它在未来也是濒危动物,如今是星际里的特级保护物种,因为进化过多次,现在基因与原始物种有些差距,科技人员正为它的繁衍而绞尽脑汁,如果可以,还请宿主收录一头驴,最好是两头,一公一母,百科馆会给出丰厚报酬的。” 满宝道:“买驴好贵呀,我没钱呀。” 第94章 承诺(云起推荐票四万加更) 而且,满宝悄悄的想,她要是能买驴,那肯定是先给爹和大哥他们用啊,这样他们种地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科科:“……宿主觉得种植生姜怎么样,这东西比山药好种,价值也不低。” 科科连种子都替她想好了,它主动打开商城,替她搜索生姜。 出来的页面还挺多,品种也各不一样。 科科扫描了一下满宝衣兜里的那块干姜,很快找到了与它最为类似的几种,然后放在最前面给满宝看。 介绍道:“姜有小块的,也有大块的,味道也有浓轻的分别,这五种是最贴近这个时空的生姜基因的,宿主可以先看一下,它们的产量各有不同。” 满宝看了一下,发现这里都是五斤五斤的卖,都没有一斤的。 不过五斤的价格也不是很高,只要十个积分。 满宝好惊讶,“为什么你们的姜块这么便宜?” 科科道:“因为它多,而且容易繁殖。” 为了充分表现姜块的容易生长,科科还给她讲了一个故事。 “姜块有一个小故事,据说远古时候,咳咳,我们那个时代的远古时候,应该就是你们这个时代之后不久的时候。” 满宝:……所以她是远古时候的古人吗? 突然间,满宝心里升起一股自豪怎么办? 哼,我是你们的祖宗呢。 “有两户人家的菜园是相邻的,但他们彼此间的感情不好,其中一家在自家的菜园里种了姜,就在篱笆不远处。”科科继续讲故事,“另一家也想要种姜,但因为感情不和,不好去问对方要种,她就在临近那块姜地的自家菜园里铺了一层粪土,时时浇水,除草,松地。” “不到冬天,就有姜从篱笆底下生长过来,在她家的地里发芽长大,从那以后她也有姜种了。” 满宝在心里哇哇两声,惊奇得不行。 “所以只要土地够肥,姜是很容易生长的,而且一生十,十生百,再容易不过。” 满宝就看着商城里五斤包的姜心动不已,毫不手软的买了一包。 科科替她收货,然后存在系统里,道:“种姜卖了钱,记得要买驴啊。” 他道:“收录驴后获得的积分,你还能在商城里买各种有用的东西呢。” 满宝敷衍的点头,已经在心里计划着要怎么种这个姜块了。 只是她很好奇,“既然姜这么好种,为什么还这么少呢?姜好贵呀。” “可能是因为你们这个时代消息传递落后,东西流通也缓慢,”科科道:“种植姜块的人少,但消费的很多,姜的用途有很多,我扫描过,富贵之家日常都拿来煮茶的,并不缺姜。” 所以缺姜的只是你们这些贫民。 满宝琢磨了一下,也不知道在心里打算什么。 有驴车,他们速度快多了,大家嘚嘚的又回到了昨天那个地方,却发现劳丁们已经往前移动了一大截。 官道因为填了不少土,被休整过的地方都好走多了,就是走过去灰尘很大。 劳丁们看到一辆驴车在他们不远处停下,车中间钻出三个特别眼熟的小脑袋来,便知道是昨天那三孩子又来了。 有人就喊了一声,“周三郎,你弟弟妹妹又来看你来啦。” 大家对周三郎羡慕得不行。 满宝已经跳下车,和白善宝背着小书箱就往前跑,她和周三郎就打了一个招呼便直奔差吏而去,继续昨天的问题。 心里又酸又胀,正想劝妹妹明天别来的周三郎就被丢在了一旁,他:…… 满宝说了要问遍每一个,果然就要问遍每一个人。 她和白善宝的记性都特别好,问过的人都记住了对方的长相,甚至还能说出对方的家庭情况呢? 连人家家里养了几只鸡都打探得清清楚楚。 周五郎看了妹妹一会儿,见她和白家小公子老老实实地捧着本子一边问话一边记东西就不管他们了,和周六郎一起在路旁边的庄稼地里拾掇出一块地方来。 把他们带来的木桶和大釜取下来,骨头在家里就砍好了,但萝卜还带泥呢。 周六郎留下捡石块搭建简易的灶台,周五郎则拎着水桶去附近的小溪里打水。 他们定劳丁搭建的茅草屋的地点时就选好了近水的地方,那样取水方便,所以他们找水源并不难。 差吏本来在满宝旁边凑热闹,见这边动静不对,便要走过去喝止,这是闹什么呢? 满宝抽空看了一眼,就对走过去的差吏挥挥小手,“大哥哥,你不要去帮忙,我五哥他们可能干了。” 差吏不由停下脚步,问道:“他们干嘛呢?” 满宝道:“炖肉汤呀。” 她道:“昨天我们来看到,见大家吃着冷馍,喝着冷冰冰的水,你们和我三哥一起干活儿,那就和我哥哥一样的,我好心疼的,所以回家就和我爹娘说了,我要给你们炖肉汤喝,这样,就算分下来的馍是冷的,就着热汤也能暖暖胃啊。” 满宝道:“放心吧,特别便宜,一碗就两文钱,一会儿差吏大哥也要去吃呀。” 差吏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回过味来,他们这是做生意做到这儿来了。 他有些怀疑,“真是肉汤?不是烧了一锅开水糊弄我们?” 满宝就不高兴了,“差吏大哥哥,我是那种人吗?” 差吏便不说了,不过也没再过去阻拦。 算了,只要不是在官道上捣乱,阻碍他们修路,只是在旁边的地里搭个灶台算什么大事? 满宝知道他们中午还会休息,所以也不急,问了有十个人,白善宝表示小手记得有些酸疼后他们就收起了本子,打算休息一下再记。 毕竟,现在写字写得比较像样的也就白善宝和白二郎而已。 白二郎今天有了更好玩的项目,现在正到处撒欢的帮周六郎捡木柴呢,一点儿也不想去听那些家长里短,所以笔记都是白善宝一个人做的。 白善宝毕竟年纪小,手嫩,写一会儿就烦了,满宝也记挂着他们家的肉汤,于是咽了咽口水,便拉着白善宝过去凑热闹。 周五郎打了水回来,大釜已经放在了土块上架好,将水倒进去,再把洗干净的豚骨丢进去,周五郎合上盖子就让老六烧火。 第95章 肉汤 周五郎带来的这个釜挺大,本来放家里就是烧水洗澡用的。 另一个熬汤的要小一些。 周五郎生起了火儿,知道要这骨头要熬挺长时间才出味,不过现在还早,离用饭的时间还长,他并不急。 所以火一升起来,他就让老六看着火,他去对面找木柴。 熬汤费柴,而且要是找得多了,他们可以留一点在这里明天用,或是直接带回家去,反正是不嫌多的。 满宝这个也好奇,那个也好奇,因为科科的催促,还跟着周五郎去林子里转了一圈,挖了好些不太眼熟的植物丢给科科,也不管系统内是不是已经收录过。 水烧开,滚着骨头,将里面的油水慢慢的熬了出来。 周五郎将那斤带着一点瘦肉的肥肉切成一片又一片薄薄的丢到了锅里,直到香味飘出来了,淡淡的肉香飘在空气中,他这才把切好的萝卜丢进去,盖上盖子继续熬。 已经慢慢把路俢出去的劳丁们闻着慢慢飘过来的肉味,肚子一阵一阵的叫,都觉得手脚有些发软,竟然就心思不属起来。 差吏甩了一鞭,喝道:“还不快干活儿,离开饭的时间还长呢,赶紧的!” 其实并不长了,大家平日里都只吃两顿,但服役要干的活很重,每天都会给出三个时间段来吃东西。 早食基本上就是靠自己从家里带的干粮,中午和稍晚一些的晚食衙门都会提供,不过份量都很少,大部分还是得吃从家里带来的干粮。 有的人不能一次性带这么多,每十天,衙门还会放小半天假,让人回家拿干粮,县衙也不希望劳丁死在路上的。 本地人口减少,同样会影响县令的政绩考核。 劳丁们勉力又使了一波力,终于,送饭的人到了,差吏也早饿了,敲了敲锣,让人拿自己的碗筷来领馍。 大家呼啦啦的散了,跑得比往常更快了点儿。 大家领完馍就往回走,都冲着周五郎他们那口灶去了,不说买不买,至少闻着味啃冷馍也要美味点儿。 周三郎倒是也想走,只是他跑慢了一点儿,轮到他拿馍时,工友们早跑在前面了。 领了一个馍,他便也撒腿往那边跑。 差吏沉着脸站在一旁监督大家领馍,领完一个便在一个人的牌子上打勾,只有这样才不会混领,剩下的馍才是他们的。 来送饭的差吏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肉味,问道:“这是哪儿来?” 差吏道:“有个劳丁的家人忧心他吃苦,特意做的。” 差吏嗤笑一声,“这是钱多了没处花?有这钱,还不如出钱代役呢。” “五两银子呢,不是富贵人家谁家出得起这个钱?”差吏难得的道:“那也是个穷人家,就是家里人比较会心疼人而已。” 问话的差吏便不再问,只是叮嘱道:“把他们盯紧了,可别出乱子,隔壁县去年服役,据说有劳丁受不了要私逃。哼,都是本子上记着的有名有姓的人,跑得了和尚,还能连庙也一块跑了?结果伤了两个衙役,你们可别让手底下的人也造反起来。” “放心,不会,他们都老实得很。” 差吏交代完,看着送饭的人走了,这才把剩下的冷馍一拿,也摸了自己的碗过去。 别看他们是差吏,其实他们吃的和劳丁们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劳丁们得从自己家里带干粮才能勉强饱肚子,他们却不用,基本靠衙门送来的馍度日。 同样是冷馍冷水。 也只有分到县城和镇上的那两拨差吏待遇好些,还有一些家里比较富裕的同僚会自带一些肉馍。 满宝早等着了,锣声一响,她就让周五郎打出一碗最浓的汤来,里面有好几片肉片和萝卜。 然后她端了放在一旁,打算留给她最喜欢的三哥。 她刚把碗放到驴车上,那边冲过来的劳丁便到了,速度很快,但他们到了灶边都只伸着脖子张望,并不买。 周五郎好歹是在县城里卖过东西的,所以厚着脸皮招呼他们,“大哥们要不要买一碗尝尝?” 有一个劳丁高声道:“真有肉,还是假有肉?别是骗我们的。” 但鼻子却吸了吸空气中散发的浓浓肉味,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有一个干脆挤上来,想要亲眼看一下釜里的肉,他动作粗鲁,把站在旁边的周六郎撞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满宝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害怕。 科科在她的脑海中也铛了一声,警示道:“宿主,你得让人平静下来。” 那人身后的一群饥饿的劳丁看见他把人撞倒了,手都要摸着勺子了,也不由躁动的上前两步,往前挤去。 周五郎脸色微变,顾不得去扶弟弟,一把抓住被那劳丁握在手里的大勺,没让他动手。 满宝已经如小牛犊一样从驴车那里冲过去,不过几步的距离,她一下冲到那劳丁的腿前,仰着脸看他,“鲁大哥,你要买肉汤吗?两文钱一碗,热乎乎的哦。” 刚学会烧火,正蹲在釜前烧火的白善宝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周五郎脚边,抬起花猫一样的脸看向那劳丁,露出一排小米牙,“鲁大哥,这个肉汤可是我们自己煮的,可香可香了,你以前肯定没喝过那么好喝的,等以后你服役回家了,还可以给你儿子带回去一碗。” 满宝道:“还有你爹和你娘。” 俩孩子正好采问过他,他们记性都好,因此记得他的名字,他的家庭情况。 鲁大低头去看俩小孩,俩孩子的眼睛纯净的看着他,眼珠子乌溜溜的,他心中突然升起一股虚慌,手下意识的往兜里一摸,摸出两文钱后道:“那,那我买一碗尝尝。” 对,他本来就是要来买汤的,这么冷的天,喝一口热的多好啊,而且两文钱也并不贵。 满宝接过钱,抬起头对他甜甜的一笑,让五哥给他盛汤。 周五郎手心有些冒汗,此时却笑容满面的接过鲁大的碗,搅了搅汤,给他打了一碗。 大家一看有人买了,瞬间就不往前挤了,当然,也不急着买,而是眼巴巴的看着鲁大,想听一听他的评价。 虽然两文钱不是很多,大家也都吃得起,但也得有所值才行啊。 鲁大小心的嗦了一口,眼睛微亮,笑道:“还挺好喝的。” 有和他熟的就挤到他身边看,见见汤里有油花,还有一片肉,顿时眼睛一亮,纷纷挤上去要打。 第96章 买卖(云起推荐票四万五的加更) 满宝松了一口气,就踩在一块大土块上,声音洪亮的让大家排队。 这几天大家都是排队拿的馍,都习惯了,便下意识的站好,拿着自己的碗上前打汤。 并不是每一个人的碗里都能有一片肉,周五郎也说了,这个随缘。 汤里还丢了葱花,周五郎还放了不少的盐,是真的很好喝,大家在喝了一口后,虽然惋惜没打到肉片,但也没说什么。 毕竟只两文钱。 等周三郎姗姗来迟,满宝就蹦过去把他牵到一旁的驴车旁,还把一早钱氏烙的饼给他一张,“三哥,你吃这个,吃这个。” 周三郎一早上干的就是体力活儿,早上自带的干粮又冷,存的一碗水更是冰冷,所以并没有吃多少东西,此时饿得不行,也不和幺妹客气,放弃冷硬的馍,抓着饼就咬了一口。 然后嗦着喝了一口汤,只觉得一股热意从肚子里升起,让心肺胃全都热融融起来,他欢快的呼出一口气,冲着满宝就乐。 满宝见三哥吃得这么香,便也咽了一口口水,蹲在一旁眼巴巴的问,“三哥,好吃吗?” 周三郎又喝了一口汤,咬了一口饼,狠狠地点头道:“好吃。” 满宝就连着咽了两口口水。 周三郎看着可乐,就端着碗喂了她一口汤,把饼撕下一块来泡了泡汤给她吃,笑问,“好吃吗?” 满宝嘴巴塞得满满的,眼睛一闪一闪的,亮得不行。 白善宝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钻了过来,就蹲在满宝身边看。 周三郎看得哈哈大笑,他一向老实,说话的声音都比别人小一些,在六兄弟里,他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但这一刻,看着两个玉雪可爱的孩子蹲在他前面等着他喂,周三郎便觉得敞怀。 白善宝也喝了一口汤,他也觉得很好喝。 他小脸红扑扑的,觉得比家里的还好吃。 于是他不满足只在周三郎这里吃一口,拉着满宝跑到周五郎身边。 周五郎和周六郎忙得不行。 在卖出第一碗汤好,排队的人便越来越多,因为休息的时间有限,所以他们还挺急。 周六郎收钱,周五郎就给大家盛汤,明明活儿都不重,但此时俩人却出了汗,周五郎还觉得手有点累。 一开始只想蹲在一旁闻着味吃馍的十几个劳丁到最后也忍不住了,凑到一旁买了汤的人身边看了一会儿,见人家的碗里不是有片肉,便是有块萝卜。 而且他们喝的是热的,他们碗里的水却是冰冷的。 再又艰难的咬了一口冷馍后,有一人道:“我们也去买一碗吧,两文钱而已,也不是特别贵。” “那就买一碗?” 来做劳丁的,便是最穷的,也会在身上带几文钱,不为别的,要是生病了,你总得让差吏通知家里来换人不是? 差吏是不可能白给你传话的,有时候几文钱就是你的一条命。 所以到最后,所有的劳丁都过来排队了,周五郎和周六郎更忙了。 看到满宝终于过来了,周六郎一把将她扯过来,让她收钱,他则去给五哥帮忙。 收钱一点儿也不难,只要接过的钱是完好的铜钱,且有两枚就行。 就连好奇的白善宝和白二郎都跑过来体会了一把。 他们觉着收钱还是挺好玩的,可惜了,用的都是铜板,不用他们找钱,不然一定更好玩儿。 所有劳丁都买了一碗汤喝,两个差吏走在了最后,周五郎看见立即一笑,给他们盛了满满的两碗汤,将他们给的钱推回去,笑道:“哪敢要您的钱,两位大人能让我们在这里照看我家哥哥,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 周五郎刚才被鲁大吓得不轻,那种感觉玄而又玄,但他就是知道,如果当时让鲁大拿了勺子自己盛汤,那就会生乱。 那一刻,他知道,光靠自家三哥在这儿做劳丁,以及他和老六是不够的,他得寻找更多的力量来保护他们。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从满宝这两天给差吏糖吃就能留在这里东游西逛中,周五郎知道,这两个差吏是吃这一套的。 只是两碗汤而已,都是自家的东西。 周五郎把话说得很好听,两个差吏果然满意,没有推辞便接过汤,见里面不仅有肉片,还有萝卜,满意的点头。 剩下的则是最底下的汤底了,最好的汤也是下面这层的。 周五郎先给白二郎和白善宝盛了一碗,然后是白善宝的家丁大吉,毕竟坐了人家的驴车,怎么也得给人家一碗汤喝不是? 周五郎这才把剩下的汤给自家的兄弟妹妹分了,当然,满宝碗里的料最好。 满宝高兴得不行,端了碗和白善宝白二郎凑在一起喝。 白家兄弟俩也带了干粮来,比满宝带来的饼要精致得多。 还有小白馒头呢。 本来已经冷了,但周五郎放在火里烤了烤,有点焦黄,看着似乎不好看,但白善宝觉着很好吃,比坐在家里吃好吃多啦。 白二郎也觉得很好吃,就着肉汤吃得津津有味,然后三个孩子还互相分享了彼此的食物。 满宝把自己手里的饼分成了三份,白二郎和白善宝也把烤得焦黄的小馒头分给满宝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没去凑三个小孩子的热闹,而是端了一碗汤蹲在他们三哥旁边,偶尔看一下他们而已。 “三哥,釜里还有一点儿,一会儿你把它全喝了。” 周三郎点头,他左右看看,见别人离得都挺远,这才低声问,“你们买了多少肉,只卖两文钱,能回本吗?” 周五郎也压低了声音,报账给他听,“骨头都是不带肉的,我们十文钱就包圆了,又花十文买了一斤的肥肉,萝卜和葱花都是从家里拿的,盐是我们买的,但用的也不多……” 周五郎这么一算,能赚到的钱一下就出来了,他道:“最少赚了一百五十文,三哥,这门生意能做。” 周三郎就放下心来,“那你们明天还来?” “当然,”周五郎想也不想道:“好容易才找到了一门好生意呢。” 别看周五郎这段时间做了不少事,其实真凭自己本事挣钱的,就只有卖花篮一项。 现在好容易又有了一个进项,他当然不可能放弃。 周三郎也高兴,他服役,自家兄弟能在周近做生意,他既得了照顾,也能照顾对方。 第97章 拉不住的想法 劳丁们吃过饭休息了一会儿便要去干活儿了。 满宝他们习惯性中午犯困,但此时寒风呼啸,这里没遮没掩,可不能睡午觉。 于是三个小孩儿轮番打了两个哈欠后就被周五郎摸了一把冷水擦脸,瞬间精神了。 周五郎笑问,“我们回家了吗?” “不行,”满宝总算想起了正经事,“我们还没把人问完呢。” 周五郎就挠了挠脑袋道:“行吧,那我们留这儿陪你。” “五哥,你再去打水回来烧呗,”满宝提议道:“釜底的骨头熬一熬还有点味道……” 周五郎惊呆了,连忙道:“满宝,咱可不能这么不厚道,都熬了一次了。” “不是卖汤,免费送给他们喝的。”满宝道:“中午这顿是吃过了,那还有晚食呢,总不能让三哥晚食喝冷水吧,反正一碗热汤是烧,一釜热汤也是烧,你就烧了给他们喝吧。” 周五郎松了一口气,“这个不难,打了水来生火就是。” 反正都是木柴,点燃了就烧呗。 不过盐他是不舍得放了的,贵着呢。 周五郎带着周六郎去找木柴,满宝则和白善宝继续去采问,这么多人,他们记录了厚厚的两个册子,打算回去后就整理出来,然后等先生回来可以请教一下先生文章要怎么写。 问完了人,满宝总算是有空观察他们干活儿了,她很好奇的问,为什么要在官道的两边挖沟呀,沟里的水最后要流向哪里呀,要是沟里挖出来的土不够填官道上的坑怎么办呢? 以后路再坏了谁来修呀,多久修一次呀,平时有没有人看护呀…… 各种小问题不断,得知明天他们就不挖路,而是改去挖水利了,满宝就特别兴奋,表示明天她还来看热闹,哦,不,是学习。 周五郎加了满釜的水,盖上盖子就烧火,满宝和白善宝坐在灶前,一边烤火,一边翻看他们记录的东西,正商量着这东西要怎么整理。 满宝道:“最好写成一个个小故事,睡觉前还能当故事书看呢。” 白善宝不答应,“我都记下来了,不想再看了,直接写文章呗。” “我们是记下来了,但先生没看过呀。” “直接把册子给先生看就行,为什么还要整理?”白善宝举着自己的小手道:“你又不会写字,全要我一个人写,手很累的。” “让白二帮你。” 白二郎想也不想的拒绝:“不帮!” 满宝有些惋惜,就和白善宝说,“别急,等我的字写好了,我和你一起写。” “你的字得什么时候才写好呀。” 满宝自信满满,“快了,快了。” 反正她现在不缺纸,上次在商城里买的纸还有很多呢,她决定回去后就认真练字,以她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学会了。 对此,白善宝是很怀疑的,因为他每天都要练字,是练了很久很久才学会的。 周五郎不管俩孩子,等汤熬开了,就把火给撤了,只保持釜底有一些火炭,让烧开的水不会变冷。 晚食的钟声一响,周六郎就去招呼着大家一起过来打热汤,得知这一次汤是不要钱的,劳丁们都高兴起来,纷纷拿着自己的碗来盛汤,有的人还跑回茅草屋里拿带来的竹筒,将里面积存的冷水倒掉,跑去打上热水。 他们决定把竹筒塞被子里去,说不定等入夜后,他们还能喝上温水呢。 周三郎也带有竹筒。 周五郎给他灌了满满的一竹筒,小声道:“三哥,明儿我们还来,你把干粮留下一顿,其余的让我带回去吧,明天我让嫂子重新热过了再给你带来。” 周三郎没意见,回茅草屋里把他剩余的干粮都取了来,只留下一张饼,剩余的都让周五郎带回去了。 因为有驴车在,今天他们回到村里的时间还早,满宝将装着册子和笔墨的书箱都交给白善宝,道:“等我回家吃了晚食就去找你,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白善宝实在不想写字,但还是点头,“好吧。” 他左右看看,小声和满宝道:“记得带糖,我喜欢那种红色的糖。” 满宝也压低了声音和他道:“你别告诉别人。” 那种糖只她吃,平时给别人的都不是那种颜色,因为它太不像这个时代能做出来的糖了。 好在白善宝比较笨,见识又不够,所以他不懂,满宝还是很愿意把好东西跟好朋友分享的。 满宝也小声和白善宝要求,“你记得带桂花糕,还有栗子糕也好好吃。” 白善宝就道:“只能选一样。” 满宝咽了咽口水,很纠结,最后还是下了决心,“那今天就吃桂花糕,明天吃栗子糕吧。” “那我明天不要红色的糖了,你有黄色的吗,我要吃黄色的。” “有呀,我带给你。” 于是两个小伙伴都心满意足了,双双告别。 大吉站在车下,笑眯眯的看着俩孩子在车上咬耳朵。 周五郎见他们终于说完悄悄话了,就上前把妹妹给抱下来,和两位白家少爷挥手道别。 小钱氏三妯娌听到门口的动静,纷纷跑出来看,见他们回来,便去帮忙抬釜,问道:“卖出去了吗?” 周五郎兴奋的点头。 周家一家大小关起门来数钱。 周五郎把木桶里的袋子拿出来,又把袋子打开,倒出里面的铜板。 一家老小惊讶的看着这一小堆铜板,小钱氏惊叹,“还真挣钱了?你们买肉花去了多少钱?” 周五郎就给他们算账,这一趟下来,不算家里带去的萝卜和葱花,他们一共赚了一百七十八文。 连周四郎都忍不住垂涎起来,很想耍赖不去白家建房子了。 他巴巴的看向满宝,觉得幺妹忒的偏心了,明明以前他跟她最要好的。 满宝没有领悟到四哥的怨念,她正喜滋滋的替五哥留出明天的成本,见她一下留出了一百文,剩下的钱才算交公的六成,钱氏忍不住眉宇一跳,问道:“怎么要这么多,不是才二十文吗?” 满宝很有道理,“既然知道赚钱,明天我们就多买一点嘛,娘,你不知道他们多可怜,衙门只给他们一个馍馍,没有菜吃,我的朋友说了,人不吃菜会生病的。” 第98章 翻脸 钱氏:“所以?” “所以我们做点菜卖给他们吧,光靠汤怎么能够健康呢?”科科可是说了,人如果长时间不吃菜,会很容易生病的,尤其他们还吹着冷风,要是一风寒,那可是会死人的。 周五郎听说,立即把她手里的一百文抢过去,“开什么玩笑,做菜,价怎么定?今天为了两文钱一碗的汤都差点打起来。” 一直沉默的老周头蹙眉看过来,问道:“怎么,你们跟人争执了?” “那倒没有,”周五郎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鲁大要抢勺子的事说了,他心里的感觉虽然很模糊,但就是觉得这算是他们的一个小冲突,当时要不是满宝突然插话,他们说不定真会打起来。 老周头沉吟片刻,看向满宝,“这菜你打算怎么做?” 满宝就掰着手指道:“可以炖白菜呀,炖白萝卜呀,还可以煮鸡蛋!” 满宝说的都是现在家里经常吃的菜,尤其是白菜和白萝卜,现在地里也只有这两样菜了。 大部分白菜都收到地窖里去贮存了,还有一些在地里长的,如今各家各户能吃的也只有这两种。 老周头觉得这门生意的可能性不是很大,因为定价高了劳丁吃不起,定价低了他们亏本,但想了想,想着小闺女的提议每次都能挣钱,他就没有很反对。 他就对周二郎和小钱氏道:“今天晚上你们好好想想这菜要怎么弄,明天你们跟着他们一起去,告诉那些劳丁,我们家里有六个儿子。” 周二郎明白,应了下来,然后就从满宝手里把那一百文接过去了。 满宝一点儿也不介意的把钱给他,还叮嘱,“二哥,你买些鸡蛋呀,到时候煮熟了卖给他们,一文钱一个,三个鸡蛋我们就能挣一文钱啦。” 外头卖的鸡蛋是两文钱三个,一文钱一个,相当于一个鸡蛋他们赚三分。 周二郎觉得这利太小了,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找一个劳丁服役的地方再熬一锅汤呢。 满宝却不觉得,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三哥好可怜的,我都想把早上的鸡蛋水藏起来给他喝了,但我怕拿到那里去都撒了,所以还是把鸡蛋拿到那里去煮熟了给他吃吧。” 又道:“鸡蛋水不好喝,要水煮的鸡蛋才好吃,大嫂真是的,她总是不给我煮鸡蛋,一直让我喝鸡蛋水,二哥,明天是二嫂煮鸡蛋水,你让二嫂给我煮成鸡蛋给我好不好,我不要喝鸡蛋水了。” 周二郎见她说着说着就忘了做菜赚钱的事,不甚有诚意的点头,“我和你二嫂说一说。” 至于她听不听他的,那就不一定了。 满宝却自以为二哥答应她了,高兴起来,欢快的吃过晚食后就拿分了的钱要去找白善宝。 周五郎送她过去,一路上喋喋不休,“我们辛苦了一天就分了十五文钱,满宝,你干嘛分出这么多钱来做成本?” “我还只分了十文呢。”满宝一点儿也不觉得钱少了,还安慰周五郎,“明天肯定能赚更多。” “那也不是我们拿着了,是二哥拿钱,我们能分到的肯定更多了。”周五郎叹息,“晚上爹肯定又要来找我要钱了,唉,我要存钱怎么就这么难?对了满宝,我的钱你帮我收着十文吧,爹问我,我就给他五文。” 满宝表示没问题。 周五郎把满宝送到白家门口,看着她进去了就回家。 满宝在白家算是熟客了,她被白家的下人带去书房,她便冲了进去,白善宝已经用过晚食,现在正捏着笔练字。 看到满宝来,他立即丢下笔,甩着小手道:“你怎么才来呀?” 满宝赞他,“你真勤奋,现在就练字了。” 白善宝就道:“我才不想勤奋呢,祖母让我写的,我说今天我写了好多字也没用,唉。” 满宝就从自己的小书箱里拿出自己的纸和笔,道:“我陪你一起练呀。” 有了小伙伴,白善宝总算对练字有了点儿热情,和满宝坐在一起写字。 满宝字认得挺多了,但让她不对照着写下来,还是会有许多字不会写,因为脑海里会突然想不起它们的样子来。 而会写的字呢,也总会缺胳膊少腿,或胳膊和腿装反,再或者干脆一个字变两个字的情况。 不过满宝觉得这几种情况都是可以改正的,最主要的是,她沾的墨总是会多,写到最后总是变成一个墨团怎么办? 满宝握着笔忧伤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沾了沾墨,认真的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 而此时,刘氏也看完了善宝带回来的册子,她合上册子后交给大吉,让他把册子拿去给两个孩子。 她还是想看一看,他们会拿这册子来干什么。 说好了要来商量写文字的满宝和白善宝早把这事忘到脑后了,他们把大吉送来的册子丢到一边,然后就凑在一起评判彼此的字。 白善宝说她,“你的字可真难看呀。” 满宝则羡慕他,“你的字可真好看呀。” 白善宝被夸了,觉得自己还批评她,似乎不太好,就道:“没关系的,多练一练就好了,我教你。” 满宝问他,“你第一次写字也这么难看吗?” “才不是呢,我从小写字就好看。”白善宝道:“我比你聪明。” 满宝不服气了,“明明是我比你聪明,我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 白善宝冲她做鬼脸,“大话精。” “没有,”满宝高声道:“我说的是事实!我就是最聪明的。” “那你写字那么难看,你背的书也没我多,看过的书也没我多。” 满宝一愣,哭丧着脸,在心底里问科科,“你说,是我比较聪明,还是他比较聪明?” 系统为难了,它看了眼俩人的智力值,道:“差不多的。” “那还是有差,你说,是谁差?” 科科沉默以对。 满宝“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推了一把白善宝,“我不跟你好了,我以后会比你更聪明的,你等着吧,哼!” 大吉在一旁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就突然吵起来了。 白善宝被她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也生气了,爬起来就推满宝,把她也推得摔倒在地上,他还不罢休,羞着脸和她说,“你比我笨,还不承认,羞羞,爱哭鬼,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第99章 种姜 满宝是哭着被白家的一个女仆送回家的,为了哄她,刘氏还给她抱了许多糕点,不过满宝拿了糕点,还是坚持不原谅白善宝,决定不跟他交朋友了。 周家人:…… 他们听了满宝是怎么跟人白家小公子吵架打架后就不管了,这种小孩子吵嘴打架不是很正常的吗? 就连钱氏都没怎么安慰她,只让她去洗漱睡觉。 满宝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睡一觉起来,就把事都忘光光了。 她起床的时候,周二郎已经带着周五郎去大集了,今天不是集市,但大梨村那里也会有肉摊,要买肉,要么去县城,要么就只能去大梨村了。 满宝无所事事,便花积分在商城里把前一天看中的姜块给买下来,然后拿出两块来,她决定试一下能不能种活儿,其他的留待春天再说。 种姜这种事满宝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做了,所以她找了大丫和二丫。 姐妹两可不知道姜比肉贵,听小姑说她要去菜园种菜,还是新得的菜种,她们就把小姑带去了,小锄子。 满宝一个劲儿的嘀咕,“要肥沃的土地,肥沃的土地……” 大丫就指了一块地道:“种在这儿,这里土比较厚,肯定肥。” 然后满宝就把姜块拿出来给她们,拿着小手指点道:“切块,这里切一下,这里切一下,然后都发芽,就能种好多块了。” 大丫问,“这么冷的天,能种活吗?” 满宝挠了挠脸道:“谁知道呢,试一试呗。” 科科都有些无奈了,指点道:“可以用稻草铺在上面防寒。” 满宝很惊奇,“稻草可以防寒?” “那当然,有的人家还用稻草铺床,谁在上面御寒呢。” 满宝就若有所思,“那树叶也能御寒了?草也能,芦苇也可以……啊呀,我们能用的东西好多。” 满宝和大丫二丫一起,挖了坑把姜块种下,然后浇了一点水,便一起跑回家摸了一把稻草出来密密的撒在地上给它们御寒。 为了让它们把稻草被子盖严实点儿,满宝还往稻草上狠狠地踩了两脚。 大丫和二丫看见了,还以为是姜块的种植特点,也往上面踩了两脚。 目睹全程的科科:……算了,反正现在埋下去了也不会发芽,还是等开春了再提醒宿主来松一松土吧。 满宝种完姜块二哥他们还没回来,而周大郎和周四郎已经去白家开工了,她闲着实在没事,就摸了自己的书跑到学堂去读书。 至于为什么读书一定要来学堂,那当然是因为习惯呀,反正先生又不关门,教室的门是开着的,她进去读就行。 结果才跑到教室外面就听到里面有读书声,满宝好奇的跑进去看,就见白善宝正坐在座位上读书。 他抬头看到满宝,就撇撇嘴道:“你可真懒,我都读了三篇课文了。” “你才懒呢,”满宝道:“我早上起来都种了好多块,好多块姜了。” 满宝跑过去坐好,白善宝就把一个纸包推给她,“喏,你要吃的桂花糕。” 满宝咽了咽口水,打开,香香蜜蜜的,正是自己最喜欢吃的桂花糕,她吃了一口,发现糕点还是热着的,更高兴了,于是也拿出一把糖给他,“喏,有红色的,也有黄色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啊。” 白善宝也高兴起来,把糖果藏在自己的衣兜里,狠狠地的点头。 俩小孩又和好如初了。 满宝道:“我今天还要去,你呢?” 白善宝道:“我也去!我娘还给我准备了食盒,里面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就是怕冷,不过我都跟她说了,我们有生火,不怕冷。” 满宝点头,“今天我二哥他们还会煮菜呢,到时候你的菜冷了,我让二哥给你热。” 白善宝就表示感谢。 白家依然派了大吉和一辆驴车跟着他们,不过周二郎依然去借了板车,几个孩子坐驴车就是,他们却不好把东西都放上去,毕竟是自家生意不是? 白二郎并不想去,但被他爹强逼着哭唧唧的爬上了驴车,惹来白善宝和满宝的一致鄙视。 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真不害臊。 对此,白太太很不理解,她很心疼儿子,忍不住就和婆婆说,想让婆婆替儿子求求情。 结果白老太太刚开口,白老爷就道:“娘,我这是为孩子好,与其留家里斗猫招狗,不如出去见识见识。” “去看一群劳丁干活儿,有啥见识?”白老太太道:“你没听二郎说吗,周家人去是去挣钱的,哪是要做什么文章?两个孩子才多大,要做什么文章?” 白老爷就道:“娘,这里头的见识大着呢,您是没看到他们记回来的册子,不然婶娘比您还心疼自家孩子呢,怎么她就让善宝去?” 白老太太这才没说话。 白老爷道:“可惜这小子不听话,两册子的笔记,除了零星几页有他的笔迹外,其余全是善宝记的,可见他有多懒。” 白老太太这下更不敢说话了,生怕她求情不成,反而惹得儿子更生小孙子的气。 周二郎他们很快就到了官道上,今天劳丁们是挖修水利,主要是挖能浇灌的沟渠,这个比修路更难。 周二郎去看了一眼周三郎,然后在周五郎的介绍下和两个差吏躬身问好。 今天大家不必问话,要空闲许多。 满宝就四处撒欢一样的收集木柴,她把一根根木柴拖到一起,然后让六哥过来拿。 周五郎已经来干过一次,知道怎么干快速,二哥在垒灶台时,他直接挑着桶去挑水。 不错,昨天他们还只拿来一个木桶,今天干脆拿来一对了。 挑了水过来,将砍好的骨头放到釜里,然后就倒水开始烧火。 其他的活儿都来得及,就是这骨头汤得熬久一点才好喝。 满宝和白善宝拖着一个大树枝哗哗的跑过来,然后丢下就跑上来凑热闹,“二哥,你们要做什么菜?” “豚肉炖白菜,豚肉炖萝卜,五文钱一勺。” 至于有没有人买就不一定了,不过没人买也不要紧,他准备也不多,打算到时给老三留一点,其余的都带回家去,家里人吃。 第100章 小主意(云起推荐票五万的加更) 周二郎准备的可比周五郎周全多了,满宝去翻二哥带来的背篓,发现里面还有一盆砍好的豚大骨,带着肉的那种。 有两条差不多一样大的五花肉,还有一条肥肥的肉。 满宝就对着它们流口水。 周二郎生怕满宝的口水滴在肉上,连忙把人给拎开,然后哄道:“等中午二哥给你肉吃。” 满宝流着口水点头。 心里想着吃的,她就不太乐意走了,于是就蹲在灶前帮忙烧火儿,其实就是看一眼火,看见火小了就告诉哥哥们一声,然后就会有人上来添木柴。 白善宝陪着她蹲了一会儿,就觉得看火不好玩,于是就和白二郎一起去浪了,他们到挖好了沟渠里去玩儿。 大吉寸步不离的跟着他们,周二郎看了一眼便不担心了。 他把洗干净的带肉大骨也放到釜里,既然知道炖汤能挣钱,而且能挣不少,那肯定得把汤弄好一点儿,最起码得多点油水不是? 周二郎把盖子盖上,然后切白菜和切萝卜。 今天他们还带来了一个小一些的釜和一个大罐子。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就把肥肉和萝卜给下到大釜里,炖了不到两刻钟,他便在一旁搭好的灶台上生火煮萝卜炖肉。 用的是釜里的汤。 这样一来,连油都省了。 做好了萝卜炖肉,他就将菜都倒进罐子里,放在火边热着,然后开始煮白菜炖肉。 等差吏敲响了吃饭的锣时,来送饭的差吏都忍不住一再看向这边,然后问同僚,“闻着味儿,怎么比昨天还香?” 两个差吏早前便晃着过去看过,知道今天周家兄弟带来了不少的肉,还打算做肉菜。 只是看一眼同僚,两个差吏对视一眼,不在意的笑道:“问过了,他们用的肉不少,一家几口都扑在这上面,不过赚点辛苦钱。” 两个人也是怕差吏把人撵走,因为周二郎今天早上暗示过,他这门生意要是能做下去,没顿的孝敬总不会少。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可以免费吃喝呀。 送饭的差吏看了一眼正围着釜的那群人,见他们有青壮也有孩子,便不再多想,把饭交给他们后道:“行了,午饭都在这儿了,我先回去了。” “好。” 大家领了各自的馍,便下意识的朝周家的灶台过去,闻着香,大家便和昨天混熟了一点儿的周五郎笑问,“今天什么东西这么香?” 周五郎就笑道:“我二哥今天多买了一些肉,说给大家伙儿煮个菜添添口味,五文钱一勺,哥哥们要是有想吃的,和弟弟说一声,弟弟给你们打。” 周二郎便接过话头,与他们笑道:“昨天多谢兄弟们捧场了,只是这天寒地冻的,人光喝汤不吃菜容易生病,昨天我这妹妹一回家就说了,心疼她三哥在地里只能啃干粮,没有菜吃,所以今天我们才准备了一点儿菜,但也不多,有想换换口味的便买一些。” “对了,”周二郎笑道:“我们下午还和昨天一样,熬一釜热水给大家泡馍吃。” 说着话,周二郎把装着萝卜炖肉的罐子盖子打开了,又把用炭热着的白菜炖肉的盖子也打开。 大家可以清楚的看到萝卜和白菜里裹着的肉片,不少劳丁都下意识的咽了一下口水。 说起来,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菜了。 香味扑鼻而来,周二郎的手艺或许很一般,但他煮菜用的是骨头汤,还放了适量的盐,菜里又有五花肉,就是再不好的手艺,有好食材,也不会难吃到哪儿去,何况他的手艺也不是那么差。 不过价格也很贵,五文钱呢。 虽然他们知道,五文钱在有菜有肉的情况下不贵,去过县城吃饭的都知道,这样的菜在县城,最起码得要十文钱。 很多人也只看着菜垂涎,没敢真掏钱吃,大多数人还是排队买汤。 然后他们发现,今天的汤油水还挺大,比昨天更好,于是他们开心了。 前面十几个人都是要的汤,没人要菜,周二郎倒也不急,他已经算好最差的情况了,大不了一份都卖不出去,到时候给老三留一些,剩下的他全带回去给家里人吃了。 他们家人这么多呢,肯定吃的晚。 也是因为算到这一个情况,周二郎没有煮很多。 白菜和萝卜都只有十来份而已。 满宝在一旁负责收钱,周二郎今天多拿了一个大勺子来,和老五一人一边,速度快了很多。 周三郎很快拿着馍过来,周二郎就让他等一会儿,从旁边的筐子里找出一个大碗,给他盛了两样菜,让他蹲一边吃去。 不少劳丁看着他碗里的菜,有家境好一点儿的,就和周二郎商量,“我不愿意只买一样,但花十文钱也太亏了,这样,我五文钱,你一样给我半勺怎么样?” 周二郎略一思索便点头道:“行。” 那人立即便掏出五文钱,正好他站在满宝跟前,顺手就把钱给满宝。 后面的人见他买了菜,也开始动起脑筋来,开始和周二郎商量,“兄弟,要不我只要半勺,你少给我点儿,算我两文钱行吗?” 周二郎:“……这,这不好算吧。” 这坏了规矩,以后还咋做生意? 而且一勺好算,反正不管萝卜炖肉多点儿,还是白菜炖肉多点儿,反正加一块就一勺,都是客人吃,客人多半不会有意见。 但这半勺,万一他觉得少了怎么办? 周二郎想着说辞,满宝却觉得这主意不错,不过她给换了个概念,“是啊,是啊,这样大家都省钱了,大哥哥,你找个人跟你合伙呗,一人出一半的钱,买一勺的萝卜炖肉和白菜炖肉,这样花一半的钱能吃两样菜呢。” 这下换对方心动起来了,问道:“可这两文半怎么算啊。” “这还不简单?我哥哥他们天天都来呢,你找个要好的,这次你出三文钱,下次再想买菜吃的时候轮到他出三文钱不就好了?” 劳丁觉得这主意好,于是转身去找他堂兄。 两个人很快挤上来,先各自买了一碗汤,然后合伙买了一勺菜。 有了他们做示范,后面便也有人学着他们一起。 现在服役都是一村一村的人集合在一起,一是有事可以互相照应,二也是为了安劳丁的心,也好管理,所以要找熟悉的人还挺容易。 要么是家里是亲戚,堂兄弟,族兄弟什么的,要么就是同村的邻居。所以合伙人还挺好找,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下少。 第101章 想要扩大 周二郎给两个差吏也留了两份菜和汤,让周五郎端去给他们,低声吩咐道:“说点好听的话。” 周五郎应下。 周五郎一走,周二郎把剩下的菜给满宝倒进碗里,把她抱到老三身边就让她吃。 满宝招呼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 白善宝和白二郎玩了半天,肚子也饿了,跑过来一看,道:“我们的食盒里也有肉!” 周二郎就笑着替他们把饭菜给热了,然后三个孩子凑在一起吃。 周二郎将釜里的大骨捞出四块来,带着不少肉的那种骨头,三个孩子各一块,然后给了老三一块。 周二郎小心的避让着人,然后和老三道:“里头还有几块肉,晚食我们就不做菜了,那肉连着的骨肉给你就着水吃干粮。” 周三郎应下,问道:“明天你们还来吧?” “来,我不来,老五他们也会来的。”周老二低声道:“我本来以为大家家里都不富裕,这桩生意不好做,谁知道也不差。” 周三郎就小声道:“这两天活重,大家肚子里没油水,上面又催得紧,别说他们,就是我,手上要是有铜钱,我也会买一些吃的。” 周二郎点头,就小声和周三郎说,“所以我说,挣钱的应该不止你们这一处,我想回去和爹娘商量商量,明儿我带着你二嫂找其他段的劳丁试一试,这边就交给老五他们,离服役结束还有五十来天呢,要是一天都能赚上两百文,两拨人就是四百文,十天下来就是四千文了,那五十天就是……” 周二郎有点儿算不出来,白善宝在一旁快言快语的道:“两万文。” 满宝慢了一步,但也哇的一声,道:“我们家发大财了。” 周二郎忍不住笑眯了眼,“希望每天都能有这样好的生意吧。” 周三郎心头也火热起来,道:“那下午你们别留在这儿了,还是赶紧回去商量吧。” “不用,都应承了人家的事,说什么也得做好,不然下次谁还喝你的汤,吃你的菜?” 周二郎只就着热汤吃了一块干粮,并没有吃肉。 他把所有带肉的骨头都捞出来放小釜里蹲着,留待晚食给周三郎吃,而大釜里也加了水慢慢熬着。 等晚食的时候,白送了大家一碗略带油花的开水后便收拾东西回去。 他没有算账,但也知道今天赚的比昨天多。 他叮嘱周五郎,“这菜不能做多,以后就做这样的量就行,劳丁们也不是谁都舍得天天吃菜的。” “除去给三哥和差吏的,也就卖出来二十来份,他们一百来人呢,这点菜哪里够?” 周二郎坚持,“够了,听我的,啥东西多了都不值钱。” 满宝也点头,“肉菜太贵了,刚才一个大哥哥说了,说他家攒钱好难好难的。” “所以你就把肉给他吃了?”周五郎提起这个就生气,“我都没得吃呢。” “没给肉,给的萝卜。”满宝控诉的扭头看向周六郎,“肉肉,被六哥吃了。” 周二郎就拍了一下老六的脑袋,“你还抢幺妹的肉吃。” 周六郎嘟囔道:“是她给我的,我没抢。” “你对着她的碗流口水,她能不给你吗?” 满宝就吸了吸口水道:“二哥,我们从大集上回去吧,顺便买点肉回家吃。” “买啥肉啊,你今天不是吃了吗,要想吃,明天跟你五哥一块儿去,再给你吃。” “那娘没有,爹没有,嫂子们和侄子侄女们没得吃呢,要买回家一起吃,”满宝道:“娘要补身体的。” 周五郎也有点馋,提议道:“要不二哥,咱还是买点回去吧。” 周二郎看向他,“你出钱?” 周五郎舍不得,道:“咱今天不是赚了钱吗?” “得拿回去给娘记账呢,你赚了这么多钱,一顿肉钱都舍不得出啊。” 周五郎就是舍不得,因为除了存在满宝那里的钱外,他留在身上的钱全都被老爹搜刮去了。 周六郎也是如此。 满宝就在自己的兜里掏了掏,其实是从科科那里把自己的钱拿出来,她喜滋滋的道:“我出!” 周二郎就觉着这丫头忒傻了,劝道:“满宝啊,以后在外头,要是遇到让你掏钱的人,那一定是坏人,你可不能傻傻的掏钱,知道吗?” “那二哥是坏人吗?” 周二郎:“二哥当然不是坏人了。” “那二哥你掏钱!”满宝又把自个的钱给收回去了。 周二郎噎了一下,不过他还是点头了,拐道大集买了点肉回去。 不是豚肉,而是羊肉。 满宝高兴得不行,她觉得羊肉比豚肉好吃。 周二郎就觉得,妹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机灵了,好多话都糊弄不住她了,以她现在娇养的状况,看来还得多赚钱才养得起她呀。 于是回到家后,钱氏看到肉,还没来得及说他们,周二郎就道:“娘,我打算明天和老五分开,带着二丫她娘另找一段劳丁做这门生意。” 钱氏就蹙眉,“怎么,你不能跟老五一起做?” “不是,娘,今天我们煮的汤和菜都卖出去了,我就想着,这边能卖出去,没道理其他地方卖不出去,我们分开做,那样赚的钱不是双倍的吗?” 钱氏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皱眉道:“你打听清楚地方了吗?” “打听清楚了,我问过管着老三的差吏,他们说,他们那一段过去十里的地方也有一处,人数和这边差不离,距离白马关镇更远,距离县城也不近,他们也和老三他们一样,吃的是冷馍,喝的是冷水,通段下来,位置最苦的就是他们这两拨人了。” 钱氏就颔首,“你既打听清楚了,那就去试一试,只是,家里的釜就这么些,你们怎么分?而且村里就村长家有辆板车,你们又怎么去?” 周二郎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一时也苦恼起来。 满宝就在一旁叫道:“我们再买一个大釜,也买一辆板车呗。” 钱氏瞥了女儿一眼,道:“这生意还没做呢,就往外支这么多钱……” 满宝道:“不多,不多,磨刀不误砍柴工嘛,二哥算过了,我们能挣两万文呢。” 钱氏忍不住乐,“傻孩子,未来的事哪里看得到,万一中间出点事怎么办?万一生意不好了怎么办?怎么能以今天的收入就算出将来能赚到的钱了呢?” 第102章 借呀 钱氏不愿意冒太大的风险,但不是一点风险也不冒,她权衡了一下,最后决定拿出钱来买辆板车。 因为家里缺这个,而且自满宝上学堂后,她外出的机会越来越多,家里有辆板车也方便点儿,就算这门生意做不下去了,板车也能继续使用,不亏。 却不是很愿意买大釜,她道:“家里有一个大釜烧水,还有一个比较小一些的,炖菜煮东西也都齐全,再买一个回来,以后用不着了岂不浪费?” 她道:“一个大釜得三百多钱,如果生意都像今天这样还好,若是不像呢?” 周二郎就苦恼的问,“那您说怎么办?我和二丫她娘总不能空着手去做不是?” 钱氏略一思索便道:“这生意也不是一天就能干起来的,你总得先去看一下地方,也要和那边的差吏打一下招呼,这样,明儿一早你就去你大舅家走一趟,问他借个大釜,提上两斤肉,就说借两个月,再和你二舅说一声,这两月就劳烦他照应一下你大舅家用热水。” 钱氏精打细算,“家里盆盆罐罐的不少,你多带一些,也是能架在火上烧的。” 周二郎高兴的应下,只要有办法让他把这门生意做起来就行,他其实也不是很想花钱的。 满宝则觉得这样太麻烦了,还和五哥商量呢,“这么麻烦,还不如我们拿了钱给二哥买呢,最好买一大一小两个釜,小的能炖菜,大的就熬汤。” 周五郎看着她,默默地背过身去不理她。 满宝就坚持坐到他身前,周五郎捂住袋子道:“你别想,娘说了,这是浪费,以后咱要是不做这门生意了,东西不是没用了?” “没用了再卖出去呗。”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刷干净了和新的一样。” 周五郎就以一种看傻瓜的表情看她,“谁家的釜不是一用就是一辈子,有的人家用得仔细,祖传父,父传子的就这么用下来了,谁会把家里的釜给卖出去啊,你就是卖,人家也不买呀。” 满宝不信,“要是这样,那造釜的人怎么生活?” 周五郎噎住,然后蛮横的道:“我不管,反正我不出钱。” “五哥,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五郎就红了脸,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们,就小声和满宝道:“我要自己攒钱娶媳妇。” 满宝惊愕的看着周五郎,挠了挠小脑袋问,“五哥,你想娶媳妇了呀?” “那倒没有,但不是你说的吗,人得想得长远一点儿,我想了想,我更长远一点的就是娶媳妇,更更长远的就是生娃娃,大哥和二哥都说家里现在精穷了,虽然说四哥犯了错,爹娘要罚他,可却不可能不给他娶媳妇。”周五郎都把哥哥们的话给记心里了,小声和满宝道:“四哥要说亲,低于五两银子是不可能的,他的名声现在不好了,我听见二嫂和大嫂说,没有八两银子,恐怕四哥说不着好姑娘。”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道:“这么多钱,我们家这么多人,没病没灾的情况下至少得存两三年,然后你也看着了,我和四哥六弟住一块儿呢,要娶亲就得建房子。” 他道:“我估摸着,家里要是建房子,肯定是连着我和老六的那一份一块儿建,这要的银子又不老少了,要是指望着家里给我说亲,我估摸着得七八年以后了。” 满宝也跟着掰手指头算,深以为然。 周五郎继续道:“而七八年以后,我都过二十了,唉,等我到了那个岁数,一起玩的人孩子都能去打醋了,我要说亲肯定又难了,彩礼又得出高才行。” 满宝满脸的惊奇。 “我耽误了,老六也就耽误了,咱家就这样一拖二,二拖三的,得多少年才能熬出头?”周五郎一脸的忧虑,“我估摸着,家里的人没大病大灾,四哥也不再赌,都得十二年才行。可十二年以后,大头都二十一了,大丫也二十了,他们要不要娶媳妇,要不要嫁人?” 满宝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道:“天啊!!!”科科,五哥说的一定不是真的。 系统算了算后道:“你五哥算的还真不错,如果倚靠宿主家里前三年的平均收入来算,他算得没错。” “难道这就是你说的蝴蝶效应?就因为我四哥赌输了一次,所以我家就一世都不能起来了?” “宿主,别忘了,你是方圆百里内第二聪明的人,现在孩子学习知识,你还拥有我,你的未来是不可估量的,同时,你的家庭也是不可限量的。” 满宝的关注点却不同,她不满的道:“不是方圆百里最聪明的吗?怎么是第二聪明了?” 科科拟声的轻咳一声,道:“因为白善同学来了。” 满宝嘟了嘟嘴,心里有些不高兴,于是等周四郎乐滋滋的从白家干活回来后,满宝就开始指使他干活儿,一会儿说院子脏了,要他扫,一会儿说她要洗澡,要他给打水,一会儿又说要骑脖子…… 周四郎前面还算顺从,毕竟没察觉出来,但他很快就发现不对了,不高兴的放下木桶道:“满宝,你故意折腾你四哥是不是?不知道我干了一天活儿累啊。” 满宝就冲他哼了一声道:“我也干活儿了,我也累,我赚的钱还比你多呢,你欠家里的钱啥时候能还?” 周四郎噎住,将她抱起来放到脖子上,吼道:“好了吧小祖宗,你要去哪儿,指!” 满宝居高临下的看着院子和外面的路,立即高兴起来,一手抓住他的手,一手往前一指,豪气万丈的道:“前面,我要出去玩儿,驾!” 老周头看了闺女一眼,问周五郎,“明儿满宝还跟你们去吗?” 周五郎还是很希望满宝去的,就算她去那里啥都不敢,蹲在那里他也觉得安心许多,于是连连点头。 老周头就问,“她的文章写出来了?” 周五郎哪儿知道啊,反正今天就没见三孩子拿过笔,他有些心虚的道:“应该快了吧。” 老周头就道:“那明儿再去一天,后天留家里好好写文章,读书人总往外跑像怎么回事? 第103章 找活儿 周二郎从钱家借回来了一个大釜,又举一反三的去二舅那里借了一个小一点的釜。 钱氏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周二郎就乐滋滋的,然后从钱氏那里拿了钱去县城买板车。 钱氏和村长家打探过买板车的钱,但这会儿还是多数了一百文给他,道:“权当预防,要是能在八百文内买下当然更好,要是不能,多花一点也可以。” 这一下就去了家里大半的存款,钱氏叹息一声,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满宝一想到自己家要有车了就高兴,她觉得赚了钱就得花出去,那才是钱,不然放家里不用,那就只是一堆铜而已。 所以她还安慰钱氏,“娘,你放心,我们一定能挣很多很多的钱。” 钱氏虽然没抱有像她那么大的期望,不过还是对小女儿笑开了。 板车在农家算是大件儿了,其价值都快赶上半张床了,一张床可以真的能用一世,还可以祖传父,父传子的,咳咳。 所以周二郎把板车推回来时,一脸的喜气洋洋,车上还绑了两条细细地红布条。 村里的孩子跟着凑热闹,跟在后面哇哇的乱叫着,等下午满宝从地里回来时,第一件事就是冲去看他们家的车。 她还爬上去,让周五郎推着她在院子里逛起来。 见小姑爬上去了,一直被勒令不准乱爬的大头等人也纷纷爬上去。 周家上下都洋溢着欢笑。 周二郎虽然野心勃勃,但他素来谨慎惯了,也没敢买太多的东西,第二天和周五郎上大集去买肉时,便酌情的比周五郎减少了一点儿。 毕竟那边是新的地方,还不知道行情怎么样。 满宝今天不能去了,但她自有自己的主意,悄悄的叮嘱周五郎,让他买鸡蛋去卖,“中午不卖,晚食的时候可以煮了卖呀,一文钱一个,这样他们也有一个菜吃。” 因为满宝出的主意都好,于是周五郎决定听她的,于是去大集时悄悄买了一篮子的鸡蛋,也不多,三十个而已。 当天下午,周五郎是一脸笑容的回来的,他和周六郎一回来就把装着钱的布袋给母亲算账,然后悄悄的找到满宝,掏出三十文钱乐道:“真的有人买呢。” 满宝很惊讶的看着他手里的钱,“五哥,你怎么不把钱给娘数?” 周五郎道:“这点小钱我也自己攒着,反正娘又不知道我们还卖鸡蛋。” 满宝以一种怜惜的目光看着他,“五哥,但是三哥知道啊,娘现在不知道,等三哥回来了肯定知道呀。” 周五郎身子一僵,心里思量了一下,不知道他让三哥替他保密行不行。 想了一下三哥老实的脸,周五郎耷拉着脑袋回去找他娘,表示他兜里还落了三十文钱,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才察觉。 钱氏已经把钱数出来了,她蹙了蹙眉,反倒觉得这三十文是多出来的,就问,“这三十文怎么挣的?” “卖鸡蛋,一文钱一个,晚食的时候卖的。” 钱氏就看了五儿子一眼,把钱收了。 周二郎夫妻回来得要晚一些,毕竟他路比较远,他的汤卖出去了,但菜剩了大半回来,算是给家里加菜了。 他道:“只要汤卖得出去,菜总有卖出去的一天,娘,这门生意能做,而且大头还是在汤上。” 钱氏点头,就看向何氏道:“明天你跟着老五他们一块儿去,老三去那儿也快十天了,你去了既能帮老五,也能看看老三。” 何氏高兴的应下。 周五郎把脑袋低得更低了。 周六郎看了五哥一眼,觉得都怪五哥,弄巧成拙了吧。 三嫂一去,他们能分的钱又少了,唉~~ 满宝却在啃骨头,周二郎可舍不得把带肉的骨头分给那些劳丁,所以是带回来的,带回来一热就给家里孩子一人一块的给分了。 她现在正啃得一脸的油,闻言给他们出各种主意,“三嫂去了就不要带干粮去了呀,直接去那里烧饼给三哥吃呗,新鲜烧出来的更好吃。” 小钱氏就若有所思,“还有两天就够十天了吧?到那会儿劳丁们也要回家拿干粮的,二弟妹,三弟妹,你们不如和劳丁说一声,你们也卖烧饼,不收钱也行,收粮。” 小钱氏做惯了吃食,对这些衡量得更准,她直觉去找了一个比较大一些的碗,盛了一碗谷和一碗麦子道:“一碗谷换一碗饭,一碗麦子换一个烧饼。” 冯氏犹豫,“会不会亏?” “不会,赚得虽然少,但他们要是都在你那儿换,一百来人呢,一天你们至少能挣下三十碗,这就够家里吃好几天了。” 冯氏心动起来,连忙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沉吟道:“行倒是行,就是会累点儿。” 满宝插话,“这有啥,善宝家的房子快盖好了,到时候让四哥去帮忙,反正他又不乐意去锄地了,让他去揉面。” 周二郎就哈哈大笑起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对,让他去揉面,小年轻,力气足。”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满宝高兴,吃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等周四郎从白家回来,满宝还给他表功了呢,“四哥,你别总说我有好主意不给你出,我已经替你找好下一次要干的活儿了。” 周四郎就问她,“什么活儿?” “跟二哥五哥他们去做生意。” 周四郎高兴起来,“还用得着我?人会不会多?” “不多,不多,大嫂提议的,又多了一门小生意。” 周四郎就乐呵起来,这样一来,他每天应该也能分一些钱,虽然钱最后也到不了他手上,但好歹名下的债会少一些不是。 然后等他知道满宝给他分派的是揉面的活儿后,脸上的笑容就垮下来了。 揉面是最累的,尤其还可能是上百人吃的面。 周四郎悲愤的去看满宝,这是亲妹吗? 是亲妹吗? 满宝一无所知,正高兴的拿了棍子教大家认字呢。她觉得自己的字有了一点儿进步,至少脑袋和身子不是分开的了,看着还挺好看的。 第104章 厉害 白家的宅子很快落成,落成的那天中午,满宝他们没在学堂里吃饭,而是跟在白善宝的身后呼啦啦的跑进新宅子里吃。 白老夫人刘氏特别大方,去县城请了厨师,又在村里请了不少人帮他们,特意要办一天流水席。 凡是来的客人都可入席吃饭,不用带礼。 作为七里村的第一号人物庄先生当然在邀请之列了,当然,满宝他们也全被叫来。 村里有一个算一个,上至能走的六十岁老妪,下至八九月能吃辅食的小孩儿,大家都来了。 当然,村民们也不好意思就空手来,或多或少带了些东西,前来帮忙的小钱氏等人也婉拒了白家给的工钱,村长的媳妇代表大家和来发赏钱的下人道:“村里的红白喜事,各家都要帮把手的,也从没见谁家就给钱的,你们家老太太既然在村子里住下了,那就是七里村的人了,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大家连忙应是,小钱氏还道:“也就是你家老太太建的房子不一般,这才建了这许多日子,我们男人才好意思拿钱,先前我小姑回家,闹着要替你们家建房子,原以为几天就能建好的。” “是啊,乡里乡亲的,谁家建房子不搭一把手?只要管吃就行,之前男人们要工钱已是很不好意思了,我们就帮着弄两顿饭,洗洗刷刷的活儿,都不用掌勺,哪里要工钱,快收回去,快收回去。” 下人显然没预料到这一点,这可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畴,只能带着赏钱回去找老夫人和太太。 郑氏显然也没想到,道:“七里村的村民倒是质朴,娘,那这钱还给不给?” 刘氏想了想道:“既然是他们村子里的习俗,那便不给了,硬给,不仅不落好,还显得生分。” 郑氏就惊叹,“这世上竟然有帮工不要钱的,媳妇记得以前在族里,就是远亲来家里帮一下忙,也是要给工钱的。” “各地和各地的习俗不一样,我们入乡随俗,吩咐厨房,将看着还像样的剩饭剩菜分类收好,回头给帮工的娘子们带回去。” 下人应下。 而此时,满宝正爬上一张高高的椅子,两脚悬空的坐在白善宝的身边,好奇的左张右望,她看到了不少熟悉的人,但没发现五哥他们,就小大人一般的叹了一口气。 菜还没上来,大家只能喝杯子里的水,于是白善宝找她聊天,“你叹什么气,是不是还因为先生说我们还不能写文章的话?” “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满宝就“唉”了一声,道:“我五哥和六哥都没来,他们肯定是去做生意去了,看来今天他们没福气吃好吃的了,我听我大嫂说,你们家还做了鹅肉,那个鹅这么这么大。” 满宝比划了一个大圆,白善宝就道:“不可能,我从没在我家里看到过鹅。” “不会错的,我大嫂从不说谎。”满宝道:“你不信,等一会儿菜上来了你看,那鹅是不是有这么大。” 白二郎听见他们说着说着就把话题给歪了,忍不住难受的给他们纠正回来,道:“不是在说你五哥六哥做生意的事吗?我们都上学好几天了,他们怎么还去?” “这跟我们上学有什么关系?我三哥在那里服役呢,肯定是要去的,不然我三哥吃你吃冷馍,喝冷水了,多可怜啊。” 大冬天的喝冷水,白二郎也是尝试过了的,打了一个抖道:“受这个罪还不如花钱代役呢。” 要是以前,白二郎肯定不懂这种事,但跟着满宝他们走了一遭,他一回来就担心自己以后也要去干劳丁。 虽然那儿是挺好玩的,但要他一天不停的挖土,他还是很不愿意的,所以他一回来就问他爹了,得知他爹用钱代役,不然这会儿服役的是他爹,以后等他大哥成年了,估计就轮到他大哥了。 知道能用钱代替,白二郎就骄傲起来了,他虽然年纪小,知道的还不多,但也知道,他们家是全村最有钱的,甚至是这附近几个村里最有钱的! 满宝也不是没和家人提过,所以她知道原因,斩钉截铁的一摇头道:“我家钱不够,五两银子呢,都能给我五哥娶一个媳妇了。” 白二郎瞪大眼,“五两就能娶一个媳妇?” “是啊,你爹今年把你大哥娶媳妇的钱拿去代役了,明年就该轮到拿你娶媳妇的钱去代役了,”满宝很替他忧虑,“以后你娶不着媳妇可怎么办啊。” 白善宝捂着嘴乐。 白二郎又惊又恐,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媳妇是好东西。 他一下就从椅子上起来,奔着他爹就跑去,正巧厨房开始上菜了,一群孩子立即拿起筷子严阵以待。 经过调查服役一行后,白善宝就不怎么挑食了,现在是看见什么都想吃。 来上菜的正好是二嫂冯氏,她看见了小姑,立即对她一笑,将手中的肉放到了靠近满宝那边的位置。 一群孩子哇的一声,纷纷看着盆中肉暗流口水,但菜没上齐,谁都没动。 在来前,庄先生给大家讲过礼仪课了,知道正确的做客就餐规则是怎样的。 庄先生坐在正堂的首桌上,往外看了一眼,见学生们都挺乖,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满意,白二郎就跑了上来,对着坐在他身边的白老爷,也就是白二郎他爹怒目问,“爹,你是不是拿给我娶媳妇的钱去代役了?” 白老爷:“……” 满宝眼睛紧紧地盯着肉,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就一边盯着肉,一边和身旁的白善宝小声道:“我五哥他们可厉害了,前天和昨天都赚了好多好多的钱。” 白善宝从不缺吃的,此时还算矜持,但见满宝这样,也觉得馋,他就艰难的移开目光,正好看着满宝问,“好多好多是多少?” “我五哥和六哥赚了有三百六十八文呢,还有大半袋子的麦,我二哥差一点点,但也赚了二百八十九文,还有好多好多的麦子和稻谷,你说他们厉害不厉害?”满宝道:“等分了钱,我也要去买鹅回来吃。” 第105章 零售 分钱的想法注定只能是想法,因为自从她收假回去上学后,周五郎他们赚回来的钱,她只有数的份,算好要交公的钱后,剩下的就是三嫂、周五郎和周六郎三人平分。 周四郎入伙后,变成了四人平分。 当然,多了一个人,收益也越来越多。 别的不说,每天卖出去的烧饼和馒头就不老少,每天收回来的麦子和稻谷从大半袋慢慢变成了一大麻袋。 当然,他们只分钱,粮食是不分的,只是会一起折合成铜板。 满宝每天都能从五哥和六哥那里接过一大把钱,替他们保管,所以她一点儿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直到有一天,她再次馋嘴,和二丫手牵着手摸到村尾周虎家里,想要买一只鸡时,科科突然道:“宿主,你的积蓄就只剩下六十文了,买完这一只鸡你剩余的钱应该就够买几颗糖了。” 满宝都惊呆了,这才沉下意识去看放在系统里的几堆钱,这才发现五哥和六哥的钱已经堆了不少,而她的钱变成了最少的那一堆。 满宝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 “你不干活儿,怎么可能挣钱?”科科问她,“你还买鸡吗?” 满宝透过周虎家的篱笆往里看正在啄鸡食吃的鸡,垂涎道:“买吧。” 休沐的时候她也要去赚钱! 满宝最后还是从周虎家里买了一只鸡,当天晚上,周家吃到了鸡肉,满宝碗里照旧放着两个大鸡腿,她和周五郎道:“五哥,你挣了钱都不分给我。” 周五郎理所当然的道:“你去上学呢,又没跟我们去卖汤和馒头,怎么分你?” 满宝哀伤的叹了一口气,扭头和她爹道:“爹,我没钱了。” 老周头埋头吃饭,随口应了一声而已,没钱才好呢,总算把小闺女的钱都吃完了。 老周头感觉胃口好了许多,决定今晚多吃半碗饭。 满宝觉得自己应该有些食不下咽的,但奇迹的,她胃口也很好。她和她爹道:“爹,我们休沐了要去县城。” “去县城干啥?” “挣钱,”满宝道:“不挣钱没肉吃,我想吃鹅肉。” 老周头总算把头抬起来了,看向小闺女,“现在鸡已经堵不住你的嘴了?” 满宝流着口水道:“鹅肉好吃。” “那是人家请来的大厨做得好吃,”老周头道:“换一般人家做的可不好吃。” “那我们也请大厨。”满宝为了一口吃的,是很舍得的。 钱氏就给她夹了一筷子白菜,道:“快吃吧,想请大厨,等你挣到钱再说。” 满宝再次重申,“等休沐我要去县城。” 可家里每个大人都很忙,谁有空带她去呀? 周大郎夫妻和周二郎夫妻搭伙一块出摊,每天能往家里带回三百多文的铜钱和一袋的粮食;四五六和三嫂也搭伙出摊,每天带回来的钱比周二郎他们还多一点儿。 两边摊位算在一起,每天能给家里挣六百文,谁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带满宝去县城。 满宝就叹息一声,只能去找白善宝,现在他有一个固定的下人跟着他,就是大吉。 大吉今年二十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稳重能干,很得白老夫人的看重,家里又给白善宝配了车,咳咳,虽然是驴车,但也可以横行乡里了。 满宝就邀请白善宝一起去县城。 白善宝已经和其他同学约好那天要一起去挖荷塘了,所以不太想去,“县城有什么好玩的?” 满宝仔细想了想,也不觉得县城比村里好玩,但是,“县城有好多东西,天气那么冷,又快要过年了,你不给你祖母,你娘买些东西吗?” “我祖母和我娘不缺东西。” “那也得买,这是你的孝心,”满宝有些羡慕他祖母和娘亲,道:“我也要给我娘买东西。” 白善宝一想,觉得有道理,便道:“行吧,那我们一起去县城。” “太好了,我要把我侄子侄女也带去,这样我们人多,不会被欺负。”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 但转过身满宝却是这么和大头大丫他们说的,“五哥和六哥他们赚钱不带我们,我们也自己赚钱,不带他们了。” 大头就问,“小姑,我们能卖什么赚钱?” “糖呗,我们又不会做菜,只能拿糖去卖了,”满宝道:“我收集了好多好多的糖,这次我们多卖一点儿。” 大头他们表示没问题。 休沐那天,大家收拾整齐,大头和大丫各自背了一个小背篓,里面都是用裁好的油纸包好的糖,一包五十颗,不多也不少。 大吉赶了驴车在村口等着,大家哗啦啦的爬到驴车上,为怕孩子冷,白家给白善宝带了一床被子。 此时六个孩子就你靠着我,我挤着你的坐在驴车的最中间,被子圈着他们,暖和得不得了。 大吉赶着车把六人送到县城,睡了一顿回笼觉的六个孩子揉揉眼睛下车,满宝激动的手一挥,“我们先去县衙!” 大吉忍不住看向满宝。 白善宝打着哈欠跟她走,问道:“卖了糖你要去干嘛?” “去给娘买东西。” 傅家的门房好久不见周家的小孩了,后院的小丫头还来过几次问,此时一见他们便立即叫了人往后院传话。 二小姐身边的大丫头很快出来,看到满宝,她有些不满的道:“你们家也真是的,约定好了隔一天来一次,你们就叫人传个信说家里有事就不来了,可什么事要这么久都不来一趟?” 满宝就道:“县太爷要服役,我哥哥去服役了,家里好多活儿,我五哥走不开,我们年纪太小,不能出来,姐姐见谅。” 她道:“我知道,以后我们要出来也不容易,所以这次我带来了好多糖,你们要不要多买一些?” 满宝推荐道:“快要过年了,你们家小姐要不要多买一点,留着待客?” 小丫头犹豫了一下道:“你们带了多少?” 大头和大丫立即把背篓放下,让她看里面包得好好的糖,满宝还道:“如果你们买得多,我一袋愿意少五文钱给你们。这一袋子就是五十颗。” 小丫头便心动起来,小姐当然是不在乎那五文钱的,但她在乎呀。 她道:“你等一下,我进去问一下小姐。” 第106章 存不下钱 小丫头这一去,却把他们小姐带出来了,还不止一个小姐,傅家俩姐妹都过来了。 傅二小姐看了一眼跟在满宝身边的大头等人,目光落在白善宝身上,但也没多看,她年纪比他们都大呢。 “满宝,你们在家都忙什么呢?”傅二小姐觉得满宝很机灵,虽然年纪小,她却很喜欢和她说话。 她没有出门,就站在门口里和门外的满宝说话。 满宝掰着手指头告诉她,她这段时间有多忙。 傅大小姐听说满宝在读书便也认真的看了她两眼。 “那你过年前还来不来?”傅二小姐道:“过年我们家要来好多客人,我好多朋友都会来,我正想年前买一些糖呢。” “来的,要来买年货。”满宝道:“那过年前你们不吃吗?” “吃的,那你给我们留下十包吧。”她道:“我祖母他们都回老家去了,堂姐他们也都走了,我们吃的不多。” 满宝应下,但这也不算少了,四百五十文呢。 小丫头看了满宝一眼,数了四串半的钱给她,满宝抓了一把糖果送她,继续和傅二小姐聊天,“你们家过年都是怎么过的?” 俩人闲话说了许久,最后两位小姐站累了,而满宝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告辞离开了。 剩下的糖,大头和大丫等决定拿去集市上卖,大丫和二丫之前为了卖花篮没少来县城,所以和那些小朋友还挺熟。 不过一文钱一块糖未必有人舍得吃,不过他们还是要试一试。 至于降价,他们从没想过,因为这边降价了,那傅二小姐不就买亏了吗? 傅家的生意才是固定的长久生意,满宝自己都知道这一点儿,因此要求大头他们一定不能降价,宁愿卖不出去留到下次。 白善宝对于做生意这种事还是有些兴趣的,拿了一包糖体验了一下,然后在快中午时和满宝一起逛到了书铺,俩人进去溜达了一圈,出来后白善宝便买了不少东西,其中还有两本书。 满宝的钱是买不起书的,所以她一文钱都没花出去。 一转身就带着白善宝去了布庄,“我要给我娘买布料和棉花。” 白善宝摸了摸怀里的荷包,问道:“我也要给我祖母她们买这个吗?” “你祖母和娘亲缺衣裳穿吗?” “不缺。” “那就别买了,得缺什么买什么,这样他们才开心。” 白善宝仔细想了想,道:“我祖母她们什么都不缺。” “真好,”满宝羡慕了一下后道:“那就换成她们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吧。” 白善宝认真的道:“他们喜欢我。” 满宝哈哈大笑,“那你把你送给你祖母和娘亲好啦。” 白善宝觉得这样不好,这样相当于他什么都没买。 他跟在满宝身后转悠,看她仔细的挑选布料,说她娘不喜欢这个颜色,她娘不喜欢太细的,便道:“你觉得我祖母和娘亲会喜欢什么东西?” “如果是我,我喜欢吃的!” 招呼俩人的布庄老板娘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忍不住笑道:“小公子的钱要是够,那可以给长辈买些首饰,这女人啊,就没有不喜欢首饰的。” 满宝抬起小脑袋问,“什么是首饰?” “就是戴头上的珠花,金簪,银钗什么的。” 满宝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脑袋,她的头发毛绒绒的,因为她爹坚持头发是靠血来养着的,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剪头发,还说她七岁之前不用特意蓄发。 不过现在是冬天,满宝已经好几个月不剪头发了,此时头发刚盖住脖子,周家上下都没有金簪银钗,头上只用木钗束发,所以她不知道原来还有首饰吗? 满宝和老板娘比划了一下她娘的身量,快速的裁了一块布,又买了两斤棉花,这便兴奋的要和白善宝去看首饰。 跟在后面的大丫将布料和棉花放背篓里,跟着他们去了隔壁银楼。 但大丫他们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一时没敢进去。 满宝却浑然不觉,还拉了一把大丫,大家一起凑进去看里面摆放的首饰。 满宝年纪还小,还不能理解首饰的漂亮,所以和白善宝一样双眼抓瞎,最后还是大丫提了一点参考意见,大吉也指点了一下,白善宝便给祖母和母亲各买了一样东西,成功把自己积存的零花钱全部花光了。 他还和满宝叹息,“这都是我这几个月存下来的,结果今天全花光了。” 满宝安慰他,“没事,我也把我的钱都花光了,我们再挣就是了。” “可你能卖糖,我能卖什么呢?” “那你和我一起种姜吧,还要山药,”满宝将希望都放在了这两种作物上,她也觉得卖糖来钱太慢,都不够她买肉吃呢,所以她觉得还是科科的建议更靠谱,“你家那么厉害,你可以让他们出去找一找山药的种子,如果能找到,你就在你家的院子里种一点儿,等到来年冬天就能收获很多了,不然还能种姜,我那有种子,我可以送你一点儿。” “也种我家院子里吗?” “是啊,你家就三个人,住那么大,那么大的院子,那院子空着多浪费啊,不过养鸡鸭太臭了,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还是种姜吧。” 白善宝觉得她的提议不错,点头道:“那你得帮我,我不会种。” 已经种过一次的满宝自信满满的点头道:“没问题,而且姜也挺贵的,最主要的是,它夏天就能收获啦,长得特别快。” 俩人就种姜交流了老半天,最后走着走着,发现肚子有点饿了,因为是来县城,所以白家没给白善宝准备吃的。 周家知道满宝手里有钱,也不想她大冷的天啃冷硬的馍,便也没给她准备。 最后还是满宝征求了一下大头大丫他们的意见,想要把给他们的钱拿去买包子吃。 满宝买布料和棉花去了近三百钱,剩下的钱都是要给大头他们四个平分的。 大头他们勉为其难的同意了,总不能让小姑饿肚子不是? 不过为了不让小姑再乱花钱,大头还是在买完包子后让满宝当场给他们分钱,然后再交给她保管。 大头和大丫知道,虽然钱还是在小姑的手里,但只要是分过的钱再给她保管,那在小姑的心里,那就不是她的钱。 这一刻,满宝是真正的一文钱也没有了。 第107章 种姜 满宝拍了拍自己的小兜,忧伤的叹了一口气,一回家就把布料和棉花都送给她娘,然后只郑重的和家里人宣布,“我的钱都花光啦,以后买肉的钱得你们出!” 老周头看了一眼妻子手里的布料和棉花,摸了摸烟枪暗想,可总算是花光了。 他点了点头,一转头却和几个儿子道:“以后你们出去卖汤,先留下一罐子,晚上拿回来热给你妹妹吃。” 大家表示没问题,周二郎还表示,“我们还能把底下带肉的骨头带回来给满宝啃。” 于是肉的事就算解决了。 这个时代信息传递慢,周家人跟在劳丁的身后做生意,除了每十天回家一次的劳丁极其家人知道,很少再有人知道。 事情传不到哪里去,所以头四十多天,一直没有竞争对手,他们的收入也稳固下来。 那些劳丁在第一次休息回家拿干粮时,大半人不再拿干粮来,而是扛着稻谷或麦子来,直接和周家兄弟换新鲜热乎乎的干粮,再配上一碗肉汤,就算没有菜,也足够填肚子了。 不是没有人想过也来做一做,特别是那些家里兄弟也不少的劳丁,就曾经起过心思,但想做和能做却是有着天堑之别。 多少人走到肉摊,一问价格就退缩了。 直到消息从这个村传到那个村,总算是有胆子大又机灵的人知道跟在劳丁身后做饭竟然也能挣钱。 于是开始有人推着板车出现在各段劳丁身后,自然也包括了周家兄弟最常跟着的这两段劳丁。 他们没有周家兄弟这么大的动静,多数是把做好的馒头放在篮子里保温,紧急送过来,或许知道他们来的时间短,所以特意把价钱压低了一点儿,或是把馒头做得比周家大一点儿。 于是周家的生意被分薄了。 虽然很惋惜,但周二郎也道:“能赚这么多天运气很好了。” 周五郎的心被养大了,道:“那我们还去吗,这一天就两百两文,菜完全卖不出去了,买馒头和烧饼的也少了,倒是汤还能一直卖着。” “去,怎么不去,就算只能卖汤,一天也能赚百多文呢。”周大郎和周二郎可没有小弟们的眼高于顶,还叮嘱他们道:“大冬日的,回家也是窝着,还不如出去挣点钱,老四,你还欠着家里的钱呢,老五,老六,你们不是一直嚷着要买新衣裳吗,去一天一个人最少能分三十文,存几天就够做一套新衣裳的了。” 周五郎不甘愿的低头盯着脚尖,不太乐意。 老周头就生气了,敲着凳子道:“懒得你们,不想去,那就回家来,去翻地!” 大冬天,谁会去翻地啊。 满宝例行在啃骨头,和她的侄子侄女们一起,闻言抬起头来,拍着小手道:“好啊,回来帮我开荒吧,哥哥们,我觉得四哥的那块荒地不够大,我计划要种的东西都种不下,所以顺着那块地再多开一点吧。” 她道:“五哥一定是嫌弃去的人又多,赚的钱又少,所以你们轮着去吧,今天三嫂和四哥去,五哥和六哥留在家里帮我开荒,明天五哥和六哥就去,四哥留家里干活儿,这样不就好了?” 兄弟几个就看见他们爹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后点头,“满宝说的不错,如果只卖汤,你们去这么多人也是浪费,一去就去俩人就行,剩下的俩人留家里干活儿。” 他又看向周大郎和周二郎,道:“你们兄弟俩也轮换着去,没必要一趟去四个人,家里的活儿也不少呢,厨房得做一个置物架,鸡棚也得修一修……” 周大郎和周二郎虽然已经是成人,但也不太想留家里干活儿,闻言挎下肩膀来,但他们没敢将这种失望说出口,生怕他们自己的孩子有样学样。 老周头越安排越觉得这个方法好,轮着去,当天的收入除了交公,余下的就两个人分。 公中的钱没少,还每天多出四个劳力来干家里的活儿,没毛病。 周五郎都忍不住抱怨满宝,“你要种什么,四哥那块地可不小了,种山药用得着这么大的地吗?” “还有姜。” 周五郎道:“这么贵,能不能种得活还不一定呢,你的心也太大了。” 满宝就哼哼道:“我一定能种活儿。” 为此,满宝还拿着姜块去找白善宝,俩人翻了好多书,都没在仅有的农书中找到姜块的种植方法,满宝这段时间看了这么多的书,气得两眼发昏,道:“这么重要的姜竟然都不写要怎么种,哼,他们不写,我写。” 说罢自己从系统里抽出好多白纸,直接折起来裁剪,然后让大嫂给她缝起来,她就捏着毛笔歪歪扭扭的在头页上写下“生姜”两字。 她决定自己来写,科科说过,只要观察得当,记录好种植日记,就可以把姜块的种植方法写下来了,何况,科科那里的词条上是写有基本的种植方法的。 商城里的客服也会回答她的种植问题,可是,什么营养液,什么肥料,她全都不懂,科科也说那些东西是她这里没有的,所以他们这里的种植方法还是得自己摸索。 满宝和白善宝如今都是穷小孩儿,对赚钱很有热情,于是白善宝很大方的把他院子里的花圃都清空,然后在里面埋上了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姜。 偶尔来找儿子的郑氏看着俩小孩撅着屁股在花圃里玩得认真,就有些纠结,虽然种在花圃里的花不是多珍贵,但也是不容易种下去的,怎么就给挖了? 俩小孩劳动得一身的泥,最后满宝还将拔了的花株敲掉根部的泥土,给轻轻地摆在土上,一本正经的和白善宝道:“天太冷了,得给他们保暖,用稻草和麦草最好,明天我给你抱一把来。” 白善宝也一本正经的点头,然后殷勤的给它浇水,晚上临睡前,想到院子里的姜块,又爬起来给它浇了一遍水。 春节将至,气温开始略微回升,满宝重在菜园里的姜块竟然发芽冒出来了,满宝高兴得不行,当天就跑来白家,问白善宝他的姜块发芽了没有。 俩小孩蹲在花圃了半天也没出芽,最后俩人忍不住把土给挖了,然后就看到本来鼓鼓胀胀的姜块变成黑乎乎的了,一戳,它就软了下去,显然是坏了。 第108章 炒菜 俩小孩瞪大了眼睛,连忙把其他的姜块也挖出来了,当时种下去时为了能准确的找到它们浇水,他们还在上面做了记号呢。 所以特别好挖,把所有的姜块都扒拉出来,发现除了还有一块要死不死,也没发芽外,其他的都变成黑的了,轻轻一掰就掰开,然后里面似乎是黑色的棉絮一样,显然已经坏得不能更坏了。 满宝还罢,白善宝却忍不住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姜就种在他的院子里,每天早上起床他要看一下,睡觉前也要看一下,他对这些姜已经有感情了。 白善宝哭得有点惨,抱着他的姜哭得眼睛红肿,满脸是泪,满宝就用全是泥的手给他擦眼泪,让他看起来更凄惨了。 科科道:“这是水浇多了,你问一下他,他这到底是浇了多少水啊。” 白善宝哭着道:“我想让它们快点发芽,所以我早上浇一遍,下午下学回来浇一遍,晚上临睡前浇一遍,花花草草不都爱喝水吗?” 满宝觉得他真笨,“它会涝死的,我家在河滩边又块地,每年种东西都发愁,就是因为春天种下去,五六月那儿雨一多就涝,种豆子,豆子会坏,种水稻,水稻会被冲垮,你怎么能浇这么多水呢,我的姜种下去,好几天才泼一点水呢。” 那还是她想起来才浇水的,她想不起来的时候根本不浇,结果它全发芽长出来了。 满宝是不可能承认自己是懒人有懒福的,她觉得这是因为自己懂得多,知道怎么种姜。 于是她从系统里又掏出了两块姜,和白善宝道:“我们重新种一次吧,这次别总给它浇水了。” 白善宝吸了吸鼻子,和满宝一起把这两大块姜分尸了,哦,不,是切块了,然后埋好。 他问,“要是我忍不住浇水怎么办?”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出坏主意道:“你要忍不住,就叫人给你准备一些花肥,你每次忍不住要浇水的时候就给它撒一点肥,姜喜欢肥。” 白善宝可不知道花肥是什么,却觉得这名字好听,于是点头。 等到第二天他才黑着脸找到满宝,“花肥有点臭。” 满宝就捂着鼻子离他远远的,问道:“你今天洗澡了吗,身上是不是也臭?” 白善宝气坏了,就冲过去要抱她,“我臭不臭,你闻一闻不就知道了吗?” 满宝吓坏了,转身就跑,两个孩子你追我赶的跑着,不一会儿就嘻嘻哈哈的抱在了一起。 然后满宝就带他去他们家的菜园里看了姜,展望道:“它现在发芽了,等以后会越来越大的,等到夏天就能挖出来拿去卖了,到时候挣了钱我请你吃鹅肉。” 白善宝对吃的没有执念,想了想道:“那等我挣了钱,我给你买一支好笔。” 俩人一言为定的说好。 因为白善宝承诺送她礼物,满宝就自觉俩人更亲近了一些,于是把家里准备好的山药种子也给了他两颗,道:“山药也能挣钱,而且特别好吃,我的朋友说,炒着更好吃,可我不知道什么是炒,我就知道炖。” “我知道,炒菜嘛,你要想吃,来我家好啦。” 满宝流了一下口水摇头,“我娘不让我在外面吃饭。” 白善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道,“那明天我让大吉来给我送食盒,到时候我请你一起吃。” 满宝这下狠狠地点头了。 白善宝自入学后都是跟着学堂里的学生一起吃喝,刘氏不想孙子特殊,生怕他被人孤立。 好在山村里的孩子心思单纯,并没有孤立这种事,最多是调皮爬些树而已,所以刘氏偶尔也会让大吉给白善宝送食盒过去,让他补充一下营养。 白善宝从不护食,他觉得好吃的都会和朋友们分享,作为他的同桌,满宝是吃得最多的。 这次也一样,满宝第一次知道菜还可以炒,她吃得津津有味,就道:“回家我也要我大嫂这样做。” 白善宝点头。 科科却道:“你家做不出来。” “为什么?” “因为你家没铁锅,”科科道:“炒菜需要铁锅,而铁锅不便宜,你娘一定不舍得买。” 好吧,她娘不舍得的东西多了,满宝挎下肩膀,于是挣钱以后需要买的东西又多了一样,那就是铁锅。 为此,满宝还特意跟着白善宝回他家里看了一下铁锅长什么样,顺便参观了一下他们家的厨娘是怎么炒菜的。 满宝全程吸着口水参观完,实在是太香了。白善宝被她带得都有些饿了,也连连吸着口水。 厨娘看着乐得不行,每样菜都盛出一些来给他们吃,于是当天傍晚满宝是挺着小肚子回去的,吃得太多啦。 家里的气氛有些凝滞,满宝敏锐的感觉到,就摸着小肚子溜到正屋里去,正在说话的钱氏停下话音,招手和她问道:“明儿你们就不去上学了吧?” 满宝应下。 “放假到什么时候?” “十七,先生说了,过完元宵他就回来上课。” 钱氏点了点头,道:“后儿是小年,明儿你哥哥他们要去县城买年货,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去?” 满宝已经和四哥商量好明天要去山里挖那些肥肥的泥土回来填他们的荒地了,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我不去了,大哥和二哥带五哥去吧。” 给傅家的糖就让五哥带去好了。 周六郎也想去,于是一直趴在门口偷听的周六郎便也溜了进来,悄悄地捅了一下幺妹的小腰。 满宝差点扑到钱氏怀里,好在她稳住了,头也不回的道:“六哥也去。” 钱氏瞪了周六郎一眼,倒没拦着,“行吧,那明天老大和老二就带着老五老六去,要买的东西多,多两个人也好拿着。” 自从老四赌输钱后,老五老六也一下长大了许多,这几个月一直在为家里挣钱,可到底是少年,压得狠了也不行,出去走走也好。 周五郎和周六郎在心底悄悄的欢呼一下,一人一边抬起满宝就出去。 满宝被他们一路抬回房间里,大头他们看见了,也立即兴奋的钻进去。 周五郎看了一眼侄子侄女们一眼,嗯,来这的都是有共同秘密的,他们立即把门关好,问道:“满宝,我们在你那儿存了多少钱了?” 第109章 生不出 满宝就拿出小账本念给他们听。 周五郎和周六郎存的钱一样多,毕竟俩人一直同进同出,赚的钱都是一样的。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大家都吓一跳,周五郎自己存下的铜钱竟然有三千六百六十文了。 周五郎自己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捂住激动的心脏道:“那,那我是不是再存一年就够娶媳妇了?” 满宝羡慕得不要不要的,道:“娶什么媳妇呀,五哥,买肉吃啊。” “你除了吃还会想别的吗,我是男人,当然得娶媳妇了。” “可四哥还没娶媳妇呢。” “四哥要还完钱还不知道要到啥时候呢,我才不等他呢,”周五郎已经计划好了,“等明年我存够了五千钱,我就让娘给说亲,再一年我就可以成亲了。” “你想娶谁?”满宝很好奇。 周五郎就摇头道:“不知道,看娘喜欢。” 满宝:“……你那么热衷娶媳妇,我还以为你有喜欢的人了呢。” 周五郎自有自己的一套想法,他道:“村里的妞都不好看,我都不要,我要从外头说,老六,等我娶了媳妇,你也得准备准备了,别不往心里去,我告诉你,只有娶了媳妇,你才算长大,日子才有保障。” 周五郎道:“你看村东头的周六叔,他就是光杆一个,你看看他过的什么日子?你要是不娶媳妇,以后你也会变成那样的。” 周六郎张大了嘴巴,打了一个抖道:“我不要!” 满宝很好奇的问,“周六叔怎么了?” “你还小,你不懂,”周五郎不理她,冲她伸手道:“来,拿出六百文来给我。” 满宝一边给他掏钱,一边问道:“你要钱来干嘛?” “那还能干嘛,当然是给自己买布料,买棉花了?”周五郎掰着手指头道:“我从小到大就没穿过新衣裳,我都快说亲了,今年过年说什么也要做一套新衣裳,还有新裤子,新鞋子!” 周六郎眼睛大亮,叫道:“我也要,我也要!” 大头大丫等全都意动起来,他们也存有钱的,虽然不多,但应该也能买一身布料了吧? 家里除了满宝外,其他人都是经年不做新衣裳的,就是满宝,多数时候穿的衣服也都是钱氏的衣服改小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更甚,因为他们两个年纪最小,穿的都是哥哥们剩下来的衣服,等到前头三个哥哥都不怎么长个子了,他们便捡四哥的衣服穿,因为周四郎还会长。 周六郎也从满宝这里取了六百文。 大头和大丫也想,但一想,明天他们又不能去县城,便跨下肩膀来,不支取铜钱了。 周四郎脸臭臭的从外面推门进来,见屋里这么多人,就皱眉问,“你们干嘛呢?” 周五郎和周六郎把自己的钱收好,道:“四哥,外面答应大头和大丫明天给他们买点心,你想吃什么,弟弟们请你。” 周四郎就挥手道:“不用了,你们留着自己买吃的吧。” 周四郎躺到床上,满宝正好也坐在床上,好奇的凑过去看他的脸,“四哥,你是不是生病了?那明天还去不去山挖土呀?” “去,不仅我去,大头他们也要跟着,你不是说山上腐烂的叶子和底下那层泥土都能肥地吗?我们都挖下来。”周四郎有些发狠道:“我就不信了!” 周四郎没有再说下去,但满宝几个却被吓住了,一时没说话,老半天他们才凑在一起小声嘀咕,“四哥怎么了?” “竟然不想着逃工了,好稀奇!” “是不是爹娘骂他了?”这话一出,大家又摇头,他们家的四哥那是既不记吃,也不记打,那是哄着训着都没用,一时改好了,一下看不住又变得懒惰和坏了。 满宝蹬蹬的跑回自个的房间,嗯,当然,也是爹娘的房间,她钻过屏风,仰着小脑袋问爹娘,“爹,娘,四哥怎么了?” 钱氏微愣后道:“没事,明天你别去山上了,山上面冷……” “不要,我就要去!” 钱氏就无奈的叹息,“算了,你想去就去吧,不过可不许着凉,生病了要吃很苦很苦的药的。” 满宝应下。 第二天便跟着周四郎上山,一路上都在观察他的脸色,周四郎觉得她的目光怪怪的,就忍不住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让她看地上,“脚下有树根没看见啊,小心摔跟头滚下山去。” 满宝就默默地收回了脚。 这座山当然不是周四郎开荒的那座山,而是隔壁一座,山上全是树,以松树居多,越往里走,地上积存的树叶子越多,满宝扒开看过,叶子下面有一层已经腐烂了,且有点灰褐色的泥土。 科科说,这层土很肥。 但这层土很薄。 周四郎难得的不嫌弃,和侄子侄女们一起将这一层土铲起来放到竹筐里,就这样铲了一大片才勉强装满两个竹筐,他这才把土挑下山去,拿到他的荒地里去。 大家帮着一起往地里铺了一层,就这样撒着下去,有不少新落的叶子也被他们铲了来,满宝用小脚将它们踩下去,和看过来的周四郎道:“等它们腐烂了,地就肥了。” 周四郎把土交给大头他们撒,自己坐在田埂上休息,问道:“满宝,书上有这么多东西,那有没有写,生不出孩子怎么办?” 满宝瞪大了眼睛,“四哥,你生不出孩子?” 周四郎羞恼道:“我本来就不会生孩子,孩子都是女人生的,我是男的,男的!” 满宝挠了挠脑袋,小脑袋特别清醒,“既然女人可以自己生孩子,干嘛要嫁人?不是说成亲后才能生娃娃吗?” 周四郎噎住,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当然是不懂生物学的,连孩子是怎么有的都不知道,所以瞪着眼睛看他妹妹,不知道该怎么说。 科科看着这兄妹俩大眼瞪小眼,就忍不住和满宝科普一下精子,卵子,受精卵等各种知识。 它昨晚是知道正房里发生的事的,因此和满宝道:“生不出孩子不一定是女性的问题,也有可能是男性的,比如男方弱精或死精等,不过当下一直认为生不出孩子是女性的责任。” 满宝敏锐的问科科,“谁生不出孩子?” 第110章 归家 科科没说话,满宝就抬头问周四郎,“四哥,是谁生不出孩子?” 周四郎也紧抿着嘴角不说话。 满宝就想,难道是我? 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三柱媳妇去年肚子好大,大嫂说是因为她怀了娃娃。 周四郎看到幺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脸更黑了,他拍了一下她脑袋,“乱想啥呢,你年纪这么小就想着生孩子的事了?没谁不能生孩子……” 周四郎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不过你还是得多看一点书,看看书上有没有法子,如果一个女人不能生孩子,那有没有药吃。” 满宝道:“去问大夫不就好啦?” 现成的人才,总比她现在开始慢慢学要快得多吧? 周四郎没说话。 到最后满宝也没能知道到底是谁不能生孩子,傍晚回去时,周家很热闹,周大郎他们买了不少年货回来,周四郎和周五郎拿着自己的钱也买了不少东西。 除了给自己买了布料和棉花外,他们兄弟俩还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给他们爹娘买了一些布料做衣裳。 毕竟有满宝在前,他们总不能做不孝顺的儿子不是? 不过就这样老周头也没给他们太好的脸色,觉得他们浪费钱,不仅给他买衣服浪费,给他们买也浪费。 照理来说,他们没成家,赚的钱应该都交公中的。 现在,老周头更有一种紧迫感,想要多掌握一些钱,钱氏虽然也有些心力交瘁,但还是道:“这三个小的,都是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也就在他们嘴边挂一束草才能引着往前走,今年以前,除了地里的活儿,他们能往家里带什么钱?” 钱氏靠在枕边道:“由他们去吧,好歹今年因着他们赚了不少钱,两个小的,算起来也不比老大他们赚的少了。” 老周头道:“那是因为有满宝给他们出主意呢,要不是满宝出谋划策,他们能做什么?” 老周头说到这里就生气,“都是闺女,聪明的聪明到天上去了,笨的又笨死。” 躺在床上,一边意识沉在系统里看故事书的满宝还一边听父母说悄悄话,一听到这话,她敏锐的从系统内退出意识,爬起来就往内室跑,“爹,娘,是不是我大姐出事了?” 老周头沉着脸不说话。 钱氏见她光着脚乱跑,就连忙把她拉到床上,半响叹气问,“满宝,你姐回家住好不好?” 满宝对大姐的印象不深,她从小是大嫂带大的,但也知道大姐每次回家都会给她带好吃的,是好人,于是点头,“好呀。” “住下就不走了也好?”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这也是大姐的家呀,她想住就住呗。” 老周头就问,“那住哪呀?在柴房那里搭个棚子给她住?” 老周头第一次当着满宝的面和钱氏发脾气,“不是我不让她回来住,老四老五老六都只有一个房间呢,家里这么多人怎么住得开?总不能她都这个岁数了还和我们老两口住在一起吧?” 然后转头对一脸懵懂的满宝道:“你娘和你说笑呢,你大姐成家了的,哪有回家住的理儿?” 钱氏便不说话。 可是第二天一大早,小钱氏刚开门便忍不住惊呼出声,门外蹲着个人。 她吓得不轻,低头一看,吓得更厉害了,“表妹!” 想想不对,又叫道:“大妹,你啥时候回来的?” 周家因为这意外闹得人仰马翻,周喜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门外的,小钱氏去扶她时她浑身都是冰冷的,冯氏和何氏不敢怠慢,连忙烧热水的烧热水,给她打鸡蛋水的打鸡蛋水。 钱氏气得不轻,在堂屋里就发火儿了,“你回来都不知道叫一声吗,站在门外给谁看?是想冻死了自己气死我们?你的心都是怎么长得,这么大岁数了都不会想吗?” 周喜低着头不说话。 满宝被吵醒,汲着鞋子往外走,她揉了揉眼睛,发现堂屋里坐着的人的确是中秋时刚回过家的大姐,她连忙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大姐,娘说你要回家住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怎么就触动了周喜,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的她突然就泪流满面,她抬起眼睛看向满宝,然后看向她爹娘,直接就从椅子上滑到地上,跪在地上哭道:“爹,娘,他们家把我休了,休了!” 老周头脸色大变,钱氏手微抖,半响才拍着桌子道:“岂有此理,这是当我们周家人都是死的吗?” 老周头直接起身,问道:“休书呢?” 周喜抖着手从包袱里拿出信来,老周头打开,发现自个不认字,就把信递给满宝,“念。” 满宝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脸懵的拿过信就读。 开头两个大字——休书! 内容就是周喜嫁进刘家八年无所出,刘家为了传宗接代,所以休妻。 老周头将信拽在手里,瞪了哭倒在地的大女儿一眼,和大儿媳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她下去换衣裳烤火,本来身子就不好,再病了……” 老周头一低头对上小闺女纯净的大眼睛,难听的话就说不出口,他咽了,然后喝了一声在外头探头探脑的周五郎和周六郎,“愣着干什么,去请村长来家,就说我们家有事找他。” 钱氏也很伤心,但很快回过神来,她看了一眼大女儿带回来的包袱,问道:“你的嫁妆呢?” 周喜低着头道:“天还没亮,他们家就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包袱都是他们收拾的,我啥都没带出来。” 钱氏点头,“好,好啊,好得很!” 周大郎几个也眼睛冒火,钱氏看向周四郎,道:“你也去,去你外祖家,把你三个舅舅和表哥们都叫来!” 休妻,就算是她女儿生不出孩子来,那也不是这么个休法,谁家会不通过娘家人的同意就把人家的闺女休来的? 周四郎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外跑。 满宝呆呆的站在周喜身边,被她拽着一只手,根本动弹不了,她知道现在不能开口问问题,不然一定会惹家里人生气的,所以她只能问科科,“什么是休书啊,为什么爹娘和哥哥嫂子们都这么生气,大姐这么伤心?” 科科道:“休书就是夫妻的一方给的另一方的休弃书,声明双方不是夫妻。” 满宝没怎么听明白,“不是就不是呗,为什么像天塌下来似的?” 科科顿了顿后道:“对于你大姐来说,这的确是天塌了,对你家来说,这也是影响很大的一件事。” 第111章 大哭 科科告诉她,这个影响会有多大。 首先是生活上的,你大姐回家得住,可你家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里,你三个没成家的哥哥一间房,你到现在都是睡在你爹娘隔出来的房间里,你大姐回来,意味着你家要加盖房子。 其次,和没出嫁的你不一样,你大姐是出嫁过的,她回家,影响深远,别的不说,你家除了你大嫂有和她共同生活过的经历外,其他两个嫂子都没有,如果姑嫂间有矛盾,将不利于一个家的团结。 最后,一个家族,一个家庭里有被休弃回来的女儿,对整个家族,整个家庭的女性打击都是巨大的,将来不仅你,你侄女们的婚嫁也会有影响。 满宝都惊呆了。 最后科科告诉满宝,在这件事上,你家不是很占理,且处于绝对的劣势。 “是吗?”满宝不信,她指着院子里越来越多的人道:“可我看不是呀?” 科科也往外扫描了一下,渐渐的沉默了下来。 村长来了,不仅村长来了,村子里的一些长老也来了,他们都是年纪比较大的人,还有跟周家关系比较近的族亲也来了。 此时他们都待在院子里,生气得不行。 钱氏没说话,但老周头说了,他黑着一张脸告诉大家,“前两日刘家让人给我传了一个口信,说我家喜还是没怀上,让我有空去把人领回来,我就想着,大过年的,好歹等过了这一个年再说,就算他们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也不能赶在过年前分开吧?可谁知道,话才传过来两天,他们刘家就把人给我休回来了,还是赶早把孩子往外赶,这么冷的天,这是想冻死她?” 又道:“喜嫁过去八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家的孩子你们也知道,就没有孬的,下得了地,进得了厨房,刘家这里里外外哪儿不是她操持着?话都不给我们周家说一声就把我闺女休回来,这是打算和我们周氏,和我们七里村结仇呢!” 周二郎道:“还有我姐的嫁妆,他们就收拾了一身破衣服给我姐带回来,我姐的嫁妆一件都没带回来,合着他们娶媳妇,我姐在他家任劳任怨八年,还得把家里的陪嫁给搭进去?” 周二郎知道,事情闹到这个份上,想要他姐和姐夫继续过下去是不可能了,只能给他姐争取点实惠。 七里村的村老,村长和周氏的族亲们也很生气,村长就问周大郎,“去叫你舅舅们了吗?” 周大郎道:“四郎去叫了,应该快回来了。” 村长就点头,道:“这事不能轻了,不然岂不是乱了规矩。” 院子里的周家五兄弟全部黑着脸点头,族老们看着就心中有数了,说到底,这种事还是得靠他们亲兄弟冲在前面,不然他们先软了,族里能帮的也有限。 好在周家兄弟够多,也够硬气。 就算是乡下,想休妻也自有一套规则在。 老周头的父亲是独苗,再往上只有一个堂叔,堂叔那一支下去的嫡支就是村长,隔了好几层了。 但老周头能生啊,他这一生生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当时取名字的时候用的就是“恭喜发财,粮余仓满”这八个字,全是美好的愿望。 周喜排行第二,只比周大郎小一岁多。 周喜嫁出去八年了,却一直没怀上,她在婆家的日子不是很好过,但也不是特别差,因为她兄弟多啊。 还记得有一年端午周喜没回娘家,周四郎就领着两个弟弟找过去,结果发现他姐姐眼角青了一块,都不用回家叫大哥他们,当时三个半大孩子就按住刘大郎揍了一顿,刘家骂了一路。 结果第二天周大郎又领着周二郎和周三郎去刘家村把刘大郎又揍了一顿,刘家这下连放个屁都不敢,然后周家把周喜接回来住了两个多月,硬是过了秋收,刘大郎跪在地上求才把人给接回去的。 就这样,刘家敢就这么轻忽的休了周喜,那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又不是没娘家兄弟的绝户。 就算是休绝户妻,那也得先通知娘家族亲,由族亲坐在一起和夫家商量,到底是休妻还是和离,休妻怎么休,和离怎么离,那都是要商量好的,就这样一纸休书的把人往外赶,这不是在赶周喜,这是把周家,周氏和七里村的尊严都放在地上摩擦呢。 老周头能答应吗? 村长能答应吗?族亲们能答应吗? 那肯定是不能啊。 别说满宝了,就是科科都惊呆了,原来古代离婚还有这么多讲究啊,他以为…… 哦,好吧,现在还不是男权至上,女性被踩到地下十八层的年代。 满宝听得直拍手,还抱住正发呆的周喜道:“大姐,你别怕,爹给你做主呢。” 周喜勉强对她一笑,心里茫然得很。 她被休的事爹当然会给她做主,但之后呢? 她该怎么办? 住娘家“ 就算她兄弟们没意见,嫂子和弟妹们未必肯,短期还行,长期下来,就是舌头和牙齿都会打架,更别说她已经嫁过一次的人了。 再嫁? 想想这八年的婚姻生活,周喜打了一个寒颤,看着天真单纯的幺妹,她忍不住悲从中来,一把抱住她,哀鸣道:“咋这么难,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 满宝不觉得过日子难,但她感受得到大姐的伤心,见她哭,她便也忍不住哭。 不过她不像周喜,哭都得憋着,她向来哭都是放声大哭,将心里的委屈哭出来的。 所以见大姐难受得哭了,她的眼泪便也吧嗒吧嗒的往下落,然后就张着嘴哇哇的大哭。 哭声吓了外面的人一跳,老周头往回跑的时候差点摔了,一回屋,见两个闺女正抱在一起痛哭,人却好好的,他提着的心放下,却气得不行,吼道:“哭啥,有啥好哭的,看把你妹妹招的,要把她眼睛哭坏了,你看我,你看我……” “行了,”钱氏横了他一眼,当着众人的面不好与他吵架,她走到大女儿身旁,摸了摸她的脑袋,叹道:“要哭就哭吧,今天哭过了,以后就不许再哭了。” 咬着嘴唇的周喜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她紧紧地抱着满宝,干脆也和她一样放声大哭起来。 周家内外一时就只听得到她的哭声了,族老们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没说话,只是心里不免怜惜几分。 周家兄弟几个都红了眼,气得攥紧了拳头,对刘家恨得不行。 第112章 不和 很快,周四郎便也领着钱家三个舅舅来了。 钱大舅和钱二舅沉着脸,进门便看向老周头,询问情况,而钱三舅则嚷嚷道:“还问什么问,我们家的闺女就这么被休回来,这是当我们是死人啊,大郎他们兄弟几个都在,直接上门去问,问问他们刘家到底是啥意思。” 钱大舅瞪了他一眼道:“你少说两句,就是去,那也得商量好了再去。” “还商量啥,这事宜早不宜迟,留待明天更说不清了,到时候喜从他们刘家拿走的东西都得扯皮,趁着现在人刚回来,包袱都没拆开,直接拿去扔到他们刘家的脸上去。” 一个族老抽了一口旱烟道:“这三舅的话糙理不糙,我觉着他说得有理,金哥你说呢?” 老周头沉吟片刻,点头道:“今天是要去,但去了要做的事也得先列出一个章程来。” 大家没意见,立时一言一语的讨论起来,首先得问清楚周家的目的。 是接休书,还是硬要跟刘家过下去,或是和离? 老周头没说话,看向小钱氏。 小钱氏就蹑手蹑脚的进屋,对刚擦干眼泪的周喜道:“大妹,爹要我问你,你还要跟刘家过下去吗?” 周喜咬着嘴唇没说话。 满宝正坐在一旁,想也不想的道:“当然不过了,姐夫都是坏蛋了,大姐,休了他!” 周喜要笑不笑,问道:“休了以后,我住哪儿,怎么过日子呀?” 满宝:“当然是住家里啦,以前怎么过日子,以后就怎么过呗。” 小钱氏看了满宝一眼,对周喜道:“这些事以后再说,爹总会有主意的,现在你只说,你到底还要不要和刘家的过下去?” 周喜咬着嘴唇半响不说话,最后才攥紧了拳头道:“我们村的吴寡妇怀了他的孩子。” 小钱氏一听就明白了,转身出去。 周喜狠狠地松了一口气,很快小钱氏又进来,低声问她,“娘让我问你,他和吴寡妇的事有实证吗?” 周喜摇头,她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偷听到婆婆和他说的话,周家人去问,他们当然不会承认。 小钱氏有些惋惜,然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再次出去了。 满宝听外面议论得那么热闹,非常想去凑热闹,但被周喜一把抓住,没能出去。 周喜对幺妹苦笑道:“大姐有点怕,你在屋里陪大姐好不好?” 满宝立即从心间升起一股豪情,她拍着胸脯和周喜保证,“大姐,你别怕,我保护你,我打架可厉害了,白善宝比我大都打不过我。” 周喜其实没怎么听满宝说话,自然没有去追究白善宝是谁,她只是不想让妹妹去听这些乌糟事,以免污了她的耳朵。 屋外,一众大人已经知道周喜的意思了,老周头又道:“休书,我周家是不可能接的,就算我家喜没孩子,但她是给刘家老爷子和老太太披麻戴孝,做过孝孙媳的。想休?想都别想,但他家这么踩我周家的脸面,我周家也不可能再把闺女给他们刘家。” 他道:“和离,这是唯一的法子!” “不错,”钱三舅更混,虽然刚才他大侄女没把话大声说出来,但他就站在旁边,是听到了的,直接嚷道:“还得要赔偿,不然我把他勾搭寡妇的事宣扬的全乡都知道,让人知道他未来的儿子是奸生子,看他们刘家的脸面往哪儿搁。” 这浑话,不说钱家两位舅舅,就是老周头都觉得难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他很忧心的避过众人和妻子商量,“真让三弟一块儿去呀?” 钱氏闭着眼睛念经,闻言道:“人都请来了,你把人撂下,看他会不会把你家闹翻天去。” 老周头就忍不住摸鼻子。 钱氏面无表情的道:“带他去吧,到了地方别拦着他,脸面这种东西,人家都放在地上踩了三脚了,自己再往上添一脚也脏不到哪儿去,能落得实惠就成。” 老周头便想起妻子年轻时候的事,他怎么忘了,他老婆年轻时候也是个泼辣会折腾的。 老周头老实的出去了,和村里的老人们定好了基调,这便和大家一起往刘家村去。 至于周喜,被留在了家里,钱氏让他们把那个包袱带去了,她觉得没必要让她大女儿去直面这份难堪,她们这些老幼病弱还是在家等着吧。 不过小钱氏却是领着两个妯娌一起去了,当然,还有族亲里不少的老婆子大媳妇,全是嘴巴特别溜的。 钱氏看着他们浩浩荡荡的走了,这才沉着脸把孙子孙女们全招来,道:“准备,准备晚食吧,晚上大人们回来要吃的。” 周喜也抹干了眼泪出来,道:“娘,您身子不好,回屋歇着去吧,厨房的事我来。” 钱氏没回去,而是量出谷来,让她碾米,又给大头拿了钱,让他去拖人到大集上买些肉回来。 满宝跟着凑热闹,只是她力气小,脚上没劲儿,只能在一旁看着,可帮不上忙。 钱氏也不避她,直接问周喜,“让你爹去老四他们那儿挤一挤,你跟娘一块儿住?” 周喜低着头道:“总不是长久的办法?” “我会让人再给你寻摸个好的,等过完年就差不多了。” 周喜脸色惨白。 钱氏就慢悠悠的道:“你别怕,这次娘给你把关,给你选个老实的,家里最好有两个年纪小一些的孩子,你多用点心,总能养熟的。” 周喜低着头没说话。 满宝看看大姐,又看看娘亲,忍不住瘪了瘪嘴道:“娘,大姐不开心。” 她不是很听得懂钱氏的话,却直接这话的意思不对,问道:“选个老实的什么?为什么还会有年纪小的孩子,有多小啊,比我还小吗?” 钱氏看了眼小闺女,道:“大人说话,小孩不懂别插嘴。” “娘亲说话不算话,你以前明明说的是,小孩不懂就要问,那我现在不懂就问了呀。” 有满宝这一打岔,周喜觉得心里好受多了,也忍不住说了一下心里话,“娘,我不想嫁人了。” 第113章 问题 钱氏拢眉,“你才二十六,年轻着呢,不嫁人在家守一辈子?” 屋里只有她们母女三人,钱氏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小声道:“现在我和你爹还在,你待家里还好,等我们没了,你几个兄弟把家一分,你跟谁去?” 满宝焦急的道:“跟我,跟我。” “你闭嘴,”钱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也是要嫁人的,你难道要带个姐姐一块儿出嫁呀,从没听过这样的事。” 满宝嘟嘴。 周喜却不是临时起意,她早想过了,凌晨被刘家赶出来的时候,她一路往娘家走,一路想着这事。 如果娘家嫌弃她丢人,不愿意要她怎么办? 进了家门,以后怎么办? 周喜流着泪道:“娘,我以前也没觉着不能生孩子就是我的错,说不定是刘大郎的问题,可现在他跟吴寡妇有种了,说明他没问题,我再嫁就只能找个带孩子的鳏夫,可娘,这样我图什么呀?” “做牛做马一辈子,是在替别人养孩子,还得让人戳我的脊梁骨,老了,养的孩子未必还孝顺,他要是我亲生的,我不管打骂都是我占理,可他不是呀,到时候就是闹到族里,也没人给我做主。”周喜发狠道:“既然都要当牛做马,还不如在家里伺候爹娘,你们要是……兄弟们不愿意我住家里,那我就在山脚下搭个棚子熬着就行了。” 钱氏闻言,忍不住痛哭出声。 满宝在一旁目瞪口呆,很不能理解。 但见老娘哭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的样子,她连忙给她拍胸口,“娘,娘……” 她不知道怎么说,因为娘和大姐说的话题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她的小脑袋没能跟上她们的思路,但她有很多很多的问题,但见娘亲和大姐抱头痛哭,她也不好问,只能皱着自己的小脸在一旁安慰了这个安慰那个。 钱氏看到小闺女皱在一起的小脸,勉强压住悲伤,她靠在枕头上顺气,她的身体比之前的好多了,不然要是以前,这样一番又怒又悲下来,早晕过去了。 但此时她的脸色也实在称不上好看,她知道,这种话题不应该让小女儿多听,毕竟孩子正是是非养成的时候,这时候要是让她这么愤怒,以后恐怕入了左性。 这么一想,她总算是理智回笼,和满宝道:“家里的事不用你,你去学堂里看看先生在不在家,问一声,他是明儿走,还是后儿走,家里要给他两条腊肉带上的。” 庄先生每年过年都会回去和他儿子一起过,但因为离开的时间不短,在离开前都要把书房收拾一下,尤其是里面的书,趁着太阳好晒一晒,把该带走的带走,该留下的留下。 满宝不疑有他,一步三回头的走了,一出门就朝学堂狂奔,打算早去早回。 科科生怕她跌了,道:“别跑了,你要是回去了,你娘还得找借口把你支出来?” 满宝还学不会边跑边跟科科说话,脚步慢了下来,边走边问他,“为什么呀?” “很显然,你见什么时候你娘让你单独跑去学堂了?都得让你侄子侄女们跟着,显然,她不想让你在家里听她和你大姐说话,所以把你支走了。” 满宝就垂着小脑袋,沮丧的往庄先生那里去。 今天庄先生没出门,此时正靠在院子的椅子上一边看书,一边晒书。 不错,晒书,他四周摆满了书,一抬头看到小弟子垂着小脑袋进来,那低落的小样子让他忍不住一乐。 庄先生招手将她叫过来,笑问:“这是怎么了,又跟白善吵架了?” 满宝嘟了嘟嘴,嘟囔道:“谁跟他吵架了,我是大人了……” 满宝心里有很多问题不懂,于是就将今天早上大姐回来的事说了,她口齿伶俐,虽然有些逻辑颠倒了,但还是说清楚了,尤其她记性又好,刚听过的话自然忘不了,所以把大人们的话给复述了一遍,包括刚才她娘和大姐说的话。 然后她特别不解的问庄先生,“先生,大姐为什么非得跟一个人才能活,她自己不能活吗?她为什么说要去山脚下搭棚子住?家里的房子不能住吗?” 庄先生看着小弟子,沉吟半响,斟酌着道:“世间女子生存不易,她没有田地,又没有手艺,自然难以养活自己。” 庄先生不好跟她讲世俗,讲流言蜚语,那样对一个小孩儿来说太沉重,所以他只能从生存上来说,他道:“衣食住行都要有所依仗才行,她嫁人了,夫家有田地,也有可劳动的人,日子虽难点儿,好歹能活下去,所以你母亲才提议她再嫁。” 满宝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她兴奋起来,道:“这个不难呀,大姐没地,让我爹分一点给她就是了,还能让大哥他们去给她开荒,多开几块,想种多少种多少。” 庄先生一噎,看着兴奋的小弟子,半响才道:“田产一般都是儿子继承的,当然,也有女方的,那得是嫁妆……” 说着,说着庄先生也觉得自己前后矛盾,他总不能明着告诉小徒弟,她爹可能会偏心,不乐意分产给你大姐吧? 庄先生轻咳一声,转而道:“你大姐名下要有田产,就得立个女户。” 这么一说,他顺了不说,回答小徒弟的另一个问题,“既然是女户,家里的房屋当然不可能分给她了,而且你家现在的房屋也少,恐怕都不够你哥哥们分吧?” 满宝没抓住重点,她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女户不能分房子,男户就可以?先生,这是律法上规定的吗?” 这还真不是,庄先生默默地看着小弟子,小弟子也默默地看着他。 半响,庄先生道忍不住叹息,“你再大一点儿就好了。” 再大一点儿,他也不至于那么难出口,虽然依旧会让小弟子受到冲击,但那时她肯定懂得更多了,了解了世俗,对这些更能接受。 就算他说她父母偏心,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出来,因为这世间的父母,哪有不偏心的呢? 尤其是面对一边是儿,一边是女的情况下。 第114章 吵架 不能离间人家的父母子女的关系,那就只能从客官上来说了。 庄先生回书房里找来了一本很厚很厚的书,和她道:“你现在还小,等你再大一点就可以看律法书了。” 庄先生翻到一页,将满宝带到身边来,让她看。 知道她现在不怎么会断句,也很难看得懂这些晦涩的条文,庄先生便只点了点书就用通俗的语言给她解释,“女子也可继承父母财产,父母给女儿准备的嫁妆就是最直接的表现。” 庄先生道:“从律法上来说,只要父母留下遗言,要将房屋给女儿继承,那么理论上来说,女儿是可以继承房屋的。” 满宝被科科坑过好多次,所以她一下就问道:“那实际上呢?” 庄先生赞许的看了她一眼,道:“虽有国法,但这种事民不告,官不究,国法之下还有族法,有家法,除非女子留在家中招婿,不然祖产一般都不会传给女子。”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什么是招婿呀?” “就是让你大姐娶个夫君回来,男嫁女娶。”庄先生道:“这是继承父母资产最简便的条件,不过你父母未必愿意给你大姐招婿。” 毕竟周家又不是没儿子。 满宝道:“我大姐可以自己挣钱,自己做房子呀,我哥哥们会帮她开荒,也会帮她种地的。” 庄先生浅浅一笑,道:“那就得立女户了,不然这些资产也落不到她名下,甚至她自己赚的钱,也落不到自己的名下。” 庄先生翻开另一页,告诉满宝:“无夫无子者方可立为女户,户死则绝,你大姐虽不是寡妇,却是和离之人,又无生育,只是太过年轻,里长未必愿意上报为她争取女户。”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没说话。 她决定等她爹回来,一定要和他说一说这女户的事。 而此时,老周头正黑着一张脸坐在刘家的院子里,刘老头一脸愧疚的压着刘大郎给他道歉,“亲家,我昨天进城买年货了,你也知道,村子离县城远,我就在我闺女家里住了一晚上,今天一回到家就听说老婆子自作主张把休书给老大家的了,我气得不行。” 他道:“老大家的进门也有八年了,虽然没能给我刘家生下一儿半女,但我们两家的关系却一直好,我既然叫人给你们去了信,便是想叫两家有空坐在一起谈一谈两个孩子的事,又怎么会赶在年节下把休书给她?“ 刘老头道:“亲家,这事是我那老婆子不好,一会儿就让大郎去把他媳妇接回来,这些事留待过年后再说,你看怎么样?” 老周头看着他冷笑,问道:“你说完了?说完到我说了。我周家的闺女不是你刘家说休就能休的,刘大郎,你别忘了,她是伺候过你爷奶,送他们出殡,守过孝的!” 说完了刘大郎,又看向刘老头,“你说要跟我周家商议,但休书总不会是你家写的吧?你家有能拿笔的人吗?显然休书是早准备好的,跟我商议却先把休书准备好,你还跟我商量个屁!” 说到这儿,老周头气得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对刘老头怒目而视,“别把你婆娘推出来,我家喜可是说了,你不在家,可刘大郎在呢,怎么,你儿子二十好几了,还听他娘摆布,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懂?你们刘家既然能干出说都不说一声,凌晨把我闺女休出门的事来,那就是已经做好跟我周家结仇的准备了,既然这样,我们今天摆下道儿来,有一说一,没必要扯这些闲篇。” 周二郎上前,一脚踹在刘大郎的膝盖窝,将他踹倒在地上,直接一脚踩在他的背上,对刘家人道:“今天的休书不算也好,刘大郎就还是我们的妹婿姐夫,把我们姐妹赶出门去,娘家兄弟总有点表示不是?” 一直在屋里装死的刘母忍不住了,跑出来推开周二郎,护住刘大郎道:“你们想干什么,欺负我儿子欺负到我们刘家村来,这是当我们是死的吗?” 周二郎冷笑一声,看着她道:“不是说被我姐气病了吗,我看这活蹦乱跳的,不像是病的啊。” 刘老头脸都黑了,气得不行,再一看周家来的人全都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便知道今天的事果然不能善了。 钱三舅终于挣脱了两个哥哥的手,紧跟着周二郎身后冲上来,掐着腰骂刘老头,“当我们眼睛是瞎的呀,姐夫,我看不用给他们废话,先把他们家给砸了给喜出气。说我们家喜不孝气她?看她这样,都比我们家喜强壮,都上岁数的人了还有这精神头,我看我们喜就是太孝顺了。” 这话很混不吝,但这会儿老周头没呵斥他。 实在是刘家欺人太甚,他们刚到,老刘头便先开口认错,然后表示刘母之所以给周喜扔休书完全是冲动之举,就是周喜一大早的顶撞了刘母,刘母被气得不轻,失去了理智才这样做的。 而他当时不在家里,正在县城办年货,这才不能阻拦。 老周头见他临了还要往他闺女头上扣屎盆子,能高兴才怪。 所以此时并不拦着钱三舅胡搅蛮缠,等他把刘家人骂顺,气得不轻后,他才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休书都丢出来了,我们周家人没这么贱,还上赶着扒着你们刘家,你们刘家也不配,不过这休书我们周家不接!” 老周头将那封休书拿出来,直接摔到刘大郎脸上,道:“她给你爷奶养老送终,你们刘家还没资格休她。” “她是不下蛋的母鸡!”刘母尖叫道。 说话的是刘母,小钱氏便顶上去道:“放屁,生孩子是我大姑子一人能干的事吗,谁知道是不是你儿子有问题?” “我儿子才没有问题……” “那我大姑子更没有,她可是看过大夫的,大夫都说她能生,你儿子却死活不乐意看大夫,谁知道是不是他的问题?” “放屁,我儿子都有种了?” “种在哪儿?” “在……” “闭嘴!”刘老头喝了一声,青筋暴突的瞪向刘母。 小钱氏却不肯放过刘母,和三个妯娌轮番挤兑她,“说呀,怎么不说,那种在谁的肚子里?” “难怪呢,我大姑子做牛做马,任劳任怨这么多年都没听见你们要休她,这会儿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休了,原来是有了奸生子。” 第115章 赔偿 刘老头气得不轻,看向老周头,“亲家,这话可不能乱说,大郎一向老实。” 老周头还没说话,钱三舅就嚷道:“老实?凌晨给老婆塞封休书,捡身破衣裳赶出门去叫老实?是不是有了奸生子,十个月后就知道了呗,我就不信,你们刘家舍得把那个孩子弄掉,十个月后,就看你们刘家是不是添丁进口!” 刘老头脸黑如锅,气得手都发抖了。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为什么这么急着要休掉周喜,还不是因为吴寡妇的肚子不能等? 刘家上下全都气得不轻,偏钱三舅是出了名的混,又口齿伶俐,加上有周二郎和周四郎在一旁起哄,刘家根本就吵过他们。 刘老头忍不住看向来声援他的族人,但他们竟然全都站在后面没说话,而院子外那些妇人兴致勃勃的围观着,并没有为他们刘家帮腔的。 再看周家带来的妇人,全都围着刘母,一人一语挤兑得她脸色发青。 这一刻,刘老头深切的觉得,儿子多就是有好处,别的不说,光吵架就能碾压对方。 周家和刘家吵了一通,老周头讲理,钱三舅和周四郎负责胡搅蛮缠和骂人,直接在有理和没理上都全方位碾压对方,直接将刘家的气势踩到了脚底,这才提出他们的要求。 休书他们是不可能接的,但让周喜再回刘家也也是不可能的,老周头说了,两个孩子要分开可以,只能和离! 周喜的嫁妆全部还回来,除此外还得给周喜同等嫁妆的赔偿。 刘家,刘家当然是不答应的。 当年周喜嫁到刘家来的时候,这一片的旱灾刚过去没两年,大家的日子都不是特别好过,但周家给她准备的嫁妆却不少。 当然,这个不少是在村子里比较出来的,当时周家给她准备了两个樟木箱笼,两套新衣裳,两床新被子,还有一对银耳环,一个细细地银镯子,以及一吊压箱钱。 现在,除了樟木箱笼还好以外,其他东西要么是旧了,要么是不见了,反正周喜是光杆回去的。 加上周家要的赔偿,他们需要还他四套新衣裳,四床新被子和两对银耳环,两个细细地银镯子和两吊钱,还得再新做两个樟木箱笼,这些东西都能够给一个儿子的聘礼了。 这是休媳妇还是娶媳妇呀? 刘家不答应。 老周头也不废话,冷笑着起身道:“不同意?你不同意,你们刘家的宗族也不答应?” 跟来的村长这才拦住老周头,看向刘老头,问道:“你不同意哪一点,还是全都不答应,说出来,我们一点一点的商议,不然这样吵着,过了年都解决不了,开春以后要下地,大家没那么多闲工夫来给你家处理这事。” 刘氏这边的族长兼村长这才站出来发话,“周村长说的不错,你心里怎么想的,说出来大家商议。” 刘老头心内火烧一样,他知道,今天谈这个刘家不占上风,因此想拖过今天再说。 周二郎人精一样,怎么会不知道他转什么心思? 见他沉吟着要推脱,便当着大家的面又踹了刘大郎一脚,还撸了袖子道:“怎么,拿不定主意,今天不想谈?那我们今天就还是他的大小舅子,老三,老四,愣着干什么,这小子把咱大姐都赶出来了,大家先上手揍他一顿给大姐出气!” 说罢,他还紧盯着刘家村的村长问,“刘村长,舅子们给姐姐出气,这个不犯事吧?” 刘村长倒是想说犯事,但这才乡下真不犯事。 谁家没女儿,谁家没姐妹? 他含糊道:“别把人揍出个好歹来就行。” 周二郎和周四郎撸着袖子就冲刘大郎去,刘大郎对他们有心理阴影,吓得连忙往他娘身后躲,叫道:“娘,救我,救我!” 刘母尖叫,“这是在我刘家,你们怎么敢,怎么敢,老头子,老头子,你看看他们周家多过分,这样的儿媳妇早就该休了……” “你闭嘴!”刘老头恨恨地看了周二郎和周四郎一眼,知道今天是不得不谈,想了想,他忍痛道:“和离可以,嫁妆,当初老大家的嫁妆一直是她自己拿着的,我们家并没有管,不过她这些年在我们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愿意凑钱给她弄一份同样的给她。” 意思是再要赔偿就不可能了。 老周头冷笑着没说话,小钱氏则上前一步道:“亲家公,我大姑子的嫁妆你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亲家母是一定知道的,当时她带进来的两床被子,除了自己用了一床外,还有一床是亲家母抱去自用的,亲家公每天躺着,都不知道被子是我大姑子的陪嫁?” 刘老头有些尴尬。 小钱氏继续细数,东西是怎么用的,再没人比周喜更清楚的了,那毕竟是自己的陪嫁,一笔一笔她全给记得清清楚楚,两只樟木箱笼,她的新房放了一个,还有一个也是被刘母拿走的,如今就在她的房间里。 当时周喜想的是,反正两个箱子她也用不了,她嫁进来就是一家人了,婆婆开了口,她总不能不给,不过钱和银耳环,银手镯之类的都是她自己拿着的,不管刘母怎么暗示,她都没给。 但这些东西,最后还是全都用了。 大部分是周喜自己去看病用掉的,还有一部分是刘家困难的时候,刘大郎和周喜商量,周喜拿出来给家里应急的。 不过这会儿,小钱氏可不管钱有没有用在大姑子身上,反正那会儿大姑子是刘家的媳妇,用的就应该是刘家的钱,哪怕是大姑子看病,也应该是刘家出钱。 所以她认为,这些钱也是刘家借的,到最后便都成了刘家借用儿媳的陪嫁。 刘家上下气得不轻,觉得周家太得寸进尺,毫不讲理。 两边从上午吵到下午,周家步步紧逼,刘老头勉强守住底线,不敢多后退。 实在是,他们家除了老大,还有老二没成亲呢,总不能为了给老大休个媳妇,给出娶媳妇的钱,他过后可还要再娶呢。 钱三舅不耐烦的嚷道:“你们刘家不愿意也行,休书我们不接,和离书你们暂时也别想,拖个三年五年的,我们的丫头不急着嫁,我倒要看看你们刘家的野种是不是也能在肚子里待个三年五年再出来!” 第116章 议定(五一加更) 刘老头胸中的那口气突然就泄了下来,他看向坐在他对面不说话的老周头,便知道他也是这个意思。 两家到底做了八年的亲家,他大概也了解老周头的脾性,知道他要是只想还回嫁妆,一文赔偿也不给是不可能的。 但还一份同样的陪嫁也是不可能的,太贵了,若给了他们这份赔偿,相当于在老大身上就花了三份聘礼了。 老周头并不是不知变通的人,他也没想过刘家能赔偿一份一模一样的嫁妆给他们。 最后,经过商量,刘家把当初周喜带过来的嫁妆全部还给她,被子和衣裳都要新做的,除此外,他们还得再给周喜一个银手镯和一吊钱,算是给她的赔偿。 当然,这些东西刘家一时拿不出来,所以和离书一时也没办,老周头道:“这些事年前得办下,我们周家没那么多闲工夫等你们,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把东西备好,衣裳和被子的针脚得严实,三天后我们请里长来办和离书。” 休书不是给了就有效的,和离书也不是签了就有法律效应的,得去衙门那里登记造册。 不过这种事跟他们没关系,因为这种事一般都是直接和里长报备,里长自会向上报的。 过年衙门是放假的,但里长却不会放假。 百户为一里,七里村和刘家村的里长并不是同一个,到时候要把两个里长一块儿请来做见证。 在两族族亲的见证下,老周头和刘老头谈下了赔偿,两个村的村长算是见证人,只要两家还想在村子里过下去,谈好的事就不能再反悔。 周家人这才冷哼着离开,离开时,小钱氏带着妯娌两个闯进刘大郎的房间里,把属于周喜的东西全部带走,又去刘母的房间里把那个樟木箱笼搬了出来,直接带走。 刘家人的脸色很难看。 这件事算是定下了,对于刘家来说,这件事算是解决了,但对周家来说,难的才刚刚开始。 一回到家,老周头就和钱氏道:“我晚上去老四他们屋里住,你问问喜,再嫁,她想要找个啥样的?刘家赔回来的东西,我们全给她带走。” 钱氏叹气,“她不想嫁了。” “不嫁她住哪儿?”老周头道:“老了怎么办,难道就靠兄弟们?” 钱氏没说话,她今天劝了一个中午,周喜虽然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她的态度,最要紧的是,她怕逼急了孩子想不开,所以钱氏也不敢说得太多。 满宝正坐在床上数钱,这些钱是昨天周五郎他们进城里卖糖得回来的,满宝分了不少。 虽然昨天已经数过了,但她今天又数了一次,听见爹娘说话声音越来越高,似乎要吵架,她就把铜板全都兜在肚子的衣服上,滑下床就跑过去,“爹,娘,你们别吵了,看,我有钱。” 夫妻俩看向满宝。 满宝把衣角往下拉了拉,让他们看衣兜里的钱,道:“爹,你找村长给大姐批块地做房子吧,就在咱家旁边就行,先生说了,大姐没有丈夫,也没有儿子,可以立女户。” 老周头就忧伤的叹息道:“你这孩子想的也太简单了,你姐要是不嫁人,这日子怎么过?” “我也没嫁人呀。” 老周和钱氏:“……” 满宝问过科科了,科科说,未来的人类中,很多女孩子都不嫁人,她们照样生活得很好。 为什么呢? 因为她们有钱! 满宝仔细想了想,还在纸上列了一下,发现科科说得特别对,一切都是钱的问题。 如果大姐有钱,爹娘还会那么急迫的想要她嫁人吗? 她道:“娘,我都给大姐想好了,给大姐建个房子,再让哥哥们给大姐开荒种地,大姐这么厉害,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老周头道:“她现在年轻,手脚灵活没啥,那以后老了怎么办?” 老周头道:“到那会儿她走不动了,干不了活儿了,吃什么,喝什么?” “大姐有钱的话,可以雇人嘛,比如大头,只要给他钱,他会照顾好大姐的。” “听你这么说,好像赚钱就跟捡石头一样容易,钱是那么好挣的?” 满宝:“也不是非常难啊。” “好了,好了,”钱氏道:“你跟满宝争什么,她刚回家,就算要嫁人也得过完这个年再说,总不能随便找个人就把她嫁出去,得好好寻摸寻摸,等上一年半载的再说。” 老周头就喘着气问,“那家里怎么住?” 这的确是一个大问题,最要紧的也是这一个,家里住不开。 当时建这房子的时候,周喜都出嫁好些年了,所以根本没考虑到她。 而且当时周家也不是很有钱,没看连四郎五郎和六郎都住一个房间吗? 钱氏忧虑的看了外面院子一眼,道:“在柴房旁边搭个草棚吧,让老四他们搬到那儿去住,多给他们准备两床被子,等入春就没这么冷了。” 老周头这才没说话。 周家留前去帮忙的村民们吃了一顿饭,然后将他们送走,剩下钱家三个舅舅没走。 钱大舅道:“三天以后我们再跟你们去一趟刘家村,人既然回来了,你们也别骂她,她还年轻,长得又不差,不愁嫁。” 就是嫁的可能不是很好,反正乡下多的是光棍,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光棍却随处都是。 钱三舅则道:“还嫁啥呀,喜又不能生孩子,嫁出去也是给人当牛做马,还不如在家里帮忙呢。不行就出去找个活儿,我知道,外面一些富贵人家对仆人还不错,做得好了还给养老送终呢。” 钱氏气得不轻,瞪他道:“你给我闭嘴。” 钱三舅平生最怕的就是这个姐姐,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钱二舅也横了他一眼,道:“等从刘家拿了钱,还是带她进县城看看吧,我看她除了脸色有点不好,没什么太大的毛病,治一治说不定能治好。” 能把病治好,生个孩子是最好不过的。 钱大舅也点头,“去济世堂,钱要是不够,家里边给你们凑一些。” 说起凑钱,钱大舅想起来了,看向周四郎,沉着脸问,“四郎,你现在还赌吗?” 周四郎一个激灵,不知道这个话题怎么就扯到他身上来了,他低下头去,有些战战兢兢的摇头,“不,不赌了。” 钱大舅平生最恨赌徒,闻言冷哼一声,道:“你要再赌,你爹娘兄弟咋样我不管,我先叫你表哥打断你的腿。” 第117章 落定(云起推荐票五万五的加更) 周四郎低头,钱三舅也低着脑袋。 钱大舅扫了他们俩人一眼,冷哼一声,然后道:“今天就这样吧,我们先回去,有事再让五郎去叫我们。” 老周头应下,连忙送三个舅兄弟出去。 晚上,周喜和母亲妹妹睡一张床,钱氏摸了摸她的手,道:“是有点冰,这女孩子的手不能冰,你摸摸满宝的,多热乎呀。” 满宝已经困了,正打了哈欠要睡觉,闻言精神一振,把胖乎乎的小肉手塞进大姐的手里,笑嘻嘻的道:“热不热,我给你暖手。” 周喜摸着她的手笑,“满宝现在调养得可真好,记得她小时候,小手小脚都是冷的,不管穿多少衣服都没用,有时候后背都热出汗来了,手还是凉的。” 钱氏久病成医,道:“那是阳气不足,你现在就是,多半是宫寒的毛病,你二舅说的不错,等从刘家拿了钱,你先去县城里看看病。” 周喜苦笑,“娘,要我说不必去费这个钱,我又不是没去看过,他只说我体虚,让我好好养,一个准话也没有。我也吃了不少药了,但一点用处也没有,何必再去费这个钱呢?” 钱氏叹气,“县城里最好的大夫就是济世堂的大夫了,不知道谁家与他相熟点儿,好歹得句准话,能不能治,怎么去治。” 满宝举起小手,“我,我,我和大夫熟啊。” 周喜还没说话,钱氏就点了一下她的小额头道:“你就跟人家见过一面,熟什么呀?” “不止呢,我还和他借过书,我又给还回去了,虽然是让五哥还回去的,但我们有通信的,”满宝坚持道:“我们是朋友的。” 既然是朋友,问的问题,对方肯定要认真回答呀。 满宝道:“大姐,等你去看病,我跟你一块儿去。” 周喜看向钱氏,钱氏就微微颔首,“也好,让你妹妹和你走一趟。” 时间倒也不久,第二天,老周头便带着儿子们一起把柴房旁边的那块空地清理出来,用稻草和了泥土做成土砖,然后把准备要建房子的木头拿出来,沿着柴房往下给搭建房子。 茅草屋更快,但这会儿还过冬呢,天气冷得很,老周头也怕把三个儿子的身体熬坏了,所以才打算做好一点儿。 但也好不到哪儿去,晒好了土砖,再往上一垒,都不用人帮忙,自家人两天时间就弄好了。 这就是儿子多的好处之一了。 第三天,周家又去请了一趟钱家三个舅舅,然后去请了里长一起往刘家村去。 这一次,周喜也跟着去了。 和离并不是非得要她到场,一般这种事两家人就能给办了,但周喜还是想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这种场面小孩子是不可能去的,所以满宝就蹲家里写字练字和读书,午时刚过,他们就回来了。 带了不少东西。 两床新被子,两身新衣裳,这两样看着最大,其余的小东西则是周喜贴身带着的。 新衣裳周喜自己留了一套,要把一套给母亲,钱氏就推回去道:“不用你给,今年满宝给我买了一身,五郎和六郎合起来又买了一身,我不缺衣服穿。” 周喜有些惊诧,“满宝哪来的钱?” 钱氏就笑,“别小看了她,她今年可挣了不少钱,就是没存住。” 那天晚上她把仅剩的那七十多文拿出来,钱氏全接了,小闺女难得肯把钱给他们,不拿是傻子。 所以现在满宝又一文钱都没有了。 周喜这才不勉强,然后把两床新被子都给四郎他们,因为今天新房子烧了一天,晚上他们就可以搬进去了,周喜则要搬到他们住的房子里去。 他们那新房比较冷,新被子比较暖和。 钱氏没拦着她,然后和她数剩下的东西。 一对银耳环,一对银手镯和两吊钱。 钱氏都给她包好了,低声叮嘱她道:“这些东西你自己收好来,以后是再嫁也好,不嫁也罢,都是你的资本,有总比没有要强。039; 周喜低声应下。 周喜归家,对周家的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小钱氏三妯娌和她磨合了两天后就适应了。 周喜一开始有些心虚,所以想要把家里的活儿都抢过来干,只是被钱氏阻止了,然后她把分给三个人的活儿转而分给了四个人,许多事都是轮着来的。 小钱氏她们适应两天就适应了下来,和以前差不多,就是每天要做的家务少了一点儿,然后轮着来时多了一个人来轮罢了,这不就相当于多了一个妯娌吗? 钱氏明面上并不偏心,每天吃饭时除了特别照顾满宝外,对周喜和对三个儿媳没有差别,所以小钱氏她们很快接纳了周喜。 而周喜在经过最初几天的惶恐后也慢慢安宁下来,这下有了钱,钱氏也果断,叫来周二郎道:“明天你带着你姐和满宝再去一趟县城,去济世堂看看大夫,问清楚你姐到底什么病,能不能治。” 周二郎应下。 满宝要求,“让五哥六哥和我们一块儿去吧。” 这样还可以卖糖呢,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这会儿街上买零食的人肯定特别多。 满宝又没钱了,她想要买肉吃都不行。 钱氏看了一眼满宝,点头道:“行。” 周五郎和周六郎高兴得不行,周四郎幽幽的看着满宝。 满宝和他对视了好一会儿,便蹬蹬的跑回屋里,和钱氏道:“娘,让四哥也去吧。” 钱氏道:“他去干什么?让你五哥六哥给你跑腿还不够?” “让他去看热闹呗,我觉得四哥之前会赌钱就是因为见识太少,让他也去长长见识,这样就不会再做蠢事了。” 满宝的声音不低,外面的几兄弟都是听到了的。 周四郎:…… 周五郎和周六郎捂着嘴乐。 钱氏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小闺女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那你们可得看好了他,不许他再靠近赌场。” 满宝表示没问题,等她出去后,周四郎忍不住在她耳边嘀咕,“我都说了我不会赌了,而且我身上现在一文钱也没有,拿什么赌?” “要是你身上没钱就不赌,之前怎么会欠债呢?”满宝道:“可见身上没钱也是可以赌的。” 第118章 不是绝症 周喜不傻,在第三年还没怀上的时候她就找大夫看过了,济世堂的大夫她当然也是看过的,这次再来,她自己都不报多少希望了。 果然,对方问了她要看什么病后便摸了好一会儿脉,最后和以前一样的说辞,然后提笔就要给她开药,周喜很是犹豫,最后还是忍不住道:“大夫,我调养好多年了,药也没少吃,但就是怀不上啊。“ 大夫看了周喜的脸好一会儿,收回目光道:“没调养好。” 满宝站在大姐身旁,闻言问道:“那要怎样才算调理好?” “等她冬天时手脚也不冰冷,脸色红润时就算好了。” 那就要吃得好才行,像他们,今年的气色就都比往年要好,科科说,这是因为吃的比以前好了。 满宝心中暗道,看来还是得多买好吃的才行。 见大姐还是一脸不开怀的模样,她就趴在桌子上问,“大夫,那您的意思是,我大姐的病能治了?等调养好了是不是就能生宝宝了?” 没有大夫会保证一定能治好病的,尤其是生孩子这种复杂的事,不过因为问话的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大夫也不至于生气。 大夫看了满宝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周二郎一眼,沉吟片刻道:“这怀不上也不一定是女方的问题,你相公也来了吧,不如让他也来给我看看。” 满宝眼睛大亮,问道:“大夫,您的意思是不是我大姐的病还不到怀不上宝宝的程度,也有可能是我前姐夫的问题?” 大夫眨眨眼,“前姐夫?” “是啊,”满宝道:“我大姐刚和离了,他已经变成前姐夫了。” 见大夫看着她二哥,满宝便咧着嘴笑,“这是我二哥!” 大夫蹙眉,和离可是大事,尤其是对女子而言,若是因为不能生孩子…… 他沉吟片刻后道:“按理来说,你的病不至于啊。” 他顿了顿,在满宝和周喜的炯炯目光下沉思道:“你宫寒有些严重,阴阳不调,血气也跟不上,这才难孕,但这是难孕,不至于不孕,你成亲多久了?” “八年。” 大夫便更迟疑,问道:“你相公,哦,你前相公来看过吗?” 周喜低着脑袋道:“他不觉得自己有问题,所以从未来看过。” 大夫便没说话,想着之前是夫妻时对方都不来看一下,现在已经和离,更不可能让对方来看了。 大夫只能安慰周喜,“你这病不是绝症,有些夫妻气场不合,就算是双方都没问题,也不能有孕,你按时服药,注意保暖,补足了气血便好了。” 满宝就和他探讨了一下怎么补气血,因为这显然得用食物来补的。 大夫简单的说了一下便要打发他们离开,但满宝向来自来熟,占着位置不走,此时外面也没病人,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大夫便忍不住和她多说了点儿。 周喜在一旁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想要拉满宝离开,满宝却反过来安抚她,要她再耐心等一等,然后继续问大夫,“为什么补血要吃肝脏?” 走过来的周二郎正好听到:“肝藏血,你大姐气血双虚,平日里可用猪肝,鸡肝,羊肝等炖着吃,可补血。” 满宝听得很认真,又问,“那红枣呢,红枣是啥?” 大夫正要说话,听她的意思她连红枣都没见过,便顿了一下,然后招手让药童送一颗干红枣过来,给她看,“喏,这就是红枣,同样是补血之物。” 满宝闻了闻,周二郎和周喜却是认得红枣的,见满宝放在嘴里就吃,忍不住有些尴尬,连忙和大夫道歉。 满宝则惊喜得不得了,高兴的道:“是甜的,好好吃呀!” 大夫本来已经不记得满宝了,但这儿见她如此惊喜,倒是记起她来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道:“我记起你来了,你是掌柜的小朋友,怎么,最近你家不采药了?” 满宝摇头,“没找到山药和女贞子了。” 大夫摸着胡子乐道:“倒是可惜了,不过现在你又多认得了一种药,以后要是看见了,记得拿来济世堂。” 科科也道:“未来也有红枣,但物种经过进化,原始基因已经丢失,如果宿主能够收录这个时代的红枣植株,那奖励积分也不会少。” 满宝已经把那颗红枣吃到肚子里了,她有些惋惜的看向大夫,“您能不能再给我一颗,刚才吃得太快了,忘了仔细看了。” 大夫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得让药童抓了一小把红枣给她,笑道:“这是平日里当零嘴吃的,真正拿来入药的红枣还得烘烤过,那是红枣干。” 周喜也拉住满宝低声道:“这个杂货铺就有卖,满宝,快把红枣还给大夫。” 满宝才不呢,不过她也不白拿,满宝将兜里的糖全部掏出来,一颗一颗全用油纸包好了。 她一股脑的塞给大夫,笑道:“你请我吃红枣,我请你吃糖。” 大夫笑眯眯的点头,并没有推辞。 周喜松了一口气,这才拿着药方去柜台抓药付钱。 等走出药铺,周喜才问周二郎,“老二,满宝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跟陌生人也有这么多话聊。” 周二郎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道:“她从小胆子就大,以前跟着爹去榕树底下玩的时候,她能从老人们的膝盖上爬过一遍,你见谁家的娃娃敢这么做?” 不过他今天也算长见识了,知道为什么幺妹就是比别人见识多一点儿,因为这孩子敢问呀。 周二郎轻咳一声,和周喜道:“既然大夫说你吃肝脏好,那一会儿我们去买些猪肝。” 满宝立即道:“还有羊肉,刚才大夫说了,羊肉也可补气血。” “我看是你想吃了吧?” 满宝咽着口水道:“好好吃!” 周喜就牵住她的手,笑道:“行,大姐给你买。” 她左右看了看,问道:“四郎他们去哪儿了?”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别管他们了,大姐,我们先去买肉肉和红枣吧。” 满宝都计划好了,“我们多买一点儿,你和娘一天吃三颗,这样就可以长生不老了。” 这还是科科刚刚告诉她的,未来的人说一日三枣,容颜不老,显然这东西很好呀。 周喜ap;ap;周二郎:……这是当红枣是大白菜吗? 第119章 告密(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 快过年了,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购买年货的人,或是带着小孩来凑热闹的家长。 一年到头,也就丰收时和过年时大人们才舍得拿出更多的钱来给孩子们买东西。 周五郎他们的糖果生意做得非常好,连周四郎都没想到他们拿来的糖这么受欢迎,一文钱一颗,明明一开始好多小孩都舍不得买,但这会儿却排着队的抢。 周四郎忍不住沉思起来,和周五郎小声道:“老五,这门生意我们可以长久做嘛,你们之前干嘛不来县城?” 周五郎一边卖糖收钱,一边道:“别想了,也就过年了,平时街上可没多少小孩儿舍得花一文钱买一颗糖,平时我们的糖都是卖给县令家的小姐和他们家隔壁的小孩。” 周四郎只能失望的哦了一声,帮着把糖果卖出去,再收回钱。 因为今天他也付出了劳动,晚上回去时满宝除掉了成本后便把钱平均分了下去,周四郎分了有八十文,高兴得不行。 然后满宝把自己的钱收好,转身就跑回家里和她娘道:“娘,今天我们卖糖赚钱了,四哥分了八十文。” 钱氏问道:“怎么没见你们来交公?” 满宝这才发现告状反倒把自己给暴露了,不过她想了一下就抱着娘亲的胳膊撒娇,道:“我们还要买糖呀,交公就没多少钱了,娘,我们卖糖的钱以后都不交公好不好?” 钱氏就点了她的鼻子道:“以为谁不知道你和老五他们私底下卖糖赚钱吗?不交就不交吧,不过只此一项例外,我问你,你五哥和六哥的钱是不是在你这儿?” 满宝捂着自己的衣兜,惊恐的道:“娘,我是不会背叛五哥六哥的。” 钱氏一下没忍住,拍了她脑袋一下,“乱想些什么,娘是那样的人吗?我就想问问,你五哥六哥在你那儿一共存了多少钱?” 小闺女身上的钱钱氏虽然也没看到,但她心里多少有数,而且这孩子有钱就会忍不住花,且还都是买吃的,倒不用费心。 可老五老六有多少她却猜不出来。 满宝却是转身跑了,道:“不告诉你,我答应过五哥六哥了的。” 钱氏没抓住她,让她给溜了,得,她也不必问了,想了想,把四郎给叫屋里来了。 周四郎再出来时脑袋是低垂着的,他目光在院子里一扫,没看到满宝,便往外去,走了一会儿听见菜园里有声音,便跟着过去。 看到满宝蹲在地上和大家很愉快的聊天,他便气愤的上前,大声喊,“满宝!是不是你和娘告密的?” 满宝从人群里抬起头来,看到四哥,就蹬蹬的跑上去,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四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呀。” 周四郎气得半死,什么为了他好,他好容易才存下八十文好不好? “你想呀,告诉娘你存了钱我有什么好处?什么也没有呀,反而还让娘知道我们赚了钱没交公。” 周四郎更气愤了,“所以你损人不利己。” “谁说的,我是损我利你,你现在还欠着家里的钱呢,结果赚了钱却不主动还,要是以后爹娘和哥哥嫂子们知道了心里怎么想?”满宝道:“你的信誉本来就不好,以后会更不好的,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满宝道:“而且你留着钱有什么用?你再拿去赌吗?” “我不会赌的。” “既然不赌,你拿钱去干什么呢?”满宝问他,“你舍得拿钱给家里买肉吃吗?你舍得买新衣裳穿吗?” 周四郎:……不舍得! “你看,我一看就知道你不舍得,所以钱最后还不是得拿去还?既然都要还钱,早还总比晚还要好,四哥,为了你,我可都是被娘骂了一顿的,赚了钱都不交公,你还没感激我呢……” 周四郎竟然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不过他是不会信她的邪的,她怎么可能是损己利人的人? 周四郎面无表情的听她说完,决定不跟她一般见识了,于是挣脱开她的手就要回去。 却被满宝一把抓住手,“四哥,既然来了就一起看我们的姜吧,我们的姜长得好大了,等过完年,地里也能种姜了。” “这么快?”事关自己的荒地,周四郎认真了点儿,问道:“你问过了吗,姜块一般啥时候播种的?” 满宝收录了一块姜,姜的词条也早就出来了,词条上说在温度16摄氏度以上才能发芽。 满宝是不懂什么是16摄氏度的,科科说是春暖花开时。 反正她用稻草给姜块保暖,现在它就发芽长出来了,她觉得到了那块地上也能这么做。 而且过完年就开春了,她问过大嫂,大嫂说过了正月基本上就要忙着播种的事啦。 所以满宝都计划好了,“等过完十五,出太阳了,我们就把姜拿出来晒一晒,晒上几天再种到地里去。” 姜的词条中说了,最好把姜切成块,把坏死的那部分去掉,然后用草木灰泡水泡一下,再晒上七八天后播种。 这样可以预防姜种生病。 满宝觉得这个种植方法倒是和山药差不多的。 她还问科科呢,是不是长在土下的块块都喜欢先泡过草木灰水,再晒干? 科科自己在系统里检测了一下,发现还真是,大部分块茎植物都推荐这样的种植方法,不过在未来,人家泡的是营养液药水,这里没特定的药水,也就只能泡草木灰的水,聊胜于无了。 而山药的种植比姜块还要早,他们也是早就晒好的,之前就放在厨房里育种的。 没办法,山药的育种需要二十天左右,而这二十天都需要相对温暖的环境,家里除了各自睡的房间外,也就厨房最暖和了。 满宝是不可能放着沾了草木灰,有股奇怪味道的山药在屋里的,所以就放到了厨房。 在灶台不远的一个角落里,他们堆了不少的稻草在那里保暖。 厨房烧火时,火光会映照在上面,还是挺暖和的,而且天气最冷的一段时间,家里人都习惯在厨房里烤火,也可以温暖它们。 一开始满宝不知道有没有用,不过这几天天气转暖,每天都有太阳出来,科科又提醒她,说时间差不多了,满宝便去掀开稻草看了一眼,然后发现一些山药块茎已经冒芽了。 第120章 想娶亲(云起推荐票六万的加更) 每年除夕前后,这里的天气都会转暖,大部分时候都是艳阳高照的天,因此,好多小草,树芽都喜欢趁着这股暖风冒出来。 而今年的温度似乎比往年还要高一点,当然,这不是满宝说的,她的记忆力,去年里的这时候只有跟着侄子侄女们满村跑着拜年,根本记不住她穿了多少衣服,穿了什么衣服。 但是科科是有记录的,它告诉满宝,今年的温度比去年同期高了两度到三度,并表示这个温度很适宜种植山药了。 于是,满宝初二才跟着老爹从舅舅家回来,初三就想着去种地了。 当然了,周大郎他们三个有媳妇有岳家的是没空的,就连大头他们都表示没时间,于是能一起下地的就是周喜,周四郎到周六郎了。 周喜不认识什么山药,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老四在山底下开了一块地,她把他们育好的种苗拿出来,挑出好几个坏掉的,很是忧虑,“这什么山药种了有啥用?真的能挣钱?满宝,地里的事你们和爹娘说过了吗?” 周四郎嫌弃大姐啰嗦,道:“早说了,这山药挣钱着呢,大姐,这可是药呢,能不挣钱吗?” 他揉了揉肩膀道:“为了种这两个宝贝疙瘩,我可以去山里挖了好多土下来增肥,要是只种豆子,那我亏死了。” 周喜到了地里才知道,他们竟然去林子里把那层腐叶层给挖下来了,并且还埋进了土里发酵。 周四郎道:“还不止呢,年前满宝让我时不时的来浇一下粪水,我感觉现在这地已经不是刚开出来的黄地了,而是能种菜的菜园了。” 周喜也是种地的好手,她锄了一锄头,将底下的土翻起来,嫌弃的看着老四道:“这地怎么翻的,也太浅了,重新再翻一遍。” 周四郎:…… 满宝可不懂这种事,不过既然大姐这么说了,那就听大姐的呗。 然后再照着科科词条里的将地分成了三垄,垄与垄间有条沟壑,可以排水,因为据说山药一定要注意排水。 周喜带着三个弟弟把地重新翻了一遍,按照满宝说的分好垄,这才把山药种下。 周喜还仔细的问了问间距。 种下去的山药都是已经冒芽了的,种下去后周喜还带着弟弟们给它们浇了水,因为怕冷到,还铺了一层浅浅的稻草。 剩下没种的空地则是给姜块留着的。 他们种地时,满宝就蹲在一旁看,或是在附近走走逛逛。然后她给大姐选了一块好地方。 等他们一忙完,满宝就牵着周喜的手过去看,指着一块杂草丛生的地道:“大姐,我们把这块地开出来给你好不好?” 周喜一愣,“给我?” “是啊,这样你也有地了。”这块地是科科通过扫描后选定的,说是这附近相对最好的一块。 像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科科一般都是很愿意帮助宿主的。 满宝都替周喜计划好了,“到时候我再买一点姜种,大姐也种姜来卖,这样到秋天就能挣很多钱了。有了钱就可以盖房子,还可以买更多的地,以后你要是想养孩子,就收养一个,不想养孩子,那就留着,可以每天都买好吃的,还能做很多很多的新衣裳。” 周喜喃喃,“收养孩子?” “是啊,这是我朋友说的,它说好多人不想生孩子就去收养,只要有钱,条件也符合就能养孩子,我觉着我们这里收养孩子应该更简单,不是说街上好多乞丐吗?大姐以后找个顺眼的养呗。” 周四郎忍不住道:“养外面的孩子还不如养家里的呢。” 他扭头和周喜道:“大姐,你要是喜欢养孩子,等以后我生了送你养。” 周喜忍不住横他一眼,“你想的倒美,让我给你养孩子,以后他是叫我娘还是大姑?”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介意的道:“你想让他叫你娘就叫娘,叫大姑就叫大姑呗,大姐你放心,我一定不跟你抢孩子。” 周喜有些心动起来。 满宝取笑他,“你连媳妇都没有呢,而且你愿意,我四嫂不一定乐意。” 周四郎忍不住嘀咕,“有人给养孩子,有什么不乐意的?” 周喜的心却冷了下来,叹息了一声没说话。 周五郎忍不住凑上去问周四郎,“四哥,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周四郎有些郁闷,“没有,娘说了,这两年我别想着成亲了,家里没钱。” 周五郎就也有些失望,四哥不成亲,那就更轮不上他了,唉~~ 周喜一回神就看到两个弟弟一脸怅然,她忍不住笑骂,“你们这是都想媳妇了?” 周四郎很光棍,“想也没用,谁看得上我呀。” 周喜不免有些忧心起来,回去后就和她娘提了一下,道:“娘,老四今年十八了,还不说亲吗?” 钱氏正在挑选谷种,将摸着不好的谷子挑出来放在一边,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怎么,老四想娶媳妇了?” “不仅老四,老五年纪也不小了,按照年纪,他今年也应该相看起来了,明年或后年就应该把媳妇娶回来了。” 钱氏就叹了一口气,道:“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今年就不添丁了。” 意思是今年不会给周四郎说亲结婚。 周喜沉吟道:“是彩礼钱不够吗,我这里还有些,凑一凑……” “不用,”钱氏道:“也不全是钱的事,去年虽然出了老四那混账事,但下半年家里的财运都不错,倒也存了一些钱,要是随便娶个媳妇,那也是可以的,但我们家兄弟多,要是不选个好的,就怕新媳妇进门会闹得家宅不宁。” 所以她宁愿多出一点彩礼,也要娶好媳妇。 钱氏自有计划,“我和你爹商量过了,今年的钱也存着,等秋收过后再起三间房屋,算是把老四,老五和老六将来娶媳妇的房子都给建出来,也让外人看看老四的表现,知道他学好了才好说亲。” 钱氏都计划好了,今年老四只要听话,努力干活儿,就给他说个老实体贴一点儿的媳妇;他要是厉害,地里真能种出好东西来挣了钱,那她就给他说个厉害一点的,能管住他的,哪怕多费钱她也认了。 第121章 开荒哟 正月是一年里乡下人最闲的时候,就连一直忙着编竹筐竹篮的周二郎都停了手上的动作,除了元宵那几天拉着老大老三一块儿去县城摆摊卖竹筐外,几乎不怎么忙了。 满宝趁机提出给大姐开荒的事。 周喜还来不及拒绝,周大郎就赶紧扒干净了碗里的饭,道:“也行,等用完早食,我们一块儿去,我去看过满宝选的那块地,不是很大,连树都没有,很好开出来。” 钱氏便看了眼想要拒绝的大女儿,颔首道:“嗯,这事就听满宝的。” 又对周喜道:“那块地就算是你的,以后地里的出息你都自己拿着。” 周喜心中有些不安,低下头应了一声。 吃过饭,一大家子都去了地里,连老周头都背着手跟着去看一眼。钱氏则叫住周喜,道:“自从读书后,你妹妹越发聪明了,很多事,我们都不懂,既然她说让你种姜,那你就仔细种一种,反正也就费些力气,地是开出来的,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周喜回家也有十多天了,也察觉到了不同,满宝在她的印象里就是软软弱弱的幺妹,但这次回家一长住,她发现,家里还是像以前那么宠她,但又有很多不一样了。 比如前两天选谷种,老周头就把满宝叫到跟前,让她算了一下家里种的田要撒几斤谷种。 再比如,前几天过元宵,老二要去县城里卖竹篮,还特意问了一句满宝去不去。 满宝嫌弃天太冷,而且先生布置的作业还差一些,所以她没去,却让老四老五和老六去了,而回家后,老二则把所有的钱交给满宝数,交公多少,他自己还剩下多少,满宝都算得清清楚楚。 周喜看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震惊不已,夜里还忍不住想,是不是女儿都肖爹,爹聪明,女儿就那么聪明? 现在母亲这么一提,她便忍不住坐在她身旁,问道:“娘,满宝这么聪明,以后怎么办啊?” 钱氏做着针线的手微顿,然后道:“孩子聪明是好事,有什么怎么办的?” 周喜还要再说,钱氏就道:“你也去地里看看吧,到底是你的地,不能只让你哥哥嫂子们劳累。” 周喜应了一声,起身去追周大郎他们。 满宝和大头大丫等孩子一马当先的冲在最前面,哇哇叫着一头扎进了野草丛里。 周大郎忍不住呵斥他们,小心扎得一身刺回去。 满宝,不,应该说是科科给周喜选的那块地就在周四郎那块地的隔壁,只是中间隔了一片石头。 老周头看了看,发现这块地很小,只有两分左右,但地里长着不少野草,因为刚过冬,长的野草是枯黄的,但此时地上正冒了一些草芽。 他锄了一锄头,发现土还行,而且这块地方没有大树,大块的石头也没有,虽然有点小,但两分也足够了。 老周头把锄头给大郎,颔首道:“行了,就这块吧,先把草给割了。” 然后又去说周四郎,“瞧瞧你,再看看你妹妹,你选的那是什么地,又是树又是石头的,开荒开了两月才开出来。” 周四郎不服气的道:“我的大!” 老周头就哼了一声,“大有啥用,地不肥,能种出东西来吗?” 说到这里老周头就气,道:“以后不准从家里拿肥,想要肥,自己沤去,瞧瞧前段时间你往地里挑了多少肥?开春家里种田不要了?” 这个是周四郎心虚,他低下头去。 正欢快的捡石头往外抛的满宝听了一耳朵,撒腿就跑远了,因为那些肥是她让四哥去挑的。 小钱氏显然知道是她的主意,见她一溜烟的跑过来,就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 人多开荒就快,何况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都是干活的好手,比三个弟弟可强太多了,又有小钱氏她们割草捡石头。 他们一人把了一角,直接就锄过去,一天的时间就把这块地给翻出来了。 当然,并不是翻出来就够了,明天还得把草根等都打落土拿出来,再把泥块敲碎,又翻一遍,最好能撒一层肥下去养一养。 不过老周头现在吝啬得很,是不许任何人动家里的肥的,在他看来,什么事都没有开春播种来得重要,那可是一家子一年的口粮,是不容有疏的。 所以周大郎便计划着也去山里给周喜挖一层泥出来铺上。 不过他们显然没选到好地方,挖下来的土包裹着好多没腐烂的叶子,满宝看着嫌弃得不行,道:“这样可怎么种地呀?” 周大郎就笑眯眯的问满宝,“那你说怎么办?” 满宝蹲在地上问,“不能像家里沤肥一样也把它沤一沤吗?” “这又不是肥。”周大郎道。家里的肥都是粪水混着麦草,稻草和河泥一起沤的。 这从山里挖带着叶子的土还是满宝最先开始的呢,不过周大郎是种地的好手,他看过,挖下来的这一层泥的确比开荒出来的土要肥一点儿。 所以他才愿意这么做的。 满宝却没有他固化的想法,她是觉得,既然科科说了落叶可以给树木增肥,那说明落叶也是有肥力的。 科科不就说了吗,树底下的那一层偏黑色的泥土就是落叶长年累月的腐化后给泥土增加的肥力,而山林里的草木之所以在没有人施肥的情况下也能长得这么好的原因,就是因为落叶,落花会给它增添肥力。 既然这样,他们就用它们沤肥好啦,因为沤肥不就是加快腐化的过程吗? 当然,她是不会沤肥的,所以这种事还是应该交给大哥他们。 周大郎就问她,“书上是不是有写?那是怎么沤肥的?” “不知道,”满宝道:“我还没看到这样的书,不过大哥你别急,回去我就看一看,你现在先照着家里的来沤呗,不用加肥水,我们就浇河水好啦,多撒点树叶进去。” 周大郎:…… 第一次听说沤肥不要肥水,反而撒树叶的。 他不太信任满宝,但她实在缠人,没办法,只能带着兄弟几个给他们在地旁边挖了一个大坑,把从山里挖出来的土混着的树叶全倒进去了。 第122章 要积分哟(云起推荐票六万五的加更) 然后满宝怎么看,怎么觉得土比树叶多,于是不高兴了,拉着大丫他们就到隔壁山上的树底下,直接把落在地上的烂叶子给扒拉在一起,然后放进筐里给抬到坑里倒进去。 周二郎本来不知道他们在干嘛,等看到几个孩子抬着一大筐的烂叶子过来,眼睛都快要凸出来了,他暴跳如雷,“这筐是好筐,是拿来装稻谷的,谁让你们去装烂叶子的?” 满宝吓了一跳,和大丫他们丢下筐子就跑,气得周二郎在后面骂,“晚上回去看我不揍你们!” 再一看倒在坑旁的筐,周二郎心疼得不行,把里面的烂叶子倒进坑里,拍了拍,见拍不干净,只能放在一边,计划着一会儿去河里洗干净了。 周大郎看着失笑,道:“一定是满宝的主意,这孩子也不知道哪来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这有啥,像我们村里现在正在用的沤肥的法子不就是小叔从外头学回来告诉我们的吗?”周三郎不以为然,还有些惋惜呢,“可惜满宝是个闺女,不然要是种地,一定是个好的庄稼把子。” 周二郎忍不住翻白眼,“种地有啥好的,又晒太阳又累的,我看满宝是闺女挺好,读了书,以后就在镇上找个殷实人家嫁了,一辈子不用下地。” 满宝和大头他们一溜烟跑远了,一群孩子见大人们追上来就嘻嘻哈哈的大笑,显然欢乐得不行。 满宝看了看脏乎乎的手,提议去河边洗手,然后被大丫严词拒绝了,“我娘说了,小姑要去地里玩可以,但要是敢去河边,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打断腿。” 大头和二头二丫也连连点头,劝道:“小姑,你要洗手就回家洗吧。” 满宝只能点头,“好吧。” 周家六兄弟还在地里忙活儿,周喜和小钱氏三人则在家里最后筛选一次稻种。 他们这里开春主要是种植水稻,还有豆子。 等筛选好稻种,就要开始耕田了,趁着没水要先翻一遍,等下雨后田里积了水还要再犁一遍,然后才能插秧。 现在大家都还闲适,等进入二月开始,大家就开始不得闲了。 将饱满的稻种放在簸箕里,满宝跑回来时只看了一眼,然后就蹲在院子里和大头他们一起洗手。 小钱氏见他们打水,立即上前盯着。 一群孩子最喜欢玩水,尤其是满宝,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水,下雨的时候喜欢去踩水也就算了,每天下学回来,只要看到她们在洗菜干什么的都要去插一手,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添乱,最后把水弄得到处都是不说,还把自个的衣服给弄湿了。 小钱氏好几次都为这个跟满宝生气。 正想拍水玩的满宝突然看到出现在身后的大嫂,吓得一激灵,立即老实的搓手,不敢拍了。 就是这样,她也心虚得不成,还抬起头来没话找话说,“大嫂,你们选谷种啊?” 小钱氏“嗯”了一声,继续盯着她洗手。 满宝只能乖乖的把手从水里拿出来,干脆跑上去要凑热闹,却被小钱氏一把拉住,道:“你手上湿呢,稻种不能受潮。” 满宝便只能站一旁看,问道:“大嫂,稻种哪来的?是买的吗?” “买了两斤而已,其余的是自个家里留的种,”小钱氏继续坐回去,将筛选好的稻种小心翼翼的装进布袋里,抽空和钱氏道:“娘,大郎去买稻种的时候粮铺说了,今年出来的这稻种亩产能有两石半呢。” 钱氏不在意的道:“粮铺年年都是这么说的,但真正能种出亩产两石半的有多少?这种话听一听就行了。” 满宝好奇的在心里问科科,“你们那里的亩产有多少呀?”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觉得你不太想知道。” “为什么,比我们的还低吗?” “不,是高太多了,”科科道:“科研数据的水稻亩产现在已经更新到亩产12508公斤了,当然了,非科研数据的水稻平均亩产,最高的一个地方只到10646公斤。” 满宝从商城里买过这么多东西,早就知道一公斤等于两斤了,所以她掰着手指头算成斤,再换成斗和石,在她算出来的那一刻,不由瞪大了眼睛。 科科道:“你没算错,以你们这个世界的量度和重量,一石大概是五十三公斤,我们的亩产是你们的八倍。” 满宝在心里哇哇的,问道:“为什么你们的亩产这么厉害?” “因为我们的稻种好,我们精耕细作,我们还有各种营养液和营养肥。” 满宝立即道:“我要买!” “理由呢?”科科道:“有些东西宿主是没有权限购买的,而购买之后你又以什么理由拿出来呢?” 满宝看着娘亲和嫂子们正在挑选的稻种,立即道:“我要买稻种!” 科科道:“宿主可以去商城里查找一下稻种的信息,不过我本人是不建议宿主购买的。” “为什么?” “因为未来的稻种基本上只能种一季,虽然收获后留种也能播种,但产量会大幅度下降,并还可能诱发多种疾病,到时候反而会传染给当地正常的稻种。”这是未来粮种公司为了保证自身利益所做的改变,很久很久的古时候,人类还习惯于自身留种,但经过千百年的改变,到现在,人类已经习惯了每年从粮种公司购买合适自己要求的种子了。 满宝的热血一下就凉了,她垮下肩膀问,“那就没什么办法了吗?” “有呀,”科科瞬间甩出十几本书,道:“多读书,学习科学文化知识,它可以让你实现许多看起来不可能的梦想。” 满宝激动不已,高兴道:“这些书我都要看!” 科科瞬间把书都收回去了,道:“宿主,目前这些书都不适合你,学习知识也是要循序渐进的,我推荐你先看这本。” 满宝看去,封面是《农家肥从古至今的发展历程》。 满宝傻眼。 科科继续给出一本书,道:“还有这本。” “《花肥的一千种制作方法》?” “对,稻种改良什么的,宿主,你年纪太小了,知识文化水平达不到,我们先从简单的起吧,你刚才不就疑惑怎么沤肥吗?” 满宝压下激动的心情,“好吧。” 她回到房间,伸手要拿书,结果科科道:“宿主,这本《农家肥从古至今的发展历程》要二十五积分,《花肥的一千种制作方法》要二十积分哦。” 第123章 教(云起推荐票七万的加更) 满宝看了一眼自己的积分,又再次看了一眼购物车里的药剂,还是咬着小手指买了。 这小半年来,满宝只要一有钱便隔段时间买肉给娘亲补身体,没钱的时候则坚持把鸡蛋分享给钱氏。 大部分时候钱氏不吃,但有时候她推脱不掉便吃了。 然后不仅钱氏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好转,就是满宝都发现了,她觉得娘亲说很长很长的话后不喘了,还能生气了,脸色也比以前好看。 科科说,这是血气起来的表现,所以她知道,攒积分买药剂很重要,但日常挣钱给娘买肉肉吃更重要。 郑掌柜说了,药补不如食补,是药三分毒,而吃药的时候最好饮食也要跟上,这样才不浪费药效。 就连跟大姐看病的大夫也说了,大姐虽然以前也吃了药,但她休息不够,吃食上跟不上,挨饿受冻,吃多少药都是没用的。 所以满宝得出一个结论,日常的吃穿很重要,很重要!比吃药还要重要。 受老周头的影响,满宝也觉得种地是维持生活和赚钱的最重要途径之一,他们一家这么多口的饮食都是从地上来的,所以种地是很重要的。 那当然,农家肥也很重要了。 满宝买了书,科科非常贴心的将书籍转化成他们这个时代的文字和阅读模式,连封面都变成了蓝色。 只是内容没变而已。 满宝拿在手里好奇的翻了翻,“刚刚封面明明是菜色的!” 科科笑道:“宿主可以了解一下我们未来科技里的快速打印,一秒切换,快速打印,装订,全部自动化。” 满宝就摸出那本渣爹的故事书,问道:“为什么这本书不打成这样的?” “因为便宜,所以不提供这项服务。”科科道:“而且这故事书里的许多故事不是这个时代的,建议宿主不要拿出去,但这两本书不一样,宿主就是拿出去研究也是可以的。” 满宝便探头探脑的往外看了看,见没人发现,这才悄悄的把书拿出来,这样她就不用装睡觉,然后在系统里看书了。 她也不喜欢躺着用意识看书,她觉得那样很容易累,用眼睛看就不一样了,她可以津津有味的看好久好久。 满宝在两本书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先看了发展历程,她想看看历史上的农家肥是怎么制作的。 结果开页就是,俗话说“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这样的白话,这可比先生书房里的那堆书和白善宝家的书好理解多了,满宝竟然一读就明白啦。 她捧着书靠在窗口上就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正在外面筛选稻种的小钱氏察觉到满宝进屋好久没动静,忍不住起身去看一眼,结果见她捧着书看得津津有味,脚步便忍不住一顿,蹑手蹑脚的退出去。 钱氏看了她一眼,问道:“她在屋里干什么呢?” 小钱氏一脸欣慰,小声道:“看书呢,我们家满宝就是这样自觉,听说学堂里的其他学生,每次放假或下学回家,让他们拿书就跟要他们命似的。” 对于小女儿的自觉,钱氏也很骄傲,“这孩子喜欢读书,自然比别人要自觉点儿。” 周喜也往窗口那里看了一眼,心里软软酸酸的,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满宝新得了一本书,一连几天都看得津津有味,她还带到学堂里去,课余时间就拿出来看。 白善宝好奇的凑过去看,看了一会儿就忍不住捂着鼻子道:“有味道?” 满宝就把书捂到他的鼻子上,道,“是墨香味吗?” 白善宝推开书道:“不是,是花肥味。” 满宝就笑得小身子都颤了起来,她乐道:“是不是像你抓的花肥?” 白善宝气了,伸手要打她,满宝立即抱着书跑,跑出教室还给他做鬼脸,“大吉都跟我说了,你的姜的花肥是你用手抓着来施的,还哭鼻子,羞羞。” 白善宝气疯了,哇哇叫着要去揍她,满宝转身就跑,然后一头扎进了庄先生的怀里。 白善宝气红了眼跑出来,也被庄先生一把抓住,然后庄先生就说满宝,“你又欺负善宝了。” 满宝不承认,“我没有!” 庄先生就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不准欺负同学。” 白善宝心里更加委屈,抬起小脑袋看着先生,吸了吸鼻子,委屈的叫了一声,“先生……” 庄先生心里有些乐,又有些无奈,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你是男孩子,可不能哭鼻子,以后满宝要再欺负你,你就有理有据的反驳回去。动手不是君子所为,我们要做一个君子好不好?” 白善宝:“可我还小呢,不要当君子。” 满宝也点头,赞同道:“先生,我们先当小人,等长大了再当君子好不好?” 庄先生:“……当君子不分年龄大小的。” 但俩小孩显然不这么想,为了不当君子,他们甚至摒弃前嫌,不吵架了,一致劝说庄先生,想要长大后再当君子。 下学以后,俩小人就手拉着手往外走,满宝邀请他去看她家沤的农家肥,她道:“我已经看了书,懂了好多,知道要怎么沤肥了,等我沤出来,到时候送你一些。” 白善宝嫌弃,“我才不要呢,我的姜已经有够了。” 然后他跟着满宝去地里看肥,昨天周二郎把叶子倒进去后就撒了一点水便不管了。 因为他们不觉得这样能沤出肥来,不过是为了完成幺妹的要求多此一举而已,反正也不怎么费力气,大正月的,大家都很闲呀。 周四郎在伺候他的宝贝地,看见满宝过来便打了一个招呼。 满宝就郑重的拿出她的书,对周四郎道:“四哥,我找到了沤肥的方法,我们一起来吧,种姜需要好多好多肥的。” 周四郎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一眼,问道:“你不会是骗我的吧?还有专门写沤肥的书?” 写书的人吃饱了没事干? 而且竟然还有人买这样的书? 四哥的想法就跟写在脸上一样,满宝鄙视他,“所以你连地都种不好,人家不仅能种地,还能把种地写出书来,看人家厉不厉害?”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看向白善宝,“真是写沤肥的书?” 白善宝点头,字他还是认得的,而且也看了一段,的确是写沤肥的,却也不单是写沤肥的。 周四郎惊叹不已,出于对书籍的敬畏,他道:“行,你说怎么做,我都听你的。” 第124章 偷偷 满宝伸出手指捅了捅周四郎的后腰,周四郎往前挪了挪,没动。 满宝就更用力的捅了捅,周四郎继续往前挪了一步,还是蹲着没动。 满宝气了,直接伸手推他,周四郎没料到她力气这么大,一下就给趴在地上了。 正在做家务的周喜等人看过来,满宝就伸出小拳头捶了一下他的后腰,周四郎没办法,只能吭哧吭哧的上前,红着脸道:“三嫂,今天轮到你打扫鸡舍了吧?” “是啊,怎么了?” “我来打扫吧,”周四郎道:“以后家里的鸡舍都我来打扫,反正我没事做。” 老四什么时候这么勤奋了? 何氏怀疑的看向他。 满宝见他又吭哧吭哧的不说话了,连忙冲上去替他说,“三嫂,四哥说他闲得发慌,嫂子和大姐们却每天都这么忙,所以家里的脏活就交给他好了。” 何氏就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喜,自以为了解了,乐道:“好呀,老四都会体贴人了,看来是真的长大了。” 不仅何氏,就连小钱氏和冯氏都觉得周四郎这样做是为了替周喜分担一点,因为明天就要轮到周喜打扫鸡舍了。 就连周喜都这样认为,她瞥了老四一眼,心中有点欣慰,不过当着嫂子和弟妹们的面她什么都没说。 周四郎呼出一口气,立即去拿扫把去打扫鸡舍,见满宝远远的站着,他便扬了扬扫把,冲她瞪了一眼。 周四郎把鸡舍打扫干净,又往里铺了一层稻草,这边拿着垃圾出去。 他左右看看,见没人发现,就把从鸡舍里打扫出来的垃圾倒了一半在自家的肥堆里,剩下的则倒在一个脏兮兮的竹筐里,见没人注意就把早就准备好的枯草和烂叶子等塞到筐上面遮住,然后拎起竹筐拔腿就往他的荒地里跑。 满宝早等着了,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大头他们从林子里又扫出很多枯叶和烂泥,烂泥直接丢进去,枯叶则放在木板上用刀切几下扔下去。 三兄弟拿着粗棍子搅了搅,又浇了水,按照满宝要求的用做好的草盖将坑给盖起来,为了保暖还往上放了好多枯草。 周四郎很怀疑,“这样就行了?” “还不行,以后还得每天往里添东西,四哥,你一定要记得每天去打扫鸡舍呀。” 周四郎垮下肩膀,道:“要是爹知道我偷了家里的鸡粪,他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满宝安慰他,“爹从不管鸡舍的事,他不会怀疑的,你要是怕,那就从山里挖点土丢进去,这样爹就不会发现了。” 周四郎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和老五老六对视一眼,开始暗戳戳的搞事情。 满宝是计划好的,一天就偷一半,又往里填土,老爹应该不会发现的,但谁知道周四郎越来越贪心,在几天后发现家里没人注意,他就偷偷的把打扫出来的垃圾都给倒进自己的肥堆里,而给家里的肥堆留的都是山里挖出来的泥。 老周头一开始是没发现,但进了二月,周大郎和周三郎把育秧的田给犁出来了,选个好日子他们就要下钟了,所以他去看一下家里的肥,这一看不要紧,发现旁边多出来好大一层土。 虽然那土看着比河泥还好,但他从没挖过河泥以外的泥啊,这一仔细不得了,他发现今年的肥比去年要少很多呀。 老周头一下气翻了,在乡下,那是为了一口水,一勺肥能全家上阵打架的呀,他第一直觉是有人偷他家的肥,于是气呼呼的往家里走,要质问三个儿媳,她们都怎么看家的,肥都让人拿走了都不知道。 等满宝背着小书箱蹦蹦跳跳的跑回家时就见周四郎正跪在地上,院子里安静的很,一个人也没有。 满宝停了一下脚步,去接满宝大头也探头往里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然后俩孩子蹑手蹑脚的往里走,走到周四郎身边探头往堂屋里看。 周四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别看了,人都不在。”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空问他,“四哥,你又做什么坏事了?” “也没做什么太坏的事,就是听的话偷了家里的肥而已。” 满宝瞬间心虚,小声问,“被爹娘发现了?” “嗯,爹让我在家里等你,等你回来了,带你去见他。”于是周四郎起身拎着满宝就走。 满宝有点矮,被他拎了起来,连忙抱住他的手臂叫道:“我要自己走!” 周家大部分人都在荒地那边的肥坑里,老周头一开始是气得不行,儿子和闺女竟然偷家里的肥,不知道这事关一年的收成吗? 所以他带着三个大儿子要去把肥给起回来,到了地方,一掀开盖子,一股热气便铺面而来,他们差点给吐了。 但老周头却很快回过神来,闻了闻空气中散发的味道,有些兴奋起来。 就是周大郎也有些惊讶。 他种地也是一把好手,从十九岁后家里的肥就一直是他和老爹一起沤的,当然知道什么样的肥是好的。 气味是怎么样的,样子又是怎么样的…… 周四郎押着满宝过来时,老周头他们只铲出一铲子,然后把盖子又给盖回去了。 周四郎和满宝低着脑袋过来,以为迎面就会是一顿骂,结果老周头却是把闺女拉到跟前,和颜悦色的问,“满宝啊,听五郎说,这沤肥是你教的,书上还有写?” 满宝偷着眼看她爹,觉得他没生气,便精神起来,点了头后把书箱给放下,从里面找出那本书给她爹看。 老周头手有点脏,没敢接书,他只是让满宝打开让他看了一眼,他不识字,但不影响他敬畏的看着书里面的文字。 他长叹一声道:“读书可真好啊,没想到书里头连沤肥都会写上,来,你告诉爹,这上面是怎么说的?” 这里面写的沤肥方法有很多种,但其实都是大同小异,异的便是对材料的要求,已经变化了一些对于温度的要求。 当然,满宝也不能做到完全复制,因为她没有树上写的棚子,也没有书上写的升温袋,可满宝不傻,知道了沤肥要保持温度,所以便想着用草盖将肥坑给盖起来,她还计划着温度要是不够就放一把火呢。 嗯,这个书上也是有写的,俗称烧粪,但这个要求太多,满宝自己都还不是非常理解,所以暂时不打算做。 第125章 欣慰(云起推荐票七万五的加更) 就算是要沤肥,那也要选择自己能做到的方法来做,在《农家肥从古至今的发展历程》中,满宝一共挑选出了三个他们能做的方法。 而作者例举的这三个都是有先后发展的,满宝觉得其中一个和家里现在沤肥的法子是一样的,那个也可以,就是很慢,需要沤更长的时间。 而现在他们所用的这个,因为使用了保暖措施,又对丢下去的材料进行了二次加工,所以速度会快很多。 因为最近天气升温,满宝他们已经决定过段时间就把姜块种下去,到时候是需要大量的农家肥的,所以她才选了这个法子。 见老爹果然没有怪罪她的意思,满宝的胆子又大起来,得意的和他说:“爹,我是想着这个法子还不知道成不成功,所以让四哥先试,等成功了再告诉你。” 老周头果然开怀,欣慰的摸着小闺女的头道:“满宝考虑的就是周全,刚才我和你大哥看了一下,这个法子的确好,你们这个坑才挖了七八天,现在竟然就发酵了,等再过几天说不定就能腐出来了。”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道:“书上说了,要控制温度,不能让它太热,不然肥力会被烧掉的,所以在温度过高时要挖开散热,或者晒一晒,等温度降下来再堆在一起,再浇点粪水进行二次发酵,爹,你看我们的温度够高了吗?” 老周头可哪里知道,他又没用过这个法子,连肥堆的温度不能过高都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他到底是种了一辈子地的人,就算不懂,也是可以琢磨琢磨的,不像周四郎,完全是听满宝怎么说就怎么做。 所以略一思考,他就让大郎把草盖再次打开,然后去翻肥。 几个儿子都被老周头留下了,当然,作为唯一识字,且是传授人的满宝也留下了,其他人和孩子就先回去了。 周喜看了站在一堆大人中的小孩一眼,扶着她娘回去了。 显然,这肥闹出来的事还不小,全家都上阵了,之前周喜知道周四郎用她做幌子偷肥的时候,气得胸口生疼,差点没忍住当场揍他,满宝出现后心情起起伏伏,此时也安宁下来了。 往回走的周家人都很安静,钱氏让大头他们先跑回家了,自己则扶着周喜的手慢慢走,一边走一边说她,“你这性子啊,还是太急,一急就出毛病,以后要沉稳些。” 钱氏说到这里一乐,“这个你还得跟你妹妹学,你看她刚才多怂,还知道先看你爹的脸色。” 周喜忍不住道:“那孩子,鬼机灵鬼机灵的。” 周喜扶着她娘,一下没忍住,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娘,要是我以后不嫁人了,您把幺妹给我养好不好?” 钱氏一惊,蹙眉问,“你怎么这么想,满宝都六岁了,而且她还是……” 钱氏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周喜却道:“我也不是让她叫我娘,我就想着,以后有个孩子亲近点儿,以后老了,快要死了,有个人来看我一眼,知道我是死是活,娘,我真的不想嫁人了。” 钱氏紧绷着脸没说话,周喜看着她的脸色,不敢再说,但心意却是表现出来了。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现在正远远的蹲着,看着她哥哥们被她爹指使着把肥坑里的肥都挖出来摊晒开。 果然,肥堆中间的温度很高,老周头虽然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但结合小闺女说的温度过高会烧肥,便知道这就是烧了。 所以他让人把肥都推开晾晒,这样一来,大家就看到最先他们倒下去的那筐烂叶子都变成了黑色的,只是用锄头一碰,它们就碎成一片片的,这可比他们堆稻草要快得多呀。 要知道,现在他们堆肥一般都要堆一年的。 从夏末不再用肥开始堆到初春,大半年的时间稻草有可能才腐化,这还是村里用了外头学来的新法子,以前,稻草都是不腐化的。 周大郎和周二郎忍不住对视一眼,都觉得果然闺女像爹,满宝真是太像她爹,当年村里改进的这个堆肥的法子就是她爹用两个馒头跟人换来的。 老周头用手搓了搓肥,心满意足,“不错,晾一晚上,明天再堆回去。” 又道:“这法子要是成,家那边也挖个坑堆肥,这样速度快点儿,肥也多。” 因为满宝的这个新法子,会用到畜粪,但比现在他们用的比例要少一些,加大了对枯叶和其他泥土的需求,这说明同量的畜粪,他们可以堆积出更多的肥。 对乡下人来说,农家肥最难的就是畜粪了,因为不是谁家都养有那么多牲畜的。 他们家之所以有,还是因为他们家人口多,养了不少的鸡呢。 老周头计划要在家里的肥堆边挖两个大坑一块儿堆肥,趁着稻种还没下种赶紧动作。 至于稻种需要的肥,嗯,先借用老四的这个肥堆吧,这小子不是偷了家里的肥吗? 就让他用这个赔。 周四郎听说不用挨打挨骂,只要赔肥,立即应下,完全罔顾另一个主人的意思。 满宝牵挂着自己的姜,连忙和老周头道:“爹,这个坑的肥先赔给你,回头我种姜要肥了,你可得还我。” “都说赔了,怎么还要还?” “我不管,就要还,不然我的姜就长不好了。” 老周头觉得闺女这架势很有庄稼把式的架势,乐得哈哈大笑,他点头道:“行,赔你。” 再多挖一个肥坑就是,反正他别的不多,就是儿子多,全都赶到山里去挖泥扫烂叶子,要多少肥都行。 众儿子:…… 满宝一无所知,得到了老周头的肯定就高兴的牵着他的手回家了,周六郎要给她拎书箱还被老周头拒绝了。 老周头亲自给她拿着书箱,牵着她的小手殷殷叮嘱,“满宝啊,你在学堂里要认真读书,要听庄先生的话知道吗?” 满宝点头。 他又道:“多看点儿书,尤其是这沤肥,种地的书,书上有啥好东西一定要告诉爹,等家里挣了钱,爹给你买肉吃。” “爹,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说家里挣了钱就给我买肉吃,但也没买,最后还是我买了。” 老周头被拆穿,嘿嘿一笑,道:“钱都你娘拿着呢,你想吃肉啦?那回头你和你娘说一声,让你娘给你拿钱。” 第126章 一起写作业(云起推荐票八万的加更) 让钱氏给她拿钱是不可能的,最后还是满宝把元宵时卖糖的钱给拿了出来,恋恋不舍的给周二郎五十文,道:“二哥,去买鸡吃。” 周二郎收了钱才道:“鸡太贵了,买猪肉吧,一次就买一斤,能买五次呢。” 满宝不乐意,“猪肉没鸡肉好吃,而且一斤也不够呀。” 周二郎觉得小妹太挑了,不过钱是她出的,他没争过她,只能道:“行吧,我去周虎家挑一只肥一点的鸡。” 满宝这才满意。 见满宝家又上门来买鸡,周虎忍不住问,“你家就养着不少鸡呢,怎么老是买鸡?” “家里不下蛋的鸡都杀得差不多了,正在下蛋的哪里舍得?” 正过年呢,他们家当然不可能只吃外头买回来肉,这两月也杀了不少家里的鸡的。 周虎忍不住道:“你们家可真够宠满宝的,去年光满宝就来和我家买了三只鸡了。” 周二郎当然不可能让幺妹有那样的名声,立即道:“我那妹妹脾气倔,进城里偶尔听大夫说了一句,说我娘的身子得多吃肉才行,这不,大半年,一见我娘气喘了就闹着要吃肉。” 周虎一愣,想了想后道:“婶子今年的气色是比往年的好了,刚才我还看见她往地里去了呢。” “可不是,我爹也是因为的确有效才舍得拿出这么多钱买肉的,不然,吃药花的钱更多,如果吃肉有效,当然是吃肉更好了。” 周虎便手脚麻利的抓了一只鸡给他,笑道:“行,不过我家不下蛋的鸡也没了,下次你再来我也没的卖给你了。” 周二郎表示明白,把鸡提了回去。 晚上,老周头就在饭桌上说了,“今晚这顿有肉,这就算我们新年的开工饭了,明天,所有人都给我上工去。” 见满宝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老周头就道:“满宝上学去,大头和大丫也上山,二头和二丫留家里带弟弟妹妹,顺便做些家务,记得去学堂里接你们小姑回来。” 所有人都应了一声,等老周头给钱氏夹了一筷子肉后,大家便立即动起来。 第二天,周家全家出动,挖坑的挖坑,上山铲泥的铲泥,扫烂叶子的扫烂叶子,烂叶子不够,周五郎干脆带着老六和侄子侄女把树上的叶子也给扯下来,就跟蝗虫过境似的。 叶子和泥土分着挑回去,小钱氏就带着周喜和两个妯娌把叶子和枯草等都切碎扔到一边,一会儿直接混进土和粪里沤肥。 周家的动静不小,村里不少人都跑来凑热闹,大多数人是蹲在一旁看,也有人帮把手,然后问老周头,“这是在干啥呢?” 然后等满宝放学回来时,就见村里好多人家在挖坑,她从人家旁边跑过去,大家还停下来和她打招呼,“满宝,下学了啊。” “满宝啊,好好读书啊。” “满宝越长越聪明了。” 满宝听了一路的夸赞,高兴得不行,于是回家后放下书箱就往外跑,二头跟在后面跑,问道:“小姑,你干嘛去?” “我要去找白善宝!” 白善宝还没回家,他正跟几个男同学蹲在地上玩虫子呢,被满宝拍了一下就抬头问,“干嘛?” 满宝拉住他的手,高兴的道:“你跟我来。” 满宝带着他整个村子的转悠,只要看见有人挖坑就过去,白善宝跑了一圈下来都没弄明白她要干什么,一头雾水的问,“你干嘛?” “你没听到吗?” 白善宝认真的听了听,没听出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于是诚实的摇头,“听到什么?” “夸我的话呀,”满宝道:“你看,好多人在夸我。” 白善宝气得不轻,吹着气问,“你把我拉来就为了这个呀,我都和同学们约好了要去挖蚯蚓了。” “这么多人夸我,你不觉得高兴吗?” “又不是夸我的,我高兴什么?” 满宝一想也是,但依然嘴硬,“我让你感受一下被很多人夸是什么滋味。” 白善宝就哼道:“这有什么,我也总被人夸。” 于是就拉着她跑去白二郎家,不错,不是他自个家,而是白二郎家,他敲开白二郎家的门,对着开门的家丁笑,看门的就夸他,“小少爷来了,快里面请,今天小少爷可真精神,庄先生是不是又夸你了?” 白善宝点头,笑嘻嘻的道:“我作业没写完,所以来找二堂哥问问作业。” 家丁立即给他指路,一路上,白善宝偶遇了无数下人,每个人看见他都要赞一声。 一直到见到白老太太和白太太,婆媳两个看见白善宝也夸,当然,也夸满宝,不过更多的是夸白善宝。 满宝:…… 满宝被白善宝牵着走出来时还有些恍惚,白善宝道:“我要想听人夸我,去白二家就行啦。” 满宝觉得他好厉害,然后很疑惑,“他们为什么夸你?” “因为我比白二聪明,每次一起写作业,我都写完了他都还没开始,所以他总是被堂叔揍,哈哈哈哈,只要他在学堂里欺负我了,我就带着作业去他家写,哈哈哈哈……” 满宝觉得他这个主意真棒。 白善宝问她,“那村民们为什么夸你?” 满宝早想到了,道:“一定是因为沤肥的事,我看他们都在挖坑。” 白善宝好奇的问,“你的肥沤出来了?” “我爹说快了,等沤出来我送你一簸箕,你要不要让你的姜试一下我的肥?” 白善宝犹豫了一下道:“行吧,我最近都不敢给它浇太多水,我看它长得特别快,现在已经比我的指头还要长了。” 满宝骄傲的道:“我的有巴掌那么长了,比你的长。” 俩小孩约定好,白善宝就邀请满宝,“一会儿吃了饭,你来我家写作业吧。” 满宝转着眼珠子道:“我们去找白二一起写作业吧。” 白善宝问她,“白二欺负你了?” “没有,我就想看他是怎么写作业的。” 白善宝偷着乐起来,拍着胸脯道:“行,你来找我,我带你去。” 一无所知,正跟小伙伴们在草地上疯跑的白二郎:…… 第127章 毒菇 进入二月,春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时而又艳阳高照,树上的嫩芽和地上的绿草就跟吃了科科说的营养液一样蹭蹭的往上冒,小钱氏开始带着孩子们出门采摘野菜,每天晚上家里都有新鲜的野菜吃。 可以往山上跑,大头他们都很兴奋,满宝也很兴奋。 因为地里冒出来的很多野菜,好多好多都是被科科确定为灭绝植物或濒临灭绝的植物。 以前,因为满宝几乎不参加这种活动,她看到的野菜是已经变成了一盆盆熟的菜,所以科科也没留意。 今年满宝因为上学,不仅可以在外面走来走去,还可以去地里跑来跑去,于是科科这一扫描不得了,这株植物在历史上已经灭绝了,那株植物现在是濒临物种,只有某某地还有几颗…… 野菜,在这个时代似乎很顽强,但在科科的那个时代,基本上都已经灭绝了。 于是满宝也加入了挖野菜的行列,每天一下学就拿着一片尖尖的竹片出去,人家采摘野菜都是只摘嫩芽,她都是把人家连根挖起来的。 以前,因为遇到需要收录的植物不是很大,就是很少,因此科科从不要求多满宝多挖掘,但这会儿野菜哪儿哪儿都是,数量多且植株小,于是科科要求她多挖一点好给科研人员培育和研究。 当然,给满宝的相应积分也会增多。 满宝对此非常高兴,每天都乐此不彼的去挖野菜。 因为采摘的人多了,近一点的地方都没了,满宝便忍不住走远了一点儿,走到了一座山脚下。 昨天晚上才下了雨,大丫小心的避过地上的水洼,劝说满宝,“小姑,我们别挖了,回家吧,我们找的野菜够吃了。” 家里人多,大头大丫又最知道哪儿有野菜,早就给家里摘足了,也就小姑,不知道这几天为啥那么热衷挖野菜,挖也就算了,还要带着泥土一块儿挖,有时候大家玩着玩着她就把挖了的野菜给丢了。 大丫觉得小姑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满宝觉得脸有点痒,便抹了一下脸,发现有水,就抬头看向天空,发现她头顶上的树叶子正在滴水。 满宝眼珠子转了转,回头看了一眼也正站在树底下的大头和大丫,便蹬蹬的跑上去,直接一脚踹在树上。 结果她自己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但树还是晃了一下,水滴簌簌的往下落,大头和大丫惊叫一声,跑着四散开。 满宝高兴的大笑,乐得不行。 科科:…… 满宝显然是找到了好玩的游戏,开始四处去摇那些树,大头和大丫也去摇,乐得咯咯笑。 科科静静地看着,眼见着宿主越来越往林子去,正要提醒她,突然它扫描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数据,它探出自己的触角,看到草丛里的一抹白,兴奋起来,“宿主,我发现了一株非常珍贵的植物,快过去,快过去?” 满宝小脸红扑扑的,总是不玩了,问道:“在哪儿?” “就在你的左前方,草丛里,拨开看看,白色的……” 满宝拨开,兴奋的叫道:“蘑菇!” 伸手就要摘,大丫从后面赶上来,拍掉她的手道:“小姑,这个好像不能吃。” 大头也赶上来了,也蹲在地上看,半响道:“好像能吃。” 满宝吃过蘑菇的,和肉煮最好吃了,她咽了咽口水,伸手要继续摘,科科就道:“宿主,你大侄女没说错,这是毒菇,不能吃。” 满宝的手就缩了回去,瞪大眼睛,在心里问他,“不能吃为什么要摘?” 科科显然很兴奋,道:“这世上的植物并不是能吃的才有价值,不能吃的价值同样很大,这种毒菇早在人类历史地球纪元时期就灭绝了,它本身具有分解的功能,更不用说它的毒素很有研究价值,就是可惜,这种毒菇只有长江以南的地方才有,且数量稀少,目前,我所有资料也只有这些而已,宿主,还是先把它收录了吧。” 满宝这才看向眼前的三朵洁白的蘑菇,问道:“很毒吗?” 为了强调它的价值,科科严肃的点头,“很毒。” 满宝的小屁股就往后挪了挪,还让大头大丫退后一点,严肃的道:“大丫说得没错,这有毒。” 大头:“小姑怎么知道的?” “书上写的。”满宝觉得这个理由很好用。 大头就拍拍屁股起身,“那我们走吧。” 满宝拿着竹片去戳地,道:“我要挖。” 大头和大丫惊呆了,不能理解,“有毒呀,又不能吃,小姑你拿来干什么?” 满宝心虚的道:“玩呀。” 大头一听,直接伸手给她扯了,然后塞她手里,“玩吧,别吃就行。” 不太敢用手挖的满宝:…… 满宝把毒菇放到地上,然后去扯了一张大叶子把它们包起来,拎着树叶,她这才舒坦点儿。 因为发现了毒菇,大头和大丫都很好奇的往草丛里扒了扒,想看看有没有蘑菇。 只是能吃的蘑菇没找到,有毒的倒不少,有白色的,也有黄色的,大头想着小姑可能会喜欢玩儿,于是都给她拔了放在树叶子里给她,还哄她,“小姑,等回家慢慢玩儿。” 满宝无奈的点头,翻过来叮嘱他,“大头,别用手抓了,万一中毒怎么办?” “不会的,”大头经验特别丰富,道:“不放嘴里吃就没事。” 果然就没事,大头和大丫拔了不少,就连满宝最后都上手拔了,但一点事也没有。 回到家里,满宝找了个机会把一大包叶子的毒菇都给科科了,然后去院子里蹲着洗手。 大丫还担心她吃了,问道:“小姑,你把蘑菇都丢哪儿了?” “丢外面了。” 大丫这才放心。 小钱氏见满宝又玩水,把人扯起来把手擦干净,问道:“什么蘑菇,你们进山找蘑菇了?” “不是能吃的,小姑要来玩儿。” 小钱氏就道:“山里少去,万一摔了怎么办?还有现在山里毒菇毒果子都长出来了,你们可不许乱吃东西。” 然后盯着满宝和他们道:“特别是你们小姑,她没怎么出去过,不认得东西,你们可不许摘东西给她吃。” 第128章 被罚(云起推荐票八万五的加更) 小钱氏说完,顺手拽着满宝的衣服要把她扯起来,这一摸脸色忍不住一变,立刻把她拽起来摸了一遍,怒问,“满宝,你去玩水了?” “没有,”满宝立即否认,叫道:“不是玩水,是树上的水掉下来的!” 小钱氏又不傻,一听就明白了,气得不轻,一把将满宝拖回屋里换衣服,出来就把大头和大丫打了一顿。 大头大丫叫得嗷嗷的,未必多疼,但嚎得特别大声,满宝都吓得不轻,从屋里冲出来挡在他们面前,泪汪汪的道:“大嫂,是我去摇树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钱氏从屋里出来,道:“罚他们俩明天去田里踩草,下次再敢让你们小姑做这样的事,就不止是踩草了,家里的家务也都要你们负责。” 大头和大丫被打的时候还不怎么怕,只是嚎得大声而已,但现在祖母出来一说,他们是真的哭了。 踩草很辛苦的,因为周家男丁多,连他们母亲都不下田干这样的活儿,更别说他们了。 踩草,把耙田起来的草捡起来扔出去,或踩到土里去养肥,现在田里不仅有田螺,石子,还有蚂蝗呢。 俩孩子是真的哭了。 满宝也想哭,但在母亲的盯视下一个字都不敢说。 钱氏淡淡地和满宝道:“你身子不好,打小我就教你,不准玩水,不准淋雨,不准受凉,也不准吃外头乱七八糟的东西,下次你要还犯,我就罚带你的人。” 满宝低头抹眼泪。 钱氏这才转身回屋。 三小孩悲悲戚戚的坐在一起,满宝从兜里掏出两颗糖来送给他们,歉意的看着他们道:“大头,大丫,等我下学了就去田里帮你们。” 大丫连忙道:“小姑,你可不能去,你要是去了,奶奶更得罚我们了。” 大头也点头。 满宝就有些忧伤,觉得心里有点苦,于是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颗不是很喜欢的糖。 周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问钱氏,“娘,我回家这段时间见满宝手中的糖一直不少,她哪来的糖?” 周二郎每次赶集回来会给满宝带糖,但周喜看过了,满宝手里的糖不止是那些,因为就是她都被塞过好几颗糖,那种糖和老二买回来的不一样。 钱氏道:“和庄先生拿的,听老五他们的话音,满宝和人买了不少糖,转而又卖到县城去。” 钱氏说到这里忍不住一笑,道:“这孩子估计是看老二做生意学来的,无师自通的会倒卖东西,她手里存不住钱,好在心里有数,有多少花多少。” “娘就这么放任着?” “她年纪小,又爱吃,没必要在这些事上拘束她,而且,”钱氏说到这里一顿,声音低了许多,“当年你小叔倒腾这些事的时候我们倒是劝诫不少,只是给他添了不少麻烦,你见可拦得住?” 周喜这才不说话了。 “这孩子聪明着呢,我们不必在这些事上拘束她。” 满宝第一次从兜里掏出糖时,周家上下倒是惊了一下,最后排除过后便认为是庄先生送的糖,当时钱氏就送了东西回礼了。 东西很少,或是让小钱氏给送几个萝卜,几颗菜,或是帮忙打扫一下院子。 而庄先生以为这是周家为了让满宝蹲在窗口那里听课给的“贿赂”,所以收下了。 从那以后,庄先生总能时不时的收到周家的一些小东西,而满宝也总能给家里带一颗两颗的糖。 两年多了,周家上下早见怪不怪了,也就周喜不常回娘家才觉得奇怪。 糖到底抚慰了一下大头和大丫受伤的心灵,俩人第二天便被从床上挖起来带到地里去踩草。 当然,周大郎是舍不得两个孩子真的在地里干一整天的,也就意思意思让他们下地两刻钟,等他们足够累和懊恼了就让他们上田埂去。 毕竟是长孙和大孙女,老周头也是很疼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钱氏的惩罚还是很见成效的,今天满宝就乖得不行,下学后也不出去玩了,也不去白善宝家看书了,而是背着小书箱乖乖的回家,一边自己看书,一边等大头他们回来。 等人一回来,她就殷切的看着他们,为表示慰问和歉意,满宝还把自己最爱的糖送给他们吃。 周四郎看得嘴角直抽,拆穿俩人道:“他们就下田两刻钟,然后就一直在田埂上坐着了,满宝,你这么心疼他们,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 满宝:“四哥你都是大人了,你好意思跟我们孩子比吗?” “好意思,怎么不好意思,我像他们这么大时早下地了,看看他们日子过得多好啊。” 大丫不服气了,“四叔,你的地还是我们帮着开出来的。” 大头:“山药和姜都是我们帮着种的。” 大丫哼哼道:“你要再说我们,等到你地里要除草了,我们可不帮你。” 周四郎一听,立即去掏满宝的衣兜,把藏在里面的糖都掏出来分给他们,笑嘻嘻的道:“四叔跟你们开玩笑呢,其实四叔像你们这么大时也就是在田上走一走,比你们还差一点儿。” 满宝瞪大了眼睛。 周五郎:“无耻!” 周六郎:“不要脸!” 满宝回头冲着她爹大喊一声,“爹,四哥抢我糖!” 周四郎拔腿就跑,老周头的鞋子紧跟其后丢出来,院子里响起他的骂声,“老四,你年纪还小吗,连你妹妹的糖你都抢……” 周四郎气得不轻,蹲在大门外老半天才回去,他决定下次地里除草一定要把满宝带上,不能让她坐享其成。 周四郎和周喜的地都种上了姜,周四郎是知道姜块和山药的价格的,因此对他们很上心,家里的农活不用他费心思,他只要听老爹和哥哥们的话干活儿就行。 但对那块荒地,他很用心,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一眼,这片的山药长得比较好,那片的姜块比旁边的差一点他都记在心里。 就连本来不怎么上心的周喜都被影响着多走了两趟。 第129章 满满的奖励(起点推荐票一万五的加更) 今年开春的天气非常好,晴上三四天便开始下两天的小雨,然后再晴两三天,再下一次雨。 周家将育秧的田耕出来,把周四郎堆的肥晾晒开,确认能用后便晒了两天,然后就不吝惜肥的撒到了田里。 周家在前一天晚上就把谷种泡起来了,因为温度适宜,只是吊在布袋里一个晚上,第二天打开看时谷种就冒了点点白芽。 确认谷种都能发芽,老周头一大清早便带着两个儿子去下种了。 满宝到底没把家里的稻种换掉,因为正如科科所说,到了秋天收获的时候,个别特别好的稻穗一定会被留下做种,而科科说了,这些稻子二次做种有可能引发各种疾病,到时候传染给其他稻子就不好了。 大家的田都是成片成片的,要是因为她家用了不同的稻种害得大家的庄稼都生病就不好了。 谷种不能换,满宝就把更多学习之外的精力放在了姜和山药的种植上,以及挖野菜上。 隔三差五的去看一眼地里的姜和山药,见他们生长良好,她还试了一下给他们施肥。 当然,她就动了一下手,其他的都是周四郎带着俩弟弟干的,这是他们第二次施肥了,第一次是往下种的时候,他们先铺了一层薄薄的肥。 不过最近姜和山药都长得很快,特别是山药,周四郎觉得冒出来的叶子有点偏黄,便决定给它施肥。 真实的情况是,看着他老爹把他坑里的肥一下拿去了大半,他觉得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干脆把剩下的肥给撒到地里。 只有吃到嘴里的才是自己的,农家肥也一样,只有撒到自己地里的才是自己的。 和老爹抢肥的经历还是蛮特别的,不仅周四郎,就连满宝都激动了一个晚上。 然而老周头根本不在意,因为家里的两个肥坑的肥也快沤好了,他根本不把老四剩下的那些肥看在眼里了,当然,周四郎要想从他这里要肥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周四郎最近正琢磨着新堆一次肥,满宝为此还给他出主意,让他进山里挖一些毒菇下来种在肥堆上。 因为毒菇的词条出来了,上面说毒菇可以分解枯叶等自然界中不好分解的东西。 那不就和堆肥一样的吗? 但她的建议被周四郎无情的否决了,因为毒菇也并不是那么好找的,他有这个时间,还不如把枯叶切得更碎一点儿。 周四郎对毒菇的兴致不高,可满宝不一样,她很有兴致。 因为毒菇的积分下来了,奖励比女贞子给的还多,整整七千五,还有三百的额外积分,因为她收录的数量很大,给科研人员们提供了很好的研究标本。 加上当时其他不能食用的菇类,以及那些以及灭绝或濒临灭绝的野菜,满宝的积分每天都在叮咚叮咚的增长。 而且和以前收录了植物后只有百科馆给的奖励积分不一样,这一次她还陆续收到了点击积分。 满宝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原来百科馆内的科研人员在制作出词条后,以后有人点击阅读这些词条,她是可以得到积分奖励的。 这是点击奖励,她,科科和百科馆一起分成,虽然每次入账都是一点两点,但她还是很开心啊。 满宝问过了,最近她之所以会有点击奖励,是因为她新收录的野菜很受欢迎。 百科馆最近已经养活培育出了好几种野菜,并进行了公告,于是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未来的人在吃上特别关注,因此不少人都进百科馆里查找野菜的词条,满宝这才有点击收入。 至于她以前收录的东西,只有零星的点击,那些点击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汇聚成一个积分,满宝总能把它们忘记。 除此外,科科还和她说,“如果你能把生长毒菇的那块土挖了收录,我可以和上面申请给你毒菇同等的积分奖励。” 满宝好奇的问,“要土干什么?” “菌菇类的种子一般是孢子或菌丝,你收录进来的毒菇只能作为标本,目前科研人员只能作为研究,还不能根据现有的毒菇样本培育成活,所以……” 满宝明白了,眼睛亮晶晶的问,“是不是把土挖给你们了,那块土上就有可能长成新的毒菇?” 科科:“对。” “那其他的蘑菇是不是也是这样,把它们生长的土挖回来就能养出蘑菇了?” 科科沉默了一下道:“只要满足菌菇生长所需的环境,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菌菇生长需要什么环境?”满宝很喜欢吃蘑菇,每年多雨的温热季节,家里偶尔能找到写蘑菇,大嫂会给他们打几个鸡蛋下去一起煮,或者买了肉回来一起煮,特别特别的好吃。 科科道:“不一样的菌菇所需的环境是不一样的,而且有的菌菇在未来也灭绝了,不经过科研人员的研究,我不能给你答案。”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问:“是不是研究环境都得要它们土才行?” “对,因为不培育出来,谁也不知道它们适合怎么样的环境,你没发现毒菇的词条中的培育环境就暂且是空白的吗?” 满宝懂了,心里不免有些失望,这意味着今年她可能养不了菌菇了。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走到那天摘毒菇的地方给挖了一大捧土给科科,然后就转身回家,“记得把我积分给我呀。” 现在她已经有三万八千四百五十八积分了,虽然距离买药剂的积分还是差很多很多,但希望很大了不是? 科科觉得宿主需要再鼓励,于是道:“宿主,我发现你们这个地方的物产还是很丰富的,只是你涉足的地方太少了,所以积分才增长得这么慢,等你再长大一点,积分会增长得更快的。” 满宝一脸忧愁,“那我得到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 对于小孩子来说,长大是一件很遥远很遥远的事。 科科收集了不少信息,和她道:“快了,很多过来人都说,时间如白驹过隙,咻忽一下就过了,所以宿主也会很快长大的,所以我建议宿主还是抓紧积累知识和财富。” “因为只有拥有足够的知识,你才能知道更多的植物,只有拥有更多的财富,你才能去往更多的地方认识植物。” 第130章 摸姜 庄先生发现,满宝最近特别努力,就跟吃了大鸡腿似的,每天都在努力的看书,相应的,她问的问题也特别多。 倒不是说以前的满宝就不努力,只是她毕竟还是孩子,虽然上课认真听讲了,但一下课还是会跑出去玩儿,每天中午要不是他给她和白善宝开小灶,恐怕她不会多看课外的书。 但最近,就算他不点名让她来开小灶,她也会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了。 连带着白善宝都努力了许多,用他的话说就是,他绝对不能让满宝超过。 满宝听到白善宝那么说,更兴奋起来,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要打败这个敢和她一样聪明的人。 科科说了,读书能使人明智,智力不仅可以随着年龄的增长增长,更可以随着读书增长。 等着长大太慢了,而且白善宝可是比她大的,她长大了,他总会比她更大的,但如果她读的书比他更多,知道的比他更多,那她岂不是比他更聪明了? 哼,科科明明说了,她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人,凭什么他一来她就不是了? 满宝斗志昂扬。 看着两个孩子你追我赶,庄先生欣慰的摸着胡子。 但一起读书的同学们感受却不是很好,实在是差太多了,一开始班里的老学生还能凭借年龄和学龄来碾压俩人,但很快就发现他们被赶超了。 但十岁左右的孩子想得特别开,赶了就赶了吧,反正他们读书也不是为了考官,等读到十四岁就要出去找工作啦,到时候就不跟这两个小屁孩玩了。 其他同学可以这样佛系的想,但白二郎不行啊。 自从俩人发奋后,他几乎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以前对他要求虽然也严格,但也宠他的老爹现在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就连他祖母和母亲有时都忍不住看着他叹气。 白二郎都快气疯了,在学堂里和白善宝和满宝打了几场架,一开始当然是他占上风了,虽然是一对二,但他年龄压制他们。 但第二次再打的时候,他们就平手了,虽然他也吃了不少亏,但他坚持就是平手了。 到第三次,他已经打不过他们了,虽然如此,他还是乐此不彼的找他们打架,因为除了在身体上打击对方外,他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打击他们了。 庄先生看着,总觉得这个弟子有点傻,不过看在他比以前进步的份上,他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不知道,反正两边都不是很吃亏不是? 因为今天白二郎冲他们扔虫子了,满宝就约上白善宝一起去白二郎家做作业。 白二郎似乎知道这一点,一下学立即跑出教室,先一步跑回家,和门房道:“关门,不许白善和周满进来!” 门房道:“二少爷,大少爷回家了,老爷和大少爷正在堂屋呢。” 白二郎眼睛一亮,背着书箱就冲去堂屋,“我大哥回来了,不许再放外人进来了知道吗?” 门房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二少爷放心,今天老爷高兴,一定不打你。” 白二郎早跑没影了。 满宝他们背着小书箱跟在后面屁颠屁颠的跑过来,门房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微微弯腰和他们说话,“善少爷,周小娘子,我们大少爷今天回来了,二少爷恐怕暂时没空写作业了。” 满宝略微有些惋惜。 白善宝也很惋惜,但人家不写作业,总不能强逼人家不是? 所以他回头邀请满宝,“去我家写吧?” 满宝摇头,“他不写,我等吃过晚食再写,我要先去看我的姜和山药。” 白善宝眼睛一亮,“我和你一起去吧,看看是我的姜长得好,还是你的。” “好啊。” 白善宝就先把书箱拿回家里给门房,这才和满宝回周家。 现在已是初秋,姜已经长得很高很高了,满宝种在菜园里的长得最好,本来只种下十几块的,现在已经长了很大一片,因为她肥放得足,它们衍生出好多。 但白善宝坚持,“你的没我的好,我的比你长。” “我的比你的粗。”满宝道:“我的姜块也一定长得比你多。” 白善宝,“等我把它们分株,它们能长满一个花圃,到时候就比你的还多了。” 满宝就带他去地里看她一整块地的姜,骄傲道:“那也没我的多。” 白善宝:“……”他觉得他缺少一块地。 满宝他们这块地在山脚下,这附近多是无主的荒地,隔得远一点的地方才是田地,此时地里种着瓜豆,田里种着水稻,豆子的叶子已经变黄,差不多可以收获了,正有农人来看庄稼,看到满宝他们站在地旁,就有人笑问,“满宝,又来看你的地啊,姜长得怎么样啊?” 满宝骄傲,“可好啦,等我的姜可以收了,大哥来我家买一些啊。” 就有人笑,“不过年不过节的,买这东西干啥,也没肉炖着吃呀。” 现在全村的人都知道周家在荒地上种了姜,一开始大家当笑话看的,但现在看着地里长得绿油油的姜条,没人再敢笑话。 这东西还真给他们种出来了。 姜有多贵,他们自己是知道的,因为每家每户过年过节都会去杂货铺里买一些回家,或炖肉,或煮成姜汤,讲究一些的人家还要煮成茶呢。 这么一大片地的姜,不,是两大片,旁边周喜还有两分多地都种着姜呢。 但也有人替周家忧心,“这么多姜,你们卖得出去吗?” 满宝特别想得开,“卖不出去就继续种着呗,种到入冬就是老姜了,还能挖起来晒干,留到春夏再卖出,那就是干姜,更贵呢。” 得,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是旱涝保收。 不少人都羡慕的看着这两片姜地,有人就去找老周头谈话,想从他这里匀些种子来种,老周头笑哈哈的道:“这是孩子们的营生,我可做不来他们的主,老四那孩子欠着赌债呢,这是他种来还赌债的,宝贝着呢,平时我要掐一段回来炒着吃,他都不肯。” 这是不愿意。 有人心里不免有些不舒服,于是连着两次周四郎便看见地里的姜被人偷偷挖了好几块,他气得不轻,干脆就让三个哥哥给他地边搭了个草棚,他每天吃过饭就卷了被窝来这里守着。 正想摸黑也摸两块姜的个别村民:…… 第131章 患不均 对于这些事满宝是不懂的,她还非常羡慕四哥能在外面住,所以此时她就蹲在周四郎的草棚前,不太乐意回家。 周喜和老四三个弟弟把草给除干净了,转身要把满宝带回家,结果满宝跑进草棚里蹲在地上,抬头道:“大姐,晚上我和四哥在这里住行吗?” 周喜:…… 周四郎立即道:“行啊,你就睡我旁边,正好帮我分担一点蚊子。” 周喜上前拽她回家,道:“别说在这儿过夜,等一会儿天黑下来你就哭了,这外头蚊子多着呢。” 他们已经吃过晚食了,是趁着太阳下山的凉快功夫来除草的,所以周四郎都不用回家,他就站在草棚那里对满宝招手,“幺妹,别回去呀,留下和四哥一起喂蚊子。” 满宝也冲周四郎伸手,用力的想从周喜手里挣脱,“大姐,大姐,你放了我吧,我要和四哥留在这里……” 周五郎和周六郎乐得哈哈大笑,上前一人抓住她的一条胳膊就往家里抬,一边抬一边说她,“你是不是傻,等天黑了你先别睡觉,往家里院子一蹲,你要是能受得了那蚊子,你再来和四哥住。” “你肉嫩,蚊子最喜欢你了,你要是留下,四哥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满宝总算不挣扎了,问道:“既然文字这么多,四哥干嘛住在这儿?” “要看着姜,山药没人偷,但我们的姜已经被挖了好几次了,那么大一块起码有二三两呢。这些人心太黑了。” 满宝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人偷姜,觉着他们有些傻,“他们想要姜和我们家买就是了,干嘛要偷啊。” 周五郎笑话她,“能偷着为什么还花钱买?” 满宝瞪大了眼睛道:“买东西不是天经地义的吗?从没听说过偷东西也是天经地义的。” 这下换周五郎噎住了,不过这种事说不清,他决定不说了。 但满宝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还特地去问了庄先生。 正巧白善宝也在,庄先生便问他,“你觉得村民为什么会偷姜?” “因为他们也想种姜,”白善宝道:“我以前没种过姜,从不知道原来姜这么容易种,我花圃里的姜,祖母说了,不用卖给别人,她全买了,一斤四十文。” 庄先生就摸了摸胡子笑道:“不错,以前整个村子里没人种姜,大家都是一样的,逢年过节都要从杂货铺里买,便没有什么不一样,但现在有人种了,而且还种了很多,这就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你们想想,若是你们是父母官,治下百姓如此,你们该当如何?” 白善宝和满宝对视了一眼,道:“偷是犯法的吧,该用刑。” 庄先生笑着颔首,鼓励他们继续说。 两个孩子就放开了,叽叽喳喳的说起来,他们当然是代入现在的环境来说的,都是乡里乡亲的,突然把人抓了肯定不好,所以在抓前最好做些宣讲,比如告诉大家,偷盗是不对,不仅违反道德,也违反法律。 最后满宝道:“既然他们也想种姜,那送他们一块种好啦,我还可以告诉他们怎么种,这样偷去,他们要是和善宝一样总是浇水,会把它们浇死的。” 白善宝偏头瞪她,道:“我的姜现在长得可比你的还要好。” 满宝道:“因为有我帮你呀。” 庄先生就轻咳一声,将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这才问满宝,“是不是以后凡患不均你都会把东西分给别人?” “当然不是呀,”满宝道:“我想分就分,不想分就不分。” 庄先生:……很孩子气的回答,不过他也听明白了,庄先生是松了一口气的,他就说嘛,他这弟子看着不像是那么缺心眼的。 庄先生就挥手道:“那你们就去试试看,把姜送给人种一种看看。” 他也想看看两个弟子会怎么做。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一起走出先生的院子,一个道:“姜还没成熟呢。” “现在大家要收豆子了,没时间,等收完豆子再说吧。”满宝自己还是心疼自家的姜块的,不太乐意白白给出去,她刚才就是在先生面前嘴快的说了一句,但出尔反尔不是好孩子,不知道先生过一段时间能不能忘了。 白善宝也嫌弃满宝嘴快,最先声明,“我的姜都卖给我祖母了,没有可以送人的了。” 满宝哼哼道:“真小气。” 白善宝想想,也觉得这样不好,就道:“你家的姜都卖出去了吗,要不我让祖母和你们买一些。” 满宝问:“你家吃得了这么多吗?” 白善宝:“吃得了吧,反正我祖母他们每天都用姜煮茶吃,我们吃不了也可以送人呀。” 满宝想了想道:“你家要是需要我就卖,不需要也不用特意买,我都和济世堂的郑掌柜说好了,等入冬,姜老了也可以卖给他,还能卖给杂货铺,还能拿到县里零售,反正姜能放,我们慢慢卖。” 这些姜看着多,其实也不怎么多,尤其它能放,大不了放到过年过节,到时候好多人都要买的。 对于出售,满宝一点儿也不着急,如科科所说,这是卖方市场,等以后种姜的人多了,她或许才需要考虑售出的事。 如此一想,似乎把姜种给村民们弊大于利,但满宝觉得不是这样的。 村里有好的种子都会互相推荐,一些不太贵的种子还会互相赠送,贵重的,只要自己有多余的,也可以用东西换,满宝觉得他们家不应该打破这种平衡。 至于为什么,以她现在的小脑袋还想不出来,就是单纯的觉得不能打破。 好在,现在正是农忙时候,大家显然没空再关注周家的姜。 因为姜再贵,在大家看来,那也就是个调味品,可有可无,但地里的庄稼却不是。 那是他们一年的生计。 这几天太阳都非常的好,以至于本来就泛黄的豆子快速的成熟了,于是大家看了一下日子,便有人开始收割豆子。 老周头估摸着这几天也是晴天,便带着一家老小也下地抢收豆子去了。 第132章 起姜(起点推荐票两万的加更) 收回来的豆子会放在院子里晾晒,等晒得足够干了就可以打豆子了,等把豆子都打出来,水稻便也可以收割了,收了水稻还要脱谷,晾晒,等把所有的事都忙出来就过了中秋,进入九月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很忙,自然没空再想什么姜啊,种啊的事,周四郎每天忙进忙出,都快要脱一层皮了,每天晚上天一黑还是坚持去他的草棚里睡,每天早上再被周五郎过来一脚踹醒。 但不管多累,他还是坚持去看守姜地,用他的话说,都到这步了,不能前功尽弃,这可关系着他还债的问题呢。 虽然他去了草棚也是挺着肚子呼呼大睡,说不定人家把姜都给拔了他都发现不了,但只要他住在那里就是威慑,说真的,姜还真没再丢过。 他觉得一定不是因为人家秋收太累没空来偷姜,而就是因为害怕他的英勇和勤劳所以才没人来的。 收完了瓜豆,大家都没来得及歇一下,水稻便成熟了,天气也开始变化起来,时不时的就要下雨。 为了赶农时,除了钱氏和满宝几个小的,周家上下都要下地,今年周家添了一个周喜,速度比以往要更快一些。 一捆捆的稻子被扛回院子,哪怕累老周头脸上也带着满满的笑容。 因为劳动量太大,满宝把自己的存款全都掏了出来给大家买肉吃,钱氏也不吝惜粮食和钱,亲自下厨给大家做吃的。 所以一月的秋收下来,虽然大家又黑又瘦,但精神却很好。 老周头把闺女叫到身边,让她算一算今年他们家要交多少税收。秋收结束,他们就要交税粮了。 老周头想起去年老四的事,抬头瞥了他一眼,道:“今年老大带着老二老三和老五去,老四留家里。” 周四郎低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纳秋粮那天正好满宝他们休沐,她也想去凑热闹,于是拉着老周头的手道:“爹,让四哥去吧,我们拿些生姜去卖。” “生姜能卖了?” “能了,能了,我们换些钱回来买肉吃吧。” 老周头有些发愁,小闺女怎么整天想着吃呀。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卖了钱让你四哥把家里的债都还上,我们拿钱建几间房,钱要是多,给你也建一间。” 他都想好了,“你是读书人了,怎么也得有间自己的房才行,到时候让你二哥给你做个竹屏风挡上,半间做卧室,半间做书房。” 满宝一听,眼睛大亮,如果有了自己的房间,那她不是想和科科说多久的话就说多久的话了吗? 她立即表忠心,“爹,我分得的钱也给你建房子。” 老周头:……怎么,姜地的钱还要分?那不都是他的吗? 满宝显然不知道老爹的想法,给他算好了要交的粮税后就跑过去找周四郎,“四哥,嫩姜要带叶子卖才好,叶子也是可以炒着吃的,我们家没铁锅,但有铁锅的人家肯定喜欢。” 周四郎眨眨眼,问道:“你咋知道的,你吃过呀?” 满宝流着口水道:“没有,我朋友告诉我的。” “是白家小公子吧,姜叶和什么炒好吃,告诉我,我要卖时人家问起来我也好回答人家。” “和肉呗。”满宝觉得世上一切东西和肉炒在一起都会好吃的。 周四郎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点头。 科科无奈的道:“其实清炒的味道更不错,也可以和鸡蛋一起炒。” 这是他们那个时代的菜谱,现在满宝种的这种姜就是从商城里购买的,繁殖能力特别强,只是一小块就能衍生出好大一块来。 它的叶子也很好吃,现在叶子还嫩,不论是清炒还是炖汤都不错,不过满宝上次试过炖汤了,觉着不好吃,于是她便先把这个排除了,坚持认为姜叶还是清炒更好吃。 虽然她并没有吃过清炒的姜叶。 因为是第一次卖姜,不知道行情如何,所以周四郎也不敢挖太多,挖了一小篓后便拿到河边清洗干净。 今天周家六兄弟都要去县城,就连周喜也一块儿去。 这是满宝坚持的,她是这么和爹娘说的,“那块地上的姜是大姐的,怎么卖,卖了多少钱得大姐自己做主。” 转头又和周喜道:“大姐,自己的钱得自己拿着,这样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你要是让我们去帮你卖姜,我们可是要抽成的。” 周喜好笑的问,“你的钱拿着不也是给家里买肉吃吗?” “是啊,因为钱是在我手里的,我想给家里买肉就买肉,想买布就买布,但如果在娘的手里,那我肯定是想干什么都不行。”所以满宝从小就知道,自己得挣钱,挣的钱得自己拿。 周喜微愣,略一思索后点头,“行,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周喜在地里倾注的心血也不少,正如满宝所说,这个家里真正属于她的只有那两分地。 一开始她不知道姜能不能种活,所以不太上心,但它们真的冒芽以后,她就很用心了。 施肥,除草,捉虫,她都是亲力亲为,甚至周四郎考虑不到的分株,也是她提出来并帮着做的。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坚持吃药,加上在娘家没有那么累,吃的也比以前好,她的脸色竟红润了不少,手脚也不是一直冰冷的了。 但相应的,她的钱也花得差不多了。 周喜之前想养满宝,但母亲态度坚决,她便也打消了这个想法,既然不能养满宝,她又不想嫁人,那便要准备立女户的事了。 她爹嘴上不说,但周喜知道,因为她提出养满宝的事,她爹对她很有些不满。 周喜和满宝道:“大姐对县城不熟,你带大姐去卖姜,大姐也给抽成给你。” 满宝闻言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大姐你就放心吧,我提前找了好几个主顾了呢,不过我们别一次拿去太多,不然会被压价的,四哥拿了一篓去,你也拿一篓好了。” 周喜笑着应下,问她,“你都找了什么主顾?” “那可多了,等去了县城你就知道了。” 第133章 通信 纳税什么的是不可能衙门里的衙役下乡征收的,打死也不可能,尤其是他们这片山路还不好走。 但是,虽然衙役们不下乡征收,但宣讲还是要有的,宣讲的责任就落在了里长的身上。 不过是老调重弹,秋税必须在十月底纳完,虽然前后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但早纳完,自然早安心。 周家早早便把纳的粮税准备好,装了袋子后放在板车和箩筐里。 今年他们家有了一辆板车,要比往年轻松一点。 为了路上安全,村里纳粮都是要一起走的,往年也只有村长家有板车,其他家都是把粮食放在箩筐里挑着去县城的,有的人家因为人少,还得雇驴车或牛车拉运,不然连着跑两三趟都未必能搬完。 而周家男丁多,周大郎带上三个弟弟,一个挑两个箩筐就差不多了。 去年周四郎就是这么去的县城,那时他刚从白地主家帮完忙回来,得的工钱还没来得及上交,带去了县城,在排队交粮的时候没忍住,把粮食交给三个哥哥看着,自己就浪去了,这一浪就把周家的家底给赔进去了。 今年钱氏和老周头都不太想他去县城,但满宝提了,加上她也保证会紧盯着他,钱氏想了想,觉得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便让周四郎去了,她也想看看,这小子还不会赌。 有板车,周家便不用挑担了,但走山路推车也很辛苦,所以周大郎才想着带上五郎,大家轮换着来,不过既然老四和老六都去,那这种重活儿还是交给老四吧。 周四郎吭哧吭哧的和三哥把板车推上坡,然后周二郎就接过板车,“行了,下面这一段我和大哥来。” 周四郎:……故意的,他们一定是故意的。 满宝坐在板车上,板车一下坡速度就快起来,而且还有一阵又一阵的风迎面吹,她高兴的哇哇叫,根本没注意她四哥。 一行人到了县城,便在城门口里分道扬镳,周大郎和周二郎周三郎一起去排队交税,周四郎他们则去卖东西。 两篓的生姜,满宝直接带着他们去济世堂。 济世堂的郑掌柜也在柜台上,这大半年来他没少和满宝通信。 不错,就是通信,其实一开始是满宝和他写信,他稀里糊涂的回了信,然后这一来二去就成了笔友。 每次周二郎或周五郎来县城,都会给他带来一封信,然后再从他这里带回去一封信,明明相隔不远,要说的话也能通过周二郎或周五郎传达,但他们就是习惯写信,这也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了。 早在秋收前,周五郎来县城卖糖时就给郑掌柜死送了一封信,信上说她种的姜就要收回了,还问他想不想吃,想不想买。 今天满宝就是来给郑掌柜送姜的,不是卖,而是送给他吃,然后推荐道:“郑大哥,以后你的病人要是想买姜煮茶了,记得告诉他一声,我家有很多新鲜的生姜,拿来煮茶最辣最好喝了。” 郑掌柜收下了她的送的姜,点头表示没问题,“正想和你说呢,我们药铺要进一批干姜,你不如留下十来斤老姜晒干给我,我看你这姜的质量不错,要是都差不多,晒干的姜我给你六十文一斤。” 周喜惊喜的捏紧了双手,满宝却习以为常的应道:“好呀。” 然后郑掌柜就带她从药铺的后门出去,带着他们敲了隔壁一家的门,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打开门来,郑掌柜就笑道:“喏,这就是我与你提的小丁,他家开着杂货铺,自己还是走街串巷的货郎,你的姜卖给他最好。” 小丁笑嘻嘻的和周四郎打招呼,然后才低头看向满宝,笑道:“你妹妹可真可爱。” 满宝也咧开嘴乐,道:“我也觉得,小丁哥哥,你能用多少钱买我们的姜?” 小丁看了周四郎和周喜一眼,见他们都不介意满宝说话,他便回答道:“三十五文一斤,连叶子一起。” 他道:“现在很多生姜都能收获了,也就你们的品相不错,我才舍得给这个价的,我卖出去也就提了几文钱的价而已,你们要是愿意,那每天都给我送一篓到县城来。” 周喜问,“每天都能卖出去这么多吗?” 小丁笑道:“县城里有钱人家也不少的,人家吃个肉,吃个茶都是要放姜的,所以这姜是调味品,不像我们乡下人,逢年过节才有肉吃,也吃不起茶,这才显得它稀罕。” 周喜顿时不敢多问了。 满宝就拉过周四郎,小声和他道:“我问过郑掌柜了,现在外面的姜比较贵,市场上卖的四十文到五十文之间,你要是没空亲自来卖,我觉得卖给他是最好的。” 周四郎舍不得那五文到十文的差价,小声道:“一斤能赚好多呢。” 满宝不在意,“娘不会答应让你一个人来县城的,而且白老爷家要干活儿,你得去干活儿。” 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周四郎低垂着脑袋道:“行,卖吧,不过我们今天就卖一篓,剩下的我们自己拿去集市上卖。” 满宝表示没问题。 问过周喜,姐弟俩一人出了半篓的姜给他,称斤后算钱,周喜拿着钱,一脸恍惚的跟着他们往外走。 剩下的姜,周四郎拿到了集市上摆摊,周喜跟着一起。 但满宝却往一旁的篓里放了一些,打算去找另一个朋友。 周四郎见状,也不摆摊了,直接收起来道:“说不定是个大主顾呢,我和你们一起去。” 周五郎嫌弃,“去这么多人,万一把人家小姐给吓着了怎么办?” 周喜连忙问,“什么小姐?”这买菜的一般不都是大人吗? “是县令家的小姐,满宝说好了有好东西会给她带去的,她们还约好了在书铺见面呢。”上次那封信就是周五郎帮忙送的,那次因为要赶着秋收,所以周五郎一下卖给傅二小姐一百颗糖,让她慢慢吃。 周五郎觉得傅二小姐的牙齿也挺厉害的,吃了这么多的糖,一点事儿也没有。 第134章 朋友(起点推荐票两万的加更) 傅二小姐没想到满宝说给她带的好东西会是一篓姜,她颇有些无语,站在门内半天不说话。 满宝是真的觉得她的姜很稀奇啊,因为这是她看着长出来,看着长大的。 她和傅二小姐推荐,“姜辛、微温,归肺脾胃经,能发汗解表,温中止呕,温肺止咳,还可驱散寒邪,所以才有姜入茶,傅二姐姐,现在正是纳秋粮的时候,你爹一定很忙,这时候更得注意身体,所以买些姜回去给他煮茶吃呀。” 傅二小姐被她逗笑了,问道:“你还懂医术?” 满宝摇头,“我不懂,我就是照本宣科而已。” 傅二小姐微微一笑,转头和丫头道:“既然满宝说她的姜好,那肯定是好的,都买下来送去厨房吧。” 丫头应下,没有去接背篓,而是要带周四郎往厨房去。 满宝挠了挠脑袋,说她,“你家吃得了这么多吗?买一些就行了,你要觉得好,以后我们给你送新鲜的过来,我家种了好多姜呢。” 傅二小姐乐开了,笑道:“从来只见卖家希望买家多买,还是第一次见卖家劝人少买的。” 满宝严肃的道:“我们虽也做生意,却不会坑人的,姜也就炖肉和煮茶的时候用得着,要不你买个一斤就行了,四十文而已,叶子里嫩的那部分还能炒着吃,你家一定有铁锅吧?” 傅二小姐哪里知道? 不过她并没有听满宝的话,依然决定全部买下来,“我家吃不完还可以送人,让他们去厨房称,你留下和我说说话吧。” 傅二小姐很喜欢和满宝说话,尤其是和她做了笔友后,虽然双方差着五岁,但她觉得和满宝说得来。 满宝对她的偏见也少了,觉得她虽然是县令的女儿,但还是很可爱的,而且她身边很少有说得来的小姐姐,她对这份友情也很珍惜。 周四郎听到了满宝的报价,背着背篓就和丫鬟去厨房。 傅二小姐不好请周喜等人进门,便只伸手拉了满宝的手到一旁站着说话,“我娘带我大姐回外祖家贺寿了,家里人少,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好无聊的。” 满宝问,“你不上学吗?” 她觉得她每天好忙的,尤其是上学的时候,一睁开眼就要去学堂,下学回来还要做作业,看一下自己种的东西,还要玩耍,还要看书,时间好像怎么都不够用,怎么会无聊呢? 傅二小姐道:“我大姐不在家,又碰上农忙,所以给先生放假了。” 而即便先生不放假,她也只上半天的课而已,所以她对满宝的生活很好奇,在她的认知里,农家的女孩是不可能上学的,就是她认识的朋友里,识字也很少。 他们家也就是祖母做主,她和兄弟姐妹早年都是跟着祖母生活,这才习惯了延请先生授课,想起刚来县城时,她娘可没想过要给她们姐妹请先生。 尤其是在她们互相通信以后,傅二小姐对满宝的生活很感兴趣,她觉得很多话对着母亲和大姐说不出口,但对着满宝可以。 傅二小姐拉着满宝的手,让丫头退后了一些才问,“你怎么总是跟着家里出来做生意呀,你家很缺钱吗?” “是呀,我家很缺钱,”满宝掰着手指头道:“我家要建房子了,还要给我四哥五哥说亲,我还想买好多好多的东西吃,所以钱总是不够用的,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总是出来,还得读书呢,我的朋友说了,要多读书,以后长大了才有本事走得更远,赚更多的钱,不然我现在年纪小,就算聪明也赚不了多少钱的。” 傅二小姐笑,“你这位朋友倒是厉害,她叫什么?” 满宝犹豫了一下,小声道:“我不能告诉你它叫什么,它不让我说。” 傅二小姐理解的点头,“行吧,那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在学《诗经》和《大学》了,不过先生《大学》讲得少,说我们年纪还小,更多的是给我们讲前朝的历史,还教我们算学。所以最近我特别爱看《大隋传》,你呢?” 傅二小姐惊讶的看着满宝,道:“我也在学《诗经》,却没有读《大学》……” 她犹豫了一下道:“《大学》是我哥哥和弟弟学的,先生好似没打算教我们。” 满宝道:“他不教,你自己看呗,不懂的再问先生,我们先生说了,《大学》很重要,所谓大学便是大人之学,是成为圣人的学问。” 傅二小姐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看着严肃的满宝,突然笑出了泪花,“可我们是女子,又不需要成为圣人,为何要学《大学》呢?” “啊?”这下换满宝傻了,她疑惑的眨眼问,“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成为圣人,我们先生没说女子不能成为圣人呀。先生说,要能成就至善,那就要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等我们都学会了这些,才有可能成为至善之人。不过先生也说了,要成为圣人很难,却从没说过女子不能成圣,先生还夸我聪明呢,比白善宝学的还要好,哼哼。” 傅二小姐愣愣的看着她,半响方道:“你说得对,似乎没人说过女子不能成圣。” 满宝见她认同自己的观点,高兴起来,道:“是吧,你比我还大,懂得比我还多,现在就可以自己先看《大学》了,不懂的可以问先生。” 傅二小姐笑问,“那我能问你吗?” “当然可以了,”满宝兴奋起来,笑道:“我们是朋友呀,你可以问我,我也可以问你,这叫互相请教。” 傅二小姐笑着点头,道:“那你一定要经常让你哥哥们给我送信,也不必你哥哥们,你们村有谁出来都可以让人把信送到门上,我必有回信的。” 满宝郑重的应下。 傅二小姐似乎怕她忘记,还道:“你家里再有什么好吃的,稀奇的东西都可以送来我家,我看着好就买下。” 满宝觉得她家好有钱,羡慕的点头,“我的愿望就是成为你,想花钱就花钱。” 傅二小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捏了一下她的小圆脸,乐道:“你真可爱。” 满宝回赞她,“你也很可爱。” 她可是礼尚往来的好孩子呢,满宝喜滋滋的想。 第135章 分钱(起点推荐票两万五的加更) 周四郎很快背着空篓出来了,他捂着口袋,一脸的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他无视站在妹妹对面的傅二小姐,直接走到满宝跟前,咧开嘴笑,“满宝,我们回去吧!” 还想和满宝说话的傅二小姐:…… 满宝觉得他们已经说完了,于是点头,和傅二小姐挥手道别。 傅二小姐只能道:“你要是休沐了,记得来县城找我玩。” 满宝应下,和周四郎手牵着手往外走。 周喜带着五郎和六郎等在外面,他们是一直能看见满宝的,因此并不怎么担心,见俩人走来便和门内的傅二小姐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等走出老远,周四郎才左右看看,见没人才把口袋里的铜钱拿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厨房说了,我们家的姜比外面卖的要好,四十文一点儿也不贵,看,这是三百二十文。” 其中有一半是周喜的。周四郎把钱数出来给她,满宝几个却眼巴巴的看着她。 周喜不解的回望。 满宝道:“大姐,主顾都是我帮着找的。” 周五郎立即道:“大姐,除草的时候我有帮忙。” 周六郎:“施肥的时候我也帮忙,而且也是我们一起帮着把姜种下去的。” 一旁的周四郎做了很好的示范,他从自己的钱里数出四十文来,给了满宝十文,老五和老六也十文,剩下的则给自己,然后把剩下的钱放在布袋里道:“这是还债的。” 满宝盯着他手里的十文钱看。 周四郎捂着口袋道:“满宝,这次你可不能再告状了,我比五郎还大呢,他手里都有钱,我怎么能没有呢?” 满宝义正言辞:“五哥不会赌钱。” 周四郎:“……我现在也不会。” 满宝冲他伸手,“把钱给我,我帮你拿着,你要用了再问我要。” 周四郎不想给,满宝就威胁他,“你不给我,我就告诉爹娘,你身上有钱!” 周四郎一脸悲愤的将那刚放进口袋里的十文钱拿出来,一把拍在满宝的小手上,因为十文钱也不少,她的手太小,一下蹦出一文来。 满宝捡起来,把所有的钱都放在自己的口袋里,这才心满意足的拍了拍,然后看向大姐。 周喜:…… 当着她的面分钱,这是当她不存在吗? 不过…… 弟弟妹妹都看着她,周喜便也只能和周四郎一样从刚分的钱里拿出钱来分,她不是很想给他们,“你们年纪都小呢,要钱干什么?” 她觉得没有成亲前都不应该自己有钱,因为她从小就是这么过的。 周五郎理直气壮,“娶媳妇!” 周六郎:“买衣服!” 满宝:“买肉!” 周四郎默默地在心里道:我就想摸一摸! 周喜一一驳回去,“娶媳妇的钱爹娘会给你出的,六郎,你过年前不是刚做了一身衣服吗?满宝,钱要省着点花儿……” 满宝道:“钱是省不出来的,是花出来的,只有流通的钱才能称之为钱,不流通的时候就是个铜板而已,大姐,你到底给不给?” “行吧。”反正周喜是一句话也没听懂,她觉得满宝说的不对,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果然,读书就是好,争论都没法争。 周喜叹息,给三个弟弟妹妹各发了十文钱。 满宝还要求她,“不能告诉爹娘哦。” 周喜乐,“你要求还挺多,这不是撒谎吗?” “没让大姐撒谎,只是爹娘不会问,你也不要说,不说怎么会是撒谎呢?” 周喜竟无言以对。 看着站在一起的弟弟妹妹,她也知道他们是一伙儿的,也只能点头。 周五郎和周六郎高兴起来,自己留下两文钱做零花,其余的都交给满宝收起来,还叮嘱,“回去就给我们记在账本上。” 满宝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周四郎羡慕的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两文钱,和满宝道:“满宝,要不你也给两文给我,就存八文钱好不好?” 满宝想了想,觉得打了棒子就得给颗糖,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两文钱来给他,叮嘱道:“四哥,可不能赌钱哦。” 两文钱而已,他就是想赌也得有人愿意赔呀,哦不不不,他一点儿也不想赌。 周四郎得了钱,心满意足起来,开始好奇的看向两边的摊位,惋惜道:“看今天人好多啊,我们应该多挖一些姜来的。” 满宝道:“急什么,反正农忙过了,你和五哥每天都可以背着姜来卖,多让它们在地底下埋一埋,说不定还能再长长呢。” 周四郎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于是也不心疼了,兴奋的四处看起来。 因为农忙刚过,又是交粮税的日子,县城里来往的人特别多,还有外地的粮商来收粮呢,所以县城显得格外热闹。 相应的,街上卖吃的也特别多,周四郎看每一样都想吃,但他钱少,不舍得花,于是就鼓动满宝,“幺妹,你看那糖葫芦,好看吗?” 满宝咽了一下口水,点头。 周四郎道:“买一串吧。” 周喜气得拍他脑袋,道:“你这个做哥哥的,给妹妹买一串。” 周四郎就不说话,最后还是财大气粗又心疼满宝的周喜给买了一串,糖葫芦是用的山楂做的,山楂特别特别的酸,满宝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 于是便宜的周四郎三兄弟。 满宝觉着这东西就是看着好看而已,一点儿也不好吃。 科科就给她科普,“那是因为你们这儿的山楂都是野生的,酸度更大,在未来,山楂经过改良,甜度会增加,做出来的糖葫芦还是挺好吃的。” 又道:“糖葫芦除了能用山楂做以外,还能用苹果等其他果类,我刚才查了一下,发现历史上有用山药豆做糖葫芦的,据说很好吃。”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有多好吃?” 科科想了想,抽出了一个形容词,“据说是糖葫芦的众多果类之最,不过也有可能是错误的,因为山药断绝,没有的东西,人类总喜欢给它赋予一些美好的想象。” 话是这样说,满宝还是流着口水想,等家里的山药藤有山药豆了,她一定让大嫂给她做山药糖葫芦吃。 第136章 吃呀吃呀 满宝和周喜都许久不来县城了,想着周大郎他们那边没那么快,就没转到县衙前面去,而是顺着街道往下,又逛回了济世堂。 周喜站在济世堂门口,和一众弟弟妹妹道:“你们去玩吧,我先去看一下大夫。” 又叮嘱周四郎和周五郎,“一定要把满宝看好来。” 周四郎油嘴滑舌,“大姐你就放心吧,我们就是把自己给丢了,也不会丢了幺妹的。” 满宝虽然也很关心大姐的身体,但对逛街也很有热情,权衡了一下就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来放在周喜的手心,道:“大姐,你先看病,要是大夫给你吃苦苦的药,就先吃一颗糖。” 周喜笑着应下,其实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拿药了,主要是身上的钱不多了,可现在又有了进项,周喜现在很惜命,还是很想把身体治好的。 没了大姐在一旁碍眼,周四郎疯起来,一下把满宝给背起来,冲着人群就嗷嗷的冲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哇哇的大叫着跟上。 街上有人看乡巴佬一样的看着他们四个,但更多的是善意的看着他们,今天来街上闲逛的,好多是村子里出来的青年,他们和周大郎他们一样,都是挑着粮税来的。 县城就那么大,纵横三条街,最热闹的是正中县衙的那条大街,周四郎跑没多久就把街道给逛完了,然后他在一个包子铺前停下,低头问站在身侧的满宝,“你肚子饿吗?” 满宝点头,早上吃了早食才出来的,但现在已经接近中午了,能不饿吗? 周四郎看着香喷喷的包子咽口水,最后还是满宝抵制不了诱惑,从自己的兜里掏钱出来买。 不过她也不傻,她就看着三个哥哥道:“大哥二哥和三哥大姐都饿着肚子呢。” 她的十文钱肯定是不够的。 另外三人一听,当机立断,“你的钱不够,就用我们的补上。” 满宝这才高兴,上前选包子。 包子很大,有素包子和肉包子之分,素包子是一文钱一个,肉包子则是三文钱两个。 满宝权衡了一下,决定一样买一半。 她算了一下人数,决定买八个素包子,八个肉包子,正好二十文。 满宝把自己的十文钱出了,看了一眼三个哥哥,果断的从周四郎的份额里抽出了四文,她还和周四郎言明,“四哥,你出四文钱,你最大,所以要多出,你还存在我这里的有四文钱。” 周四郎瞪大眼,不满道:“剩下的四文钱能干啥,干脆你把它也给我算了。” 四文钱呢,要他自己买,那都能买两个肉包,一个素包了。 满宝把钱捂好,摇头拒绝,“不行,存钱就是要积少成多,怎么能因为它只有四文你就不存呢,你今天能存下四文钱,明天也存四文,那十天下来就是四十文,一百天就是四百文了。” “你不是说钱只有流通才是钱吗,不流通的时候就是铜板,那……” “你真笨,”满宝鄙视的看着他,“这是预防风险,铜板存着,以后有大事了,它不就流通起来了吗?不然你现在全花了,以后出事要用钱了,你去哪儿得的钱?” 周四郎风中凌乱,抓狂道:“怎么话全叫你说了,你刚和大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满宝理所当然道:“你又不是大姐。” 周四郎:…… 满宝乾坤独断,小手一挥道:“就这么定了。” 她拿着钱上前,还冲摊主甜甜的一笑,问道:“我们买这么多,你能多送我们一个素包吗?” 摊主早留意他们了,毕竟现在离午时还有点儿时间,这个点吃东西的人不多。 摊位前站了四个人,这四个人还对着他的蒸笼流口水,他想装看不见都难,所以满宝刚才说的话他也听到了。 他素来觉得自己够机灵的了,可刚才满宝算的账还是让他头脑发胀,他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发现十六个包子的确是二十文,犹豫了一下便多给她添了一个素包,笑道:“行,送你一个。” 满宝就冲他甜甜的笑了。 包子用荷叶包好,一共分拣了四包,四人一人抱了一包,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一致决定回去找人。 满宝迈着小短腿跑在了最前面,先去济世堂里找周喜,然后拽着她去县衙那里找周大郎他们。 周大郎等人正排在队伍里,慢慢地往前挪动。 赶着今天来交税的人不少,所以挪动了许久也没轮到他们,前面主簿正带着手下核算粮税,一旁的人则在称量,只有纳完合格合量的税粮后才能得到一个签子,拿着签子到一旁领单据,今年的粮税就算纳完了。 周五郎揣着包子冲上前去找周大郎,不一会儿周大郎和周二郎就出来了,看到他们手里捧的荷叶,周大郎就觉得心痛,“满宝想吃,给她买两个就行了,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 周五郎:“四哥让买的。” 周四郎瞪了他一眼,周大郎则瞪周四郎,问道:“谁的钱?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钱?” 周四郎道:“大哥,我们卖姜得钱了,一年也就那么一次,之前秋收,大家都累了两月,吃一顿好的怎么了,而且这也是满宝心疼我们,是吧满宝。” 满宝点头,蹲在地上把荷叶打开了,挑了一个看上去比较大的包子递给周大郎,眼巴巴的道:“大哥快吃。” 周大郎就忍不住心软,接过后把包子掰开,见是肉包,就递给满宝,让她把里面的馅儿给吃了。 满宝接过,一手一个的啃了,然后把荷叶塞给周大郎。 大家就蹲在地上吃,知道包子都是一个素一个肉,便各自分了吃了。 周大郎没有多吃,吃了两个后就起身,“我去把老三换过来。” 满宝还在努力啃自己手里的包子,她觉得很好吃,但肚子好像有点小,吃完一个后就吃不下了。 她有些惋惜,于是就巴巴的看着哥哥姐姐们。 周四郎一边吃一边乐,馋她道:“你得再长长,过两年就能吃两个包子了。” 周喜瞪了他一眼,让他少惹满宝生气,她把自己的肉包掰开,把里面的馅儿拨出来给满宝吃。 满宝吃了一口就摇头,“不能吃了,很饱很饱了。” 周喜摸了摸她凸出来的小肚子,微微一乐,这才把剩下的给吃了。 第137章 纳税(云起推荐票九万的加更) 满宝对于纳粮税有些好奇,等周三郎来把剩下的包子吃了,她便跟着上前凑热闹。 在这里排队的都是成年的男子,别说像满宝这样的孩子,像周六郎这么的半大小子都没有,于是周围的人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 满宝快速的钻进去,正看到差吏正拿着一个量器量稻谷,他看了一下他递上的户籍和夹在籍书里的条子,唱道:“周虎,成丁二人,需纳粮四石,绢四丈,绵四两。” 周虎立即挑着担上前,奇怪的是,差吏不是称重,而是用斗来量,十斗合一石,四石就是四十斗,满宝觉得这样好麻烦,正要说话,就见差吏用斗从周虎的袋子里量出满满的一斗,还打尖了,直接扬高撒到一旁的斗车中,确认粮食中没有夹杂后唱道:“一斗!” 又量了一斗,依然冒尖后撒下,“二斗……” 满宝呆住了,她若有所思的看着差吏量粮,而周围的人早见怪不怪了。 周虎完了到村长家,他们家成丁比较多,有四个,所以要纳八石粮。 满宝蹲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差吏看了她好几眼,见这小孩没捣乱,便也没有赶她。 村长家一完就轮到周家了,周大郎连忙把户籍和夹的条子递上。本朝律法规定,男年满十八岁为丁男,周四郎的运气很好,他还有俩月才满十八岁,所以现在还不算成丁。 周家的成丁为四个,同样需要纳八石粮。 差吏对周家的粮食同样没有手软,盛了满满的一斗后落下,高声唱出来,旁边的记录官会记下一笔,记满十六个正字,税就纳完了。 满宝在一旁看着,看着渐渐减少的粮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昨天晚上称粮食时,他爹最后多加了这么多进去。 量到最后,周家的最后一袋粮食里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周大郎拿了签子去一旁换单据,周二郎则把粮袋和剩下的那点粮食给放到板车上,退到一旁等候。 拿了单据,周大郎便去牵满宝的手。 这里都是男人,周喜不好跟上来看,她便留在后面,等他们一出来她立即迎上去,笑问:“怎么样,交完了吗?” “完了,顺利地很。” 周喜看了一眼粮袋里剩下的粮,压低了声音道:“今年怎么多量去这么多?” 周大郎也叹息,摇头道:“好在没有加量,听说隔壁县去年就在斗上加了一寸的木板。” 周喜忍不住啐道:“真是有够缺德的。” 满宝站在一旁,忍不住问,“大哥,他们是在贪污吗?” 吓得周大郎捂住她的嘴,紧张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后道:“小祖宗,这样的话回家后再说,可不敢在大街上这么说。” 满宝忍不住哼哼了两声,转身跑去找四哥和五哥,和他们商量道:“五哥,我们多卖一点糖给傅二姐姐,四哥,以后再来县城卖姜记得去傅家后门走一走,把价格叫高一点,别客气。” 又道:“还有那什么主簿家啊,县尉家啊,多去他们家后门转悠。” 周四郎见她气咻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问,“他们怎么惹你了?” “哼,他们不是好官儿,我们得把他们的钱赚过来。” 周四郎现在对赚钱的事很有兴趣,闻言高兴起来,点头道:“没问题,你不说四哥也会去转悠的,这县城,能吃得起茶的也就这么几家。” 周四郎虽然来县城的次数没周五郎多,但是他狐朋狗友多啊,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去赌场混了。 他们家种的姜可不少,除了卖给济世堂和杂货铺外比较便宜外,往外零卖的价格都要高一点儿,他也更偏向于自己零卖。 一斤四十文都是最便宜的,四十五文,五十文,随他根据市场来定价,而且现在姜正嫩,别有一番风味,虽然周四郎实在不理解,那辛辣辛辣的姜汤喝着到底有啥风味,但满宝是这么说的,他觉得或许读书人的脑子和他们不一样。 于是周四郎一点儿也不怂的背着姜沿街叫卖,他胆子大,脸皮厚,周五郎想要喊价四十五文,他却是一开口就是五十文的,还把他的姜吹得天花乱坠,都是根据满宝告诉他的那些功效吹的。 什么姜是种在山脚下,每天都是浇的甘甜甘甜的山泉水,用的是最好的农家肥,那快山地杰人灵,是上好的风水宝地,养出来的姜疗效也特别好,也特别好吃。 然后,看在姐姐(婶婶)这么可亲的份上,我一斤给你便宜两文,什么,便宜五文? 那可太多了,三文吧,我们药农种些姜不容易…… 不错,周四郎已经自封药农了。 以四十七文一斤的价格把姜卖出去,周四郎还顺道推销了一下即将成熟的山药,吹了一下它的疗效和口感后,和大家约好若是成熟就带点来给他们尝尝鲜。 周五郎全程瞪大了眼睛看,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厉害了,毕竟已经做了一年的生意不是,却没想到四哥比他还厉害,这么快就上手了。 周四郎不仅卖东西厉害,截留钱也玩得很溜啊。 他左右看了看,趁着人不注意就把刚才收到的钱掏出两文来放到另一个小口袋来,然后笑眯眯的带着老五去下一家门口叫卖。 周五郎眨眨眼,当没看见,乖巧的跟上。 周四郎很鸡贼,选的都是富人区或县里官吏们住的地方叫卖,这些地方的人更舍得花钱买东西,他卖的又是日常中需要的,且姜很新鲜,愿意买的人还挺多。 他都没去集市,直接就在这两片区域内把姜都卖完了,然后甩甩手要去逛街。 周五郎就道:“四哥,我们回家吧。” “回什么家呀,时间还早呢,逛一会儿再回去。” “娘说了,我要是干撒谎,回去就打断我的腿,所以四哥,我是不会帮你撒谎的。” 周四郎身子一僵,垮下肩膀道:“行吧,回去,娘也真是的,我们都这么大了还管得这么严。” 周五郎觉得“我们”里不应该包括他,“以前我来县城,娘从来不会叮嘱这句话,娘不放心的是你。” 周四郎嘟囔,“我都改过了。” 周五郎暗暗的道:“才怪!” 第138章 不诚实(云起推荐票九万五的推荐) 周四郎威胁周五郎,“娘不提,你不准说起这事,不然小心我揍你。” 周五郎哼了一声,回家后就径直跑去找满宝,他是不告诉娘,但他可以告诉满宝呀。 满宝正在院子里教大家认字,现在大头他们已经认了好多字,也会算一些简单的算术了。 满宝觉得大头他们看着是比以前聪明了一点儿,也比村里的小孩儿聪明,科科说的果然没错,读书认字就是能让人明智。 满宝很高兴,看到五哥还招呼他,“五哥,你快点来认字,现在大头认识的字都比你多了。” 周五郎很头疼,犹豫着是不是转身就跑,他讨厌读书,讨厌认字! 周四郎已经拿着钱进门和钱氏汇报了,顺便交公,周五郎看了一眼,就附在满宝耳边说了几句话。 满宝就叮嘱周六郎等人,“你们先把我教的字写十遍,我一会儿回来问你们。” 说罢和周五郎蹬蹬的跑到房间里去。 钱氏正在数钱,见满宝进来便招手,“来,帮娘数一下钱,也算一算你四哥的账对不对。” 周四郎看到满宝有些心虚,尤其是看到周五郎也跟着进来后,就更心虚了。 钱氏瞥了他一眼,拉着满宝让她数钱。 满宝数钱很快,数好一百文就串成一串,很快就数出来了。 一共十八串,剩下的零散有三十八文。 钱氏在把钱从褡裢里倒出来时就有心理准备了,但此时还是被惊了一下,她沉思片刻道:“姜这么挣钱?” 周四郎就小声道:“娘,下次再去卖肯定卖不出这么多了,所以下次我觉得带上二十斤去就差不多了。” 这次他和老五一人背了一个背篓去,一个背篓里大概有二十斤左右。 今天的价也都很高,都在四十五文到四十八文之间。 也是因为单价不定,就连周四郎这个经手人都算不出具体挣了多少钱,他才有胆子截留钱的。 满宝却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四哥,姜你都是卖什么价,你报出来我算一算对不对。” 周四郎小声道:“我哪记得,这家要一斤,讲价不厉害就贵点儿,那家要三两斤,讲价厉害,就又便宜点儿,我可记不下来。” 满宝看了他一眼,在心里哼了一声后看向钱氏,“娘,这些钱不仅是四哥的,也有我和五哥六哥他们的份,得分给我们。” 钱氏就点头道:“行吧,那就照规矩来,先交六成的公,剩下的钱你们分好里,老四的那份就拿来还钱。” 周四郎没想到最后竟然要这么算,这可和前面拿回来的算法不一样。 他觉得不对,掰着手指头自己数了数,满头大汗道:“娘,这不行,要算出交公的来我就不剩多少钱了,那我得还多久才能把债还完?当初你和爹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我开荒的地收成都是属于我的。” 满宝他们是因为帮了忙,种子是满宝出的,地是老五老六和大头他们帮忙开出来的,种的时候也是他们一起使力,除草,施肥这些事他们都没落下,所以收获他们一起分他没意见,但再给家里交公…… 周四郎不乐意。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不交公也行,这块地是你们开荒开出来的,但再过两月你的丁田就下来了,到时候不管地里种什么,收成都是公中的,这得照规矩来。” 周四郎没意见。 钱氏就问周四郎,“你们要怎么分这个钱?” 满宝就举着小手道:“我们在种地前就已经商量好啦,姜的种子是我出的,所以我和四哥拿一样的份,一人两份半,五哥和六哥一人一份,两份则是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平分,还有一份则要给售卖的人平分。” 钱氏看向周四郎,蹙眉,老四这分的也太少了吧? 周四郎却没觉得这个分配不好,这是他们的荒地开出来之前就决定好的分成,也是因为这点,老五他们才在开荒时那么卖力的。 钱氏就把钱推给满宝,道:“那你来分吧,看一看你四哥能分得多少。” 满宝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道:“五百五十一文吧。” 钱氏道:“数出来。” 满宝听话的数出来,钱氏这才把周四郎的钱全没收了,道:“这算你还家里的。” 满宝就喜滋滋的把剩下的钱都收起来,打算拿出去和大家分钱,谁知道钱氏却看向他们道:“家里的人挣了钱都要交公六成的,你四哥不用交,是因为我和你爹有言在先,而且他还要还债,所以有特例,你们却是不行的。” 满宝呆住了,喜滋滋的周五郎也呆住了,俩人怔怔的看着钱氏,都莫名的有些伤心。 周四郎却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好开心。 周五郎和满宝一同瞪向他,周四郎就捂住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呜呜呜的笑出声。 钱氏颇为无奈的看着这傻儿子,算账要靠满宝,出去卖东西要依仗老五老六,他这么得罪人有什么好处?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满宝很不甘愿的从剩下的钱来算出六成来交给钱氏,这才捧着大缩水的钱出门去了。 周五郎跟在后面。 院子里的孩子们早就心思不属了,他们知道幺妹(小姑)进去是数钱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们可以分钱了? 满宝走到院子里,大手一挥,就和大家道:“走,分钱去。” 孩子们欢呼起来,簇拥着她往柴房边的草棚里去,那现在是周五郎他们的住处,平时分钱都是在他们的房间分的。 有满宝在,大家很快把钱分出来了,就照着之前的份额分的。 分好了钱,满宝把该收的钱都收了,这才看向在一旁看热闹的周四郎。 周五郎也看向四哥。 周四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你们干嘛这么看我?” 满宝哼了一声,指着他道:“你不诚实,为商诚为先,你这样坏,以后谁还跟你做生意,谁还跟你合伙儿?” 周四郎就知道周五郎把事情和满宝说了,他翻了个白眼道:“我本来也没想骗你们啊。” 他压低了声音道:“那钱是要跟你们一起分的,我就猜出娘肯定会让我们交公才截留的,不然我能让老五看见吗?” 第139章 认错 满宝抿嘴,伸手道:“拿来!” 周四郎不愿意,周五郎跑过去堵住门,周六郎和大头大丫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周四郎。 他有些委屈,大家手上都有钱,只有他没有,去县城连想买个包子都只能干看着。 周四郎委屈得眼睛都红了,他抹了抹眼睛,伸手将兜里的铜板都掏出来,一把拍在满宝的手上,因为太多,铜板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他还一下没掏干净,连着掏了三次才掏完。 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立即蹲下去捡。 周四郎蹲在地上抹眼泪,委屈得不得了。 满宝就蹲在他对面,道:“四哥,做错事就要被罚,这是我们一早说好的,你不能不守信。” 周四郎抿嘴不说话,他也有些心虚,可是……道歉很没面子的。 他抠着地上的土没说话。 满宝继续絮叨:“你怎么能私自截留钱呢,五哥每次去县城,该是多少钱他就拿多少钱回来,你还欠着家里的钱呢,你都不心慌吗?爹存了好多年的私房钱都没你这次截留的多呢…… 周四郎在她的絮叨声中也没那么难受了,大头他们把捡好的铜板放到床上,示意满宝看。 别说,还挺多的,大丫偷偷和满宝道:“有八十六文呢。” 满宝就看了心虚的四哥一眼,把钱都装进一个布袋里,然后让他拿去还给母亲。 周四郎扭捏道:“你拿去就好了,我拿去怎么说?” “是你要不好意思就说忘了,反正娘心里清楚就行。” 周四郎:…… 他不乐意去,觉得太丢脸,太羞了。 满宝把钱塞在他手里,然后牵着他的手往正房去。 钱氏的钱匣子还没收起来,似乎就等着他们了。 周四郎的心虚得不得了,低着头都不敢抬起来,走到母亲身边吭吭哧哧的把钱袋交上去,红着脸道:“娘,这是刚才忘记的。” 钱氏嘴角微挑,接过钱袋子,数了数,脸上的笑容就微淡,她是想到这孩子有可能截留钱,却没想过他会截留这么多。 她找了一条线,将这些铜板一个一个的串起来,既不说话也不让俩孩子出去,就是满宝都忍不住额头冒汗。 更别说周四郎了,他浑身都是汗,额头上的细汗很快就把头发给浸湿了,相比父亲,其实他更怕母亲的。 钱氏把这八十六文和之前的散钱串起来,串成一百文,打了结放到盒子里,这才从余下的散钱里数出十文来,想了想,又放回去五文,递给周四郎道:“你每天要进县城卖东西,身上没点钱也不好,现在你大嫂又要去学堂做饭,做不来你的干粮了,老五手上有钱倒不必担心,你也拿几文在身上,要是饿了就在县城买个包子吃。” 周四郎眼睛一亮,高兴的接过钱,又笑嘻嘻起来,“娘放心,我一定把我地里的姜都卖出去,还卖出个好价钱。” 钱氏笑着颔首,“好,去吧,等你把家里的债还上来,家里的钱也就够给你娶个媳妇的了,剩余的钱你自己拿着,成家以后就不能大手大脚了。” 周四郎高兴的应下,偏过头和满宝挤眉弄眼了一番,出去了。 满宝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长呼出一口气,她依靠在母亲身边看着她。 钱氏笑着摸摸她的小脸,问道:“看什么?” “娘,这是不是就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钱氏微愣,然后就摸着她的脑袋笑着点头,“是啊,你四哥混,既不记吃,也不记打,想相比打,他显然更记一点吃,但好处也不能给太多。” 钱氏摸着小闺女的脑袋,心里有些忧愁,满宝越来越聪明了,尤其是读书后,一日比一日聪慧,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 有些道理,她是摔过无数次,直到上了年纪才明白的道理,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了,这可以让她少走一些弯路,但也意味着将来她会遇到更难的难题。 “娘,给四哥和五哥做一个小本本,让他们拿着去记账吧。” 钱氏笑,“他们哪里会记东西?” “会的,会的,五哥虽然认的字不多,但数字却都是会写了的,就记数字,第一次卖了多少斤,共得多少钱,这就是账本了,回来我们一核对,少没少钱就全都知道了。” 钱氏若有所思,“这个法子倒不错,但笔墨贵重,他们也不好带着满街乱跑呀。” 满宝也苦思起来,片刻后她转了转眼珠子,蹬蹬的跑出屋去,大丫他们剩余的钱刚被爹娘搜刮去了,那是他们预备留着买东西吃的,大钱都交给了小姑保管,但没想到爹娘连小钱都不放过,直接把钱搜去了。 所以他们此时正化悲愤为力量,拿着棍子狠狠地在地上写字。 满宝冲上去,就看到大丫正拿着烧火棍在地上写字,写出来的是略带黑色的字,她早就发现了,大丫和二丫喜欢用烧过的棍子写字,他们也觉得这样写出来的字更清晰,所以最近大家都是这么写字的。 满宝觉得这主意不错,回屋拿出一张纸来,用大丫的烧火棍在纸上写字,字也是黑色的,就是太大了,废纸。 她有些惋惜,“烧火棍要是小一点,只有毛笔尖那么大就好了。 大丫和二丫凑上去,问道:“小姑,你这是要做什么?” 满宝就把自己的计划和他们说了,道:“到时候让五哥带上一截炭,可以直接在纸上记账。” “这个容易,要一根细一点的棍子来烧不就好了,大的也能劈开呀,就是太脏了,不好拿呀。”二丫有些嫌弃的道:“五叔要是把炭揣身上,我不想给他洗衣裳了。” 大丫道:“我也不想。” 满宝:“那要个东西把它包起来?” “要碎布吧,”大丫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我娘的箱子里有一些碎步,去可以去拿一小块出来。” 二丫觉得这主意不错,满宝也觉得可行。 科科忍不住道:“宿主,你们可以试一下竹子。” 满宝眨眼,“竹子?” 科科给她打开商城,让她看里面各种各样的笔,道:“虽然在未来,电子书很发达了,连签署文件都可以电子化,但为了锻炼孩子的能力,用手写字依然是最重要的传统之一,所以商城里各种好看的笔都有,当然,我不建议宿主购买并拿出来使用,但宿主可以参考一下。” 第140章 炭笔(云起推荐票九万五的加更) 大丫和二丫忙活起来,在厨房里生火烧棍子,满宝则蹲在地上,将意识沉到系统中研究搜出来的笔。 她并不能跟商城里的卖家聊天,但商品的页面介绍得很详细,如果单看这些笔管她是想不到用竹子做的,可科科提到了呀,这一下再看这些笔管,她就大概知道怎么做了。 周家最不缺的就是竹子了,切成条的,刚砍回来的,还有晾晒过的,应有尽有。 满宝带着大头和二头冲进柴房里找合适的竹子,不一会儿就砍了好几段出来。 等小钱氏他们从菜园里回来,几个孩子手上,脸上,身上全是黑乎乎的,小钱氏刚叫了一声满宝,孩子们就齐齐抬头看向门口。 然后家里四个中年妇女沉默了一下,有三个直接冲他们冲了过来,拿起棍子就抽。 被丢下的周喜:…… 满宝吓坏了,看到大嫂伸手也要揍她,她立即丢下东西蹦起来,转身就朝屋里逃去。 不一会儿屋里也响起了钱氏的呵斥声,然后是满宝哇哇的哭声。 打过孩子,小钱氏和俩妯娌还是得去烧水给他们洗澡。 这么多孩子,当然不可能一个一个的洗,反正已经洗过一次了,干脆就男孩一拨,女孩一拨的洗了一遍,把脸和手脚擦干净,便给他们换上衣服。 家里的衣服并不多,也就是孩子,所以才有多两套的,衣服都是多洗一次就坏得更快的,所以小钱氏的脸很臭。 满宝心虚的看着大嫂,小声告诉她他们是要做笔,不是胡闹,小钱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些,然后道:“以后这种事等你哥哥们回来让他们动手,你们胆子也真够大的,自己就动刀了,万一砍着手怎么办?” 说完了满宝,小钱氏又去找周四郎和周五郎周六郎,教训他们道:“家里大人不在家,娘身体不好,你们三个在家也不知道看着些孩子,就任由他们拿着刀玩儿……” 正开心的握着五文钱躺床上的周四郎:…… 因为太累,已经抱着被子睡觉的周五郎一脸茫然的看着大嫂,而周六郎刚才压根就不在家,他出去找他的小伙伴们玩去了。 周大郎他们吃过晚食,又从孩子们手里把剩余的钱都搜刮干净后就出门砍竹子去了,一回来听说孩子们在家不仅动了刀,还烧了火,立时说了一声“活该”。 不过周二郎还是动手帮他们把所谓的炭笔给做了出来,他素来手巧,就是家里的几个女性都比不上他。 他还烧了许多备用的炭条给他们,因为几个孩子之前玩炭条都黑乎乎的,所以他还削了一截比较宽大一点的空竹,把炭笔头给盖上,要用的时候再拨开就行,就和塞子差不多。 剩余的炭条,他给装在一个布袋里,交给满宝后问道:“你要这东西干什么,你的笔墨用完了?” “这个不是给我的,是给五哥的。”满宝拿出一张白纸写了写,发现字还是有些大,但比之前的好太多了。 周二郎也觉得字大废纸,于是拿起刀小心的把炭条削尖了一点点,这样微微侧着,写出来的字要小很多。 满宝高兴起来,拿着就跑去找周五郎,教他怎么记账。 周四郎本来躺在床上已经要睡着了,听到这话忍不住爬起来,问道:“你们要记我的账?” “是啊,”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不仅你的账,以后五哥,大姐出去的账也都要记上,回来都是要分给我们钱的。” “哦。”周四郎又躺了下去,他想起来了,大姐地里的姜种也是满宝出的,老五他们也出了力气,好像当时也说好了要分成的。 感觉自己不是被区别对待的,他心满意足了,躺在床上又昏昏欲睡起来,满宝却把他拉起来,道:“四哥,你也起来听一听,万一五哥有不会写的字,你也好教他呀。” 周四郎头都大了,道:“老五都不会写,那我更不会写了。” 周五郎哈哈大笑起来,和满宝道:“满宝,你别勉强四哥了,之前他一回屋就是躺倒就睡,从没有温习过,他会的字还没我多呢。” 满宝就嫌弃的看了周四郎一眼,然后继续去教周五郎,还特意写了一笔账给他做参考,让他明天就照着这么写。 周五郎表示没问题,数字他都会写了,斤和文也会写,他觉得不会有问题的。 满宝就蹬蹬的跑回房间,从盒子里拿出四张大纸,折成了四份后用刀切好拿去给小钱氏缝了几针,一个小本本就诞生了。 满宝把账本交给周五郎,周喜正好来找他们,她想让他们明天帮她也背一篓姜去,哪怕不能零售,便宜些出给杂货铺也是好的。 满宝却鼓动周喜,“大姐,你跟他们一起去呗,反正家里现在也没什么农活儿,出去走走也能长长见识。” 周喜有些犹豫,“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有四哥和五哥照应你呢。” 周四郎精神一振,也从床上爬起来,跟着鼓动,“大姐,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吧,你不知道,有些人家特别讲究,我们去叫门,他们一看我们是半大小子,都不乐意开门,你不一样,你是女人,去叫门,人家的戒心要小一些。” “是啊,是啊,”满宝跟着引诱道:“大姐,卖给杂货铺一斤只有三十五文,散卖可是有四十七文呢,足足多了十二文钱呢。” 果然,周喜一听心疼起来,“行,明天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满宝笑眯眯的,和周五郎道:“五哥,记得把大姐的账也记下来,分开记。” 周喜一头雾水,“什么账?” “卖姜的账,这样记下来,回来一对比就知道钱有没有收错,具体赚了多少钱我们心中也有数。” 周喜笑道:“还是幺妹懂得多,大姐不识字,那到时候让老五来记。” 满宝就道:“大姐,你跟我们一起认字吧,我教你写自己名字。” “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认字啊?” 第141章 捞鱼(起点推荐票三万的加更) “哪里大了,娘都比你大呢,娘都认得好几个字了呢。”满宝觉得大姐之所以会被婆家欺负就是因为不够聪明,所以大姐得变得聪明点才行。 可惜,她可能天生智商不高,那就只能通过学习来提高智商了。 周喜并不知道满宝把她归到“笨蛋”一类里,笑眯眯的点头道:“好,那满宝教我,晚上你要不要和大姐一块儿睡?大姐那儿宽敞。” “不要,”满宝断然拒绝道:“我要睡自己的小床,我已经是大人了。” 她才不要跟别人睡呢,她都不跟爹娘睡了呢。 周喜有些惋惜,但也没勉强,把人送回正房便离开。 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各房都梳洗好准备睡觉了,满宝的生物钟也到了,她打了一个哈欠,径直走近屋里,和坐在床边说话的爹娘打了一声招呼,绕过竹屏进到自己的小隔间里,踢掉鞋子,爬上床就睡。 老周头跟着走进来,见她就躺在被子上呼呼大睡了,不由摇了摇头,透过月光摸黑给她翻了一个身,帮她把被子盖好。 满宝翻了一下身,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说,“睡着了,这孩子睡眠还是那么好,一沾枕头就着。” 钱氏轻笑一声,“整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这也转转,那也转转,人一累,睡得自然香,这点倒跟他一样,他小时候也是一沾枕头就着。” 满宝迷迷糊糊间又打了一个哈欠,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的想,他是谁呀,她为什么要跟他一样?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大郎就把周四郎他们几个给叫醒了,一起去地里帮他们挖姜。 周喜也起了身,周大郎脚步顿了顿道:“天冷呢,再多睡一会儿吧,我们兄弟几个去挖就行。” 周喜摇头,“我也睡不着了,和你们一起去吧,而且今天我也要去县城。” 周大郎蹙眉,“卖姜的事交给四郎他们几个就行,你干嘛非得自己去?” 周四郎打了一个哈欠道:“大哥,你就让大姐去吧,这样我们的姜更好卖一点儿,而且满宝都让大姐出去见见世面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找个姐夫回来呢。” 周大郎揍了他一下,“口没遮拦,乱说什么呢,什么找姐夫?” “这有啥不能说的,那娘不是找了媒婆要给大姐说亲吗?我觉着还不如让大姐自个去找呢,自个找的更贴心。”周四郎还冲周喜问,“是吧大姐?” 周喜白了他一眼,“你闭嘴吧你,小心你大哥揍你。” 周四郎撇嘴,明明是真话,奈何无人承认,他倒是想自己找呢,不过看娘的意思是不可能了,唉~~ 因为姜喜松快的土地,所以周四郎常带着俩弟弟来松土,姜块是很好挖的,他们兄弟又多,一人挖一丛,不一会儿就放满了三个背篓。 周二郎就看向周六郎,问道:“老六,你不去?” 周六郎还小呢,他现在都没怎么清醒,闻言摇头,“不去,幺妹又没让我去。” 前两月秋收他给累伤了,周六郎现在对赚钱的激情下降了不少,目前只想睡觉,反正躺家里他也有钱分。 这么想着,周六郎又打了一个哈欠,左右看了看后道:“二哥,挖好了吧,挖好了我们回家吧,我还想睡个回笼觉呢。” 周大郎等人转身,“走吧。” 回到家里,只有小钱氏和两个妯娌起床了,其余人还在睡呢,尤其是满宝,睡得四仰八叉的,香甜不已,知道外面传来的说话声越来越大,她这才翻了一个身,赖了一下床后爬起来趴在窗口往外看,就见周四郎他们背了背篓要出发。 她便知道时间还早,又缩回被子里躺好了。 满宝还以为自己睡不着了呢,结果迷迷糊糊间又睡过去了,直到小钱氏把她从床上挖起来,她这才知道快到上学的时间了。 满宝打着哈欠问,“大嫂,我今天能不能不喝鸡蛋水,改吃煮鸡蛋呀。” “不行,煮鸡蛋没鸡蛋水营养。” 可鸡蛋水不好喝呀,满宝小大人一样的叹了一口气,伸手让大嫂帮她穿上外衣,然后自己爬下床穿鞋子。 满宝吃过早食便去上学了,一下学就往外面跑,因为河边聚集了好多人,可惜家里人不许她靠近河边,所以她只能远远的站着看,好奇的问,“他们在干什么?” 白善宝可不怕,直接越过她蹬蹬的往河边跑,不一会儿就兴奋的跑上来道:“是抓鱼,他们在抓鱼!” 满宝哇的一声,也紧跟着跑了两步,但又想起小钱氏的叮嘱,只能垫着脚尖看。 白善宝直接拽着她往前跑,叫道:“怕什么,大人们又不在。” 然后拽着她跑到河边,高兴的围观。 满宝觉得他说得对,挤在孩子堆里努力的往下看,然后一眼就对上了周二郎的眼睛。 满宝下意识的缩到白善宝身后,周二郎已经在水里叫道:“满宝,不许靠近河边,听到没有?” 岸上的村民已经回头冲孩子们挥手道:“去去去,别在河边玩儿,万一掉下去了怎么办?” 孩子们呼啦啦的跑到一边,但不一会儿又跑了回来,嘻嘻哈哈的乐得不行。 岸上的大人们也不再赶他们,反正他们人在这里,不让他们非常靠近河边就行。 满宝很快看见大头他们,他们正从家里拎了木桶来,一脸的兴奋。 满宝就拉着白善宝上前,好奇的问,“为什么抓鱼?” 大头非常高兴道:“爹说上面的水坝破了,好多鱼游了下来,所以要抓鱼。” 满宝“哇”了一声,高兴道:“那晚上是不是可以喝鱼汤了?” 大头兴奋的点头。 白善宝也咽了咽口水,问道:“我能不能也拿一条?” “可以吧,”大头也有些不确定,“是全村一起分的,一会儿大家要轮流下河捞鱼的。” “可我家没人来呀。” 满宝道:“让大吉来呗。” 白善宝觉得她的提议不错,转身就去找大吉过来帮忙。 站在河岸边上的庄先生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他走上前问一个村民,“上游的河坝破了?” “庄先生,”村民连忙手忙脚乱的行礼,憨笑道:“是啊,听说昨天凌晨破的,前面好几个村子早上就下河捞鱼了,捞了好多呢。” 第142章 嘴馋 七里村得到消息晚了一点儿,还是早上去洗衣服的人发现河水突然上涨,把平时洗衣服的石头都给淹了才发现不对的。 当时村长就让人到上游的村子去问,那个村子的村民正在努力的网鱼呢,于是人立即回来禀报,村长就马上让各家各户把渔网都拿出来串在了一起,这才有了这张大网。 之前他们已经在上游一点的地方网过了,已经网了好几桶鱼,是有人说在学堂前的河里看到了很多鱼躲进水草里,他们这才转移地方过来的。 别说,周二郎和几个村民拿着网往前走,两边岸上的人则拿着竹竿拍打水草丛,不一会儿就窜出好几条大大的鱼,径直朝渔网撞去。 满宝在岸上看见,兴奋得不得了,嗷嗷叫着流口水,炖鱼,煎鱼,炖鱼,煎鱼…… 或许是满宝的意念太强,哪怕这想法不是和科科说的,科科也听到了。 它也看着外面活蹦乱跳的鱼,道:“宿主,不然你把鱼也收录了?未来也有好几种鱼濒临灭绝或已经绝种了。” 满宝不舍得,虽然他们靠河,但河里的鱼并不好抓,在满宝的记忆里,一年到头也就秋天的时候能偶尔吃上一顿鱼,那还是三哥蹲在河边网了一整天才能网到的。 这么难得的鱼怎么能够给科科收录呢? 科科觉得宿主分不清重要与次要,但此时小孩脑子里全是吃的,它知道很难和她讲道理,于是道:“那就收录小一点的鱼,对了宿主,鱼不仅有炖鱼和煎鱼,还有油炸,水煮肉片,鱼丸子等各种吃法。” 满宝眼睛大亮,流着口水问,“怎么做啊?” “如果宿主能收录到已经灭绝或濒临灭绝的鱼种,我愿意友情提供这几种做法的搜索。” 反正这点搜索权利它还是有的。 满宝立即挤上去,目光炯炯的看着渔网。 周二郎等人嘿嘿的叫了几声,然后一起发力将渔网拖起来,里面大的小的鱼瞬间挤在了一起,岸上的人立即帮忙拉,哗啦一声就把渔网给拉到了岸上,所有的鱼都蹦了出来。 孩子们看到这么多的鱼,都忍不住欢叫起来,满宝和白善宝也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鱼,兴奋的直跑。 科科在她大脑里叫了她好几声满宝都没留意到。 科科无奈,只能等她冷静了一些才道:“宿主,看到你左手边那条有些尖尖的鱼了吗?收录它,我的搜索系统里没有发现它的记载,应该是已经灭绝的物种。” 满宝冲上去,伸手抱住那条鱼,鱼不是很大,但活蹦乱跳的,满宝一下没抓住。 和她一样扑上来抓鱼的孩子不少,所以她的动作并不突兀。 科科替她做了一些遮掩,在她的手再次碰到鱼后便微微一闪,将鱼收录了进来。 只要进入系统的生物是活的,那它就是活的,鱼会直接进入水中存活。 大头他们把家里的木桶都给带来了,和所有的孩子一起抱住鱼就往木桶里放,木桶里只有少量的水。 所有的孩子都瞄着大鱼,科科则主要选择小鱼,因为是一网捞上来的,大小都有,基本上囊括了绝大部分的鱼种。 科科发现好多鱼的信息都搜索不到。 它的数据里产生了一条代表愉悦的数据,不断的指导满宝去收录鱼。 满宝虽然听科科的话去抓小鱼,但也会忍不住去抓大鱼,然后特意抱到他们家的木桶里放进去,想着,这就是我家的了。 科科看着,没有打破她的幻想。 这么多的鱼,当然不是放进谁家的木桶就是谁家的了,都是要统一拿到村里去,然后根据各家出的劳丁来分配的。 这一点上,周家就占了好大的便宜了。 因为除了周四郎和周五郎去了县城不在外,周家六兄弟四个全下过河了,周二郎和周三郎还是主力呢。 于是分配鱼的时候,周家整整拿回去三桶大鱼,还有一桶小鱼。 村民们也知道不能竭泽而渔,因此网鱼上来时会捡一些不够大,却又活蹦乱跳的鱼给丢到河里去,但总有些小鱼活力不够,这种鱼就是丢回河里也活不了,所以就给分了。 虽然小鱼不够好吃,但也是荤腥不是? 所以各家一点都不肯浪费,周家也装了一桶回去,白善宝也分了好多,因为他及时把大吉给叫来了,所以也分了大半桶的大鱼和小半桶的小鱼。 满宝就和他蹲在木桶前商量鱼的吃法,“我想吃水煮鱼片,鱼丸和炸鱼。” 全都是科科提起但她没吃过的。 巧了,白善宝也都没吃过,他好奇的问,“这个怎么做?” 满宝就照着科科给出的资料念,然后流着口水道:“一定很好吃。” 白善宝也流着口水点头,于是俩小孩对视一眼,立即起身各回各家,决定回去让家人照着做。 周家把大鱼给养到了一个水缸里,木桶里还放一些。 老周头背着手来回巡视了两圈,就和周大郎道:“明天你和二郎三郎拿一些到县城里去卖,看看能不能卖出去。” 周大郎应下。 老周头就指了那桶小鱼道:“挑一挑,活的煮了,死的给鸡吃吧。” 周家的菜绝大部分都是煮的,老周头也只知道煮这一种将食物弄熟的方法。 满宝则径直冲向厨房,仰着小脑袋眼睛亮晶晶的和小钱氏道:“大嫂,小鱼要油炸,大鱼可以片成片煮,还能做成鱼丸。” 小钱氏根本没听后面两种做法,听到第一种就点了她的额头道:“还油炸呢,拿来那么多的油?” 她道:“煮着最好吃,大鱼身上就有油,一滴油不用放就很好吃了。” 显然她不愿意照着满宝的来。 可是满宝很想吃油炸的鱼,她不依的去缠着她,“就要油炸嘛,就要油炸吗?” “行行行,油炸就油炸,可这油炸怎么做?需要多少油?”小钱氏根本没听过油炸这种烹饪方式,当然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油了。 她去拿油罐,里面是家里的油。 都是买的猪油炼成的,以前是用的羊油和鸡油,不过去年他们去给劳丁炖汤赚钱后发现猪的油也很多,所以才慢慢改成了猪油。 关键是猪油便宜。 第143章 油炸小鱼干 满宝看着罐子里的油,都不用科科扫描她就知道不够,她瘪了瘪嘴,放下油罐就忧伤的出去。 小钱氏一看就明白了,她低头看了眼罐子的油,觉得挺多的呀。 这要是都不够,那得要多少油呀,她再不敢提这个,生怕这孩子缠着要吃油炸鱼。 满宝蹲在装小鱼的木桶前,看着里面的小鱼游过来游过去,她眼珠子一转,拿过一个盆就往里捞鱼。 大头见了凑上来问,“小姑,你捞它们干嘛?” 满宝道:“我要去找善宝。” 大头张大嘴巴,连忙抓住木盆,护食道:“小姑,小公子也有鱼的,不用我们送。” “不送完,送一半,另一半要炸着吃,”满宝知道请人帮忙是要付出酬劳的,所以决定多带一点去,然后和白善宝商量一下,送他一半,另一半则油炸了吃。 满宝和大头形容了一下油炸小鱼有多好吃,大头果然流口水,问道:“他们家有那么多油吗?” “肯定有,”满宝道:“他们家的厨房好吃的,好玩的好多好多。” 作为白家的常客,满宝是去过他们家的厨房的,甚至可以说是熟门熟路。 大头这下不阻拦了,还帮着把鱼捞过去,然后叫了大丫过来帮忙,两个人一起抬着去白家。 周喜和小钱氏在厨房里忙活,而冯氏和何氏则去了菜园,老周头刚又带着一家男丁出门了,所以院子里一个大人也没有。 满宝就这么带着大头和大丫抬着一盆的鱼去白家。 满宝几乎隔个一两天就会来白家,白家的下人对她熟得很,一看到她便开门放她进去,一边还叫人通知小少爷。 白善宝跑出来就正好迎面看到他们抬着木盆,他高兴的道:“我也有鱼,不要你送。” 满宝道:“不是白送的,我想吃油炸小鱼,但我家的油不够,我想用半盆的鱼换炸小鱼。” 白善宝疑惑的歪头,“油炸小鱼是怎么样的?” “就是放在油里炸呗,你又不懂做菜,和厨娘说了就懂了。”满宝着重描述了一下油炸小鱼是多么多么的好吃。 当然,她是没吃过的,但这不妨碍她根据科科的描述做出想象。 白善宝也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带他们去厨房,“炸出来的小鱼我也要吃。” 满宝表示没问题。 白家的厨娘也在准备晚食,大吉刚送来鱼,她们正琢磨着煮一条鱼,再煎一条鱼呢,结果小少爷就来了。 满宝是不会做菜的,但她打小就跟在大嫂的身后,更小的时候是被小钱氏背着炒菜做饭的,自然对做菜这种事熟得很,指导起来也有模有样的。 厨娘对小少爷是有求必应,虽然觉得炸小鱼很费油,但还是另起了一锅。 一开始火有些大,但厨娘不愧是厨艺精湛的人,很快就琢磨出了火的大小,按照满宝的方法处理了小鱼,腌制了一下,又糊了一些面粉,便下锅油炸。 油滋滋作响,一锅香味很快扑鼻而来,四个孩子都惊喜的凑近看,厨娘连忙让他们退后,生怕油花溅到他们。 厨娘估摸着可以了便捞出来控油,尝过后觉得可以这才下第二锅。 满宝已经不去看油锅了,而是蹲在盘前看炸好的小鱼干,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白善宝也忍不住咽了一下。 厨娘看着好笑,道:“少爷和小娘子们想吃就吃吧,我这里还炸呢。” 白善宝就伸手抓了一条,满宝紧随其后,大头和大丫有些拘谨,没敢伸手。 满宝咬了一口,觉得焦酥香脆,好吃得不得了,她就又捏了一条塞进大丫的嘴里,又给大头塞了一条,就和白善宝一起开心的吃起来。 厨娘起了一锅又一锅,几乎没怎么晾四小孩就开始吃,等刘氏听到消息赶过来时,四个孩子已经吃了不少了。 刘氏连忙把他们拉起来,道:“可不能一次吃太多,留着慢慢吃。” 白善宝给祖母嘴里塞了一条,高兴的道:“祖母,好好吃的。” “好吃也要适量才行,”刘氏教他们,“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不好,就算再爱吃也要克制。” 刘氏吃过,觉得这油炸小鱼是别有一番风味,很适合给孩子们当零嘴,但也不能一次吃太多呀。 最后刘氏做主,让厨娘多炸了一些出来,然后给满宝装了一盆拿回去,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今晚你可不能再吃了,以后再吃也要少吃一些,不然肚子会痛的,知道吗?” 满宝高兴的应下,和大头大丫一起端着盆回去了。 钱氏看到三孩子带回来的一盆炸好的,还冒着热气的鱼沉默了一下,就和小钱氏道:“地里的山药能收了吧?” 小钱氏道:“我今天挖了一下,挺大了的,应该可以吃了。” 钱氏就道:“明天挖几根回来,让满宝带去白家。” 小钱氏应了一声。 钱氏就看向正给大家分油炸小鱼的满宝,把她叫到身边来,摸了摸她红通通的脸道:“下次可不许这么没礼貌,哪有直接带着鱼找上门去的?” 满宝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眼睛亮晶晶的道:“娘,油炸小鱼干可好吃了,你也吃。” 钱氏笑着摇头,“娘不太闻得这个腥味,就不吃了,你们吃吧。” 满宝有些惋惜,“这么好吃的东西娘亲都不能吃,娘亲,我想给先生和我的朋友送些小鱼干去。” 钱氏笑道:“想送就送吧。” 满宝就高兴的去找盒子装。 家里好的盒子没有,但主编的盒子却有,这还是满宝要装东西,周二郎给她编的,满宝找出两个比较小一点的给装了小鱼仔,打算明天带一盒去给庄先生,另一盒则交给周四郎,让他带给傅二小姐。 上次傅二小姐送了满宝一张画着花的漂亮信笺,满宝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回送东西。 当然,满宝不仅送小鱼仔去,她还给傅二小姐写信了,告诉她今天好玩的事,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玩得最好玩的事,她觉得捕鱼真的是太好玩了,就跟过年一样好玩。 要是能每天都去捕鱼就好了,现在满宝已经在盼着上游的河坝再破一次了,这样他们就可以天天去网鱼,天天都可以去河边玩啦。 第144章 信 整个村子都好像过年一样热闹,孩子们尤其兴奋,大人们也很高兴,虽然吃过晚食后村长叫男丁们去说话,表示了一番对上游河坝的忧虑。 但现在是秋末,河水的汛期已过,就算河坝破了他们下游也不会有淹没的风险,大家又都是普通村民,自然商量不出什么结果来,最多向上报给里长就算完了。 家家户户都白得了这么多大鱼小鱼,高兴得不行,第二天一早村里就飘着鱼香味了。 没办法,鱼离了河活不久,所以还是得收拾出来,死鱼可不好吃,而且也留不住。 周大郎他们也一早起来了,给木桶换上水,就从缸里抓了最有火力的一批鱼,打算运到县城去卖。 他们这里虽有一条河,但到底是山区,平时很少能看见大鱼的,周二郎估计应该不会太难卖,前提是得赶在别人之前。 周四郎和周五郎则依然要去县城卖姜,带上满宝的信和油炸小鱼干一起,周五郎还带了一包糖,打算卖给傅二小姐,增加一点收入。 学堂里的孩子无忧无虑,下学后还想凑到河边去再捞一把鱼,庄先生一边呵斥他们,一边忧虑的看着已经平缓下来的河水。 可以看出,现在的水位是比以前的上升许多,本来因为秋末,雨水减少的原因,水位已经下落,露出了许多水草根,可现在这些水草的顶部都被淹没了。 庄先生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县衙打算如何维修上游的堤坝,如果没记错,上游的堤坝修建还没超过五年吧? 傅二小姐也不是第一次收到满宝的礼物,但收到吃的还是第一次。 冷了的小鱼干味道有些不太好,傅二小姐用帕子捏了一条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嚼了嚼后感觉还不错,便将盒子交给丫头,让她照着满宝纸上写的法子热一热,过一过油。 傅二小姐这才展开满宝的信看。 信中,满宝着重描绘了一番昨天捞鱼的热闹景象,并对上游堤坝的愿望,傅二小姐看得津津有味,羡慕不已。 傅县令中午从前衙回后院用饭时,傅二小姐为表孝心,特意分出了一半的小鱼干,让人拿到饭桌上。 她觉得这小鱼干热过之后酥酥脆脆,是真的很好吃。 傅县令也觉得挺好吃的,一连吃了好几口,和妻子笑道:“这鱼不错,是新琢磨出来的菜式?” 傅太太看了一眼便笑道:“这却不是家里厨房做的,是文芸送到厨房的,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呢?” “哦?”傅县令看向二女儿,笑问,“这是从哪家店买的?” 傅文芸见父亲喜欢,也有些高兴,解释道:“不是买的,是我朋友送的。” 一旁的傅文萱乐,“是不是那个卖你糖的小女孩?她该不会是想把这小鱼卖给你,所以先送你一些尝尝吧?” 傅文芸不太高兴大姐提起满宝的语气,道:“满宝不是那样的人,她向来有一说一,这鱼是他们家昨天下河捞的,也没有多少,信上说也只是送来给我尝尝鲜而已,以后未必有了。” 傅县令对女儿们的交友情况并不感兴趣,敷衍的点了点头,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家是打渔为生?秋鱼肥美,若有好的鱼让她送到家里来也行,该多少钱便出多少钱。” “不是,是庄户人家,也是他们运气好,昨天他们村上游的堤坝破了,冲了好多鱼下来,他们家这才能捞这么多鱼的。” 正好吃了一口饭的傅县令立时被噎住,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饭桌上的人都吓了一跳,傅太太连忙去拍他的后背,“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傅县令被卡住了喉咙,咳得眼睛都泛红了,傅文萱连忙给父亲倒了一杯水。 傅县令接过水,剧烈的咳了一阵,将气顺过来后一把抓住傅文芸的手,红着眼问,“你,你刚才说什么?” 傅文芸也才十岁而已,吓得不轻,僵在原处结巴的问道,“我,我没说什么呀?” “不,不对,你刚才说他们家的鱼哪里打的?” “河,河里……”傅文芸眼睛里含了泪,傅太太忍不住叫了一声,“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河里怎么会有鱼?” “哎呦,河里没鱼,那鱼在哪儿?”傅太太忍不住道。 傅文芸却突然醒过神来,道:“说是他们上有村子的堤坝破了,好多河水冲了下来,连带着鱼也冲下来了。” 傅县令问,“他们村在哪里?” “我记得她说过,叫七里村。” “七里村,七里村……那不是在白马关镇吗?”傅县令喃喃,连忙问道:“她的信在哪儿,可有说有人伤亡,良田可有被淹没……” 最后傅文芸把满宝的信给她爹了。 厚厚的好几张,满宝的字已经粗见成效,至少已经可以看了,虽然在傅县令的眼里这字依旧稚嫩得很,但他这会儿哪有心情去欣赏字啊。 他一目十行的读过信,对那些童趣的描写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快速的扫完,发现四张纸里通篇下来只两次提到上游的堤坝破了,一次是描写捕鱼的时候,表明了一下他们村的河里为什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鱼,最后一次则是在信的末尾,这孩子许了一番愿望,希望明天上游的堤坝再破一次,最好天天破,这样他们就可以天天网鱼了。 傅县令:…… 这可真是,哪里来的熊孩子呀。 最后傅县令把信一卷,直接到前衙去了,当天晚上傅县令就没回家,听说下乡去了。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在虫鸣声中睡得香甜,第二天爬起来时还伸了个小懒腰,今天早上她又可以吃炸小鱼干了。 满宝高兴的洗好脸和手,乖乖的坐在饭桌上等早食。 结果她的早食才端上来,外面就当当的敲响锣声,满宝跳起来就要往外跑,想要去凑一把热闹,结果被小钱氏眼明手快的抓住,“干什么去,赶紧吃了去上学。” 满宝指着外面道:“外面在敲锣。” “那是村长在叫村里的男丁开会呢,跟你无关,赶紧吃了上学去。” 满宝有些惋惜的低头,一会儿又抬起头来问,“大嫂,是不是上游的堤坝又破了,村长哥哥叫大家去抓鱼呀?” 小钱氏牙疼了一下,村长的年纪跟公爹的也不差多少,就是辈分小一些而已,满宝能不能别叫他哥哥? 好吧,虽然她的确是应该叫他哥哥。 第145章 谁去(云起推荐票十万的加更) 小钱氏将饼子放到她面前,道:“你当那河坝是纸糊的呀,说破就能破,赶紧吃了上学去。” 满宝现在已经不用人接送上下学了,吃完了早食便自己背着小书箱屁颠屁颠的去学堂。 刚走到学堂前的那个路口就见庄先生站在路边正朝这边看,满宝立即颠颠的跑过去,仰着小脑袋问,“先生,你在等我吗?” 庄先生微微一笑,将目光收回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村里怎么这么热闹?” “村长叫大家开会呢,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捕鱼。” 庄先生听了忍不住一乐,心中的忧虑被她的童言童语冲散了不少。 庄先生定下心来,牵着满宝回教室,安排了她读书才回小院,他想,出了什么事,最晚下学他也就知道了。 下学以后满宝也知道了,因为一回到家,家里就在商量今年去服役的人选。 据说,昨天下午他们的里长被紧急召到上游的江定村,因为堤坝破口的事被县令大骂了一顿。 当然,被大骂的不是他们里长,他们里长是捎带的,最惨的是负责江定村的里长,听说此时已被下了大狱。 但人抓了堤坝也破了,本来七里村离江定村中间还有三个村子呢,这事跟他们扯不上多大关系,但县令当时的意思就是要召集役夫维修堤坝,所以今儿一早里长就过来找村长了。 里长觉得,最多也就这几天,县里就要发服役令了,所以提前通知下去,也好让各家有个准备。 去年是周三郎服役,按照排序,应该是轮到周大郎了,但很不巧,今年周四郎就要成丁了。 哦,对了,他成丁后还能分田地,老周头已经在和村长打听了,正计划着是不是给里长送个礼,好让他分下来的田地好一点儿。 所以今天商量的主题就是,到底是周大郎去服役,还是周四郎去呢? 揣着钱,背着空篓喜滋滋回来的周四郎才推开家门就对上了大家炯炯的目光,他觉得心里有些慌。 他下意识的把肩膀上的褡裢拿出来,道:“我没贪钱,不信问老五和大姐,今天的账他们都记着呢。” 周喜推开他走进来,问道:“怎么了?” 大家鄙视了周四郎一眼,收回目光,周二郎道:“上游的堤坝不是破了吗,县里可能要发役令。” 周喜忍不住道:“那不是在江定村吗,怎么还征到我们村来了?” 老周头道:“都在一条河上,他们不好,我们能好?” 他道:“亏得现在是夏汛秋汛都过了,它要是早两月破开,地里的庄稼全都得遭殃,恐怕房子都得出事。” 周二郎道:“我记得江定村的堤坝是五年前修的吧,那会儿还是大哥去的呢,怎么就破了?” 周大郎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迟疑道:“是因为少了木头?” 周四郎觉得家里现在的气氛对他很不友好,于是他悄咪咪的走到满宝身旁,蹲在他身边,将一封信递给她,顺便打听,“服役就服役,干嘛大家都瞪我?” 信是傅二小姐写的,满宝高兴的接了,给他解惑,“四哥,你今年成丁了。”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攥紧了褡裢问,“所,所以我要去服役?” 满宝想了想道:“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不然又从大哥身上轮,太便宜四哥了。 周四郎却眼珠子一转,小声问满宝,“如果我去服役,那地里的姜和山药怎么办?” 满宝:“还有五哥和六哥呢,他们现在很厉害了,再不济还有二哥,他也会帮忙的。” “那我要是去了,家里还会去旁边搭灶炖肉汤吗?” “应该会吧,”满宝想了想,安慰他道:“四哥你放心,你要是去了,我一定让大哥他们去旁边搭灶炖汤。” 周四郎感觉好受多了,把褡裢给她,“喏,今天的钱,你数一数吧。” 满宝却决定先看信,反正爹他们现在还在商量事情,不急着数钱。 其实昨天傅二小姐就想给满宝写信了,只是因为周四郎他们换了一个地方卖姜,所以信没有送出来,但今天一早,丫头一听到外面的叫卖声,她就把信给送出来了。 信中着重写了她最近看的书,学的东西,然后提了一下他们家里人都很喜欢她送的小鱼干,并且和满宝分享了一下她听到的八卦。 毕竟当时她被傅县令吓了一跳,她才有十岁,虽然很懂事,但事后还是忍不住哭了鼻子。 还是她母亲安慰她,说不关她的事,她才好受些,但她还是让人去打听了一下出了什么事。 当然,傅县令是不会和女儿说这些的,但今天一早她爹一身疲惫的从外面回家,她还是从她母亲的唠叨里知道出了什么事。 有一段河坝垮了,不幸中的万幸是,现在不是汛期,除了定江村的一些田地外,其他村都没有被淹。 而现在秋收已经结束,定江村也就损失了一些蔬菜,没有损失庄稼,只是水最深的那些田地会肥力失衡,有可能从良田变成贫田。 再万幸,河坝也是破了,破了就得修。 傅二小姐说,她爹发了很大的脾气,因为修堤坝得要钱,而似乎县衙里没钱了。 这种事,傅二小姐也只是八卦了一下,并没有详细说,但满宝还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散发了一下思维,没钱了,县令不会又问他们要吧? 此时,傅县令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今年他本不想再发役令的,让各村自己收拾一下自己的水利,把给成丁的地开出来就行。 可现在却是不发不行。 但这个要怎么发呢? 抽哪个村子的劳丁,不抽哪个村子的劳丁?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修筑堤坝的材料怎么办? 县里并没有和州府申请过河坝修筑,以至于今年没有拨出这一部分钱来。 傅县令一想到这事就恨得牙根痒痒,破的那处堤坝是他上任县令在时修筑的,就是这么巧,是在他离任的前一年修筑的。 第146章 贿赂(云起推荐票10.5万的加更) 负责此事的便是县尉和当地的里长,当时他询问过,都说坚固无比,那又不是什么险坝,一般新修筑下来的堤坝撑个十年不成问题,就算你差一点点,七八年总可以吧? 结果五年没到就垮了,这还是过了汛期呢,要是没过…… 傅县令只要想想那个后果就忍不住打一个寒颤。 朝廷可不会管那处堤坝是谁修的,只要是在他任期内出了事,那就是他的责任。 所以这堤坝他得修,还得修好! 可钱从哪儿来呢? 庄先生难得的和白老爷坐在一起吃饭喝酒,俩人也在谈堤坝的事,“今日里长已经找过我了,说是县衙有可能会发役令。” 庄先生颔首,“现在秋末了,再过一个来月天就要冷了,修筑河坝最好得赶在这时候,不然天气冷下来,役夫怕是受不住。” 毕竟修筑河坝和修路挖水利不一样,人还有可能站在水里,天气太冷的话,人根本下不去,勉强下去,一旦生病就有可能是一条人命。 庄先生别的不担心,就担心钱的问题,“就不知道县太爷想从哪儿拨这部分钱来。” 白老爷没说话,这个谁知道呢? 这一任县太爷可没有上一任清廉,不过上一任…… 白老爷皱了皱眉,定江村的堤坝怎么会才五年就垮了呢? 此时周大郎正和家里人说起当年修筑定江村堤坝的事,“……一开始送来了很多的石头和木料,还有一种泥,据说是防水的,等堤坝修筑好往上一涂,可以防水。不过后来又有人说那泥没用,从没听说过泥可以防水的,所以又把那些泥给弄走了。”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还把木墩往前挪了挪,就坐在她爹旁边撑着小脸听,见大哥说完了,就连忙问,“大哥,修水坝和修水利有啥不同吗?” “那当然是有的,河里水再怎么拦那也是拦不断的,所以在口子里修筑的劳丁是站在水里的,每人站个把时辰,不能站久了,不然这腿上的肉就会红红的,就跟虫子咬一样。” 周大郎说到这里,看向周四郎,道:“所以这去服役一定不能得罪看管的衙役,不然他使坏,让你一整天都站在水里,不能轮着来,恐怕不等服完役,你这一双腿就用不了。” 周四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 他有点儿不想去了,巴巴的看向他爹,“爹,我,我还没成丁吧,还有一个来月才满十八呢。” 老周头摸出了烟丝,他终于有烟丝了,他沉默的抽了一口后道:“不小了,我过两天就去找里长,给你报成丁了,到时候要分地的。” 虽然不应该,但周大郎还是忍不住高兴,他也不想去服劳役,尤其是修筑河坝的劳役。 他拍了拍周四郎的肩膀,心头重重的松了一口气。 小钱氏也很高兴,做晚食的时候还和婆婆申请了一下,给周四郎煮了两个鸡蛋吃。 第一次得到特殊待遇的周四郎:…… 满宝对她四哥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她一点影响也没受到,而是欢快的把自己碗里的饭都吃干净了,然后去数钱,分钱。 等把钱都分好了,就着太阳还没下山的亮光给傅二小姐写信,她告诉傅二小姐,她四哥可能要去服役了,她对修筑河坝的材料很感兴趣,还问她,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防水的泥。 世上有防水的泥吗? 那当然是有的。 除了石块,木料和黏土,这种防水的泥也是县衙的主要采购材料,所以他和主簿算了算钱,最后决定发布河捐。 当然,捐税不是他想发布就能发布的,傅县令得向上申请,不过在申请之前,他先申请了一下修筑河坝的费用。 果然被打回了,然后他才把申请河捐的公文递上去,这次倒是很快下来了,只是河捐的数目被压缩了一半。 不过这也在傅县令的预料之内,他没再纠结此事,此时离河坝破口已经过去六天了,再不开始修筑河坝,天真的要冷了。 里长带着人挨家挨户上门收河捐时,役令也下来了,周四郎苦着脸去收拾行李。 虽然家里决定让他去服役了,但他还是坚持每天都去县城卖姜,因为他在家里也没事做,去县城,好歹每天中午能吃一个肉包子,一个素包子不是? 不过,为了给他养身体,让他的身体强壮一点儿,家里给他的伙食变好了许多,现在家里吃得最好的就是满宝和他了。 不,应该说他吃的比满宝还好。 因为满宝吃得少,他吃得多呀。 每天早上两个鸡蛋,中午吃肉包子,晚上回来也有肉或是鸡蛋吃,就是可惜,时间太短,他还没能胖起来就要去服役了。 河捐说叫捐,但并不是全靠你意念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的,除了个别贫户,被县令圈出来的外,其余各家都要交一定的捐。 这次只收钱,不收粮。 因为收了粮,县令还得费心把粮食换成钱才能买材料,好在摊下来的捐被砍了一半,并不是很重,各家还算负担得起。 而像白老爷这样的有钱人,还会多捐。 白老爷就一下捐了十两银子,让里长笑眯了眼,再一路走到村子里收钱时脸上的表情就很好。 满宝刚好休沐在家,好奇的扒在门口看里长。 老周头交了钱,把周四郎给叫到了身边让里长看,“里长,这就是我家的四小子,他下个月就成丁了。” 里长眯着眼看周四郎,见他虽然瘦削,但精神还好,也精壮,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这次就是他去服役?” “是,按理也轮到他了,等他从河坝里回来,家里就该给他准备房子成家立业了。” 成家自然得有丁田了,里长哈哈一笑,拍了拍周四郎的肩膀,今天他的心情不错,因此松了口道:“今年村子里就只有两个孩子成丁,分田倒是容易,到时候分成两份差不多的,让他们抓阄就行。”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将袖子里一直捏的二十文钱塞给他,然后一拍周四郎的后背,“还不快谢过里长?” 周四郎连忙弯腰道谢。 里长接了钱,笑道:“这是老朽的分内之事,不用谢。” 除了钱,老周头还给里长准备了一包姜,他道:“家里菜园种的,不值什么,您拿回去煮茶喝。” 满宝一双眼睛里尽是好奇。 第147章 打听 里长正要走,一转身便对上了满宝的眼睛,脚步忍不住一顿,停下脚步问,“这就是你那小闺女吗?” 满宝抬起小脸冲他甜甜的笑,里长下意识的也扯了一抹笑。 老周头提着心应了一声,将满宝拉过来,低声道:“快叫里长爷爷。” 满宝脆声叫道:“里长爷爷好!” 里长脸上忍不住笑开,褶子都堆在了一起,他伸起有些干枯的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好,好啊……” 里长带着人离开,去下一家收钱,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抬头问她爹,“为什么大家都喜欢摸我的头?” 满宝的头发毛绒绒的,因为天气要冷了,她好几个月没剃头了,此时头发快要遮住耳朵,软乎乎的,老周头闻言也摸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因为我们满宝可爱呀。” 满宝这下高兴了,扬起笑脸乐,然后转身去送别周四郎。 周四郎把自己的衣服都带上了,小钱氏还给他做了两双厚厚地鞋子,满宝则给他包了满满的一包糖,道:“四哥,你要是饿了就吃糖,你放心,明天我就让大哥他们去找你,给你煮肉汤喝,不过我觉得姜汤比肉汤好,还是给你煮姜汤喝吧。” “不要!”周四郎想也不想道:“三哥还有肉汤喝,结果我就只能喝姜汤?” 他又不是没喝过,一点儿也不好喝。 满宝像哄小孩一样哄他,“四哥,姜汤是驱寒的,大哥都说了,修筑河坝得站在水里,而且姜可比肉还贵呢。” 周四郎:“我就喜欢吃便宜的,不要吃贵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姜汤的味道,深以为然的点头,好巧啊,她也是呢。 周四郎当天就要集合,和村里其他壮丁一起去江定村,据说县衙已经买了一批材料了,从明天就要开始动工。 江定村距离七里村不是很远,至少比去县城还要近一点,但与县城是反方向,顺着水流往上走四刻左右就到了。 七里村是个小村,只有六十来户,所以里长是大梨村的人,管着这边的六十来户,还管着大梨村的三十来户,而大梨村算是大村,光里长就出了两个,所以附近几个村子的大集才会放在大梨村。 而江定村和大梨村的情况差不多,村子里有一百来户,直接就归由一个里长来管,而它附近的几个小村子平时也习惯在江定村赶集做交易。 周大郎和周二郎提前去看过破掉的那处堤坝,正好处在江定村上游三里处,那里没有人家,自然也没人卖东西。 不过周二郎觉得,如果他们把摊子支到这里来,肯定会有人跟着来的,因为这离江定村太近了。 到时候他们恐怕就不占优势了。 所以兄弟俩一商量,决定在河岸不远处搭个草棚,到时候不仅好做生意,也好占位置,晚上甚至还能睡在这里看守东西。 反正现在还不是很冷,他们觉得是没问题的。 已经做过一次劳丁生意的兄弟几个对这门生意信心都挺足的,因此没有前一年那样束手束脚。 老周头和钱氏都没拦着,由着他们去。 于是满宝带着周五郎一起找周大郎商量,“大哥,姜汤比肉汤还要好呢,你要不要煮一些,我们便宜卖给你。” 周大郎惊讶,“我们还要买啊。” “当然啦,”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四哥还欠着家里的钱呢,你们不买,万一把地里的姜都吃光了,那他用什么还钱啊?” 周大郎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着煮一锅姜汤也用不了多少姜,就点头道:“行吧,那你们多少钱卖给我们?” “我问过四哥了,他说三十文就好。” 周大郎和周二郎一点意见也没有,反正钱给了老四,老四还是得给家里,也就转了一道手而已。 所以别说三十文,四十文也行啊。 至于老五他们手里的钱……周大郎左右看了看,把满宝抱起来,小声问道:“满宝,你悄悄告诉大哥,老五他们在你那儿存了多少钱了?” 满宝捂住嘴巴,呜呜的道:“我答应过他们了,不告诉你们。” “你悄悄告诉大哥,大哥不说。” 满宝忍不住把手拿下来了,道:“先生说过了,秘密过了第三个人的耳朵那就不是秘密了,所以我就不告诉你。” 周大郎:“……” 不告诉就不告诉吧,反正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他就能知道了。 周大郎之所以想知道周五郎他们存的钱,是因为老周头说了,等服完这次劳役,家里就建新房子,要开始给老四说亲了。 毕竟成丁了,娶了媳妇也好让他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来。 这一年出乎意料的顺利,家里挣钱的速度比往年要快得多,所以建房子的钱还是有的,就是老四成亲的钱可能还差一些。 周大郎想着这些事,和周二郎周三郎一起去江定村占位置,简单的搭起一个草棚,然后就计划着开张了。 去年服役买过他们的汤和菜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要干什么,但还有很大一部分不知道。 包括来监工的衙役,他们好奇的上来一问,听说周大郎要在这里做生意,他们忍不住乐,“这都是劳丁,做什么生意?” 周大郎笑道:“就是给大家热热汤喝,不值几个钱,这天眼见着就要冷了,大家又站在水里干活儿,所以煮些肉汤,姜汤给大家驱寒,我那兄弟也在里面呢。” “哦?是哪个?” 周大郎把周四郎指给他们看,衙役们一看,忍不住笑了,“这油嘴滑舌的小子原来是你兄弟啊,我跟他熟,这段时间常跑我们那片去卖姜,怎么,你家姜多得吃不完,还拿来这里熬汤?” 周四郎主要的叫卖地点就是县衙附近的官吏小区,还有隔壁的富人小区,几乎每天都要在这两个地方转悠,衙役们当然认识他了。 虽然他们不住在那里,但他们在那里办公,那两块地方也是主要巡逻地方好不好? 所以一来二去的,他们不仅认识,还熟识了呢。 周四郎口才了得,这段时间已经跟人称兄道弟了,所以来服役碰见这些熟人,他就被直接安排在岸上搬石头和铲泥土。 第148章 眼热(云起推荐票11万的加更) 一大早,已经有一队劳丁到上游去拦截河水了,还要挖沟渠分流一些出去,现在河水在缓慢减少,但并不能完全断流,可人能站在河中央了。 他们得先把河里散落的石块和没冲垮的泥土清理出来,然后再修筑堤坝。 县衙预估了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时间。 周四郎看着在岸上,但要和人搬动比人还大的石头,还要将河堤清理出来的垃圾和泥土放到一边,只是一天,他肩膀上就勒出血印来,但他这样也比河里的人轻松。 站在河里的人不仅要把石头清理出来,还要小心脚底打滑,今天已经摔了有十个人了,有一个摔得还挺重,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 所以周四郎一点苦都不敢叫,而周二郎还瞅准了空吓唬他,“看到没,幸亏你改过来了,不然再赌下去,被家里赶出来,你就只能在外头做这样的苦工过活儿。” 周四郎打了一个寒颤,泪汪汪的问,“二哥,你干嘛吓我?” “不是吓你,你想想,咱家多少兄弟,能跟大冲家一样吗,赌输了卖闺女卖儿子,还想卖婆娘,你有儿子女儿卖吗?”出门前,钱氏说了,等回去就要给老四说亲了,所以得把老四彻底吓住,免得以后又祸害家里,所以周二郎是怎么吓人怎么说,“想卖你侄子侄女是不可能的,除了你,爹娘还有五个儿子呢,不缺儿子。” 周二郎给他手里塞了一个馒头,示意他去看那些蹲在河边吃干饼,都不舍得买一碗姜汤的人,“你要是被赶出来,你连他们都比不上,他们好歹还有个家回,到时候你就在外头干苦工,病了累了还不能回家。” 周四郎是真的哭了,“二哥,我真的不赌了,我就赌那么一次,不信你问老五,我这段时间去县城连赌场的门口都没入。” 周大郎就道:“行了,你别吓唬他了。” 一会儿还得干活儿呢,吓坏了谁服役? 周四郎委屈巴巴的啃着馒头,喝着混着肉汤,肉汤里放了不少姜,有一股淡淡的辣味,热热的下肚,直接让人出了一身细汗。 下水的基本上都买了一碗,他们也察觉出这东西的好来,还有人羡慕周四郎,“你家兄弟可真心疼你,还特意跑来这里做生意。” 也有人看不过,嗤笑一声道:“要真心疼,那就不该让他来服役,替了他来不是更心疼?我说周四,你还没成亲有孩子吧?今年多大了?” 周四郎闷闷的道:“我家公正,服役都是轮着来的,我十八了。” 有人怀疑,“你小子有十八了?不会是虚报的年龄吧?” 周四郎郁闷,“我家六个兄弟呢,像是用得着虚报年龄的吗?” 有些人家为了能快一些分到丁田,会在孩子出生后虚报年龄,多报两岁,这样十六岁就能分丁田,但他们却忘了,成丁不仅要服役,还有可能会被征兵役,所以真正这么做的人也少。 周家不缺男丁,也不缺丁田,所以用不着虚报年龄。 听说周四郎今年成丁,有人心中一动,上前问道:“那你成亲了?” 周四郎红着脸道:“没有。” 有人便笑,“既已成丁就该成亲了,你家里给你说亲了没有?” 有人酸道:“家里这么多兄弟,要说亲可不容易,现在娶了亲,连着谢媒钱都要四五两吧?” “没见人家兄弟做生意吗,家里钱还能少了?”这两天看着周大郎他们的生意渐渐好起来,今天连菜都出来了,五文钱两勺,三文钱一勺,不少人都买了吃。 虽然他们不知道成本是多少,但那白菜萝卜都是家里种的,也就那肉费一点钱,应该也用不了多少。 不少人嘴上不说,心里却和火烧似的,特别是江定村的人,恨不得立刻跑回家去和家里人说一声。 但被衙役管着,除非到十天一次的半天休整,不然是不能擅离的,一旦离开大营,被判定为逃役,那才要命呢。 周四郎低着头不说话。 大家就知道了,这是没说亲,提起这个话题的人就蹲到他旁边,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年纪不小了,该说亲了,我有个妹子,今年十五,长得不错,回头我让你们见见?” 周四郎闷闷的道:“我的亲事得我娘做主呢,大哥,你问我没用的。” “怎么没用,是你成亲,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娘得问吧?” 周四郎闷不做声,本来是问的,去年开春,他才过十六岁没几个月,他娘就问过他喜欢什么样的。 他当然是喜欢漂亮的啦。 然后他娘让他好好干活儿,春种秋收的时候表现好一点儿,她让人给他说亲,去年他也的确表现得很勤奋,秋收时还跟三哥分在一拨了呢。 结果他昏头赌了一把,说亲的事就黄了。 本来,他应该去年说亲,年前就应该成亲了的,他们家兄弟几个都是十七岁的关口成亲的。 唉,家里还得建房子,也不知道等存够他娶媳妇的钱得几年,这一刻,周四郎是真的忧伤了,他觉得自己有成为大龄剩男的趋势。 在乡下,女子也是很挑男方的,比如,超过二十岁就是老光棍了,一般都不怎么吃香。 没少跟着小伙伴们混的周四郎想起他们私底下叫那些村子里娶不起媳妇的青年老光棍,他就产生一种危机感。 这种危机感一连几天都在,因为几乎每天都有人问他,周四,喜欢啥样的姑娘呀? 周四,以后是听媳妇的话,还是亲娘的话呀? 不怪大家总是打趣他,因为一帮劳丁中,只有他是没成亲的,甚至还有人和周大郎周二郎直接议亲起来,或推荐自家的妹妹,或推荐自个的闺女。 周四郎一下成了香饽饽,但他一点儿也不觉得高兴。 在满宝来看他后,这种郁闷达到了顶峰。 因为满宝给他带了一颗糖来,着重声明,“四哥,这是大亮侄儿让我给你带的喜糖,他定亲了,过年前就要成亲了,说是让你沾一下他的喜气。” 周四郎:…… 大亮是周四郎的小伙伴,俗称狐朋狗友,当然,他辈分低,他就是今年村子里和周四郎一起成丁的人,今年是他叔叔来服役,他留家里准备成亲。 第149章 你说啥(起点推荐票三万五的加更) 周四郎愤愤的把喜糖拆了塞嘴里,瞪着满宝问,“你来这儿干嘛?” “来看四哥呀。”满宝道:“好久不见四哥,我好想你的。” 周四郎心里好受了点儿,觉得熨帖不少,轻咳一声正要说话,跟着一起来的白善宝就跑上来抓满宝,道:“快去看啊,我刚才在河里看到一条好大好大的鱼。” 满宝立即蹦起来,问:“有多大?” “这么大,这么大!”白善宝比划了一下,和满宝就要冲到河边去找鱼,衙役立即呵斥他们,“那是修河坝的地方,你等离远点儿。” 跟来的大吉连忙上前拦住白善宝和满宝,小声道:“少爷,我们到往下一点的位置看。” 劳丁们干活的地方是不许外人上前的,河坝的修筑管理显然比去年修水利的管理要严格许多。 就连周大郎他们都是远远的避着做生意的,毕竟离得近了,那里都是泥沙、石头和木头什么的,也不方便。 此时,大家就都蹲在周大郎的摊位前不远处吃饭,哪怕是不买汤和饭菜的也蹲在旁边,闻着味儿吃的也比较香不是? 这两天已经有人察觉到了这个商机,在周家的摊位旁边支了两个摊,也都是卖吃的。 此时衙役大声一喝,大家便都看过去。 白善宝并不怕衙役,他更小的时候也经常看见这些衙役和兵丁的,哪个见了他不是弯腰问好? 对于大吉的劝导,他有些不开心,“我们就是专门来看修筑河坝的过程的,如果不近前看,我们怎么知道河坝是怎么修筑的?下游看的是水了呀。” 满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周四郎:……说好是来看他的呢? 周四郎把馒头塞嘴里,端着碗走过去,拍了拍衙役的肩膀道:“这是我妹,两个小娃娃而已,又不能偷石头,也不能偷木料的,让他们上去看一眼呗。” 衙役这才放松下来,拍掉周四郎的手道:“去去去,我这是为谁,两个才断奶的娃娃,万一掉到水里,算你的,还是算我的?这是你亲妹子吗?” “亲的,一家出的,”周四郎笑嘻嘻的道:“放心吧,我们看着呢,再说了,天也不是很冷,掉就掉吧,掉下去捞起来甩一甩就干了,我爹娘常说,掉过一次水就知道水不是玩儿的了,让他们去吧。” 衙役:…… 白善宝和满宝都巴巴的看着衙役。 衙役无奈,挥手道:“行行行,去吧,去吧。” 谁让他吃人家的嘴软呢,这段时间,周家的汤水对他们可是免费供应。 满宝和白善宝欢呼一声,跑到河岸边探头往下看。 他们当然是看不出什么来的,也就知道修筑河坝是用什么材料而已,但满宝可以问科科呀。 科科很无奈,它道:“宿主,我是收录生物的系统,关于建筑,我的芯片里没有植入相关的知识。” “啊,”满宝有些失望,“那你是不知道啦?” “也不是,”它自带的芯片里虽然没有,但可以从百科馆里搜索,要保证宿主的安全,像分析权衡宿主所处环境的安危是最基本的,自然,涉及到的方面它都可以从百科馆内调取。 但…… 算了,还是告诉她吧,科科道:“宿主,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远古堤坝,只能简单的蓄水和放水,蓄水也不是全蓄,而是减缓上游流到下游的水流,以达到截取水资源的目的……” 在科科看来,这样的建筑实在没多少技术可言,百科馆内记载的,在古时候的二十世纪,人类就拥有了相对先进的铸造堤坝的技术,那时的人类甚至可以通过水力发电了。 不过小孩子的脚要一步一步的迈,宿主学习也要一点一点的来,总不能让远古时候的人类去学古时候的知识,她就是想学,恐怕也没有实践的基础。 满宝可不知道科科的芯片里闪过了这么多电流,虽然科科把这个堤坝贬得很低,但满宝还是听得津津有味,然后还根据自己的理解以更幼稚的语言向白善宝传达。 “看到了吗,那根木头跟那根木头间有好大的洞,以后水就从那里往下流,如果上面的水很多,那就把那个东西往上抽,水就可以哗哗的往下流了,哇,那是不是鱼也可以往下游了?” “一定是的,”白善宝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道:“水流一急,鱼就回不了家了,它们肯定会被冲下去的,到时候我们就又可以网鱼了。” 满宝流着口水道:“我家的鱼都吃完了,好想吃鱼啊。” “我家的也是,不过你家的鱼这么多,怎么也吃得这么快?” “卖了呀,”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大哥卖了大半,剩下的就自己吃了,可惜我家的缸不够大,不然可以装更多的鱼,我娘说了,只要鱼是活的就可以一直留着给我吃。” “你真笨,不会在家里挖个池塘吗?我家里就有池塘,里面就养着鱼,不过那鱼好像不能吃。” 满宝哈哈大笑,抱着肚子乐,“我家那么小,要怎么挖池塘呀?” 白善宝也经常去满宝家里玩,闻言一想,也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在你的床底下挖个洞,把鱼放在里面,睡醒了想吃伸手就能抓到。” 满宝不愿意,“那不如在我四哥五哥他们的房间里挖呢,那块地方大,能装更多的鱼。” 守在一旁的衙役和周四郎:……俩破孩子。 周四郎忍了忍,问道:“你们看完了没有,琢磨出这河坝是怎么修筑了吗?” 衙役正想说话,一抬头便忍不住脸色一变,直接站直要行礼,却被来人止住。 满宝和白善宝还蹲在堤坝边上,背对着众人,面对着堤坝道:“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四哥,这堤坝你可得好好修,我们家就在下游呢,这堤坝不仅能放水,最主要的是它能拦水,夏天下好多雨的,要是拦不住水,好大的水冲下来把我淹了怎么办?” 周四郎就站在满宝身侧,闻言翻了个大白眼道:“你就在家里,淹了谁也淹不了你好不好?” “谁说的,我要上学呢,学堂就在河边,河水一上涨,那不是先淹的我吗?” 周四郎一想,还真是,他忍不住嘿嘿笑起来,“你以后要是不听话,我就在河坝上凿个洞,让水专门下去淹你。” 第150章 询问 衙役额头上的冷汗都快要掉下来了。 就听见身后的那个小男孩道:“满宝你别怕,我回去就让大吉造船,要是大水下来了,我们就坐到船上,这样就不会被淹了,坐在船上还能抓水里的鱼呢。” 满宝哇的一声,立即想到一个更好的办法,“让我四哥学游泳吧,那样他可以下水抓鱼然后递给在船上的我们。” 周四郎:…… 白善宝突然就指着河里道:“看,大鱼!” 满宝忍不住扒进了看,果然看到一条巴掌大的鱼,刚从一块石头下钻出来,尾巴一扫,咻的一声就不见了,她啊啊啊的大叫,向前伸着手,好像很想去抓一抓。 站在他们身后的傅县令就轻咳一声,走上前去,也探头往下看了一眼。 周四郎一回头,突然看到一群穿着很好的人出现在身后,吓了一跳,他素来胆子大,拍了拍胸口后问道:“你们是谁呀?” 满宝和白善宝抬起头来,最先看到的就是站在最前面的傅县令。 白善宝只是看了一眼便道:“这是县令呀。”没看见衣服上的章纹吗? 周四郎瞪大了眼睛,有些同手同脚的行礼,但还是忍不住抬头偷偷看他。 傅县令没关注周四郎,倒是对白善宝很好奇,他摸着胡子笑问他,“小郎君是哪里人?” 白善宝和满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心里的泥,似模似样的行了学生礼,回道:“回县令,学生是七里村人。” 傅县令笑问,“刚才听你所言,你知道这堤坝要怎么修筑?” 白善宝看向满宝,道:“我不懂啊,但满宝知道一些,要不你问她吧。” 傅县令微讶,看向满宝。 满宝比白善宝还要矮一些,一看就比白善宝年纪还小,圆圆的脸上此时正一脸好奇的盯着他的衣服看。 傅县令忍不住轻笑一声,问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满宝似模似样的行礼回道:“我叫周满。” “咦,”傅县令问道:“你有大名啊?” 民间的女子很少有大名的,尤其是这样小的小孩儿,有的人家是直到女孩及笄要议亲了才取大名的,而大部分民间女子一直到死都没有大名。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啦,我都是做姑姑的人了。” “哦?”傅县令感兴趣起来,干脆在河堤旁找了块石头坐下,让俩人近前来说话,问满宝,“那你兄弟的年纪很大了?” 满宝点头,直接指着远处正给人卖汤水饭菜的周大郎和周二郎道:“喏,那是我大哥和二哥,这是我四哥。” 傅县令看了一眼,他来过好几次河坝了,自然知道这里有人做生意,他不太在意,但还是有些高兴,高兴于他们家的人丁兴旺。 因为人口也是县令的考评之一,他笑眯眯的问,“你有几个兄弟?” “六个!” 傅县令赞许,“不错,不错,你爹能有六个儿子,若你哥哥们也都能生六个就好了。” 满宝想了一下,微微瞪大眼睛,“那我家得要多少房子才住得下啊?” 白善宝也抱着肚子哈哈大笑,“到时候你连人都认不全。” 满宝争辩道:“我记性可好啦,村里的人这么多我都能全部记住,怎么会认不全?” 傅县令:……为什么话题突然歪到了这里? 他轻咳一声,重新问满宝,“你知道怎么修筑河坝?” “知道一点吧,”满宝实事求是的道:“那现在这儿不是建着吗,建堤坝就是用木头,石头和泥建一个倾斜能放水和拦水的墙。” 傅县令笑眯眯的点头,“这倒也没错。” 他以为满宝是看了在建的堤坝后总结出来的,他不再关注两个孩子的童言童语,但他身后的县丞却忍不住问道:“为何是倾斜的呢?” “因为可以卸力呀。”满宝刚听科科提起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根据实际情况计算倾斜度,以最大的阻挡水力,避免堤坝被冲垮。 满宝以自己的理解告诉县丞,“一根棍子这么立着,好高好高的水冲下来,它可能就断了,但如果它是这么斜插着,好高好高的水冲下来,可能就从它身上流下去了,棍子还是斜插着。” 县丞惊讶,连县令都忍不住回过头来看满宝,问道:“这话谁跟你说的?” 满宝想了想道:“道理是我朋友告诉我的,但话是我想的,我觉得我想得对呀。” 他们偷偷的去芦苇丛里玩儿,插在泥里的棍子,只要风一大,直插的总比斜插的要先倒,不过这话她是不会告诉大人的,因为她和白善宝可是出了很多很多好吃的才收买了看着他们的小伙伴,不让告诉大人呢。 一直如影随形,默默地看着他们玩耍的大吉:……我也是大人! 傅县令惊讶于满宝的聪慧,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毕竟是个女娃,反倒是一旁的白善宝让他很关注。 白善宝也有话和傅县令说,他拉了拉满宝的袖子,当着众人的面就附耳到她耳边说悄悄话。 他以为的悄悄话,但声音一点儿也不低,大家又站得近,于是都听到了。 白善宝道:“把我们写的文章给县令看吧。” 满宝道:“还没写完呢,先生说还不能见人。” 白善宝不乐意了,道:“都一年了,要写多久啊,我觉得写得很好了,而且现在能给县令看,以后我们不一定能碰到县令了。” 说到这里,白善宝已经不趴在满宝耳边说悄悄话了,而是当着众人的面光明正大的和满宝商量。 满宝也没发现不对,理直气壮的道:“不要紧,等写出来,先生说可以了,我就让我的朋友给县令送去。” 白善宝好奇,“你朋友认识县令?” 傅县令也很好奇。 满宝点头道:“认识啊,县令是她爹。” 县丞和主簿等人看向傅县令。 傅县令:…… 白善宝坚持,“我觉得写得很好了。” “先生说还不够好,要不然我们也不会来看劳丁修筑堤坝了。” 第151章 文稿(云起推荐票11.5万的加更) “先生要求太高了,不然你说哪儿没写好?” “我要是知道,我就马上改好了,还能来这里吗?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来的呀,等找到哪儿不好了就改过来。” 但满宝显然说服不了白善宝,俩孩子越说火气越大,当着一群大人的面就吵起来,最后白善宝怒道:“那你把我写的那部分还给我,我不跟你一起写了。” “还就还,我还不想跟你一起写呢。”满宝把胸前挂的布挎包扯过来,这是何氏用积攒的碎布按照她说的又做了一个,这个要大很多,可以装很多东西,比小书箱还要方便。 满宝打开挎包,从里面掏出一叠厚厚的纸,很干脆的展开,把白善宝写的那些纸找出来。 但这篇文章是他们一起合写的,有时候满宝念,白善宝写,他写累了,就换成白善宝思考,念给满宝写。 所以俩人写的东一张西一张,合起来还能勉强算是一篇文章,分开来就啥都不是了。 但满宝和白善宝显然一点儿也不在意,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吵架了,俩人很熟练的把稿纸都放到地上,然后你一张我一张的抽走,有好几张纸上有俩人共同的笔迹。 都是满宝写累了白善宝接笔,或是白善宝写累了满宝接笔。俩人也很干脆,你一张我一张的分了,轮到最后一张时,满宝的小胖手先按在了纸上。 白善宝叫道:“上次吵架就是你拿的这张,这次轮到我了。” 满宝道:“这上面我写的最多,你才写了三行字,本来就该我拿的。” 眼见着俩孩子为了一张纸都快要打起来了,傅县令忍不住开口,“给我看看。” 俩孩子一起抬头,惊讶的发现,呀,原来县令就在这里呀。 傅县令:…… 众人忍住笑。 然后满宝和白善宝重新将稿子整理好,自从吵过几次架,分过几次稿子后,他们就学乖了,在稿子的底部写上数字,这样都不用看,直接就能按页数把它们整理好。 白善宝把整理好的稿子给傅县令看,眼巴巴的看着他,“县令,我们写的很好吧?” 刚开始读书没两年的孩子写出来的文章能好到哪里去? 通篇都是童言稚语,直白得不得了,并没有什么行文的美感,但却有内容。 其实这是一篇建议县衙为服役的劳丁提供足量的热水饭菜的文章,文中先是说了服役的劳丁有多辛苦,当然没有华丽的辞藻,文字还直白,还带着孩子气的话,直白的写到:“他们好可怜的。” 傅县令:…… 但文中并不只有这样的语言,最主要的是,它详细的举出事例表明了这些劳丁是如何可怜的。 谁家里有几个人,家境如何,因为要服役,家里如何如何,每天早上吃什么,吃多少,中午和晚上各自的食物和量也都一一列举出来,县衙午晚提供的食物也都列了出来,显然,这不是凭空写出来的文章,而是调查取证过后写的。 看这童言稚语,显然还感同身受。 傅县令的官是考出来的,他当然知道写好一篇文章的要点是什么,可以说,这篇文章除了没有文采以外,其他的要点全都具备了。 而如果写这篇文章的是两个未满七岁的孩子,那最后的那个缺点也不重要了。 傅县令目中闪过惊喜,他低头看着身前的两个孩子,又看了一眼文章,他叠起来收好,问道:“这篇文章能送给我吗?” 满宝问,“县令大人,你觉得我们写得好吗?” 傅县令就摸着胡子赞道:“写得不错。” 满宝高兴起来,高兴之余又有些惋惜,“那县衙什么时候给劳丁们准备饭菜,每人可以吃多少,是连早饭一起准备吗,可以吃饱吗?我有数据的,县令大人,你要不要?” 傅县令张大了嘴巴,他啥时候说过要给他们准备饭菜了? 看一眼手里的文稿,明白过来,他轻咳一声,他明明表达的是文章写得好,没说…… 好吧,对方还是孩子,问的问题有歧义,他的回答也有歧义。 文章是写得不错,但想让他给服役的劳丁准备足够的热水饭菜是不可能的,因为县衙中没有这一项预算。 现在服役的支出都是有先例的,如果他加大投入,那钱从哪里来? 可对着两双亮晶晶的眼睛,傅县令发现轻咳过后不知道该怎么说。 县丞却笑着接话,“小姑娘,刚才你不是说那周家的摊位是你家的吗?” 满宝点头,“是啊。” “如果县衙给劳丁们提供了热饭热菜,那你家的东西不就卖不出去了吗?” 满宝叹息道:“是啊。” “那你还希望县衙给劳丁们提供热饭热菜吗?” “当然呀,”满宝道:“虽然有些可惜,但这是好事呀,就像我那么喜欢吃鱼,之前每天都盼着河坝破了,这样我们每天都能下河捞鱼吃了,但我爹说了,要是河坝不修好,来年入夏下大雨,河水有可能把我们家的庄稼全淹了,说不定把我都淹了,所以虽然可惜,但还是修坝吧。” 傅县令与众人:…… 小半天的功夫,他们不止一次的听他们说河坝破的事了。 县丞看向白善宝,问道:“小郎君也这样认为吗?” 白善宝道:“是呀,就是挣钱而已嘛,不能卖饭菜挣钱,那可以卖其他的东西挣钱呀。” 夏天的时候,一到下学时间两个孩子就往外跑,庄先生想给他们开小灶都招不到人,后来他留意了一下,发现俩孩子是冒着大太阳去拔积雪草,一问才知道,他们打算晒干了卖给济世堂,满宝问过郑掌柜,积雪草有些不够用,所以要另外收购一些。 当时庄先生就给他们讲了钝刀子砍树和磨刀砍树的故事,告诉俩孩子,磨刀不误砍柴工,而他们读书就和磨刀一样,要想将来挣到足够多的钱,如今还是该以读书为主,因为读好了书,钱财自来。 加上科科传授给满宝的知识,满宝也和白善宝说过,所以俩孩子经过郑重的商议,都觉得世上挣钱的法子有很多,他们不必着急。 所以此时两个孩子都能自信的和傅县令和县丞道:“世上挣钱的法子那么多呢,而且也不是所有劳丁都会买饭食吃的,不买的人只能喝冷水,吃冷饼,多可怜呀。” 第152章 作业 傅县令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但还是道:“县衙不宽裕,如今给劳丁们的饭食是循旧例,要想改制,恐怕不容易。”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毛,觉得怎么会难呢,不就是挣钱吗?而且大家也没吃多少呀。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县丞突然开口问白善宝,“小郎君叫什么名字?” 满宝便暂时闭上嘴巴,娘亲说过,别人说话时要等人说完了再开口,插话是无礼的行为。 白善宝挺了自己的小胸膛道:“我叫白善。” “白?”傅县令笑问,“七里村的白立是你什么人?” 白善宝愣了一下道:“那是我伯父。” “咦,白立还有兄弟?” 白善宝便道:“我父亲与伯父是堂兄弟。” 傅县令闻言点头,以为白善宝是白氏过来依附白立的亲戚,笑着问他,“看你读书颇有天赋,你父亲现在也制学吗?” 白善宝垂手回道:“家父是大贞元年的进士,大贞二年被任命为巴西县县令,后因为缉拿匪盗亡于任上。” 白善宝抿着嘴角,显得很不快乐,这番话当然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曾经他祖母对着一个人念的,只是白善宝把儿子换成了家父而已。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满宝感觉到小伙伴的不开心,立即把什么劳丁,什么饭菜都丢到了脑后,伸出小手抓住他的。 白善宝的手被一双肉呼呼的手握住,他往旁边看了一眼,心里好受了许多,元气又恢复了,抬起头来看向傅县令。 傅县令没想到这还是旧日同僚的遗孤,此时的官员并不多,所以官僚圈子很小,大贞二年离现在又不是很久远,他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你父亲是白启?” 白善宝奶声奶气的道:“就是家父!” 傅县令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原来是故人之子,你可愿意来县学读书,我可以给你一封举荐信。” 白善宝摇头,道:“多谢大人,只是学生现在的学识还去不了县学,等我再长大一些再说吧。” 傅县令点头,欣慰的道:“很好,白大人也算后继有人了。” 满宝仰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却被白善宝狠狠地握了一下手,她便没说话。 傅县令没有再和两个小孩儿说话,让衙役把他们带下去,然后去看堤坝。 他是来巡视的,以前都是来晃一圈就走,这次是因为听说工程已经进行到一半,这才来看看的。 白善宝牵着满宝的手走远,走出很远很远以后才回头看了一下傅县令他们的背影。 满宝也回头看,见旁边就只有她四哥和大吉了,这才道:“他说谎,他根本不认识你爹。” 白善点头,“我知道啊,要是认识,我祖母带我们搬来的时候就会去拜访了。” “那他为什么要说谎?” 白善宝毕竟比满宝大一岁,从小接受的又是另一种教育,因此道:“这是客套,而且巴西县离这里也不远,和罗江县同属绵州治下,他当然要说一说啦,倒是你,以后别什么话都往外说,外面的人和村里的人不一样。” 满宝惊讶道:“原来罗江县外是绵州呀,你去过吗?” 周四郎都忍不住扶额:……这关注点。 但白善宝却接受良好,他很快丢到了烦恼,也高兴起来,道:“没去过,但那是州府,肯定会比罗江县更繁华,以后等我们再长大一点儿就去。” 满宝点头,“我要吃好多好多的饭,快点长大才好。”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还得学骑马,不然走路好累的。” “我家没有马,而且马好贵啊,骑驴可不可以?” 白善宝犹豫,“也可以吧。” 周四郎一手捏住一个的后衣领,把俩人往周家的摊位那里拎,道:“得了吧,我们家连驴都没有,你们逛了半天还不饿啊,赶紧吃了东西回去,今天二哥就不应该把你们带来。” 大吉沉默的跟上,任由周四郎拎着他们家少爷。 一直回到家里,满宝才突然啊的一声叫起来,“傅县令忘了把文稿还给我们了。” 白善宝也有些懊恼,毕竟那是他们写了好久的,于是跟着满宝叹气了好一会儿,一直到第二天去上学都还有些郁郁寡欢。 庄先生见两个孩子耷拉着脑袋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忍不住将俩人提溜出去问话,一听便道:“这有什么,文章是你们写的,反正以后还得改,你们重新再写一遍就是了,温故而知新,哪怕东西是一样,写出来的文章也应该不一样才是。” 庄先生干脆给他们布置了作业,“结合这次去看修筑堤坝的事,你们再重新写一遍吧,这次不准俩人合写了,自己写自己的。” 俩孩子瞪大了眼睛,想到要写那么多字,都觉得手有点儿疼。 庄先生道:“你们还小,时间我便给你们长一些,冬至前放假前给我就行。”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数离冬至还有多久,发现还有好久好久,立时高兴起来,和白善宝一起兴奋的应下。 见俩孩子恢复了精神,庄先生便把俩人带回课堂,道:“我们上课。” 虽然离冬至还有好长好长的时间,但白善宝和满宝也不敢懈怠,毕竟这篇文章好长的,之前他们写了一整年才写出来呢。 所以一放学,俩孩子就一起回了白家,在书房里熟练的从书箱里掏出东西来准备写作业。 这是俩孩子这一年来养成的习惯,不出去玩耍的时候,要写作业和看书基本都是来白家的书房。 毕竟,周家没有书房,连书桌都没有,她要写作业都是趴在饭桌上的,而且写作业都没人跟她说话,好无聊的。 白善宝也喜欢写作业的时候有个人陪,俩人默契的各自占了一个位置,然后把各自的笔墨纸砚拿出来摆好。 对视一眼,白善宝按住自己身前的白纸道:“你不准偷看我的。” 正想偷看的满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道:“我才不偷看你的呢,你也不准偷看我的。” 俩孩子警惕的互相对视一眼,还找了书放在中间隔开对方的视线,这才开始研磨苦思起来,要怎么写才能写得比他(她)好呢? 第153章 钱钱 刘氏站在窗前看着俩孩子的互动,脸上不由带出了些笑意,她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大吉低头垂手的跟上。 刘氏停下脚步,侧首道:“由他们去吧,不必狠拦着,至于傅县令那里,不用管。” 大吉应下。 刘氏转身正视前方,轻声道:“哪有什么故人,人走茶凉,何况启儿与他从无交集。” 所以也没必要太过介意。 话是这样说,但白家祖孙俩人都因为傅县令提起白启而伤怀起来,刘氏是把伤心藏在心里,白善宝夜里却忍不住哭。 他早已经不记得他父亲了,记忆里并没有他的存在,但他从小听着他的事长大,又因为没有父亲一直被人欺负,让他小小的心里也知道,有爹是好的,爹会保护他。 所以一连三天,他的小枕头都是湿的。 刘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出手干预。 但很快白善宝的小脑袋里就没空再做关于父亲的梦了,因为他决定把他的姜挖起来了。 他的姜长得特别好,比满宝的还要好,肥肥的,一串连着一串,他拿着小锄头把土松了松,握住姜叶往上一拔就带出一串来。 白善宝很开心,捧着姜就去找他祖母换钱。 刘氏给了他一串钱,白善宝高兴的不行,拿着钱去找满宝,“你看,我赚了好多钱。” 满宝一点儿也不羡慕,她跑回自己的房间,从科科那里取出她的竹盒子,抱着出来找他,“我的比你的多。” 老周头正坐在门槛上抽烟呢,闻言就敲了敲烟杆,悄咪咪的站起来往这边看,发现看不清,便往前走了几步。 满宝蹲在院子里打开自己的盒子,让他看她的钱。 里面有一小堆散落的铜板,还有四串分别系好的铜板,满宝数出来给他看,道:“还差二十二枚,我就又有一串了。” 满宝骄傲道:“等我五哥从县城回来,肯定有一串了。” 白善宝羡慕,“你怎么赚了这么多?” “要不是我天天买肉吃,我还能存更多呢。”白善宝掰着手指头道:“我五哥他们每天都能卖出好几百文的姜呢,入冬了,吃姜的人好像变多了。” “咦,你不是说冬吃萝卜夏吃姜吗?” “是呀,我朋友是那么说的,但好奇怪,他们都是冬天吃。” 站着的老周头想,两个傻子,姜就是秋冬收的,不秋冬吃,谁还在姜块没大时挖出来吃? 他又悄咪咪的看了一眼满宝朱盒子里的钱,心中有数了。 几个小的钱都是满宝拿着,老周头从不知道他们挣了多少,但是他知道他们的钱满宝是分开放的。 满宝说这钱是她的,那就是她的。 老五和老六分的钱和满宝是差不多的,但那俩小子抠得很,连进城用午食都是买的素包子,不像老四,手里只有四文钱也要买肉包。 而自从满宝有钱后,她又开始往家里买肉了,或是叫周二郎早上去赶大集买食材时买一些,或是叫周五郎从县城里买回来。 老周头算了一下最近满宝花的钱,对老五老六这段时间赚的钱就心中有数了。 这么一算,老周头满意起来,晚上入睡前特意当着满宝的面和妻子商量,“入冬了,老四他服役也快回来了,我看可以准备建房子的事了。” 钱氏也点头,“就在旁边的空地上起吧,顺着建出去,在院子里开一道门过去就行。” 老周头点头,道:“既然要建,我就想着多建两间,干脆建成七间大房子吧。” 钱氏惊讶的看向丈夫。 老周头习惯性的捻了捻手,道:“老四要成亲,老五也差不多要说亲了,他们都得有自个的房间,所以得建三间,满宝也大了,又是读书人,也得给她建一间,大头和大丫几个孙辈也一年比一年大,我就想着多建几间,到时候给他们住。” 这和他们之前商量的可不一样,钱氏皱眉。 他们家现在住的房子是满宝周岁那年建的,花了不少钱建成的六间大房,用的都是石头和青砖,在村里不敢说头一份,却也是数得着的。 在这以前,他们住的是又低又矮的半泥半茅草房,窗户小小的,不说晚上,就是白天在屋里都很少能看见亮光。 满宝可能是不太习惯,有可能是身体弱,一直很爱哭,哭了大半年,结果那年下的雨多,她身上起了许多红红的疹子,老周头和钱氏吓得不行,生怕孩子就这么没了。 后来大夫说是住的地方太潮湿了。 老周头这才一咬牙,拿着藏起来的那些钱建了这五间石头房,还特意把正房的窗口开大了一点儿。 夏天的时候,就带着满宝睡在靠窗的地方,既通风干燥,还能时不时的晒太阳。 冬天则住到内室。 也就这两年满宝大了才开始分开睡。 之前他们商量了一下,老四成丁了,是要说亲,所以得有一间自己的房子,但老五和老六不急,兄弟俩可以先住着,多建出来的那间就给满宝,等到老五也要说亲了,再加建一间就行。 结果老周头现在竟然要一口气建七间? 钱氏以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盯着他看。 老周头轻咳一声道:“既然要建,那就一次性建好吧,最近老四不是快要把钱还完了吗?加上老大他们交上来的,应该够建房子了吧?” 钱氏沉默片刻道:“可老四还得说亲呢。” 老周头也叹息一声,满脸愁苦。 旁边的满宝忍不住伸出小手去抚他们的眉毛,连忙道:“爹,娘,我也有钱的,我给你们建房子。” 老周头就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好闺女,这房子都是你哥哥他们住,你先借给他们建房子,以后爹让他们还你。” 钱氏:……她终于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了。 满宝一无所知,一脸的单纯的道:“我不也分了一间吗?我当然也要出份子啦,不用哥哥们还。” “什么一间,分你两间,一间睡,一间当书房,以后你也请白家小公子来家里做作业。”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闭嘴吧。” 在家里住不开的情况下,满宝占两间房,儿媳们要怎么想? 第154章 打算(云起推荐票12万的加更) 等满宝睡着了,钱氏这才皱眉看向老周头,“建七间房,你是认真的,还是哄满宝的?” “当然是认真的了,我会骗孩子吗?”还是这种大事,满宝那么聪明,万一让那孩子给学坏了怎么办? 老周头自有自己的考虑,道:“前儿你不是说老四的债要还完了吗?” 钱氏轻轻地“嗯”了一声,道:“不差多少了。” 谁也没想到几个孩子胡乱种的姜会这么值钱。 周四郎陆续开出来的那块荒地并不是很大,大概只有六七分,小半种了山药,剩下的都种了姜。 那一小块姜的产量很大,这段时间,家里每天出去的姜都至少四十斤,也因此每天都有固定的收入。 其他人不知,但老五他们回来都要和她算一遍账,交了公后还要把老四的那份钱给她,钱氏是除了满宝外知道得最清楚家里的账和各人的存款的。 恐怕连当事人周五郎他们自己都不是很清楚。 不知不觉间,家里已经存了一笔不小的钱。 可要建七间砖石房…… 钱氏蹙着眉头道:“恐怕不够呀。” “差不多了,”老周头低声道:“去年存的那些,老四还回来的钱和今年陆续存的,得有三十五两了吧?” 钱氏“嗯”了一声。 老周头就道:“既然公中的钱有多,那老大他们手里肯定也有,这房子建了是给他们住的,满宝都出了钱,他们自然得出一份。这就差不多了。我心里估摸着,不仅够建房子,连屋子里的摆设都足够了。” 老周头算道:“每个房间做一张床,满宝的还得添张好一点的桌子和椅子,我们最多给他们添置一套被子,剩余的,他们自个来吧。” 这一笔笔都得花钱,这么算下来似乎是有些不够,特别是床,那可是大件。 老周头觉得自己的烟瘾又犯了,他想了想道:“不急,地里的姜不是还有许多吗?等卖完应该就差不多了。” 钱氏瞟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还要给老四说亲呢?” 老周头都快愁死了,道:“不然让他再等一年?” “明年就十九了。” 老周头叹气,“是有点老了。” 夫妻俩许久没说话。 老周头就咂摸道:“不然和喜借一些?” 周喜地里的姜收获也不小,她同样要交一份到公中,但因为她是出嫁女,这家里的东西将来未必有她的份儿,所以钱氏做主,只取她的三成,剩下的她自己拿着。 当然,她也是要分给满宝他们的,只是比例也小些,这十几天她每天都背着十几二十斤姜出去,拿回来的钱也不少,所以老周头估摸她手里应该也存了一笔。 钱氏见他啥都算到了,就道:“你去和她说。” 老周头就嘟囔道:“我去就我去。” 但最后钱氏还是没让老周头去,除了在满宝面前,在其他儿女跟前他从不会说软话,让他去借钱,不仅他难受,被借的人也难受。 不过,此时离做房子还有一段时间,钱氏也只是和周喜提了一提,并不是马上就要钱。 村子里建房子大家都会互相帮忙,并不要工钱,但那是建茅草房的时候,简单,方便还快速。 最多搅一搅黄泥,糊上土墙,让它更防寒一点,像周家想建石头房子,那就不仅得包好一日两餐,还得给工钱。 就算乡里乡亲间拿得少,但总不会低于十八文。 所以工钱是一笔。 他们还得去买石头或是自己去采石,这部分工钱又要另外算,木料倒不用买太多。 因为他们的口分田基本就是山地,山地上的树木是属于他们自己的,老周头决定明天去山上看一看树,若需要买,就得提前跟人定好了。 第二天,老周头还没去看树,满宝先自己背着小手走到隔壁的空地,跟个巡视领地的大王一样上上下下的逛了一圈儿。 刚把早食做出来的小钱氏找不着她,出门一看,就见她掐着小腰在那里不住的点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就叫道:“满宝,你看什么呢,快回来吃早食。” 满宝看着这一大片空地,点着小脑袋道:“我在看我未来的房间呢,大嫂,我想要一个红色的帐子,你帮我做好不好?” “哪有红色的帐子,你大嫂活了这么多年,也只见过青色的帐子。”小钱氏将她揪回来,道:“别看了,什么房子都还影儿都没有呢。” 她觉得建房子什么的离得还远呢,所以满宝还是先乖乖上学吧。 小钱氏押着满宝回去吃了早食,给她背上小书箱就让她去上学。 满宝蹦蹦跳跳的去了,见到白善宝就道:“我家要建房子了,等我入了新房,到时候请你来暖房。” 白善宝精神一振,问道:“什么时候入新房?” 他们家入新房时,满宝用一个竹篮装了好多糖果给他,说是送的暖房礼,他决定等满宝入新房也要送礼物给她。 满宝连连道:“快了,快了!” 当天下学一回到家,满宝就跑去找老周头,问道:“爹,我的房子什么时候建好呀。” 正喝水的老周头差点呛到,他道:“远着呢,爹今天刚上山看树,能拿来建房子的还差了一点儿,要跟人买一些,还得采石挖地基啥的……你还小呢,先跟我们住着,不急着搬。” “那怎么行,”满宝叫道:“我都和同学们说好了,等下次休沐他们要来给我暖房的。” 老周头一呆,没想到闺女的嘴那么快,连忙道:“怎么下次休沐就来了,这房子还没开建呢。你跟他们说一声,就说建房子要时间,过一段时间再请他们嘛。” “一段时间是多久啊。”满宝道:“建房子不是很快吗,咻咻的就建好了,爹你再慢,那六天七天总好了吧?” 还六天七天……老周头叫道:“六天七天连地基都没打出来呢,起码得等到过年才能入新房。” “爹,你速度也太慢了,我都跟同学们说好啦……” “那就再和他们说一次呗。” “我好丢脸的,”满宝叫道:“我们全班同学都知道了,他们都说准备好礼物等我邀请他们呢。” 第155章 回来 老周头瞪眼,他还以为只有白家小公子这几个平时跟闺女玩得好的呢,原来竟是邀请了整个班的同学吗? “还有先生,先生也说要来……” 老周头已经没脾气了,伸手拎着闺女就往屋里走,“让你娘跟你说去吧,爹有点头晕。” 他做事素来喜欢低调,事情没做成前都不会宣扬,这孩子怎么都还没开始做呢就嚷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果然和他一个性子,就没一个安静的时刻! 老周头把小闺女丢给老妻就跑了,他顾不得休息,当即就去找村里的人预定成树。 没办法,如果只是请了同学,他还能不抓紧,可这孩子连庄先生都请了,他就不能太慢了。 周四郎离家的第十九天,河坝终于修好了,周二郎和周三郎卖完了最后一次饭菜,便带着周四郎一起回家。 满宝下学跑回家看到周四郎,一下就怔住了。 周四郎刚到家,行李才丢给他大嫂,里面都是脏衣服,一转身看到满宝,眼睛一亮,张开怀抱大叫道:“幺妹啊,我回来啦!” 满宝冲过去,心疼的摸了摸他胡子拉碴的脸,“四哥,你怎么变得这么老了?” 周四郎放下手臂,转身就走。 满宝书箱都没放下,直接围在他身边打转,“还瘦了这么多,脸色也不好看,不是每天都有肉吃吗?” 周四郎推开门,也不洗澡,更不换衣服,直接靠在床上道:“吃肉,但干的活儿也多呀。“ 周四郎有些犯困,他一回到家就想吃东西,想睡觉,但满宝闻了闻他的身上,嫌弃的在鼻子旁扇风,“好臭呀,四哥,你就这样爬上床,小心五哥六哥回来揍你。” 周四郎道:“我刚从河里回来,干净着呢。” 才怪呢,天气开始变冷了,那里又没热水,周四郎有十天没洗澡了,不过他自我感觉良好,摸了摸肚子问满宝,“有糖吗,先给四哥吃一颗。” 满宝从兜里掏出糖来给他,周四郎塞自己嘴里,然后躺下,拉过被子就要睡觉。 满宝瞪大了眼睛,转身就往外跑,蹬蹬的跑去找娘亲,“娘,四哥脏兮兮的躲被子里了。” 钱氏闻言立即站起来,从门角那里拿起一根棍子就过去。 满宝兴奋的跟上。 钱氏推门进去,就见床上隆起一个包,她气得往被子上轻轻一打,道:“赶紧给我起来,这么邋遢,也不知道有没有把虱子带回来。” 周四郎最怕他娘,棍子才拍下来就从床上蹦起来了,钱氏就用棍子把他赶出房间,道:“把胡子刮了,我让你二嫂给你烧了热水,一会儿把头也洗了,不洗干净不准进屋。” 周四郎最讨厌洗澡了,尤其是这么冷的天,他苦着脸瞪了满宝一眼,无奈的去梳洗。 满宝终于高兴了,背着小书箱进屋放好,然后就蹬蹬的跑去看周四郎刮胡子。 小钱氏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但也没拦着,她把周四郎的脏衣服都拿出来放在木盆里,打算趁着天还没黑去河边洗了,所以敲了敲木门,冲里面喊道:“四郎,把你身上的脏衣服也脱出来给我。” 周四郎左右看看,找出一个厚麻袋,把身上的衣服脱了丢出来就披着厚麻袋继续刮胡子。 满宝愣愣的看着,片刻后从地上站起来,走大周四郎的身后,伸出手指把麻袋拎开一点儿。 周四郎一边抖着身子刮胡子,一边瞪了她一眼,含糊的道:“够冷的了,别掀了。” 满宝看到周四郎的肩膀上一道道深深地青色印子,还肿得老高,其中有一道还有些偏红。 满宝问道:“四哥,这是怎么弄的?” 周四郎把胡子刮干净了,抖着身子道:“抬石头呗,那石头这么大,得五个人才抬起来,你四哥我嘚的一声就把它扛起来了……行了,这个以后再和你说,赶紧出去叫三哥把热水给我提进来,我要冷死了。” 满宝转身就往外跑,找到周三郎,“三哥,四哥要热水。” 周三郎一边起身往厨房走,一边道:“懒的他,洗个澡都要人给他拎热水。” “四哥脱衣服了,好冷的。” 周三郎加快了脚步,嘴上却道:“该,他要是一回来就收拾,用得着先脱衣服吗?” 考虑到他还要洗头,周三郎给他提了两桶热水过去,见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还要进去,他连忙拦住,“你四哥洗澡呢,你去找二头他们玩儿。” 满宝道:“我不玩儿,我要看四哥洗澡。” 周三郎脸都苦起来了,最后还是路过的何氏把满宝给拎走了,她教她,“你是女孩子,你四哥是男孩子,怎么能去看他洗澡呢?” “为什么不能看,我就看三头四头他们洗澡了。” 何氏一噎,一会儿才道:“你四哥长大了,会怕羞,三头四头……他们还小呢,不过再大一点儿你也不能看他们洗澡了。” 看来以后再给孩子们洗澡得把他们隔开了。 “好吧。”满宝有些惋惜,转身回屋去看书了,她现在也长大了,不想玩了。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正对着窗户,一看到周四郎披头散发的出来,她立即丢下书跑过去,“四哥,我要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周四郎粗暴的擦了擦头发,嫌麻烦,干脆就不擦了,坐在凳子上道:“第一个。” “你的债快还清了。” 周四郎眼睛一亮,问道:“真的?还差多少?” “满宝伸出三个手指头。 周四郎哈哈大笑,乐道:“三百文?” “三两!” 周四郎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这叫快还完了?” “差不多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还完了。”满宝问他,“四哥,等还完钱你要去干什么?” 周四郎觉得这还差得远呢,三两银子呢,他翘着腿问,“那第二个好消息呢?” “哦,家里要建新房子了,我要有自己的新房了,四哥你也有一间。” 周四郎总算高兴起来,问道:“真的,这是娘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当然是爹娘说的了,我还把我的钱都给爹了呢。” 周四郎瞪大眼,“你为什么要把自个的钱给爹?” “建房子的钱不够呀,我给爹建房子,里面也有我的一间呢。” 周四郎就琢磨了一下这意思,心中有股不太好的预感。 第156章 份子钱 果然,吃过晚食,趁着天还没黑,老周头把一家子都聚在一起开会,正式宣布建房子的决定,并告知所有人,这次建房子要建七间。 他们这栋房子共有六间,正中三大间,一间是堂屋,向阳的那间正房是老周头他们住的,另一边则是周大郎一家子住。 而东西两厢,只有西厢两间是齐全的,东厢只有一间,便是因为厨房建在东边,顺着房子往下建的。 老周头可不舍得用砖石来盖厨房,所以是用泥混着茅草盖起来的。 这次他们打算在旁边扩建出去,直接把院子的那面墙推倒就行。 老周头本来想开个小门过去的,但一想,这边开了小门,那边就得再起一个大门进出才方便,这可得花不少钱,所以在和钱氏商量过后,他决定把东面的院墙推倒,这样就一个院了。 厨房柴房都在这边,那边位置足够,便直接建七间,正中三间,不用留堂屋,东西两厢又各两间,齐活了。 老周头计划得特别好,“地方够大,把房子建得宽大点儿,等以后大头他们娶亲也能用得着,省事。” 周大郎他们听得兴奋不已,但还是有些忧心,“爹,钱够吗?” 老周头很干脆,“不够。” 众人:……不够他们在这儿商量啥? “所以你们各家都得出一部分钱。”老周头也不客气,道:“你们幺妹才六岁呢,前儿给了我五百文建房子。” 剩下的话老周头没再说,但大家立时感觉一座大山当的一下砸在了他们肩膀上。 周大郎左右看看,问道:“爹,还差多少啊?” 老周头抽着烟道:“房子建好了,还得做床,准备被褥。” 兄弟几个觉得压力更大了,周大郎他算了一下他们这一房的私房钱,最后咬咬牙,“爹,那我拿出二两银子。” 有了周大郎做示范,周二郎和周三郎自然也只能跟着了,不过周二郎应该没问题,周三郎的面色就有点苦了,他是兄弟几个里挣得最少的,他们的私房统共也就二两出头而已,能有这个钱还是因为跟着老大他们轮流去给劳丁们卖饭食分的呢。 交公六成后俩人平分,他每天也能攒下七八十文。 周三郎觉得困难,但周五郎和周六郎却是眼睛也不眨的表示也拿出二两银子。 然后大家就一起看向沉默的周四郎。 周四郎想流泪,他瞪着眼睛看回去,他倒是想给啊,也得他有啊! 老周头就轻咳一声道:“老四的那份不急,等他还完了家里的债再补上就行了。” 大家其实想表示的是,老四不给也不要紧的,不过老爹都那么说了,那就这么着吧。 周喜道:“爹,我也出二两吧。” 老周头就皱眉,道:“你兄弟们都在呢,不用你出。等老四要说亲了,你借一些钱给他成亲就行,等他以后挣了还你。” 周四郎:……很好,身上的债务又多了一笔。 周喜却道:“我也住家里呢,满宝都出了,没道理我不出。” 老周头就脱口而出,“你不嫁人了?” 周喜道:“不嫁了。” 老周头就气得敲了一下烟枪,一直沉默的钱氏开口道:“行了,闺女给的你就拿着吧。” 钱氏对周喜道:“一会儿你把钱拿来给我。” 周喜“嗯”了一声。 老周头有些生气,等回屋后就问钱氏,“你还真打算把孩子留在家里一辈子?” 都快一年了,周喜还没嫁出去,老周头不觉得是他闺女嫁不出去,那就只能是老妻没有用心给她找。 钱氏道:“等她想通了再嫁吧,你没见她这一年来不仅胖了,脸色还红润了吗?我问过了,大夫说她调养得差不多了,那些媒婆说的人家我都看不上。” 老周头眼睛一亮,问道:“能生了?” 钱氏“嗯”了一声。 老周头高兴起来,总算是松口了,“行吧,那就慢慢找,这次找个好一点儿的,鳏夫可以,但家里不许带孩子,后娘可不好当。” 一听说女儿的病治好了,老周头的条件就跟着升高了,“还有家里的老人也得仔细看好了,可别再跟刘家一样操蛋。” 钱氏就丢了他一脸的线头,道:“满宝听着呢。” 老周头将线头扒拉下来,一转头就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眼睛,老周头就按下她的脑袋道:“赶紧睡觉,明天还得上学呢。” 看来是得建房子了,连说个话都不方便。 周喜的亲事可比周四郎的还难找,老周头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所以也不拒绝她的份子钱了,她肯定还要在家里住很久的。 把儿子女儿们的份子钱都收上来,老周头一数,高兴了,这样一来,建房子的钱就够了。 而此时,周大郎也在和小钱氏说呢,“也不知道爹娘手里攒了多少钱,够不够建七间。” 小钱氏也忧心,小声道:“当年建这六间,加上置办里头的东西就去了四十二两呢,现在那边床要新的,被褥也都要新的,五十两恐怕都打不住。” 周大郎点头,“是啊,不知道老四的债还了多少了,对了,老四还欠着我们的钱吧?” 小钱氏这才想起来,对啊,老四还欠他们的钱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周大郎道:“老四的钱都不在他手上,还了多少我们也不知道,明天你找着空问一下满宝,这孩子,我问她,她死活不肯说。” 小钱氏点头。 满宝和小钱氏素来亲近,关系就和钱氏差不多,所以小钱氏给学生们打好饭菜后就找到满宝,把她带到了一旁问。 她一问,满宝就全都说了,全然不记得当初她回绝大哥的话,因为在满宝的心里,大嫂就和自己是一样的,把秘密告诉自己,当然不是告诉别人啦。 “已经还了九千七百九十五文了,去年四哥做工和做生意还的有二千三百文,所以还欠不到三两了。” 小钱氏眨眨眼,那是连他们的那一份都还了,她心中便有数起来,看来婆婆手上的钱不太够,可能会先扣下老四还他们的这笔钱,不过这样一来,婆婆手里至少有三十两了。 加上他们给的十四两,这段时间还能再挣点儿…… 这么一数,小钱氏高兴起来,道:“这样一来,建房子的钱就差不多了。” 要实在少,就先不添床呗。 第157章 宅基地 要建房子就得找村长和里长说一声,因为老周头选的地方就在家隔壁,不是庄稼地,连钱都不用出。 得知周家要一下建七间石头房子,其他人还罢,和满宝家隔了一段距离的周大圆家不可以了。 因为两家中间隔了一大块地,这块地是荒地,这些年谁也看不上这块地,自然不会在上面种东西了,以至于杂草丛生,石头还多,但周家要是建对称的七间房过来,势必要把绝大多数的地都占去,两家的距离更短了。 周大圆的媳妇张氏最先发难,不同意把这块地批给周家,理由也是现成的,“他们家占了这么大一块地,以后我家要建房子怎么办?” 村长就道:“你家往上不是还有空地吗?” “那上头的风水不利我们家,我们家要建也是往下建的。” 这一次周大圆也没说话。 村长就皱眉,“你家就大驴一个儿子,还要建什么房子?” “您这话说的我就不高兴了,我是只有一个儿子,可不代表我也只有一个孙子呀,等以后大驴他媳妇多生几个,他们长大了不得建房子?” 村长就知道她是胡搅蛮缠,纯粹看不得人好,他就扭头对老周头道:“那你家交钱吧,要占多少地量出来,照规矩来。” 又对张氏道:“周家愿意出钱买,你要是现在也把地圈下来,那就量出来,把钱交上。” 张氏立即不说话了。 周大圆连忙道:“家里孩子还小,不急着建房子呢。” 村长哼了一声,又看向村里人,问道:“村里还有谁要买这块地的吗?” 周大谷就笑道:“我们房子又不在那儿,谁去那儿建房子呀,金叔要买就全买了吧。” 周金才不傻呢,买完了那块地就跟周大圆他们家接在一起了,哼,他一定要空出一块空地来避着他们家。 在七里村,大家在村子里建房子只要通过村子里所有家庭的认可就可以随便在一块空地上搭建。 因为空地很多,又不种庄稼,上面都是杂草或碎石,只要有钱,随便建。 但也有例外,因为村子里的人都住在一起,左右虽有空地,但左右也有邻居,你家想在这块空地上建房子,我家也想,那就只能买了。 钱交给村子里,以后或修路,或修水利,或是扶弱助寡都可以从村中的公账中出。 当然,钱也不是很多,根据面积来,老周头算过,他圈的那块地,最多给个三百文就差不多了。 这钱在建七间石头房子的花费钱不值一提,但对普通的村民来说依然会很心痛。 通常,为了不出这个钱,他们是宁愿另外选一块地方,也不会出钱买的。 反正村子里外空地多的是。 老周头决定出钱,周大圆家当然不会再和他抢,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他干脆让村长给他选了个好日子,当即通知起他想请的人到那天上门帮忙建房子。 被请的人都表示没问题。 现在天气开始冷了,地里没活儿,老周头家要建房子,他们正好可以有个收入,所以被请的人都很高兴。 一回到家,老周头便把家里人都带到了旁边的空地上,开始割草,清理石头和各种杂物。 等满宝从白家做完作业跑回家,地里的杂草已经被割完了,大家正在往竹筐里捡石头,地上则用草木灰圈出一个大圈来,大圈里还有好多方方正正的图形。 满宝背着小书箱蹦到看着最大的一个图形里,兴奋的问正在偷懒的周四郎,“四哥,为什么要在地上画画?” “画什么呀,你现在站着的地方是院子,这些都是画出来房屋样子。” 满宝左右看看,难以想象它们竟然是房间的地面和院子,她挠了挠脑袋问,“为什么要画?” “画了才能知道要买多大的地儿,看到没,从这儿到那儿,一共要三百二十文。” 周大郎皱着眉头道:“要我说根本不必弄这么大,这院子大了,房间也大了?” “哪里大了,我觉得正好,爹娘都说好呢。”周四郎看着正中的那个图形道:“看到没,那就是我的房间,我都计划好了,这么大一间,到时候我就给隔出两间来,就跟爹娘的房间一样弄个竹屏风隔着,里面放床,外面就放桌椅板凳,偶尔还能拿来招呼客人,等我有了儿子,就让他们住在外面。” 周大郎一想,点头,“这个法子不错,行吧,大一些就大一些吧。” 满宝就兴奋的问,“那我的房间呢?” 周四郎就大手一挥,不客气的道:“随便选,这间,这间都可以……” 老周头刚好听到在吹牛,直接一巴掌呼过去拍在他的脑袋上,骂道:“今天就数你最懒,你大哥大嫂他们都把草割干净了你还没捡出一筐石头来,在这儿吹什么牛?” 满宝立即溜了,她跑去找周大郎,问道:“大哥,我的房间在哪里?” 周大郎就指了正房的向西一间笑道:“喏,娘说你读书,得要向阳的,所以这间给你,到时候我们在朝西的那面给你开个窗,书桌就放在窗下,你看书也就不会伤到眼睛了。” 满宝高兴起来,蹦过去看了看后道:“我喜欢这里,跟爹娘的房间正好相邻,那样我晚上还能趴在墙上和爹娘说话呢。” 周大郎:……他爹娘恐怕不会高兴。 满宝却兴致勃勃的原地转起来,想要规划一下自己的房间,但这里就是凹凸不平的地面,她实在有点想象不来它变成房间是怎么样的,所以转了半天,憋了半天后发现自己一点儿规划也没有,连床放在哪儿都没看出来呢。 科科见她没头苍蝇一下原地乱转,就提醒道:“宿主,你爹娘不是说钱不是很够吗?我觉得他们给你添置的东西不会很多,所以你不考虑一下多赚钱,为自己多准备一点儿东西吗?” 满宝严肃的点头,“你说得对,等五哥从县城回来,我就把钱存起来,再也不乱花了。” 第158章 山药豆 想鼓动她趁着天还不是很冷,到山里走走逛逛,顺便找一找珍稀物种的科科:…… 算了,宿主年纪还小呢。 科科觉得,如果它也是人类,有人类的身体,现在应该是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 但它也没有放任满宝这样计划下去,因为他知道,她的钱是一定存不住的,所以还是得多挣。 它提醒道:“宿主,你上次不是想用山药做糖葫芦吗?” 满宝回味了一下前几天的山药豆炖鸡,道:“炖鸡也很好吃的,比糖好吃。” 因为从小就糖不断,满宝对甜味的喜爱有限,她还是觉得山药豆炖鸡更好吃。 这么一想,她立即道:“我们去摘山药豆,晚上杀鸡吃吧。” 科科:它就知道会这样,就这样还想存钱?这是不可能的。 满宝立即不看她的房间里,跑回去找她娘,“娘,晚上我们杀鸡吃吧。” 理由也是很充分的,“你看四哥都瘦成那样了,得调养身体啊,所以得给他炖只鸡吃。” 钱氏想了想,也觉得老四这段时间亏得太厉害,于是点头,“行吧,去叫你大嫂回来杀鸡。” 满宝立即转身就跑。 钱氏失笑着摇头,拿起篮子里的针线继续给她做衣服,一定是满宝又嘴馋了。 满宝跑去叫小钱氏回家杀鸡,顺便把大头大丫他们一群小孩儿都叫上,要一起去地里摘山药豆。 一群小孩拎着两个竹篮就哇哇叫着冲着地跑去,地里的姜已经卖了大半,倒是山药只取了一些。 一开始是因为他们觉得山药有点小,但等了十多天,明明已经过了去年收获的季节,但他们仔细一看,发现它还是没长多少,便知道这山药也就这么大了。 科科说是因为种子的基因不够好,这是原始物种,种子没有经过挑选优化,加上气候和地力等各种因素造成的。 他们要想明年的收获好一点今年就得选好种子。 但这种事满宝当然做不来了,她都是告诉了大嫂,由他们去做的。 满宝要做的就是对着藤上的山药豆和地里的山药流口水。 因为想着留好种,所以山药都没怎么挖,周家一致决定等它足够老了再一起挖起来,选最好的留种,其他的或吃,或卖,或晒干。 山药是能保存很长时间的,冬天气温低,科科说找个通风的地方可以保存六七个月呢,不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为什么不赶紧把它吃光光呢? 满宝冲到地里,踮起脚尖就摘自己能够得着的山药豆,大丫见她是看见啥都往竹篮里扒拉,吓得连忙抓住她的手,“小姑,我们摘大的,小的先不摘。” 满宝道:“我觉得小的也好吃,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大丫心疼,“我觉得它们还能再长长。” “好吧,”满宝开始瞪大眼睛去找长得比较大一点儿的山药豆。 大丫估摸着可以了,就要招呼满宝回家,但科科在满宝的大脑里道:“多摘一些吧,我可以帮你搜索山药糖葫芦的做法,你尝试着做一做。” 满宝好奇的问,“科科,你是不是想吃糖葫芦了?” 科科:“……是。” 满宝立即道:“好,我们多摘一点,等做出来了我吃给你看。” 科科:“……好。” 满宝就回头对大丫招手,“快来多摘一些,我们拿回去做糖葫芦。” 孩子们一听眼睛大亮,糖葫芦啊,他们从没吃过,但见过呀。 一群孩子冲上去,“小姑,你会做糖葫芦啊?” “不会啊,但大嫂会。” 大头和大丫都瞪大了眼,他们娘竟然会做糖葫芦,而他们竟然不知道。 小孩子对于吃的,尤其是甜食,总有种特别的热情,所以他们也不急着回去了,而是兴奋的在藤间穿梭,看见一颗稍大一些的山药豆就摘下来。 等他们在藤间穿梭出来,这才发现他们摘了不少,带来的两个竹篮竟然都装满了。 因为山药比肉还贵,家里一直不怎么舍得吃的,哪怕是山药豆也一样,他们这一下就摘了这么多…… 大头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屁股,抖了一下后把最大的那个竹篮拿给满宝,道:“小姑,这个太重了,你跟我一起抬好不好?” 满宝很体贴,抬起来道:“好呀。” 大头挠了挠脑袋,憋红了脸才道:“那,小姑,一会儿回到家,娘要是问起来,你可一定要说这是你叫我们摘的。” 满宝那么聪明,一下就听懂了,她“哦”的一声,道:“你是不是怕被大嫂揍?放心吧,不会的,反正这些山药豆最后也会被我们给吃的,早吃晚吃都是吃。” 满宝高兴的道:“今晚吃山药豆炖鸡,明天可以吃山药豆炖肉,后天还可以吃山药豆炖骨头,反正它可以放着,不会坏的。” 大头瞪大了眼睛,“小姑,你不是说要做糖葫芦的吗?” “哦,我差点忘了,其实我觉得山药和肉炖更好吃。” “不要,”大头叫道:“我要吃糖葫芦。” 大丫和二头二丫等人也立即表明自己立场,“我也要吃糖葫芦!” 少数服从多数,满宝没办法,只能叹息道:“好吧。” 科科道:“宿主,人类记载中对山药糖葫芦的评价都挺高的。” “可你不是说他们说得那么好,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山药了,吃不着,所以觉得它好吃吗?” 反正她上次吃的糖葫芦觉得不好吃,但是五哥他们却很喜欢,所以她觉得科科说的喜欢和她的喜欢恐怕也有一些区别。 科科不再说话,他觉得,对于这种情况,就应该让宿主吃一次,只有吃过后她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满宝和大头抬着一个竹篮回到家,小钱氏已经把鸡杀好了,一抬头见孩子们抬着俩竹篮的山药豆回来,她不由瞪大了眼睛,撸了袖子就要揍人。 “你们这几个皮猴子,让你们去摘一顿的菜,结果你们把它们全摘回来了?” 大头已经丢下竹篮,跳起来就往外跑,叫道:“不关我的事,是小姑让我们摘的。” 满宝高兴道:“大嫂,是我让摘的,大头他们想吃糖葫芦,我们做山药糖葫芦吃吧。” 第159章 糖葫芦(云起推荐票12万加更) “哎呦,那得要多少糖呀,不做!” 满宝一呆,纠结了一下道:“可是嫂子,我想吃啊。” 她觉得既然答应侄子侄女们了,那她就得做到才行啊,毕竟她是长辈不是,得以身作则。 这么一思考,满宝更坚持了,“大嫂,做嘛,红糖我来买好啦。” 大头也不跑了,趴在门口眼巴巴的看着母亲,小钱氏要拒绝的话就在舌尖转了转,就连年纪最小的三丫和四头都跑到跟前,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她。 小钱氏一想,都入冬了,孩子们难得松快,那就给他们做些零嘴就是。 她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却问满宝:“你知道做糖葫芦?我可是不知道的。” 满宝立即道:“我去看书!” 科科已经细心的将有关记载搜索出来整合给她,其实糖葫芦的制作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山药豆也就比水果类的多一个步骤而已。 那就是把它煮熟。 小钱氏很有做菜的天赋,满宝想吃的好多东西都是告诉她做的,有时候她说得不清不楚,什么盐少许,油少许,并没有具体的量,但小钱氏就是知道要加多少。 冯氏、何氏和周喜都轮流下厨,但要让周家上上下下一众老幼来选择,他们是很愿意厨房一直是小钱氏负责的。 只可惜她很忙,而钱氏也不愿让儿媳们固定在一件事上,在她看来,如果小钱氏只负责家里的厨房,那以后他们老两口不在了,六房分家,大房的其他事小钱氏一定不熟练,而其他儿媳的厨艺也肯定不太好。 所以哪怕小钱氏是家里做饭最好的,钱氏也没让她一直待在厨房。 这次也一样,满宝并不会做糖葫芦,甚至都没见过制作,但她一说要先把山药豆煮熟,然后晾晾,再用签子串上,小钱氏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让大丫几个洗山药豆,然后烧水煮山药豆。 家里已经吃过好几次山药豆了,她自己琢磨出了一套去皮的法子,高温烫煮一下,捞出来晾干和晾凉后用竹刀刮一下皮,再轻轻地一搓,山药豆的皮就出来了。 比它还生的时候用刀削皮方便多了,而且生的时候好容易痒手。 满宝对着山药豆流了一下口水,就蹬蹬的跑去和村长家借红糖。 这时候去大集上买是来不及了,所以先去借,明天买回来再还就是了。 满宝一边跑,一边问科科,“山药豆糖葫芦真的好吃吗?” 科科没做声。 满宝也不用他回答,自言自语起来,“要是好吃,那我就多吃两串,山药豆那么好吃,它的糖葫芦是有可能好吃的……” 这么一想,满宝终于对它期待起来,冲着村长家跑的速度更快了。 等她把红糖带回去时,小钱氏已经把鸡都剁了和山药豆炖上了,大头他们正在努力的给山药豆剥皮,家里孩子多就这点好处,这种零散的活儿有人做,不用大人费时间。 然后小钱氏一边看着火,一边把满宝拎进厨房研究糖要怎么挂上糖葫芦。 满宝当然是照着科科给的资料念啊,小钱氏听她背书一样,有好多话她都不是听得很懂,少不得要她解释。 等她终于弄明白,鸡和山药豆也熟了。 小钱氏把菜盛出来,又煮了些白菜,这才端着往外走,对正兴奋的在搓皮的孩子们道:“行了,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做,大头,快去叫爷爷奶奶爹娘叔婶和大姑回来吃饭。” 一群孩子早闻到香味了,虽然今年家里经常能吃到肉了,但此时还是忍不住流口水。 大头转身就朝隔壁跑,大丫他们也纷纷停手,去摆桌椅和碗筷。 满宝就负责站在一旁等吃的,当然她是在检查山药豆剥得怎么样了。 小钱氏虽然同意了做糖葫芦,却没想惯着孩子们,两大竹篮的山药豆,她把一大半给收了起来,剩下的才煮了剥皮,然后前头剥出的,她还都放到锅里和鸡一起炖了。 她没做过糖葫芦,对此信心不是很足,所以她毫不客气的往锅里倒了许多,想着万一糖葫芦没做成功,和鸡肉炖了,好歹没浪费不是? 她觉得,和鸡炖过的菜都好吃,看饭桌上的大人小孩吃完鸡肉后就一个劲儿的夹里面的山药豆吃就知道了。 所以剩下的山药豆,小钱氏煮熟后一串,发现只有七串而已,她看了一眼孩子们,果断的在每一串上剥出来一个串到另一个竹签上,嗯,有八串了。 八个孩子,一个都没缺。 满宝教完大丫他们今天要认的字,跑过来看见时便道:“大嫂,怎么一串这么少呀。” “不少了,每一串上都有七八个呢。” 小钱氏开始煮糖。 糖可不便宜,而红糖比麦芽糖还要贵一些,小钱氏生怕把糖给糟蹋了,所以把火放得很小,打算如果真煮不成,那就一勺水下去煮成糖水分给大家喝。 红糖补血呢。 一无所知的满宝蹲在旁边看着锅里的红糖流口水。 为了方便操作,小钱氏没用大锅,用的是小锅。 满宝一边咽口水一边道:“好香啊,比我们平常吃的糖要香,大嫂,以后我不吃麦芽糖,也不吃糖果了,吃红糖好不好?” 小钱氏知道满宝不太喜欢吃糖,想了想点头道:“也行,那以后每天早上我用红糖煮鸡蛋给你吃。” 满宝问,“好吃吗?” “好吃啊,”小钱氏理所当然的道:“鸡蛋好吃,红糖也好吃,两个好吃的东西放在一起那肯定会更好吃的。” 满宝不觉得鸡蛋好吃,不过红糖看着真的好好吃,反正她又不可能不喝鸡蛋水,可以吃红糖煮鸡蛋也不错呀。 满宝高兴的应下了。 红糖越来越粘稠,小钱氏估摸着快可以了,有些笨拙的将串好的山药豆放进锅里一搅后拿起,看到红糖一直往下落,根本挂不住山药豆,她又往用勺子往上挂了一些。 第一串不是很顺利,让小钱氏都出了汗。 不过她没纠结,很快便又拿起了第二串…… 第160章 想法 到第三串时,小钱氏似乎摸到了一点儿规律,她拿起一串山药豆,快速的在糖浆中滚了一圈儿,飞快的拿起塞进满宝的手里,满宝立即转手塞给大头。 最上面一颗山药豆的糖浆这才慢慢的往下落,落在了第二颗山药豆上,第二颗山药豆上的糖浆足够多了,便又往下落…… 如今天冷,热热的糖浆暴露在空气中,不一会儿就结成了薄薄的一层糖晶,好看得不得了。 不说大头他们,就是满宝看着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好好吃的样子啊。 小钱氏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然后便快速的将接下来的山药豆都给搅了。 糖是会往下挂的,他们没有插山药豆的东西,便只能拿在手上,几个孩子不小心被糖浆挂到手也不舍得放开,还伸了舌头去舔,然后眼睛亮晶晶的。 满宝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山药豆,也忍不住舔了舔手,嗯,和她平时吃的糖果不一个味儿。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 科科也是第一次看见实物,所以看到满宝张嘴就要吃,他忍不住道:“再等等吧,等糖都冷切凝固了再吃?” 满宝就把嘴巴收回来,握着糖葫芦巴巴的看着,她觉得不能自己一人受罪,于是拍了一下大头他们的脑袋,也不许他们吃,道:“等糖冷了再吃,这叫冰糖葫芦,现在吃,哪还冰啊。” 大头咽着口水问,“那得多冷才能吃?” “不知道,”满宝也眼巴巴的等着呢,不过她很快想到了办法,“我们出去外面等,外面更冷。” 小钱氏也正嫌他们在这儿碍手碍脚,见他们主动跑出去,便不再说话。 老周头不知道他们凑在厨房干什么,看到孩子们人手一串糖葫芦跑出来都惊呆了。 周四郎吃饱了饭,正想回屋躺着呢,见满宝他们手里的东西,立即不走了,还凑上去问,“你们哪来的?” 满宝他们排排蹲在院子里吹冷风,闻言道:“大嫂给我们做的。” 周五郎立即转身就去厨房,“大嫂,我也要吃糖葫芦!” “这都是孩子吃的东西,统共就做了八串。” 周四郎闻言伤心了,想了想转身跑去找满宝。 已经在屋里休息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听到周四郎的这声,也立即开门出来,看到满宝和侄子侄女们人手一串糖葫芦,立即流口水了,也凑上去看,“这真是大嫂做的?” “可真厉害,比街上卖的也不差了,大头,给五叔吃一颗行吗?” 大头不太乐意,转了个身,用屁股对着他。 周六郎则是去找二丫,“上次你让我帮你买头绳,我都帮你买了的。” 二丫很不舍,但还是道:“就吃一颗。” 周六郎高兴,“没问题!” 眼睛开始瞟向其他人。 周四郎和周五郎也立即想,在场的孩子中谁欠他们人情来着? 包括满宝在内,他们全都帮过,也全都被求过,俩人嘿嘿一笑,也开始全场乱窜起来,一会儿从这个这里骗来了一颗,又从那里骗来一颗。 满宝最先发现不对,这样算下来,他们三个得到的山药豆反而是更多的,她哼哼着不肯给,干脆跑回去拿了一个大碗来,举着糖葫芦眼巴巴的等它冷掉。 “我们把它们全都拨下来,然后平均分下去不就好啦?” 周四郎高兴的应下。但满宝说的平均分,却是包括全家人的。 还没反应过来的大头等人看到小姑捧着大碗蹬蹬的跑向祖母,这才反应过来。 孩子们瘪了瘪嘴,虽然有些委屈,却也知道东西是必须先孝敬长辈的。 钱氏和老周头就吃了一颗,俩人摸了摸满宝的小脑袋笑道:“很好吃,给你哥哥嫂子们也分一颗就行,剩下的你和你侄子侄女们一块儿分了吧。” 满宝高兴的应下,却不可能只跟侄子侄女们分,而是把四五六三个哥哥也囊括在里面了。 但周大郎和小钱氏他们也各自分了一颗,小钱氏边吃边道:“不枉费我费了这么多的糖。” 周四郎吃得津津有味,道:“大嫂,你做得比县城里卖糖葫芦的还要好吃。” 小钱氏就乐,“你这张嘴巴就会哄人。” 满宝立即道:“大嫂,不是哄人,就是比县城的好吃,他们家的糖葫芦是酸酸的山楂做的,一点儿也不好吃。” 周五郎中肯的道:“还是可以的,就是没大嫂的好吃。” 大头几个小的已经吃得抬不起头来了。 小钱氏若有所思,“真的比县城的好吃?” 吃过县城糖葫芦的四人狠狠地点头,同时在心里想,他们从不说谎的。 小钱氏就心动起来,看了丈夫一眼。 不过她什么都没说,等所有人都吃过了,满宝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指尖,惋惜的要回屋读书时,小钱氏跟了上去。 避着家里人,小钱氏小声问她:“满宝,糖葫芦在县城卖多少钱一串?” “五文钱一串。” 小钱氏咋舌,“这么贵?” 都能买五个熟鸡蛋了。 “一大串,小的三文。”满宝补充道。 小钱氏差点没忍住要拍她脑袋,“你说,嫂子要是拿山药豆做成糖葫芦拿去卖,会有人买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一定会有点,山药豆可比山楂好吃多了。” 小钱氏算了算红糖的投入,觉着能赚的还挺多,毕竟山药豆是家里的,并不会花钱。 小钱氏纠结了一下,犹豫的道:“那,我做几串去看看?” “好啊,好啊,大嫂,现在就做吧。” 做好了她还能吃一串呢,然后明天早上再吃一串…… 满宝抹了一下嘴巴,鼓动小钱氏,“今天晚上做好了,明天就让五哥他们带去县城试一试。” “我才不要他们带呢,多少都不够他们吃的,我让你大姐带去。” 不管是谁,总之今天晚上都得做好来,而且还得用稻草扎好草垛才行,不然糖葫芦都不好带着去。 想做就做,小钱氏挽了袖子便出去,让丈夫给她扎草垛去,而满宝也不看书了,兴致勃勃的跟在后面,她要再吃一串! 不,最好是两串! 第161章 更好吃 要在以前,小钱氏是想不到卖糖葫芦这样的主意的,但这一年来家里变化很大。 先是老五他们进城倒卖糖果挣钱,然后是家里去服役的地方做饭菜挣钱,最后是卖姜挣钱。 不管是哪一样都很辛苦,但挣的也很多,且和看天吃饭的种地不一样,在小钱氏看来,卖东西是很容易就能挣钱的。 只要东西好,就是卖不出去家里也能吃,至于白跑一趟的忧虑在小钱氏看来根本没啥,因为冬日里,大家最不缺的是空闲时间。 哪怕现在周家要建房子,想要抽出人来往县城去问题也不大。 小钱氏都计划好了,要是周喜抽不出时间来,那就让他们把大头和大丫带去。 兄妹两个,大头今年十岁了,已经是个半大孩子,又去过这么多次县城,帮着卖东西,小钱氏对他们兄妹俩信心挺足的。 这么一想,小钱氏就把在院子里疯玩的孩子都招了过来,让他们清洗剩下的山药豆,她烧热水脱皮。 周二郎便让冯氏去帮忙,他看了看他们用来串山药豆的竹签,去柴房里找了一块厚厚的木块,开始钻起洞来。 他打算给他们做一个插糖葫芦的木板,以免每次都烫手。 没过多久,天黑了下来,但大家都没去睡觉,而是蹲在厨房里,就着火光看小钱氏做糖葫芦。 因为这次串出来的山药豆还挺多的,小钱氏犹豫了一下便又给了每个孩子一串,连最小的周四兄弟三个都分了一串。 大家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心满意足的散了。 满宝拿着自己的糖葫芦就冲回房间和她爹娘分享。 老周头越来越爱吃糖的,抓着满宝的手一连咬了两颗,摸着她的小脑袋欣慰道:“好闺女啊,比你三个哥哥强多了,臭小子们哪里想得起还先给爹娘吃哦。” 正有些心疼的满宝闻言立即骄傲的挺足胸膛,犹豫了片刻,就狠狠心把手往前一递,道:“爹,你喜欢吃就再多吃一颗吧。” 老周头笑眯眯的道:“甜到牙了,今天够了,以后你再给我吃吧。” 满宝立即把手收回来,乐道:“爹放心,以后大嫂再给我们做,我还给你留。” 满宝就看向钱氏,亲近的依偎过去,“娘,你也再吃一颗。” 钱氏瞥了丈夫一眼,对她微微摇头,笑道:“娘不吃了,你快去吃吧,吃完了记得漱口,早点睡觉,明儿还得上学去呢。” 满宝高兴的点头,决定赶紧睡觉,等天亮又可以吃一串啦。 有好东西当然要给好朋友分享了,第二天满宝就蹲在一排糖葫芦面前挑了两串长得最胖的,打算送一串给白善宝。 小钱氏将剩下的糖葫芦插在草垛上,让周喜他们带去县城。 这一次,大头和大丫也跟着一起去,到时候他们就负责卖糖葫芦。 周家每个人都很忙,周大郎到周四郎这四个要留在家里建房子,周五郎和周六郎及周喜则要去县城卖姜。 满宝依然去上学,她觉得自己也好忙好忙的。 好忙好忙的满宝把糖葫芦送给白善宝,白善宝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糖葫芦,惊喜不已,“好好吃,我还想吃。” 满宝就邀请他,“我家还有好多,我大嫂会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白善宝就流着口水表示他要和满宝回家。 对于来做客的白家小公子,周家上下都表示了热烈欢迎,知道他是来吃糖葫芦的,小钱氏便把剩下的糖葫芦都拿出来给他们,让他们尽情吃,还说,“先吃着,一会儿我让二头他们再去摘一些山药豆回来,再做一锅,小公子可以带一些回家吃。” 满宝高兴不已,二头二丫几个小的也非常高兴,他们今天一直想偷糖葫芦吃来着,就是一直不敢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二头和满宝道:“小姑,白哥哥来家里做客真好。” 满宝也觉得很好,于是扭头和白善宝道:“以后你天天来我家玩儿好不好,然后和我大嫂说你想吃糖葫芦。” 白善宝:“……明明是你想吃。” “难道你不想吃吗?” 白善宝一想,还真想。 他眼珠子转了转,附到满宝耳边道:“那你跟我祖母说你想吃我家的桂花糕。” 对于白家的点心,满宝现在不是很喜欢吃桂花糕了,她更喜欢吃糯米糍。 但这似乎是交易,所以她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不可以多说一样,其实我觉得糯米糍比桂花糕更好吃。” “明明是桂花糕更好吃,那你和我祖母说,你想吃糯米糍和桂花糕。” 满宝表示没问题,于是俩小孩达成统一意见。 傍晚,白善宝拿着四串糖葫芦回家就和他祖母说了,“满宝他们家的糖葫芦特别好吃,她很喜欢我们家的桂花糕。” 刘氏又不是瞎子,满宝在他们家更喜欢吃什么点心她看得清楚,于是道:“桂花糕是你想吃的吧?我怎么记着满宝更喜欢吃糯米糍?” 白善宝道:“她现在两样都喜欢吃,祖母不信,等明天她来家里问她。” 郑氏也忍不住笑,“一定是你想吃桂花糕,所以让她这么说的吧?” 满宝的爱好和白善宝的有点儿不一样,她喜欢吃甜味偏淡的食物,而善宝却是更偏爱甜的,越甜他就越喜欢。 刘氏生怕这孩子吃甜食把自己的牙给吃坏了,所以总是限制他吃糕点的数量。 不过孩子偶尔的撒娇她也是接受的,于是道:“等明天满宝来了我问她,你在她家吃了几串糖葫芦?” 白善宝心虚的伸出三根手指头,刘氏就把他带回来的四串糖葫芦给没收了,道:“今天吃的够多甜的了,这些留到明天再吃。” 她顿了顿后笑问,“给不给祖母和母亲吃?” 白善宝当然给啦,于是四串变成了两串,白善宝有些伤心,而更伤心的是,他今天只能看,而不能吃。 刘氏尝了一口,这糖葫芦的确不错,而且用的是山药做的,她知道山药补气健脾,有助消化。 她尝了一口后笑道:“倒是不错,改明儿他们家把山药挖出来了,记得和他们买一些,拿回来做点儿山药糕吃。” 郑氏应下。 白善宝已经嘟囔道:“山药糕没有桂花糕好吃……” 刘氏听了颇为无言。 第162章 竞争 大头兴奋的坐在椅子上,手舞足蹈的道:“一开始都没人买,觉得我们家的山药豆比别人家的山楂小,一直到中午一串都没卖出去。然后我和大妹觉得肚子饿了,就分了一串吃,旁边一个小孩眼巴巴的看着我们,我觉得他可怜,就给了他一颗,然后他爹娘就上来跟我们买一串了。” 大丫也很兴奋,这一次做生意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们都是跟在小姑和五叔六叔的屁股后面打下手,吆喝,和人交谈以及收钱都跟他们没多大关系。 但这次是兄妹俩自己在街上买的,而且带去的所有糖葫芦一串没剩,全都卖出去了! “他们就和别的小孩儿说,我们家的糖葫芦很好吃,所以就有好几个大人买了给孩子吃,我记得小姑说过,这山药豆还是能做药呢,所以就告诉他们山药豆可以健脾养气,于是就有好多人买,还有的老人也来买呢。” 满宝就立即道:“山楂也可以做药呀,它可以消食健胃,活血化瘀。” 众人:“……满宝,我们这是在跟卖山楂糖葫芦的人竞争卖糖葫芦呢。” “是啊,是啊,”大头愤愤道:“那老头好讨厌,大姐去的时候看到他,就特意避开了他在的那条街,换到另一条街上去了,就是不想跟他抢生意,结果下响他就过来了,过来就过来吧,见我们年纪小,还要把我们赶出街道去,说是以后不许我们再在街上卖糖葫芦。” 大头捏着拳头道:“巡逻的衙役都没说我不能摆,他凭什么不让我摆?” 老周头皱眉,问道:“那最后怎么解决的?” “幸亏五叔他们离那条街不是很远,有人人数五叔他们,所以跑去叫,在我们被赶出前跑了过来。他一看我们人多,五叔和大姑还是大人,他立即不敢再推我们了。”大丫哼哼道:“这样的人就像小姑说的那个成语一样,叫什么来着?” “欺软怕硬!” 大丫大乐,笑道:“就是欺软怕硬!” 满宝就捏着拳头,还在眼前挥了挥道:“我知道,就和白二郎一样的,打一顿就好啦。” 老周头下意识的点了一下头,然后被老妻瞪了一眼,他立即止住点下去的头,教训满宝,“女孩子家,怎么能整天想着打打杀杀的事呢?” “那不是女孩子家是不是就行了?”满宝立即看上大头,鼓动道:“大头,下次他在欺负你和大丫,你就让大丫站后面,你上!” 众人:“……” 钱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问道:“作业做完了吗?” “早做完啦。” “那就去看书,顺便教大头把账本写好来,你看看他写的字,跟鸡爪似的。” 满宝看了一眼,也好嫌弃,道:“一定是因为写得太少了。” 钱氏把孩子们都赶出去,这才道:“老大,老大家的,明天你们和大头他们走一趟,家里要建房子,你们肯定是走不开的,不过糖葫芦要是能卖出去,家里的确多了一个进项,大头和大丫也都大了,老六也只比大头大四岁而已,不也能去县城做买卖了吗?” 周大郎本来已经有些心疼孩子了,不太想他们再去县城。 闻言犹豫了一下。 周大郎是慈父,小钱氏却是严母,她道:“行,明天我和大郎跟着去一趟。” 周大郎低垂着脑袋,小声道:“那人在县城卖糖葫芦这么多年了,不一定认识多少人呢,万一以后看大头和大丫落空,又欺负他们怎么办?” 满宝他们正趴在窗户和门边仔细的听里面的谈论。 虽然被赶出来了,但她才不会乖乖听话呢,她也想看看那个欺负大头他们的坏蛋会不会被揍。 老周头觉得大儿子太磨叽,嫌弃道:“大头可是长孙,大丫也是长孙女!” 周大郎脊背一挺,这才不再反对,点头道:“行,那明天我们走一趟。” 揍人是不可能揍的,除非对方主动再找茬,不然明天他们夫妻俩去了也只是震慑,主要是告诉对方,家里俩孩子有人看着呢。 屋里的议论停了,接下来老周头说起盖房子的事,都是要请谁谁去采石,拉石,请谁谁去砍树等等。 满宝听得无聊,悄咪咪的离开,然后一群小孩儿站在了院子中间,满宝冲大头伸手,“我的份子钱呢?” 大头无辜的睁眼,“什么份子钱。” “糖葫芦呀,山药豆可是我的,糖葫芦的钱得算我一份。” 大头瞪大了眼睛,“可是,可是钱都叫我娘拿走了呀。” 满宝便收回手,“没关系,我一会儿去找大嫂要,今天到底挣了多少钱呀。” 大头已经学习一年多一点儿了,已经可以从一数到一百了,今天回来的路上他没少和大丫数钱,先往袋子里数一百文,足够就折一根树枝拿着,再数第二个一百文,不过没能数够第二个一百钱就没了。 所以他道:“有一个一百,还有一个乌十六。” 他们家的糖葫芦和人家的价钱是一样的,小串的是三文钱一串,大串的五文钱。 不过山药看着比山楂要小一点儿,所以他们根本没价格优势。 因此可以全都卖出去,可见它的味道有多受欢迎了。 满宝嘿嘿嘿的乐,道:“让他用的山楂那么酸,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我觉得县城的小孩儿也不会喜欢吃的。” “才不是呢,我觉得挺好吃的,”大丫难得替他说了句公道话。 满宝就好奇的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和他买了一串来吃呀,我觉得他的山楂红红的,比山药豆好看,我也想知道他的糖葫芦是什么味道,所以就尝了尝。” 大头点头,“我也吃了两颗,我们还把剩下的都带回来给爹娘和弟弟吃了呢。 不过可怜的三头并没有吃到山楂糖葫芦,因为全被小钱氏给没收了,她觉得对方浇的糖块好漂亮,裹的糖比她的透亮,也比她的略厚,所以她好奇的研究起来,不知不觉间就把所有的山楂都给吃了。 三头一直在一边等着,结果见娘掰着糖吃了一点儿,然后慢慢、慢慢的把所有的糖葫芦都给吃了。 他呆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就大哭起来。 娘亲真的是太坏了! 第163章 难得糊涂 满宝问小钱氏要钱,小钱氏倒也没有不给,而是问道:“那你多少钱一斤卖给我?” 小钱氏笑眯眯的和她讨价还价,“之前五郎他们摘了山药豆去卖,但药铺的郑掌柜都说没听说过它能吃,在外头也卖不出去,所以才自家吃了,所以这价你可不能要高了。” 满宝忍不住挠了挠小脑袋,她还真不懂定价的事,她以往卖的东西,除了糖果外,其他的东西都是参照市场价格来的。 可山药豆在市面上并没有,当然也就没有参考价了,而且买东西的还是她的最爱的大嫂,满宝一时为难起来。 小钱氏就给她算,“这山药的种子当初是你和老五他们拿回来的,又是老四老五他们种下伺候的,算起来大头他们也有份儿,这得了钱每一个人都得分,对了,你既然从大嫂这儿拿了山药豆的钱,那以后你再吃山药豆糖葫芦可也得给大嫂付钱。” 满宝就皱了皱小鼻子,道:“大嫂,我以前吃,你从不要我付钱的。” “那是以前,现在你不也问我要钱吗?” 满宝低头一想也是,但又总觉得哪儿不对。 小钱氏把她当闺女一样养,小时候喂她比喂三头还多,见她苦恼,她就怜惜的把她抱在怀里慢慢的教,“满宝,我们是一家人,亲兄弟是要明算账,但那是在大事上,小事小情糊涂些一家人才能过得和睦。” 满宝疑惑的看着大嫂。 小钱氏就笑问,“那我问你,地里的菜园是谁在侍弄?” “娘亲,大嫂二嫂三嫂和大姐。” “你看,你没种菜,老四老五老六他们也没种,难道以后他们吃家里的菜还得给钱?”小钱氏笑道:“钱不是这么算的,一家子,这种小事根本就不用去计较。” 满宝好像明白了点儿,好一会儿她才抚掌道:“我知道了,这就是大圆媳妇常说的不能一碗水端平。” 小钱氏脸上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她问道:“你什么时候又去和张大嫂说话了?” 因为宅基地的事,周家和周大圆一家的关系有点僵,这段时间,小钱氏看到张氏都是目不斜视的走过,连问都不问一声的。 满宝就乐呵呵的道:“我才不和她说话呢,和她说话太费劲儿了,是她跟人在村头说话,看见我下学回来,嗓门就叫得好大好大,说,他们家只有一个儿子,不管怎么偏心都偏着大驴,不像有的人家,孩子生了六七个,可这心都偏到天边了……” 满宝捏着嗓子学得惟妙惟肖,让小钱氏看愣了,好像就看到一个满脸不屑的张氏在自己跟前晃荡。 满宝还学着张氏扭了一下身子,继续大着嗓门道:“这一碗水不能端平,现在孩子还小没什么,等六个都成亲生孩子,他们也就老了,看他们到时候这日子怎么过。” 满宝放下手,重新窝进大嫂怀里坐好,笑眯眯的问,“大嫂,是不是就像大圆媳妇说的那样,家里人多的时候是不能一碗水端平的,而且我们也得学会糊涂,不然太过计较,家中就不和睦了。” 小钱氏都愣了好一会儿才理清这中间的因果关系,别说,还真像满宝说的那样,所以张氏说他们家公婆偏心竟然还是正确的了? 小钱氏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忍不住“哎呦”一声,抱着她道:“我们家满宝怎么就这么聪明,可稀罕死嫂子了。” 满宝就哈哈大笑,骄傲的道:“我就知道大嫂一定最疼我,比疼三头还要疼,所以大嫂也是偏心。” 既然这样,满宝当然也要偏心大嫂啦,所以她决定不要钱了,地里的山药豆随便取,随便摘。 小钱氏和满宝在内室说话的时候,周大郎就在外室给他小儿子做一个木推车的玩具,这是他很久以前就承诺他的。 听到里面的对话,周大郎头一次觉得他媳妇的口才原来这么好,竟然能说服满宝。 要知道满宝那嘴巴可是跟她爹一样一样的,从小只有他们说服人的份儿,哪有别人能说服他们? 等满宝高高兴兴的走了,周大郎这才放下手上的木头走进内室,“你可真够聪明的,竟然能从那孩子手里抠出钱来。” 小钱氏就把要叠的衣服扔他身上,嗔怒道:“你可闭嘴吧,有你这么说自个妹妹的吗?满宝孝顺着呢。” 那倒是,看她对母亲和小钱氏的态度就可以看得出来,这孩子果然鬼精鬼精的。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再没人谈及山药豆的价钱问题。 满宝这边没问题,周四郎他们自然更没有问题了,私心里,他们也觉得这是很正常的,像满宝这样每一次分成都分得很清楚的,反而才是新鲜。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避免了他们每次交公后分钱的不确定。 分配的原则已经定下,每次他们交完公中的钱后,剩下的钱就按比例来就好。 虽然有时候有些人大概只能分到几文钱,但每天都有几文钱进帐,积累下来也很多了。 尤其这是在乡下,要买东西还得走好远好远的路去大集,或是等待货郎过来。 以前,村里只要有货郎来买东西,大头大丫他们都只能跟在大人的屁股后面围观,看着货郎担子上的东西各种流口水却没有钱买,但现在不一样了,每次货郎再来,他们就是销货的生力军。 糖果是不用买的了,反正都没小姑给的好吃,但像其他的玩具或小糕点就很受欢迎。 满宝甚至一度鼓动周四郎也去做货郎,用满宝的话说是,“好好玩呀,每天都可以出村子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可以看到好多人,还能看到好多稀奇的植物和动物。” 周四郎对此嗤之以鼻,对她道:“你以为货郎是去玩儿呀,要挑着货担走西村,逛东村,很累的,一不小心还有可能遇上打劫的,到时候我要是英勇一点保护货物拒不交钱,你就没四哥了。”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路上还有打劫的?” “有啊,有土匪呢。” 满宝哇的一声,连忙好奇的问道:“土匪在哪里,他们都长什么样?” 第164章 话本(520快乐,虽然我依旧是单身) 第二天,满宝神秘兮兮的和白善宝道:“山上有土匪。” 白善宝嚯的一下转过头来,眼睛发亮,拳头紧握的问道:“哪座山?你见到了?” “没有,我四哥说的,”满宝疑惑的看着他,“你干嘛那么生气?” 白善宝就哼了一声道:“我最讨厌土匪了,以后我一定要杀尽天下土匪。” 满宝点头,“土匪抢东西是不对,但你也不用把人都杀光吧,而且你杀得光吗?不是我鄙视你哟,而是你打架都没我厉害。” “那是因为你是女生我让着你的。”白善宝激动的叫道:“我要是用力,你一定打不过我。” “哼,敢不敢去门口打一架。” “你得先答应我不准咬人。”白善宝很讨厌和满宝打架,每次她打不过都咬人,他又不能咬回去,所以总是输。 满宝也有些不好意思,却嘴硬道:“打架就是不折手段的赢,我又没不允许你咬我。” 白善宝就磨了磨牙,很想现在就咬她一下。 白善宝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她了,还把放在她那边的书给拽了过来,然后掏出备用的石子,将中间的那条线加固了一下,让它更明显,“你不许超过这条线。” “不超过就不超过,哼!”满宝拖过凳子往边沿坐了一点儿,也对他哼了一声,然后道:“人家土匪都会武功,就是会在天上咻咻飞过来飞过去的武功,你都跳不高,还怎么打人?” 白善宝惊呆了,“土匪这么厉害?” “那是当然!” 引诱宿主买了些故事书的科科:……一定是哪本故事书里收录了古时候的武侠小说,完蛋了! 白善宝顾不上和她生气了,拖过凳子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我听人说的,说书人说的书,既然是写成书的,那就应该是对的。” 白善宝不相信,因为他们家也是有护院的,当初从陇州来这里,祖母还特意请了镖局的人护送,他也没看见他们飞来飞去啊。 不过,他们路上没遇上打劫的,一路平安的很,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机会展示? 白善宝惋惜不已,当初他们要是遇上打劫的多好呀,那样就能看到镖局的人打架了。 满宝见他不信,就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个故事讲给他听,她平生最喜欢听故事,看故事了,当然,也喜欢说。 明明书上未必描写得有这么生动,但她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讲述的时候又手舞足蹈,不说白善宝,就是一旁的同学都听呆了。 白二郎也不知什么时候把凳子搬到了满宝隔壁,撑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拿了书过来给孩子们上课的庄先生发现全班同学都围着满宝,而满宝被众人围在中间,不仅不慌,还兴奋得很,她恨不得站在桌子上讲故事。 不过考虑到先生的威严,她没敢这么做,却也手舞足蹈。 正想敲门提醒他们的庄先生正好听到满宝说,“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恭横扫一鞭,就将敌军将领扫于马下……” 白二郎忍不住拍手叫好,一连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满宝从小书箱里把自己的竹筒给拿出来,喝了一口水后道:“等我缓一缓嘛。” 庄先生等满宝说完了一节,过了一个高潮后才敲门。 学生们一扭头就看到庄先生正立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孩子们立即如受惊的鱼儿四散开去,不一会儿满宝身边的人就散得一干二净了。 庄先生看着满宝道:“下学后你先别走,来我小院来。” 看到她身边的白善宝,便又补充了一句,“白善,你也来。” 俩小孩对视一眼,默默地低头,心虚得不行。 庄先生并没有骂他们,只是问了前因后果后先问了一下满宝,“你说的故事是从哪儿来的?” “一本故事汇全里有的。” 庄先生问,“能给我看看吗?”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科科已经快速的扫描了一下她买下的故事书,确定没有不合适的内容后道:“可以。” 至于那些不存在的朝代,那真是太好解释了,因为在科科看来,这些故事书本来就编得很离谱,是地球纪元二十二世纪的人类仿照十九二十世纪的人类描写习惯,编写的却大多是十六世纪前的故事。 那些故事除了人物的名字是正确的外,在科科看来,其他的事件全是自己想象的,一定是这段时间宿主买的书太多,以至于它没留意到宿主竟然买了这样没价值的垃圾书。 看来以后得仔细一点儿了,宿主本来就抠门,不太乐意花积分,既如此,要花积分当然要花在刀刃上。 比如各种种植科学技术的书籍来一份? 科科默默地在心里想着,满宝已经蹲下去假意在书箱里寻找,然后把那本故事书找出来交给庄先生看。 庄先生翻开看了一下,发现上面所描写的朝代一个都不是真的,就连时间也乱七八糟的,这根本不是什么故事书,而就是人杜撰的话本。 小孩子怎么能看这种东西呢? 庄先生抚了抚额,问满宝:“你家里给你买的?现在你家里这么有钱了?” 现在满宝用的书依然是庄先生手抄的,毕竟字数还不是很多,庄先生练字的时候顺手就给她抄出来了。 也因为是给自个的爱徒抄写的,庄先生并没有用正楷,而是用了自己最喜欢的行楷来写,看着似乎有些潦草,但好看得很,满宝也很喜欢。 满宝道:“不是家里给买的,是我自己换来的。” 庄先生问,“用什么换的?” “用草!” 科科暗道:没错,草换积分,积分换书。 庄先生就以为她是拿夏天时去拔的积雪草换的,那东西并不怎么贵,庄先生没责难她,不过还是提醒道:“以后可不许再这么鲁莽了,小心被骗,你这书不是故事书,而是杜撰的话本,里面连朝代听都没听说过,读之无益,还容易上瘾,以后别看了。” “可是里面的人好厉害呀,先生,那些会武功的人是不是就像书里写的那样,轻功厉害的可以踏雪无痕,踩水而飞?” 第165章 抽签(云起推荐票12.5万加更) 庄先生就抽了抽嘴角道:“都说了是话本了,既然是话本,里面的东西自然是假的,所以我才说读之无益,还容易教坏你们这些小孩儿,好了,这本书我没收了。” 满宝一呆,没想到书还有被没收的一天。 料理完爱徒,庄先生这才看向白善宝,严肃的道:“你要剿灭天下所有的土匪,那得做到两件事才行。” 白善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什么事?” “第一,你得读书好,考中进士,或者去考明经,只有科举出仕,你才可能迅速的掌握权柄,也才有机会谋划剿匪之事;二,你得学武,上阵杀敌怎么能没有武艺呢?你身体不好,你难道能不顾及家人亲朋上战场杀敌吗?” 白善宝觉得先生说的很有道理,连忙问,“那先生,你说我能考中进士吗?我爹就是进士出身,我娘说进士可难考了。” “以你的天资,只要勤奋读书,考中进士应该不难。”哪怕难,庄先生也会说不难的,他鼓励他道:“老人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不定你比你父亲还要优秀。” 白善宝也这么觉得,他很兴奋,又问道:“那学武怎么办?” “这个你就要和你祖母商量了,”庄先生道:“请个护院教练,或者去镖局里聘请一位镖师,花费都不是很大的。” 至少对白家来说,这点钱并没有什么。 满宝跟着白善宝往外走时就一个劲儿的鼓动道:“你一定要问一问你家的护院会不会飞,要是不会,一定要去镖局里再问一问,我们既然要学,那就要学最好的本事。” 白善宝觉得她说的有理,还道:“等我学会了教你。” “好!”秉持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满宝道:“到时候我把我的糖葫芦分给你吃。” 白善宝流着口水点头,然后俩人在路口里依依惜别。 白善宝还邀请她,“不然你来我家写作业吧,这样我们还可以一起说话。” 满宝道:“明天吧,今天我四哥分地,我要回去看热闹。” 白善宝一听有热闹可看,立即兴奋了,问道:“分什么地?” “分永业田和口分田呗,我四哥明天成丁了,正好前段时间大亮侄子也成丁了,所以他们两个人一起分地。 村里不少人都跟着跑去看热闹,因为分地算是大事。 天下刚太平了二十来年,前些年还有逃荒的人呢,逃走的人的田地便慌了下来,一般超过三年无人耕种,田地就会被收回国有。 这部分田地的产权暂时由里长来保管,或者是看着还算肥沃,水土又好的荒地,县衙也会圈起来交由辖区内的里长管理。 有的里长会偷偷的在自己管辖范围内的荒地上种植,但也有人无力耕种,都是任由它荒废着。 而七里村的这位里长就属于后一位,他们家的丁田就足够耕种了,这还是有一头牛的情况下,再多加田地他们也种不了。 每次辖区内有孩子成丁,都是里长去划地的。 划出来的丁田,整个村子的人每家都要派出一人来帮忙下地开荒,这是约定成俗的事情。 七里村范围内的好荒地还有不少,每人二十亩的永业田,不可以买卖,却可以继承。 当然,特殊情况也是可以买卖的,只是需要在县衙登记,比如家中有人需下葬筹钱,或是有人看病,报上县衙查证熟识后就可以卖永业田了。 口分田四十亩,死后是要收归国家的。 而七里村多低矮的山坡,里长干脆按照以前的惯例,给人划分山坡作为口分田。 周老头,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的口分田就都是山坡,包括山脚下的那些未被开荒的地,丈量也不上心,都是估摸一下画一圈就分了。 其实这口分田的用处不大,说是让大家种桑养蚕,但七里村的村民并不会养蚕,他们多是在山脚下开一圈地种上麻,他们所用的麻袋,所穿的麻衣全是麻制成的。 至于山上则多数用来种树。 不,是绝大时候不会碰山上野生的树,他们爱怎么长就怎么长,要是里面恰巧有做房子,做家具等的树种,那就更好了。 他们都不必种树就可以收获一波。 当然,要是山上没有,老周头就会带着儿子们漫山遍野的去找那些树种,移植回来种在自家的山头上,开始一段时间浇浇水,松松土,给点农家肥,等它活下来就可以放任不管了,只要控制住旁边的野树不会妨碍它的成长就行。 成丁时种下,等他们的孩子长大,基本上就可以砍了做房子或是做家具了。 满宝满周岁时,老周头就给她在山上种了几棵树,大头他们当然也有,只是满宝觉得等他们长大肯定不够用。 因为她爹的就不够用,或许是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多孩子,当年种树的时候没种下太多,以至于现在需要跟人买树。 除了种树,还可以种竹子,比如周二郎和周三郎的口分田上就种了不少竹子,每年周二郎竹编所用的竹子,除了在没主的山上砍一些外,剩余的全是他们自己口分田上的。 村子里的田地看着似乎都差不多,但通过家里这几天的议论,满宝知道,这其中的差别还是很大的,也不知道她四哥的运气会不会好一些,挑到好的一份田。 等满宝和白善宝手拉着手跑到田边的时候,里长已经带着人将所有的田地都看了一遍。 然后对着成丁的俩人道:“大家刚才也都看到了,我们打算把看的这些地分为两份,一份二十亩,周粮,周大亮,你们两个一起过来抽签。” 周四郎和周大亮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去。 里长拿出来一个签筒,里面有两条签字,道:“谁抽中了底部是红色的签字,谁就拿一号地,要是没有,那就拿二号地。” 周家人认真的回想了一下两份地的区别,然后发现区别不是很大,只是一号地近水的多些。 这么一想,大家就目光炯炯的盯着签筒。 周四郎紧张了,看向周大亮,“你先来?” 周大亮客气的推辞,“还是你先来吧。” “行,”周四郎一点儿也不客气的应了一声,道:“那我就先来。” 第166章 慷他人之慨 周大亮幽怨的看了他一眼,都不知道多谦逊一句吗?一点儿都不按套路来。 周四郎摩拳擦掌,目光紧张且仔细的在两根竹签上来回移动,不断的在心里祈祷:道尊老爷,一定要保佑我抽到一号签! 周四郎选定,眼睛一闭,再一睁开,刷的一下就抽了一根,看到签子底部的红色,周四郎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我中了,我中了!” 里长看了他一眼,把竹筒伸向周大亮。 周大亮惋惜的把另一根签子抽出来,底部没红。 不过这也是运气,怪不得人。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摸出腰上的旱烟抽了一口,这才道:“行了,老四,一会儿你跟里长一块儿去把文书给签了。” 满宝和白善宝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他们选签,很是凑了一把热闹,这会儿正跟围观的小孩们哇哇的叫着。 里长就压了压手,各家的大人连忙把自家的孩子给按下,让他们安静。 里长这才道:“今年你们村有两个成丁,口分田不用管,永业田却是要开出来的,各家都要出一个劳力,三天后开始集合下地耕耘开荒,周村长,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村长连忙应下,表示没问题。 这也是约定成俗的规矩,除了孤寡之家,每个人家都要出一个劳丁。 所以在村里,其实还是谁家男丁多,谁家就占便宜。 比如周大圆家,他家就一个儿子,就分一次永业田,老周头只需给他出一个儿子的劳力。 但老周头有六个儿子,能分六次田,他们家就得出六次劳力,你说他亏不亏? 但亏也没办法,这不仅是一里的规矩,而是整个县的规矩,甚至其他地方也是这么算的,如今是村里组织的,还比较宽松,本村的基本负责本村新分的永业田,据说更早的时候,为了防止劳丁偷懒,都是这个村的村民调到另一个村,吃喝住在外面也就算了,还被压榨着多干了不少活儿。 所以对这种事,没人敢在外面抱怨。 但在家里就不一样了,周大圆的媳妇气得不轻,一回到家就开始在院子里敲敲打打,指着家里的母鸡指桑骂槐,说它只会生蛋,别的本事啥都没用,还得让她给它养小鸡。 正陪着满宝到房地上捡小石子玩的白善宝听到了,好奇的问满宝,“我觉得你家这个邻居说话怪怪的,母鸡除了生蛋,它还要干什么活儿?” 满宝当然也听不懂张氏的暗讽,想了想,也觉得她说的有些没理,便替他们家的母鸡惋惜起来:“别理她,大圆媳妇有些怪,她说的很多话我都听不懂,我娘说既然听不懂,那就不听,她说的又不是什么大道理。” 白善宝点头,但还是道:“他们家的鸡真可怜,要不然我们一会儿拔些草给它吃吧。” “现在没有嫩草了,它们不吃,”满宝道:“它们现在只爱吃虫子和菜,要不我们去摘菜给它们吃吧。” “好啊。” 满宝就带着他去周大圆家的菜园,理所当然的指着里面还没收的白菜道:“喏,这就是他们家的白菜。” 白善宝毫不客气的上前拔了一颗,这一幕正好叫旁边的一个小媳妇看见了,她张大了嘴巴,正想说话,就见满宝上前帮他拔,然后两个人抱着白菜走到周大圆家的墙外,合力搬来了一块石头,直接踩在上面爬上土强。 农家院子的围墙都不会太高,且大多是土墙或篱笆。 周大圆家的是土墙,两个小孩儿你推我,我拉你,一下就爬到了墙上,然后就把菜叶子撕了扔给下面的母鸡,还在嘴里咕咕的叫着,哄道:“快吃吧,吃饱了被骂也不会伤心了。” 看着这一幕的小媳妇忍不住好奇的走上前去,满宝看见她还打招呼,“嫂子好啊,嫂子去菜园回来了呀。” “是啊,”对方脸色有些怪异,忍不住问:“满宝,你们在干什么呢?” “喂鸡呀?” 小媳妇:“这不是大驴家的鸡吗?你怎么帮他家喂鸡?” “大圆媳妇在骂鸡呢,还说不给它东西吃,我觉着它太可怜了,所以就喂喂它。” 小媳妇忍不住乐,憋着笑问,“这菜是哪来的?” “喏,就那儿。” “那儿不是大驴家的菜园吗?” “是呀,喂他家的鸡,当然要用他家的菜呀。” 小媳妇竟然觉得她说的没错。 她也不走,就靠在墙边看他们给里面的鸡喂菜,张氏在屋里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一抬头看到俩孩子坐在墙头上,气得一个倒仰,瞪大了眼睛问,“你们咱干嘛呢?” 小媳妇立即道:“嫂子,满宝和白小公子在给你家鸡喂菜呢,说是听到你骂鸡,不给它吃东西,俩孩子可怜它们,特意去拔了菜来喂养。” 大圆媳妇这才看见俩孩子手里的确拿着白菜,正撕碎了从墙头往下扔,她的脸色好看了点儿,还道:“要喂鸡进来喂呀,干嘛坐在墙头上?” 满宝把手中的菜都撕碎了扔下,拍了拍小手道:“我们怕你打我们呀。” 白善宝理所当然的点头,也觉得这个妇人很凶。 满宝转身要爬下墙,站在下面的小媳妇立即伸手把她给抱下来,把白善宝也给抱下来了,等他们手牵着手走出好一段路了,这才冲墙内的张氏笑道:“嫂子,这菜是俩孩子从你们家菜园拔的,我还以为你要怪他们给你喂鸡呢,所以多留了一会儿,见你不怪,我就放心了,嫂子果然通情达理。” 张氏脸上立时像染了墨一样黑,气得不轻。 小媳妇捂嘴而笑,她家也和周大圆家邻居,巧的是,就连菜园都连在一起,所以平时没少吵架。 你家锄草放我家地里了,你家锄地时多锄了过道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多得是,她留下来就是为了看张氏被气到的样子,此时见她被气到了,这才高兴的扭身走了,打算把这件事拿回去和家里人分享。 张氏气得不轻,连忙跑去菜园看,这才发现白菜那里的确被新拔了一颗,而且还没拔干净,漏了两张老叶子在那儿。 张氏张嘴就要骂,突然想起满宝她惹不起,不然钱氏能撕了她,转而想骂白小公子,发现这个她更惹不起,一时之间气在胸中,竟然发泄不出来。 第167章 奔头 周家发现今天晚上从周大圆家传出来的敲打声更大了,隔得老远他们都能听到张氏骂孩子的声音,还有狗蛋他们的哭叫声。 小钱氏正带着孩子们在串山药豆,听到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忍不住蹙眉,“张大嫂这是怎么了,今晚火气这么大。” 这天都快黑了,一般这种时候大家都吃完晚食准备上床睡觉了。 何氏嗤笑一声,道:“还能为什么,一定是因为我们四叔抽到了好签,大嫂你今天不在没看见,当时四叔的竹签一抽出来,她当即就青了脸,大亮家都没说什么,跟他家没干系她也能气起来。” 小钱氏就哼了一声,将串好的山药豆放在一旁,道:“不用管她。” 至少他们落了实处不是?她敲打不满,最后气到的还是自个。 周家今年特别忙,根本没空理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宅基地里的石头已经捡干净,草根等都挖了出来,明天就可以挖地基。 村里今年还要给成丁耕出四十亩的荒地,所以忙得很。 忙到都顾不上山药的挖掘,最后还是满宝招呼着小伙伴们把成熟了的山药都挖了起来,还把藤上所有的山药豆都摘了。 虽然山药有点小,但还是挺多的,周四郎摩拳擦掌,兴奋不已的跑去问他娘,“娘,我的债是不是要还完了?” 钱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嗯,差不多了,不过建房子的那二两份子钱你还没交呢。” 周四郎的兴奋就泄了,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跑回去找满宝,“这山药怎么卖?” “卖新鲜的吧,”满宝道:“晒干卖给药铺太亏。” 周四郎也觉得亏,就撸了袖子道:“我亲自去卖,满宝,你可得帮我在爹娘面前说好话。” 周五郎不乐意,道:“我去卖姜的时候顺道卖就是了,干嘛要你去?” “你知道什么,我认识几个朋友,销给他们更快一点儿,而且今年留种要更多,明年我们选块好一点的肥地种上,肯定能收获更多,到时候咱县吃不下去这么多山药怎么办?还不得给人运出去?” 满宝精神一振,立刻道:“对,要往外销,我还想和爹说呢,我们今年多留一些种,明年选几块肥一点又透气的地种下。” 周五郎就挠着脑袋问,“那,那我们还有分成吗?” “没了。”满宝道:“那不是四哥自个的地,是家里的地。” 满宝知道,只有在自己开出来的地上种出来的才是属于自己的。 周五郎立即看向周四郎,问道:“四哥,你那块荒地打算用来干啥?” 周四郎分到的丁田是不用想了,那是属于整个家的,除非分家,不然实际控制权就到不了周四郎的手里。 现在真正属于周四郎的,还是只有他们同心协力开出来的那块地。 周四郎就转了转眼珠子道:“我觉得种姜比种山药更好。” 周五郎也赞同,“我也觉得。”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严肃的点头,“那我们今年多留一点儿姜种。” 姜是不愁卖的,它的保质期同样很长,只要埋在沙土里,保存五六个月都不成问题,还可以晒成干姜卖给药铺,总之他们都觉得不会亏本。 这样的想法他们也和老周头说了,老周头抽着烟想了想,“山药和姜看着挣钱,但这东西自家吃不了多少,若是有一天外头的人不买了,那就砸在手里了,所以还是得多种粮食,我想,家里就拿出两亩地种山药,再拿出两亩来种姜。” 老周头道:“老四和喜开出来的那两块荒地我不管,随意你们折腾。” 他道:“你们谁有本事开出荒地来,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种,不过我话放在这儿,你们要做荒地,得先把家里的活干完才行。” 这话一出,就是任由他们去开荒的意思了,周家兄弟几个都有些心动。 特别是周三郎,他是成年的几个兄弟中最没本事的,也是挣得最少的,他擅长的就是种地。 可种地的收成是公中的,那可不是可以作为私房钱的。 和大房二房有额外的收入不同,三房的私房钱大多是周三郎去白老爷家帮工挣的,也就去年和今年,因为要去给劳丁们做饭,所以又额外挣了点儿,不然上次交份子钱,他未必能拿得出二两来。 所以老周头一放话,他就想自己开出一块荒地来,也种点儿姜,说不定明年能多挣一点儿。 何氏也是这么想的。 不过种子还是得和满宝拿。 于是,会一开完,周三郎就找上满宝和她说了这件事。 满宝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一口应承,“好啊,三哥,你要开多大的地,要多少种子?” 周三郎想了想,太多了他也侍弄不过来,家里还有这么多地要耕种呢,因此道:“就开一块跟四郎的差不多就行,七八分这样,到时候全部种上姜也有不少了。” 满宝表示没问题,还拍着小胸脯道:“那三哥你快去选地,等选好了我去帮你开荒。” 周三郎就乐,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哪儿用得着你啊。” 周四郎的丁田要开垦,周家也是至少要出一个劳丁的,老周头派周四郎去了,那毕竟是他自己的地。 然后其他兄弟,除了老五和老六外,其他人都要留家里建房子。 所以周四郎到底还是没能彻底接手山药的生意,但他还是带着周五郎去了一趟县城,把家里一小半的山药给卖了出去。 剩下的,大部分留作种子,余下的一部分则交由周五郎他们零散卖去。 但在县城里,真正知道山药,还会吃它的人家却不多,受众比不了生姜,所以有点儿难卖。 不过只要找准了客户群,周五郎和周六郎的游商之旅还是挺顺利的。兄弟俩每天都能从县城里带回来五六百文的收益。 周三郎看着,更加坚定了要开荒的念头。 就连周大郎都有些心动,和小钱氏商量着也开一块地。 小钱氏则道:“老三不是说要开吗,你再开,家里的活儿难道都摊到老二头上?” 小钱氏虽然也心动,但,“爹不会答应的,四头都三岁了,我看三弟妹又要有了,到时候家里摊子铺得太大,顾不过来岂不浪费了?” 第168章 新房建成 小钱氏低声道:“今年家里又多了二十亩的永业田,光做这些就要费去不少时间了,哪里还有空打理荒地?而且现在都入冬了,家里又要做房子,开荒也抽不出手脚来。” 周大郎就叹气,道:“这不是大头和大丫年纪也不小了吗?尤其是大丫,再过个几年就能说亲了。” 周家不分家,孙辈说亲的彩礼等自然也是公中出,周大郎并不怎么担心大头和三头,但大丫却是个闺女,到时候总要多带点嫁妆出去才好看。 小钱氏想了想道:“先过了明年再说吧,看看家里能不能忙得过来,要是可以,我们也去选块好点的地方开,而且过了明年大头和大丫又长一岁了,地里的活儿他们也能多帮点儿。” 周大郎只能应下。 分下来的田地种什么都是有规定的,像永业田,就只能种植粮食,就算县里管得宽松,那也得至少有百分之八十要种粮食。 所以他们是不可能占用太多良田种植姜和山药这些不能做粮食的东西的。 况且,老周头也很谨慎,今年姜和山药的确给家里带来了很大的收益,但那是种得少,量少,所以销得出去,可如果种得多了,能卖得完吗? 别的不说,这姜和山药就不是每天都需要吃的,所以他愿意拿出几亩地来种植已经算是冒险了。 所以对于三儿子决定开荒种植生姜的事,他不是很开心。 “地里的活儿不少呢,要是不做精细些,粮食肯定减产,老四他们几个小的瞎折腾也就算了,老三怎么也跟着凑热闹?” 钱氏却道:“老大家的做饭好,有学堂那份工在,每个月都有进帐,老二更不用说,他竹编的手艺,每个月挣得不比大房少,可老三怎么办?他没别的本事,就是会种地,现在四头也三岁了,再生一个,养孩子不要钱啊。” “家里又没短他们吃喝。” “养孩子是只需要吃喝吗?”钱氏嗔道:“扯布做衣服不要钱?别的不说,他要给自己媳妇煮碗红糖水,难道还要和老大家的讨去?让他去做,开个七八分出来,他们自己也有个收益。” “那地里怎么办?” 钱氏闭着眼睛没说话。 这件事暂时没议出来,他们便也没露出不满,周三郎一无所知,寻着空隙就往山边走了一趟,最后在离周喜那块荒地的不远处选中了一块儿。 他圈了下来,决定回头有时间了就来开荒。 不过近期他是不可能有时间的了,因为周家已经开始挖地基造房子了。 从山上采下来的石头也陆陆续续送了下来,周家的房子开始建造。 满宝高兴得不得了,每天下学回来都要先绕着房子走一圈才去白家写作业。 材料足够,人也多,建房子还是很快的,周家又不像白家,建的房子不仅多,还在院子里挖池塘等,所以七间砖石房不到十八天就建好了。 老周头将工钱结算后看了一下钱盒里剩下的钱,有点儿心痛,“还得准备被褥呢。” “还有床!”满宝刚去参观了一下自己的新房间,一溜烟的跑进来,和老周头要求道:“爹,我要新床。” “你那张小床不是还能睡吗?” “我不要了,送给三头,”满宝道:“我刚刚已经答应三头了,我搬去新房就把我的小床送给他,爹,你给我打一张新床吧。” 老周头苦着脸道:“没钱了呀。” “我有啊。”满宝蹬蹬的跑回房间,不一会儿就拿了两串钱出来,塞给他道:“爹,你可一定要帮我把床打得大一点儿,那样我还能请我的朋友们回来秉烛夜谈呢。” 老周头差点被呛住,他瞪大眼睛问,“你朋友是谁?闺女,你是女娃,可不能跟男娃躺一张床上啊。” “我知道,”满宝敷衍的道:“我说的朋友不是白善宝他们,是傅二小姐,她说她想来我们家玩儿,到时候我就可以和她一块儿睡了。” 老周头就狠松了一口气,但气还没完全下去,他又突然想起傅二小姐的身份来,心又提起来,“啥,你说的傅二小姐是县太爷家的二小姐?” “是呀。” 老周头咽了咽口水,看向老妻。 钱氏也坐直了脊背,问道:“傅二小姐真的说要来我们家住?” 满宝点头,“信上写着呢。” 满宝把信拿出来给他们看,奈何夫妻俩都不识字,所以满宝就给他们念,“她说了,如今她被拘在家里学规矩,连出门都不容易,好羡慕我可以无拘无束的出门,想着她要是能来我们家住就好啦,所以我已经写信邀请她来我们家做客,过一段时间她可能就来啦。” 老周头和钱氏的脊背就一松,齐齐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嘛,那县太爷的闺女怎么会来他们这穷山沟。 看了眼好骗的闺女,老周头嘿嘿一笑,应承道:“行,给你打张新床。” 大床是不用想了,打个一般的差不多了。 满宝的钱当然是不够的,所以还得他们往里添,老周头想想就心痛。 一张床,不算木料,光给木工的工钱就不止两百文了,所以满宝的给两百文差得很远呢。 不过老周头什么也没说,第二天就揣着钱去大梨村找木工,又增加了一张床。 新房子建好,他们并没有立刻就搬进去,一是床铺什么的都还没打好,二则是新房子总是有些潮湿的,所以得用火烘一烘。 满宝就很热衷给自己的新房烘火,每天都自告奋勇的举着火把在里面这儿扬扬,那儿举举。 白善宝也很喜欢,于是和她抢着玩儿,吓得大头把俩人的火把都抢过去,然后把俩人都赶出去,“玩火晚上尿床!” 满宝反驳:“胡说,玩火跟尿床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从没听说过玩火还会尿床的。” “大人们都这么说的,”大头直接把火把熄灭了,道:“反正不准你们玩儿,爷爷说了,烘房子是大人的事,小姑,你不听话,我就告诉奶奶和我娘。” 满宝敢怒不敢言,她最怕的就是娘亲和大嫂了。 第169章 教种姜(云起推荐票13.5万加更) 除了在读书上,满宝做什么事都是半刻钟热度,过一段时间就不记住了,当然,也是因为她现在年纪小,脑容量有限,能装的东西也不多。 比如,前儿有村民和她打招呼,想要和她换一些姜种,她给答应了,但过后就把这事给忘了,自顾自的每天上学,下学,看书,玩耍,完全不记得这事了。 倒是小钱氏还记得,问过钱氏和周四郎后,就把地里剩下的姜给挖了回来,留够自家明年的种子后,剩下的便换给了村子里的人。 不过给钱的很少,大多是给鸡蛋,或是一竹筒米。 小钱氏也不计较,端看拿来的是什么东西,有多少,便斟酌着给他换了一些。 等满宝终于记起这事的时候,小钱氏都把姜给换完了,她蹬蹬的跑回房间看了一眼瓮里垒得满满的鸡蛋,哇哇了两声,就叫道:“大嫂,我们晚上煮鸡蛋吃吧。” 小钱氏看向婆婆。 钱氏就笑道:“行,就煮鸡蛋吧,多煮一些,每个人都吃两个。” “要煮荷包蛋。”满宝要求道:“就放一点姜,其余的什么都不放就很好吃了。” 钱氏就点了点她的小嘴道:“就你这张嘴巴最挑了。” 满宝哈哈哈的笑,笑过后就拉着小钱氏的手问,“大嫂,换姜的都有谁家呀,你有没有叮嘱他们要把姜埋在沙土底下,那样才能保存好久好久的,还有开春以后种姜,记得不要浇太多水,要多施肥……” 小钱氏听得头都大了,道:“他们也没说拿姜回去吃的还是种的,哪好凭白叮嘱?” “那你告诉我都有谁家换了,我去叮嘱。” 小钱氏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她是在家待得无聊了想要出去玩才这样的。 便道:“这左邻右舍,除了周大圆家,其余家差不多都换了,你要想叮嘱,那就顺着路一家一家的走下去吧。” 满宝兴奋起来,转身就招呼大头他们一块儿去。 大头要去和他的小伙伴们玩儿,没空,所以拒绝了。 大丫最近对缝缝补补很感兴趣,正蹲在三婶旁边学习,也不想去,最后是二头和二丫带着三头三丫跟上了,就连年纪最小的四头都迈着小短腿去追,也要去玩儿。 于是满宝就顺着自家门前的路往下去串门。 青天白日的,一般乡下人家都不会关大门,满宝直接就站在大门口问里面的人,“婶子,你家有没有和我家换姜,是要种吗?知道怎么种吗?我教你呀……” 或者是“嫂子,听说你和我大嫂换了姜,是不是打算种在菜园里,知道怎么种吗?我教你……” 借口传授种姜的办法,满宝把整个村子都逛了一遍,还收获了不少稀奇的东西。 比如一根非常漂亮的鸡毛,一块非常好看的石头,满宝不论收没收到东西,收到什么东西,全都是开开心心的。 接了东西就放在自己的挎包里,包里装不下了就抱着,等她逛了一圈回来,怀里全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二头二丫们跟着玩的也很尽兴,还和满宝说呢,“小姑,下次我们还这么玩儿。” “那得找好借口才行,”满宝有些惋惜,“要是他们问我们家要山药种子就好了,这样我们又可以走一圈了。” 小钱氏:……她实在不能理解,走门窜户到底有啥好玩儿的。 大人不能理解,但小孩儿们却很羡慕满宝,特别是白善宝,他知道昨天满宝把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走了一遍后,就表示羡慕得不行,还道:“下次你再去串门记得叫上我呀。” 满宝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村子里的人按照满宝说的,把换回来的姜块埋在沙土里,别说,好几天过去,挖出来时它还是很饱满,不见干枯。 于是大家放心的把它埋在土里不动了。 他们和周家换姜,一部分是拿回来吃的,毕竟快要过年了,家里偶尔也要见荤腥,不免需要一些姜去腥气。 或者天冷,需要姜去寒气。 剩下的才是拿来种的。 周家种在地里的姜且不提,就看他们种在菜园里的那片,现在还长得好好的呢。 自家种一些,以后吃姜也不用买了,直接在菜园挖就行,多方便,还省钱。 这时候的村民并不知道周家倚靠姜得了多少钱,毕竟周五郎他们每次进县城卖东西都是自己走街串巷卖的,并不在市场中固定。 所以具体赚了多少钱,也就只有周家人自己知道。 而正因为无知,村民们对姜的态度也只是菜园里多了一种配料,以后省了出去买姜的麻烦和钱。 满宝这样走门窜户的教大家种姜,大家并不觉得奇怪,因为村子里的人就经常交流这样的种植经验。 我种的瓜比你好,你我问怎么种的,我就告诉你,所以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被未来人类发明出来的科科很注重技术隐私,但他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说,任由宿主像一只忙碌的小蜜蜂一样这儿转转,那儿飞飞,等玩累了就老老实实的趴回房间看书,看着乖巧得不行。 科科这才道:“宿主,快要过年了,我们不如来总结一下今年以来我们的成果。” 满宝一听有新鲜的事做,立即丢下书正襟危坐,目光闪闪发亮,“好呀,好呀!” 科科就把统计的表格扔出来给她看,道:“宿主看,在过去的一年里,你一共往系统里收录了十八种植物,四种动物,其中除去三种灭绝植物,七种濒临灭绝的植物外,剩下的都是常见物种……” 满宝哇的一声,道:“原来我这么厉害,竟然找到了这么多种濒临灭绝的植物。” 科科:“……但是,收录行为主要集中在上半年,下半年,你就收录了三种植物,还都是常见物种。” 其实它不太想收的,但满宝当时坚持这花那草长得漂亮,加上她没收录过,所以坚持让它收录了。 科科能怎么办呢? 只能给她挤出一点奖励积分来。 第170章 合作 科科将统计表格做出来,主要是为了敦促一下对方,“宿主,你最近太懈怠了,这样下去得多久才能攒够买药剂的积分?” “可村子附近的花花草草我都拔给你收录过了。”满宝也很委屈的,凡是她碰见过的植物,能拔的她都拔了,不能拔的也都扯了树枝树叶给它。 她倒是想勤奋,但她也没勤奋的地方啊。 满宝坐在床上对着小手指,想了想,眼睛微亮道:“科科,你有没有那种咻的一下就可以到另外一个地方的能力,那样我就能收集很多植物了呀。” 科科面无表情的道:“没有。” 坐飞行器倒是可以,但也没有咻的一下就可以到另外一个地方的,空间传输技术,目前只能应用于动植物,还不能应用在人的身上。 当然,这些话科科是不会和满宝说的,以免她又异想天开。 满宝就摊开手道:“所以你看,不是我不勤奋,是我身边已经没有可以收录的植物了。” “所以宿主,你得积累足够的资本,争取早日离开这里,到达更广阔的地方去。”科科道:“你已经三天没看课外书了。” 满宝就心虚的缩着脖子道:“天气太冷了,等暖和一点我再看可不可以?” “不可以!”科科道:“宿主,想想你母亲的身体,想想药剂需要的积分。” 满宝勉强升起一点儿斗志,在科科的肚子里找了找,发现她最近买的书都看完了,而她又被科科刚提醒过积分,她便很舍不得拿积分换书,于是看向了白家的方向。 白家的藏书很多,大部分书籍白善宝都可以看,所以满宝便也蹭了不少的书看。 因为科科的监督,哪怕满宝因为天冷而犯困,此时也不得不一边打哈欠,一边捧着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读着。 白善宝却要比她诚实多了,他直接卷着小被子躺在踏上睡觉,然后听满宝读书。 等满宝回过神来一看,不服气了,伸手去拽他的被子,“你为什么不读书?” 白善宝缩在里面没动弹,道:“那么冷的天,我才不读书呢,等春天了我再读,你想读就读吧,读大声点儿,我还能听一听。” “不行,我们得轮着来,我读完了轮到你读给我听。” 白善宝:“可是我不喜欢你选的这本书。” “那你喜欢哪本?” “我喜欢那本《剑南游记》,”白善宝道:“你给我读那本书,那下次我就给你读《适美游集》。” 满宝爬下塌,蹬蹬的跑去把《剑南游记》找出来,又把自己目前最喜欢的那本游集找出,对比了一下两本书的厚度后道:“好,一言为定。” 满宝把自己喜欢的书放在旁边,然后就打开白善宝喜欢的书给他念。 白善宝没发现满宝的小心思,靠在枕头上听她念书就跟听故事一样,高兴得不行。 书上绝大部分的字她都认识了,不认识的也可以现找一下《说文解字》,很顺畅的就能往下读。 一开始她只是单纯的读,但读着读着她也觉得好玩起来,这是一个诗人写的他在剑南道游历的事。 这里面记载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还记了一些他没见过的动植物等,满宝觉得这对自己很有用,而且也写得很有趣。 她看得津津有味。 等郑氏端着点心找过来时,满宝正捧着书在榻上抑扬顿挫的读书,小脑袋一摇一摇的很可爱,再一看她儿子。 郑氏忍不住黑了脸,隔了一张桌子,她儿子正卷着被子睡得正香,眼睛紧闭,小嘴巴微张,露出来的小脸红扑扑的。 郑氏忍不住推开门进去,满宝正读到兴奋处,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直到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这才抬起小脑袋来。 看到桌子上放的点心,她眼睛微微一亮。 郑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满宝读书累了吧,先来吃点东西。” 再一看她儿子,郑氏无奈的去叫他,“善宝,快起来吃点心了,现在睡觉,晚上该睡不着了。” 白善宝其实并没有睡熟,一开始他听满宝念书也是挺兴奋的,但这躺着听书就和躺着听故事一样,听着听着他眼皮就沉重了。 当然,他是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的,于是他怪满宝,“你读书太没有感情了,你看我都睡着了。” “谁说的,我读得明明很好,是你太懒了才会睡着的。” 郑氏眼见着俩孩子又要吵架,连忙道:“我让厨房给你们做了桂花糕和糯米糍,你们看好不好吃。” 两个孩子立即不说话了,伸手就朝桌子上的点心盘里抓去,一人抓了自己最爱吃的桂花糕,一人则拿了自己最喜欢的糯米糍,两个刺猬一样的小孩儿立时变成松鼠一样低头啃呀啃。 郑氏就喜欢看他们吃东西,拿着手绢给他们擦了擦嘴巴,柔声问道:“好吃吗?” 白善宝和满宝连连点头。 白善宝还道:“娘亲,我最喜欢你了。” 满宝也连忙表白,“郑婶娘,我也最喜欢你了。” 虽然知道俩孩子是哄她的,但郑氏也笑得眉眼都弯起来了,高兴得不行,“喜欢就多吃点儿。” 白善宝和满宝都高兴坏了,他们很喜欢吃点心,但每天的量都是固定的,就跟小钱氏每天最多只许她吃一串糖葫芦一样。 白家给白善宝准备的点心也是定量的,以至于他们总是吃不够。 直到俩孩子把盘子里的点心都吃光了,郑氏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好像闯了祸了。 郑氏连忙去揉两个孩子的肚子,小声问道:“撑了没有?” 俩孩子一起摇头,满宝表示,“我还能再吃一盘。” 白善宝则道:“我还能再吃两盘。” 郑氏忧心忡忡,“那你们还想吃饭吗?” 俩孩子一起摇头,“饭有什么好吃的,我们吃点心就好了。” 得,郑氏这下着急起来了,差点没忍住咬帕子,今天管事们来报账,婆婆要算这一年的收益,所以才让她来给俩孩子送点心的。 她想着俩孩子下学回来还要在书房读书,不一定多饿呢,就一下没忍住多拿了几个,结果他们还全都吃了。 郑氏心虚的叮嘱俩孩子,“饭还是要吃的,不吃饭不是好孩子,下次可就没点心吃了。” 第171章 捉泥鳅(云起推荐票14万的加更) 满宝腆着肚子回家,吃晚食的时候她胃口就不如之前,想着不能浪费食物,于是满宝把碗里的饭拨了大半给她爹。 老周头惊奇得不行,“满宝,你怎么不吃?” 满宝低头扒菜,道:“我不饿。” 钱氏就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肚子,问道:“你在白家吃什么了?” “吃点心,可好吃,可好吃了。”满宝回味了一下糯米糍的味道,突然觉得饭不是那么好吃了。 于是她放下碗。 钱氏微微蹙眉,“满宝,以后不许吃太多点心,知道吗?” 满宝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缩着小脑袋心虚的应下。 刘氏也发现了白善宝今晚的胃口不佳,不过她只看了一眼心虚的儿媳妇,便不再说什么。 吃完饭后不久,白善宝被勒令喝了半碗山楂水,而满宝则被灌了半碗糖醋水。 第二天两个小伙伴在学堂里碰面时却还悄悄的说,“希望每天都是你娘亲给我们送点心。” 白善宝也想,但这是不可能的。 刘氏重新接过给他们送点心的工作,每天定时定量,满宝只要来,厨房里最多供应两个糯米糍,多的就没了。 俩孩子又过上了吃完今天望明天的生活,不过很快的,他们就表示点心什么的只是小事情啦,因为冬至快到了,庄先生抽空把俩人叫到小院问:“你们的文章写得怎么样了?” 两个孩子精神一振,立即戒备的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朝他矜持的点头道:“都写好啦,再稍微修改就可以了。” 庄先生看着俩孩子的反应有些乐。 这篇文章布置下去有两个月了,他们读书写字都在一处,他不信他们的文章还能是保密的。 果然,此时满宝就有些懊悔,当初不应该让白善宝给她改错别字的,白善宝也懊悔,他当时不该炫耀自己写得好就把文章给她欣赏的。 也不知道他(她)会不会比自己写得更好。 俩孩子同时决定回去再改一改。 但俩人能力摆在那里,写的又是同一件事,连用的数据都是一样的,都来来回回改了这么多遍,再改也改不出花儿来。 所以没两天,他们还是把誊抄好的,自认为最好的文章给交上去了。 庄先生并没有立即看,而是收了起来放到一边,然后笑道:“好了,这篇大作业你们是写完了,我重新再给你们安排一篇长的。”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今年夏天你们不是给济世堂晒了一些积雪草吗?” 俩孩子点头。 “那你们就以此为题写一篇文章好啦。” 俩孩子一头雾水,“不就是卖积雪草吗,这有什么好写的?” 满宝道:“先生,我不仅卖积雪草,我还卖糖果,卖姜,卖山药,卖竹篮,还卖鸡蛋呢,这些可不可以写?” 庄先生没想到小弟子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是个老道的生意人,脸色不由有些发黑,“不能,就写积雪草和济世堂,你们怎么写我不管,只要范围不超就行。” 满宝和白善宝都忍不住皱着自己的小眉头,庄先生就道:“这篇作业不急,我可以给你们大半年的时间,待到明年中元前给我就好。” 满宝都忍不住“哇”的一声,“时间这么长啊?” “是啊,这是额外的作业,所以你们的课堂作业也不能少了,正好明天休沐,我多给你们布置两道。” 白善宝就忍不住扭头瞪满宝,都怪你,要不是你哇的一声,先生可能都想不起来。 满宝也低下脑袋,嘟着小嘴委屈不已。 不管他们有多喜欢读书,休沐的时候都是想着玩儿,谁喜欢多做作业呀? 但庄先生可不管这些,给两个孩子额外布置了比同班其他孩子更多的作业以示喜爱之意后就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俩孩子背着小书箱耷拉着脑袋往外走。 满宝现在已经不用人接送了,但大吉却依然坚持每天接送白善宝,此时他人就候在外面。 小少爷一出来他就迎上去,见两个孩子都耷拉着小脑袋,就含着笑问,“先生布置的作业很多?” 俩孩子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到了路口满宝就和白善宝告别,“我今天不想去你家了,我要回自己家。” 白善宝道:“你不写作业,明天不能出去玩儿。” 满宝吸了吸鼻子道:“可我现在不想写作业,我想去河里捉泥鳅。” 白善宝精神一振,立即道:“我也去!” 说着拉着她就往村子里跑,“先把书箱放在你家,上次捉泥鳅我一条都没捉到,这次我一定能捉到。” 大吉连忙跟上。 此时正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也是最干燥的时候,河里的水位下去了很多,露出一大片湿润的河泥。 有些泥坑里的水没有干,有些许小鱼会遗留在里面,所以孩子们喜欢到河边摸小鱼,摸着摸着便会忍不住摸起泥鳅来。 好在,这里最冷的时候河面上也刚结了薄薄的几块浮冰而已,孩子们只要不特意踩到水里就没事。 村子里不少孩子都喜欢拿着棍子在河泥里戳了戳去,显然是在挖泥鳅。 周四郎也带着俩弟弟和侄子侄女们混在其中。 一大群孩子里就属他最显眼了,因为他年纪实在太大了。 但没办法,家里的姜都卖完了,剩下的是种子,山药留下种子和自家吃的一些外也都卖光了,这会儿他们都没事做。 作为村里出了名的孩子头,挖泥鳅这样的活动周四郎怎么可能不参加呢? 他不仅参加,还很霸道,以他纵横泥塘十来年的经验,很快圈了很大一块地,让弟弟和侄子侄女们把这块地围住,然后撸了袖子就开挖。 谁过来都不行。 等满宝和白善宝手牵着手哇呜呜的冲过来时,他已经挖出了十来条了。 此时正弯着腰在泥里摸来摸去呢。 满宝一冲过来,他正好摸到一个头,手直接往前滑了一截,捏起来就往旁边的地上甩,正好甩在俩孩子的脚边。 白善宝反应最快,哇的一声,伸手就去抓,结果太用力,泥鳅从手心里滑走,掉在了地上,满宝也反应过来了,扑上去抓,俩人就头撞头撞在了一起。 第172章 吃泥鳅 满宝小屁股往后一跌,直接摔在地上,但她都不带停歇的,直接扑上去又抓,泥鳅刺溜一下从她手心里滑出去,白善宝手一扑就抓住了。 他也不拿起来,就按在地上哈哈大笑。 满宝用脏乎乎的小手揉了揉额头,直接快速的爬过去把木桶扯过来,让白善宝把泥鳅抓进去。 俩小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刚把泥鳅给弄进去,只是他们身上也脏得不行了,比站在河里摸泥鳅的几人还要脏。 但他们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扒在桶边看着里面的泥鳅傻兮兮的笑。 满宝流着口水道:“想吃。” 白善宝没吃过,上次他只抓,不吃,见她一脸垂涎,就忍不住问,“很好吃?” 满宝狠狠地点头,“好好吃,好好吃。” 白善宝便也看着它们流口水。 大头很快也摸到了一条,他也很有经验,抓起来就往离得最近的叔叔身上扔。 周五郎眼疾手快的用手捧住,瞄准了满宝他们跟前的木桶又一扔,有扔进去,也有扔出来,然后满宝和白善宝就哇哈哈叫着给抓进去的。 等到村子里传来大人叫吃饭的声音,大家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纷纷从河里爬上来。 周四郎看了看手上和脚上的泥,招呼着大家一起去河边洗一洗。 满宝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泥,也要去,周四郎哪敢让她碰河水,直接拽住后衣领一拖,道:“去去去,大头,带着他们回家用温水,大人才能用冷水。” 大头就奔上去拎住木桶,和满宝道:“小姑,我们先回家,和白善宝一起。” 满宝看看河水,又看看木桶里的泥鳅,决定跟着泥鳅走。 一群你猴子回到家里,小钱氏差点没气得厥过去,她抄了扫把上前两步,结果看到正站在满宝身边笑哈哈的白小公子,她的手就一顿,手中的扫把硬生生的换了一个方向,落在了地上。 大头大丫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这才活泼起来,拎着木桶上前表功,“娘,我们挖了好多泥鳅的。” 钱氏很嫌弃的看了一眼木桶里的东西,烦躁的挥手道:“去去去,让你们爹给你们弄去,大丫,赶紧去灶上把热水打出来洗脸洗手,大冷的天下河,谁带的你们?” 冯氏和何氏听到声音也出来,看见自家孩子也是一身的泥,顿时也气了,忍不住念叨道:“大冬天的这得费多少木柴,明天你们上山捡柴去吧。” 又道:“你们就这么两身衣服,之前的还没干透呢……” 总之愁死了。 大头和大丫懂事一些了,闻言低着头默默地干活儿。 但二头二丫和满宝几个小的却完全不能领会大人们的忧虑,此时正嘻嘻哈哈的凑在一起看泥鳅。 等热水打出来又嘻嘻哈哈的围着一起洗手洗脚,因为知道衣服要换掉,满宝还调皮的打了一下水,让温水四溅起来洒在脸上,特别好玩儿。 白善宝在周家玩了许久,直到一直默默立在一旁的大吉提醒该回去吃晚食时他才起来。 满宝就拿了一个木盆过来给他装了许多泥鳅,叮嘱他道:“先让它吐一晚上的泥,明天再吃。” 白善宝表示明白。 满宝就流着口水道:“容姨做的菜好好吃,你明天吃了看好不好吃,要是好吃,记下方法,回头我让我大嫂也给我做。” 白善宝就邀请她,“明天你去我家吃吧,等把我家的吃完了,我就来你家吃。” 满宝略一思索就答应了,然后把木盆交给他。 当然,木盆是大吉端着的。 郑氏看到儿子一身泥的回来,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再一看到木盆里的泥鳅,吓得连退两步,把眼睛撇到一边去,“善宝,你,你怎么把蛇带回来了?” “这不是蛇,这是泥鳅。”白善宝献宝一样和祖母母亲说,“这是我们一起抓的,满宝说可好吃,可好吃了。” 刘氏也没吃过这东西,也吓了一跳,不过她适应良好,只是点了点头,看了眼他脏兮兮的衣服,问大吉,“下河了?” 大吉连忙道:“就在河边,并没有碰到冷水,只是抓泥鳅的时候滚到了地上。” 刘氏就点点头,挥手道:“把这东西拿到厨房去吧,来人,给少爷打水洗澡。” 吩咐下去,刘氏这才蹙眉看向白善宝,“赶紧去洗漱换衣服,一会儿要吃晚食了。” 刘氏从不拦着孩子调皮,在她看来,孩子活泼些才能健康,尤其是男孩子,要是因为害怕拘着孩子这也不许,那也不可以,长久以往才要生病呢。 所以,她只不许孩子攀险涉水,其余的由他们玩去。 白善宝也从不觉得自己顽皮,看着大吉把木盆端走了,这才高高兴兴的跟着下人去洗澡换衣服。 白家的厨房管事叫容姨,她手底下有一个婆子,一个小丫头,三人把持着厨房,管着一家大小的吃喝。 她会的东西可多可多了,点心,南北各色菜系都会一点儿,当然,这泥鳅当然也会处理。 她不仅会处理,她一口气做出了三种做法,泥鳅豆腐汤,蒸泥鳅和爆炒泥鳅。 除了蒸泥鳅,其他两样满宝都没吃过。 郑氏看着都怕,自然是不吃的,刘氏尝了一下,觉着不错,就和两个孩子一起用起来。 满宝只盛了一点点饭,然后就着这三样泥鳅菜式吃得津津有味,还道:“泥鳅好吃,这个白白的嫩嫩的也好吃。” 刘氏就给她夹了一块豆腐,笑问,“这是豆腐,以前没吃过吗?” “没有。”满宝摇着小脑袋问,“豆腐是怎么做的?” “就是豆子做的。”这是白家自己做的,刘氏知道有些地方贫瘠,一些吃食的做法在外面很普遍,但有些地方却未必见过,于是仔细的和她说了说豆腐的做法,笑道:“等回去,你可以让你嫂子试着做一下。” 满宝狠狠地点头。 刘氏见她吃得香,而一向吃饭有些挑食的孙子有她比着,吃的比往日要多,要香,便笑眯眯的道:“一会儿我让容姨给你包两块拿回去,满宝,奶奶很喜欢你,以后你常在我家吃饭好不好?” “那不行,我还得回去陪我娘吃饭呢,”满宝道:“我娘没有我陪着会吃不香的,不然奶奶你跟我回我家吃饭吧。” 刘氏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点头道:“好啊,下次有空就去你家,也尝一尝你家的饭。” 第173章 豆腐(云起推荐票14.5万加更) 一旁的白善宝就插嘴道:“她家的炖山药好吃,鸡肉也好吃。” 显然,这个也是在人家家里吃过饭的。 满宝在白家吃了饭,还带了一盘的水豆腐回去。 小钱氏等人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东西,都好奇的围上来看,“这是什么?” 倒是老周头知道得多一些,笑道:“是豆腐吧,听说是豆子做的。” “是啊,是啊,就是豆腐,煮着吃可好吃啦。”满宝将刘氏说的煮法背出来,自有大嫂去琢磨了。 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我今天晚食吃了好多豆腐,就不吃了,大嫂,等你学会了做豆腐,我们家就可以天天吃豆腐了。” 这东西是豆子做的,而在乡下人家,豆子比麦子还不值钱,至少大家一致觉得麦饭比豆饭好吃,更别说麦子研出来的面粉了。 所以小钱氏略一思索就应下了,不过问,“豆子家里倒有,但这卤是什么?” 满宝吃饱了就犯困,她打了一个哈欠道:“回头我问容姨要一些就是了,大嫂,晚食你们也做豆腐炖泥鳅吧。” 今天白家为了照顾满宝,特意把晚食提前了,而现在正好是各家做晚食的时候,周家的饭已经蒸好了,却还没开始煮菜。 小钱氏点头应下了,让大头带满宝出去玩,不许她现在睡着。 不然现在睡了,不仅积食,晚上还容易醒夜。 小钱氏在厨艺上很有天赋,虽然满宝只是背了一遍,但她还是心领神会的学会了煮豆腐。 用晚食时,就连钱氏都忍不住多用了一些,颔首道:“这豆腐是不错。” 满宝正坐在她旁边,她没吃饭,但吃菜,闻言立即道:“是不是有肉的味道?” 钱氏笑道:“你吃什么都能想到肉上去。” “才不是呢,这话是刘奶奶说的,她说,豆腐取豆之精华,其味如肉,营养也如肉。”满宝摇头晃脑的念完,突然一愣,“咦”了一声道:“如果是这样,以后我想吃肉的时候却没钱买肉,岂不是可以直接做豆腐吃?” 周四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咋不说要把豆腐当肉卖呢,这就是豆子做的,怎么可能和肉一样呢?” 满宝眨眨眼,她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他很不喜欢她笑话她的样子,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然后在心里悄咪咪的问科科,“科科,你说,是刘奶奶说的对,还是四哥说的对?” 科科:“刘氏说的对。” 满宝就嘴巴微张,有些震惊。 科科道:“大豆里含有极其丰富的营养,而豆腐是大豆做成的,黄豆、黑豆,白豆等都可以做成豆腐。刘氏所说的豆腐营养和肉一样是因为它和肉类一样拥有极其丰富的蛋白质。可以说,豆类食品在人类的发展历史上起到很重要的作用。” 满宝都听呆了,原来她最讨厌吃的豆子竟然这么厉害吗? 科科继续道:“豆子有很多吃法,而显然,宿主的家人为了省时省力,选择了最粗暴最简单的食用方式,它其实可以二次加工成很多东西,有的味道不比豆腐差,营养价值也不低。”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还可以做成什么好吃的东西?” 满宝的脑海里就刷刷刷的出现三本书,科科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这是目前馆内收藏的最全的三本书,不过我刚建议宿主购买这一本,因为里面有大量的远古时候到古时候的豆类食品考据,显然,以宿主现在的科技文明,就算是买到了现代描述豆类食品加工的书,也做不到。” 所以还是买原始的吧。 满宝有些失望,“还要买书呀。” “当然,这里面不止有豆腐的制作方法,还有豆浆,豆皮,豆腐乳,甚至还有酱油和豆油的制作方法。” 满宝表示她一个都没听说过,所以不太心动。 科科估计早知道她是视觉人士,于是搜索了大量精美的图片给她看,“这是豆腐,这是豆浆,加一点糖是甜的,营养非常的丰富,尤其适合女性人类食用,宿主,上至你母亲,下至你,都很适合每天早上来一碗豆浆。” 又把其他制作好的食物放出来,勾引得满宝咽了好几下口水,眼睛亮得不像样,这才放出最后两张图,道:“宿主,这就是酱油和豆油,你别看它们长得很一般,根据人类的描述,做菜时加入这两样将可以大幅度提高菜肴的味道。” 科科道:“据我扫描出的结果,宿主所在的时代目前还是以动物油脂为主,植物油并没有应用在做菜上,所以这门技术对你还是很有用处的。” 满宝心动了,就去翻了一下书后面的价格,她微微瞪大眼睛,“怎么这么贵?” 比以前她买的所有书都贵,要六十二积分呢。 科科道:“您会物超所值的。” 满宝纠结了一下,心里想着好吃的,这才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好吧,那就买吧。” 因为花了不少的积分,满宝情绪有些低落,落在周家人眼里就是她还在生周四郎的气。 钱氏觉得这孩子气性有些大,正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结果老周头已经先她一步瞪了周四郎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你都多大了还跟你幺妹吵架,还不快道歉去。” 老周头嫌弃得不行,“都是十八的人了,眼见着就要说亲成亲了,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瞎逛,你往外看一看,村子里像你这么大的青年谁还会下地摸泥鳅的,你也不嫌臊得慌。” 周四郎不服气,“您刚才吃泥鳅的时候怎么不说?” 老周头觉得他竟然敢和他顶嘴,眼睛一瞪,撸起袖子就要再揍,满宝终于将思绪从科科那里抽出来了,一抬头就看到她爹要揍她四哥,她就乐哈哈,“四哥,你又惹爹生气了!” 周四郎气得不行,“爹明明是在给你出气!” “咦,爹,你为什么给我出气呀?”满宝很疑惑。 老周头:“……你不是在生你四哥的气吗?” “不是呀,我是在想做豆腐的事呢,大嫂我们家什么时候做豆腐呀,做了豆腐,我们再做一些豆皮吧,我觉得豆皮可能比豆腐还好吃。” 得了,这一看就是想吃的入了神了,大家各自收回视线,该干嘛干嘛去。 这下轮到周四郎生闷气了,他蹲在她旁边,哼哼道:“你还真打算把豆腐当肉吃啊?” 第174章 嘿 说亲吗 满宝本来正想着吃各种豆制品的事,都快忘了这件事了,周四郎这一提醒她就认真思考起来了。 既然豆腐和肉一样,那她以后岂不是可以省下很多买肉的钱了? 至于省下的钱要拿去干什么,满宝想:管它呢,总会有去处的。 这么一想,自己的钱盒岂不是很快就满起来了? 只是想一想,满宝就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了,摇着周四郎道:“四哥,你没说错,以后我们要少买肉,多做豆腐吃。” 周四郎:“……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明明是不认为豆腐和肉一样的。” 但满宝根本没理他,还去和小钱氏商量,“大嫂,明天我们就试着做豆腐吧。” 钱氏也笑道:“做就做吧,先试试看能不能做出来,要是能做出来,改日做好一点儿,给白家也送一些过去。” 小钱氏应下。 正好后天是冬至,而现在大冬日底下,大家也没事做,有的是时间。 第二天,满宝依然去上学,而小钱氏则按照满宝说的泡了豆子,拿到磨坊里去磨豆浆。 村子里只有一个磨坊,里面有两口磨,都在周家祠堂不远处的一个茅草亭里,说是亭子,其实很久以前这是一间房子,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墙塌了,族里没钱修缮,便把墙体给拆了,重新用木头和茅草搭了一个遮挡的亭子而已。 大家一般会在这里磨面粉和豆粉之类的。 小钱氏当然不可能一个人去干这样的活儿,于是把周大郎给叫上了,周四郎就领着一众小的跟在后面凑热闹。 一边凑热闹一边说风凉话,“大嫂,怎么满宝说什么你信什么,这就是豆子,一斗八文钱,你想想一斤肉多少钱?这豆子怎么跟肉比?” 周大郎嫌弃他话多,干脆抓了他的壮丁,“这么闲,过来和我一起推磨。” 周四郎想跑,周五郎和周六郎就一把跳上去抱住他的脖子,哇哦哦的叫着不许他走。 最后周四郎还是被抓了壮丁。 因为冬至快到了,磨坊里聚集了不少人,冬至过后不久就要过年了,所以不少人都拿了家里的麦子来磨面粉,或是在磨米粉,打算吃好点儿,也给孩子们做些零嘴吃。 见周大郎兄弟俩磨的是泡好的豆子,就好奇的多问了一句,“这是要做什么呢?” “做豆腐。” “豆腐是什么?” 周大郎还没回答呢,一旁抽旱烟的村长就道:“豆腐呀,白白嫩嫩的,很好吃的。” 于是大家就都冲着村长去了,“村长,您吃过呀,那是什么稀罕物?” 村长就笑道:“不算什么稀罕物,我们这儿很少吃,但外头有,远的地方不提,州城就有的,这东西也不贵,一文钱两块,比鸡蛋还便宜,但味道不错,关键是冬日里能吃的菜少,州城很多人家都吃的。” “村长知道怎么做吗?” “那是人家的手艺,我哪会呀,就是年轻时候跟着人去过州城吃过而已。”那会儿他们去的时机不对,正是冬日,饭贵,肉贵,菜也贵,寻摸了好久才发现了豆腐。 每天一文钱能买两块,直接切成块煮,就着杂粮饭就能吃一顿,便宜! 村长回味了一下后看向周大郎,问道:“你家会做这个?” 周大郎特别老实,笑道:“我家哪会这个呀,是满宝去白小公子家吃饭吃到了,回来一说,我们就想着琢磨琢磨,做出来家里也添一道菜,也解解孩子们的馋,” 就有人笑道:“这个法子不错,你们家先做着,要是做出来了,回头可得教我们。” 周大郎和小钱氏都表示没问题。 周四郎一边努力的推动石磨,一边笑嘻嘻的道:“我幺妹还说了,这豆腐跟肉一样有营养呢,村长,你当时吃了豆腐,有没有觉得长胖了?” 村长横了他一眼,挥手赶了他一下道:“挤兑起我来了,老四,你的亲事说定了没有?” 围着的村民们瞬间精神一振,立即嚷道:“是啊,周四,这几天我都看见媒婆往你家去三趟了,到底说定了没有,是哪家的姑娘?” “相看过了吗,俊不俊?” “看俊有啥用啊,得看能不能干,周四,你可不能再跟孩子们混了,这姑娘们一看,谁乐意嫁你啊。” “就是,就是,别的先不提,明天先提着锄头下地,让人家姑娘来看一眼,保管就成。” “可拉倒吧,大冬日的扛着锄头下地,这是当人姑娘是傻子啊?周四,别听他的馊主意,嫂子跟你说,你得上县城里去扯一块布,先把身上倒腾一新,就凭你这脸,这身材,多俊的姑娘都能引来。” 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周四郎涨红了脸,推着石磨一言不发。 周大郎见了都忍不住乐了一下,然后和大家道:“你们快别打趣他了,他年轻脸薄。” “他还脸薄啊……” 小钱氏本来正笑吟吟的听着,一听这话不乐意了,高声截断对方的话,道:“怎么不脸薄了,我们老四也才十八,连个小姑娘的手都没牵过,说起成亲的事能不脸薄吗?合着谁都跟你们似的,甜言蜜语不要钱呀。” “这倒是,前儿我还看见老四跟一群孩子下地摸泥鳅了呢,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当孩子王,这能成亲吗?” 小钱氏不在意的道:“成家立业嘛,就是因为他有些孩子气,我婆婆才想着找个厉害点的回来管着他,有他媳妇带着,以后他就立起来了。” 小钱氏这是趁机把周家择亲的要求点了出来,她笑道:“我婆婆早就说了,以后老四的媳妇,能门当户对最好,不能,咱家也不是磋磨人姑娘的人家,只要能干,能够管住我们老四就行。” 周大郎也赶紧趁机推销他弟弟,“老四就是跳脱点儿,但地里的活儿可不赖,不比我们哥几个差的,有个能管住他的媳妇,这家就立起来了。” 别说,这话一处,不少人都动起了心思。 有些年纪大的妇人更是直接打量起周四郎来,虽然都是同村,但这样仔仔细细把人从头看到脚的机会还真不多。 别说,周四郎长得是真不赖。 第175章 琢磨(起点推荐票三万五的加更) 十八岁的小青年脸嫩得很,虽然因为前段时间又是服役,又是给丁田开荒变得又黑又瘦,但这段时间也养回来了一点儿。 冬天人都想养膘,满宝也一样的,所以常用私房钱买些肉回来,加上家里养的鸡,有一些也要杀了,所以这段时间家里吃得好。 吃得好,休息也好,前段时间新房子又落成了,每天没事做,就是开开心心的带着一众小的去地里野,或是掏鸟蛋,或是捉麻雀,或是去捞鱼,所以精神好得不行。 所以婶婶嫂子们这一打量,嘿,不得了,没想到周四郎长得还挺周正的,明明去年他还瘦巴巴的,又是赌徒,大家都觉着他有些流气呢。 周四郎推着石磨本来就汗,这一被这么多人盯着,身上的汗更多了,他自认脸皮够厚的了,但这会儿也忍不住红了脸,头差点埋到胸膛里去。 婶婶嫂子们看得更满意了,开始琢磨起娘家有啥侄女或外甥女适合的。 其实老周家的条件不错,尤其是在他们家又起了七间青砖大瓦房后,这在他们七里村也算是头一份了。 当然排除白老爷和白小公子家。 大家的心思都琢磨开来,老周家可能还比不上村长家,虽然青砖大瓦房比较多,但那是因为他家儿子多,人村长家的房子同样是青砖大瓦房,而且还有多余的呢。 家底比不上,但他家的好处也是兄弟多,就凭他家一母同出的六个兄弟,以后村里谁敢欺负他们老周家? 加上他们兄弟又还算齐心,只要肯互帮互助,这日子总会越过越红火的,这婆家日子红火了,自然也能帮衬一点娘家。 看完了家底,再看本人。 嗯,周四郎的缺点很明显,懒,还有赌钱的前科,这可算是大毛病了,但貌似这一年多已经改过来了,老周家家教又严,以后应当不敢了吧? 不少人心中如此想,但还是犹豫着放下了,都不是什么殷实人家,出一个赌徒的危害实在是太大了。 这可是高风险的投资。 但也有人再一看周四郎的脸,便暗道:就怕大姑娘们一看这张脸,就是赌徒也愿意了,何况他还生就一张好嘴。 周四郎的懒在村子里也是出名的,倒不是他在村子里已经懒出名了,最主要的是,周家兄弟都勤奋,尤其是他上头三个哥哥。 周大郎且不说了,家中的老大,自有了大头后地里的活儿就开始学着一把抓,一派种地老把式,每天早出晚归的,大部分时候吃完了晚食还要扛着锄头到地里走一遭,或是看水,或是给庄稼松松土,或是除草,反正没一刻停歇的时候。 再看周二郎,只要一有空,不是上山砍竹子就是在家做竹编,或是去赶大集,同样是忙得像陀螺转。 周三郎更不必说了,别说在周家,就是在整个七里村那都是出了名的种地好手,又肯下力气,每年白老爷家要请短工,他从来都是第一个选上的,有时候吃饭还能多分两个馍。 所以这一对比,就把周四郎给比得懒的不行了,家里的活儿,除非上头的父兄分派,不然扫把掉在身前他都不带捡一下的。 这在别人家正常,在老周家就不正常了。 于是本有八分愿意的婶婶嫂子们又去了三分心动,而本来只在合格线上徘徊的婶婶嫂子们则把心思埋下去了,觉着还得再看看。 所以等满宝趁着下课的空隙跑来凑热闹时就见大家正围着周四郎打趣。 因为没了心思的婶婶嫂子们打趣起周四郎更不客气,直把他说得面红耳赤,恨不得当下就丢下石磨走人。 周大郎一点兄弟爱也没有的在一旁看得乐呵,反正成亲前都有这么一遭,当年他说亲时也这样。 满宝却不明所以,见四哥耳朵尖都要滴血了,连忙挤开人群进去,掐着小腰挡在他身前,高扬着小脑袋问,“你们是在欺负我四哥吗?” “哎呦,满宝来啦,”大家这才看见这个小不点,也看到了跟着她一起挤进来的白小公子,笑眯眯的道:“没欺负你四哥,是你四哥要说亲了,所以问一下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满宝一听,立即把手放下了,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喜欢漂亮的了。” “哎呦,满宝都知道娶媳妇要娶漂亮的呀,那你说,什么样的姑娘是漂亮?” 满宝最近看了很多故事书,自觉很了解女人了,于是想也不想的道:“像嫂子这样的就很漂亮啊。” 对方一听,开心得腰都笑弯了,稀罕的抱着满宝和小钱氏乐道:“这孩子也不知道你们家是怎么养的,怎么就养得这么好?” 小钱氏看了一眼满宝,笑道:“都是婆婆教得好。” 人群中就有一个声音道:“怕是遗传吧,这嘴巴,跟她爹小时候一模一样,就跟好话不要钱似的。” 声音不是很大,但满宝和白善宝耳朵都尖,听到了,他们还没问,人群中就有一个很年轻的小媳妇惊叹道:“以前金大叔这么厉害呀。” 这会儿人群中没人回答了,倒是抱着满宝的嫂子笑道:“我也就昨天没看见她,怎么隔了一天再看,这脸就又更嫩,更胖,更白了?” 满宝就挺了小胸膛道:“一定是吃豆腐吃的。” 白善宝道:“或许是吃泥鳅吃的,我常吃豆腐,也没见我就变白变胖了。” 满宝就扭头看他,打量了一下后道:“你明明就胖了,看,手上还有胖胖的结了呢。” 白善宝讨厌人家说他胖,闻言道:“你才胖呢,你身上才有结呢。” 满宝却很喜欢自己便胖,闻言喜滋滋的露出小胖手道:“我的目标就是吃成像藕节那样胖,书上都说,那样的人最好看,最可爱了。” 科科:……你一定是对书的内容有什么误解。 却不想,这话得到了在场一众大人们的支持,纷纷点头道:“胖点好,胖点好看。” “胖了看着有福气。” “瞧满宝现在多漂亮呀,以前就是太瘦小了。” “周四再胖一点那就更俊了,到时候大姑娘们看了,不用人去说亲,恐怕自己就上门来了。” 话题慢慢又扯回到周四郎身上。 因为妹妹的到来,周四郎脸上的红潮刚消了一些,现在又有起来的趋势了。 第176章 品尝 小钱氏看了一下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就把勺子交给周大郎,叮嘱道:“你在这儿和老四一块儿磨吧,磨好了拿回去给我,我先去学堂做饭了。” 周大郎应下。 小钱氏就上前一手扯住一个孩子往外拉,“走了,应该要上课了,小心一会儿先生找不到你们打板子。” 磨坊离学堂不是很远,跑上几十息就到了,所以他们一出人群,往前跑了几步,拐了个弯就看到庄先生正站在路口往这边看。 小钱氏连忙牵着两个孩子上前行礼,抱歉道:“庄先生,两个孩子给您惹麻烦了。” 庄先生就笑道:“无事,这会儿也是下课时间,那边怎么这么热闹?” 小钱氏就笑道:“这不是冬至快到了吗,村里的人都磨些东西给孩子们做点儿零嘴。” 庄先生就颔首笑道:“不错。” 冬至学堂也是放假的,而且一放就是三天。 当天下学前庄先生就宣布了这一个好消息,大家顿时高兴得不行。 满宝也很高兴,已经和白善宝交头接耳的商量着这三天要去哪里玩了。 庄先生却在孩子们要往外跑时把俩孩子给提溜到小院,满宝最先道:“先生,你布置的作业我们都完成了。” “不错,”庄先生点头,“所以我决定这三天再给你们布置一些。” 这一次放假时间间隔太短,上次休沐回来才上学没两天就碰上了冬至放假,庄先生一向守规矩,所以哪怕知道这样学生很躁动,他也没有把休沐假取消。 庄先生很懂劳逸结合,每次放假布置的作业都不是特别多,但对白善宝和满宝有些例外,这次庄先生就额外给他们布置了两篇课文。 这是两篇没读到的课文,庄先生让他们背下来,“等收假回来我是要检查的。” 俩小孩只能应下,领了作业退下。 白善宝和满宝走在一起,满宝就邀请他,“我家要做豆腐了,你要不要去看?” 白善宝不理解,“做豆腐有什么好看的,我想去捉泥鳅。” “没有了,两边河岸都叫我四哥他们翻过了,”满宝道:“得等明年才有,不然现在抓完了,明年就没得吃了。你不好奇豆子是怎么变成豆腐的吗?” 白善宝不好奇,但他还是跟着满宝去周家看了看。 听说周家要点豆腐,刘氏特意让容姨走了一趟,教小钱氏怎么点豆腐。 他们到的时候,豆腐早已经点好了,此时正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上面裹着一层纱布,再压着水桶。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小钱氏就掀开纱布的一层让她看了看,笑道:“多亏容姨来帮忙,不然我还真做不出来。” 说罢和白善宝道:“一会儿小公子回去时拿一些回去,晚上也尝尝我们家的豆腐。” 满宝看它白白的,趁着人不注意抠了一块就放嘴里吃,正好回头看见的白善宝:…… 满宝偷偷摸摸的吐出来,见白善宝盯着她看,她就小声道:“没煮过的不好吃。” 白善宝:……这不是废话吗? 周家这一板豆腐做得很成功,而且有很多。 之前满宝并没有说一斤豆子能做多少豆腐,小钱氏就估摸着泡了五斤的豆子,想着家里应该可以吃得完,谁知道竟能做出这么多豆腐来。 小钱氏自己估摸了一下,这两板豆腐得有四十来斤。 她戳了戳,觉得已经可以了,便提了刀切豆腐。 钱氏站在檐下看,点了点头道:“分出两盆来,一盆给白家送去,一盆给村长家送去,剩下的,取一些装好来给庄先生送去。” 她看了一下时间,对周四郎道:“庄先生估计今天就进城,你现在就送去。” 周四郎应了一声,因为怕豆腐震碎,他还用家里晒干的荷叶垫在篮子底下,这才往里放豆腐。 看着小钱氏把要送的都分好了,钱氏这才道:“剩下的留到明天,你们回娘家带一些回去吧,也让家里人尝尝鲜。” 小钱氏等人闻言高兴起来,纷纷应了一声。 满宝就跑到钱氏身边,仰着小脑袋问,“娘,明天我也要去舅舅家吗?” 钱氏笑道:“你大哥他们去就行了,你在家陪娘亲好不好?” 满宝嘟了嘟嘴,不太高兴,“我好久没去舅舅家玩了。”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明天家里有客人呢,娘走不开。” 除非钱氏亲自回钱家,不然一般满宝都不回去钱家,多是周大郎和小钱氏带着几个小的回去,过年也是如此。 满宝一听家里有客人,立即精神一振,好奇的问道:“是谁?” “贵客,这里面有个漂亮的姑娘,明天你帮着娘亲看看,你喜不喜欢她。” 满宝小机灵,转眼就想到了今天上午周四郎被打趣的事,眼珠子一转,“哦”了一声,“我知道了,是来看四哥的是吗?” 钱氏笑着不说话。 的确是来周四郎的。 在周四郎出去服役前,钱氏就找过媒婆,但媒婆一直没有回声,她也知道,估摸是周边几个村子的人都听说过老四赌钱的事,所以不乐意。 一直到周家的房子落成,媒婆这才上门,提了两个,但钱氏都不必见人就不满意了,自然不肯见。 概因媒婆提议的人选都不怎么好。 别看钱氏平时不怎么出门,但几个村子的事都瞒不过她的耳朵去。她儿子多,且是一茬接着一茬长大,一长大就免不了说亲,所以在周大郎刚开始说亲时,她就将附近几个村子走过一遍。 谁家有几个姑娘,家风如何,风评如何,她都一一清楚,别看这几年她因为身体不好不怎么出门,但也常有上门来串门的人,加上她还有小钱氏和冯氏何氏这三个儿媳妇,媒婆想拿不好的姑娘糊弄她还真不行。 这次这个,她终于松口见面,一是她想见一见人姑娘家,二也是想让两个孩子见一见。 满宝藏不住话,当即就窜去找周四郎了,让他明天打扮得好看一点儿,为此,她还帮着周四郎抢了周五郎去年新做的衣服,“五哥,等四哥见完漂亮姐姐就还你。” 周五郎倒不怎么介意,只是很怀疑的看着周四郎,“你穿得下吗?” 第177章 相亲(感谢书友珞珞帮忙修改的封面) 周四郎喜滋滋的道:“穿得下,穿得下,我少穿一件就是了。” 周四郎不仅换了一身新衣服,还特意把头发洗了,周大郎已经从妻子那里知道明天他要相见的事,见状忍不住看着他乐了一下。 第二天一大早,周大郎就带着小钱氏和一众儿女拿着双份的礼回舅舅兼岳父家,周二郎和周三郎也纷纷带着自个的妻儿回岳家,周家一下就只剩下老周头夫妻带着四个小的和周喜了。 周喜一大早起来便把院子给扫了,规整好后就把准备的点心和糖果拿出来摆在桌子上。 钱氏看到后道:“先收起来吧,人没那么快到的。” 周喜就捡了一块点心塞在满宝手里,笑道:“早晚得拿出来,现在我们家也不缺这点点心。“ 钱氏心中一晒,怎么会不缺? 周喜他们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如今家里的钱盒子里只有不到一吊钱,这还是最后卖的那些山药孩子们交上来的公中。 快要过年了,这些钱肯定是不能动的,所以老四娶媳妇是真的得和周喜借钱。 要不是冬至,儿媳们都要回娘家,钱氏都不一定舍得花钱买点心。 她转头看了一眼正捧着点心吃得香甜的小女儿,微微一笑,从盘子里拿起一块给周喜,再将点心重新摆了一下,让人看不出来少,“你也吃一些,客人没那么早上门的。” 这一次媒婆介绍的姑娘姓姚,是大梨村的人,她堂姑就嫁在他们七里村,和钱氏算是堂妯娌,她都要叫对方一声嫂子的。 人当然不是直接领到门上来的,而是要先去看她堂姑,由她堂姑带到家里来,用的就是随她堂姑探病的理由,这样事后不成,传出去对男女双方的名声也都无碍。 所以他们这里是第二道门,客人当然来得不是很快。 满宝对四哥要相亲的对象特别好奇,这还是她第一次看相亲呢,没办法,她出生的时候三哥都成亲了,她想看也没得看。 所以一上午她都特别兴奋,为此还狠心拒绝了白善宝的邀约,不跟他去河边找野鸭蛋,而是留家里蹲守。 大门外传来说话声,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满宝最先跳起来往外跑,即便是钱氏反应快也没把人抓住。 她一脸无奈的看向周喜,周喜连忙迎出去。 满宝一看到外面的人就叫,“姚伯娘!” 姚氏是周大宏的娘,跟钱氏平辈,家在村中央,和满宝家有一定的距离,但村子就这么大,大家也经常见面的。 她看到满宝像小牛犊一样从屋里冲出来,就笑呵呵的道:“是满宝呀,你娘在不在家呀?” “在呀,在呀,”满宝的目光精准的落在她身后一个大姑娘的身上,眼睛亮晶晶的,“我娘在屋里呢,姚伯娘快里面请。” 和姚氏一起过来的有三人,一个是满宝已经面熟的媒婆,一个是个年轻小姑娘,还有一个年纪跟姚氏差不多大,正悄悄的打量满宝。 姚氏一边领着人往里走,一边笑道:“我堂侄女今天来看我,冬日里没什么菜吃,听说昨儿你家做豆腐了,所以上门来讨两块,顺便也看看你娘的身子。” 说着话,周喜已经紧跟着从屋里出来了,她笑着迎上来,“姚伯娘来了,快里面请。” 姚氏就笑着和她弟妹方氏介绍,“这是周家的大闺女。” 方氏知道,在来前她已经听说了,周家有个归宁的大姑子,因为生不出孩子和夫家和离了。 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看了一下大姑子,再看一眼一旁笑盈盈站着的小孩子,她心里还是略微有些不满。 进了屋,对外的借口算是全了,大家也不必要太过含蓄,由熟悉两边的姚氏和媒婆一起给两家做起介绍来。 周喜不知何时出去泡了茶,让周四郎给端到屋里去,满宝则被周喜带到了外面。 周四郎微红着脸,端着茶进门,给大家上茶。 满宝一点儿也不老实,跟周五郎和周六郎两个哥哥悄悄的趴在门边看得津津有味。 看完还小声议论,“我觉得四哥像小媳妇。” 周五郎就看了一眼同样羞红了脸的姚姑娘一眼,小声道:“可姚姑娘也不像是大丈夫呀。” 钱氏没让周四郎出去,而是让他站在一旁听大家说话。 既然是相亲,当然不可能只说些闲话,有些话,大家肯定是要说清楚的,姚家最担心的一点就是周四郎的人品问题,比如他现在还赌吗? 钱氏就表示去年那是孩子被人引诱,不小心行差踏错,那一次之后他就改过了,再没有去过。 方氏当时的脸色就好看了许多,便也说起她女儿来。 媒婆从中说和,夸完女方夸男方,便笑眯眯的看着他们,让他们再自由交流一下。 方氏便转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她低着头,脸蛋红红的,钱氏看到了她的目光,便笑道:“姚姑娘年纪小,陪在我们这几个老的身边有些无聊,我让我小闺女带你出去玩玩吧。” 说罢目光准确的落在门上,满宝的小脑袋咻的一下就缩了回去,好一会儿,她的小脑袋就又伸了出来。 钱氏笑看她,招手道:“满宝,过来带你姚姐姐出去玩一玩。” 她对姚姑娘笑道:“你别看她年纪小,对村里熟得很,哪儿好玩她最知道了。” 姚姑娘看了一眼她娘,低头红着脸应了一下。 钱氏便对一旁的周四郎道:“你也跟着去,看着你妹妹,别让她欺负姚姑娘,知道吗?” 这是要给俩人创造独处的机会了。 周四郎笑嘻嘻的应下。 姚姑娘则先看了一眼她娘,待她娘同意了才红着脸起身跟满宝和周四郎一起出去。 孩子们走了,剩下的大人说话也更自在了,方氏开始隐晦的打量起周家的堂屋来。 而走出院子的满宝正仰着小脑袋好奇的看着姚姑娘。 姚姑娘被她这么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小声问道:“你干嘛总看我?” 满宝道:“姚姐姐,你真好看。” 姚姑娘脸色爆红,看都不敢看身旁的周四郎一眼,手足无措的道:“你,你别乱说,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是漂亮?” 她红着脸转身就走。 满宝一头雾水的抬头看向周四郎,“说漂亮还不好吗?” 明明她以前夸别人漂亮时,别人都很高兴的。 周四郎同样不能理解,他脑抽的回了一句,“可能她不想自己漂亮?” 第178章 失败 满宝目送媒婆和姚家人走远,转身就跑回正屋找她娘,“娘,以后她就是我四嫂吗?” 同样回到屋里的周四郎也竖起耳朵听。 钱氏抬头先看了一眼老四的表情,然后问她,“你喜欢她吗?”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又不是我娶媳妇,要我喜欢才行吗?” 钱氏点点头,看向周四郎,问道:“你呢,你喜欢吗?” 周四郎就红着脸道:“我听娘的。” 钱氏便思索了一下道:“这门亲事恐怕不成。” 周四郎脸上的红色就褪去,他抬起头来看向他娘,几乎快要哭出来,他抿嘴问,“是他们家嫌弃我?” 刚才方氏可是问过赌钱的事。 “不是,”钱氏本不想过多解释,但见周四郎面色不好,便知道他想岔了,于是解释道:“是我觉得你们不合适。” 她道:“那孩子太听话了。” 周四郎眨眨眼,问,“听话还不好啊?” 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我要找的是儿媳,又不是下人,要听话干什么?你性子不坚,又跳脱,得找个有主意的来管着你,这小姑娘太腼腆,太听她娘的话了,进门以后恐怕也是要听你的话,所以你们不合适。” 周四郎突然觉得脊背一寒,他结结巴巴的道:“可,可我觉着听话也挺好的……” 在钱氏的目光下,周四郎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好吧,我听娘的。” 不听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周四郎觉得今天白忙活了一场,回屋把周五郎的衣服换下,“娶媳妇这么难啊。” 满宝却觉得很有趣,“四哥,下次相亲一定要再叫上我呀。” 周四郎却有些心灰了,道:“就跟案板上的肉被人挑选一样,一点也不好玩儿。” 本来在人来前他还是挺期待的,毕竟是自己娶媳妇,想想就激动,可今天先是被方氏凌厉的目光打量了一通,后来又被各种问,他已经有些厌烦了。 “我的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干嘛非得当着我的面再问一次?” “看你是不是好人呗,”满宝还是有些惋惜的,“其实姚姐姐真的挺漂亮的。” 知道这门亲事不能成,周四郎的脸总算是不红了,他客观的道:“也就那样吧。” 这一年多来,他往县城跑了好多趟,加上卖东西见的人也多了,漂亮的小姑娘当然也见过不少,当然有比姚姑娘好看的。 既然他们无缘,那这种漂亮就不必欣赏了,所以他很快将人丢在了脑后,开始鼓动满宝,“满宝,今儿是冬至呢,家里不得炖一些羊肉?” 满宝咽了一下口水道:“娘说今天杀鸡。” “大姐做的面可好吃了,可以用羊肉做浇头,躲得碎碎的,合着酱一煮,再一浇……” 满宝口水急剧分泌,跳下他们的床就蹬蹬的往正房里跑,她从科科那里把自己的钱盒拿来,看着里面仅剩的二十三文钱纠结,最后还是全都拿了出来,跑着拿去交给周四郎,道:“四哥,你现在就去买,我让大姐发面做面条,我们午食就吃面。” 周四郎笑眯眯的接了钱,自己在钱袋里掏了掏,掏出七文钱放进去,“四哥钱少,只能往里添七文,你等着啊,我这就去买肉。” 周四郎的钱都是去县城里卖东西时,每天钱氏给他的五文钱里抠出来的,每天存个一两文,到现在积蓄竟然比满宝的还要多一点了,不过他是不会告诉满宝的。 周四郎叫上老五老六一起,三个人一起撒腿往大梨村的方向跑,大集在大梨村,去那儿准能买到羊肉。 满宝则跑去找周喜要发面做面条,钱氏一问便知道这是周四郎的主意。 她忍不住和周喜道:“就这样,我敢给他娶那样的小媳妇吗?” 周喜都忍不住乐,一边应和满宝“一会儿做”,一边道:“这小子也太不上心了,给他说亲呢,他却一心想着吃的事。” 钱氏叹息,“要不是他年纪大了,再留就更难娶媳妇,我是真想等过两年再给他娶亲,他三个哥哥十五六岁就能撑起半个家了,懂事的也早,老五看着也很有成算,怎么到了他这儿就这么愁人?” 这边,周家觉得姚家不合适,那边周大宏家,方氏也觉得两家不合适。 从周家出来,他们并没有立刻就出村回去,而是又回到周大宏家,方氏先是把媒婆应付走,这才问起女儿和周四郎见面的事,主要是问他们在外面做什么,说了什么话。 姚氏看出这个弟妹似乎不是很满意周四郎,就道:“周金家的是个爽快人,你要不愿意,直接和媒婆说一声就行,这相看相看,当然是要看得上才算,闺女年纪也不是很大,慢慢寻摸就是了。” 方氏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点头,“行,我回头和媒婆说一说,让她再给找找。” 姚氏不由好奇,“你看不上周四哪里?我看他娘说的也没错,这一年他是改过了,其实那孩子也就赌了那么一次。” “我知道,他倒是还可以,就是他家……”方氏看了一眼旁边低头坐着的女儿,小声道:“人也太多了。” 姚氏惊奇,“人多还不好啊,人丁兴旺,村里谁敢欺负他们?” “那是在外头,那要是在里头呢?”方氏道:“别的不说,他们家六个兄弟呢,以后就有六个妯娌,我这闺女性子腼腆,以后嫁进去抹不开脸,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 姚氏就笑,“这要是别的乌七八糟的家,你这样担心还有道理,但在老周家却不必担心,你别看我这堂妯娌现在病恹恹的,他们家可是她当家呢,她又一向公正,看她调理前头三个儿媳妇就知道了,侄女嫁进去不会在家里吃什么亏的。” 姚氏道:“至于以后,我这妯娌要是……那周家肯定是要分家的,毕竟六个兄弟呢,父母不在了,住在一起也不方便,到时候还不是孩子们自己当家做主?” “这也是我不愿意的原因之一,”方氏小声道:“看她的身子,这是每天都要吃药的,这家里有一个病人,那得多费钱?” 姚氏看了她一眼,便不说话了。 第179章 白面条(起点推荐票四万的加更) 方氏继续小声道:“周四下头还有两个弟弟呢,这娶亲可得费不少钱,这样算下来,他们家至少十年家里没积蓄。” 姚氏忍不住道:“他们家刚起了青砖大瓦房呢,可见不是存不下钱。” 毕竟同村生活了几十年,姚氏和钱氏相处得也不错,忍不住道:“她那六个儿子,就是最不着调的周四,在村子里的青年里也不懒的,庄户人家,只要肯干活儿,什么家底攒不下?” “那花的也多,”方氏还是坚持,想到了什么,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家里有个那么小的姑子也就算了,还有个归宁的大姑子,这家里的儿媳妇得多难做啊。” 方氏或许信钱氏可以在几个儿媳妇之间一碗水端平,但绝难在儿媳妇和女儿之间一碗水端平。 就好比她,她对儿媳妇能和对待女儿一样吗? 周家有满宝那么小的姑子也就算了,她总会长大出嫁的,但周喜却是归宁的,这都一年了还没出门,万一以后不嫁了,那这个大姑子岂不是要一直跟着生活? 这些话,方氏没说出口,但姚氏也猜到了。 她就知道这门亲事是真的没可能了,和钱氏同村三十年,钱氏是什么样的人姚氏最清楚不过,方氏要是露出这样的意思来,现在就是继续谈下去,之后也得断。 那还不如现在就说清楚断了呢。 姚氏颔首道:“那你回媒婆一个话吧。” 话是这样说,但方氏还是有些惋惜,毕竟像周家这样有两个连在一起的青砖大瓦房的院子的人家可不多。 方氏幽幽叹了一口气,心中纠结不已。 但没成想,她这边刚给媒婆回话,那边媒婆就立刻应下要给她闺女另说的话,她便知道,周家这是也没看上她女儿。 方氏不免有些不满,但话不好捅破,总不能去问媒婆周家为什么看不上她女儿吧? 那不是在打自家的脸吗? 在她心里,自家女儿是千好万好,尤其是对比曾经犯过错误的周四郎,她从没想过周家会看不上她女儿。 周四郎对此一无所知,他欢快的跑向大梨村,欢快的挑选了一块好羊肉买回去,因为想着好吃的,因上午相亲带来的郁闷顿时消散一空。 周喜看着,忍不住和她娘道:“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要娶媳妇的人,要不再等一年看看?” 等他再长长,至少心性得成熟点儿吧? 老周头不乐意,道:“男人成了家就长大了,再等就过火了,到时候娶不着媳妇怎么办?” 在老周头看来,老四本来就属于娶媳妇难的人群,再等下去,年纪一大,更难说。 他可不能让老四把底下的两个儿子都给耽误了。 钱氏也点头,“成了亲就长大了,前提是得找个合适的。” 满宝在一旁连连点头,问的却是,“大姐,面发好了吗?” 周喜就点着她的鼻子道:“跟你四哥一个样儿,心里眼里就只惦记吃的。” 家里还有豆腐,周喜将羊肉割出一些来,做了浇头后又和豆腐炖了一些。 炖得久了,豆腐上煮开一些小孔,绵绵软软的,却又不散开,满宝用筷子一夹,里面的汁水就噗嗤噗嗤的往外冒,她吹了吹,小心的咬了一口,确定不那么烫后才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满宝吃得眼睛发亮,其他人也吃得不错。 周四郎把碗里的汤汁都喝干,心满意足的一抹嘴巴,发愿道:“要是能天天过这样的日子该多好呀。” 老周头也吃得很满足,闻言瞥了他一眼道:“大白天做什么梦呢,也就今儿是冬至,其他时候,你要是敢这么吃,看我不抽你。” 别的不说,光这做面条去的白面就让老周头心痛不已。 七里村也种麦子的,但种得少,所以白面也精贵,至少周家一般时候就不舍得拿白面这么吃。 今天难得的奢侈一回,短期内,至少过年前是不要想着这么吃了,更别提周四郎说的天天了。 老周头觉得,天天吃白面条,那得是神仙才能过的日子。 满宝就乐哈哈的表示她以后要做小仙女。 科科趁机告诉她,“在未来,白面,白米饭是每一个人类都可以随便吃得起的。” 满宝哇的一声,问道:“他们这么有钱吗?” 但是一想,又不太对,“每个人都可以随便吃白面,哪来这么多白面呀?” “种的。” 满宝就问,“那得种多少亩的麦子才够呀?” “人均来说,比你们现在种植的要少很多,但亩产高,效率也高,所以他们吃得起。”科科给她解释了一下未来小麦的种植技术和亩产。 满宝听着神往不已,“要是我家种的亩产也有这样高就好了。” “宿主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科科道:“虽然很难,但改进耕种技术,多少会有些进步的。” “不过宿主,你们这里通常只种春小麦,就算是要种植,也得来年开春了,漫漫冬日,你不为明年的播种做一些准备吗?”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我能做什么准备呢?” “麦子的种子和水稻的种子不一样,宿主可以斟酌着从商城里购买一些可以留种的小麦种子回来播种,购买种子需要的积分可不低,尤其是宿主这里与未来科技文明相差太大,期间还有一个科技差异税,这都是需要积分支付的,所以我建议宿主在开春前多收录一些百科馆内没有或稀少的动植物,以保证积分的获取。” 满宝就认真思索起来。 想着刚刚才吃过的白面条,她心动不已。 科科见了,继续道:“面粉除了可以做面条,还能做馒头,包子,饺子……” 满宝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再也压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小手一拍桌子,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科科立时安静了。 正在说话的一众人扭头看过来,钱氏见她眼睛发亮,脸色潮红,连忙把她拉过去问,“怎么了?” 满宝捏着拳头大声道:“娘,我要出去玩儿!” 钱氏:“……我也没拦着你呀。” “我要上山玩儿!” “这时候山里有什么好玩的?”钱氏蹙眉,“天那么冷,山里阴风阵阵的,不许去。” “不嘛,我就要去,娘,你就让四哥他们带我去吧。”如果没有大人带着,满宝一个人是不敢往山里去的,她要是敢去,钱氏就敢打断她的腿。 所以虽然很不甘愿,但她也只能对母亲打滚卖萌求同意。 第180章 我的山 钱氏最后还是同意了。 满宝高兴的牵着周四郎的手出门,但出去前,钱氏给他们安排好了去处,“既然要进山,那就去你分得的口分田里看一看,顺便捡些木柴回来。” 然后对要溜出去玩的周五郎和周六郎道:“你们两个一起去,家里的木柴不多,得多打一点回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就耷拉了脑袋应下,一出门就埋怨满宝,“那么冷的天进山干什么,看,害我们得去捡木柴了吧?” “我都跟人约好要去捉麻雀了。”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这是做大事,而且山里有好多东西,多好玩呀。” “不就是拔花花草草吗?下次我们进山一定给你拔,今天就别去了吧?” “不要,一定要去!”满宝刚被科科画了一幅蓝图,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怎么可能不去呢? 周家三兄弟只能叹息一声,带着满宝出村往远处走去。 这一次去的地方,满宝从没去过。 那是周四郎的口分田。 叫是那么叫,但其实并不是田,而是夹杂着一片贫瘠荒地的山林。 每个人都有四十亩的口分田,里长和村长也公正,口分田都是从近村的山往外分的,轮到周四郎的时候,村子附近的山都分得差不多了,所以他分的有点远,离村子大概需要走上两刻钟,都快到别村的地界了。 这个划分也是粗分,并没有详细丈量,他们这里别的不多,就是小山丘多,山里都是杂树和杂草,说是四十亩,但也是村子里的老人们凑在一起估摸一下,然后手一划就画出一个圈道:“这就是四十亩了。” 于是大家就在这地方敲个木桩,那个地方再放下个木桩,就算是定了地方。 反正这山也没什么用处,等人死了就收回国家了。 但是,当周四郎伸手画了一个圈,告诉满宝,这一片山都是他的时,满宝还是羡慕的瞪大了眼睛,嘴里哇哇的惊叹,“四哥,你好厉害!四哥,你有好多地呀!” 这是村里每个成年男丁都有的,周四郎本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但这会儿被妹妹这么哇哇两声,他便由衷的升起一股骄傲,挺了胸膛道:“那当然!” 周五郎和周六郎就道:“等我们长大了也有。” 满宝问:“那我有没有?” 周五郎和周六郎扭头看向周四郎,周四郎挠了挠脑袋道:“从没听说过女娃也有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认真的想了想,也点头,“大姐好像就没有。” 满宝就瘪瘪嘴,“为什么女孩子就没有?” 周家三兄弟摊手,这规矩又不是他们立的,他们哪儿知道? 不过此时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大家到了山脚下便开始找干枯的木柴。 虽然是冬日,但山里的绿色也不少,周四郎随手扯了一根绿草问满宝,“要不要?” 满宝知道他是在逗她,就冲他哼了一声,自己扶着树木往里走。 科科也用心的在周围扫描起来,确保不遗漏任何一样有可能给他们带来积分的生物。 这种山算是荒山,山里的树杂乱无章,还有很多带刺的植物,比较茂盛的地方他们是不去的,基本上只捡树木比较稀松,山路比较好走的地方走。 看到地上有散落的干枯树枝,周五郎他们就会懒洋洋的捡起来捆好,满宝也终于找到了乐趣,开始四处寻摸起木柴来,一找到就拖过去找哥哥们,高兴得不行。 周家三兄弟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快乐,一边拖着木柴往里走,一边念叨:“家里那么暖和的屋子不待,非要来山里吹风,现在又没花又没果的,有什么好玩的?” 科科已经找到了一种濒临灭绝的植物,满宝照着他的指示跑过去挖,闻言抬头道:“四哥,这可是你的山,来看一看不好吗?” “看不看的,它不都在这里吗?”周四郎道:“它又不会跑。” “那你也得来看一看呀,想一想以后这山可以拿来做什么。” 周四郎一脸嫌弃,“这山离家这么远,能做什么?就这么放着呗,要是以后你要出嫁了,倒是可以来这山里选一两棵能拿得出手的树给你做陪嫁。” 周五郎就看着这些弯弯曲曲的树,嫌弃道:“可拉倒吧,这都是杂树,怎么可能给满宝做陪嫁?爹早在自个的山里种了好几棵好树了,等满宝一说亲就可以砍了。” 老周头的山就在村边,甚至周大郎和周二郎的山也在不远处,满宝都熟得很,因为经常去。 和周四郎这杂草杂树长满山的口分田不一样,老周头的山经营得要好很多。 山脚处的荒地他都开出来种麻,山上看着还平坦的地方则种了不少树。去年,白家建房子他们卖了几棵,然后补种了。 今年因为建房子又把剩下的成树都砍了,老周头正计划着开春要再买些树苗回来种上呢。 他觉得自己还能活很长一段时间,十几二十年的时间,足够树长大成材了,到时候不管是孙子们要建房子,还是孙女们出嫁,都可以从他的山上再砍一批。 周大郎他们的山也是这么操作的,可以说,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么干的,口分田只是他们种树种麻的地方。 周二郎则有些例外,因为当初分的时候,他的山上有许多竹子,他干脆就全增种了竹子,他竹编所需的竹子基本上就是从自个的山上来的。 也因此,周二郎给二头二丫种的树不是在自己的山上,而是在周大郎和周三郎的山上。 这种把给自家孩子的树种到兄弟山上的情况在村里也不少,基本上,兄弟几个将来只要不闹翻就不会有纷争。 周四郎自己都是这么打算的,“我这山离家太远了,我都打算好了,等我媳妇怀上孩子,我就和三哥说一声,把给孩子的树都种在他山上。” 周五郎鄙视的看他,“四哥,首先你得先找到媳妇。” 周四郎冲他龇牙,“你等着吧,过不来多久就能找着了。而且我要是找不着,你一定娶不到媳妇。” 第181章 活化石(起点推荐票四万五的加更) 满宝已经把那株植物挖出来了,她嫌拿着麻烦,直接扯了一张大树叶包着,再用长草一绑,给挂在了她的小挎包上。 最后那株植物是什么时候消失不见的周四郎他们也不知道,不过他们兄弟几个都习以为常了。 满宝很小很小的时候,刚跑稳就喜欢去扯各种花花草草,一开始是家里大门前石头缝里的野草,扯出来后翻来覆去的看一看就扔了。 更小的时候,因为满宝最喜欢扯带花的植物,老周头还喜滋滋的炫耀了一番,认定她是花仙子转世。 但后来满宝扯的花花草草更多,连树都不放过后老周头就不再提这话了,而周家上下的人也早已习惯了满宝这样的行为。 难得进山一趟,满宝当然不愿意就这么走了,所以大家边说话边往里去,期间她扯掉花草无数,还徒手抓了几只蚂蚁,喜滋滋的抓在手心里。 周四郎看着很是忧心,他觉得家里得多给她准备一些陪嫁了,不然将来说不定真的嫁不出去。 越走越往里,脚下的土有硬邦邦的,也有松软的,满宝看着松软的地面很惋惜,“这可都是肥啊。” 她才开了个头,周四郎立即道:“想让我来这里挖土扛土是不可能的,这么远呢。” 满宝就道:“那我们拿庄稼来这里种吧,这土好肥的。” “山里这么多鸟雀,还有动物,种什么都不够它们吃的,我才不费那个劲儿呢。” 满宝正在苦思应该种什么既不被鸟雀吃,又能给他们收获的,突然科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宿主,请往里走一走。” 满宝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盯着前面的地面看,在脑袋里问科科,“咦,前面没草呀?” “没有草,但有树。” 满宝瞪着眼看前面,半响,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前面的那棵大树还是没变走。 “不错,就是这棵树。” 得,这下满宝想要假装看不见都不行了,她在心里道:“太大了,我挖不动。” 是真的很大,她眼前这片地方挺开阔的,只有零星几棵树,其中最大的一棵就是科科指定的那棵。 这附近的土或许是落叶不断积累腐化,加上阳光也足够好,所以这一片的土比起其他地方来颜色要深得多,也更加松软,人踩在上面,树枝和树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满宝跑过去一把抱住那棵树,因为太大,她都环不住,努力仰着脑袋往上看都看不到树尖。 满宝觉得,她就是有本事挖出来,也没本事完成科科要求的“不动声色收入系统”的条件。 所以她很干脆的放弃了,然后左右看,想要找一找附近有没有和它一样的,且比较小的树。 但很遗憾,因为科科的调教,她现在对生物,尤其是植物的甄别很有一手,只是扫了一眼她就知道,这附近和这棵长得一样,甚至是相似的树一棵也没有。 科科已经从震惊中回神,它道:“不用挖。” 这可是活化石级别的植物,何况它还长得这么庞大,显然年份不少了。它要是鼓动宿主挖掘收录是可以获得一笔庞大的积分,但它也一定会因为违反规定而被惩罚,其中罚积分都是轻的,要是因此造成物种死亡,它说不定还会被判监禁,甚至是格式化。 科科道:“宿主只要全方面拍照扫描,便将它生存的环境收录就可以了,如果可以收集它的树叶,树枝和果实那就更好了。” 听出它声音中的激动,满宝很好奇的看着这棵树问,“这是什么树呀,很厉害吗?” 科科道:“虽然不是很确定,但它应该属于杉科,经过扫描,我推测,就算是当下,它也属于水杉科的孑遗物种。” 满宝理解了一下,也就是说,这棵树,就算是当下也属于珍稀物种系列,很稀少! 她便仰着头看它,道:“真可怜,只有它一棵了。” 亲族都没有,或是很少了。 周四郎就站在她身后,也仰着头看这棵树,颔首道:“不错,不错,这棵树又粗又直,以后可以给你打一张好床。”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看到了,纷纷围上来拍一拍,踢一踢,觉得的确很结识,然后再把树皮一剥,看到里面的颜色,更满意了,“这个不错,剩下的还能打个箱子什么的。满宝,等五哥成年分了山,到时候也去我那里给你选一选有没有好看的树,给你多做几个箱子。” 从小就被灌输了要保护珍惜物种的满宝抱住树干道:“不行,这是稀有物种,我们要保护它。” “是啊,是得保护,”周四郎道:“回头我就和爹说一声,我们回来在树上刻个记号,可不能被人偷砍去,等你要说亲了再砍。” 满宝:“……我说的保护是保护它不被砍,要一直让它活下去。” “那我可不能保证,”周四郎道:“我又不是树娘,我怎么保证它一直活下去?万一它被雷劈了怎么办,万一它旱死了怎么办,万一它被虫子咬死了怎么办?而且树种来就是做房梁和家具的,等砍了它再种一棵就是了,干嘛要保护它一直活下去?” 因为它是稀有物种啊? 但显然,周四郎是不能理解这一点的,不过见满宝一脸的着急,且又说不清楚。他也不争辩,一脸无奈的应下,心里却决定回去就和他爹说一声,以后满宝陪嫁的床有着落了。 满宝把刚刚周五郎剥的树皮给收了,又从地上捡了不少落下来的树叶和小树枝,以及抓了一捧土,这些东西全都给了科科收录。 周四郎他们全然没发现,因为他们在这棵树的不远处发现了几丛竹子,然后刚才他们看到了一只笨重的竹鼠呲溜一下钻到了竹丛里。 竹鼠呀~~ 竹鼠看着和松鼠差不多,胖起来时很好看的,最主要的是好吃。 所以周家三兄弟对视一眼,便丢下正蹲在地上努力挖土的妹妹,蹑手蹑脚的往竹丛围过去。 等满宝终于把科科要的所有东西收起,一抬头就发现三个哥哥全都不见了,树底下就只有她一个人。 第182章 竹鼠 满宝眨眨眼,转动着小脑袋四处望了望,发现三个哥哥一点影子都不见了。 她搓了搓脏乎乎的小手,问科科:“我哥哥他们呢?” “去抓竹鼠了。”科科当时也看到了的,它补充了一句道:“竹鼠也是一句灭绝的动物,希望宿主能够收录。” 满宝没见过竹鼠,闻言吓了一跳,蹦到大树旁边,紧紧地依靠着它,问道:“竹鼠是老鼠吗?” “不是,竹鼠是属于竹鼠科,外形粗壮,宿主可以往竹丛里走一走,我扫描到那里面有许多竹鼠的。” 满宝就在地上找了一根棍子上前。 满宝挥着棍子在地上敲敲打打,偶尔高声叫两声周四郎他们,但周四郎他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林子里只有她的回声和偶尔的虫鸣鸟叫声,除此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科科指点着满宝走到竹丛里,让她去翻找在竹根旁的大洞。 它将扫描到的景象呈现在满宝的脑海中,满宝可以看到地下竹子根部不远处躺着两只竹鼠,其中一只体型非常的大,正懒洋洋的用爪子挠自己的脸。 满宝本来有些害怕的,但见它胖乎乎的,竟然觉得对方有点可爱了。 满宝蹲在洞前,不知道要怎么办,她总不能伸手进洞里抓吧? 科科道:“宿主,你可以用烟把它们逼出来,到时候我可以协助你抓捕,不过,抓到的竹鼠,你至少得收录一只。” 满宝表示没问题。 然后也不去找失踪的三个哥哥了,自己撅着屁股就在林子里摸干枯的野草。 收集了不少干树叶和干野草后,满宝就从商城里买了一根打火机,这不是满宝第一次知道这东西,却是第一次使用。 在科科的指点下,她勉为其难的点燃了火,然后把燃烧着的火放在洞口,轻轻地一吹,烟就幽幽的往洞里飘去。 满宝看得眼睛发亮,觉得烧火也挺好玩的,于是不断的往洞里添木柴和枯草。 科科并不阻拦,因为它也只会理论知识,又没烧过火,哪儿知道怎么烧合适? 于是在满宝的贪多下,才生起来没多久的火就被她折腾灭了,然后烟雾冲天而起,满宝再一扇,烟就四散开来,呛得满宝眼睛都红了。 当然,这么大的烟会往外冲,自然也会往里冲了。 没有实体,全靠扫描来“看”的科科丝毫不受影响,它看到火烟从洞口喷涌而下,洞里的两只动物躁动起来,当先那只小的便往洞口钻。 科科立即在满宝脑海中示警,叫道:“出来了!” 满宝就下意识的拿手中的木棍去遮挡洞口,结果她的棍子才放下,被塞满枯草的洞口砰的一下被撞开,直接把她的棍子也撞开了。 满宝想也不想,伸手就扑上去。 她直接扑到了地上,而手指在接触到竹鼠的那一刹那,科科将它收录到了系统里。 这一系列的动作才完成,洞口便又窜出一只更大的胖竹鼠,满宝都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跟竹鼠面对面了。 对面的满宝显然气得不轻,竹鼠的智商也不低,先直接冲着满宝龇牙,然后弓着背想要发起攻击。 科科指点她,“扑上去就抓,只要你能碰到它的身体,我就能把它拉到空间里。” 满宝表示没问题,这时候她兴奋地不行,早就不害怕了。 满宝半蹲着,因为知道她可能抓不住,所以是整个人往前一蹦,想要用身躯完成这一任务。 竹鼠早等着这一下了,她一动,它立即吱的一声窜过,直接从满宝的身下飞纵而出。 但是,满宝的衣服有那么一瞬间碰到了竹鼠,科科在那一瞬间将它收入空间。 满宝看着竹鼠凭空消失,连忙去看科科空间里的东西,见那只胖竹鼠一脸懵的待在里面,高兴了。 她知道科科的存在是不可能告诉别人的,所以她找了一根还算结识的藤蔓把竹鼠给绑了,然后拖着就往前走。 她决定去找她四哥他们了,“科科,他们到底往哪儿跑了?” 科科道:“一开始他们是往东南方向跑的,但不知道他们中途换方向了没有,建议宿主原地停留,等待他们归来。”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但满宝是能坐得住的人吗? 当然不是了,于是满宝原地玩了一下,见周四郎他们还是没回来,满宝就只能拖着竹鼠去找他们。 一边找一边嘀咕,:“他们不会是被狼叼走了吧?” 这是家里从小吓唬她时说的话,因为从小听到大,所以满宝是坚信山里有狼的。 满宝让被托的吱吱响的竹鼠安静点儿,道:“等找到四哥我们就可以回家做饭吃了,你别急呀。” 满宝越走越往里,还偶尔高叫两声,但都没有回应,她心里有些发虚,又往前走了一段,还是没发现人。 她便停下了脚步,瘪了瘪嘴,几乎要哭出声来,“科科,我四哥他们不见了。” 科科也在扫描,但它能扫描的范围就那么大,它只能安慰宿主:“宿主,不然我们掉头回去吧,原地等着更好。” 满宝吸了吸鼻子,摇头道:“不要,我要去找他们,不然我把他们弄丢了,晚上回去怎么和爹娘交代啊?” 科科暗道:谁弄丢谁还不一定呢。 满宝继续拖着竹鼠往前走,而此时,追着竹鼠一路跑远的周四郎三个正趴在地上的洞口前琢磨生火烘竹鼠。 周五郎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出口,叫道:“我把它堵上了,快生火!” 周六郎正在奋力的钻木,他们没带打火石,只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取火了,好在他们几个常玩,虽然速度慢点儿,还是慢慢把火生起来了。 三兄弟欢呼一声,立即趴在地上将烟往洞里扇…… 等三人终于把躲进去的竹鼠烘出来,又按住后才喜笑颜开的抬起头来。 然后周四郎笑脸微僵,左右看了看,问道:“这是哪儿?” 周五郎:“山里呗,四哥你糊涂了,我们今天不就是来看你的山的?” 周四郎声音有点发虚,“我知道啊,我还知道是陪着满宝来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忍不住身体一僵,抬头看向四周。 周四郎都快哭了,“所以满宝呢?” 第183章 慌乱(云起推荐票十五万的加更) 三兄弟快速的把火一埋,拎着竹鼠就往回跑,跑回到大树底下,只见底下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周家三兄弟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一个寒颤,这可是在山里! 周四郎白着脸把竹鼠塞周六郎手里,道:“马上跑回家,路上要是遇着满宝就把她带回来,要是没遇着,就回家把大哥他们都叫来找。” 周四郎和周五郎道:“我们分开找,她腿短跑不快,找着人就把她带回来这里。” 周五郎和周六郎都应下,各自跑开。 周四郎先在附近找了一圈,看到竹丛里那堆已经熄灭的火,登时眼睛都瞪大了,之前这里并没有这东西。 所以这是有人来过了? 那满宝…… 周四郎脚一软,最先想到的就是拍花子。 他一个激灵,顾不得在山里找了,冲着山下就奔去,想循着大道去找人。 周四郎一边叫满宝的声音,一边顺着山道去找,而周五郎也已经在山里吼起来了。 他找了好久都没看见人,又急又气,干脆站定,气沉丹田后朝天大吼:“满宝——” 已经走累,正蹲在地上伤心的满宝隐约听到叫声,立即从地上蹦起来,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问,“科科,你听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是,就在宿主的西方。” 满宝就原地转圈,然后问,“西方在哪儿?” 科科给她指了一个方向。 满宝撒腿就往那边跑,被绳子绑着的竹鼠只能翻滚着在地上被拖着前行。 满宝跑了好一会儿,累得走不动了就也仰天大吼一声,“我在这儿——” “满宝——” “我在这儿——” 周五郎跳着循声找过来时,满宝已经身上脸上都是泥了,没办法,她给科科挖了不少泥,当时一抬头发现哥哥们不见了,根本就顾不得把手擦干净,这一段下来,把脸上和衣服都抹了一些。 这样一番样子落在周五郎眼里就可怜得不行。 周五郎奔上来抱住她,又哭又笑,“你跑到哪儿去了,让我们一通好找。” 满宝则哇的一声哭出来,生气道:“我一直在树底下,是你们不见了。” 周五郎有些心虚,当时竹鼠从竹丛里窜过去,他们心里眼里就只看得见竹鼠了,下意识就追上去,哪儿还记得在树底下玩泥巴的妹妹? 周五郎连忙道歉,抱住她道:“都是我们不好,你别哭了,回头你打我们出气。” 满宝哭得一抽一抽的,把手上捆着的竹鼠给他,问道:“四哥和六哥呢?” 周五郎看到竹鼠有点惊讶,“你哪来的?” 再一听她的问话,顿时打了一个寒颤,瞪大眼道:“完了,老六回到家一定会告诉爹娘的。” 周五郎顾不得详问了,直接蹲下去把满宝背上,拎着竹鼠就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喊四哥。 可惜等他跑回到大树底下他们也没能听到周四郎的回音。 周五郎觉得他不能坐以待毙,于是焦急的原地转悠,半响后道:“我们给四哥留个信,然后先回家去。” 他在丛竹里翻了一下,找出一块烧到一半的木棍,找了一张宽大的树叶子就在上面写字。 满宝看着张大了嘴巴,对哦,她怎么这么笨啊,先前可以给他们留个信呀,她会写字,而周家兄弟几个也是识字的。 满宝抹了抹眼泪,自责不已,“科科,我真是太笨了。” 科科沉默着没说话。 周五郎焦急,已经满头大汗的写好了信,把大叶子压在树底下,害怕四哥看不见,他还在旁边垒了几块石头。 等做完这一切,他背起满宝就往家里跑。 一定要赶在老六回到家前拦住他,不然…… 这么一想,周五郎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 与此同时,往家里跑得飞快的还有周六郎,但他好歹还记着四哥的话,要看看路的两边有没有满宝。 所以他是一路跑一路叫着满宝的名字,偶尔看见花花草草茂盛的地方还得停下来找一找,生怕错过了满宝。 就这么一停一顿耽误了不少时间,竟然让周五郎给追上来了。 周五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冒烟,根本没说话的力气了,远远的,满宝在他的背上看到往前跑的周六郎,她立时大喊:“六哥,六哥——” 周六郎正埋头往前跑,听到声音刹住脚步,下意识的回头,就看到满宝正趴在五哥的身后冲他招手。 周六郎眼睛大亮,转身又往回跑,最后兄妹三人会师时,周五郎一下坐倒在地上,只有喘息的气,根本说不出话来了。 周六郎连忙扶住他,一边还去检查满宝有没有受伤,焦急的问道:“你跑哪里去了,我们还以为你丢了呢,吓死我了。” 满宝一边给周五郎顺气,一边找出一颗薄荷糖来给他吃。 周五郎口干舌燥,含了糖后口水分泌加快,这才感觉好了点儿,他挥了挥手道:“在山里找到的,她去找我们了。” 兄弟二人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 周六郎也跑得很急,脸色有些发白,他冲满宝伸手,“我也要吃糖。” 满宝有些心虚,觉得全因自己不够聪明,想不到留信的办法才害得大家这么着急的。 于是哥哥们此时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连忙从兜里又掏出一块糖来给他吃。 含着糖,兄弟俩的脸色慢慢好转了,周五郎喘过气,这才有空埋怨周六郎,“你跑得也太快了,不是让你两边都看看吗,万一满宝就在路两边呢?” “我都看过了,山里那么危险,我不跑快点儿告诉家里,万一满宝真被狼给叼走了怎么办?” 兄弟俩就相坐着叹气,周五郎问,“四哥呢?” 周六郎不在意的挥手道:“还在山里找呢,我没找到他,不过给他留了信。” 他道:“我怕你回去告诉爹娘,到时候我们肯定要被揍。” 周六郎也很庆幸,他们现在就在村口了,可不就差一点儿吗? 周六郎这才发现五哥手里还拽着一根绳子,然后绳子上还拴着一只肥肥胖胖的竹鼠,他顿时瞪大了眼睛,问,“这竹鼠哪来的?” 周五郎看向满宝,是啊,这竹鼠哪来的? 第184章 走失(云起推荐票15.5万的加更) 满宝骄傲的挺了胸膛道:“我抓的!” 满宝就将她怎么发现竹鼠,怎么用火把竹鼠给烘出来的事详细的说了。 周五郎这才知道原来丛竹里烧了一半的火堆是她点的,他吓得不轻,连忙去搜她的身,“你怎么带着打火石?火石呢?” 满宝一呆,没说话。 周五郎搜了一下,发现没有,就松了一口气,“丢了?” 满宝只能点头。 周五郎就严肃道:“以后你可不许再玩火了,在山里生火一个不小心烧起来怎么办?” 满宝不服气的道:“你们不也生火了吗?” “你能和我们一样吗?我们都长大了,你才几岁呀。”周五郎严肃道:“总之,你以后不许玩火儿,尤其是在山里。” 周五郎严厉,满宝只能不甘不愿的应下,看着他们的来路问,“四哥怎么还没到啊?” 周五郎也看向大路,瘫坐着没动,“再等等吧,他现在应该发现我们留的信了。” 三人坐着边说话边等人,周六郎伸手把两只竹鼠拨在了一起,他们抓的那只也挺大的,但比满宝的还是差一点儿。 两只竹鼠都胖乎乎的,周六郎捏着它们的脖子掂了掂,估摸道:“这只起码有五斤,这只最少得有六斤,比鸡的肉还多了。” 满宝拖着竹鼠走了一路,此时已经不怕它了,闻言问道:“竹鼠好吃吗?” “好吃,比鸡肉和羊肉还好吃。” 满宝咽了咽口水,有些怀疑,“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也是吃过的,不过你估计忘了。” 周二郎的口分田上大部分是竹子,里面竹子多,竹鼠便也多,每年秋冬时候周三郎都会带他们去抓竹鼠。 一年总能抓到几只,不过因为家里三个嫂子害怕这东西,所以他们都是在河边杀了拎回家的,满宝没见过活的,但一定吃过。 满宝的记性一向好,周五郎这么一说她还真想起来了,于是看着竹鼠的眼睛越发明亮,她看了看天色,有些坐不住了,“我们回家吧,杀竹鼠也要时间的,反正四哥是大人了,他肯定知道回家的路。” 周五郎一想也是,就拖着酸疼的两条腿爬起来,小声叮嘱满宝:“满宝,今天你走丢的事可一定不能告诉家里人,生火的事也别说,知道吗?” 满宝明白,狠狠地点头道:“我知道,要是让爹娘知道了,我们一定会被揍的。” 周五郎和周六郎点头,不错,满宝会不会挨揍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三个一定逃不掉。 都到了这里了,他们也不赶时间回去,满宝不再让周五郎背着,自己迈着小短腿往前走。 周五郎和周六郎则一人捏了一只竹鼠。 兄妹三人穿村而过,看到的村民都惊了一下。 正是冬日,大家整日闲着没事,有太阳时就出门晒一下太阳,所以村子里路边坐着的人不少。 看到周五郎和周六郎手里捏的竹鼠,村民们的眼睛都快要绿了。 这是肉啊,还是两坨这么大块的肉。 “五郎,这竹鼠你们上哪儿逮的啊?” 周五郎捏紧了竹鼠,道:“去我四哥的山上逮的。” “这么远啊,还有吗?” 周五郎想了想道:“应该还有吧,不过我四哥的山上只有几丛竹子,还没村口的那片山上多呢。” “金叔家这一年的运气可真好,三孩子出趟门都能得两只这么肥的竹鼠。” “是啊,满宝,又有肉吃了。” 兄妹三人在大家的羡慕声中走回到家。 小钱氏看到竹鼠就发毛,她虽然也喜欢吃,却绝对不喜欢杀,于是把头扭到一边,直接冲着屋里的周大郎喊,“大头他爹,快出来!” 周大郎难得在家睡懒觉,听到声音迷迷糊糊的出门,“怎么了?” 小钱氏就指着周五郎他们手里的竹鼠,“快拿出去处理了。” 周大郎看到这两只胖乎乎的竹鼠,顿时精神一振,高兴的上前,“哪来的?” “四哥的山上抓的。” 周大郎就接过竹鼠,还叫了周三郎一起出来,乐道:“我们到河边去杀,对了,老四呢?” 周五郎眼睛飘向他处,心虚道:“落在后面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周大郎等人也没在意,周四郎都成年了,总不会丢了。 他也没叫周五郎他们插手,和老三一起拎着竹鼠去河边杀了。 结果一直等到他们拎着干干净净的竹鼠回来,周四郎也没回来。 小钱氏已经把饭蒸上了,她看了一眼天色,蹙眉道:“都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老四怎么还没回来?” 周五郎也有些焦急,悄悄和周六郎满宝道:“四哥不会没看见我留的信吧?” 满宝也急,同样小声道:“要不我们回去找一找?” 周五郎想了想道:“你别去了,我和六弟去。” 周四郎对此一无所知,他脑海里一直是那堆烧到一半的火堆,他坚信,一定是有人出现过在那里。 顺着大道一路寻找,一直跑到白马关镇的周四郎依然没发现满宝的踪迹,他直接跪倒在地,眼泪哗啦啦的流,心里的恐惧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抹了一把眼泪,踌躇了一下,还是冲进镇里打听,如果真是生火的那个人把满宝带走,顺着路走,要么是回他们村,要么就是来白马关镇。 他们村现在人多,带着满宝走过肯定会被村民们发现,但来白马关镇就不一样了。 他得问问,有没有人带着满宝路过镇上。 等周四郎从镇子里出来,太阳都快要落到山顶上了,他双腿发颤,却不敢停歇,直接又顺着路往回跑。 他打算回山上叫上老五一起回家,叫上村子里的人一起出来找。 看着天边快要落下去的太阳,周四郎几乎是不要命的撒丫子跑,太阳可千万不要下山啊,天一黑,满宝可怎么办? 周四郎冲回大树底下,先是冲着山里喊了两声“老五”,没听见回音才四处转动起来,然后就看到了树底下的石头。 他连忙跑上去看,石头旁边压着一张大树叶,上面落着不少泥,还有不知是什么的爪子印,他仔细看了看,发现前面的字有些模糊,但后面“回家”二字却很明显。 周四郎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更深的东西,直接把叶子揣怀里就转身往家的方向跑去。 第185章 大哭 周五郎和周六郎不敢让家里知道,悄咪咪的出门要去找周四郎,结果才走到村口就看到狂奔回来的周四郎。 俩人高兴,立即冲周四郎挥手,“四哥,你回来了?” “四哥,你怎么这么慢啊?” 周四郎通红着眼睛问,“满宝呢?” “家里呢。” 周四郎就往家里冲。 当竹鼠变成一堆肉,小钱氏就不怕它了,所以把它做得特别香,满宝闻着觉得肚子好饿,所以一早就围在饭桌边不肯走。 周四郎一阵风似的从外面跑进来,看到饭桌边的满宝,直接冲过去一把将她拽起来上下打量。 满宝吓了一跳,见他头发散乱,眼睛通红,就问道:“四哥,你怎么了?” 这一声问就好像一道开关,一直怕得双手发抖的周四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那么大个人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毫无形象的张嘴就哭,眼泪鼻涕流做一团…… 旁边坐着抽烟的老周头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烟杆戳到自己的眼睛。 周家上下一干人等都被镇住了,看着大哭不止的周四郎震惊不已。 周四郎半个下午都在担惊受怕,满脑子都是满宝被抓走了怎么办,满宝落山里被狼给叼走了怎么办? 此时看到活着的,完好的幺妹,心里的恐惧终于找到了出口。 一刻不停歇跑动的后遗症也出来了,他手脚无力,手指和脚趾还微微颤抖,心里却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哇哇的大哭,一点形象也不顾。 小钱氏握着勺子从厨房里跑出来,看见他这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满宝却回过神来了,她也不嫌脏,直接张手抱住他的脑袋,小手拍着他的后背安慰,“四哥别哭,我好好的呢。” 周四郎摊开手脚坐在地上,就跟个泼妇一样仰头大哭,等将心里的恐惧害怕和悲伤全都哭出来了,他这才理智回笼,抽抽噎噎的回过神来。 对上大家目光的周四郎:…… 因为哭得太狠,他一时没能止住抽噎。 他抽了抽,抹了一把眼泪,颇有些可怜的看向满宝,“我,我怎么了?” 显然,他的大脑皮层把刚才冲进来抱住满宝大哭的画面给去掉了。 老周头重新把烟杆塞进嘴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作孽啊,这亲事更难说了。” 被他哭得走出正屋的钱氏紧拢着眉头,问道:“你哭什么?” 周四郎低着头,抖了抖,没说话。 周四郎哭得太大声,又太凄惨,左邻右舍想要装听不见都难,此时周家外面就聚了不少人,有人相问,“金叔,你家老四怎么了?” 还有人劝解,“金哥,孩子不听话拍几下屁股就行,可别把孩子给打坏了。” “是啊,老四快要说亲了吧,也给孩子留点面子。” 不怪大家忧心,这次周四郎哭的可比去年他因为赌输了钱被揍还惨,那会儿别看他哭得大声,叫得又惨,但大家都觉得他中气十足。 可这次他哭的,别说,听的人都听得出他的伤心和恐惧,所以不免多关心了两句。 老周头没想到自己还背了黑锅,气得也不抽烟了,敲了敲烟杆道:“你出去!” 让人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揍他。 周四郎心虚的要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手脚发软,竟然起不来了,他可怜巴巴的看向满宝和兄弟几个。 满宝立即护着他,“爹,四哥脏兮兮的,还是先让他洗漱吧。”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猜出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四哥可能就没看到他们留下的信,所以连忙上前扶起周四郎,一左一右的道:“是啊爹,我们先带四哥去洗漱。” 俩人连忙扶着周四郎回自己房间。 要回他们自己的房间就要出堂屋,再穿过院子回到柴房下的那一间屋子,而此时院子外正围着不少人,于是村民们就都看见周四郎被他两个弟弟扶着出来了。 大家心中叹息一声,都觉得老周头也太狠了,大过节的,怎么还把孩子打成这样,竟然连路都走不稳了。 满宝迈着小短腿也要跟上,却被老周头一把拽住,他皱着眉问她,“你四哥为什么哭?” 满宝心虚道:“我现在就去问四哥。” 老周头怀疑的看着她,“你们今天是不是去干什么坏事了?” 满宝连连摇头,“没有。” 老周头对于审问这种事不太擅长,尤其对象还是小闺女,所以在问了一句后便看向门口的钱氏。 钱氏目光沉沉的看着满宝。 满宝揪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不说话。 屋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钱氏收回目光,道:“去吧。” 满宝如蒙大赦,转身就往四哥他们的房间跑。 新房子已经建好了,但因床还没完全做好,所以此时家里并没有搬过去,周四郎依然和周五郎周六郎住在搭建的茅草屋里。 满宝钻进去,周四郎已经把脸洗干净了,周五郎正体贴的给他绑头发。 因为哭得太狠,他眼睛此时还有些发红,且有些肿,看到满宝进来,他就哼了一声问,“你跑哪儿去了?” 满宝虽然有些心虚,但觉得这事不是她一个人的错,于是道:“我正在捡树叶,一抬头,你们全都不见了,我叫你们,你们也不回答我,我就去找你们了。” 这下换周四郎心虚了,他顿了一下道:“以后你再跟我们走丢,就留在原地别动,不然我们回来一找,你又不见了,谁也找不着谁。” 满宝应下,“我当时应该给你们留个信的,唉。” 说起这个周四郎就生气,说周五郎,“留个信都留不好,那叶子都糊了。” “我哪儿知道还有鸟雀回去啄它的?”周五郎还怪他呢,“满宝是在山里不见的,你不在山里找,跑到白马关镇去干嘛?” “当时我在竹丛里看见了一堆烧到一半的枯叶,我还以为是有人把满宝抱走了呢。”只要一想到这个周四郎就忍不住打寒颤,被拍花子拍走的孩子基本上是找不回来了。 满宝要真是被拍走…… 周四郎脸色发白,问满宝,“那火是谁生的?” 满宝举着小手小声道:“我生的。” 周四郎:…… 他突然就泄了一口气,没力气说话了。 第186章 偷听(云起推荐票16万的加更) 周四郎跑得有点狠,这一停下来,不仅手脚发软,连身子都有点发颤。 他艰难的换了一身衣服,抖着手脚回堂屋。 老周头平白背了一个黑锅,正有些不高兴,看见他就问,“哭啥?” 周四郎红着脸低头不语。 老周头就忍不住拍桌子,“问你话呢,说,今天是不是闯祸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急得不行,却也想不出来好的借口。 周四郎吭哧半天,最后梗着脖子道:“没有,我,我就是伤心不行啊。” “你伤心啥,有的吃有的穿,过两天就要进新房了,你有啥可伤心的?” 满宝连忙道:“四哥没娶着媳妇。” 老周头就看了她一眼,然后横周四郎道:“不就没娶着媳妇吗,你才十八,急啥?” 说完恨铁不成钢的道:“本来你娶媳妇就难,哭这么一场更难了,你瞧你那模样,像个男子汉吗?谁家愿意把闺女嫁给一个哭包?” 老周头气得不行,逮着他骂了一顿,直到儿媳妇们做好晚食,把饭菜都端了上来才停歇。 虽然今晚有肉吃,但大家都吃得很安静,周大郎难得的对周四郎表达出兄弟爱,给他夹了一块肉。 周二郎和周三郎也纷纷对他表达友爱,都给他夹了一块肉。 周四郎:…… 周五郎和周六郎:……我们也想哭怎么办? 满宝也殷勤的把自己碗里的肉给他夹了一块,这才埋头吃饭。 提起了周四郎的亲事,晚上睡觉前,老周头就忍不住问钱氏,“之前相看的不成了,媒婆就没再介绍了?” 钱氏看了眼屏风后心虚的躲起来的满宝,道:“你还真信他们的话呀,你看老四像是着急娶媳妇的人吗?” “他年纪也不小了,的确该着急了。” 钱氏就道:“媒婆后来又提了一家,只是太好了,我不敢提,怕我们家老四配不上人家闺女。” “谁家的?” “大梨村方屠户家的小闺女。” 老周头一琢磨,自家还真有点配不上人家,“媒婆怎么提他家?总不能是他家看上了我们家老四吧?” 钱氏就道:“方家可能没看上,但方家的小闺女看上了。” 她笑了笑道:“老四长得不差,今年因为买肉他没少往大集上跑,估计是方家挨不住小闺女提,所以才和媒婆提了一句。” 当然,钱氏能猜到这点儿,也是媒婆有意无意露出来的。 虽然她没明说,但意思却表露出来了,是方家的小闺女自己看中了周四郎,人家父母耐不住孩子求,才和媒婆提了一句的。 钱氏向来有自知之明,结亲讲的是门当户对,所以她只听一听,并不打算给周四郎说方家的小闺女。 老周头却沉默了一下道:“那就找空带孩子去看一看。” 钱氏皱眉,“家境上相差得大了一点儿。” “也不大,他们方家是比较有钱,但我们周家还有读书人呢。”老周头对自家很有信心,他道:“现在几个孩子都跟着满宝认了字,这在村里乡里都是独一份。你不是想找给老四找个厉害的媳妇吗?我看方家就不错,儿媳底气足,以后老四要是犯浑,收拾起来也方便。” 钱氏就沉思起来。 满宝躲在床上,在心里默默地为四哥致哀。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溜下床跑去找周四郎告密,当然,她不会告诉他父母的谋算,而是高兴的告诉他,“四哥,娘又要给你说亲了。” 周四郎睡了一晚,状况好转,闻言打了一个哈欠问,“谁家的姑娘啊?” “这次的姐姐你一定喜欢。” 周四郎精神一振,问道:“为什么?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你见过的?” 满宝道:“我没见过,但你一定见过,她家有很多很多的肉。” 周四郎眨眨眼,问道:“什么叫她家有很多很多的肉?” “因为她家是屠户呀!”满宝道:“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爹当屠户了,那样我就天天有肉吃了。四哥,我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但你却可以实现。” 岳父也是爹呀。 周四郎就琢磨了一下,发现还真是耶,他眼睛渐渐明亮起来,问道:“哪个屠户家的姑娘?” 满宝道:“好像是姓方。” 周四郎眼睛大亮,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了,“是她呀!” 方家小娘子嘛,他熟得很! 这一年,因为满宝财大气粗,所以常给他钱去买肉,除非他去县城,不然都是去大集里买的。 而羊肉和豚肉,他更喜欢买羊肉,当然,也是羊肉更补。 大集只有两家肉摊,一家卖的是羊肉,一家卖的就是豚肉,而方家就是卖羊肉的。 有时候周四郎去买肉,方大叔不在,就是方家小娘子看摊,一来二去,俩人便也熟了些。 因为是熟人,周四郎难得有些脸红,问满宝:“你听清楚了,是方家小娘子?” 满宝点头,问道:“她长得好看吗?” 周四郎扭捏道:“也就那样吧。” 不过眼睛却亮晶晶的,他也不躺着了,干脆起床,“娘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去相亲?是我们去,还是他们来我们家?” “我帮你去问。”满宝转身就要跑。 周四郎连忙拽住她,“问什么问呀,这都是大人决定的事,咳咳,你听听爹娘是怎么说的就行。” “娘说你配不上方家小娘子,爹说可以让你试一试,说不定人家就看上你了呢……” 周四郎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行了,你不必说了。” 果然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的。 周四郎找出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换上,想了想,还是和满宝道:“要不你去问问娘?” 满宝就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周四郎挠挠脑袋,低着头跟她往外走。 满宝不靠谱,但周四郎却自己上了心,开始仔细的留意起母亲的动向来,这一留意就发现问题了。 钱氏到底还是把老周头的话给听进去了,让人请了媒婆过来一趟,俩人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媒婆就走了,然后下午她又过来了,当天傍晚,吃过晚食后钱氏就和周四郎道:“明天你和我去大梨村走一趟,买些肉回来做肉馍。” 满宝立即道:“我也去!” 钱氏低头含笑道:“好,满宝和我们一块儿去。” 周四郎有些许激动,看了满宝一眼,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 第187章 事发(云起推荐票16.5万的加更) 冬至就放假三天,这一天是最后一天。 满宝把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找出来换上,开开心心的牵着娘亲的手往大梨村去。 钱氏身体不好以后就很少出村了,不过走路也不难,只要悠着点儿,不走那么快就行。 媒婆已经和方家打过招呼,她等在大梨村村口,看到周家母子三人便迎上去,和钱氏笑道:“方家小娘子今天就在肉摊上呢,娘子到时候看一看,也让方家的人看一下四郎。” 钱氏应下。 这一次相亲依然是找了充足的借口的,只有双方都满意了才会正式来往。 这次因为是在外面相见,周四郎到底没勇气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因此穿的是自己的衣服。 不过他洗了头,一大早又仔细的洗了脸,此时神清气爽,看得很像那么回事。 不说满宝,就是钱氏都忍不住多看她这个儿子几眼。 她生了六个儿子,其中长得最好的就是老四和老六了。 不过周家人都长得不差,当年她不就是看上了周金的那张脸吗? 咳咳,钱氏脸微红了点儿,领着儿子闺女往肉摊去。 今天方家的肉摊上人也很多,不仅方屠户在,他媳妇程氏也在,他大儿子方大郎也在,方小娘子这个正主更是在。 所以来买肉的人都稀奇,“老方,今天你家怎么来这么多人?” 方屠户不自在的咳嗽一声,道:“这不是过节吗,来买肉的人多,让他们来帮把手。” 多吗? 也就比平时多那么一点儿吧,不至于来这么多人吧?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话,方屠户突然“啪”的一下将剔骨刀狠狠地插进木板里,吓了他一大跳。 被吓住的不仅是他,还有拿了钱要上来买肉的周四郎。 他被方屠户吓的激灵了一下,然后在他炯炯的目光下硬着头皮上前,“我,我买两斤肉。” 方屠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把他打量了一遍,这才把剔骨刀拔出来,问道:“买哪块肉?” 周四郎盯着那把刀咽了咽口水,道:“买腱子肉吧。” 钱氏牵着满宝的手站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 方屠户慢吞吞的割肉,问道:“你是哪个村的,我怎么觉着这么眼熟?” 周四郎还没说话,一旁等着买肉的人先哈哈笑道:“老方,你那什么记性啊,这是七里村的周四啊,他可是你们家肉摊的常客了,隔三差五就来你这买肉,你这都记不住啊。” 方屠户:…… 周四郎:…… 一旁红着脸的方小娘子上前,从她爹手里抢过刀,道:“爹,我来割吧。” 她手脚利落的先给旁边一人割了肉,收了钱后轮到周四郎时,她也磨蹭起来,没有立刻把肉割出来。 钱氏这才牵着满宝的手上前和她搭话,“小娘子可真能干,这是常给家里看摊吧?” 程氏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她立刻把丈夫挤到一边,上前和钱氏搭话,“可不是,我家里人少,就只有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她大姐早就出嫁了,家里忙不过来时她就出来帮把手。” 程氏笑道:“我之前还生她爹的气,好好的女娃,让她来看肉摊,传出去名声有碍,谁家男娃愿意和她说亲?” 钱氏就笑道:“这么知道心疼家里人的女娃,怎么会没人说亲?不就是看摊吗,这就和我们下地一样……” “可不是吗,我后来也想通了,我这闺女没别的好处,就是干活儿利索……”程氏把自个闺女夸了一遍,然后才看向周四郎,“嫂子,这是你儿子吧,长得可真俊。” 要不然她闺女也不会就看上他,非要说他。 钱氏笑道:“是啊,这是我家的四小子,他也就一张脸长得好,我家里儿子多,所以艰难些,好在他也不懒,不然我可愁死了……” 话题就这么打开了。 满宝个矮,只有肉摊的案板那么高,站在钱氏旁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于是她就看着两个母亲这么你来我往的说开了。 程氏:我家孩子少,所以别看我小女儿是个闺女,但我们家疼着呢。 钱氏:我家没别的长处,就是孩子多,而且个个都不孬,老四不是特别优秀,但也不差。 程氏:我家闺女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会卖肉看摊种地。 钱氏:我家老四能种地,能摸鱼,能做生意,嘴巴还甜,也能吃苦耐劳。 程氏:我闺女听话。 钱氏:我儿子孝顺有礼。 程氏:我闺女长得不孬。 钱氏:我儿子长得俊。 两个母亲一来一回,满宝的小脑袋转来转去,周四郎在一旁看着,生怕她把脑袋给转掉了,最后他没忍住,伸出手来一把按住她的脑袋,不让她转了。 方小娘子一直红着脸听着,也一直偷偷的注视周四郎,周四郎一伸手她就注意到了。 她目光下移,这才看到满宝。 她眨眨眼,问道:“这是……” 周四郎立即咻的一下把手收回去,小声道:“这是我妹妹。” 满宝踮起脚尖,让自己看起来更高一点儿:“……姐姐,我叫满宝。” 方小娘子对她笑,“满宝你好,你真可爱。” 可爱你也没第一时间发现我呀。 不过满宝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于是回夸道:“姐姐,你也很漂亮,四哥,你说是不是?” 方小娘子就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在两个女孩的注视下红着脸点头。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一旁的程氏和钱氏。 俩人的交流也暂告一段落,程氏有些恨铁不成钢,觉得闺女太急了,就算是看上了人家也该矜持一点儿。 钱氏对儿子也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好歹是个大老爷们,你脸红什么?你妹妹都把话题给你打开了,这时候你就该多夸人家几句啊。 不过他们不能再谈下去了,因为他们站在这里太久了,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并走过来了。 钱氏掏了钱要买肉,程氏也很干脆的从闺女手里接过刀给他们割了肉,钱货两讫,两位母亲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各忙各的去了。 钱氏把两个孩子领回家。 周四郎抓耳挠腮的想问,却又不好开口,只能频频看向满宝。 满宝还记着他按她脑袋的仇,于是当没看见。 钱氏决定回到家里再和老四详谈,所以看了他一眼道:“都是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毛躁?回到家再说。” 结果一回到家,老周头就对周四郎暴喝一声,“给我跪下!” 周四郎吓了一跳,跳起来就要反驳,结果一抬头就看到跪在院子里的周五郎和周六郎,惊天一声霹雳,他似乎想到了啥,迈出去的腿没敢跑,啪叽一声跪在了地上。 第188章 生病 满宝耷拉着小脑袋跪在周六郎的身边,老周头气得在四人面前来回走动,老周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院子里围观。 这是满宝第一次被老周头罚跪,以前她犯错误都是钱氏罚她,老周头负责求情的。 但这次老周头气得不轻,都不等钱氏动手,自己先把满宝给罚了。 当然,钱氏是不会替他们求情的,此时她就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沉着脸看他们四个。 四人沮丧得不行,但他们心虚理亏,并不敢反驳,所以老爹喷什么他们都得跪着听,老老实实的挨训。 生活总是充满了意外,满宝觉得科科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比如昨天他们以为已经瞒天过海逃过一劫,没想到今天就会东窗事发。 说起来这事全怪六哥。 周六郎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所以他的头比其他三个更低,腰也更弯。 但老周头显然不这么想,他主要骂周四郎,“你弟弟妹妹们小,你还小吗?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你竟然能把你妹妹丢在山里,得亏老天爷保佑,你妹妹没事,她要是在山里迷了路找不回来了,或是被狼给叼去……” 老周头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口生疼,几乎呼吸不上来,他气得冲周四郎踹了一脚,直接把人踹出去,喘着气问,“你让我怎么去见你……” “好了,”钱氏截断他的话,沉着脸道:“四个人,全都打十棍,老四,你最大,今天晚上不准你吃饭,就在这儿跪着!” 周四郎低垂着头不敢反驳。 满宝吓得不轻,没想到爹娘这么生气。 周二郎找了根竹条出来,周大郎悻悻,抽满宝的时候是打在屁股上,动作很轻,只让她感觉到疼,但抽另外三个时,周大郎却不这么惜力,直接抽出印子来。 显然,他也很生气。 满宝吓得哭起来,爬上去和老周头求情,“爹,我知道错了,你别打哥哥们了。” 老周头冲她哼了一声,道:“满宝,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了年都七岁了,也该长大了,这山里是有狼的,能乱跑吗?” 老周头道:“你要是被狼叼去了,就再也见不着爹娘兄弟了,它还会把你的手脚都咬掉,啃吧啃吧吃了,到时候你手没了,脚没了,连头都没了……” 老周头是怎么恐怖怎么说,满宝吓得一愣一愣的,一时都忘了给三个哥哥求情。 老周头直接伸手把她拉起来,道:“今天晚上他们三个都不许吃饭。” 满宝心有戚戚,第一次吃饭都不香了。 因为是冬天,老周头想着他们生病了还得花钱买药,因此并没有让他们跪很久,天一黑就把他们赶起来回去睡觉了。 兄弟三个饿着肚子,只能去厨房里找了点水喝,勒紧裤腰带回房睡觉。 满宝一直被老周头盯着,想要偷偷给他们塞两颗糖都不行,最后她是抽泣着迷迷糊糊的睡了。 她睡了,老周头却没睡,他沉着脸去找三个儿子。 周四郎就领着两个弟弟站在床前继续挨训。 “你们小叔就只有这一滴血脉,”老周头压低了声音道:“打小,为了让她活下来家里费了多少心力?我从小就跟你们说,要护着她,护着她,不许去危险的地方,你们倒好,直接把她丢山里了,你们是想要了我和你娘的命是不是?” 周四郎抹了抹眼泪,低着头不说话,周五郎和周六郎也不敢动。 老周头看见了,胸中的那口气总算是散了不少。 想到昨天老四回来哭成那样,估计也是怕得不行了。 这么一想,最后那点怒气总算是散了,他抽了抽烟,沉默半响后道:“以后不许再犯这样的事,行了,自己去厨房烧点开水吧。” 周四郎没想到老爹最后会来这么一句,诧异的抬头。 老周头就瞪他道:“明天你就给我去坟上拔草请罪。” 周四郎便低头应了一声。 等老爹一走,兄弟三人就溜到厨房里寻摸,周六郎在灶台的最里侧翻出了三个黑馍馍,便知道这是大嫂给他们留的,三人热了热,便一起蹲在厨房里吃了。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下半夜满宝却发起热来。 钱氏最先发现,因为满宝做梦哭了,她便起身去安慰,结果一摸发现她额头滚烫,她吓了一跳,连忙把老周头摇醒。 钱氏摸着她的额头,连忙让老周头去烧开水,她忍不住抱怨,“孩子本来没事,你非说话吓唬她干什么?” 老周头也有些后悔,“她胆子一向大,我怎么知道就吓住了?” 然后就忍不住怪周六郎,“都怪老六这个兔崽子,事情都瞒住了,结果还露出来让我知道。” 周六郎:……瞒也错,现在不瞒也是错的了? 周家孩子多,发烧是常有的事,他们不仅会常规的降温方法,比如多喝热水,盖被子发汗等,还备用退烧的药材。 在发现灌水没用,满宝出不了汗,身上还是滚烫的以后,钱氏就让小钱氏把药拿去熬了。 结果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满宝还是一滴汗都没处,温度自然也没降下去。 钱氏忍不住落泪,高烧可是会死人的,尤其是满宝这样的年纪,六岁多,还危险得很。 她对周大郎道:“去请大夫吧,如果太阳出来还降不下去,就把人送到县城去。” 周大郎连忙应了一声,拔腿就往大梨村跑去。 满宝也就这两年吃的药才少了下来,以前基本上是跟药为伍的,大梨村的大夫对她熟得很,一见周大郎急成这样,他便也不计较天没亮就被叫醒了。 连忙收拾了药箱跟他走。 到了周家,他一看,孩子烧得脸都发红了,钱氏正不断的用温毛巾给她擦额头和手心。 大夫一看,问道:“越来越热?” 钱氏点头,眼眶发红道:“前头还没那么烫,我听您的一直给她喝温水,但温度一直在上升,我也没敢敷冷毛巾,便用温水一直给她擦拭。” 大夫点头,给满宝检查了一下眼睛和舌根,再一把脉,忍不住蹙眉,“这是风邪入体,又受了惊悸所致。” 第189章 退烧(云起推荐票16.5万的加更) 这可是急症,大夫连忙打开药箱给他们取药,道:“三碗水熬成一碗水,用大火。” 这时候急,也顾不得转文火了。 大夫这才取了针给满宝针灸退烧,再这么烧下去,不死也傻了。 孩子烧得有些厉害,嘴唇发白,小身子一颤一颤的,钱氏用被子捂着她,撩开衣服让大夫下针。 老周头懊恼得不行,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 一直忙到太阳出来,满宝才紧闭着眼睛哭出声来,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声音很小,钱氏伸手往她的后背一摸,摸到了一手的水,她就忍不住哭出声来,紧紧抱着她哄道:“好了,好了,出汗了,我们满宝就好了。” 满宝难受的哼哭起来,闭着眼睛哭道:“有狼……” “没有,没有,哪有狼,娘在呢,它不敢来……” “是是是,”老周头连忙道:“爹也在呢,它一来我就敲死它,不怕不怕啊。” 大夫又看了看满宝的舌苔,道:“出了汗就好了,小心的捂着,多替换几条干毛巾,不要让她再把汗吸进去就行。” 大夫收了药箱,给他们留了两副药,一天一副,一副可以熬煮两次。 他背了药箱,这才看向老周头,“没事别吓孩子,八岁以下的孩子都难站住,本就不经吓,你还特意吓她……” 老周头一脸羞愧,点头哈腰的应是,躬身送老大夫出门,然后让周二郎用板车把人毕恭毕敬的送回到大梨村去。 满宝出了一身的汗,钱氏不停的给她喂温水补充水分,到最后,满宝的头发都打湿了,难受的直哼哼,伸着小腿就要把被子蹬掉。 钱氏哪敢让她踢被子,紧紧地捂住道:“再等等,等不出汗了娘给你换衣裳。” 然后要喂她喝水。 满宝喝了很多水,不想再喝了,就把脑袋偏到一边,小声的哭道:“不喝了,不喝了。” “再喝一点儿,”钱氏道:“出了这么多汗呢,你的烧还没全退,得再喝一点儿。” 满宝不乐意,紧闭着嘴巴不喝。 科科就忍不住道:“建议宿主喝水,你现在体温还有三十七度八,你之前一度烧到三十九度八,这是非常危险的。” 一直到现在,科科都还心有余悸,生怕宿主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夭折,中途她一度失去意识,科科已经在商城搜索了退烧药,只待宿主的生命体征触发警戒值就代替她购买药物。 好在情况没恶化到那个地步。 因为未来药物与当下的科技相差较大,哪怕只是一粒退烧药,所需的积分也是庞大的。 宿主现在的积分虽然买得起,但事后她一定会心疼得不行。 因此科科直言道:“如果宿主不能退烧,造成病情反复,过后恐怕只能购买商城内的药物,你知道一粒退烧药要多少积分吗?” 科科非常干脆的把搜索页面展示出来给她看。 紧闭着眼睛的满宝睁开了眼睛,委屈巴巴的看了一下积分后从床上爬起来,在钱氏的帮助下把碗里的温水都喝了。 钱氏虽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又听话了,但这也是好事,她高兴的轻声哄道:“我们满宝真是听话的好孩子,喝了水一会儿就好了。” 还没满七岁,满宝就觉得自己要操心花钱的事了,真的是太大人了。 难得一次不想长大的满宝伤心的又喝了半碗水,然后就捂着肚子表示要尿尿。 钱氏就用她的大衣把她包起来抱着去,等阳光能够透过窗户照进来时,满宝的烧总算是退了。 钱氏容许她在屋里洗了一下澡,然后就把她塞被子里,不敢让她受一点冷。 连早食都是在床上吃的。 或许是因为满宝从小就体弱,或许是被她这次生病吓到了,周家上下对她都很小心翼翼。 特意给她熬了瘦肉粥,却不许她下床,一直到吃晚食的时候,确认她真的可以活蹦乱跳了,这才让她到堂屋门口站了一会儿。 但没过多久,吃了晚食她又被塞回屋里了,第二天,她依然没能去学堂。 于是白善宝提着一盒点心来看她。 怕给白家小公子过了病气,钱氏没让白善宝进屋,而是让他们隔着一扇窗户说话。 白善宝正好看到小钱氏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去,他颇为同情的和满宝道:“你真可怜,还要吃几天药呀?” 满宝记忆中对吃药却是习以为常的,道:“我觉得我好了,但我娘他们就是觉得我没好,不过我的药也只有到今天的,明天我一定要去学堂。” “要是他们不放你出门怎么办?”白善宝显然深有体会,“他们会把你关在屋里的。” “那我就逃出去,到时候你帮我吗?” “好呀,”白善宝兴奋起来,问道:“你要怎么逃?” 可惜他们还没来得及计划,小钱氏就端了药汁到床前了,满宝只能先喝药再和他商量逃跑大计。 可惜了,第二天不等满宝逃跑,钱氏先提了送她去上学的话,“你请两天假了,今天也该去上学了。” 不用逃跑也能去上学,满宝和白善宝还是有些失望的,不过经此一事后,满宝听话了许多,惋惜只放在了心里。 虽然实际上只烧了一天,但周家人还是不敢轻忽,一直认真执行大夫的叮嘱,不给她吃腥辣,油腻的东西,于是一连一旬,满宝虽然吃得精细,但肉只有瘦肉沫,更多的是青菜,这让一年来没少吃大肉的满宝难过不已,连每天早上讨厌的鸡蛋水都显得好吃起来了。 就连庄先生都觉得小徒弟脸色苍白了许多,在学习上都格外关照,一连好几天都没给她布置作业。 等她终于脸色红润又或活泼乱跳起来后,家里才放松了这方面的管制,而她也终于有机会问一问五哥,他们到底是为什么东窗事发的。 周五郎就看向周六郎。 周六郎扭捏道:“这事说起来就长了。” 周四郎翻了一个白眼道:“长什么长,就我们出门半天的功夫,能长到哪儿去?” 他对满宝道:“不用问他了,大圆都跟我说了,这小子出去吹牛,说他怎么怎么抓住了竹鼠,别人不信,他就说连你都能自己抓住一只竹鼠呢,他能不抓住?” 第190章 定亲(起点推荐票五万的加更) 竹鼠好吃吗? 那是一定的,连怕它的小钱氏都觉着它比鸡还好吃,更别说村民们了。 但这东西并不好抓,尤其是在竹林里,它呲溜一下就能消失不见,竹洞,地洞,它都能钻,速度还快。 除非他们运气好,正好能和周四郎他们一样把它们堵在一个浅层或单口的洞里。 那天周五郎他们拎了两只竹鼠回来,第二天村民们就跑到山上的竹林里找竹鼠了,结果翻了一个上午连它们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们就只好下山了,下山看到周六郎正跟他的小伙伴们一起玩儿,便把他招过去说话,问一下他们是怎么抓的竹鼠。 周六郎今年才十三岁,正是牛皮吹破天的年纪,奈何人家不信,他一急,就把满宝自己抓了一只竹鼠的事给透露了。 村民们更不信了,满宝才多大啊,在山里跑迈得开她那小短腿吗? 这一质疑,周六郎就把他们怎么去追竹鼠,回来怎么找到满宝,满宝手里拴着一只竹鼠的事全说了。 当时老周头就站在人群之后,一开始听他儿子吹牛皮他还听得津津有味,听到后面才不得了。 到现在,不仅周四郎和周五郎怪他说漏嘴,就连老周头都怪他大嘴巴。 觉得要不是他大嘴巴让这件事东窗事发,他就不会罚满宝跪,还拿竹条抽了她,那她就不会风邪入体;他也不会吓唬她,那她就不会惊悸,也就没有后头满宝发烧的事。 所以老周头气得不行,一连五天都让他跟着周三郎下地开荒。 不,是周家所有兄弟都被连累,全都叫老周头赶出去给老三开荒了。 周三郎已经确定要开一块地,从冬闲下来后就开始去地里割草挖树捡石头。 当然,周大郎几兄弟闲下来的时候都扛着锄头去帮忙的,但去的时候也不多,因为家里正沤肥。 明年家里要增加二十亩的地,需要的肥料多了许多,所以说是冬闲,但并没有哪一天是真的清闲的。 他们需要大量的沤肥,所以最多是兄弟几个接过周三郎的活儿,让他可以去开荒而已。 但老周头一生气,干脆不让他们猫冬了,每天恢复了天没亮就起床,干完家里的活儿,上午去沤肥,下午就去地里帮老三开荒。 明明是冬闲,过得却比农忙时还累。 不仅周四郎几个小的,就连周三郎这个获益的正主都觉得有点儿吃不消。 但老爹正在气头上,显然没人敢不听话。 于是,时间呲溜一下过去,等他们把那块荒地整理出来,还都锄了一遍,洒下肥料养地时,小年都快到了。 然后,周四郎要定亲了。 生活充实,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的满宝听见娘亲说要准备定亲的彩礼时都惊呆了。 她瞪大眼睛问,“娘,我四嫂是谁?” “就是方家的小娘子,你见过的,不记得了?” 满宝惊呆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说定的,我怎么不知道?” 钱氏乐,“又不是你娶媳妇,干什么还让你每一个步骤都参与?你四哥知道就行了。” 满宝就看向周四郎,见他一脸的喜色,就问道:“四哥,原来你一直知道啊?” “知道啊,”周四郎瞥了她一眼道:“要不是因为你生病,其实我们早就定亲了,说不定我们还能赶在年前成亲呢。” 钱氏就瞥了他一眼道:“你当成亲是过家家呀,一说定就能办酒席了?去去去,别把事儿都推你妹妹头上。” 但其实这事跟满宝还真有点关系。 当时两家一起相看,方家对周家是勉强满意,但耐不住闺女对周四郎是很满意,于是就没回绝媒婆。 而钱氏对方小娘子也很满意,觉得那闺女大方,胆子也大,拿的定主意,于是便和媒婆露了口风。 一个没拒绝,一个则是有意,媒婆便知道这事八成能成,于是两边跑得更勤快了一点儿。 满宝生病那两天,钱氏抽不出手来,但满宝病一好,钱氏就又领着周四郎去了一趟大梨村。 这一次却是光明正大去说亲的,钱氏和程氏把两家的情况正式摆出来说清楚,算是正式定了意向。 再之后,周四郎就可以经常去方家表现了。 不过因为老周头发威,他很少能抽出时间来,都是隔两三天才能去一趟大梨村。 或是找方小娘子在路上走一走,或是去方家干活儿。 作为待考察的准女婿,去岳家干活儿也是考察之一,这是当下约定成俗的规矩。 至少在村子里是这样的。 等方家足够了解周四郎这个人,周家这个家庭后才会决定到底把不把女儿嫁给对方。 不过能够走到这一步的,除非男方的表现实在是差劲儿,不然一般都能成。 不过那段时间周家兄弟几个都是早出晚归的,而满宝又沉迷于课业不能自拔,所以对这些事并不知道。 她并不知道她出于愧疚给四哥的糖果最后都被他送到了方小娘子手里,成为了未来四嫂的甜蜜零嘴。 经过一个来月的考察,方家终于在媒婆第二次上门提亲时同意了周家的提亲,正式确定了日子下定。 所以接下来,周家就要准备好彩礼了,然后才选定日子成亲。 不过钱氏估算了一下,觉得年前成亲的概率不大,而年后…… 钱氏想了想道:“没有让新媳妇赶着春忙前进门的,所以我的意思,还是等春种过后再娶亲,也让小娘子歇一歇。” 老周头点头,“那就在五月选个日子,那会儿春忙过了,天气刚热,新媳妇进门能有两个月的适应时间。” 这件事自然是家长做主,大家都没意见的。 钱氏的打算通过媒婆传到方家,程氏都忍不住和方屠户道:“周家还真是厚道人家,虽然周四差一点儿,但公婆明理,以后二妞的日子也能好过点儿。” 方屠户点头,满意的道:“当初二妞一说她看上了周四,我就叫人去打听过了,他们家三个媳妇,都没有赶着过年前后进门的,全是秋收过后就进门,我们家二妞是没赶上好时候,不过这个日子也不算差了。” 第191章 一起玩儿 他道:“周家宽厚,我们也不为难他们,彩礼就要三两银子,我们留下二两,剩下的一两给二妞带着,我们再把陪嫁给她带上就差不多了。” 乡下有句俗语,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宽厚一点的人家,会赶在冬至前娶媳妇,那样新媳妇进门好歹能轻省两个月,等过了年就忙起来了。 但也有日子不凑巧的,一是没选着好日子,二是像他们两家这样说亲晚的,大多数都会赶着年前成亲,别看现在是小年了,但乡下不讲究,只要彩礼拿得快,三天办完酒席都是正常的。 那样开春家里就多了一个劳力,正好春忙。 有的人家刻薄,哪怕说亲早,也会特意把时间压到小年前后成亲,一是省了前面的口粮,还能赶在春忙前成亲。 更刻薄的人家,会选择在年后的正月里成亲,新媳妇一进门就是春忙。 说真的,他们说亲得晚,而周四郎年纪不小了,方家还真担心周家选择在年后成亲,那样二妞一进门就要下地,还得适应公婆妯娌的新生活。 周家能主动将日子延后到五月,说明很为他们着想了。 周家宽厚,方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家,双方通过媒婆一来一往,定亲的细节就敲定了。 在当下,三两银子的彩礼不算少,但也不算多,以方家的家境,只要三两算是少的了。 钱氏计算过,除了彩礼,还有酒席及一些成亲所需的礼,统共下来五两就差不多了。 本来,在周四郎赌钱后,她预计给他娶一个好媳妇的花费是七两到九两之间的。 没办法,新郎质量太次,就只能用彩礼补上了。 好在周四郎到底没在这点上坑家里,靠他那张脸和那张嘴骗,哦,不,是找到了方小娘子这一优质新娘。 公中现在是没这份钱的,尤其是在家里搬进新房以后。 满宝病好后没多久,老周头找的木匠终于把定制的家具都给做好送来了。 每个房间都放了一张床进去,小钱氏他们也用买回来的布料做好了被面,塞好了棉花,加上周二郎编织的一些竹制家具,往里一摆,家里便选了一个好日子进新房了。 当然是办酒了的,老周头因此收了一波礼钱,不过礼钱和酒席所费的钱基本持平,所以他既没有亏损,也没有盈余。 所以本来只有两百多文的钱盒子还是只有两百多文。 因此给方家的三两彩礼是和周喜借的钱,同时钱氏还多借了二两,以备五月的酒席。 因为一直到秋收,她估计家里都不会有大笔的进项。 这笔债务,虽然老周头一直嚷着让周四郎自己还,实际上却不可能。 而在小年下定的前一晚,老周头也就此事开了个家庭会议。 “老四是不成器,去年输了十五两银子,但今年他都还回来了,他欠你们的那些钱也都在我们这里,之前建房子全都拿出来了。”老周头道:“这部分账算我和你们娘的,以后等公中有钱了,我再还给你们。” 没人有意见。 老周头继续道:“虽然我说老四娶亲的钱得他自己还,但你们娶媳妇都是公中出的钱,没的到了他这儿就例外,所以和喜拿的这五两银子也是我和你们娘还。” 周喜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话。 老周头就看向周四郎道:“娶了媳妇就是大人了,说不定啥时候就当爹了,干活儿卖点力,心里也要有成算些,再这么吊儿郎当的,我抽你。” 周四郎低低地应了一声。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因为钱盒子的钱少,这个年过得有点淡,为了省钱,钱氏革掉了很多必要的支出。 比如肉。 以往过年,除了去年因为周四郎赌钱输掉家底以外,钱氏都会购买一批肉做腊肉。 不仅可以家里吃,也能拿去走亲戚。 今年和去年一样,家里都没买肉。 不过和去年也不一样,今年虽然依然少了许多好吃的,但大家却很高兴,因为住进了新房子呀。 尤其是满宝和一众小的,简直每天都跟过节一样高兴。 她搬进了自己的新房子,老周头拿了她的钱虽然没给她打一张超大的床,但也打了一张正常大小的,比现在满宝睡的这张自家搭建的简易版小床要好太多了。 满宝忍不住在床上打了两个滚,然后才去看房间的摆设。 周二郎每天都在努力的做竹编,除了可以拿到集市上卖的竹篮,簸箕之类的,还有就是家里能用的了。 比如满宝的房间里就放了一张竹屏,将内室和书房隔开。 因为知道满宝喜欢各种花花草草,周二郎还让她在竹屏上作画,晒干后才放进房间里。 除此外,老周头给她打了一张梳妆台和两把椅子,一把放在梳妆台前,一把则放在书桌前。 书桌也是老周头花钱请木匠打的,他老早就开了家庭会议宣布,以后这些东西都是满宝的陪嫁。 可以说,满宝的房间是花销最大的,也是家具最齐全的。 周大郎和周二郎还用竹子给她造了一个三个格子的书架,就放在书桌旁边。 然后还拿竹子给她编了两个箱笼,可以放衣服和各种杂物。 当然,竹编的东西自然是比不上木质的,但对于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尤其是一个六七岁的小闺女来说,这些东西都很珍贵。 总之满宝高兴得不得了。 于是哪怕过年只能吃几顿肉,她也每天快快乐乐的, 快乐得她都忘了避嫌,每天和白善宝一起跑上跑下,连大年初一都凑在一起满村子窜着拜年,然后收了一大堆的红包。 当然,村民们包的红包里大多只有一文钱,但满宝也很高兴就是了。 然后一高兴,她就跟在白善宝屁股后面一起去白家拜年了。 白老爷当然不会给他们只包一文钱,他给俩人的是一个精致的荷包,荷包里包的是印着进士及第的金裸子。 满宝当时没留意,她就觉着荷包特别好看,还仔细的看了看呢。 白老爷很喜欢满宝,觉得她是个很聪明的小孩儿,因此特意把二儿子拎过来,郑重其事的交给俩聪明小孩道:“你们要带哥哥玩啊,别把他落下。” 白善宝和满宝才收了礼物,虽然很不想和这个有点笨的同窗玩,但还是拍着胸脯和白老爷表示,他们会和他友好玩耍的。 第192章 礼轻礼重 不仅白老爷给了他们压岁钱,白老太太和白太太也给了,拿人手软,哪怕满宝和白善宝年纪还小,他们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了。 于是收了礼的俩人一左一右牵住白二郎的手,拉着他一起去玩了。 白二郎勉为其难的跟他们往外跑,到了外面就问,“你们玩什么?” “我们要去找长在腐叶和粪粪上的蘑菇,把它移到我家的肥堆里,让它们开出更多的来分解肥料。” 白二郎惊呆了,“这有什么好玩儿的?” 白善宝道:“好玩呀,哪怕是连着它生长的泥土一起挖了移栽,也不一定能存活的,我和满宝在比赛,看谁找到的更多,移栽的存活率更高。” 满宝点头,“也就前两天下了一场毛毛细雨,山上这样的蘑菇才多点儿,不然平时很难找的。” 白二郎就甩开他们的手,道:“我不跟你们玩了,我要去跟我的朋友玩捉迷藏。” 白善宝鄙视,“捉迷藏有什么好玩的,我一找一个准儿,你肯定又要躲到草垛里面去。” 白二郎瞪眼,“你怎么知道?” 满宝哈哈笑道:“十次捉迷藏,你有九次是躲在那里,还有一次是直接没藏好,我们都知道。” “胡说,他们就不知道,他们经常找不到我,草垛也有好几个的。” “那是因为他们笨,”满宝道:“看一下草垛旁边哪里有散出来的稻草就知道你们躲在哪里了,哼,你们每次都躲在草垛里,一点儿也不好玩。” 双方道不同,直接就在村口分道扬镳了,白善宝还和他道:“可不是我们不带你玩儿,是你不想跟我们玩的,你可不能和叔父告状。” “我才不会告状,谁告状谁是小狗。” 于是双方达成共识,分开玩耍。 白善宝和满宝手牵着手往村口的山里跑去。 当然,那不是大山,就是个山丘,因为上面没开荒,且有各种好看的花儿和野果备受村庄孩子们的欢迎,大家经常喜欢去那里玩耍。 且不少人家的菜园就在山脚不远处,因此大人们从不拦着孩子们上去玩儿。 满宝家今年开了三个肥堆,其中有两个就在山脚下,他们开荒的那三块地旁边。 为了比赛,她和白善宝一人分了一个,积极的从各处搜罗那些蘑菇,然后把他们移栽到肥堆上。 找到的这种分解类的毒蘑菇,已经收录过的满宝照着词条尽量让它存活和培育出更多的菌丝及孢子;没有收录过的,她就喜滋滋的分出一株来给科科收录,坐等积分和词条。 白善宝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成就感,就和种植姜块一样,每找到一株他便收获一份快乐,而移栽过去的蘑菇存活,又收获一份快乐。 如果能一觉睡醒发现一株蘑菇的旁边长了更多的小蘑菇,那就更快乐了。 也因此,白善宝最近很热衷蹲在肥堆旁边观察它们是怎么越长越多的,一点儿也不嫌弃这臭臭的肥堆了。 白善宝尚且如此,满宝收获的快乐就更多了。 这让周家上下一众人等很不理解,那肥堆到底有什么可看的,这俩孩子干嘛这么热衷把这些不能吃的蘑菇伞移栽过来? 不过虽然不理解,但也知道他们对这东西很看重,周大郎他们在沤肥的时候就会下意识的避开他们移栽的蘑菇,不损坏。 刘氏也很好奇,特意把孙子和满宝叫来问了一下,得知两个孩子是因为“蘑菇可以分解腐叶等难以分解的物质,加快沤肥”便沉默了一下,前半句她有些没听懂,但后半句她听懂了,而且他们的目的显然是最后这半句。 刘氏本来还以为这就是个简单的游戏,没想到他们还有这样的目的。 她忍不住好奇,“这话是谁告诉你们的?”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看向满宝。 满宝也抓了抓脑袋,道:“没谁告诉,这不是眼睛看得见的吗?” 白善宝一想也是,点头道:“是啊,眼睛看得见的。” 刘氏便不知道该问什么了,她从来不拦着孙子顽皮,何况这种顽皮还和传统意义上的孩子顽皮不一样。 因此她只能笑一笑,然后让两个孩子继续去玩。 今年过年庄先生给他们放了一个很长的假期,从小年这天一直到过完元宵。 前段时间被拘着读书,两个孩子根本没时间玩,或许是被拘得很了,一放假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不可收拾。 满宝的东西一直都是自己管着的,从她很小的时候钱氏就不问她要压岁钱了,因此钱氏一开始并不知道她从白家收了“厚礼”,一直到正月里的某一天,满宝因为喜欢金裸子的样子,要用各色线做成一个镂空的结把它放在里面挂在床头,钱氏这才知道的。 此时都初五了。 钱氏吓了一跳,这可是金子! 虽然一个金裸子并不大,只有几分,可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依然贵重得不行。 尤其是它制作的工艺。 钱氏看过后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和满宝道:“我们得给白小公子和二公子回礼,满宝,你把这金裸子给娘亲可以吗?” 满宝问道:“娘,你要回送给他们吗?” 钱氏叹息道:“这太贵重了。”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觉得这样不好,可为什么不好她又说不上来。 她就捏着好看的金裸子不肯给。 老周头也看到这些金子了,他眼睛亮晶晶的,见妻子看过来,就轻咳一声,严肃道:“是有点贵重,但这是对我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在白家,人家可不在意这点钱。” 钱氏皱眉。 老周头就连忙道:“我们也给两位公子压岁钱了的,虽然比不上他们两家给满宝的,但礼轻情意重。” 他还是很心水这些金裸子的,打算过后和满宝谈一谈。 满宝点头道:“是啊,礼轻情意重。” 见闺女跟她爹一样,一直抓着金裸子不放,就知道她是拿不到了。 钱氏就忧愁的叹了一口气,想着家里还得准备一些礼还给白家才行,不然这相差得也太大了。 第193章 斗富 然后周家的家境摆在那里,钱氏能送的礼实在有限。 第二天,钱氏让小钱氏去做豆腐,然后给白家送两份过去。 小钱氏和两个妯娌做豆腐很熟练了,自从学会做豆腐后,她就隔三差五的做一次,不仅家里可以吃,村子里的人还会拿豆子跟她换。 碰到周二郎去大集上卖竹编,还会带上一些去集上。 毕竟冬日里菜少,豆腐实在是一道不错的菜。 当然,挣钱是不可能挣到的,基本上都是用豆子换豆腐,一斤豆子换两斤豆腐。 至于家里豆子多了怎么办,那自然是拿到县城粮铺去卖了。 不过因为懒得走山路,至今家里的豆子还没拿去过,都堆在房间里没动。 所以要说钱家此时最不缺的是什么,那就是豆子了。 送了一天豆腐,第二天钱氏又挑选出了一些还不错的山药给白善宝带回去,第三天则是做了不少的芝麻糖给白家送去。 白家一连三天都收到了礼物,刘氏还罢,白老太太却忍不住问,“这周家大娘子是不是有事要求我们呀?” 白太太也这样想。 刘氏却笑道:“估计是我们给满宝的压岁钱被她看到了,周家大娘子别的都好,就是太多礼了。” 白老太太这才想起这事,忍不住笑:“我们家的二小子也拿了他们家的压岁钱了,说起来也不少呢。” 白太太也笑,“是啊,足足有八个呢。” 成了亲的都要给孩子发压岁钱,周家必须得给压岁钱的,不多不少刚好八个。 等周四郎成亲,明年就是十个了。 虽然每一个红包都不多,只有六文钱,但八个加起来也不少了。 尤其白家人都知道,村子里乡亲们过年包红包,不论亲疏都只有一文钱,周家给白二郎的红包每个都有六文钱,显然是特意包的,这就很多了。 白家当然不会想着周家要出和他们家一样的红包,毕竟家境摆在那里。 不过…… 白太太好奇,“这都初九了,怎么周家大娘子才知道?他们家孩子的红包她不收着吗?” 别看白二郎得宠,白家又有钱,他的红包还是白太太收着的,白二郎身上的钱并不多。 所以对于他收了多少红包,白太太心中都有数。 刘氏就笑道:“他们家养的这个小女儿不一样,听说很小的时候她就自己拿着自个的红包了。” 也是因为这个,去年白善宝就不愿意把大额的红包给郑氏拿着了,打滚要自己拿。 包括今年他卖给家里姜块的钱,刘氏估摸着他攒了不少钱,毕竟他不像满宝要买肉。 不过刘氏乐得让他自己管理。 白太太听了,也兴致勃来,晚上就悄悄和白老爷提了,也想让白二郎试着自己管理自己的压岁钱,“你不是常说善宝和周家的小姑娘聪明厉害吗,要不也让二郎自己管压岁钱试试。” 白老爷道:“给他?他能全买了糖吃信不信?” 白太太就道:“村里也没卖糖的地方啊,我看是你多虑了,让他和善宝学,把钱存着,以后也去县城里买书和纸笔。” 婶娘可是说了,善宝现在体贴得很,他存下来的钱基本上都只花在买书上。 白太太当然也想自个的小儿子这么贴心。 白老爷无可无不可,敷衍的点头道:“随你吧。” 于是第二天,白二郎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春天,他娘竟然把他今年收到的压岁钱都还给他了。 白二郎抱着盒子,忍不住激动的拥抱了一下他娘,然后抱着盒子就跑了,让有许多心里话想和他说的白太太阻拦不及。 算了,等他玩回来再说吧。 白二郎的压岁钱多吗? 那一定是很多的,至少比白善宝还多。 因为罗江县里不仅有他的外祖家,还有他爹的很多朋友,过年出去转一圈,收压岁钱能收到手软。 白老爷和白太太也会给他包压岁钱,虽然给出去后就要收回来代为保管,但现在,这些钱全都到了他手里。 虽然村子里没花钱的地方,白二郎依然兴奋的抓了一把钱带上。 他要和小伙伴们炫耀,尤其是白善宝和满宝那两个穷光蛋。 没错,在他看来,白善宝和满宝就是穷光蛋,毕竟他们可是要夏天去拔积雪草,秋天去卖姜块的人。 于是,在学堂不远处的路口,白二郎从荷包里把钱都倒出来给白善宝和满宝看,炫耀道:“怎么样,你们有钱吗?” 满宝一点儿也不羡慕,道:“我也有。” 她的压岁钱都是自己收着的,除去那五个长得很好看的金裸子,其他都是铜钱,其实也有不少的。 村子里每个已经成家,辈分在她之上或平辈的,都会给她一文压岁钱,包括家里给的,去舅舅家拜年得的…… 满宝也从自己常挂着的挎包里把钱袋子拿出来,都不用倒出来,摇一摇就知道比白二郎带来的要多。 只有没带钱在身上的白善宝沉默的看着俩人:…… 白二郎不服气,道:“我还有银子呢,你等着,我把我的钱盒带来。” 说罢转身就跑。 白善宝一听,也道:“我也有钱。” 他要拉着满宝跑回自己家,和白二郎道:“你把钱盒子带来我家比。” 满宝一听,就道:“我也有钱盒子。” 科科立即阻止她,“宿主,你不能这样把钱盒子带出去,你的挎包装不下你的钱盒子。” 所以不能假装从挎包里把钱盒子掏出来,白二郎或许是傻子,但白善宝不是。 满宝就甩开白善宝的手,转身就往她家跑:“你等着,我回去拿钱盒子。” 满宝得的五个金裸子最后还是没被老周头骗去,因为她真的很喜欢这五个好看的金裸子,连娘亲都没舍得给,更别说给老爹了。 满宝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钱盒子从科科那里拿出来,转身正要跑出去,看到床头挂着的五个好看的金裸子,立即爬上去把它们摘下来,这才往外跑。 于是三个孩子齐聚白善宝的书房,一起把自己的钱盒子往前一推,开始斗富! 第194章 买卖游戏 过年前,满宝已经靠着和五哥合作往县城里卖糖攒了一部分钱,虽然不多,但全都是铜板。 加上过年得的压岁钱,虽然不能在财富上碾压两个小伙伴,却可以在重量和数量上碾压。 她一打开,里面除了打扮漂亮的五个金裸子外,其他的都是铜板。 别说,七八百个铜板放成一堆还是挺震撼的。 相比之下,白二郎的钱盒里就显得有些小了,但他的盒子里除了有限的铜板外,更多的是银块,银裸子和金裸子。 但白二郎也不傻,看看自己的钱盒,再看看满宝的钱盒,都不带数的,直接道:“我的钱比你的多。”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得意的冲他们看了一眼,这才打开自己的钱盒。 虽然他的压岁钱没有白二郎的多,但他攒得多呀,以前他的月钱是自己拿的,在老家的时候,他还能往外花钱,自从定居七里村,他就是想花钱都得等到去县城的时候。 加上从前年开始,他就坚持自己的压岁钱自己拿,加上和满宝做些小生意赚的钱,尤其是卖姜块赚的钱,他的钱盒子里放着一大堆的银块。 都很小,但堆了不老少,最上面的是他最近领的压岁钱。 满宝哇的一声,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哇起来,羡慕得不得了。 白善宝越发得意,“我还有很多玩具呢。” 他转身跑到自己的房间里,很快就拖来一个大箱子,打开给他们看。 满宝和白二郎凑上去,惊叹不已,这里面有很多玩具他们两个见都没见过。 白善宝得意起来,“这些都是我舅舅们寄给我的,你们有吗?” 满宝摇头:“我有糖。” 白二郎羡慕得不得了,伸手就要拿,被白善宝一把拍掉,“我还没玩过呢,不给你玩。” 白二郎伸手就要抢,“我就要玩儿。” 满宝觉得他很无理,加上白善宝和白二郎,她当然是跟白善宝更要好,于是就帮他护住游戏,一边还大声道:“你不是好孩子,不可以抢东西。” 白二郎又气恼又委屈,眼睛就红了,手上越发用力,抓住一个玩具就使劲儿的朝自己这边扯。 对方到底比白善宝和满宝年纪大,力气也大,很快就把白善宝和满宝推倒在地,将玩具抢到了手上。 他要是现在跑了,白善宝肯定是追不上的,奈何他抢了玩具,竟然贪心起来,看了一眼大箱子里的玩具,很干脆的又伸手去扒拉其他他觉得好玩的玩具。 白善宝气疯了,从地上爬起来就去推他。 满宝也气坏了,跟着他一起上前,俩人推了一把白二郎,白二郎仰倒在地面上,但怀里却紧紧地抱着一怀的玩具,死也不肯松手。 白善宝错眼间看到他丢在一旁的钱盒子,便爬过去把钱盒子扒拉过来,叫道:“你抢我的玩具,我就不把你的钱盒给你了。” 满宝也停手了,快速的将白善宝和自己的钱盒子扒拉到自己的身后,紧紧地护住,然后瞪着眼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抱着玩具,只勉强露出一双眼睛。 他犹豫了一下后道:“那我不要钱了,我要你的玩具。” 白善宝当然不答应了,他虽然喜欢钱,但更喜欢玩具,见白二郎死活不把自己的玩具还给他,白善宝张嘴就要大哭。 满宝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连忙拉了他道:“我们把各自的宝贝拿出来交换吧,就用钱买好啦。” 白善宝哭着道:“我不要卖我的玩具。” 满宝就当着白二郎的面附耳过去小声道:“别怕,买卖要自愿,他看上了,你就说不卖,先骗他把玩具放下来。” 白善宝觉得她说得对,于是转头和白二郎道:“我们做买卖游戏,我把我的玩具和宝贝都摆出来,你也回去拿你的宝贝,满宝也摆自己的宝贝,你想要就出钱买。” 白二郎眼睛一亮,觉得这个游戏很好玩。 他试探性的把玩具放下两件,问道:“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 白二郎:“撒谎是小狗。” 白善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好,谁撒谎谁是小狗。” 白二郎就把怀里的玩具都放下,见白善宝和满宝都坐在地上仰头看他,而没有动手抢玩具,他便高兴起来,“那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拿玩具。” 满宝见他跑了,立即和白善宝一起把玩具收起来。 白善宝将箱子合起来前犹豫了一下,“我不想变小狗。” 满宝挠了挠脑袋,“那怎么办?” 白善宝就看着自己的玩具箱犹豫了一下,最后转了转眼珠子道:“我把我最喜欢的玩具收起来,剩下的拿来卖。” 满宝觉得他不愧是方圆百里内比她聪明一丢丢的孩子,想的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两个小伙伴通力合作,将白善宝最喜欢的那些玩具都收了起来,这样一收,发现留在玩具箱里的玩具不剩几件了。 毕竟,这些玩具是过年前才送过来的,白善宝还没玩多久呢,基本上每一件都很喜欢。 满宝就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有没有旧玩具?” 白善宝眼睛一亮,狠狠地点头道:“有呀,你等着。” 满宝当然不可能等着了,她跟在他屁股后面到处跑,从书房的角落里,他的房间里,以及院子里找到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被放进了玩具箱里。 里面甚至还有他去河边找到的漂亮的石头,在他看来,这些都是玩具。 满宝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 跑着跑着,俩人都嘻嘻哈哈的笑起来,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玩的游戏。 于是满宝道:“我也要回家拿我的玩具。” 白善宝当然觉得没问题,于是把书房门锁了,两个小孩子一起跑回周家收满宝的玩具。 满宝的玩具同样不少,当然,没有白善宝的精致,但各种各样的东西都不少。 包括周二郎给她做的各种竹编小玩具和小盒子,还有周四郎给她做的草蜻蜓等,以及她自己从外面搜罗回来的东西。 满宝找了一个大一些的竹盒子,将她认为的玩具都收进去,然后和白善宝一起抬着往白家走。 才到白家大门,就碰到了领着两个仆人,抱着两个大箱子的白二郎。 双方碰面,眼睛都是一亮。 第195章 挣钱 满宝和白善宝把抬来的箱子放在自己身前,这才去把自己的钱盒给扒拉过来。 白二郎也让下人把他的箱子放下,然后跑过去抓他的钱盒。 三人各自占据一角,然后坐下。 白二郎把他的箱子打开,这才看向白善宝和满宝,他很快就发现不对,指着白善宝的箱子问,“你之前的那些玩具呢?” 白善宝道:“那些我不卖!” 白二郎一愣,眼睛一竖,气道:“你撒谎!” “没有!”白善宝道:“知道什么是买卖吗?双方自愿才叫买卖。” 满宝声援他,“强买是坏蛋。” 白二郎嘟了嘟嘴,觉得他说的不对,却又不知道哪儿不对,但他口才比不上白善宝是肯定的,何况他们还以多欺少。 因此不开心了一下。 满宝就问他,“你到底还玩不玩?” “玩!” 白二郎恶狠狠的把他的两个大箱子都打开,炫耀道:“我的玩具比你们的都多。”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然后发现他有好几个一样的玩具,其中她最喜欢的是几个金色的圈圈套在一起的玩具,刚才她在白善宝的玩具箱里也看到了。 满宝就指着那几个圈圈问,“这是金子做的吗?” “不是,”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反正不是金子。”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好险,好险,要是金子做的好贵的,我想和你买,你卖不卖?” “这是七连环,一点儿也不好玩,”白二郎有很多这样的玩具,除了七连环还有九连环,他爹给他买过,他娘给他买过,他大哥给他买过,他舅舅们也给他买过,各式各样的都有。 所以见满宝想买,他便想也不想的递给她,挥手道:“给你吧。” 满宝就问,“多少钱?” 白二郎怎么知道多少钱? 他买东西的时候都不问价,更别说卖东西的时候了。 他无辜的看着满宝,道:“你看着给?” 满宝也傻眼了,道:“我不知道七连环多少钱呀。” 然后俩人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沉吟了一下道:“你给他九文钱吧。” 满宝虚心请教,“为什么是九文?” “因为九是最大的数字了,而且他这是玩过的,属于旧物,给九文就已经很贵了。” 白二郎点头赞同,冲满宝伸手,“给我九文钱。” 相比白二郎,满宝自认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小孩,毕竟她可是有着一年多的生意经验的,于是她考虑了一下,觉得九文钱并不多,于是从钱盒里数了九文钱给他,然后把那好看的七连环放到自己的盒子里。 白二郎则对白善宝的玩具更感兴趣,但他看了一下,发现他拿出来的他大部分都有,少部分没有的则是他不太喜欢的。 于是他要求白善宝把他的新玩具拿出来。 白善宝自然不答应,坚持不能强买。 满宝才花了钱,而且她看了一下,发现他们俩人有好多她没见过,更没玩过的玩具,都想买。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钱盒,果断的和俩人推荐自己的玩具。 白善宝兴致不高,因为他经常和满宝一起玩儿,她的玩具他大多都见过的。 秉持着存大钱好做事的原则,白善宝坚持不花钱。 白二郎看了一眼,正要移开目光,就看到了她箱子里的草蜻蜓,他拿出来,问道:“这个怎么编?” “不知道,我四哥编的。”满宝想起了什么,在箱子里找了找,很快找出来一个更好看,更结识的竹蜻蜓,乐道:“看,这个是我二哥做的。” 连白善宝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更别说白二郎了,他眼睛一亮,问道:“这个多少钱?” 满宝想了想,觉得竹蜻蜓肯定比不上七连环,于是道:“五文钱?” 白二郎觉得很便宜,从自己的钱盒里数出五文钱给她。 满宝高兴了,白二郎也高兴了,白善宝却有些不高兴了,他抿了抿嘴,就把玩具向满宝推了推,问道:“你有喜欢的吗?” 满宝低头去选,很快选了一样玩具出来,于是俩人也愉快的交易了。 因为白善宝和白二郎拿出来的玩具高度重合,导致俩人对彼此的玩具都不太有兴趣,所以彼此间进行的交易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倒是满宝的玩具和他们的相差比较大,虽然白善宝一开始表示不感兴趣,但很快也忍不住去挑选了好几样他没怎么玩过的玩具。 当然,出手最多的就是满宝了。 她素来不会节俭,虽然一边心疼,但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是忍不住要买买买。 于是,她从白二郎和白善宝那里购进了大量的玩具,钱虽有进,但出的也多。 钱盒里的铜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满宝觉得这样不行,于是她在思索片刻后,就把挎包放到身前,伸手往里一抓,就抓出一把糖果,用很常见的浅灰色油纸包裹,打开,里面却是各种颜色的糖。 白二郎忍不住眼睛一亮。 他知道满宝有一种很好吃的糖,颜色也很好看,但她很小气,从来都只给白善宝吃,不给他吃。 这下看她拿出来,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满宝问他们,“你们买不买?” 连白善宝都忍不住想买,“多少钱?” “我卖给别人都是一文一颗,给你们一文两颗。”因为省了进城,还省了五哥的那道环节。 白善宝和白二郎却会错了意,以为是因为他们是朋友。 俩人毫不客气的点头道:“买,我要买很多。” 满宝就不断的从挎包里掏出糖果来,直到把放在科科背包里的那些全被重新包装过的糖果才停手。 她的身前堆了一堆糖果。 白二郎已经用力的把糖果扒拉到自己身前,白善宝也连忙抢,只来得及看满宝的挎包一眼:这个包竟然能装这么多东西? 而且它刚才好像都不怎么鼓的。 白善宝很快就没机会思考了,因为白二郎太霸道了,他抢了大半的糖果还不算,还要伸手从白善宝的身前抢。 两个人差点打起来。 最后大家数了一下自己抢到的糖果,两颗为一对,数了多少就给满宝多少钱。 于是,俩人从满宝那里赚的钱很快就又回到了满宝的盒子里,抢了好多糖果的白二郎甚至还要多出去三十来文。 白二郎剥了一颗糖放进嘴里,甜滋滋的,满足了,于是把所有的糖果都放到箱子里,不打算和他们玩了。 他要回去把糖果藏起来。 第196章 竹球 满宝收获了一箱子的新奇玩具,白善宝帮她一起把箱子抬回去。 小钱氏和两个妯娌正在做豆腐,因为过年,最近换豆腐的人比较多,她基本上每天都做豆腐,而每做豆腐都要给白家送一些过去。 她正在切豆腐,抬头看白家的小公子和满宝抬着她那宝贝箱子进门,和他们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往旁边院子去,她连忙叫住问,“你们抬什么呢?” 满宝道:“抬我的宝贝箱呀,嫂子,我们今天比谁的玩具比较多,比较好玩儿。” 一听就是孩子的游戏,小钱氏不感兴趣了,她对白家小公子笑道:“小公子,我家今天做豆腐了,一会儿您带一些回去,让你祖母和娘亲尝一尝。” 白善宝点头,反正周家隔三差五的给他家送豆腐,他都习惯了。 俩人把箱子抬回到满宝的房间,白善宝不是第一次来满宝的闺房,但还是会忍不住好奇的四处看,因为每次来,她的房间都有些不一样。 那些不一样多是家里,尤其是周二郎给她添置的东西。 比如,本来竹子做的书架只有单个三层的,现在它旁边却又立了一个四层的,上面并没有放书,毕竟满宝的书就那么几本。 单个书架够用了。 而新增的这个书架,最上面放着一个竹编的花瓶状的瓶子,里面插着一把野草。 白善宝:…… 见白善宝看她的花瓶,满宝就道:“好看吗?这是我让我二哥帮我编的。” 她有些得意,这可是她在商城里闲逛看到的,不过上面所需的积分很贵,所以满宝干脆画出来让二哥帮她做了。 她一度想要把花瓶卖给科科,只要科科给商城里一半的积分给她就好。 不过科科说了,它没有那样的功能,商城是单方开放的,是给宿主的福利,如果她要做商家,光货物运输产生的费用就是她负担不起的。 满宝半懂半不懂,却明白了一件事,除了能向百科馆输送物体外,她并不能给别人东西,不然光路费就要好多好多了。 满宝便只能惋惜的将二哥做出来的竹花瓶放在自己的房间里了。 再下一层则放着一个竹子做成的大球,这也是满宝在商城里看到,然后让二哥给做的。 自从知道商城里可以找到很多好看的竹编后,满宝就喜欢在里面搜索,然后看到好看的,喜欢的东西就画出来让二哥做。 周二郎觉得做竹球比做花瓶容易多了,所以一口气给他们做了好几个。 满宝把最大的放在书架上,之前则把一个小的,经常玩的放到了玩具箱里,现在已经被白二郎买去了。 此时,白善宝就看着那个大竹球移不开眼睛,眼馋得不行。 不过满宝不卖,因为这个球她也很喜欢。 不过秉持着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原则,她愿意把竹球借给他玩儿。 再下一层则是一个荷花状的竹篮,里面放着各种杂物,这也是满宝从商城里看到让二哥做的。 白善宝都忍不住赞叹,“你二哥的手艺真好。” 满宝很骄傲,“那是当然,我二哥说了,这世上没有他用竹子做不出来的东西。” 就是可惜,现在的人很少有和未来的人一样喜欢这些东西。因为商城里的竹编都卖得很贵,所以满宝也让五哥他们把二哥做出来的竹编拿到县城去卖过,不过东西是怎么拿去的,就又怎么拿回来了。 显然,相比这些竹花瓶,竹球,还是竹筐和簸箕更受欢迎。 白善宝便表示是那些人不识货,至少他就挺喜欢竹球的,前提是这个求得大。 所以他向满宝表达了购买的意愿,“我出钱,让你二哥给我做一个像这个这么大的竹球好不好?” “你出多少钱?” “你卖给白二的竹球是十文钱,那我出十二文好啦。” 满宝略一思索便点头,“好,一言为定。” 周二郎现在也不是特别忙,送上门来的生意,虽然很小,但他也接。 何况,竹球并不难做,他又有经验了,所以满宝一提,他就去存放竹条的茅草房里拖出竹条来。 自从周四郎他们搬进新屋后,他们之前住的茅草屋就空出来了。 因为房间够大,周二郎干脆收拾出来,把他的宝贝竹子都搬了进去,天气冷的时候,他都不在院子里竹编了,而是在屋里。 好吧,虽然茅草屋里也并不暖和多少,但总比在院子里吹冷风要强吧? 周四郎忙了好一会儿,快速的把竹球给缠出来了,和满宝书架上摆着的差不多大,然后递给满宝:“你和白家小公子说,以后这种小竹编不用给钱的,他要是喜欢,和我说一声,我都给他做。” 这次满宝已经提前收了钱,那就不好退回去了。 满宝却道:“在商言商,二哥,你一定得收钱,以后说不定会有很多很多人和你买竹球呢。” 周二郎就哈哈大笑道:“这东西也就你们小孩儿会玩,谁会花钱来买?何况你还定价这么高,十二文呢。” 结果话刚说完,第二天白二郎就拿着钱冲到周家,要周二郎也给他做一个那么大的求,如果更大一点儿就更好了。“ 满宝问他,“你不是有一个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他就忍不住抱怨,“你那个太小了,你明明有大的,却不卖我,哼,我以后再也不跟你做生意了。” 满宝:“……” 白二郎继续缠着要周二郎给他做竹球。 满宝就冲上去拦在周二郎前面,道:“哼,你不跟我做生意,我还不跟你做生意呢,我让我二哥不给你做。” 周二郎:…… 最后,周二郎还是收了白二郎的钱,替他走了一个大竹球。 然后第二天,周家门外就又围了好几个小孩儿,都是拿着钱要买竹球的。 周二郎一边给他们做,一边问,“你们拿钱来买球,你们父母知道了吗?” 他觉得如果二头他们敢拿钱去买这些不当吃不当穿的东西,他一定会狠狠地揍他们一顿的。 孩子们理直气壮的表示这是他们的压岁钱。 周二郎无言,不过这些孩子都是学堂里的学生,家境不错,显然并不在乎这十二文钱。 之后几天,周二郎陆陆续续收到了一些订单,有本村的孩子要做竹球的,也有大梨村等附近几个村的孩子找过来,或委托本村的孩子预定的。 这让周二郎惊奇不已,干脆做了一批拿到集市上去卖,但奇怪的是,拿到集市上的竹球一个都没卖出去。 最后他拿回家,还是别村的小孩委托村里的小孩儿帮忙购买,这才把那批竹球都卖光了。 不说周二郎,满宝都觉得这个现象很奇怪。 第197章 春种 正月还没过完,春雨擦着尾巴就开始往下落,除了二月二龙抬头那天短暂的晴朗了一天外,其余时候不是在下雨,就是在酝酿下雨。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也格外的迅猛。 春雨一下,春风再一吹,地里的青草就跟吃了科科说的营养剂一样蹭蹭的往上长,明明满宝睡觉前路两边的野草只冒了少许,一觉醒来,路两边已是一片翠绿。 然后满宝就背着自己的小书箱,扛着一把比她不知大多少的雨伞去上学。 周家兄弟却没她这么好的待遇,虽然天空中飘着细雨,但他们也要下地。 穿上蓑衣,扛着锄头和犁就下地。 就连老周头都穿着蓑衣,戴着草帽一起,周六郎自然也是去的。 周家的田地不少,很难做到科科说的精工细作,甚至就连有钱的白地主家都做不到。 水土好的田全部种上水稻,次一些的则种植小麦,非田,是旱地的地上则要播种各种豆子以及种植瓜果。 比如满宝很不喜欢吃的冬瓜,节瓜,南瓜等。 周家的地多,但劳力也多。 犁地几乎是男人们的事,但偶尔小钱氏她们也会扛着锄头一起下地平整一下土地。 今年除了家里好的田地外,他们开出来的三块荒地也要精心一点儿,因为那里面要种植的可是很值钱的姜块和山药。 尤其是姜块,就连刚入行的周三郎都上心得不得了,好几个傍晚都摸黑到地里撒肥,争取在下种前将地养得更肥一点儿。 为了抑制地里草的生长,周三郎他们往荒地里撒了一层薄薄的稻草层。 这是去年满宝种植姜块和山药时发现的秘密。 去年因为气温起伏大,他们下种后为了保温,在地上撒了一层稻草保暖,最后发现被稻草遮掩的地方野草没那么多。 所以今年他们也这么干,然后下种的时候再把种的地方稻草扒拉开,下种后露出来。 这样姜块发芽后长出,野草还没长出来,给他们争取了不少时间。 毕竟这段时间是春忙,他们是真的很忙。 今年家里又多了周四郎的二十亩地,所以他们恐怕不能去白地主家做短工了。 这意味着他们开春将会减少一项收入,当然,现在收入的降低,等到入秋小麦、豆子和水稻收获时,他们会得到比往年更高的收益。 理论上如此,如果老天爷足够赏脸,今年能和过去的三年一样风调雨顺的话。 不过今年的天气的确有些怪。 开春便淅淅沥沥的不断下起雨来,就在田里的水渐渐增多,老周头不得不带着儿子们去放水,一脸忧愁的看着老天爷时,没过两天,天就晴了。 老周头几乎不敢怠慢,立即带着家人将育好的秧苗插下,就连二头和二丫都得到地里去,全家除了满宝和三头三丫和四头这四个小的外,就是钱氏都忙得团团转。 因为家里人都下地,她自然要负担起家务活儿,就算她不能干重活儿,但做饭做菜,打扫院子这样的事却是可以的。 加上还有满宝几个小的帮忙呢,如此一来,一病弱四幼小,倒也帮得上家里的忙了。 春天抢种是和秋天抢收一样累的活儿,家里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去,满宝心疼得不行,打开自己的钱盒,数了数里面的铜板后就数出二十文来去买肉。 她觉得豚肉虽然没有羊肉好吃,但它便宜呀。 长久来看,还是买豚肉更划算些,就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未来四嫂家是卖羊肉的,而且两家的肉摊就摆在一起。 接了钱负责买肉的大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每次去买肉前都会问一声周四郎有没有话让他传。 周四郎春忙累得不行,根本没脑子想更多的事,闻言就随手从路边扯了一堆野花塞给他,“替我送给她。” 满宝喜欢往自个的房间里放花花草草,没有花的时候,野草都能摆上,就连大丫和二丫几个也是,每天都缠着二哥给她们做竹花瓶插花。 所以周四郎得出一个结论,女孩子都喜欢花花草草。 别的东西他没有,花花草草却多的是,路上,山上哪儿哪儿都是。 等路上的被他扯光了,他就会在干活休息的时候随手从山上扯一些好看的花回去,让满宝挑选过后剩下的丢盆里泡水,第二天水灵灵的塞给大头,让他去买肉的时候给方小娘子带上。 所以,自从春忙后,大头每天都要往大集上跑一趟买肉,大多时候是买豚肉,偶尔买羊肉。 但不管他买什么肉,他都会代替四叔给未来四婶送一束花。 别说方家,就是整个大梨村的人都知道了,大家茶余饭后的时候就说,“别说,这周家四小子还是很看重二妞的,二妞这夫婿选得好。” 至于周家总是去隔壁肉摊买肉的行为,头几天还有人在心里嘀咕,就是方家心里也略微有些不舒服,但这花送了十多天后,大家心里就只剩下舒服了。 至于不在岳家买肉跑隔壁肉摊上,大家也从心底表示了理解,毕竟两家卖的肉不一样,价钱也相差很大。 一方面,大家觉得周家条件比不上方家,只能选择更便宜的豚肉,可另一方面,这乡下地方,每天都能吃得起肉的人家也没几家。 至少就是大梨村的村长都不舍得这么吃的。 这么一比较,似乎周家的家境还很不错呢。 反正程氏就放心了很多,她道:“虽然也就农忙的这段时间他们家才每天买肉,可能这么干的人家也不多,显然他们家底还是有的。” 至少不比他们之前看的几家差,那几家的家底看着比周家要厚,但似乎也不舍得在这样的日子天天吃肉的。 方家就是屠户,这附近几个村子的村民们要买肉,基本上都是来大梨村。 所以对谁家家境如何,他们最了解不过。 方屠户就到:“也就两个来月的时间了,等春忙一结束就出门了,这段时间让她少出门,捂一捂,说不定能捂白一点儿,我看周四那小子别的还罢,就那张脸和那张嘴还行。” 显然,方屠户也想让女儿从颜值上匹配周四郎。 第198章 咻忽(云起推荐票十七万的加更) 在插秧前,老周家已经瞅着空往地里撒了麦种和豆种,在插秧完后,地里的麦苗和豆苗都长出来了,当然,和它们一起长出来的还有数不尽的野草。 于是春忙进入第二个阶段——除草。 这种工作,男女老幼都适合,就是满宝都跟着在离得最近的几块地里除草。 除草基本上有两种方法,一种是粗放型的,一种是细作型的。 前者,拿着一把锄头,一路轻轻地锄过去,将垄上的草连根锄掉,再用泥土掩一下苗沟里的草。 不仅可以除掉一些草,还能为麦苗或豆苗提供更多的土壤养分。 而后者,则是拿着小锄头一点儿一点儿的把沟垄里的草全都锄掉,还要把他们运出来。 哪怕老周家人很多,也是做不多所有的地都细作的。 他们会根据种子的破土情况和地的肥沃来做选择。 发苗率最好的地,土壤更加肥沃的地被细作,其余的则视情况而定,有余力,就细作,没有余力就粗放型种植。 当然,老周头是不懂什么粗放细作的,这些都是满宝在和科科讨论时听到的名词,老周头有的只是几十年的耕种经验,村子里的村民几十上百年来都是这么干的。 和外面的农民失地后沦为佃农或流民不一样,在七里村,甚至是在白马关镇这一大片的村子里,彻底失去土地的农民很少。 所以完全可以对名下土地精耕细作的人家也不多,基本上,当地的农民都要有所取舍,所以,肥地会慢慢养得更肥沃,而贫瘠的土地同样几十年难得改善。 因为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不过,随着春种陆续结束,接下来虽然依然是春忙阶段,但家里也没那么忙碌了。 满宝不至于像之前那样,从睁开眼睛都睡觉,可能都看不到大哥二哥他们。 因为往往,她睁开眼睛时,他们已经到地里去了,而吃完晚食,天黑了她要入睡时,他们可能还在田里抓紧插秧。 满宝钱盒里的铜板也用得差不多了,五颗很漂亮的金裸子以前只能放在一堆铜板上,现在却安静的待在盒子底部。 于是满宝不愿意再出钱买肉了。 想到五月就快到了,钱氏便节俭起来,自然不舍得花钱买肉。 没办法,小钱氏心疼丈夫,想到满宝说过的,豆腐类比肉的说法,虽然知道可能是假的,但她还是泡了豆子做豆腐。 春天能吃的野菜很多,但菜园里的菜却很少。 虽然乡下不缺菜吃,但城里却很缺,听说一把苦菜都能卖出五文钱的高价。 当然,周家是不可能去卖菜的,他们家人口多,菜园里的菜也只够他们吃而已。 但他们可以卖豆腐啊。 想到前段时间积累了那么多豆子。 小钱氏干脆和两个妯娌一起多泡了一点儿,做出来的豆腐除了自家的吃外,还让周二郎带到县城里去卖。 没办法,大集那边基本上都是以物易物,很少有人会拿钱出来买豆腐,这东西只能拿到县城里去。 小钱氏把豆腐切得很大块,让周二郎一文钱一块的往外卖,如果卖不出去,再考虑换豆子。 基本上,一个家庭花个两文钱就够吃了。 小钱氏因为上午做豆腐,还要给学堂煮饭,便没空照顾地里的活儿了。 满宝听老爹念叨了几句地里的草跟疯了似的长,今年的麦子豆子可怎么办的话,下学后就自告奋勇的去地里除草。 当然,不是她一个人,她把白善宝也带上了。 已经在乡下住了一年多的白善宝当然不会分不出麦子豆子和野草,于是津津有味的和满宝比赛了一通,第二天就不乐意来了。 他觉得太辛苦了,而且他也想到了,他要是除草,干嘛要来满宝家的地呀,他家的地也要除草的。 满宝:…… 两个小伙伴分道扬镳,满宝再也骗不来免费的劳动力了。 除完了第一拨的草,庄稼蹭蹭的往上长,于是便到了施肥的时候,等肥施完,五月便眼见着要到了。 两家早在年前就选好了日子,钱氏特意去大梨村山上的道观里问过,俩人的八字很合,五月初一对于俩人来说是大好的日子。 过了五月初一,下一个好日子就是五月二十三了。 钱氏当然属意五月初一,方家也知道这一点,自然体贴,于是报日子的时候,方家便也选了这个日子。 彩礼早已经给了方家,但迎亲前还是要给女方家报喜,进出自然少不了喜饼喜糖之类的,以及礼肉等。 钱氏和周喜借来的剩下的二两银子便派上了用场。 周家贴了不少大红的喜字,满宝高兴得不行,每天一下学就跟在大头大丫的屁股后面疯跑,把学习丢到了一边。 惹得白善宝也跟在后面跑。 钱氏看着白白胖胖的俩小孩,尤其是在黑乎乎的大头二头的衬托下,越发像观音坐下的童子一样的俩孩子,她忍不住心中一动。 钱氏把满宝拉到身前,笑问:“满宝,你四哥成亲,你给他滚床好不好?” 满宝眼睛大亮,“什么是滚床?” “就是滚床童子,在新床上滚一圈,让天尊老爷保佑你四哥四嫂生一个像你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 “好呀,好呀!” 钱氏就看向白善宝,笑问:“小公子想不想做滚床童子?” 白善宝狠狠地点头。 钱氏就笑开来,当天就提了一份喜礼去白家。 刘氏听到下人报上来时微讶,连忙起身带着儿媳妇迎出去。 虽然从两个孩子的辈分上算,她们之间差着一辈,但俩人年纪其实是相差不多的,而钱氏从外表看着比刘氏还要年老。 刘氏和钱氏也见过好几次面了,更别说两家的来往不少。 不说满宝不是跟在白善宝来白家做作业读书,就是白善宝跟在满宝屁股后面去玩儿,单说两家你来我往送的那些东西,就称得上关系亲密了。 但钱氏上门还是第一次,所以刘氏很郑重。 得知钱氏是要请孙子去做滚床童子,刘氏就犹豫了一下,倒不是不愿意,而是,“满宝她娘,我也不瞒你,在我心里,善宝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他到底幼年丧父,他去做滚床童子……” 第199章 成亲(云起推荐票17.5万的加更) 钱氏就笑道:“在我看来,这孩子又聪明,长得又好,这便是天大的福气了,这滚床童子求的是子,老四他们将来生的儿子要有小公子一半的好,我就是睡着了都能笑醒。” 这话说得好,不说郑氏,就是刘氏都通体舒泰。 郑氏便看向婆母,很有些意动。 滚床童子虽然一般是要求孩子长得好,聪明伶俐,但本着吉祥的基础,一般父母有缺的都不会被选上。 郑氏不知其里,她觉得,周满那个小姑娘做滚床的女童没什么,毕竟在她看来,她不仅长得可爱,聪明,还是难得的有福孩子。 想一想,像她这样父母俱全,又有这么多兄弟姐妹,连子侄都满地跑的孩子能有几个? 相比之下,她儿子在这一方面就太逊色了,至少在陇州时,从没人考虑过她儿子去做滚床童子。 滚床童子会给新人带来福气,同样的,新人也会给滚床童子带来福气,这是一种双赢的事,至少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郑氏觉得,别的不提,就凭周家有这么多儿子,他家就很有福气,如果儿子能沾一沾…… 刘氏也觉得周家很有福,同样意动,想了想便握住钱氏的手笑道:“只要你们不嫌弃,就让善宝和满宝一起去新床上坐一坐。” 钱氏高兴起来,笑道:“只要老太太不嫌我们乡下人家就好。”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第二天白善宝被打扮一新送到新房,郑氏难得的跟着来凑热闹。 她很少出门,出门基本上也都是去隔壁白老爷家窜门,这样来村里人家做客还是第一次。 钱氏也怕她不自在,便让小钱氏领着她在新房里和满宝的闺房里坐,两间房便在左右,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进满宝的房间,郑氏要是不耐烦应付人,转身去满宝的房间就好。 郑氏也体会到了周家的贴心,和小钱氏笑道:“我看着两个孩子就好,嫂子去忙吧。” 虽然满宝叫小钱氏嫂子,可让她叫小钱氏低一辈还真不自在,所以干脆各自论各自的吧。 不说白善宝,满宝都是第一次做滚床童子,因此好奇得不行。 他们当然不是在床上滚一滚就可以了的,他们还要在床上躺着睡觉呢,反正现在新床是他们的,大人们说了,只要不是把床给拆了,随便他们。 因为去年年底进新房的时候刚买了新的被褥,钱氏便只给他们新添了一床喜被,但之前的被子却换了被套。 两床红色的被子铺在床上,此时天气不是特别热,但也绝对不冷,满宝他们在床上玩了一下就出汗了。 偏又到了中午午睡的时候,他们刚吃完午食,免不了犯困。 于是满宝把被子一踢,躺在枕头上就打了一个哈欠想睡觉。 白善宝也困,但他还知道礼貌,爬起来想下床。 郑氏知道滚床的规矩,连忙拦住他道:“想睡了就在喜床上睡吧。” 白善宝昨晚被叮嘱了许久,本来就睡不够,这会儿困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便有些发脾气,“可这不是我家。” “这是满宝家,你看,满宝就睡了,你们不是好朋友吗,她也经常在我们家午睡的,”郑氏哄他道:“没什么的,快睡吧,梦里要是见到白胡子爷爷,就和他许愿,让他包邮新人生一双你和满宝一样聪明伶俐的儿女。” 白善宝好奇的问,“我会见到白胡子爷爷吗?” 郑氏笃定道:“会的。” 白善宝这才躺下,满宝已经摊着手脚睡着了,昨天晚上她也玩了很晚,此时不免打起了小鼾。 白善宝躺在满宝身边,可能是被她影响,也有可能是孩子本来就入睡快,前头还和郑氏说话,一句话的功夫他就紧闭着眼睛睡着了。 郑氏见了微微一笑,将被他们踢开的喜被叠好放在一边,拿了蒲扇轻轻地给俩人扇风。 两个孩子睡得更香了。 当地流行的是傍晚娶亲。 周四郎在家里用过午食才领着亲朋出门去迎亲的,而同样的,女方家也会给上门来的亲朋准备午食,等新郎上门迎亲,敬酒过后才能带新娘子离开。 基本上,只要在申正前回到男方家就好。 而在请时的时候,道长都会在午时和申正之间为新人指定他们的吉时,既可以完成两边的俗礼,也能兼顾天时。 不错,我当地民众就是这么灵活。 周四郎和方小娘子的吉时在申时,所以他们只要在申时前回到家里拜堂就行。 等外面敲锣打鼓的把新郎新娘迎回来时,满宝和白善宝都睡了一觉起来了,俩人听到动静,立即爬起来跳下床就要往外跑。 这下郑氏不拦着他们了,还跟在他们身后出去凑了一把热闹。 看到新娘子踏过火盆,和周四郎一起朝坐在高堂上的老周头和钱氏拜下去,满宝跟着大家一起哦哦的叫着,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叫,但这么叫着就是好开心的样子。 白善宝当然也一样的。 大家一起起哄看新郎新娘拜过天地高堂,便一起簇拥着他们往新房去。 小钱氏焦急的从新房里跑出来,看到俩孩子手拉着手还要往大门跑,连忙一把拉住他们,一手拉住一人道:“跑去哪儿?赶紧回去滚床。” 郑氏终于也摆脱了热情的村民走上来,歉意道:“两个孩子一出门就拉不住了……” 小钱氏深有体会,安抚她道:“没事,没事,他们两个就跟小牛犊似的,你能抓住才怪呢。” 她对这两个捣蛋鬼可不要太熟。 小钱氏一手一个的把他们拎回到新房,让他们爬到床上,将重新铺好的床从床头滚到了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这才满意的让他们下来。 其实照他们这里的习俗,最好晚上滚床童子也在喜床上睡最好,不过…… 看了一眼俩孩子,想到他们一贯的丰功伟绩,钱氏决定算了。 于是她连忙拿出两个红封,一个给满宝,一个给白小公子,笑道:“好啦,你们现在可以出去玩了。” 满宝和白善宝欢呼一声,手拉着手就往外冲,郑氏伸出的手直接从白善宝的衣角滑过,得,她又没抓住孩子。 小钱氏安慰她,“没事,小公子和村里的孩子都熟的很,他们不会打架的,让他们玩去吧。” 第200章 新媳妇 因为钱家请白善宝做滚床童子的原因,两家相交更加亲密,这次来吃喜酒,郑氏也随了一份不轻的礼钱,虽然在她看来很轻,已经是顾及双方的家庭条件稍做修改了。 没想到还是让周家吓得不轻。 等吃过晚食,闹完洞房他们要走时,钱氏又给白善宝随了一个红封,算是将他们给的礼钱给还回去了。 郑氏要推辞,钱氏就笑道:“这是我们这儿的习俗,给滚床童子的红封要成双。” 郑氏一听,这才让儿子收下,然后牵着他的手回家。 白善宝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婚礼,一整天都玩得很高兴,牵着母亲的手也一蹦一跳的。 郑氏笑问他,“是陇州老家的喜宴好玩,还是这儿的喜宴好玩儿?” “这儿的好玩儿,”白善宝想也不想道:“在陇州,他们都不跟我玩儿,还不让我进新房。” 郑氏闻言,心内一伤,牵紧了儿子的手,再一次觉得当初婆母决定离开陇州是正确的决定。 虽然这里族人只有白立一家,其余亲朋好友都不在,这样的日子也无聊了些,但也安逸很多,相比在陇州的劳心费力,显然还是这儿的生活学习环境对儿子更好。 满宝站在门口目送她的好朋友消失在夜幕之中,转身就朝母亲伸手,眼巴巴的道:“娘,我也是滚床童子。” 钱氏沉默了一下,看向小钱氏。 小钱氏连忙从身上找出一个小红封来。 钱氏就把红封给她,满宝喜滋滋的,根本没发现她这个红封比白善宝的要小很多很多。 她把两个红封都抱在怀里,和母亲挥手道别,“我要回屋睡觉了。” “去吧,去吧。” 此时天已经黑了,大部分客人都散了,只有小部分还在喝酒耍闹,钱氏也不赶客,让几个儿子陪着,然后扶着小钱氏的手回屋休息。 一连两天,她也忙得够呛。 钱氏可以休息了,但小钱氏却不行,她带着两个妯娌和大姑子一起把桌椅板凳都收好,还要把碗筷都清洗出来,院子打扫好。 当然,因为天黑了,做的并不精细,只是粗略的收拾,然后大家就各自回屋休息。 只留院子里的几盏红灯笼照着院子,周大郎他们陪着剩下的客人喝酒猜拳。 春忙结束,且乡下地方酒水很贵,难得有敞开喝的机会,不仅留下的客人,就是周大郎几个兄弟都不太舍得马上去睡觉。 老周头都坐在酒桌上没下来呢。 周五郎也拉着老六想要凑热闹,不过让周大郎给赶回去了,理由是,毛都没长齐,喝什么酒? 第二天满宝是被外面的嘈杂声吵醒的,她推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就见六哥一边打呵欠一边在扫地。 这边小院还好,最忙的是隔壁的大院,因为厨房在那边,此时小钱氏已经带着人把昨天剩的菜都收拾好。 因为天热,此时的菜留不久,剩菜最多只能吃三天。 所以留够家里吃的,剩下的都要分给左邻右舍以及比较亲近的亲戚。 比如他们家三个老舅。 还给左邻右舍桌椅板凳时要拿一些剩菜过去,还碗筷也要拿一些…… 不能这家轻了,那家重了…… 虽然是剩菜,但因为是喜宴,舍得放油水,又有肉,所以还是很受欢迎的。 满宝就不是很舍得送人。 她才洗漱完,蹬蹬的跑进厨房,就这也想留下来吃,那也想留下来吃。 剩菜并不是很多,也就勉强能分给一些亲近的人家而已。 小钱氏本来就有些焦头烂额,满宝这个小东西还总是在她脚边转来转去,她就忍不住把人往外推,“这是厨房,赶紧外边去。” 满宝看着一碗剩菜道:“这有豚脚,我想吃……这是鱼脑袋,我也想吃……” 冯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和她道:“都给你吃,都给你吃,快出去吧。” 一转身却把东西放进篮子里,一会儿要拿去送人的。 冯氏见她嘟起嘴巴,就笑道:“都有给你留着的,等把东西还给人家,一会儿你四嫂醒了就给你热菜,你再在厨房里乱转,一会儿大嫂生气了啥也不给你吃。” 这个家里,满宝只怕两个人,一是她娘钱氏,二就是她大嫂小钱氏了。 闻言立即就往外跑。 小钱氏一边分派剩菜一边道:“真是烦死了,越大越不听话。” 就连何氏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疼爱,闻言笑道:“那也是你宠的。” 正往碗里给满宝夹好肉好鱼的小钱氏手僵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道:“我才没宠她呢,都是她自己机灵的。”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往外看了一眼,见新媳妇还没过来,便知道是没起床,想着满宝早食一向吃得比大家早,便把挑好的肉给放到一边,决定先给她煮点东西吃。 当然,一大早的吃太油也不好,所以她往釜里加了水,又加了两把米,等煮得米开了,这才把鱼放进去,又把瘦肉剁碎了丢进去,加了一点儿葱花和盐。 冯氏和何氏在一旁看着:…… 俩人吸了吸鼻子间飘的香味,冯氏忍不住道:“大嫂,你这饭菜到底是怎么煮的,明明我们和你一样的煮法,可就是做不来这样的味道。” 何氏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每次轮到大嫂做饭,家里的饭菜是吃得最干净的,特别是满宝,我们做菜的时候她就只吃大半碗,轮到大嫂……” 每次看到满宝腆着小肚子的模样,何氏就忍不住嘀咕,明明大家放的油盐都差不多的。 钱氏笑了笑道:“熟能生巧嘛,可能满宝说得对,我天生就会做饭,就好比三弟妹,天生针线手艺就强些。” 冯氏就叹气,“那我就惨了,做饭比不上大嫂,针线比不上三弟妹。” 小钱氏笑道:“你能说会道就行。” 正说着话,一道声音响起,“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三妯娌看去,便见方小娘子红着脸站在门口,不好意思的道:“我,我起晚了……” 冯氏和何氏一时没动静,小钱氏就洗了洗手,笑着上前牵她,“没晚,没晚,还没到吃早食的时间呢,新媳妇都这样,快进来……” 第201章 妯娌(云起推荐票18万加更) 按照规矩,新媳妇要负责进门后第一天的饭菜,一是尽孝心正名,二则是要让婆家看一看她的手艺。 但周家对方氏来说是陌生的家庭,陌生的环境,虽然定亲以后她跟她娘或大嫂来过周家几次,但那会儿她是客人,基本上除了堂屋,也就在厨房门口站过。 而且两家的饮食习惯,东西的摆放习惯等肯定是不一样的。 所以方氏被拉进去时有些束手束脚。 胡思乱想间,周四郎不知道从哪儿钻进厨房,叫道:“大嫂,你煮什么了这么香?” 这种味道一定不可能是二嫂三嫂做出来的,所以周四郎目标很明确。 周四郎走到方氏身边,探着头四处看了一下,目光很快定在那个小釜上,问道:“这是什么?” 小钱氏拍掉他的手,道:“给满宝炖的粥,话说你们早食想吃什么?” 小钱氏大概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儿,也不避讳,直接问。 周四郎张口就想说烙饼,他大嫂烙的饼那可是一绝,县城里卖的都没有她做的好吃。 不过眼角的余光看到妻子,他便用力的把话咽回去,明天吧,今天可是他的新媳妇下厨。 所以想了想,周四郎选了一个最简单的,“就煮粥吧,再把家里剩下的热菜热一热就差不多了。” 方氏感激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四郎对她咧嘴一笑,左右看了看,问道:“嫂子,昨天有剩饭吗?要是有,干脆把剩饭煮成稀饭就行了。” 冯氏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小钱氏就把周四郎给赶出去了。 尽出馊主意,虽然家里剩菜多是要热来吃的,但这样懒惰的做法,方氏真的照做了,她不知道家里其他人怎么想,但在公婆那里,方氏留下的印象一定不会太好。 小钱氏就拉着小方氏的手笑道:“别听她的,这小子讨打,哪有新媳妇第一天进门只给剩菜的?家里有新鲜的菜的,还有昨天剩下的生豆腐,现在还泡在水里呢,你想怎么做?” 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方氏总算是拉回了理智,她能被钱氏认同,除了行事大方,便是能干这一项了。 理智一回笼,她便知道刚才有多犯蠢了,她脸色微红,连忙道:“那我挑些好肉和菜蔬煮了,再炖个豆腐,再选些剩菜热了……” 方氏左右看了看,问道:“米在哪儿,我先来蒸米饭吧。” 那可不行,喜宴的消耗够多了,以公爹的脾性,今天早食真的吃白米饭,他能心疼死。 小钱氏见她大手大脚,便知道是家里做姑娘的习惯,她连忙轻声细语的教她。 家里昨天也是有剩饭的,正如周四郎所说,煮开了做稀饭是最简单的法子。 但太简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小钱氏教她怎么在釜上加一层蒸笼,将剩饭放进蒸笼里,盖上盖子,不一会儿饭就热出来了。 虽然过了一晚上,但水蒸气一蒸开,一团一团的饭慢慢松软散开,看着也很好的,当然吃着也很好吃就是了。 剩下的饭则可以煮成稀饭,现在天气热,吃过了饭再喝一碗稀粥也不错的。 反正这剩饭留不久,不做出来,等过了正午恐怕真的要有味道了。 其实稀粥也有很多做法的,比如打两个鸡蛋下去做成蛋花……小孩子是很喜欢吃的。 不过看了一眼新媳妇,小钱氏觉得还是算了,今天中规中矩,只要不犯错就行。 周喜从菜园里拿了菜回来,方氏感激的对她笑笑,然后脸更红了,她好像是家里起得最晚的,刚才她还在院子里看见小姑子了。 在大姑子和三个妯娌的帮助下,方氏做好了她来周家后的第一顿饭。 当然,速度上慢了点儿,小钱氏趁着她做菜的空隙给满宝盛了一大碗熬好的粥,然后让她吃去。 钱氏看到了,就道:“煮得多吗,给孩子们都分一些。” 小钱氏就道:“没有多少,我想着剩下的一碗留着,满宝肚子小,早食吃的不多,正午恐怕还要吃一些。” 钱氏想了想,也不太敢让满宝跟他们吃太混杂的剩菜,于是点头。 满宝就先吃了一碗有鱼又有肉的葱花粥,不过鱼肉已经去骨,再一炖,直接就在粥里散开了。 肉也被切得碎碎的,满宝虽能吃到肉味,粥也很好吃,但总觉得不够尽兴。 于是四嫂做好早食后,满宝也抱着自己的碗坐了上去。 钱氏看了她一眼,等人到齐后就让周四郎领着方氏一一认过人,方氏来过周家几次,因此周家人全都见过。 但最熟的还是大头和满宝。 前者是因为代替周五郎给她送了好几个月的小礼物,后者则是每次她和周四郎约会,她都是被委派跟着的借口。 比如“满宝,带你方姐姐出去走走。” 再比如,“二妞,带满宝出去玩一玩。” 方氏见过所有人,钱氏就示意大家坐下吃饭,乡下没那么多规矩,做好了饭菜都是一起吃的,也就周家人多,有可能会分成两桌。 小钱氏盛饭时看了一眼满宝的小肚子,没给她盛饭,而是给她盛了半碗粥。 满宝对着桌子上的剩菜流口水,伸出筷子想吃,不说钱氏,小钱氏都打了她的手一下,给她夹了一块新鲜的豆腐,道:“吃新鲜的。” 满宝嘟了嘟嘴,却不得不听话。 方氏好奇的看了她一眼,周四郎见了就解释道:“满宝身体不好,肠胃弱,这些过夜的东西不给她吃。” 其实周四郎觉得没问题的,满宝现在白白胖胖的,身体好了许多,一年也就咳嗽一两次,要不是去年那场发烧太过凶险,他都快忘了她小时候是多磨人了。 总之,他觉得满宝身体应该已经好了,别看这些是剩菜,那也是肉,又有油水,吃了还容易胖呢,多好。 方氏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难怪大嫂会单独给做一份粥。 因为周四郎成亲,满宝请了两天假,吃过早食她就往外跑,跑到路口才想起来今天白善宝上学去了,恐怕没空陪她玩儿。 第202章 天热(云起推荐票18.5万的加更) 满宝便在村子里晃悠起来,发现她和村里同龄的小孩并不是很熟,她冲他们跑过去,他们远远的看见了就跑。 满宝走了一阵就索然无味起来,干脆跑回家整理小书箱,和钱氏道:“娘,我上学去了。” 钱氏点头,“去吧,去吧,今天累不累?” 她是怕小闺女玩疯了太累才多请一天假的,她要是想去,她自然是支持的。 满宝就摇头,“一点儿也不累。” “那就去吧。” 满宝背着小书箱跑到学堂,从学堂后门溜了进去,站在讲台上的先生看见了当没看见,不过对小弟子这欲盖弥彰的动作很是无语。 你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为什么要从后门进? 满宝一进门,才往前走了两步便也意识到了,但门都进了,要退出去是不可能的。 她便红着脸,背着书箱穿过一桌桌同学往前走。 大家纷纷惊讶的看着她,得,她这下别说是“溜”进去了,简直是声势浩大的闯进来的。 听到后面传来的嘈杂声,假装眼睛不好,背过身去找书的庄先生无奈的回身。 师徒两个目光对上,满宝露出讨好的笑容,招手道:“先生,我回来上课了。” 庄先生扫了一眼嘈杂议论的学生,严肃的颔首道:“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来,将书本打开……” 白善宝冲着满宝挤眉弄眼,干嘛想不开来上学? 满宝回他一个眼神:因为无聊呀。 白善宝表示很惋惜,他还想多请假一天在家睡觉呢,不过他祖母不允许。 于是他挤眉弄眼的问满宝:新郎和新娘好玩吗? 他还是很喜欢昨天晚上闹洞房时在新房里玩的小游戏的。 奈何这个眼神传递的信息太过复杂,满宝没有读懂,而且她看到先生看了他们一眼,于是她不再理他,而是打开书本,正襟危坐的听课。 白善宝有些惋惜,他素来好动,心里一有疑问就坐不住,就跟屁股底下烧了火一样左右动起来。 惹得庄先生看了他好几眼,后来见他实在是坐不住,就点了他的名,让他起来读书,先把他要讲的课本读两遍,纠正他的断句,再问他含义,这么一折腾,白善宝飘忽的心思总算是回归了。 一直到下课,白善宝收好了书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想问的问题,“新郎和新娘好玩吗?” “好玩呀,你昨天不是都和我们一起玩了吗?” “我是说今天。” 满宝道:“今天没有婚礼了,方姐姐已经是我四嫂了。” “没有婚礼就不好玩了吗?”白善宝偏头,“你家好歹多了一个人吧,你都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满宝想了想道:“没感觉,就不知道我四嫂做的饭菜好不好吃,我希望她的手艺和我大嫂的一样好,这样轮一遍我能有两天可以吃到好吃的。” 家里只有三口人的白善宝简直不能理解。 但方氏的到来对满宝几个孩子的影响还真不大,周家人口太多了,孩子们依然每天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剩下的时间自己玩。 要说最大的影响,那就是以前喜欢带他们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四叔突然就不太和他们一起行动了。 叫他十次,他只有两次会答应跟他们一起上树下河。 所以还是挺惋惜的。 方氏刚进门,钱氏并没有立即给她排任务,而是让她给小钱氏四个打下手,钱氏看了几天,见她渐渐熟悉家务,这才让她排进去,从今以后,小钱氏她们分担的家务会更少,也轮得更久。 人多就是这点好处,就连小钱氏都暗暗期盼着老五娶媳妇,到那时,她们恐怕要分成两组来轮流完成家务了,那会儿留给她们的空闲时间会更多。 空闲时间一下来,何氏就开始把心力放在开荒的荒地上,带着一群孩子将地里的草都除了,又多上了一层肥。 小钱氏则问过她们,最后拉着冯氏一起做起豆腐来。 当然,她之所以会拉冯氏一起做豆腐,是因为豆腐要由周二郎挑出去卖,得的钱交了公后两房平分。 因为磨豆子挑水这样的重活儿是周大郎做的,而且要说做豆腐,还是小钱氏为主,冯氏打下手。 没办法,虽然方法是一样的,但如果让冯氏来点豆腐,味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明明是一样的手法,但就是这么奇怪呢? 豆腐在县城里出奇的好卖,每次周二郎带去的都能卖光,连带着他的竹编生意都好了些。 但这种状况也只维持到了五月中旬。 端午过后太阳一直高照,闷热得不行,满宝每天从学堂里回来衣服都要湿一小半,可见温度之高。 一连十天都是高温天气,周大郎还担心田里的水干,伤害到水稻,但老周头却是忧心暴雨。 村里一些老人聚在一起,每天就眯着眼看天上的云和太阳,惹得下学回来的满宝看见,也学着抬头看。 最后眼都快看花了也没看出什么来。 她就虚心请教她老爹,“爹,你们看什么呢?” 老周头将目光从天上收回来,道:“看云。” 满宝再次抬头看,道:“现在的云没有我之前看的好看。” 老周头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他问旁边的老伙计,“看这天,是要下大暴雨啊。” “想是这么想,可谁知道它下不下呢,”他年纪比老周头还大一些,坐在树下的石头上道:“四五天前就说要下大雨,毕竟那么闷热,结果也没下,这几天一日比一日闷,眼看着乌云飘过,但一阵风过来又把它吹散了,所以再看看吧。” 老周头有些忧心,“要不先清理一下小湾那边的沟渠吧。” “你和村长说去,这么大热的天,谁乐意扛着锄头去挖沟渠?” 老周头素来不爱出头,闻言沉默了一下,但一低头对上小闺女亮晶晶,好奇的眼睛,他沉吟了一下,还是去找村长说了一声。 不过正如老伙计说的,现在天气太热了,河里的水位又不是非常高,村里的青壮都不太乐意去清理沟渠。 这样的天,他们不想着把沟渠里的水往自家的田里抢就算不错了,竟然还想让他们把田里的水放到沟渠了,这是想什么呢? 然而,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第203章 暴雨 “啪”的一声,轰隆隆的雷声几乎在耳边炸响,满宝吓得在梦中跳了一下,然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正好天边划过一道闪电,几乎把半边天都照亮了,闪电过后才是轰隆隆的雷声。 满宝吓得哭起来。 隔壁房间的周四郎也醒了,雷声太大,他听不到满宝的哭声,但相也不知道他吓着了,于是连忙跳下床,披了衣服就跑出去。 最近因为天热,满宝睡觉的时候窗都是开着的,只是把蚊帐放下,杜绝蚊子进来。 周四郎冲进来就看到蚊帐被打开,满宝正自己坐在床上抹眼泪。 他连忙去抱她,“我送你去找娘。” 科科好无奈,它之前一直安慰宿主不要怕,但似乎效果不佳。 见周四郎抱了宿主就要往外走,科科下意识的往外扫描了一下,收集到的数据对她很不妙,空气中游离的水分子过于厚重,正上空似乎正好有雷雨云团,且还不小…… 它立即阻止宿主,“宿主,你最好不要出屋,至少不能跑出屋檐下。” 满宝被周四郎抱着,没那么害怕了,“为什么?” 科科严肃的道:“因为闪电有很大概率会击中人。” 说着话,周四郎已经把满宝的窗户给关上了,然后抱了她就往屋外走,满宝立即道:“我不去找娘。” 周四郎发愁,“不去找娘,你晚上跟谁睡啊。” 满宝看他。 周四郎咳起来,道:“不行,我要陪你四嫂。” 满宝就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周四郎没办法,还是抱着满宝出去,家里其他人也惊醒了,隔着一道墙,老周头大声问,“谁去接满宝了?” 周四郎喊道:“我,我把她抱我屋里去了。” 满宝立即也喊,“爹,你们别出门了,小心被雷劈!” 周四郎:…… 老周头:…… 醒过来的众人:…… 本来已经担心的披了衣服要去接她的老周头立即转身就回屋,把门窗关好,他要是去接她,他跟她姓! 新房子建成以后,大头和二头三头分了一个房间,大丫和二丫也分了一个房间。 而三丫和四头因为年纪还小,还跟住父母住。 此时他们听到声音就趴在窗口那里往外看,就着时不时闪过的闪电看到小姑被四叔抱着。 二头就哈哈笑起来,羞她道:“小姑是胆小鬼。” 满宝气坏了,捏着拳头吼回去,“你才是胆小鬼呢。” 二丫站在满宝这边,在屋里喊了一声,“小姑,等我去帮你揍他。” 这么一闹腾,隔壁院子的大人们听见,本来已经要跑过来接孩子们过去的周大郎周二郎也转身回屋了。 算了,孩子们一看就不怕,没必要把他们接过来了。 周大郎在那边吼了一嗓子,让他们老实睡觉。 然而被雷声吵醒的人肯定睡不着了,更何况,闪电雷鸣之后,几乎是周四郎刚把满宝抱到自个的房间,一阵狂风吹过,雨滴伴随着狂风就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他的窗户没关,雨直接扫进来。 他和方氏都吓得不轻,连忙跑过去关窗,才把窗户关上,俩人就全湿了,没办法,风雨都太大。 满宝却很高兴,刚才风将水汽吹进来,一阵凉爽,连日来的闷热一消而散。 于是她直接拍着小手笑起来。 周四郎一回头看见她乐成这样,忍不住龇牙道:“看我被淋湿很好玩吗?” 满宝却很羡慕他,“我都想去淋雨呢。” 周四郎送给她一个白眼,和妻子把衣服换了,这才把飘进来的雨水都擦干。 外面依然是电闪雷鸣,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屋顶上,地上,然后将屋内的热气带走。 他打了一个哈欠,看向满宝,发现她已经闭着眼睛要睡着了。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把满宝抱上床,直接把人推到床的最里面,这才示意方氏上床睡觉。 方氏脸有些红,看了眼已经打起小鼾的满宝,松了一口气,她朝窗口看了一眼,但什么都没看到,可外面的风声雨声却好似砸在自己的耳边,偶尔透过窗户缝隙,天幕中闪过的闪电几乎能把屋子照亮。 虽然只有一瞬。 她有些忧心,“这雨下得也太大了吧?” 周四郎打了一个哈欠,不在意的道:“这种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停了。” 夏天的雨都这样,不论大小都是一阵一阵的。 可是这一次好似出乎周四郎的预料了,雨从半夜开始下起,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停下的样子。 雷电已经消失,可天上压着厚厚地,看不到边际的云层,就是最小的雨,那也是淅淅沥沥一直没断过,更别说隔一会儿就刮起狂风,那时落下的雨就跟天上有人拿着水盆在往下倒一样,哗哗的…… 满宝早就醒了,正趴在窗口往外看。 这么大的雨,去上学是不可能了。 说到上学…… 满宝看了眼自家院子里已经没过脚背的积水,微微一愣后跳起来,叫道:“先生,先生怎么办?” 方氏吓了一跳,问道:“什么先生怎么办?” “先生的小院子离河边很近,这么多水,他会不会有事?” 方氏愣了一下,马上放下手中的梳子,起身道:“我过去和你四哥说一说。” 因为下雨太大,虽然建了屋檐,但周四郎还是没让他们出门,而是自己撑了扇过去拿早食,打算分两桌吃,那边院一桌,这边院一桌。 方氏没雨伞了,直接顺着屋檐走过去,满宝眼珠子一转,悄悄的爬下椅子,穿了鞋子趴在门口,等四嫂转过转角便跳出去,也跟在她后面蹦蹦跳跳的往那边跑。 关键是她走都不好好走,因为人小平衡度有限,总会不小心一脚猜到屋檐外的水坑里,等满宝跑过去的时候,不仅鞋子湿了,连半边衣服都湿了。 钱氏一边把她拽过去换衣服,一边道:“你爹让你四哥去学堂看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省心,乖乖在那边等着消息不行吗?” 钱氏想了想道:“我估摸着这雨还有的下,干脆这几天你搬回来……” “不要,”满宝已经拥有过独立的房间,自然不乐意再和父母睡了,立即道:“我不怕的,打雷闪电都不怕。” “你四哥说你昨天哭鼻子了。” “那是四哥气我的,他骂我!”满宝告恶状,还道:“昨晚四哥差点把我踢下床呢,我再不要跟他睡了,我要自己睡!” 钱氏:“……你四哥说他今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在床底下,你四嫂都被你踢到床沿了。” 满宝心虚的喊道:“他撒谎,我睡觉很老实的。” 第204章 连雨(云起推荐票19万的加更) 一个晚上的水当然是淹不到学堂的,毕竟距离河边还是很有一段距离的。 所以跑过去探望的周四郎很快就回来,只是一去一回,哪怕是撑着雨伞,他也湿透了。 不过天气不冷,他不是很在意的一擦,道:“先生让我回来了,白家也派了人过去,说是等雨停了就暂且搬到白家,不过庄先生似乎不太愿意,婉拒了。” 不过他回来前白家的人还在那儿,村长家等村里几户有孩子在那里读书的人家都派了人过去看。 老周头点点头,道:“不管去不去,等雨停了你再去看一下,要是搬,你就搭把手,庄先生院子里的那些家具和书肯定也要搬的。” 周四郎应下。 然而他们都太乐观了,从早上开始,这场雨就没有真正的停过,哪怕最小的时候也飞扬着细雨,不大,却恼人。 然后不到三刻钟又开始变大,最大的时候,和昨天晚上一样电闪雷鸣,明明应该是天光大亮的下午,却黑云压下,就跟夜色降临一样。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抬头看着乌压压的黑云,表情越发凝重。 满宝就坐在他身边,也抬着头看乌云,就和昨天他们父女两在村口大榕树下抬头看天的姿势差不多。 一夜暴雨过去,雨又重新小了下来,周家的大门被拍响,都不用开门,来人走到院墙边踮起脚尖往里探头,叫道:“叔公,开门啊,我是大柱。” 周六郎抢先跳下水跑去开门。 周大柱都没进门,直接站在外面喊,“叔公,我爹让每家出一个人去清理小湾和大湾那边的沟渠。” 周四郎咋舌,“下着雨呢。” 周大柱苦笑,“不去不行啊,响午时我爹趁着雨小去看了一眼,路上的水,河里溢出来的水都灌进去了,有些田低,禾苗都被淹了一半了,你家东头那块田,有这么大一块全被冲垮了。” 老周头一听,坐不住了,他想了想道:“老大,你去,老二,你带着老三和老四穿上蓑衣去看一看,每块田都要看……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家里的蓑衣不够吧……” 老周头不管他们,自己先拿了一身,想了想和他们道:“这雨也不是很大,你们年轻,淋一淋没事。” 周大郎和一众兄弟:…… 钱氏闻言从屋里出来,瞪了他一眼道:“地里现在滑得很,你一把年纪了跟着凑什么热闹?让老二和老三去,老大,你跟着村里去清理沟渠。” 爹和娘的话,他们当然是听娘的。 周二郎默默地把蓑衣从老爹手里扯走,慢慢跃跃欲试,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娘点了一下脑袋:“你少给我动歪脑筋,要让我知道你出去淋雨,我打烂你的屁股。” 满宝下意识的捂住屁股,默默地回屋去了。 她觉得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了,于是和科科聊天,“你说这雨要下多久啊?” 科科沉默许久,最后道:“我做不到预测天气,但从目前扫描到的云层分布情况和大气水分子的活跃情况来看,保守估计至少要下三天。” 满宝眼睛一亮,“那我岂不是能放三天假?” 科科:…… 满宝高兴了一下,然后又垮下肩膀道:“可是下雨不能出去玩也好无聊呀,还不如去上学呢。” 科科松了一口气,幸亏它的宿主不完全是咸鱼。 “是的,而且这样的暴雨对当下的生产经营有很大的破坏性,宿主还是应该想着尽快让雨停下。” 满宝惊呆了,“我能让它停下?” “……不能。” 就算是在未来,这样大规模的雷雨云层,想要驱散它也很有风险,如果小一些……不对,不对,它是收集系统,就算是小一些也不可能。 “那就只能求天尊老爷了。”满宝走到门槛边坐下,双手抱在一起抬头看天,许愿道:“天尊老爷,你快别下雨了,我都快愁死了。” 可能天尊老爷没听到满宝的话,雨一直下到傍晚,短暂的停了一下,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等他们吃完晚食各回各屋,几乎要睡着时,外面就哗啦哗啦的下起大暴雨来。 满宝睁开迷迷蒙蒙的眼睛,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听着外面的倾盆大雨,她这才开始从心底忧虑起来,不会真的像科科说的那样发大水吧? 可是她不会游泳啊,到时候被水冲走了怎么办? 要不要先去找爹娘,到时候可以直接抱着爹的胳膊…… 满宝胡思乱想着,渐渐又睡着了,还在梦里梦见自己被水哗啦一下就拍到了河底,她蹬的一下踹了一下腿,然后就醒过来了。 睁开眼睛往外一看,外面已经有了光,但依然在下雨。 这一场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庄先生。 他虽然满腹忧虑,但也没空想太多,因为河水暴涨,已经到了学堂门前,再涨就要淹到学堂里了。 他不得不听白老爷的建议,带着小院里的家具和书籍都暂时搬到白家去。 好在,这会儿已经是第三天,虽然雨水也多,但不像之前一样一整天都在下雨,而是改成一阵一阵的,有时候还会出一会儿太阳。 但看着天边翻腾的乌云,庄先生并不觉得情况好多少。 他很忧虑,来凑热闹,不,来帮忙的满宝也很忧虑,见先生也跟她爹一样抬头看天,她也抬头,“先生,这雨是不是还要再下三天?” 再下三天是科科再次扫描过后的结论,不过它也说,降雨量会有所减少。 但对于已经快要被淹的七里村来说,这也不算是啥好消息。 因为就算降雨量减少了,降雨的时间却还是很长。 庄先生叹了一口气,道:“难说,要是再下,上游的堤坝恐怕承受不住了。” “去年才修的。” “是啊,应该庆幸去年修补了,要不然……” 不然,第一个晚上七里村就被淹了。 庄先生看着乌压压的黑云,沉声道:“七里村的情况还好,但不知别的地方怎么样?” 满宝就叹气,“可惜我们没有翅膀,不然可以飞着去看。” 任是庄先生满腹忧愁,此时也忍不住笑,摸着她的小脑袋乐道:“真是个孩子,下雨天鸟哪敢往外飞?你就是有翅膀,下了雨也飞不出去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还真是,想了想便道:“那有个千里耳?这样可以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人说话,这样就知道下不下雨了。” 庄先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明天雨一停你就过来读书吧,我给你和白善白诚补课。 满宝一呆。 第205章 决堤(云起推荐票19.5万的加更) 凌晨时分,耳边传来啪的一声巨响,满宝最近对巨大的声音已经免疫,翻了一个身便继续睡。 因为连日暴雨,钱氏不放心她,这两天她又搬回了竹屏隔开的小床里睡觉,或许是因为知道父母就在身边,她抱着被子很快又睡熟了。 但不一会儿,周家的大门就被人砰砰的敲响,来客生怕他们听不见,还大喊,“金叔,大郎,快开门!” 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屋里都传来了动静,周大郎含糊的应了一声,摸黑去开门。 满宝揉着眼睛爬起来,就见她爹披着衣服也往外走,就迷迷糊糊的问,“怎么了?” 钱氏把她按到床上,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快睡吧。” 耳朵却支了起来听外面的动静。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周大郎把门开了,问,“怎么了?” 来人摸了一把脸上的飞溅过来的雨水,道:“大圆家房子塌了,人埋里面了。” 周大郎一惊,连忙问道:“人没事吧?” “已经在挖了,大圆那小子没事,就是被堵在里面出不来,可他爹娘睡的那间屋是整个往下塌的,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这下可不是一家出一个劳力的事了,从周大郎到周四郎,甚至是老周头都赶紧冒雨去救人。 周大圆家是泥草混合做的泥房,很久以前,屋顶有一半是用瓦片的,后来瓦片有损,慢慢就用茅草又搭了一层。 尤其是最近雨多,屋里漏水严重,大圆家就往上换了一次茅草,可没想到雨太大了,也有可能是房子太久远了,房梁的木朽了,而泥墙这几天被风刮雨浸,啪的一下就倒了。 刚才满宝听到的巨大动静并不是打雷,而是屋子倒了。 还是周大圆醒过来,把压在身上的茅草撑开一点儿,大喊了几声邻居才知道的,然后赶紧叫人救人。 整个村子的人都醒了,村长指挥着大家把木头,茅草,瓦片和墙搬开,先把有声的人救出来,再去挖没声的。 和周大圆家一样年久失修的人家则是连孩子都不敢给睡了,抱出院子,生怕自家的房子也塌了。 周大圆是周四郎的好朋友,他就是被茅草和瓦片砸了一下,身上有些擦伤,他媳妇就睡在他旁边,也没多大事,可爹娘那边情况就比较严重了。 因为外头叫了好几声,老两口都没有应声。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都愣愣的。 雨只小了一下,很快又噼里啪啦的大起来,村里不少人家的房子都发现了问题,有一家甚至墙体开裂,检查到这点的男主人往墙壁上踢了一脚,本意是想看看它还结不结实,结果一脚下去墙就塌了。 站在他旁边的媳妇一呆,然后就气得和他打起来,村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天微微有些亮的时候,周大圆家里人都挖出来了,他爹整个人都砸懵了,额头上有些出血,他娘却是吓晕的,整个人都有些哆嗦,这时候山路难走,他们是不可能出去请大夫的。 但也有略懂一些的老人用力的按了一下他们的人中,老两口便陆续醒了过来。 他们夫妻两个运气好,砸下来的房梁正好架在了床头的柜子上,而稀里哗啦砸下来的茅草和瓦片虽然把他们砸得不轻,却没有伤及骨头。 村长松了一口气,只要人没事就好。 而此时,罗江县城里睡得正香的县令也被砸门的给叫醒了。 县丞顾不得这是县令的内宅,直接跑到他的门外,等听到屋里有动静后就焦声道:“大人,岷江大洪决堤了。” 屋里刚起身,还有些迷糊的傅县令直接摔倒在地,他有些狼狈的爬起来,顾不得穿好衣服,啪的一下打开门,脸色大变的抓住县城,“你说哪里垮了?” “岷江,岷江啊!” 傅县令手微抖,问道:“岷江,岷江不是有飞沙堰吗?连年检修,之前更是加固过,前年刚竣工,怎么会……” 县丞冷汗直冒,“大人,现在我们不要去管岷江如何,如今暴雨不断,罗江的水也在暴涨啊,还有罗江分流的凯江,泞水河和绵远河……” 傅县令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他脸色沉凝,拢了拢衣服后道:“去把人都叫来,你说得对,我们管不到岷江,得先把罗江管好了,尤其是沿江的村子,若是洪水真的下来,得把他们迁移到最近的山上去……” 雨渐渐停了,满宝跟着周五郎他们去村长家。 周大圆一家暂时被安置在村长家里,钱氏装了一些鸡蛋让周五郎带去给他们,满宝跟在后面凑热闹。 里长也来了。 他正在安慰大圆爹,道:“人没事就好,房子回头让村里给你修一修。” 然后对其他人道:“你们也检修一下家里的房子,要是有问题都修理了,不要舍不得花钱,命比钱重要。” “里长,这雨得下到什么时候?” “这个得问老天爷,晚上回去我替你问问。” “……里长,禾苗都抽穗了,这时候全叫水给淹了。” “我知道,我家的也被淹了。” 满宝挤到前面,好奇的问道:“里长爷爷,外面也下这么大的雨吗?” “应该都下吧,看那乌云铺得这么开,肯定不止我们这儿下雨。” “那其他地方会不会像我们这里也被淹了?” 里长便蹙着眉头思索起来,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他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人没事就行,你们先商量着住下,等天晴了再修房子,我去县城看一看。” 自从下雨后,路便很难走,尤其是去县城的山路,所以里长并没有去过县城,但今天他想去看一看了。 里长只能靠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进出,但白家却是有车和仆人的,对外面的消息,他接收的要更快。 何况,他在县城也是有铺子的,所以天亮后没多久,一辆驴车便冒雨来到白家。 不一会儿,白老爷便知道岷江决堤的消息了,庄先生也就知道了。 当天满宝去白家开小灶时,庄先生频频走神,脸色很不好。 满宝就看向白善宝,白善宝冲她挤眉弄眼,让她小心一点儿,一旁咬着笔头苦思的白二郎见了瞪了俩人一眼,直接举手告状,“先生,周满和白善开小差。” 他觉得他之所以被开小灶全是俩人害的,因为一直以来,开小灶就是他们两个的福利而已,他会被抓进来,是被他们连累的。 第206章 忧心 满宝和白善宝齐齐转头瞪了他一眼,很想揍他一顿,但先生在场,俩人都聪明的没有动手。 庄先生回过神来,看着无忧无虑的三个孩子,他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满宝就关切的问,“先生,你怎么了?” 庄先生看了她好一会儿,沉默半响后道:“岷江决堤了。“ “岷江在哪里?” 庄先生略一思索便摊开一张大纸,将三个弟子招到眼前来,拿笔画图,“岷江在益州之上……” 虽然几个孩子年纪还小,但庄先生偶尔也会给他们说一说地理,既是说地理,那一定是从本地开始讲起。 比如七里村上为白马关镇,再上则是罗江县,而罗江县为剑南道绵州巴西郡辖下,剑南道的治所在益州。 所以除了遥远的皇帝老爷子在的京城外,七里村的最上边就是益州。 至于益州距离七里村有多远,用庄先生的话说是,骑马要走一天,天未亮时启程,或许城门关闭时能进城。 而走路的话,大概要三四天吧,脚程是照大人的来算的,满宝要是迈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走,恐怕得走上七八天。 据说,那是一个很繁华很繁华的地方,人多得数不清,好吃的东西也数不清。 当然,这个据说是庄先生和白老爷说的,因为整个村子也就这两位去过益州,老周头最远到达的地方就是罗江县,所以他不能给满宝说任何关于益州的故事。 而岷江是益州,甚至是整个剑南道最大的一条河,庄先生在纸上画了一道水流图,叹息道:“岷江水流湍急,尤其是玉垒山一带,因坡度很大,水流非常湍急,先秦时,岷江每每发洪水,益州以下皆是生灵涂炭,所以蜀地又有泽国之称。” 不仅满宝和白善宝,就连白二郎都认真起来,听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沉吟片刻,考虑到他们年纪还小,也只能当做故事给他们讲,“一直到秦时,蜀郡太守李冰在岷江上修建了犍尾堰,情况这才好转。“ 然后庄先生便给他们讲犍尾堰,他以前就是奔着出仕去的,加之又是蜀人,不仅读过相关的书籍,游学时还特特的去看过犍尾堰。 即使是现在,他依然对九百多年前修建这一工程的人钦佩不已。 满宝和白善宝是去看过水利工程的修建的,但那是最简单的,开个沟渠,最复杂的就属去年修建的那道堤坝了,可跟犍尾堰比起来,它都不值得一提。 当年,李冰为了分流岷江,特意建造了金堤和宝瓶口分流岷江水,又建了平水槽和飞沙堰防洪灌溉,自那以后,下游便很少再发洪水,也少发旱灾。 全因犍尾堰不仅防洪,还保证了下游万顷良田的灌溉。 作为一位曾经有理想有抱负,且一直关注着朝廷政策的先生,庄先生此时就跟火烧一样,因为:“上次益州大洪还是大德十七年,至今不过八年的时间,而大贞五年,飞沙堰才大修过,不过两年而已……” 庄先生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和谁说,也就只能对着三个听不懂的小娃娃说一下。 白二郎有没有听懂白善宝不知道,反正他是听懂了先生的潜台词,他目光闪闪发亮,看向满宝。 满宝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同样扭头看向白善宝。 庄先生讲完犍尾堰便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白家的仆人来请先生去吃饭,白老爷在前厅等着他饮酒。 满宝他们的午食则是在书房里吃的,他们中途还有大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如果白老爷和庄先生喝酒聊天久一点,说不定还能有一两个时辰。 这几天小灶都是这么开的,下午的上课时间很飘忽不定。 庄先生一走,下人们就把三个孩子的饭菜端了上来,和在学堂里的一样,为了不让他们挑食,饭和菜都是打好的,一人一盆,不过每人都多了一碗汤。 满宝并不觉得在白家吃饭有什么不好,她把自己的碗拖到白善宝身边,和他说悄悄话,“像不像故事书里说的那样?” 满宝已经摸透了系统的用法,平时除了在商城乱逛外,最喜欢的就是和科科换故事书来看了。 有些书需要的积分很多,但有些书却很少,满宝最喜欢的就是那种故事性强,所需积分又不多的书了。 她不仅自己看,也会借给白善宝看,反正他们的书一直是交换着看的。所以满宝说的,白善宝都懂。 白善宝狠狠地点头,同样小声道:“一定是有贪官。” “真是坏人!” 白二郎坐在他们的斜对面,努力的竖着耳朵听,却什么也听不见,不过他坚信他们是在说他的坏话,于是筷子重重的往桌子上一放,怒问,“你们是不是在骂我?” 讨论得正欢的俩人抬起头来看他,同时啧了一声,一人道:“你是官吗?” “你有本事当坏官吗?” 在俩人看来,当官是需要大本事的,而当一个坏官需要的本事就更大了,因为书里的坏人,尤其是坏官,通常都是很聪明的,嗯,比好官还要聪明。 当然,最后坏官还是会失败,不过满宝和白善宝做过统计,那得需要很多好官才能打倒对方,通常情况下,七个好人才能打倒一个坏人。 所以在两个孩子小小的脑子里,坏官通常情况下都比好官要聪明。 所以俩人挑剔的看了白二郎一眼,议论道:“可能好官你都当不了。” 白善宝:“当官要考试的,我觉得你可能连官都当不了,除非你从现在起好好读书。” 白二郎瞪大眼,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好官坏官,我有说要当官吗?” “我们在说岷江决堤的事,可能是天灾和人祸。”满宝指着外面黑沉沉的天道:“天灾就是它,人祸就是有坏官。” 白善宝道:“不知道坏官是谁。” 满宝以自己“多年”的看书经验分析,“一般来说,坏官都是大官,修补水利工程这么大的事,肯定是大官牵头的,所以益州刺史?” 白善宝:“还有剑南道节度使。” 满宝:“益州还有益州王呢。” 白二郎满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他怎么一个字都听不懂? 第207章 退去 俩人一起鄙视他,“你没听刚才先生说吗?剑南道治所在益州,一般州府都有刺史,统领剑南道军政的则是节度使,不过益州还是益州王的封地,这些先生上课的时候都讲过的。” 白二郎涨红了脸,叫道:“不可能,我从没听先生讲过。” 白善宝:“那一定是因为你在睡觉。” 满宝迟疑,“或是在说小话?” 白二郎也迟疑起来,“先生真的讲过?” 白善宝和满宝一起狠狠地点头。 白二郎就垮下肩膀不说话了。 不太放心三个孩子,照例来看他们的白太太:…… 她犹豫了一下,没进去,转身走了。 庄先生会来七里村教书,以前的志向什么的当然全都消了,但此次决堤的事太大,哪怕是他偏安一隅也忍不住忧心起来。 而且,七里村就在益州之下,这里的土地,这里的人都不可能置身事外。 可他一介白衣又能做什么呢? 白老爷正和他说话,“我把县城和巴西那边的铺子都关了,人都送到了庄子里,现在也不知道益州的情况怎么样。“ 他道:“等到流民到这边,县令大人应该会请我们这些人进城。” 到时候肯定要捐钱捐粮的,这也就是白老爷能做的事了。 七里村的雨还在下,不过慢慢变小了,村里那条小小的河上涨迅速,水漫进了学堂里,村子里一些房子近河或地处低矮的都被水漫进去了。 好在水不是很深,虽然生活受到很大影响,但不会有被淹的危险。 也因此,学堂被无限放假,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开课。 满宝家里位置好,又都是青砖大瓦房,建的房子不太久,因此这次没受灾。 村里不少人家的房子都住不了,大部分他们都住到房子还好的亲戚家里去了,而有的亲戚家屋子也漏雨不能住人,往下一排,就排到了满宝家。 所以满宝家里也腾出了两间房给他们住,雨一停,村长就组织村民们帮这些人家维修房子。 已经垮了住不了的要重新建,其他的也要修补。 当然,这些活儿是周大郎他们的,跟满宝没关系,她依然每天一早被周四郎背到白家上课,等到傍晚又被周四郎接回家。 庄先生虽然忧心,却也只能按捺下去给三个孩子开小灶,偶尔会给他们讲一讲益州,讲犍尾堰以及各种旱涝灾害。 到五月下旬,雨水才渐渐停下,漫涨的河水这才慢慢退去,老周头领着儿子们扛着锄头去看田里的禾苗。 不少田都被淹没了,有些近河的田,连禾苗的顶尖都看不到了,一眼望去,那简直是一条宽宽的河。 村里不少人家都欲哭无泪,老周头也愁坏了,每天早出晚归,看好了地再回来算损失。 这一算,周家几乎近半的田地都可能颗粒无收,等水退去,禾苗不是被冲走,就是坏了根了,就算是还好的,恐怕也没收获。 毕竟中间错过了最主要的抽穗时间。 周家还好,他们家田地多,也分散,这一块被淹了,却总有一部分幸运的躲过一劫。 其他人家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满宝虽然很少跟着老爹出去凑热闹了,但也经常碰到村里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愁眉苦脸,谈起今年的收成,所有人都很悲观。 水慢慢退去,却留下了很多虫卵,哪怕太阳出来了,大家也没多开心,村民们又开始忙碌起来,每天早出晚归的捉虫,除草,再重新施肥。 学堂要重新清洗,重新装修,所以学堂继续放假中。 庄先生却不上课了,他要抽空回一趟县城,三个孩子没课上,终于可以冲向外面的世界了。 大人们不给他们近河,他们就呼朋唤友的往山上去玩儿,满宝想起已经做了两年的花篮生意,便又摘了许多的花回去想要编花篮。 当然,小竹篮还得大人来编。 老周头略一思索就对周二郎道:“以后你下午就别往地里去了,留家里编竹篮,今年的收成肯定不行了,里长说外头发了大水,我估摸着粮价肯定涨,所以家里得多赚些钱才好。” 周二郎点头,家里其实已经放弃了不少田了,现在不过是抢救而已,最后能从地里收获多少,谁也不知道。 老周头和小钱氏道:“既然老二要去县城,那你把豆腐也做出来让他带上,如今家里有一文钱算一文钱,都得存起来。” 他很愁,“地里成这样,还不知道秋税要怎么交呢。” 大家都低头。 满宝就举着自己的小手道:“爹,我帮你!” 老周头就挤出笑容道:“哈哈哈,我就知道满宝孝顺。” 周家众兄弟:……好似他们不帮似的。 周家如今是负资产,且缺额还挺大,满宝虽然晚上没机会听爹娘说悄悄话了,但心里也有一笔账,知道家里欠着大姐五两银子,这笔钱不急,但秋税若是不能交足粮食,恐怕就得交钱。 满宝每年都要替老爹算税收,对于这点儿最了解不过了。 她说帮就帮,第二天就拉着六哥要带着大头和大丫跟着二哥要往城里去。 周大郎将东西都放到板车上,看了一眼他们背篓里的花,默许了。 家里也没人说话,去年和前年,他们卖花篮也的确赚了不少钱的,哪怕现在市面上卖花篮的人不少,但很奇怪,他们卖的花篮就是比别人的受欢迎一些。 当然,是同等价位下。 周二郎和周五郎只当这次进县城和往常一样的,但才到县城门口他们就发觉了不对。 排队进城的人非常多,多到排出了长队,而不少人都衣衫褴褛,满脸麻木,周二郎见了一怔,原地停了许久。 周六郎也好奇的看着那些人,然后扭头问他,“二哥怎么了?” 周二郎想要转身回去,但看到筐里的豆腐,想了想还是决定进城。 竹编都可以放着以后再卖,但豆腐却不能留。 他手紧了紧,叮嘱几人,“一会儿进城你们别到处跑着卖花篮了,就跟我在原地卖,哪儿都不许去,知道没有?” 满宝立即道:“那我还想去找傅二小姐说话呢,上次通信我答应了她,要是进城就去找她玩儿。” 而且她也要把糖卖给她。 第208章 流民 周二郎略一思索便道:“行,到时候我陪你去,老六看摊。” 周六郎瞪大眼,直接道:“我不要!” 满宝也不乐意,“六哥陪我去就行,还有大头和大丫呢,二哥你干嘛要跟六哥换?” 周二郎就看她,“这么嫌弃二哥呀。” “也不是啦,”满宝对着手指,可她就是不想让二哥跟着,难道这就是科科说的代沟? 周二郎推着板车过去排队,低声道:“现在城里人多,你们得听我的,要是不听话,我们现在就回家去。” 这话一出,大家都低下了头,乖乖听话。 虽然排队的人长,但速度也挺快,周六郎和城门口守门的士兵都混熟了,对方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过多检查就放行了。 当然,进城费是少不了的。 一段时间不来县城,满宝觉得城里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城里的人比以前的多,但她没有感受到热闹,街上来往的人都很匆忙,脸上不是带着悲色就是戒备,或是一脸麻木,面无表情的匆匆来回。 满宝坐在板车上,脸上的高兴也忍不住收敛了起来,好奇的看着从她身边走过的人。 周二郎的脚步也加快了,推着板车迅速进了那条专门卖农贸的街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摊位。 他把货物卸下,把一个竹筐倒立,放上一个细簸箕,将豆腐小心的摆出来,他擦了擦手,正想让老六留下看摊,他带着满宝去县衙后面,就见街上走来一伙人,正敲敲打打的翻动街上每一个摊位的货物。 他不由一顿,将家里这四个孩子都拉到身后站好,然后凑到隔壁摊主边上悄声问,“兄弟,他们是谁啊?” 罗江县就这么大,会来这条街上摆摊的来去就这么些人,前段时间,以及去年,周二郎没少来这儿,摊主也是认识他的。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赌坊那条街出来的人,叫什么肖大郎,自从流民进城以后,城中偷抢盗之类的事就时有发生,这肖大郎就带着人把我们这附近三条街全占了,每日都要收保护费,这样要是有流民偷抢或找麻烦,他们就帮忙解决。” 周二郎觉得他可能就来这么一天,不是很想交这保护费,就问,“那要是不交呢?” “不交?”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交,不等流民抢你的东西,他们先把你赶出来了,摊上的东西也被没收,那才是得不偿失。” 周二郎咋舌,“官老爷们不管?” “他们那有空啊,前段日子暴雨,有的人家房子塌了,还压死了人,罗江沿岸的村子不少都被淹了,听说不少人被水冲走,也不知是死是活,官老爷们把县衙里的差吏全叫走了,城里只有兵丁在巡逻,根本顾不上这些小事。” 周二郎权衡了一下,看了一眼越走越近的那伙人,再扫一眼身后站着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到底没敢冒险,因此低声问,“你给多少钱?” 摊主道:“我这东西不值钱,而且位置也不好,一天给六文钱。” 周二郎心疼得不行,六文呢,能买四个大肉包子了。 周六郎回摊位上坐好,那群人很快走了过来,隔壁摊主早就拿出钱来等着了,他们一上来就把钱奉上去。 对方把铜板抛了抛,丢给身后的小弟,笑问:“这两日生意好吧?” 摊主苦笑,“算不上多好,这城里的人倒是多,但东西一天比一天难卖了。” 对方“啧”了一声,道:“都是一群逃难的流民,能有啥钱?因为他们,倒害得有钱的也不敢出门了,不过你们比乡下的泥腿子强多了,每天至少得有个进项,现在他们就对着一田的水哭呢。” 说着话就走到了周二郎的跟前,对方显然记性非常好,斜了一眼周二郎笑道:“新来的?” 周二郎连连点头,也将手心里攥的钱奉上,小心的解释,“难得天晴,家里有些土产,所以就带来城里试试运气,来得匆忙,还不知这街归肖大爷管了,所以也没备有土仪。” 肖大郎听他说话好听,难得露出笑容,他看了一眼周二郎摊位上的东西,都是很常见的竹编,还有放在簸箕里豆腐。 竹编啥的他都用不上,不过豆腐嘛…… 他好奇的问,“你们家还会做豆腐?” “是,是,我大嫂会做,手艺一般,要不肖大爷尝一尝,要是觉着好吃,下次再来。” 说罢他连忙要去捡豆腐,但人家来买菜都是自己带篮子或带碗盆的,像肖大郎这样空手的…… 周二郎略一思索就从幺妹他们的小竹篮里选出一个来,在上面铺了一层叶子,便把豆腐放进去。 他捡了好几块,直接把小竹篮装满了才奉给肖大郎。 其实没多少,就四块豆腐而已,但因为竹篮小,显得很多呀。 周二郎很满意,觉得这竹篮做得是真不错。 肖大郎也很满意,他接过周二郎的竹篮,笑问:“多少钱?” “不要钱,不要钱,都是家里做的东西,不值什么钱,肖大爷喜欢就好。” 肖大郎就嗯了一声,自己提着竹篮道:“行吧,以后要在县城里碰到什么什么难事就找我,这一条街都是爷罩着的,我既拿了你们的钱,自然会保你们平安。” 周二郎自然是连连道谢,把他们恭送走后便长舒了一口气。 隔壁的摊主等人都走远了才凑过来道:“我说周二,你可真舍得,那一篮子的豆腐,加上竹篮,都不止六文了吧?” 周二郎就摸了摸口袋,他今天出门也就带了十五文钱而已,算上入城费,相当于今天一文钱没赚,反而把钱花得差不多了。 他苦笑道:“我倒宁愿送他礼,也不愿给现钱。” 摊主却道:“你可别,现在钱可不太值钱了。” 周二郎眉头微皱,问道:“这是怎么说?” “你刚进城不知道,粮铺里的粮价都长疯了。”他道:“现在一斗米都涨到三十文了。” 第209章 影响(端午节快乐) 周二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满宝也忍不住呀了一声,终于装不来老实了,从二哥的身后探出头来问,“那豆子有没有涨价?” “豆子?涨了,不过涨得没那么离谱,现在好像是十二文钱一斗,”摊主看了一眼涌进来买东西的人群,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我估摸着后面还得再涨,所以你们家要是有粮食,可别轻易卖给粮商,再压一压,说不定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周二郎目中生辉,同时又心疼不已,去年秋收后他们家便卖了一批粮食,当时要是留着,到现在起码能挣一倍还多的钱…… 满宝也目中生辉,看了一眼他们家的豆腐,就扒拉着二哥的肩膀,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二哥,我们的豆腐得涨价。” 周二郎也很快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他们的豆腐,再看一眼人流量渐渐增多的街道。 他仔细的观察他们的脸,穿着以及表情,很快就发现了很多生面孔。 同样的道理,罗江县就这么大,附近的村子也就这么多,会来逛这条街的人周二郎大多都见过。 他记人很有一套,比不上满宝过目不忘,但多见几次面也能记住,至少会觉得脸熟。 而现在街上挑拣着东西的客人有相当一部分的人他不认识。 他轻咳一声,把满宝拎到摊位后站好,压低了声音道:“你别动,老六,你带着他们在这儿看着摊子,我去逛一逛。” 涨价这种事当然不能说涨就涨,肯定得先看过别人的行情再说。 打探对方价格这种事周二郎常做,他轻咳一声,背着手施施然的就逛街去了。 周六郎就蹲在摊位后面,让大丫开始把花缠到小竹篮上,满宝则负责从布包里把糖拿出来放进去。 他盯着二哥的身影看,问满宝:“你说二哥干嘛去啊?” “去问价呗,”满宝习以为常道:“我觉着不用问,反正一条街上就我们家卖豆腐,不会有高低的区别。” 话是这样说,周二郎还是从街尾逛到了街头,把大部分摊位的价格都问了一遍,顺便还观察了一下人家的生意情况。 然后就一脸兴奋的回来了。 他道:“竹编没涨价,但凡是吃的都涨了,菜蔬这些也都涨价了,我看他们的生意还不错,我今天先卖着试试看,要是好,明天就不带竹编来了,我们专门挑着菜蔬来。” 满宝就道:“我们家的菜蔬也不多了。” 虽然菜园没被淹,但因为雨水太多,好多菜都烂根了。 周二郎安慰她道:“没事,到时候让大嫂把家里腌的咸菜拿出来。” 满宝:……不想吃咸菜,想吃新鲜的。 周六郎和大头大丫都忍不住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直接伸手将他们的脑袋拨正,道:“别看我,家里缺钱,我们得抓住机会多存一些钱。” 满宝觉得天大地大没有吃大,于是道:“大姐不急着要钱。” “不是还大姐,是秋税,”周二郎压低了声音道:“爹前两天算过了,哪怕接下来老天爷赏脸,风调雨顺的一直到秋收,咱家的粮食恐怕都不够我们的口粮,秋税怎么办?” 也就是满宝是读书人,这些事也都懂,周二郎才会跟她解释,换了另一个孩子他才不会多说呢,直接武力镇压就是了。 看,大头和大丫就一脸懵,显然半懂半不懂,而周六郎也听懂了,他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二哥你还去县衙吗?” 周二郎犹豫。 大丫就悄悄的捅了一下满宝。 满宝立即丢掉秋税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目光炯炯的看着周二郎,“二哥,要不你在这儿等我们吧,你看街上就是人多了点儿,其实也不乱的。我们自己去就行。” 周二郎看到了她眼中的亮光,面上有些伤心,“满宝,你就这么嫌弃二哥呀?” “没有,没有,我没嫌弃二哥,我就是觉得不能耽误二哥挣大钱。” 周六郎和大头大丫同时狠狠地点头,应道:“对!” 周二郎看了一眼街上来往的客人,犹豫了一下道:“行,老六,你看好他们来,手拉着手,可不许走丢了。还有,别跟人发生争执,要是不小心有麻烦了,能让就让,忍一时之气,不要逞凶斗狠,实在不行就喊衙役明白吗?” “明白!” 周六郎立即去把装着小竹篮的背篓背起来,大头抢着去背装花的背篓,大丫则提着她刚编好的花篮,满宝也抢了两个拿,然后四人高兴的和周二郎挥手告别。 周二郎看他们像从渔网里拿出来放进河里的鱼一样,欢快的摇摆着尾巴,刷刷两下就消失了。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隔壁的摊主显然也看到了,而且他跟这几个孩子,又是周六郎也混得挺熟了,见了笑道:“你们家的孩子可真够机灵的。” 周二郎谦虚的笑骂,“机灵什么呀,就是好玩儿,可现在县城里生人这么多,我哪敢让他们出去乱晃,下次不带他们来了。” “他们身上没带钱就没事,”摊主道:“现在城里偷钱,抢粮食的有,但拍孩子的还真没有。” 摊主道:“如今孩子可不值钱,听说在外头,一袋六十斤的谷子就能买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儿了,更小一些的,给个二十斤都能买到。” 周二郎目瞪口呆,“这,这么严重了?” 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可不是吗,我有个舅舅,专门走官道上卖吃的,听他说,益州那一带全被水给冲了,别说粮食,连房子都没顶了,不少人被水卷走,一下就没了踪影,你想想,连房子都没了,更别说粮食了,不少逃出来的人就一身衣服,有的人连鞋子都没了。” 周二郎脸色发白。 摊主叹气,“你看这景象,像不像大德十一年的大旱,好在这次洪灾我们这儿不是特别严重,虽然田地里的庄稼收成肯定不好,但好歹有些收获,不像大德十一年那会儿……” 周二郎眼前发黑,觉得摊主的声音越来越模糊,但偏偏他就是听到了,“那会儿我们这儿才惨了,我兄弟和我姐都是在那会儿饿死的,我家就活了我一个……周二,你怎么了,怎么脸色发白呀?” 周二郎扶着墙壁站好,强笑一声道:“没事,可能是太阳晒的。” 第210章 朋友(端午节安康) 满宝他们没有直接去县衙,而是带着花篮来到他们经常卖花篮的大街上,但很奇怪,以前经常在这儿玩耍的小朋友们都不见了。 周六郎四处看了看,便找了一个比较和善,看上去又面熟的摊贩问话。 摊主对周六郎也有印象,实在是这几个孩子年纪小,做的又多是和他们不一样的独门生意,他们这一条街就这么多人,想不记住都难。 知道他们是找孩子,他便笑道:“现在谁家敢让孩子往外跑呀,你没看连卖糖葫芦的都不出摊了吗?” 看了眼他们手里的花篮,他道:“现在卖零嘴的都不好卖了,更别说你们这不当吃不当用的东西了。我觉着更难卖,还不如省下时间来回去给地里除草呢。” 周六郎不信邪,要知道他们的花篮不仅好看,里面还会有好吃的糖,这一直是他们的花篮更受欢迎的原因。 就算卖不完,三个四个总能卖出去吧? 好歹把午食的钱给挣出来。 所以四人没走,就拎着花篮顺着大街逛下去,看到孩子就扯着嗓子叫卖,满宝还特意拎着花篮从人的眼前跑过去,可虽然人家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大人却没掏钱买。 等他们顺着大街一直往下走,走到县衙时还没卖出一个花篮。 四人面面相觑,大丫道:“可能真的卖不出去了,我刚才看街上买零嘴的生意都好差。” 大头道:“一定是因为下暴雨,他们家里也没钱了。” 周六郎就看着手中的花篮问,“那怎么办,我们做了好多花篮的。” 关键是竹篮能带回去,花却是不能过夜的。 而且说真的,他们家最不缺的就是竹编了,这些小竹篮他带回家还嫌费力气呢。 周六郎垮下肩膀,看来今年的花篮生意做不了了。 满宝就也叹了一口气,道:“既然卖不出去,那就拿去送人吧。” “送谁?” “一会儿我们去找那些总是和我们买好多糖的姐姐,全送给她们好了。” 大丫没意见,周六郎想了想,觉得背回去还得费地方来存,既然如此,那就送人吧。 于是四人熟练的走到县衙后面,敲门。 看门的小厮看见他们就笑,“天放晴了,我估摸着你们快要来了,今天果然就来了,等着吧,我往里传话。” 傅文芸很快提着裙子跑来,她把满宝拉进院子里说话,“你家没事吧,我让秋月去找街上找你哥哥们,结果摆摊的人说,你们家人这段日子都没来。” “我家没事,但下着雨呢,山路很难走,”满宝道:“有一段落还落了泥,好多好多的水从山上冲下来,直接把路给堵了,我们村和五里村的人费了两天的时间才把路清理出来的。” 傅文芸咋舌,“那岂不是很危险?” 满宝连连点头,将他们村有人家的房子垮塌的事告诉她,傅文芸虽然从父亲那里听过不少这样的事,但总感觉离自己很遥远,现在听满宝说,她家邻居一脚就能把房子踢塌,这才觉得这种事原来离自己也挺近的。 满宝告诉她很多村子里的见闻,傅文芸便告诉她村里的见闻,以及一些只有官场上的人才会知道才传闻。 这段时间,师爷和县丞县尉经常在他们家用饭,一来二去的,傅文芸就算不想听,也被动听了好多话。 母亲是不允许她们说这些闲话的,而大姐对这种事又不感兴趣,傅文芸便是想跟人议论一下都找不着对象,这会儿见到满宝,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周六郎等人也难得的被请进院子,小厮连忙从旁边值守的小房子里搬出一些凳子和木墩给他们坐。 然后把门关上,也好奇的蹲在一旁听闲话。 “听我爹说,节度使和益州刺史全都被京城来的天使训斥了,连益州王都被弹劾了,现在正救灾,所以圣人没问罪,只等这事一完,恐怕整个剑南道的官员都要被问罪。”傅文芸是有些忧心的,“也不知道我父亲有没有事。” 满宝道:“我们罗江县又没决堤,老天爷下雨你爹也没办法,所以应该没事的吧?” 傅文芸就和她咬耳朵,“听我爹说,有事没事还得看后头的事呢,要是安置流民不利,或是治下也有百姓流亡,人口流失严重,就算我们罗江没决堤也逃不过去。” 满宝心中一动,就附在她耳边小声道:“这个我有办法,老百姓只要不饿死,基本上就不舍得离家出走,现在这一场雨,粮食是肯定减收了,但人没死,地泡得也不是十分严重,县衙给点赈济粮应该就熬过去了。” “县丞也是这么说的,但我爹说很难,因为涌进来的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县衙得留一部分救济粮给他们,不然他们肯定会生乱。” “那秋税怎么办,大家连吃的都没有,秋天怎么交税呀?到时候大家肯定更难过,一个不好真的会乱的。” 傅文芸就思虑起来,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 满宝问她,“你最近在看什么书,因为下雨,最近我们先生让我们看了好多史书,还给我们讲了犍尾堰。” “犍尾堰?”傅文芸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满宝就点头,“就是这次益州出事的金堤,先生说,金堤只是犍尾堰的一部分。” 难怪,那一定是父亲和人谈论时她听到的。 傅文芸道:“我已经把《诗经》都读完了,本来想看一下你说的《大学》的,但我娘说那是我弟弟该读的书,让我专注先生教我的琴艺。” 满宝就哇了一声,“你还会弹琴呀?” 傅文芸点头,面色却有些发苦,“现在我每日练琴要练足两个时辰,一天就只有上午和晚上有一点时间看书了。” 满宝对她表示同情,也表示了一下羡慕,因为她不会弹琴,她觉得会弹琴的人都很厉害。 俩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外面的流民,满宝便把带来的,已经做好的六个花篮送给她,“你放在书房里,还可以挂在窗户边上,要是有好看的花就换上,我觉得花篮是很好看的。” 傅文芸也觉得好看,收下了她的好意。 满宝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问道:“你还买糖吗?” 第211章 切身体会 “买呀。”虽然外面民生艰难,但她的花销并没有减,买糖的钱还是有的。 而且被困在家中,这也是她不多的爱好之一。 满宝拿出一大包油纸袋包好的糖给她,傅文芸自然是不会数的,让秋月给了她一串钱,然后将人送到门口,“你要是有空来县城,一定要来看我呀。” 满宝狠狠地点头,也道:“我二哥最近可能会在南城那条专门卖农贸的街里摆摊,你要是想给我写信,便让秋月去找我二哥。” 傅文芸表示明白。 两个朋友挥手告别。 这一带住的都是县丞,县尉,主簿等官吏的家眷,周六郎在这一带混熟了的,直接带着他们去敲门。 或许是因为流民的原因,开门的人要先问一句,打开一条缝隙,确定是认识的人后才开门。 周四郎带着他们开辟出来的客户群跨越很大,上至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五六岁的小孩儿。 当然,后者主要是周五郎和周六郎的客户。 这一带的小孩儿特别喜欢他们卖的糖。 里面的孩子听到周六郎的声音,纷纷跑出来,挤在门口看周六郎,“今天有糖卖吗?” 周六郎点头,“有,你们要几颗?” “我要十颗!” “我要五颗!” “我大姐有钱,我去叫她。” “对,让大姐多买一点儿。” 一个年纪比较大一些的女孩被簇拥着来了,他们家只有两个下人,其中一个正在厨房干活儿,还有一个则站在门边看着他们,不让他们往外跑。 来的小姑娘显然和周六郎也挺熟,还问了一句,“你们是不是去过县令家了?” “是啊。” “见到傅二小姐了?” 周六郎张嘴就要说话,满宝就暗暗扯了他的袖子一下,从后面探出头来道:“见到秋月姐姐了。” “哦,”小姐姐的兴趣就减了点儿,看了眼他们卖给弟弟妹妹们的糖,问道:“你们卖给傅二小姐的也是这样的糖?” 满宝点头,“一模一样的。” 小姐姐满意了,点头道:“傅二小姐买了多少,就给我也来多少吧。” 满宝就很不客气的伸手进布包里,从科科那里将包好的糖果拿出一包来给她,“一包是一百颗。” 小姑娘脸色微僵,一百颗就是一百文,虽然她爹是主簿,但一串钱对她来说也不少。 但话已出口,她是不可能改的,她接过糖包,僵着脸道:“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拿。” 周六郎就去看马宝宝的布包,“我以为你这包只能装两包糖,竟然能装三包吗?” 满宝骄傲的点头,她想装多少就能装多少。 趁着她去拿钱的功夫,满宝让大丫缠了好几个花篮出来,将花篮给这些小顾客,满宝道:“多谢你们一直以来关照我们家的生意,这些花篮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小顾客们哇的一声,纷纷接过,别说这花篮很好看,就是不好看,平白得一样礼物也让他们高兴得不行。 何况这些花篮还很漂亮。 有两个和满宝差不多大的女孩便觉得这花篮比她们买的糖还要贵重,因此很不好意思收。 满宝却很大方,小手一挥道:“送给你们就拿着吧。” 有个小顾客就问,“你们明天还来吗?” 满宝道:“你们要是想吃糖就来。” “那就来吧,晚上我就问我爹要钱,明天就又可以买糖吃了。” 那小姑娘去的时间挺久,但满宝一点儿也不觉得无聊,她是个话唠,跟谁都能说到一起来。 等小姑娘拿着一串钱过来,她弟弟妹妹堂弟堂妹正跟满宝坐在门槛上聊天,满宝不仅知道了人家家里有几口人,连人家的娘是哪个村出来的都知道了,自然也就知道了这是他们县的主簿家。 满宝还仔细的往里看了一眼,觉得这房子虽然好看,却比他们家的要小。 小姑娘一无所知,把钱递给满宝,满宝便也顺手送她一个花篮。 本来还有些心疼钱的小姑娘见了也高兴起来,抛掉了成见,“这是你们做的?可真漂亮。” 一行四人就这么一路敲门卖糖,一路把花篮送下去。 便是偶尔有一家的小孩不买,满宝也送对方一个花篮,毕竟人家以前也照顾了好久他们的生意不是? 而且一路送下来,小竹篮去了不少,花也去了不少,周六郎和大头感觉轻松多了。 因此俩人是最迫切把这些东西送出去的人。 等把花篮送完,拆开零售的那包糖果也卖完了,大家拍拍手,心满意足的回去找周二郎。 当然,在回去前,满宝领着大家要去买包子。 出来这么久了,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想着家里需要钱,满宝心痛的没有选择肉包,而是和摊主道:“我要十个素包。” 摊主拿了一张烘干的大叶子来,快速的分开捡了十个包子给她,一包五个,一共两包。 满宝数出十文钱给他,摊主一愣,看了满宝一眼,觉得眼生,眼一偏,看到周六郎,这才认出人来,“是你啊小兄弟,你们这是多久没上县城了?” 周六郎见他没接钱,便道:“有一段时间了,怎么了?” 满宝也回过神来了,想起早上隔壁摊主说的米价上涨的话,她忍不住问,“是不是涨价了?” 摊主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手道:“可不是吗,粮铺里的粮食飞涨,我要不涨价这生意可就做不下去了。” “那现在素包多少钱呀?” “两文钱一个。” 满宝松了一口气,虽然贵,但还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 满宝又数出十文钱给他。 摊主这才收了,左右看了看,小声与周六郎道:“现在是两文钱,过一段日子说不定还得再涨一文。” 他忧愁的叹息道:“粮价今天一早还是三十文一斗,中午的时候听去买米的人说已经涨到三十二文了。” 不仅满宝,就连周六郎都呆住了,“这也涨得太快了吧?” “可不是,涨得忒快了。” 挣了三百文钱的兴奋就掉了下去,满宝情绪低落的跟着周六郎回去。 第212章 应对(云起推荐票20万的加更) 周二郎已经把豆腐都卖光了,如今正在卖竹编,一眼便看到他们怀里抱着的荷叶包的包子,没办法,香气正一阵一阵的从那里飘过来呢。 想到现在粮价贵成那样,周二郎忍不住低声训斥,“在外头别乱花钱,我们忍一忍,一会儿就回去了,明天我们自己带干粮来。” 主要是没想到县城里物价飞涨,不然他们肯定自己带干粮来了。 “对了,现在包子多少钱了?” 周六郎:“两文钱一个。” “肉包?” “不,素包。” 周二郎瞪眼,“涨了一倍?” 满宝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二哥,刚刚卖包子的哥哥说,米价已经涨到三十二文了。” 周二郎沉默了一下,转身道:“快吃吧,吃了就回家。” 反正这竹编半天也卖不出去一个,还不如回家。 他们太久没出来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变成了这样,得抓紧回村去告诉老爹才行。 满宝抓着包子吃得香,吃饱喝足才坐在板车上摇摇晃晃的回家。 老周头听说外面粮价飞涨,沉默了半天后道:“把家里的粮食点一点,省着点吃吧。” 满宝坐在他身边,仰着小脑袋看他。 老周头摸着她的小脑袋道:“一日省一些,关键时候能救命,满宝,你要吃苦了。” “我不怕吃苦!”满宝捏着小拳头道:“爹你放心,我会赚很多钱的。” 老周头怅然的道:“有时候有钱也是买不着粮食的,只希望今年秋税县衙开恩,容许我们用钱代粮。” 不然到时候粮价只升不降,他们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光想一想家里要缴的秋税,老周头就忍不住打抖。 也就这一刻,老周头才觉得家里儿子多了没好处,要缴纳的秋税是别人家的好几倍啊。 老周头有些嫌弃的扫了众儿子一眼,忧愁的皱紧了眉头。 满宝就扒拉在她肩膀上说悄悄话,“爹,我在书上看到,要是一个地方有天灾,朝廷说不定会免税。” 老周头不是很抱希望,道:“我们村又没被冲,免税也免不到我们这儿吧,而且……” 老周头没说的是,秋税可以免了,但县衙总能安排其他的捐赋将这比税再拿回去,大德十一年大旱不就是这样的吗? 里长前脚告诉他们朝廷免了他们当年的税粮,后脚县衙就下来人要他们交捐赋,分摊下来的捐赋整整比往年高了三倍。 免掉的税粮,几乎又全分到了捐赋上。 满宝就骄傲的道:“我让我朋友去给她父亲说了。” 老周头见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忍不住乐,笑问,“你朋友的父亲是谁啊?” “就是县太爷呀。” 老周头:…… 傅县令又是摸着黑回到家的,他的靴子上全是泥,他没有去饭厅,而是先去洗漱,等把身上的泥都洗干净了,这才往饭厅去。 见夫人领着孩子们坐在饭桌边,他就蹙眉道:“不是说了吗,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们只管先吃,不用等我。” 傅太太就给他盛饭,笑道:“我们也没等多久,孩子们也想跟你一块儿用饭,今天累了吧,先坐下用饭吧。” 傅县令便坐下用饭。 傅家有食不言的规矩,因此大家都安静的吃饭,等吃完了饭,大家坐在一起喝茶,傅太太才问道:“明天还要下村吗?” 傅县令就叹气,“明天要去大梨村附近的几个村子走一走,确定一下那一片的损失。” 傅太太心疼他,嘟囔道:“让里长报上来就是,你何必非得亲自去看一看呢,你看你,每日不是去这个村,就是去那个乡,不少都是水深河多的地方,我生怕你……” “罗江的水不接岷江,虽然有些受灾,但大洪之类的却没有,你放心吧,我没事。” 傅文芸趁机道:“父亲,大梨村旁边是不是有个七里村?” “是啊,你怎么知道?”傅县令说到这里想起来了,“是你那小朋友和你说的吧?” 傅文芸点头,也不隐瞒,“她今天和她哥哥们进城来卖东西了。” 傅县令就好奇的问她,“她说什么了,有说他们村的情况吗?” 傅县令之所以记住满宝,是因为她很聪明,且还是个年纪很小的小姑娘。 傅文芸并不隐瞒,将满宝告诉她的都告诉父亲了,还替她问道:“父亲,若是秋收无粮,他们怎么办啊?” 傅县令沉默着没说话,半响,他放下茶碗起身道:“你们先休息吧,我先去一趟前堂。” 傅家的前堂就是县衙。 傅县令匆匆而去。 傅太太忍不住瞪二女儿,“你父亲好容易能歇一歇,你就不能和他说些开心的事,非得在家里也谈公务吗?” 傅文芸低头。 傅文萱连忙抱着母亲的手笑道:“母亲,妹妹也是好意提醒父亲,不然真出事,父亲会更忙的。” “那就不能等明天再说吗,而且你妹妹才几岁,知道些什么?” 傅太太觉得这种事就不应该是女孩搀和的,尤其傅文芸不过才十一岁而已。 以前,傅县令更不会和孩子们说这些,尤其是两个女儿。 但自从去年见过周满和白善后,傅县令就不再太避讳和孩子们说这些了,大女儿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也不要她非听,但二女儿感兴趣,他便从不赶她,有时候他和县丞说事,还会特意把她叫到前面去煮茶。 这次女儿说的事他自然也有过考量,其实老早他就和县丞等人商议过了,但一直拿不定主意。 因为这其中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 傅县令走到前堂,却没有让人去叫县丞等人,而是坐在书桌后面,沉默了许久后让人去叫把师爷叫来。 之前那些事都是和县丞,县尉,主簿等商议的,但这次他想听一听师爷的意见。 因为相比于前者,师爷是他的幕僚,才是最忠于他的人。 师爷来得很快,今天他也跟着傅县令下村了,同样是才吃过饭,洗了澡,换了衣服。 见他进来,傅县令便把门关上,回身看着他道:“文伯,你可有考虑过,今秋过后,我会有何下场?” 第213章 野心(云起推荐票20.5万的加更) 师爷吓了一跳,连忙道:“大人怎会有此忧虑?” 傅县令往回走了几步,一手紧握成拳,按在书桌上道:“魏大人带着赈济粮就要到益州了,听闻这次他来益州不仅仅是赈灾而已,还会查此次金堤决堤案。” 傅县令顿了顿后道:“你我皆知,这次金堤决堤涉及的州县太多,整个益州,甚至说整个剑南道,有大半都被牵连在内,我这里距离益州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师爷明白了,他是怕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他想了想,低声道:“大人可问过京城的傅大人吗?” 傅县令摇了摇头,道:“我叔父恐怕也管不到我这儿,靠人不如靠己。” 那又不是他亲叔叔,他不过是傅家旁支而已。 师爷就低声安慰他道:“主公,此次罗江县伤亡并不严重,至少与其他受灾的州县相比,我们这算得上是情况良好了。所以属下认为主公不必担心太过。” “若我想要趁此更进一步呢。” 师爷惊讶的抬头看向傅县令。 傅县令背着手走了两步,斟酌好说辞才道:“今年是我任罗江县县令的第六年了,按说开春那会儿我就应该收到些消息才是,但上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托人去吏部打探过,但什么消息都没打探到。” 这个话题他和师爷谈过,俩人都偏向于吏部想要他们再连任一界,或者已经忘了他们这号人,自然无所谓升迁。 傅县令却很不想再连任,道:“按惯例,县令就是连任两届,无过后升一级,或平调回京,可我都要连任三届了,九年,文伯啊,我能有几个九年?” 一般这种无限期连任的县令,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任官年纪大了,不好右迁,就让人在任上终老;;另一种就是任官得罪了上头的人,被无限延期了。 可傅县令觉得他不属于第一种,也不属于第二种,他是被人遗忘了,如果他不做点儿什么,恐怕会被人无限期的遗忘下去。 其实他的身份有点尴尬,书香门第出身,但却是与嫡支隔了很远的旁支,家境富裕,但在官场上却没什么人脉资源。 偏他在任上又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政绩,无功无过,所以上官无心推荐,吏部自然也不太记得他这号人。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说不定真的会在罗江县连任个四五届,到时候老了,就算能被调走,多半也是平调到其他县再做县令。 那不是傅县令愿意看到的。 师爷当然也不想他的雇主碌碌无为,略一思索就明白了,问道:“主公可有方向了?” “我前两天便和县丞他们提过,想要上报免掉今秋赋税,还要和魏大人申请一些救济粮,毕竟,我们县城如今收留了不少流民,治下百姓也受损了,若不赈济,恐怕又要发生卖儿鬻女这样的事了。”傅县令斟酌道:“后者,他们也赞同,而关于前者,我们却没能定下来。” 定不下来多半是有赞同的,更有反对的。 师爷表示明白,秋税并不会全部运往京城,大部分还是留在当地作为当地的财政支出。 傅县令此时想要政绩更上一步,当然愿意勒紧裤腰带干出一番事业来,但县令以下的官吏却多是当地的人,他们多半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自然是到手的钱粮更重要。 况且,申请还得通过刺史,刺史未必愿意免税。 “可是,今天有个人提了一样的建议,”傅县令目光幽深,背着手道:“虽然那不过是个小娃,可如果连一小娃都有如此想法,那我治下的那些百姓中有多少人想着一样的事?如果到最后没有赈济,也没有减免赋税,加上辖下多了这么多流民,一旦有人鼓动,那……” 师爷一惊,沉吟道:“主公说的对,且如今整个剑南道官场都风雨飘摇,一个不甚……” “我也正有此忧虑,”傅县令压低了声音道:“我叔父来信,说圣人与朝中对此次金堤决堤之事都甚为震怒,不仅节度使大人和刺史大人,就连益州王恐怕都要受牵连。” 这一个个,不是二品的封疆大吏,就是皇亲国戚,他们都快保不住了,更别说底下的小虾小鱼了。 傅县令运气好,罗江县地偏,又在深山之中,大洪没冲到他们这儿,要知道自金堤决堤之后,已经死了三个县令了。 一个是在抗洪时落水,被冲得尸骨无存,一个是被节度使砍了,还有一个则是悬梁自尽。 同为县令,虽然益州距离罗江县很远,但傅县令也是心惊胆颤,生怕成了池鱼。 也是因此,他才更想趁机做出一番功绩来,不近近为了升迁,更为了自保。 傅县令和师爷商量了半个晚上,然后就在书房的塌上睡了,第二天鸡鸣才响了第二遍,他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连日来的劳累与睡眠不足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好似老了十岁一样,但他还是简单的吃了点点心便带着人往大梨村去。 满宝看到县令时都惊呆了,差点以为这是县令他爹,要不是他穿着县令的官服,满宝一定会叫他一声爷爷的。 满宝就和科科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县令看着好像也不是很坏,虽然总是收我们的入城费。” 科科没回答。 满宝也习惯了,和小伙伴们一起上前围观。 傅县令是来调查受灾情况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七里村,大梨村倒是去过三次。 因为七里村的里长便在大梨村,两个村又交界,田地都是混在一起的,所以便是要下来劝课农桑,傅县令也只到大梨村而已。 这次他之所以会来七里村,一是为了白老爷,二是为了核定受灾情况,三则是来看一看周满和白善。 尤其是在周满和他二女儿提了那样一个建议之后。 这一次洪灾,七里村有三家的房子塌了,十二家的房子受损,皆在村长的安排下,村民们互帮互助的建起来或维修好了。 受灾情况不是很严重,但是,这些受灾的人家,尤其是房子塌了的那三户,日子很难过啊。 没办法,房子塌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受损,粮食也受潮了。 第214章 下乡 县令下乡,按里长的说法,那一定得是表现好的一面,问有什么困难,那肯定是什么困难也没有啊。 所以提前一天,他就传话到七里村了,如果县令不来也就算了,若来,一定要把村子里的路打扫干净,各家各户都要把家里清扫一遍,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 白米饭太假,里长也不敢这么要求,所以要求的是每家都照着过年时的饭菜来弄。 因为七里村很多年都没来过县令了,很多村民并没有招待大官的经验,村长就只能照着里长的吩咐往下传。 事情不少,大家是在村口的榕树底下开会说的,满宝他们从县城回去时,会议刚刚开始,所以满宝听了全程。 她有些生气,觉得里长不哭穷也就算了,竟然还打算炫富。 所以她便跟在老周头的屁股后面去找村长,想要说服他不遵守里长的叮嘱,改炫富为哭穷。 不过都没等她说完呢,老周头就把她给拎回去了,边走还边回头和村长道:“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你可别听她的。” 村长就挥手,“金叔把她带回去吧,我心里有数。” 哭穷是不可能的,这么明显的事,事后里长算账,他还当不当这村长了? 不过炫富也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就是想炫富也炫不起来。 全村出动,加上精力旺盛的孩子们,小半天就把整个村子打扫干净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打扫的,也就把路上的乱石捡起来,再填到一些泥坑里,乡下地方,能有什么垃圾呢? 不过家里需要打扫的地方就多了,周家把房子里外都打扫整理了一遍,比过年时打扫还要用心。 满宝则跑去找白善宝,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阵,然后就带着大头去找房子塌了的那三家孩子玩,周大圆刚成亲半年,媳妇还没怀孕呢,所以家里没孩子。 不过周大圆的年纪也不大,满宝直接拖着周四郎去找他。 大家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第二天,傅县令从大梨村过来七里村后,第一要去看的,便是房子塌了的那三家。 一走进周大圆家低矮的院墙,便看见地上摆了不少簸箕,里面正晒着颜色有些难看的稻谷和麦子。 里长一愣,下意识的瞪向村长,就见村长也瞪着眼,正扭头去看周大圆爹娘。 里长便也看向周大圆爹娘,夫妻俩显然也没想到家里是这样的情况,脸色有些发白,目光连忙去人群中寻找儿子。 傅县令没发现他们的异动,蹲下去看了看那有些发黑的稻谷,摸了摸,问道:“这些都是水泡过的?” 周大圆从屋里抱出一袋麦子来,一脸惊讶的看着满院子的人,似乎没想到家里会有这么多人。 满宝从人群后面挤到前面,躲在周大郎身后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周大圆没敢给她使眼色,把袋子放下没动。 傅县令见大圆父母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便蹙了蹙眉,看向周大圆,再次问道:“这些粮食都是水泡过的?” 周大圆连连点头,道:“本来各家各户的粮食,除了一些留下吃的,剩余的都要放在木架上,以免受潮。但我家房子塌了,当时房梁砸下来,木架上堆着的粮食也都被砸到了地上。外头下着暴雨,房子一塌,水都漫进来了,所以所有粮食都被水泡了。” 然后他们运气还很不好,那天之后依然是连绵大雨,加上他们人都得寄居在亲戚家中,连人都顾不上,更别说顾上这些粮食了。 等雨终于小一些,他们也找到地方可以晾一晾这些粮食时,搬出来一看,好多麦子都发芽了,不少稻谷也冒了讶。 而剩下的,就算他们晾出来了,在没有太阳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冒芽。 大圆爹最后狠心把冒芽的麦子和稻谷,以三斤换一斤的比例跟村里的人换。 没办法,这些麦子和稻谷不仅冒芽了,还是湿的,可即便如此,也没有换出去多少。 比较和他家一样,粮食受潮的人家不少。 而且这东西吃一顿两顿还可以,买太多了拿回去,芽高了,想吃都吃不了,那才是浪费呢。 老周头却换了不少,可以说周家是整个村子里换得最多的,整整换了三百斤。 麦子多,稻谷少。 周家人多,地方大,老周头直接在厨房里烧了炭,让老二编了一个长长宽宽的竹床,架在上面,火炭则放在底下烘。 把稻谷倒在上面,用炭火小心的烘一晚上,再注意翻动,那些稻谷便慢慢干了。 虽然它们带了芽,但老周头一点儿也不嫌弃,烘干以后去壳,这段时间家里煮粥做饭都是用的这些米。 虽然满宝觉得不好吃,少了很多味道,但周家上下依然吃得津津有味。 而麦子也放在上面烘,若来不及烘的,就磨成粉。 因为麦子是湿的,带着壳磨出来的粉可算不上好看,又黑又黄,还带着壳,但家里人也不在意,直接把磨出来的粉放在竹床上烘,小心的烘干后收起来,以后可以做成夹着麸的面片汤,或是直接烙饼或做馒头都行。 虽然味道可能不是很好,但至少它能保存下去了不是。 大圆还好奇的来参观了一下他们的竹床,并花钱和周二郎定了一张。 但也没能给他们家挽回多少损失,因为他们家人少,用火来烘,得时刻有人盯着。 要忙地里的活儿,还要盯着家里的火,晚上有可能还要熬夜,大圆一家就是四口人,根本挨不住。 搁老周家,六个儿子,四个儿媳一个大闺女,再加上他们老两口,一天十二个时辰,一人一个把守一个时辰还多出来一个人呢,完全不影响地里的活儿。 所以除了老周家,其他人家最后大部分粮食还是因为没能及时烘干,晾晒而变成这样黑得散发出霉味的食物。 傅县令伸手一搓,张开手一看,黑乎乎的。近前一闻,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傅县令沉吟着没说话。 跟着他过来的主簿连忙道:“大人,我们去下一家看看吧。” 傅县令看了他一眼,问周大圆,“你家今年种了多少亩的麦子,多少亩的水稻,有多少被淹了,可种了豆子?” 周大圆一一回答。 傅县令点头,让师爷记下他的情况,又带着人去了另外两家看了一下,那两家同样是在院子里晾晒粮食,可以说,现在整个村子的人都在院子里晾晒发霉发黑的粮食。 大家的理由都很充分,“也就这两天的太阳好点儿,若不赶紧晒干,怕后头还会下雨。” 第215章 幸运(云起推荐票21万的加更) 如果只有周大圆一家这么干,里长即便不记恨他,对他也不会有好感,若是只有房塌的三家那么干,里长最多是把怒气分薄一点儿,可如果村里大部分,甚至是全部人家都这么干。 他觉得不对的事也变成正常的事了。谁会对正常的事生气呢? 傅县令自己都觉得这是正常的,毕竟天气的确是这两天才彻底晴朗下来的。 里长见傅县令都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内心深处便也觉得这事是正常的。 他松了一口气,再去看各家各户院子里晒的霉稻谷时也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家情况还好,没有受潮发霉的稻谷和麦子,可亲戚中有这样情况的却不少,乡里乡亲的,他又还是里长,也很愁啊。 傅县令比他更愁,额头上的皱纹都快要能夹死蚊子了,惹得满宝看了又看。 白老爷也来了,毕竟是县令驾临,作为七里村的一员,他当然要来迎接,所以跟着他走了一路,自然也看到了村民们的情况。 七里村并不大,总共就六十来户,便是走了二十来家,也不过个把时辰过去而已,正巧已到午时,太阳越发毒辣,里长看了一眼太阳便看向白老爷。 走在傅县令身边的白老爷便笑道:“傅大人,您一路辛劳,不如到舍下休息片刻,喝些水,待午时这最毒辣的太阳过去了再出来查询。” 他叹气道:“今年的天气也不知是怎么了,前段时间暴雨连绵,这两日气温却渐渐高涨起来,看着比往年还要热,有人下地补肥,差点中暑晕倒了。” 傅县令便也眯着眼看了一眼晴空万里,连丝云都不飘的天空,叹息着点头。 一转头看见躲在周大郎身后的两个孩子,便笑着招手,“才刚看见你们忘了问了,你们两个的家在哪里?” 满宝和白善宝干了这么一件大事,对着县令便有些许的心虚,俩人本来自觉躲得好好的,一被招呼便有些傻眼。 满宝下意识牵住白善宝的手,俩小孩的小手打招呼一样的往后扯了扯,又往前拉了拉,见大家都看着他们,便只能齐齐上前行礼。 满宝回身指着村口的位置道:“回县令大人,我家就在那儿,刚才你还进去看过了呢。” 刚才老周家也晒剩下的有些发芽的稻谷,虽然烘过一遍,但太阳这么好,当然是多晒晒更好了。 不过当时满宝心虚,所以躲在很后面看。 傅县令对那家可是记忆深刻啊,笑问,“那两栋连在一起的青砖瓦房是你家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 傅县令便若有所思的点头,难怪他们家肯给女孩去学堂读书呢,原来是家境富裕。 在傅县令看来,整个七里村,除了两户白家外,老周家的底子应该是最厚的,甚至比村长家还厚。 从哪儿看出来的? 当然是房子啦,那一间间的青砖瓦房,还簇新簇新的,就连今天一大早去看的里长家都没这么好。 傅县令并不知道老周家是光鲜在外内里空虚,对老周头的印象还挺好的,也多了两分尊重。 毕竟是有本事的人,不仅生了这么多儿子,还能攒下这么厚的家底。 “你们两个跟着我一起走走,一会儿我们说说话。”他笑着看向白老爷,道:“白老爷不介意多添两个小朋友吧?” 白老爷求之不得,这里头有一个可是他侄子,连忙笑道:“欢迎至极。” 当然,傅县令还请了村长和老周头一起跟着,打算去白家后再详细的了解一下其他情况,毕竟他还没去地里看过情况呢。 老周头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一脸懵的跟着。 里长和村长都还有些经验,不说里长,以往县令下乡,哪怕他不来七里村,村长也是要一早赶到大梨村候着,若县令问起一些里长不了解的小问题,那就得村长代为回答。 所以村长趁着县令不注意悄悄和老周头道:“金叔别怕,一会儿县令问话就回答问题,不问我们就不说话,总不会有错的。” 老周头点头,有些忐忑的看了一眼走在县令身边的满宝。 傅县令正在问他们的功课,得知他们竟然已经将《诗经》读完,正在读《大学》时微微一惊。 要知道,过年前他与族中联系,他最为看中的一个堂侄,今年十二岁了,也才刚读《大学》而已。 傅县令略微沉吟,便忍不住边走边考校他们几句《大学》里的话。 白善宝和满宝都能顺着背下去,而意思,俩人也都能说出来。 白善宝了解得显然比满宝更透彻些,满宝解析时就跟说故事似的,而且她是话唠,本来还有些心虚,但走了半路,傅县令一直和蔼的跟他们说话,她就把心虚抛到脑后了,此时才问到她,她就巴拉巴拉的往下说。 已经和她有过交集的傅县令显然知道她有话唠的毛病,笑眯眯的听她说,终于瞅准她一个换气的功夫换掉话题。 才半年未见,这孩子似乎比去年还要健谈得多啊。 白老爷请傅县令去白家做客,村民们送到村口后便各自散了,看着走向桥的一行人,村民们忍不住低声议论起来,“金叔可真是走运了,竟然能被县令叫去陪酒。” “看在满宝的份儿上吧?” “咦,对了,听那话音,满宝和县令认识啊。” “你这记性也是没谁了,去年去修河堤,满宝他们去看周四的时候不是碰到了县令,还和县令说了好长的话吗?周四都吹了一个冬天,我耳朵都快要起茧了。”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觉着我们的运气还是不错的,亏得去年修了河堤,不然上头要是决堤,我们七里村多半也要被全淹了。” “是啊,是啊,听说小罗村就被淹了,还冲走了两个人,我们这么小的洪都冲了两个人,你们说外头决堤的地方得冲走了多少人啊?” 话题慢慢就偏了,偏到了天南海北。 那边,刚考校完两个孩子的傅县令和白老爷等人的话题也偏到了孩子的教育上。 这一点上,除了白老爷,大家和他都没有共同语言,因为家境就不一样。 至少他们就不知道逼着家中子侄读书有多苦逼,因为在他们看来,家里能供孩子读书,那孩子应该感恩戴德,高兴得不得了才对。 第216章 启发(云起推荐票21.5万的加更) 白老爷请大家到前厅坐下,下人们连忙上茶,管家则下去安排午饭。 说是上门喝水,当然是不可能喝水那么简单,自然要吃吃饭,说说话了。 傅县令习以为常,因为每次下乡,招待他的不是里长,就是各地的乡绅地主,他总不能去条件最差的人家里吃饭不是? 白老爷也很有招待下乡官员的经验,先是问了问其他地方的情况,又问了问县里如今的安排,便表示他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做好夏收秋收的工作。 说起收获傅县令便头疼,扭头问里长和村长村里地里的情况。 里长便叹息,让村长说。 家里的东西可以造假,但地里的庄稼就长在那里,他就是想说情况很乐观,那也得傅县令相信啊。 他只要往地里一走,就什么都看着了。 而七里村受损最严重的两块区域,有一块就在河边,而刚才他们刚从河的那边走到这边,傅县令是肯定看到了的。 村长见里长叹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满宝,便也跟着叹气,开始哭穷。 老周头可不知道村长侄子的花花肠子,他觉得村长说的都对,于是坐在一旁连连点头。 其实七里村的情况比起傅县令之前走过的村镇情况算好的了。 也因此,受灾范围这么大,他才更加发愁。 想了想,他看向白老爷,叹息道:“州府下了命令,让各县收拢流落的灾民,我们罗江县虽地偏,但也涌进了不少流民。且都是益州人,总有投奔过来的亲戚朋友,因此现在城中和辖下收留了不少流民。” 白老爷点头表示理解。 “有的流民带了家资,可以暂时应付日常所耗,但更多的却是空手逃出,洪水不像其他天灾,来得急,又猛,很多人家都没来得及带出东西,所以城中一直在煮赈济粥,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白老爷在雨停后就让人往县衙里送了两担粮食,其他地主也是这么干的,算是支援。 虽然这批捐赠积少成多了,但对罗江县里的流民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所以傅县令暗示,县衙里府库的粮食也差不多消耗殆尽了,接下来要赈灾,便只能申请开县中的粮仓了。 各县皆设有粮仓,那便是应付天灾用的,但要开仓放粮必须向上州申请。 如果对象是当地的百姓也就算了,现在需要救济的却是外来的流民,恐怕当地百姓会有意见。 所以傅县令让他们注意村民们的言行态度,最好能够劝服他们,大爱无疆嘛。 当然了,他也不是只管流民,不管本地的百姓,这一次,凡在洪灾中倒塌房屋的,县衙都有一份补助。 刚才那发霉的稻谷和麦子他也看见了,基本上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凡是房屋倒塌的,基本上粮食都受潮发霉了。 虽然理论上这种粮食吃了不会死人,但吃多了也不好。 以目前县衙的能力,也只能补助那些房屋倒塌的人家,想要扩大补助范围,恐怕就得白老爷这样的人帮助了。 白老爷听得出他是暗示他们这些地主再捐一次粮,这一次主要针对的就是当地的百姓。 他沉吟片刻,其实这对他们这些地主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比如他是七里村的人,他捐出去的粮食多半会发给七里村的村民,这不仅能够帮得到乡邻乡亲,也能给他,给白家积攒德望。 反正本来就是打算再捐一批的,能够捐给家门外的乡亲自然更好,所以白老爷点了点头,应了下来,表示一定会配合县里的政策。 话题打开,白老爷也放开了些,沉吟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秋税的问题。 虽然白家家底厚,但受灾也十分严重。 白家所有的田产可不只有七里村,白马关镇,罗江县的其他村镇,甚至是巴西郡,益州一带他都有田产,也因此,他受灾不均,且受灾范围极广。 好吧,虽然他自家人少,但养的下人不少啊,奴籍也是要交一定税的,受灾如此严重,朝廷的真的不考虑一下减免秋税吗? 傅县令顿了顿,本来想和白老爷私下谈这个话题,但见师爷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傅县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 和白老爷私下说,是保密性质的,在这儿说,却是半公开的,两者都有好处,而后者的好处就是可以给他在乡民间积攒一定的好感与威望。 “益州一带,直接受损的州县是一定可以免税的,“哪怕朝廷政令没下来,傅县令也知道一定可以,不仅仅是因为这次受灾严重,还因为来赈灾的是魏知。 魏知为秘书监,朝中出了名的公正廉洁。 “但其他受灾没那么严重的州县,比如我们罗江县,若是州府那边不上报,想要减免赋税,太难。” 和益州比起来,巴西郡受灾并不是太严重,此时人心惶惶,傅县令猜测刺史为了面上好看,恐怕不会减免秋税。 这个猜测,是傅县令两次到巴西开会,揣摩上意揣摩出来的。 可以说,在政绩要求上,傅县令和王刺史的愿望是正好相反的。 而不巧,王刺史是傅县令的上司。 听到减免赋税这样的话题,便是一直低垂着脑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精神一振,巴巴的看着傅县令。 如果今年能减免赋税,别家他不知道,他们老周家是一定可以挺过去的,日子不会特别难过。 但听说刺史大人不是很愿意上报,老周头和村长又浮现失望之色。 里长看了一眼啥都放在面上的俩人,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宝也听得津津有味,她已经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了,知道傅县令是不可能越过刺史上报这种事的。 她便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也叹了一口气。 两小儿叹气的声音还不小,傅县令看着可乐,笑问,“你们叹什么气?” 满宝道:“我们换一个刺史大人就好了,换一个和您一样想减免赋税的刺史。” 老周头吓得不轻,伸手去捂她的嘴巴,连连请罪,“大人赎罪,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胡言乱语……” 傅县令也吓了一跳,不过也并不是很在意,笑道:“小孩子家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白善宝也说她,“换刺史好难的,想着换刺史,还不如想着有一个比他更大的官儿来我们这儿呢,到时候就可以直接和他提了。” 满宝扒掉了父亲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县令比刺史小,所以县令要听刺史的,那再来一个比刺史还大的官儿就好啦,官小的要听官大的。” 傅县令和白老爷同时若有所思起来。 第217章 说话的艺术 傅县令和师爷对视一眼,目中生辉,主簿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眉头微皱,这已经是县令第三次提起减免赋税的事了,前两次都是他们私下商量,这一次却是当众,看来县令决心很大啊。 主簿看了一眼堂上坐着的人,微微叹息一声,沉默了下来。 减免赋税也未尝不可,就怕县丞不会很乐意…… 桌上的人精心思百转千回,但不过片刻功夫而已,满宝的话音落下,大家也就静谧了片刻,然后傅县令便哈哈大笑起来,看看满宝,又看看善宝。 最后轻拍了一下他们的圆脑袋,扭头问白老爷:“小公子今年几岁了?” 白老爷立即道:“八岁了。” 这是虚岁,在孩子未长成前,大人都喜欢算孩子的虚岁,似乎这样就能让他们快点长大似的。 傅县令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自己算成周岁,便忍不住有些羡慕,“去年见他时,还未满七岁吧?当时他拿了一篇文章给我看,我便觉得他不凡,今日再看,见识果然非同一般,立之不考虑一下送他去县学吗?” 立之是白立的字,这个字还是白启和他的先生给他起的,他们没有父亲,所以俩人及冠时,字都是先生给取的。 傅县令称呼他的字,是一种很熟的称呼了。 白立欣慰一笑,也有些心动,但再一低头看使劲儿给他眨眼睛,几乎要眼抽筋的孩子,白立便摇了摇头道:“孩子还小,等他再大一些吧。” 他道:“且他的事都是婶娘做主,他可是我那堂弟的独苗,恐怕家中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 傅县令就笑,“县学就在城中,离得也不是很远,到时你们派个得力的下人跟着就是,再不济,举家搬到城中也未尝不可。” 傅县令一提,精神起来,极力鼓动白老爷搬到县城里去。 倒不只是因为白善宝,更重要的是白家要是搬到县城,他再把人请出来做事就方便多了。 当年白立之所以把家定在七里村,就是因为这里安静宜居,当然不会找抽的搬回县城里去,因此微笑着拒绝了。 傅县令心内惋惜,略一思索便道:“不如我收他做我的弟子,到时候让他跟在我身边学习。” 白善宝不乐意,虽然庄先生没有正式收他为徒,但他的待遇和满宝是一样的,他也很喜欢庄先生,可不喜欢去什么县城读书。 于是伸手去拽白立的衣角。 满宝也急了,但这是人家的事,且又是两个大人说话,她不好贸然插嘴。 白立面色不变,手不动声色的垂下,拍了拍白善的手,和县令笑道:“大人看得上他是他的福气,只怕婶娘舍不得他,您不知道,这孩子只是从这儿去大梨村赶集,婶娘便要一日问三回。而大人正年富力强,这两年又政绩不菲,恐怕不日就要右迁,到时候婶娘肯定不会放孩子跟大人离开,此时让他拜师,岂不是白白占了一个名额?” 白立笑道:“大人若是不嫌弃,以后让他有疑便去找您解惑,还望您不吝赐教,以后就让他以师侍之,这样大人和善宝虽没有师徒之名,却能有师徒之实。” 傅县令没有思考就哈哈大笑着应了,倒不是他被说服了,而是因为白立的这番话说得很让他高兴。 如今他正心心念着升迁的事,白立的马屁正好挠在了他的心痒之处。 白立笑着举酒敬他,心中暗道:他又不傻,是,傅县令是进士出身,比府学出身,都没能考进国子监,也没考中进士的庄先生厉害。 可关键是,傅县令能有时间,一天六个时辰的教导善宝吗? 显然是不可能的。 做县令,不敢说忙得转不开身,至少不会很轻松。 善宝跟着他念书能学到多少? 他要是晚十年问这个话题,白立肯定想也不想就替善宝答应下来,因为十七八岁的善宝需要的就是一个傅县令这样在朝为官的人指点。 拜他为师,不仅可以学到学识上,官场上的知识,还能沾到傅县令人脉的光。 可善宝现在只有八岁,不,实岁算只有七岁半。 他这时候跟着傅县令,弊大于利。 他虽然也能从傅县令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但现阶段,一定不会有比从庄先生那里学到的多。 而且…… 白立低下眼眸将酒一饮而尽,他敬佩庄先生,可不仅敬佩他的学识,还敬佩他的为人。 一杯酒尽,此事就算过去了,傅县令放下酒杯便叮嘱白善宝,“有空便去县衙来见我,我也可以时时考校你的功课。” 白善宝乖巧的点头,他旁边放下心来的满宝也仰着小脑袋对他甜甜的笑,暗想:善宝要是走了,她就没有特别特别要好的小伙伴了,幸亏他没走。 傅县令看到她的笑容,便道:“到时候和周满一起来,我记得你与我那二女儿是好朋友吧?” 最后一句话是和满宝说的。 满宝点头。 傅县令就笑问,“你们现在还通信吗?” “通呀,她是不是不知道大人来我们村,不然她怎么没给我带信?” 傅县令:“……是不知道。” 我是来视察的,又不是来给你送信的。 “我就知道,那大人,一会儿您走的时候我给傅二姐姐写一封信,您帮我带回去给她可以吗?” “……可以。” 满宝高兴的应下,和白善宝咬耳朵,“傅二姐姐可好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写信给傅二姐姐,你们通信后也能成为好朋友的。” 虽然是悄悄话,但一张饭桌上坐着,大家都听到了。 里长,村长和老周头都不觉得这有啥,但傅县令等人额头齐齐跳了一下。 傅县令轻咳一声,白立连忙和意动的白善宝道:“善宝,这县城距离村里又不是很远,要交朋友,以后你去县城里拜见大人时自然也能见到,我记得大人的小公子和善宝差不多大吧?” 傅县令就笑道:“正是,今年他虚岁也是八岁,只是顽劣得很,并没有读几本书,等白善去了,可以和那小子一起读书,也教教他。” 第218章 厚厚的信哦(求收藏求推荐) 很好,又有一件事被翻篇,听懂其中机锋的师爷和主簿齐齐松了一口气,再次忍不住好奇的看了满宝一眼。 总能说些难住他们这些大人的话的孩子,一定程度上也是很厉害的。 但是,满宝本来年纪就小,加上先天不足,哪怕现在长得白白胖胖的,身高却很矮,加上那肥嘟嘟的小脸,看着实在是嫩得很。 没人会怪她说话失礼,反倒觉得她是童言无忌。 再一看白善宝,知道其中机锋的人便微微一笑,也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娃娃,把事情往男女大忌上扯也太牵强了些。 可话虽如此,待用过午食,白老爷请傅县令一行人去客房休息片刻后还是把俩孩子拎到书房里谈话,决定教一教他们说话的艺术。 年纪都不小了,这方面也该学起来,不然以后出门总是得罪人,恐怕被套麻袋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套,那就太惨了。 老周头也觉得小闺女太话唠,正想找她说话呢,结果到书房门口听了一会儿,他便悄悄走了。 他觉得以后家里要是再做豆腐,不能只给隔壁的善宝家送,这边白老爷家也要送一些才好。 傅县令虽然很想表现得勤勉一些,但白家的环境的确是好,加上他很久没有休息够,睡眠不足,吃饱喝足后往床上一坐,便忍不住昏昏欲睡起来。 不一会儿,他就倒在了榻上,呼呼的睡起来。 主簿和师爷也困得很,俩人也在自己休息的客房里睡着了。 没办法,傅县令休息不足,他们也如此,因为傅县令下乡巡查,他们几乎全程跟着。 县尉和县丞可以有别的事做,留在城中没出来,但主簿和师爷不行,前者主管钱粮,要赈济,要统计数据,他就得去;而后者是因为主公都下乡去了,他当然要跟着看看情况,然后出谋划策了。 三人这一睡,时间就有点儿长,满宝和白善宝不仅听完了白老爷临时开的“论说话艺术的重要性”课,还互相探讨了一下,然后你一头,我一头的占了一张软榻睡了个午觉。 等醒来时傅县令还没起床,满宝眼珠子一转,立即去取了纸笔来写信。 可能是得了教训,她先左右看了看,确定书房里就只有她和白善宝,这才和他说,“傅二姐姐是真的很好,我和她说话可高兴了。唉,要不是每次进县城都要做好多事,真想和她从早上说到晚上去。” 白善宝本来还想和满宝一样交个书友的,听她这么说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道:“她比我们大这么多,和她有什么好说的?” “她懂得很多呀,我说的好多话她都能听懂,她说的话,我也能听懂。” “你说的话我也都能听懂,难道我说的话你不能听懂吗?” 白善宝很奇怪的看他,“能啊,但你只有一个人,现在加上傅二姐姐就有两个人了,如果你也能和傅二姐姐成为好朋友,那以后我们三个就可以一起玩了,谈论功课的时候也可以三个人了。” 满宝嫌弃的皱了皱鼻子道:“白二太笨了,跟他讨论功课,好多他都不懂,很没有意思,还是跟你和傅二姐姐说有意思。” 庄先生一直给俩人开小灶,私下教他们的书和白二他们的不一样,而就在端午前,庄先生已经通知俩人,以后他们跟周彬等人读一样的书。 这样的事也时有发生,或许是因为学堂里学生不多的原因,庄先生一天到晚的心思又都在学生上,所以很注重因材施教,有部分孩子的进程跟其他学生是不一样的。 有满宝和白善宝这样进程快的,自然也有白二郎那样稍慢一些的。 周彬是村长的大孙子,比白二郎早两年入学,功课进程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和白二郎讨论功课,白二郎当然跟不上他们了。 虽然满宝的理由很充分,但白善宝依然觉得他们的学习小组没必要再多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远在县城,大家交流还都得写信。 与其如此麻烦,有问题还不如去找周彬他们交流呢。 见白善宝是真的不想交傅二小姐这个朋友,满宝也只能惋惜一下,打消了把他的信夹在她的信里的想法,然后开始提笔给傅二小姐写信。 等傅县令醒来,才洗了脸喝了一口茶,满宝就蹬蹬蹬的跑来把信递给他,希望他能代她交给他二闺女。 傅县令好奇的接过折成个方形的一叠信,问道:“怎么不用信封封起来?” “信封好贵的,反正又不远,也不是投递,用手拿着就好,我不介意的,傅二姐姐也不介意的。” 傅县令:“……信封,很贵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叹息道:“贵啊,一封信封的花费足够我给傅二姐姐写十次信所用的稿纸了。” 要不是她的用纸都是从商城里买的,她都舍不得这么勤的写信,书铺里的纸实在是太贵了。 白善宝却在一旁道:“肯定不够,因为你写得太多了。” 满宝哼哼道:“因为我有好多话和她说。” 傅县令特别想知道她都写了啥,竟然能写这么厚厚地一沓,不不不,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她年纪这么小,写这么多字不烦不累吗? 要知道他儿子比她还大,每天让他写两张大字就跟要他的命一样。 不过傅县令在人前还是很有节操的,虽然很想看,但他还是没看,将信收起来笑道:“放心,我会给她拿回去的。” 下午他们主要是去看一看七里村地里的受灾情况,虽然夏日日头长,但也不能待得太晚,所以傅县令收拾收拾就跟大家去地里看庄稼的情况去了。 这一次,不仅满宝和白善宝跟着,白老爷把躲在后院乘凉的白二郎也给拎了来。 于是三个孩子顶着大太阳跟着一群大人往地里走,白二郎晒得脸都发红了,忍不住和俩人嘀咕,“为什么要我来,我又不懂种地。” 满宝和白善宝都戴着草帽呢,就和大人们一起,见白二郎脸晒得通红,白善宝就劝他,“你还是戴帽子吧,小心中暑。” “不要,太难看了。” 第220章 打赌 满宝就扑哧笑道“你不戴,等晒黑了,更丑,戴草帽也就丑半天而已,晒黑可是要丑一辈子的。” 白二郎就有些犹豫,但依然嘴硬,“你胡说,就晒小半天,怎么会黑?我经常和同学们顶着太阳出去玩,都没有很黑。” 这个倒是真的,可是满宝挠了挠小脑袋,看着他晒得通红的脸,在他和科科之间还是选择相信科科。 她记得很清楚,有一次她跑出去玩儿,晒太阳晒得眼发晕,她以为自己是发烧了,结果科科却说她是中暑,而且晒得脸通红,第二天肯定会变黑,而且会越来越黑。 晒红,就是脸黑的第二步骤。 因为之后她的确黑了一点儿,所以她一直将这个结论记在心里,此时看着白二郎红通通的脸,她笃定道“你明天一定会变黑的,不信打赌。” “赌什么?” 满宝脱口而出,“赌你的十二生肖。” 白善宝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预谋已久。 之前持续下暴雨,白二郎的亲哥白大郎不得不避回村里,回来的时候给他带回来十二个彩色泥塑,十二个生肖,惟妙惟肖,特别好看。 别说满宝了,就是白善宝都羡慕不已,很想要一套。 白二郎瞪眼,“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我输了,我就把我的那一匣子的奇石给你。” 白二郎犹豫了,纠结不已。 白二郎喜欢收集好看的石头,很不巧,满宝和白善宝也喜欢。 更不巧的是,白善宝有一双善于发现奇石的眼睛,而满宝不仅有这样的眼睛,她还有一众供她差遣的侄子侄女,一声令下,基本上七里村内外最好看的那些奇石都落在了她的手里。 那些好看的石头是真的很好看,白二郎同样垂涎很久了。 但要让他拿同样喜欢的生肖去交换,他却不是很乐意。 他想了想道“我拿其他的跟你赌可不可以?” “不可以,我现在不喜欢你的其他玩具,就喜欢你的生肖。” “那我不赌完,我就赌两个,赌蛇和老鼠好啦。”这两个生肖是他最讨厌的,因为他怕它们,“你要是输了,你得给我两块好看的石头,我要自己选。” 满宝道“不行,你要选我的石头,那我也要选你的生肖,你既然选定了自己的生肖,那我也要选定我作赌的石头。” 他选的一定是自己最不喜欢的,那她也要把她的石头排出一个顺序来,把最末尾的两块石头给他。 白二郎知道争不过她,想了想便道“行,不过我得先看过那两块石头,我觉得好看了我才赌。” “那一会儿你来我家看。” 俩人一言为定,便一起拽着白善宝一起跑着去追前面的大人们。 白善宝同情的看了一眼白二郎,觉得他完全是记吃不记打,他和满宝打赌了这么多次,哪一次赢过? 竟然还不长教训。 傅县令他们正站在一块田埂上,他弯腰去扯了一根稻穗,摸了摸空空的壳,再看稻禾上扒着的田螺及它大片的种子,忍不住叹气,“怎么不把这些都抓了?” 这是周大谷家的田,大谷爹的腰几乎要弯到地上,“大人,几乎每一块田都是这样的,这块田被冲得太厉害了,现在水都还深着呢,我们家人口有限,已经顾不上这样的田了,基本上只能选择最好的一片重新施肥除虫。” 傅县令虽然心底明白他的选择是正确的,但还是忍不住一再叹息,这是近河岸的田,可见之前是良田,可现在被水一冲,地里的肥料以及好的泥土都随着稻禾被冲走了。 应当成片的绿油油水稻,现在是东一棵西一棵,有的难得成片,但也稀稀拉拉。 这样的境况,别说等到秋收了,就是现在他都可以下定论,哪怕今天往下风调雨顺,这块前良田的收获也可以用颗粒可数来下结论了。 最要紧的是,最肥沃的一层泥土被洪水带走,从今以后,这块良田就变成了薄田,想要再养回来,可能需要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以前,傅县令是不懂稼轩之事,可他都当了六年的县令了,这些常识他还是有的。 傅县令叹气,忍不住再叹气,举目看了一眼这一片惨淡的农田,扭头问村长,“村里情况较好一些的田地在哪里?” 他觉得他得需要给自己找点儿快乐的事,不然再忧愁下去,他真的能愁死。 村长便指了一个方向道“那一片离河岸有些远,地势也有些高,情况略好些。” 傅县令便和大家去看。 那一片不是田,而是旱地,一部分近田的旱田种的是麦子,再往上则种着豆子。 但此时,旱田里有水,麦子恹恹的。 傅县令他们眼前站的这一块是村长家的,村长见县令眉头紧皱,就连忙道“三天前便开了口子放水了,只是我们往下放水,上头也在往下放,所以到现在还没干。” 麦田里还有一层水,足以没过脚背。 和水稻不同,麦子较为耐旱,本来就是种在旱田里的。有水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它会涝着,就跟人一样。 傅县令点点头,顺着地势往上走,见上面的豆子勉强还可以,心情这才好了点儿。 顺着地埂往前走,转过弯,眼前的麦苗绿油油的随风飘荡,风一吹,麦田便簌簌作响,一层又一层的向他们这边招摇。 傅县令高兴得不得了,任谁看了那么久的情况不好的庄稼,突然看见一块好的都会高兴起来。 他问,“这块地是谁家的?” 老周头还没来得及回答,站在他脚边的满宝便已经举手高声道“我家的!” 傅县令见她一脸骄傲,就笑问,“你家的麦子怎么长得这么好?” 对于种地这种事情,满宝怎么可能知道? 她立即扭头去看她爹。 老周头低着头,悄悄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弯腰上前道“回大人,我家这块地比别家的要高一点儿,所以水淹没那么严重。而且早在十六天前我们就在往外放水了虽然用处不是很大,他这边放水,那边老天爷还在刷刷的往下落水,暴雨刚停,我们又多开了两道口子,让它水放得更快点儿,这几日太阳又出来了,所以一照它就好了。” 傅县令就去捏了捏麦穗,眼睛微亮,“不错,虽不至于饱满,却比水稻好多了。 至少能摸得出里头有麦。 农家小福女 第221章 愿望 傅县令估了一下时间,“我记得往年都是差不多这时候就要开镰割麦子了吧?” “是,但之前太阳照得不够,我估摸这麦田还得一个月才能黄。”毕竟下了这么久的雨。 傅县令点头,连连赞道“不错,不错,若人人都如你这般有成算,早早就在意田里的活儿,说不定收获时虽不至于丰收,但也不会像如今这样艰难。 众人 老周头就憨笑道“大人夸奖过了,其实村里勤奋的人不少的,我就占了一个儿子多的便宜。” 六个儿子,四个儿媳,一个大闺女,加上他,一人负责一片,放水不过一会儿的事,不难,难的是把地里的虫给抓了。 抓虫实在是太难了。 稻田里抓虫和清理田螺就够难的了,但在麦田里捉虫就更难了。 而他们家人多,就是满宝,之前每天一下学就往地里跑,不是拔草就是捉虫,所以他们家的庄稼情况才会比别家的好。 不是胜在种地的技巧,也不是勤奋,而就是仗着人多的便利。 傅县令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反正点了点头。 他把村子周围的田地都巡视了一圈,然后还去看了白老爷的地。 认真比较一番,其实白老爷的受损状况还在村民们之上,因为他良田多呀。 以前,靠近河道的田是最好的,因为灌溉方便。 水稻不耐旱,就因为近水,白老爷便更加用心些,肥多施,草除得最尽心,几年下来,田越养越好,可这一趟洪水,虽不至于所有的良田便薄田,但至少近两年来的经营都毁了。 傅县令安慰白老爷一番,眼看着天色不早了,这才告辞离开。 满宝跟着凑热闹将他送到路口,挥手和他道别,“大人,一定要记得把我的信给傅二姐姐呀。” 傅县令不说他还真忘了。 不过他能露出来吗? 傅县令骑在马上,转回头来和她挥手,笑道“不会忘的。” 傅县令虽然有点儿好奇满宝信上写的是什么,怎么跟他二闺女就有这么多的话说? 不过他和师爷有事要商量,所以便把信交给一个下人,让他送到后院去,自己与师爷去书房说话。 “主公觉得那两个小娃娃的提议如何?”一进书房,师爷便开门见山的问。 傅县令摸了摸胡子,含笑道“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因为咱剑南道现在就有一个现成的人。” 师爷便知道傅县令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他也忍不住一笑,轻声道“是啊,魏大人嫉恶如仇,又公正廉明,若听闻巴西一带也受灾严重,他一定会来看一看的。” “不错,”傅县令看着他问,“可怎么让魏大人知道这一点呢?” 这里面可操作的方法可太多了,首先一点,不能让人知道是他干的,不然传出去,不说那些灾后工作做得不好的其他县同僚,只绵州刺史那里他就得不了好。 俩人在书房里嘀嘀咕咕半天,连晚食都是在书房里解决的,等到深夜,师爷才从县令家离开, 他家住得也不远,就在县衙左近,出了后角门右拐就是。 傅县令有些兴奋,睡不着,于是就背着手出去散步赏月。 他住的是官方配的房子,就是县衙后面的宅院,并不是很大,但足够他们一家子居住了。 所以出了书房,在花园里走了一会儿,就走到了孩子们住的小院外。 都三更半夜了,还有一盏灯亮着,他眯起眼看了一会儿,看出那是二闺女的房间。 他顿了一下,便朝那走去。 屋里的傅文芸正捧着书看,但其实是在走神,她在想着满宝的信,听到敲门声时回神,这才发现时辰不早了。 陪着她的丫鬟秋月已经趴在一旁睡着了,但她还是迅速惊醒,抹了抹脸后快速走到门边,打开门看到傅县令,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傅县令没有进门,而是站在门外问,“小姐还没睡?” 秋月抖了一下,小声道“小姐,小姐还在看书。” 傅文芸也听到了父亲的声音,连忙放下书走过去。 傅县令看到女儿还穿着外衣,显然是还没换衣服准备睡觉,这才背着手进屋,温声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在看什么书?” 不等傅文芸回答,他自己走到书桌边拿起摊在桌子上的书,看到封面一愣,“大学?” 他扭头看向女儿,问道“怎么看这样的书?” 傅文芸捏紧了衣角,鼓起勇气道“满宝在看这本书,我便也想跟着看一看。” 傅县令当然知道,因为今天他刚考校过他们的功课,可是“你母亲不是说你在学琴吗,时间够用吗?” 他可是知道的,女儿一天的练琴时间几乎就占了大半,而她还要学女红,时间够用? 傅文芸便抬头看着父亲,有些激动的道“父亲,我想继续读书,我也喜欢弹琴,但女儿觉得不必要这么多时间,您与母亲说一说,让我每日抽出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读书好不好?” 傅县令看着女儿好一会儿,坐到书桌后的椅子,半响才问,“为何想要读书呢?女孩子认了字,识了数便可以了,读书这么辛苦,你看你弟弟,每日让他读书就好似逼他做什么一样。” “弟弟或许不喜欢读书,可女儿很喜欢。”傅文芸道“我觉得读书,尤其是读到从未读过的书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我能从书上学到很多东西。父亲,满宝年纪比我还小,一年多以前,我和她说话,从来都是她问我说,她听得津津有味,但从去年中元之后,她可以和我一起讨论功课,说一些我从未听到的见闻,我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上话。而从今年开春开始,我们信中,便是她教我的多,我教她的少了,她看过很多我没看过的书,有时候她谈起来我都有些接不上话了。” 傅文芸认真的看着父亲道“父亲,我不想以后我的朋友说话我都听不懂,就像以前父亲和母亲说话,我都听不懂一样。我想交很多很多的朋友,将来是我在选择朋友,而不是朋友选择是否与我再相交。” 农家小福女 第222章 恨铁不成钢 傅县令问,“这是周满说的?” “不,这是我想的,但从书上学习未知的知识很快乐的话是她说的,我也觉得很快乐,尤其是读后还能与朋友讨论,那就更快乐了。” 傅县令沉思,他不缺钱,供一个女儿读书当然没问题,可是,她十一岁了,再过三四年就要说亲,等及笄就可以准备出嫁了,她要学习的东西很多,此时花费这么多时间来读书 可转念又一想,周满能读,为什么他女儿不能读呢? 而且他自己也很喜欢周满,曾经惋惜过她不是男孩不是吗? 傅县令纠结不已,沉吟半天后道“这事我和你母亲提一提。” 女儿的教育他一直是交给妻子的,这样的事他肯定要问过她。 虽然没有肯定的答复,但傅文芸还是高兴不已,连忙谢过父亲。 傅县令就翻开大学,笑道“你先别忙着谢我,既然你正在读大学,那我就考校你几句。” 傅家给傅文芸姐妹俩请的先生是女先生,除了书法外,早已经不教他们新的课本了,每天要学女红,练琴和学习棋艺等就已经占去所有的时间,她看书基本上是用自己的空闲时间来看。 完全自学。 偶尔有些疑惑不能解答,她便写信问满宝,基本上,满宝自己懂得的都会告诉她,不懂的,也会拿着信去问庄先生。 所以傅文芸虽有些忐忑,但还是挺了胸膛应对,她知道,这关系着她是否能够再读书。 等傅县令从房间里出来,一个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他沉思着往正房去,正要出小院时,下意识的往左边看了一眼,那是他儿子住的房间,乌黑黑的,显然早就睡着了。 傅县令沉吟片刻,转弯去看儿子。 傅文华踢开被子,嘴巴微张,显然睡得很香。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儿子这样,傅县令就想打他。 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打是不可能打的,而且他也没有现成的理由不是? 所以盯着儿子看了半天,傅县令还是背着手离开了。 一无所知的傅文华 等满宝再收到傅文芸的信时,已是两天以后了,她高兴的告诉满宝,虽然有些不顺利,但她娘还是答应让她再读书了。 她每天上午可以去前头和小弟一起上课,下午再学琴和女红。 她道“大姐说女孩子读书无用,我们还有很多要学的东西,琴棋书画,以及女红,甚至厨艺都要学一些,时间根本不够用。但我觉得你说的更有道理,不会厨艺,能把东西煮熟,饿不死自己就行,想吃好吃的,只要有钱,什么东西吃不着呢?我们学得再好,也是比不上专门做饭的厨子。” “大姐要说亲了,她并不愿意与我一起读书,所以父亲没有再为我们单独请一个教书先生,而是让我去前院和小弟一起读书,他正在读诗经,先生会照顾我的进程,从大学为我讲起。而且,温故而知新,我觉得再读诗经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同,年岁不同,所见竟然也不同了。” 朋友的心愿达成,满宝高兴不已。 她想了想,便花积分从商城里买了一套好看的书签,很便宜,买一送二也就算了,上面印的花草和美人都很好看。 满宝自己留了一套,给白善宝送一套,另外一套则拖周二郎带到县城去送给她。 如今县城除了吃的生意外,其他的生意都不好做,连一向很受欢迎的糖果都没生意了,周五郎他们便也不想着去县城,老实在家里务农了。 倒是周二郎找到了另一条路子,他回来和家里人一商量,便决定从菜园里拿些菜蔬,再做一些豆腐去卖。 别说,生意还很不错。 因为洪灾,不仅粮食飞涨,肉类,菜蔬这些也在涨价,虽然涨得没粮食那么离谱。 周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豆子,之前他们在村子里,在大集上卖豆腐,换回来的都是豆子。 那些豆子可都没卖出去,当时豆子不值钱,可现在豆子也涨价了,一斗涨了两文钱呢。 当然,周家是不可能光卖豆子的,相比豆子,卖豆腐赚得更多。 所以小钱氏每天都泡上十斤的豆子,可以做出四五十斤的豆腐,一大早,周二郎便把装了豆腐的木桶固定在板车上,再从菜园里摘一些菜来放在木框里带到县城,基本上都能卖完。 在满宝看来,一天赚的并不多,只有百多文罢了,可老周头等人却激动不已,在心里算了一本账。 “豆子不要钱,菜蔬也都是自家种的,这就是没本的买卖啊,”老周头笑眯眯的道“要是每天都能卖出一百文,那一个月下来得有三吊钱了。” 满宝“爹,豆子和菜蔬不都要钱吗?” “都是自家种的,要啥钱啊。” “种子。” “种子也是自家留的,不要钱。” “还有人工呢。” “你哥哥嫂子们也就只有一把力气了,不种菜去干嘛?难道还让老子给他们发钱吗?”说到这里,老周头下令,“这门生意是家里的,卖出去的钱都给我拿回来交到公中,没几个月就秋收了,到时候要是地里收成不行,恐怕得交钱。” 老周头顿了顿后道“要是县衙不收钱,执意要粮食,那我们还得买粮食。” 大家都没有意见,周二郎也早已经把今天的收入交上去了。 老周头就道“行了,赶紧歇着吧,老大,老三,明天你们带着孩子跟我下地,把大湾那几块田里的田螺都摸了,那些它们留下的种子能撸的都给我撸了,等把这些吃庄稼的东西弄干净,我们就加肥。” 兄弟两个应下。 钱氏便接过他的话,“老四,明天一早你大嫂二嫂要做豆腐,你带着你媳妇和三嫂去把菜园的空地都锄了,回头让你大嫂她们去种菜。” 钱氏和老周头商量,“我看小湾那块一亩多的田也没用了,现在水不是都放干净了吗,让他们去把那块地也锄出来种上菜,我估摸着,秋收之前,城里的流民不会走的。” 农家小福女 第223章 辛苦 老周头也是这么想的,既然这门生意可以做下去,那当然是做久一点儿,但家里的菜园虽大,但里面的菜就那么点儿,像苦菜和空心菜这种,摘过一茬还能再长,但家里也得吃不是,不能把所有的都拿去卖,所以再种一块是不错的。 但他也没想到老妻的动作这么大,犹豫道“那块田可有一亩多呢,种这么多,卖得出去嘛?” 他看了一眼靠在钱氏身旁的满宝,问道“满宝,是不是你给你娘出的主意?” 满宝就躲进母亲的怀里,露出一双眼睛偷偷的看他。 钱氏抱着她道“行了,你少吓孩子,本来我就想多种一些菜,反正那块田里的稻禾都被冲得差不多了,留着也没用,还不如开出来种菜呢。” 她本来只想开一半的,毕竟他们未必能卖得出去。 但正如满宝所说,卖不出去还能做成腌菜到冬天吃呢。 而且,种多一些,到时候自家卖不完,也可以便宜些卖给菜农,倒省了功夫。 其实钱氏心底还有一个打算,如果今年的收成真的不行,到时候家里肯定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粮食不够,吃菜也饿不死,就算饿得快,一天多吃两顿菜就是。 老周头就摸着烟枪问,“那种子怎么办,家里有这么多菜种吗?” 刚恢复抽烟大半年的老周头,为了钱,最后还是狠心把他的烟丝都拿去卖了,所以他现在又没烟抽了。 一犯烟瘾就只能摸着烟枪解瘾。 钱氏不在意的挥手道“这事你别管,我自有办法。” 菜种嘛,她没有,别人家多的是。 第二天,大家都在忙碌的时候,钱氏沿着墙壁往外走,开始去窜门。 她先到各家的菜园里去看一眼,谁家的菜怎么样她心中就有数了。 菜要种好,菜种也很重要的。 有的人家这样菜种得好,说明家里不仅伺候得好,菜种多半也是好的。 钱氏溜了一圈下来,手里的种子就不少了。 各家家里都有晒干的大树叶,扯下一张来给她包一些,一户两户的攒在一起就不少了。 有人笑眯眯的把钱氏送出门,挥手道别,“婶子,那回头我儿媳再难受,我可就去找你要姜了。” 钱氏笑眯眯的道“来吧,我也不知道你家没种好,你回头有空了,去我家菜园挖一些回去种,她要是肚子疼,先问我老大媳妇要一些干姜回去和红糖熬煮,那红糖姜汤吃着很有效的。” 那人高兴的应下。 钱氏也高兴的拎着几小包菜种回去了。 周四郎刚带着媳妇嫂子和俩弟弟把菜园锄好,一抬头看到老娘两只手拎着好几串树叶包的东西回来,就好奇的问道“娘,这是啥东西这么多?” “菜种。” 周四郎 方氏惊叹不已,悄悄和周四郎道“娘可真厉害,这么多菜种呢,大家都给?” 周四郎合上张开的嘴巴,一脸习以为常的道“那当然,这可是咱娘。” 基本上,他娘要做什么事,就没有做不成的,就跟满宝一样。 要说满宝不是他娘生的,他简直不能相信。 于是,周四郎屁股还没做热呢,钱氏就让小钱氏带他去犁田,“一亩多的田都种菜,全靠锄头得锄到什么时候?这两天太阳都好,地里也晒得差不多了,你先去看看是泞还是硬,要是刚好合适,就让老四把地给犁出来,回头再碎土就容易多了。” 小钱氏应下。 周四郎也听到了,就觉得肩膀火辣辣的疼,他纠结道“娘,我去地里和爹一起捉虫除草好不好,让大哥回来犁地。” 他家可没牛,从里长那里估计也借不来,所以犁地只能靠人去拉犁,周四郎最讨厌拉犁了。 当着自己的面把重活儿推给丈夫,小钱氏想也不想就给了他脑袋一下,虎着脸道“废话什么,赶紧跟我去田里看一看,一会儿我还得去学堂做饭呢。” 周四郎就苦着脸道“大嫂,你不能只心疼大哥,你也心疼心疼我嘛。” 小钱氏还没说话,钱氏先横了他一眼道“都是有媳妇的人了,再这么油嘴滑舌的,小心我抽你。” 小钱氏嫁进来时,周四郎才七岁,最关键的是,在没嫁进来时,他们还是表姐弟,周四郎很小很小的时候跟娘去舅舅家,可是被这个表姐按在地上摩擦过的。 老娘一发话,周四郎就缩着脖子往外走了。 方氏看得眼睛笑眯眯的,背着人就悄声与他道“该!” 小湾,就是河道转弯,在弯口对岸的那一大片田地,当地的人叫它小湾,周家在那一片分有五亩多的地,都是老周头名下的。 当年分地的时候,七里村人还很少,所以这份好田才能分在他名下,不过现在可称不上好了。 晴了好几天,他们又努力放水,现在田里的水已经干了,小钱氏锄了一锄头,毕竟是田,泥土并不松,不好锄。 小钱氏将锄上来的泥块踩散,捏了捏它的湿度后道“可以犁了,你回去把犁拿来,让老五跟你一块儿拉,你二嫂给你扶着犁,我得去做饭了,下响我就来替你。” 周四郎吓了一跳,连忙道“大嫂你可别害我,怎么能教你拉犁呢,不说大哥,爹和娘就能把我捶死。” 他们家男丁多,媳妇可是从来不拉犁的。 小钱氏却觉得没什么,道“娘年轻的时候可没少拉,你赶紧的吧,最好今天把地开出来,我让你大姐和你媳妇拿着锄头来,在后面松土,如果速度快,明天就能下种了。” 这时候种子很容易发芽,只要水够,太阳又好,基本上个晚上就能冒芽。 小钱氏交代完地里的活儿,赶紧去河里洗手,然后过桥去学堂里煮饭。 满宝一下学就往厨房里跑,小钱氏将将做好菜,看着出锅的菜,她松了一口气,幸亏没耽误。 满宝冲进去,发现自己的碗还没盛好饭菜,就连忙跑过去帮忙,“嫂子,你去干嘛了?” 以往,她跑过来时,不仅她的碗里装好了饭菜,白善宝的也装好了,饭菜等都摆到了案上等着学生排队过来打饭打菜。 农家小福女 第224章 怕牛 小钱氏尴尬的一笑,小声道“满宝,你快出去排队吧,嫂子自己来就行。” 满宝摇了摇头,去看她炖的汤,白善宝也跑了进来,和她一起把汤抬到了案上。 菜和饭等钱氏也摆好了,冲过来的学生已经吵吵闹闹的排好了队,钱氏这才给大家打饭打菜。 满宝和白善宝便取了自己的碗跑到最后排队。 白二郎冲在最前面,很快就打出来了,见他们两个竟然排在最后面,惊讶得不得了,“你们怎么排在这儿?” 白善宝“你猜!” 白二郎才懒得猜呢,他看了满宝一眼,哼哼两声便仰着头离开。 白善宝回头和满宝道“他还在生气呢。” 满宝表示理解。 上次他们打赌,白二郎输了,虽然他坚持不承认他输了,因为他觉得他就是没黑,一定是白善宝徇私,所以才站在她那边。 但当时三人问过了白老太太,白太太,白老爷,刘氏和郑氏,竟然所有人都说白二郎今天比昨天黑,所以他虽然很不甘愿,还是把两个生肖输给了满宝。 白老爷等人这才知道三个孩子为什么一大早的来找他们评判,他那傻儿子今天是不是比昨天黑。 满宝和白善宝最后,打了饭菜她便也不急着走,好奇的问钱氏,“嫂子,你们是不是去锄田了?” “没锄,娘让老四去犁呢,我带他去看一下地里能不能动,这才耽搁了一会儿功夫。” “四哥真可怜。” “还有你五哥呢。” 满宝立即道“大嫂,上次我们去县城找了一些碎布回来,你帮我缝成两条厚厚的绑带吧,然后给五哥缠在手上,再放一条在肩膀上,这样就没那么疼了。” 白善宝在一旁吃饭道“哪要那么麻烦,去我家要一头牛就好啦。” 满宝扭头看他,“你家的牛现在不要干活儿吗?” 白善宝摇头,“不要,我家就那么一块地,闲着呢。” 他家的田产等并不在这里,如今的那一块还是跟白老爷拿的,并不多,只种些菜蔬和养些鸡鸭,种些比较特别些的庄稼而已。 满宝高兴起来,那吃完饭我和你一起去牵牛。 白善宝惊奇,“你会牵牛?”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不会!” “” 虽然不会,两个孩子还是去了,当然,小钱氏也去了。 看到那头黑黝黝的水牛,满宝和白善宝远远的就站住了,谁也不敢上前。 白善宝“你不是说你要来牵牛,快上吧。” “这是你家的牛,还是你上吧。” 看出两个孩子在害怕,负责放牛和种地的长工便大笑道“小少爷,周小娘子,这牛不会顶人的,你们放心。” 牛不知道是不是也听懂了,哞哞两声,还把脑袋冲他们这边扬了扬,两个孩子啊啊啊的大叫两声,转身就跑,一下就跑没影了。 钱氏 长工 长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有些心虚的和钱氏道“孩子的胆子有点小哈哈哈,对了,老夫人说了,这牛你们尽管牵去,不必急着还回来,等用完了再还也行。” 钱氏感激的应下,接过绳子,牵着它走。 满宝和白善宝一口气跑过了桥,累得喘不上气来才停下,俩人还戒备的往后看了一眼,见那可怕的牛没跟上来,这才直接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你家的牛太恐怖了。” “不是你要牵的吗?” 满宝心虚的没说话了。 钱氏牵着牛出现在视野中,眼见着桥那头的孩子爬起来又要跑,她就喊道“满宝,我要把牛给你四哥送去” 小湾的那块地在桥对面,满宝立即不急着跑了,站在这边的桥头看牛,问道“大嫂,牛会不会吃人?” 钱氏“牛吃的是草,你别整天胡思乱想,回学堂去。小公子,你跟满宝回学堂吧,休息一下,下午还要上课呢。” 白善宝应下,拉着满宝回学堂。 “你家的牛你怎么也害怕?” “我又不经常见它,你还经常看见牛呢,你为什么怕它?” 两个孩子边斗嘴边走远,正在田里苦逼的拉着犁的周四郎远远的看到大嫂牵过来的牛,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他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高声问道“大嫂,哪来的牛啊?” “满宝和小公子借的。” 方氏拿了一条手帕给周四郎擦汗,低声道“看看你,你弟弟都没喊累呢。” 周四郎就瞥了一眼旁边,道“对,他没喊,但你看一下他。” 方氏就转头看过去,就见周五郎直接躺在土上了,听见他们说话,他就一脸虚弱的抬了抬胳膊挥了一下。 方氏忍不住问“有这么累吗?” “那是相当的累,你没拉过你不知道,”周四郎道“每次春耕,我都能直接趴下睡觉,恨不得不动一下。” 他瞥了一眼周五郎,道“不过老五这次比较惨,他以前都没拉过犁,这是第一次拉。” 周五郎苦唧唧的点头,上头有四个哥哥,他又没成年,基本上这种特别重的活儿跟他没关系。 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拉犁原来这么辛苦。 想到家里的地,除了部分地可以轮到用牛耕的外,其他的都是四个哥哥,尤其是大哥和三个拉的,他就忍不住叹,“大哥他们可真辛苦。” “可不是吗,以后你可得对你四哥好一点儿。别整天气我,让你帮把手总是找借口推辞。” “我说的是大哥二哥和三哥,可不是你。” 周四郎缓过劲儿来了,一边起身宝贝的去把牛牵过来套上犁,一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屁股,道“赶紧起来别挡道,我怎么了,我也是拉了犁的,你不能因为比我小两岁就享福不吃苦,要知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下地拉犁了。” 太过久远的东西周五郎不太记得了,他疑惑的问,“真的?” “那当然是真的。” 周五郎就从地上爬起来,“行吧,等晚上我回去问爹,地里的事,爹记得最清楚了。” 周四郎挥挥手,一点儿也不怕,因为他的确是十五岁时就跟着老大他们一起下地拉犁了,当时他可比老五惨多了,正碰上春耕,那犁的地可不是只有一亩多。 春耕近两个月,他就哭了两个月,真的是太苦了。 农家小福女 第225章 消息 有了耕牛,速度就快多了。 周四郎和小钱氏,一个牵牛,一个扶犁,其他人则在后面将犁开的土碎掉,再松一松。 中间因为太阳太辣,他们担心水牛会累到,还特意休息了大半个时辰。 给它喝水消暑后才继续,但就是这样,晚食前,他们也把这块一亩多的田给犁出来了。 钱家没有立即把牛还回去,借来的牛没有这样还的,所以让周六郎牵着牛去吃草,又把地里割出来的新鲜稻禾都捆上,和牛一起送回白家。 稻禾算是给水牛的口粮。 这么奢侈的直接吃稻禾的牛,估计全村也就独这一头了。 周家用过晚食,便全家出动,包括满宝和钱氏,一起来到小湾。 此时太阳还没彻底下山,但阳光已经不毒辣了。 全家十二一个人,都差点把地里给站满了,他们从村里邻居手里借了一些农具,分成左中右三行,从田的两边田埂和中部开始分垄。 一垄又再分为上下两组。 满宝和几个小的则负责捡里田里的大块石子和一些草扔掉,天还没黑,大家就做出来了,甚至还开了行。 看着归成一垄垄的田,钱氏和几个儿媳妇商量着哪块种哪些菜,等分派好便道“天气热,明天早上先别下种,你们明天早上先把肥撒下去,明儿傍晚用过晚食再来。” 小钱氏应下。 再来,自然也是全家都来。 小钱氏和三个妯娌及周喜负责下种,周大郎他们则挑了水来淋水,也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就种出来了,速度快得很。 这让一旁围观的村民们羡慕得不得了。 周家的动静这么大,村民们想不知道都难。 所以今天跑到小湾这儿来看热闹的人不少,大家站在田埂上看热闹,边和田里的周家人说些闲话。 知道这些菜是种了拿到县城去卖的,就有人心动的问周二郎,“城里的菜真的好卖?” “还行吧,就是竹编卖不出去了,这才想着卖菜的,就算是城里人他总也得吃菜不是?” “谁家里没一两块闲地啊,自家种多好,竟然有人去买菜?” “周二,你家的菜要是不够卖,从我家这儿拿一些呗,我便宜卖你。” 周二郎“这菜不值钱,我再从你这进,要是卖不出去,我不得亏死。” 他道“我卖自家的是没本的买卖,卖不出去拿回家里吃,家里吃不完可以给鸡吃。和你家买,我卖不出去你给退呀?” “就是,就是要是不给退,周二把菜给鸡吃了,那不相当于他们家花钱买菜喂鸡吗?金叔家的鸡这也太金贵了吧?”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这事揭过。 但还是有人嫉妒,眼热不已,私下议论着也到城里试试看,说不定也能赚钱呢? 但主意才提出来,便有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道“你去卖家,那地里的活儿怎么办?虫子还没抓完呢,草还没除尽呢,我可看到了,今天金叔一家都去补肥了,显然是都做完了。” “就是,就是,这什么活儿都没地里的活儿重要,那可是活命的口粮。” 于是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但第二天还是有人跟周二郎一起挑了家里的菜一块儿去县城。 看见周二郎,他们有些不好意思。 周二郎却很高兴的招呼他们,要大家一起走。 笑话,他巴不得每天都有人跟着一块儿进城卖东西呢,那样他就不用等其他村的人一起上路了。 现在罗江县内外都有流民,治安比不上以前了,他还是很怕走在路上被打劫的,所以人越多越好。 并不是挑着菜去县城就能卖得出去的,同样的菜,同样的价钱,大家肯定更喜欢在熟悉的人那里买,而且招呼啥的也很重要。 至少当天和周二郎一块儿出去的,最后只有周二郎是空着板车回来的,有一个最可怜,他带出去的菜只卖出了一份,那一份还是周二郎帮他卖的,勉强够了保护费,还亏了进城费呢。 第二天,周二郎再出村时就又只是他一个人了,显然,昨天过后没人去了。 晚上回来他把这事当笑话一样告诉家人,满宝就道“他们也太不能坚持了,第一天不行,就试一下第二天呗,等坚持十天半个月,若是还没有起色,再放弃不迟。” 周二郎就笑道“不错,当年我第一次去摆摊卖竹编时也是一样都没卖出去,后来我就蹲在一旁看人家是怎么招呼客人的,虽然很脸红,但也不得不厚着脸皮招呼人,也不是谁都天生就会的。” 说到这里,周二郎一顿,道“除了老四。” 周大郎笑道“老四那个没办法,天生脸皮厚。” 周四郎不高兴了,“你们教孩子就教孩子,干嘛还得扯上我呀?” 小钱氏道“这事也就说着容易,现在又不像以前,以前你卖竹编,不去县城,去大集上也有人卖,可现在他们卖菜,能去大集上吗? 大梨村的大集是农民们的集市,谁家还没菜呀。 “可是去县城,现在不仅进城要进城费,摆摊还得交保护费,进城里就算是一天不吃不喝,那也得花好几文钱,一次也就算了,亏了就亏了,去上十天半个月那就没了七八十文,还是这么稀里糊涂没的,这谁家受得了啊?” 这倒也是。 满宝就眉头紧蹙,“怎么傅县令也不管呢?” 能管才怪呢,周二郎道“县令不在城里了,不知道干嘛去了,他想管也管不着吧。” “那他去哪儿了?” “这我哪儿知道?还是去给你送信的时候听衙役说的,这才知道傅县令早两天前就离开县城了。” 满宝就决定晚上写信问一问傅文芸,不是说要想办法救灾吗? 她还想着看一看周大亮家会有什么补助呢。 周大亮是四哥的好朋友,家里现在困难得很,为了他,周四郎近来愁得很。 结果她的信刚给周二郎送出去,还没来得及等回傅文芸的信呢,白善宝就告诉她,“我伯父说,县令去巴西了,我们州可能也要减免赋税了,我伯父一早就带着人去巴西了。” 农家小福女 第226章 仁厚 绵州郡的治所在巴西,那里此时正聚集着一大批的官员和乡绅土豪,等白老爷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他没有去住客栈,而是去找了个朋友,住到朋友家里。 地主的朋友有很大概率也是地主的,作为当地的地主,对方消息可比从七里村赶过来的白老爷灵通多了。 他很高兴,乐哈哈的让下人们准备好酒好菜,和白老爷道“这一次也不知是老天爷给的运气,还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但我们这些人都是受益人,值得庆祝一番,来,我们今晚不醉不休。” 白老爷与他碰了一杯,问道“魏大人怎么会想到来我们绵州?” 绵竹又不是主要灾区,他赈灾这么忙,按说不应该来到他们这里才对。 朋友喝了一口酒后笑道“说是魏大人出去赈灾时,碰到两个蹲在路边的灾民谈起绵州之事,他们是从绵州出去的,魏大人听说这边也有许多人受灾,便临时决定过来了。” 他压低了声音笑道“但我总觉得这也太巧了,说不定是有心人有心为之。” 白老爷首先想到了傅县令,但他不敢说,“不知是谁?” “谁知道呢?或许是一个一心为民之人,反正总不是我们的刺史大人。”朋友靠在椅子上,他还是更习惯盘腿坐,白立也不是外人,他便直接盘腿坐起来,道“他刚到任第二年,若无意外,恐怕还得在这里待四年,你不知道,洪灾一发,他就约谈了我们,巴西内的几家陆陆续续捐了好几趟了,一次要的捐比一次多。” 说到这儿他就满腹怨气,道“时至今日我已经给了五次捐了。” 白老爷吓了一跳,“这么多?” “我们的刺史老爷还嫌少呢,之前我们就联名建议过,让他上书减免些赋税,不敢说全免,至少少交一些。结果你猜怎么着?” 白老爷摇头。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绵州境内的情况良好,我们不该跟其他州县的百姓争利,毕竟这些钱粮于我们来说没什么,但对外头受灾的灾民来说却是救命的东西,哼,他一副良善的样子,倒把我们说成了十恶不赦。”朋友道“是,这些钱粮对我们这些人来说是不至于伤筋动骨,但我们氏族世代在这儿,谁家没有穷亲戚?” “这次绵州受灾是不比外头严重,除了死伤些人,大部分人家的房屋都保住了,可要紧的是田地里的庄稼没保住呀。”他道“要是减免了赋税,大家勒紧裤腰带熬一熬今年就过去了,可他不减,光秋税就能压死人。本来洪灾没死,倒死在了人祸上,他们这是想把绵州也逼如绝境呢。” “哎,也没你说的那么严重,此时朝廷正盯着剑南道呢,他敢这样逼死百姓,我们还没动,朝廷就先饶不了他。” “哼!” “那此事定下来了?” “还没有,魏大人昨天刚到的巴西,今日与人出去巡查去了,明天可能还要再去别的县看情况,你跟着一起吗?” 白老爷总觉得这魏大人来得太容易了些,也想跟着看看情况,因此点头。 朋友就笑道“那我们就一起跟着去,对了,你们罗江县的情况如何?” “听你那么说,单从受灾来说,我们那儿倒比你们这儿还严重些,不过傅县令肯用心,不仅进城的流民安抚住了,那些房屋倒塌的百姓也得了补助,民心上倒比你们这儿更齐,更乐观。” 朋友便好奇,“你们这是捐了多少钱粮啊?” “不多,也就两次而已,头一次都给了灾民,我只捐了三担,第二次我捐了十二担,基本上都分给了七里村和大梨村受灾最严重的村民。” 左彦明更惊讶了,“不是吧,你们县令一点儿都没截留?” 白老爷笑着摇头。 左彦明啧啧称奇,“不对啊,我记得你们那位傅县令也颇为爱财啊,咳咳,虽不至于压榨百姓,但这种东西不遗留一点儿也不合情理啊。” 白老爷意有所指的道“我们傅县令志向高远,想要更进一步。” 左彦明就明白了,他眼睛一亮,凑过去压低了声音问,“你说,是不是他?” 白老爷道“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行吧,不说就不说。” 俩人喝了半个晚上的酒,第二天一早便赶去城门口集合。 随行的人不少,毕竟免税可是大事,尤其是家中人丁兴旺,或奴仆众多的乡绅。 白老爷在绵州不怎么有名,主要是他自己选择住在深山老林里,名声不显,所以他半途加进来,便没多少人注意。 但奇怪的是,魏大人却一眼看到了他,还将他招到身边说话,“你就是白立?” 白立吓了一跳,有些忐忑的躬身行礼,“正是白某,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魏大人就哈哈笑道“吩咐倒不至于,我听傅县令提起过你,说你在罗江县可是有名的善人,所以我想见一见你。” 魏大人笑问“听闻这次受灾,你不仅全面了下面佃户的地租,还捐了不少钱粮给受灾的百姓?” 白立松了一口气,低头回道“这都是白某人应该做的。白某居住在罗江,进出往来皆是乡邻,总不能眼看他们受灾而无动于衷吧?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杯水车薪,要想帮他们,恐还得傅县令,刺史大人和大人这样的人出手才行。” 魏大人笑道“放心,罗江县的情况若果真如尔等所言,朝廷一定不会置之不理的,此次我来剑南道,便是统领赈灾之事,灾民一日不安顿好,我便一日不归朝。” 众人闻言,齐齐行礼,“大人青天,圣人仁厚。” “圣人是很仁厚”魏知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魏知没让白立下去,而就让他跟在身边一起走。灾情过去已近一月,家里基本已经收拾出来,没什么可看的了。 魏知主要看的是地里的情况,而除非有人故意带他去看情况良好的田地,不然是造不了假的。 农家小福女 第227章 请假 当然,魏知能走到绵州来,那就不是傻子,所以绵州的情况,不是谁领他去看哪块地,他便只能看哪块地的。 魏知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似乎总能找到一些受灾挺严重的区域,昨天已经受过一次教训的刺史及以下的县令当然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魏知想看什么地方,他们便老老实实的带他们去看。 白老爷就走在魏知的身边,但总觉得心头不安,待傍晚大家歇在另一个县里,白老爷立即叫来长随,低声道“你马上回家看看,家中是否有事发生,我们明天还在此县中,预计后天才会回罗江县,若有事,立即派人来报。” “老爷,连夜回去吗?” “连夜回去,你路上小心些。” “是。” 魏知他们全都住在驿站中,他不想扰民,而随性的当地官员早就领教过传说中公正廉洁的魏大人的功力,自然不敢再多劝,所以大部分人都跟着住在驿站中,只有当地的乡绅和官员会住在自个家里,而有朋友家在这里的,也会选择借住。 此时,魏知就站在窗口,看着白家的长随牵出一匹马来,与白老爷道别后打马离开。 一马一人慢慢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人。”一侍卫出现在魏知身后。 魏知道“你此时就启程去罗江县七里村,不要靠近,注意留意里面的动静,看一下是否有生人进村,若有异常,跟着那些人。” 侍卫应下,这才悄悄的离开。 七里村也刚刚入夜,满宝吃得小肚浑圆,正坐在院子的一张凳子上乘凉,顺便消食。 钱氏念叨,“晚食都吃了快一个时辰了,你还涨着,是不是还吃了其他东西?” “就吃了一些点心,娘,等白老爷回来,我们是不是就知道免税的事了?” 钱氏道“大概吧。” 今天周家一家子都很高兴,满宝中午下课就跑回来说罗江县可能也能免税了,白老爷都去巴西那边听消息了。 虽然是未确定的消息,但一家人还是很高兴,以至于钱氏都难得大放起来,开了钱盒数出钱来让周四去大集上买肉。 因为想着给家里多存一些钱,满宝最近都是隔三天才买一次肉的,买的也不多,所以这一次满宝吃得很开心。 一开心就忍不住去找白善宝玩儿,正好他也刚吃完晚食,大家一起看看书,玩过后便去厨房找点心吃。 厨房刚出了一批热乎乎的点心,两个小孩蹲在灶台底下吃,一不小心就给吃多了。 钱氏揉了一下,发觉不是很管用,就道“行了,别坐着了,起来走一走,过个两三刻钟应该就好了。” 与此同时,白善宝也在散步消食,当然是和祖母母亲一起。 郑氏一边举着灯笼给他照路,一边念叨“一个看不住你们就跑到厨房里去,真是的,才刚吃过晚食,怎么就这么爱吃点心?” “点心比饭菜好吃。” 刘氏就笑道“不给你吃饭,吃菜,就吃两天点心试试。傻孩子,这世上点心能少得,但主食少不得,以后少吃一些,把身体养好,这外头好吃的东西多着呢,胀坏了肚子,以后许多好东西你都吃不着了。” “外面有什么好吃的东西?” 刘氏笑道“我说了你没见过,你也不觉得好吃,还是等你长大一些,能够出去了再找吧。” 白善宝记在了心里。 消食走了三刻钟,白善宝这才回去洗漱睡觉,因为比往常睡得晚,晚上就睡得很香,连隔壁院子里传来的声音都听不见。 刘氏靠在床头,看到嬷嬷进来,就问,“怎么样,孩子吵醒了没有?” “没有,睡得香着呢,除非打雷,不然恐怕吵不醒他。” 刘氏就点点头,问道“隔壁来消息了吗,是不是立之回来了?” “不是,是堂老爷的长随,说是堂老爷吩咐回来的,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若有事就快马去通知他。” 刘氏觉得奇怪,“好好的,他怎么会这么问?我们住在村子里能出什么事?” “是呢,隔壁的老太太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让大家都散去睡觉了。” 刘氏垂下眼眸,问道“我记得立之就带了一个长随出去吧?” “是,叫东树,一直随侍在堂老爷身边。” 刘氏想了想,便道“明天让善宝别去学堂了,你让人去给他请一天的假。” 嬷嬷一愣,问道“那理由呢?” “就说我病了,孩子不放心,硬要留在我身边伺候。” 嬷嬷应了一声,服侍刘氏睡下。 第二天,满宝用过早食就跑去上学,结果到了半天白善宝都没来,她忍不住跑到白二郎那里去找他,“善宝怎么不来?” 白二郎正跟同桌说话,闻言道“我怎么知道?” 他转了转眼珠子,拍手笑道“我知道了,他肯定是起晚了,或者没起床,哈哈哈哈,白善睡过头了,正是羞羞。” “谁说他睡过头了?”庄先生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白二郎一抬头就看到先生正站在窗外看他,立即吓得低下脑袋。 庄先生哼了一声,走进教室,示意满宝坐回自己的位置,这才通知道“白善的祖母生病了,他在床前侍疾,所以请假一日。周满,你做好笔记,待下学里就给他送去,记得让他抄好笔记,作业也要补上。” 好了,这下没人羡慕白善了,大家反而觉得他好可怜。 满宝却有些忧心,不知道刘奶奶怎么样了。 所以中午一下学,她就把笔记抱上,跑去和小钱氏说了一声,撒腿就往白家跑。 小钱氏正在给学生们打饭,追不及时,只来得及喊了一句,“吃了饭再去呀。” 满宝喊道“我一会儿回来再吃。” 满宝跑到白家,敲开门,一溜烟要跑去后院,下人这才记起自己忘了叮嘱,连忙追上去道“小娘子,老夫人和小公子都不在家,在隔壁堂老爷家呢。” 满宝很好奇,“刘奶奶不是生病了吗?怎么不在家休息?” 生病了吗? 他觉得今天老太太出门时的气色还是很不错的呀。 农家小福女 第228章 来客 满宝一头雾水的去隔壁白老爷家。 白老爷家的下人对满宝也熟得很,听说她是来找堂少爷的,便把人放进去了。 满宝跑去前厅,还没到地方就听到里面有说话声,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趴在门边朝里看。 白善宝一眼就看到她了,没办法,他站在祖母的身后,而他祖母和白叔婆坐在上首,正对着门口。 门边探出一个眼熟的圆脑袋,他想要不注意都难。 白善宝冲她眨眨眼,让她先等着,他一会儿去找她。 满宝也冲他眨眨眼作为回复。 来的客人是三个衣着华丽的男子,他们正在和白老太太说话,是背对着满宝的,可很奇怪,其中一个人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嚯的一下回头。 门边什么也没有。 满宝蹲在门后,一把按住了窜过来撞到她的小猫,高兴的抱在怀里。 追过来的小丫头不敢靠前,连连冲她招手。 满宝就抱着猫跑过去,“小姐姐,这猫是你的吗?” “这是老太太的,我正要给它洗澡呢,但它不喜欢洗澡,就跑了。周小娘子,你把它给我好不好?” “哦,好吧。”满宝恋恋不舍的把猫给她,小丫头见她实在是喜欢,就笑道“小娘子可以再摸一摸。” 回头看向门口的人收回目光,他不知道的是,坐在上首笑着说话的刘氏也不动声色的收回了目光。 白善宝不想站在这儿听大人说话了,主要是他们说的事很无聊,于是他小心的看了一眼祖母,见她没留意,便悄悄的溜出去。 刘氏看见了,却什么都没说。 而坐在下首的客人似乎也知道白善宝是觉得无聊才出去的,所以并没有说什么。 白善宝溜出门,就看见满宝正在撸猫,立刻跑上去,“你怎么来了?” 满宝道“先生说你祖母生病了,所以你侍疾没去上学,结果你骗我们,刘奶奶明明好好的。” 白善宝就道“是祖母自己说她病了的,结果叔婆派人过来找她,说是家里来了客人想要见我们,祖母就又好了。” 他左右看了看,附在满宝耳边小声道“我觉得祖母是想偷懒,所以才假装自己生病了。” “那为什么要给你请假?”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为了真实点儿?” 他道“比如我,我要是装病,我就要用热毛巾先敷一下额头,这样我娘一摸就觉得我发烧了。” “” 满宝把笔记塞给他,道“喏,这是上午的笔记,先生说了,你不仅要把笔记全都抄写一遍,作业也不能落下,你说,先生是不是知道刘奶奶装病,所以故意的?” 白善宝“” “你下午要不要回去上课?” 白善宝想了想,摇头,看了一眼前厅后道“不知道怎么了,我祖母好似对这次来的客人很感兴趣,一会儿我可能要陪祖母去村长家。” “这些客人是什么人啊?” “说是朝廷派来统计灾情的,受灾严重的,朝廷会额外有一份补贴,好像是说,每一个人都有,是照着户籍来发补助的。” 满宝哇的一声,道“真的吗,我家可有二十一个人呢。” 白善宝也回过神来了,“是啊,那你家能得好多补助的。” 满宝蠢蠢欲动,“我跟你们一起去找村长吧,最好能旁听一下。” 白善宝应下,牵着她的手要回前厅,结果他们还没进去,厅里的人先出来了。 刘氏带他们出门,笑道“我这老姐妹身子不太舒服,既然是朝廷上头派来的,那我就带你们去找一找村长吧。” 为首一人的目光微闪,笑道“那就多谢老夫人了。” 正是无间休息的时刻,满宝精神满满,想要跟着一起去。 白善宝则拉着她跑进厅里拿了几块点心,这才跑去追祖母他们。 两个孩子两手都是点心,一边啃着一边跟在后面说悄悄话,“下午先生要给我们讲故事,你真的不去学堂吗?” 白善宝犹豫片刻,“我考虑考虑,得问过祖母。” 满宝点头。 一行人赶到了村长家,三人表示他们是朝廷上下来的人,要做灾情统计,而七里村被上报说受灾严重,他们核对过后便会上报,到时候朝廷会按照人头发给补助,即,户籍上的每一个人都能领到补助。 这样的补贴方式,村长是闻所未闻,但见对方身着华服,且又带着佩刀,似乎也不像是骗子。 而且人家也没问他要钱不是? 所以村长激动的问“真的照户籍上的来补偿?” “不错。” “儿媳妇和没成年的娃娃也补?” 对方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点头,“不错,所以你领着我们去家家户户走过吧,我们要核对一下。” 村长立即笑哈哈起来,乐道“那简单,先从我家统计吧,对了,要不要看过人?” 对方沉吟了一下道“若人在家,当然要看过人最好,哪怕户籍上写着,万一有错漏怎么办?” “哎呦官爷,可不敢这么说,我们村的人都很老实的,而且多报人口还要纳税呢,我们干嘛多报呀?” “所以有少报的了?” “没有,没有,那也没有,”村长心里当他们是傻子,脸上却笑眯眯的解释道“这孩子成丁以后是可以分丁田的,谁会少报啊。” 不管多报少报,在他们这里都是不可能的。 不过因为三人要看人,村长就招来大儿子道“去,和庄先生说一声,给村里的孩子们都请半天假,让老二去把地里的人都叫回来,家家户户一个都不能少,一会儿是要统计到他们的,这可关系到补助。” 两个儿子应一声,撒腿就往外跑。 白善宝和满宝面面相觑,得接下来他们不用想着回去上课了,但俩人还是手牵着手撒腿往学堂里跑。 大柱侄子去给他们请假,先生肯定要把学生们集合起来宣布的,满宝可不能缺席。 等庄先生把附近的孩子都叫回来进学堂时,便发现满宝旁边坐了一人,他微讶,“白善,你祖母不是生病了吗?” 农家小福女 第229章 查问 白善宝“又好了。” 庄先生病到要给孙子请假侍疾,结果一个上午就好了? 这是什么病,来得快,去得也这么快? 庄先生看了白善宝一眼,没再问他,等所有学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后他才宣布七里村的学生今天下午都放半天假,他们都得回家里去找父母,至于找父母干什么,他们父母会告诉他们的。 庄先生没有通知他们太多。 而等满宝他们手拉着手背着小书箱走了,庄先生这才对剩下的学生道“你们在此午休,下午基本上是习字课,自己拿出纸笔来练字,陆丰,你年纪最长,由你看看管他们。“ 陆丰经常做这样的事,起身应下。 庄先生便把书拿回小院,这才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往村子里去。 核实灾情,竟然要一家一户的核对户籍? 还要按人头发放补助? 庄先生又不是见识短浅的村民,自然不可能相信。别说七里村是个穷山沟,就是远在繁华的京师,受了天灾后也不可能这么补助。 何况,为何只来七里村,不先去大梨村? 要知道,大梨村是附近最大的一个村子,基本上上面下来的政策都会先到大梨村,才会下到七里村。 显然,刘氏也深知这一点,因此她才主动领他们来村长家,并且罕见的没有避开当地的村民,而是就坐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听着这三人一点一点儿的询问。 闻讯赶来的村民越来越多,跟着来的孩子们也很多。只要是孩子就喜欢凑热闹,满宝和白善宝也是。 本来俩人还觉得这事有些无聊,不如回学堂听先生讲课,但这会儿跑来这么多孩子,他们便兴奋起来,觉得这事果然好玩儿。 刘氏不动声色的起身,看到了站在人群之外的庄先生,她略一沉吟便往外走。 她可以感受到,背后有一道目光正似有似无的看着她。 刘氏好像没发觉,带着嬷嬷走到庄先生身边,笑着与他打招呼。 庄先生回礼,看了被围在人群中的三人一眼,低声问道“这三人是老夫人带过来的?” 刘氏微微点头,声音恰巧能让附近竖起耳朵听的村民能听见,“今儿一早,立之的母亲就来叫我,说是家里来了客人,先生也知道,立之去州府了,并不在家,我不免多费些心。” 刘氏笑道“一开始还以为是家里的亲戚上门,去了才知道是三位官员。他们手上拿有益州官衙的手令,说是要对下面的村镇进行受灾统计,朝廷好派发补助。” “只是他们第一次进村,不了解哪儿对哪儿,见我们白家房子修得气派,就敲了门。”刘氏笑道“但这是里长和村长该负责的事,我们两家家里留的不是妇人,就是没懂事的孩子,哪有什么主意,也就给他们领领路而已。” 庄先生点头,看着那三人身上的衣服配饰,问道“老夫人确定他们拿的是益州官衙的印信?” 刘氏背对着人群,脸上也郑重了两分,颔首道“我确定。” 那就奇怪了,益州现在受灾严重,怎么可能还有空闲来管他们这样的小山村? 可如果不是,难道是伪造印信? 可他们图什么? 刘氏也很想知道他们图什么。 真要核对灾情,不应该先去找县里的主簿吗? 好吧,就算不找主簿,想要绕过县城,那下乡后也应该找里长,他们却越过里长找到了村里。 找到村里也就算了,不想着直接问人找村长,竟是直接敲开白家的大门。 别说什么找不到村长,这时候,七里村地里和村口都不会少人,随便拉住一个人问,没有不告诉的。 七里村的村民都很热情好客,指路这种小事谁会推脱? 可他们却进了白家,和白老太太聊了半天,差点将白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完了。 也是因为他们的问话太过咄咄逼人,白老太太生怕他们是骗子,自己又招架不住,这才请人去叫刘氏的。 刘氏和她妯娌不同,她以前住在陇州,又在大族内居住,见识不敢说太好,但至少也不会连这点常识也没有。 她从未见过,听说过,受灾补助是按人头发放的,一户能给一份,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没见傅县令抠抠索索,收了当地不少地主的捐后才能给房屋倒塌,受灾最严重的那一拨人补助吗? 刘氏和庄先生都没有走,而是站在人群之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三人询问各种问题。 似乎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问的问题很详细,村长一无所觉,凡有所问他都回答,恨不得把家里老祖宗也从地里拉出来给他们核实。 只要能有补助就好。 一直快到傍晚的时候才问道满宝家。 老周头早等着了,一大家子都等着呢,三人才被村民们簇拥进院子,老周头便一脸笑的迎上去,“官爷,你们看要不我领你们去地里看一看?你们别看我家里比较齐整,其实我家受灾也很严重的。” 周大郎等人连连点头。 老周头“这房子都是借钱建起来的,没办法,孩子们都大了,不建房子他们没法成亲呀,所以我们家里也很困难的。” “你们家一共有多少人?”为首的一人打断他的话。 老周头顿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小闺女。 满宝无奈的道“爹,一共有二十一个。” “二十二个,”老周头道“我那三儿媳又怀上了,官爷您看看,这种时候怀上,可给家里添麻烦了,她身体又不太好,家里以后得勒紧裤腰带才行” “都是你的孩子?”来人看了一眼他身后黑压压的人,头一次有些惊愕的问。 “是是是,我给您介绍,这是我家老大”等介绍满宝,他就笑道“这是我小闺女。” 来人只看了一眼满宝,便问,“你这些儿子外出过吗?” “外出?”老周头立即道“出过,出过呀,每天都出去。” “我问的是可出过罗江县。” 老周头隐隐觉得不对,摇头道“那倒没有,我们出罗江县干甚呢,路很难走的” “我看户籍上记载,你曾经有个弟弟,按照登记的年岁估算,他现在应当是二十七岁了吧,他人呢?” 农家小福女 第230章 慌张 本来还热闹的院子突然一静,跟着来的村长心头剧跳,下意识的看向老周头。 这个问题问得太过突然,老周头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抽动了一下没说话。 不一会儿,旁边就响起啜泣声。 老周头僵硬的扭头去看,见是老妻正捂着脸哭,他总算是回过神来,也低着头抹眼泪,但手却微微的颤抖起来。 钱氏就抬手去打他,趴在他身上道“都是你这个没本事的,不然小叔也不能把自己给卖了,你没本事生这么多孩子干什么,你让我以后怎么去见公婆啊” 钱氏越说越怒,用的力气越来越大,老周头也不反抗,直接抱头蹲在地上任由她打。 “婆婆临走前可是一再叮嘱,让我照顾好小叔啊” 周大郎等人跟着哭唧唧。 一无所知的满宝都惊呆了,然后回过神来,连忙去拦母亲,帮她爹挡掉一些攻击,“娘,你别打爹了” 但满宝第一次没拦住钱氏,久卧病床的钱氏力气突然变得很大,将满宝推到一边,啪啪的打老周头,有两巴掌直接抽到了他的脸上,脸颊一下就红起来,巴掌印清晰不已。 但问话的三人无动于衷,眉头紧皱起来。 其中一人忍不住吼道“停手,问你们话呢,老实回答,你那叫周银的弟弟去哪儿了?” 村长也回过神来了,他连忙道“官爷,官爷,周银我知道啊,他十四岁的时候就卖身为奴,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您这突然提起来不是往我这叔叔婶婶心窝上捅刀子吗?” 他的目光落在村长的脸上,沉着脸色问道“是吗?” “是啊,是啊,这事全村人都知道,而且卖身这种事有啥好隐瞒的?”村长道“您不知道,大德十七年我们这一片大旱,它不是只旱一两月,它是直接从开春旱到秋初,地里颗粒无收,大家都没了活路,您也看到了,金叔家里人多,当时可不要命?周银见家里人都要活不了了,就把自己给卖了换了一袋粮食回来。” 满宝还是第一次知道她还有个叔叔,而且还是这么可怜的叔叔。 卖身为奴,那小叔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呢,难怪娘亲那么伤心,难怪爹爹都不带躲一下的。 见三人还在咄咄逼人,满宝不高兴了,直接挡在村长身前,仰着小脑袋问,“你们不是来统计人数发补助的吗?干嘛问这么多有的没的?” 满宝也隐隐觉得不对起来,在心里问科科,“他们是官府的人吗?”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是。” 满宝心里惊讶得不行,“还真是来发补助的呀?他们不会因为我和他们吵架就不给我家补助了吧?” “不是,所以不会。” “啊?”满宝琢磨了一下才听懂这话的意思,她瞪圆了眼睛,直接跳起来,正要喊什么的时候想起了白老爷刚教过她的,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们是不是骗子,不然来核定灾情怎么不去地里看看,只来家里看的?” 其实不用满宝喊,从他们问出周银时,村民们便知道他们多半是被人给骗了,来的哪是什么官府里的人,更不是来核对灾情的。 他们不懂什么醉翁之意不在家,他们只知道他们目的不纯,因此大家的面色都变了,正一脸戒备的看着三人。 与此同时,这边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本来正在家里等着官爷上门,或是已经被核对过,已经回家准备晚食的村民们纷纷放下手头上的事,把妇孺赶回家,壮年男丁都杠了锄头往周家赶。 一些听到消息的老人也都沉着脸往老周家赶去。 本来还想以势压人的三人看到快速聚在墙外的村民,忍不住顿了一下。 他们三人是会功夫,但双拳难敌四腿,何况,这可不是四腿而已,整个村的男丁都过来了,就围在墙外,黑压压的一片。 就连和满宝一家不太和睦大驴都扛着锄头过来了。 气氛凝滞,双方一时都没说话。 庄先生推开人群走到前面去,皱着眉头问他们,“你说你们是受朝廷的指令下来核对灾情的,可有公文?是何人委派?” “你是谁,我用得着与你说吗?” “在下只是一介白丁,但不巧曾在府学念过书,或许你们说的人我认识。” 三人当然知道庄先生,他们在来前就查过了,但不代表他们会回答他的话。 见三人不回答庄先生,周大柱便带着人上前一步,咄咄逼人的道“你们该不会真是骗子吧?” “恐怕真是骗子,我说呢,怎么有这么好的事,竟然每个人都能得补助,连娃娃都有,显然是骗人的。” “我们都已经这么惨了,结果你们竟然还来骗人,这也太丧尽天良了。” “没错,把人抓起来送到县衙里去!” 三人眼见着失态要失控,立即将佩剑横在身前道“你们想干什么?告诉你们,我们可是朝廷命官,你等要是敢伤你们,朝廷派大军夷了你们。” “骗谁呢,你说你们朝廷命官,那你倒是告诉庄先生,你们是什么官儿,可有公文,是受谁委派呀?”周四郎想要将事情闹大,庄先生说过一遍的话他记住了,照着用了一遍,然后鼓动大家,“乡亲们,我们先把人抓起来,说不定县衙还通缉了他们呢,我们抓了送去还可能领赏钱。” 大家一听,看着三人的目光就从愤怒变成了亮光,赏钱啊 三人吓了一跳,推开人群就要跑,大家连忙拦住,场面一时失控了。 钱氏终于不哭了,一把将满宝抱进怀里,护着她就要远离战场,看到一旁傻站着的白善宝,她顺手扯了过去,小钱氏等人也立即把自个的孩子往屋里塞。 刘氏没想到失控得这么快,着急的去找孙子,就见钱氏一手拉着满宝,一手拉着善宝给塞到屋里去了。 她松了一口气,握紧了嬷嬷的手,低声道“我们往外去一些,让让他们。” 而此时,老周头正一把抓住周大郎的手,暗暗咬牙道“不能让他们走,得留下他们。” 周大郎手脚发抖,“可留下以后呢?” “先别管,一定得把人留下。” 农家小福女 第231章 电击棒 老爹都这么说了,周大郎能怎么办,只能听从啊。 于是他撸了袖子就冲上去。 三人是会功夫的,见场面失控,他们便先一脚把人给踹翻了,可这一下捅了马蜂窝。 见他们动手,院子里的人就挥了拳头,拿了木棍锄头等冲上去要揍他们,院子外的人则往里面挤。 庄先生大惊失色,这样多的人,恐怕三人还没动手,他们自己先伤了自己,他忙高声让大家冷静,让院子外的人往外散,院子里的人往外撤,不能挤在一起。 庄先生在七里村是很有威望的,他喊得这么大声,听到的人就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三人瞅准时机,推开还在推搡他们的人,跃起踩在他们身上就要从上面飞出去,结果才踩在人身上要往高空飞,正好扑过来的周大郎便伸手拽住他的腿狠狠地往下一拉 这让半空中的人措手不及,但他也不慌,直接半空中扭了一下身子,另一只脚快速的踢了周大郎一脚。 周大郎飞出砸在了院子里的桌子上,直接把桌子给压塌了。 周四郎等人看见,气得眼睛冒火,啊啊啊的一声,拎起一根大木棍就冲上去 其余村民见了,也不能放他们离开了,跟着往上冲。 被挤到角落里的庄先生 满宝在屋子里看到大哥被踢飞,气得不行,打开门就要冲出去,却被小钱氏按住脑袋又往屋里塞,但她也气得不行。 她的男人她都没舍得打一下呢。 这么一想,她伸手拽过何氏,道“看住他们,不许他们跑出去。” 她拔腿就往厨房里跑。 “大嫂你去那儿干什么,快回来呀”何氏不知道小钱氏干嘛去,但人打架的地方就离厨房不远,她一个妇人跑进去不是找死吗? 但小钱氏没听的,把路上挡道的人推开,直接跑进厨房里。 满宝见四哥和五哥也都被打倒了,二哥还被扔了出来,她气得不行,转身就往父母的屋里跑,“科科,你那里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打倒他们?” 科科沉默。 满宝忍不住叫出声“科科!” “有,推荐电击棒和防狼喷雾,但是宿主,你小胳膊小腿,不建议靠近战场。” 而且以它目前扫描到的数据来看,这三人肯定会被拿下的,只是恐怕会有些伤亡。 “哪一种比较好?” “电击棒,但积分也更高。” “那就来电击棒。”说着话的功夫满宝已经打开商城要搜索了。 科科道“因为这属于保护宿主的人生安全,也在百科馆的售卖范围内,建议宿主在百科馆内购买。” 满宝就不搜索了,道“那就买。” “宿主可要考虑清楚了,百科馆内的电击棒有别于商城的,考虑到是为了保护宿主的安全开发的,所以此电击棒更加安全,功率也更高,且是光能充电,因此积分也更高。” 满宝听到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还有惊呼哀嚎声,她立即道“买!” 科科便快速的扣了积分,眨眼间,一个黑乎乎,只有她的巴掌大小的东西出现在她手中。 满宝看都不看她的积分一眼,拔腿就往外跑。 科科在她脑海中科普,“这款电击棒是军用品,不在市面上流通,它一共有两个按钮,黄色的是断续出电,只有你一直按住时才会出电。” “而红色按钮是连续出电,除非你再按一下,不然它不会停止出电,除非电池的电用完。” 满宝已经跑到了门边,把四头给拉到了屋里,让他在屋里坐着,然后就冲出去和正紧张看着场中的三嫂道“三嫂,四头说他肚子疼,好疼。” “啊?” 何氏焦急,左右看了一眼,便进屋去把门给锁了,让大头看住弟弟妹妹不准出去,这才往房间里跑。 满宝却不带停顿的,直接跑到另一边周大郎的房间里,推开窗户就往外跑。 跟在她屁股后面过来的白善宝见了眼睛大亮,也跟着爬出去。 院子里的人都打出了火气,不仅被围在中间的三人都负了伤,冲在最前面的村民也有不少挂了彩。 三人见逃脱不掉,又满心怒火,本来还顾忌众目睽睽之下,但现在他们却都起了杀意。 当中一个直接拔了剑,村民们吓得后退一步,但还是将木棍伸在身前,戒备的看着他们。 正在此时,小钱氏拎着一个飘着烟雾的木桶快步出来,远远的便大喝一声“都给我让开!” 周四郎本来被踹了一脚,正倒在地上,被方氏拖着要往后拉,俩人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朝小钱氏看了一眼。 周四郎还有些茫然,但从小看着她爹杀羊杀豚的方氏却是一眼看出那是什么东西,立时跟着大喊,“快让开,快让开,三伯快让开” 大家也看到小钱氏拎了木桶快速冲过来,下意识的往后连退三步,后面的人退不及时,立时倒做一团,好在村长他们也不敢闹出人命,拿着锄头多是围在院子外面的,里面的人多是拿着棍子,所以摔做一团,最多摔在棍子上咯了一下,或是叫棍子砸了一下 而就在大家倒做一团的时候,小钱氏快速的冲到了前面,抬起木桶就把里面的滚烫的水往三人一泼。 前后不过三四息的功夫,三人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对此完全预料不到 滚烫的热水泼在了身上脸上,他们啊啊大叫起来,另外两个也气疯了,虽然身上难受,但还是拔了剑出来,转身就要杀了小钱氏 满宝和善宝也从窗口那里跑过来了,远远的,满宝就按开了红色的开关,瞄准那个冲她大嫂挥剑的人就扔过去 那人伸手精准的握住飞来的暗器,厉眼往满宝的方向一扫,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入风中树叶一眼颤粟起来,然后白眼一翻,直接倒地。 科科只来得及喊一声,“不是这么用的” 见人倒下了,它的声音就收了回去,好吧,原来电击棒还能这么用吗? 农家小福女 第232章 混乱 这东西不是近身防器吗? “大哥!”另外两人一惊,其中一个下意识的伸手去翻倒地的人,他浑身湿透,本来设置了特殊导电的芯片瞬间又放电,他感觉到一股电流瞬间刺痛了他的手,他下意识的要收回手,但电流太大,他脑子瞬间一懵,也啪叽一声倒在了地上。 最后那人都惊呆了,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戒备的看着众人。 刚从地上爬起来一无所知的村民们也懵逼的看着他们,然后大家齐齐将目光看向小钱氏。 场面太混乱,除了白善宝,没人知道满宝往场中扔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然后还被当中一个人接住了。 他们只知道,这俩人是在小钱氏泼了热水后身子抖了抖就倒地了。 小钱氏在这样的目光下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将木桶挡在身前,色厉内荏的叫道“是你们先打我男人的!” 唯一没倒地的假官爷 倒在地上还没爬不起来的周大郎 众村民 满宝觉得那人的眼神太狠,她有些怕怕,于是很怂的躲在白善宝的身后。 白善宝也很怂,也想躲在满宝的身后,但他比满宝高,这显然是办不到的,所以他就往最近的一个大人身后一躲。 满宝跟着躲过去。 那个大人抽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扭头看向场中,但片刻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僵硬的低头。 白善宝和满宝也抬起头来看他,村长的手抖了抖,伸手就要把两个孩子拎回去,院中却传来说话声,“你还不投降吗?“ 村长忍不住回头看去,就见庄先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前面,正沉着脸看唯一还站着的人。 他道“你是假的!” 这话一出,有些慌乱的村民们又镇定了下来,虎视眈眈的看着他。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捏着剑的手一点儿都放松,道“假的?某为官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是假的!你们敢杀朝廷命官吗,敢杀吗?” 村民们被他吼得忍不住后退一步,老周头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但庄先生却没动,他面色沉静,很笃定的道“你们就是假的!” 虽不知他们的目的为何,但已经变成了这样,他们不是也得是! 满宝正在心里和科科抱怨,“它怎么不把那个人也电了?” “没接触,电不了。”科科顿了一下道“其实按照常理来说,电击棒就算是连续发电,在确定人已经晕后便会自动断电,只有检测到另一活动的生命体时才会再次放电,所以你得让他接触到那俩人,或者把电击棒拿出来,再扔一次,” 满宝就从村长身后探出脑袋来,“喂,你得朋友晕倒了,你不扶一下吗?” 此时院中无人说话,正有些安静,满宝一说话,大家便齐齐看了她一眼,然后又扭头去看中间的那人。 那人冷笑一声,他又不傻,老二就是碰了老大才晕的,虽然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晕了,但他知道,不能去碰他们。 他甚至不能再去管他们了,他得逃出去,才能把消息传出去。 他戒备的扫视,一步一步的朝院墙逼近,因为他手上拿着剑,又知道他有功夫,村民们不敢再贸然冲上去,便也缓慢的后退。 白善宝在满宝喊话时就冲她翻了一个白眼,小声道“你可真笨,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你的?” “那你说怎么办?” 白善宝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是不是他只要碰到他们就行了?” 满宝不太确定的道“是吧。” 白善宝就有主意了,拉着她道“你跟我来。” 两个孩子跑到门口,趴在门里往外看的大头便把门打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善宝就问他要弹弓,“我都看见了,你四叔给你们做了弹弓。” “那个只能打鸟,打不了人。” “可以的,你们只要听我的就行。”白善宝带着他们偷偷溜出去,站在一旁看的何氏 这是当她是死的吗? 但见他们没有靠近,而是躲在廊下,她犹豫了一下,没阻止。 白善宝道“一会儿我们就往他的脸上打,满宝,剩下的就交给你了,你懂得吧。” 满宝狠狠地点头,“懂!” 白善宝也拿了一副弹弓,周六郎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手里也拎了一副。 四颗石子突然朝那人的头上射去,他没敢接,直接打掉,但很快,无数的小石头就啪啪的往他头上身上扔。 原来是趴在院墙上的小子们看见了,立即也扣了石头冲他扔过去。 院墙外的人见了,纷纷去给他们找石子,不大,但扔在人的身上也挺疼的。 但准头总有些不准,院子里很快就响起嘈杂声,“臭小子,砸到我了。” “别扔了,别扔了,他挡掉的石子都砸我身上了。” “你背过身去啊笨蛋。” “快拿棍子打他的腿。” 满宝也在叫,“快打他的腿,让他摔在那俩人身上,快呀,快呀” 周三郎听到了,抡着棍子去扫他的腿,虽然飞来的石子很多,他并不是每一个都能挡掉,但躲一下棍子还是可以的。 他躲开了。 村民们见了,纷纷出棍帮忙,但大家没经过训练,出棍乱七八糟的,没能打中他的腿,反而棍子和棍子混乱中结在一起,竟然很难拿出来了。 而那人瞅准时机,直接一跃踩在棍子上就越过众人的头顶往上飞,有村民想要学周大郎伸手把人拽下来,结果对方早有防备,竟然没抓住。 眼看着人飞上屋顶,转身就要跑走,不知何时站在刘氏身边的大吉也纵身一跃,直接飞上老周家的屋顶,与人缠斗起来。 村民们站在下面围观,哇哇的叫着,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打架还能这样打。 满宝和白善宝都是第一次见,兴奋的拽着拳头跟着屋顶的上的人跑到隔壁小院里,仰着头看。 村民们也都拎着木棍,跟着跑来跑去,但来回跑了两趟,发现他们就只能来回跑着,似乎帮不上什么忙,这么一想,大家便站定给房顶上的大吉鼓劲加油。 农家小福女 第233章 抓住 白善宝兴奋得眼睛都发光了,“大吉原来这么厉害!” 满宝道“我要和大吉学飞屋顶和打架。” “不行,你不能学,我才能学。”满宝打架本来就野,再给她学,那他以后还能打得过她吗? 满宝还要争取,科科就道“宿主,趁着大家不注意,你去把电击棒收回来吧?” “不要,我也会被电的。” “不会的,”科科道“用一根棍子去把人的手扒开,你握住开关的那一头就可以,如果你还害怕,宿主可以考虑买一双绝缘手套。” 不那么危急了,满宝的抠门属性又回来了,摇头道“不要了,我要省着点花积分。” 她丢下白善宝,自己挤回厨房,找了一根棍子后就去扒拉倒在地上的。 房顶上的打斗精彩绝伦,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上面,尤其是老周头还时不时的喊一声,“哎呦,我的瓦片呀,下来打吧,在下头打,别在房顶上打了” 大家的注意力就更集中了。 满宝蹲在地上,用棍子扒拉开他的手,也没伸手去拿电击棒,而是用棍子把它拨出来,这才伸手去拿。 她把开关关上,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俩人,好奇的问科科,“为什么这个棒子能把人打晕?” “不是打晕,是电晕,知道闪电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知道呀。” “电击棒里的电和闪电一样都是电能,劈在人身上会把人电晕。” 满宝颤了一下,“可是闪电会把人劈死。” “电击棒不会,至少百科馆内的这款电击棒不会,它设置有安全系统,虽然功率很大,但只会把人电晕。”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正想和科科讨论一下怎么把屋顶上的那人也给电晕时,她就看到地上的人眼皮颤了颤,似乎就要睁开眼睛了。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按了开关,然后按在他的手上。 地上的俩人抖了两下,头一软,又彻底晕过去了。 满宝惊喜不已,“真的好好用啊。” 科科 屋顶上的那人正巧看大这一幕,忍不住啊啊啊的大叫两声,差点疯了,他挥舞着剑,剑剑往大吉身上的要害招呼,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把整个村的村民都杀了。 他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直接和村民对抗时被击打的伤,被烫水泼的伤。 尤其是小钱氏的那桶滚烫的热水,现在他的脸上,手上都起了水泡,这种难受几乎要把他逼疯。 也是因此,大吉才能勉强招呼住他。 刘氏也看出大吉打不过人家,握住嬷嬷的手道“你再回去一趟,多叫一些家丁来,一定要把人留下。” 嬷嬷很不解,“老夫人,这样得罪人” 刘氏厉声道“快去!” 嬷嬷只能躬身退下。 满宝拿了电击棒,跑回白善宝的身边看热闹,顺便想着怎么把电击棒扔在他身上。 不过人家现在是移动的,又远在房顶之上,满宝显然没这么本事,所以只能抬头看着。 白家的家丁很快跑来,他们没有大吉的本事,自然不能也飞到屋顶上跟人打架,但他们比起村民来更有组织和纪律,也会些拳脚功夫。 看了眼屋顶上的情况,为首的一人就抓住村长问,“有竹竿吗?” “有,周二家里啥都看缺,就是不可能缺竹竿。”都不用老周家人带路,村长直接带他们摸到杂物房里,里面都是竹竿,又长又短,有干有生,任君选择。 家丁们就呼啦啦的一人选了一根,拖出去,分队站好,直接在下面抽着空给那人一竹竿。 他躲避不及,被一根竹竿抽到了小腿,脚下不稳,大吉抽着空就伸脚将他踢下屋顶。 被踢中的胸口大痛,他砰的一下砸在了地上,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拿着棍子的村民们围住,这次他们聪明了,直接把棍子压在他身上,让他起不来。 而一个家丁将他手上的剑踢掉,也压住他。 大吉跳下来,找了一根绳子将他很结识的绑了起来。 把三个人仍做一堆,然后大家看是看着三人沉默。 刚才光顾着打架和激动,忘了想了,把人抓住后该怎么处理呢? 连村长都有些发慌,“他们真是假的?” 万一是真的,那 老周头心里也发虚,他觉得是假的,但当年来查案子的也的确是官爷 庄先生却很笃定,走到唯一清醒的那人面前,道“就算他们真是官吏,来此的目的也不纯,我从未听说过哪个地方能够照着人头给补助的,不然,你先告诉我,你在何处任职?” 那人啐了一口,眼神阴毒的盯着众人,冷笑道“你们等着吧,敢拿我们,朝廷必定会判你等为盗匪,到时候整个七里村全被夷平,你们一个人也逃不掉。” 村民们闻言慌乱起来,庄先生却笑道“听到你说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看来你来此的确另有目的。” 村长便悄悄凑上去问庄先生,“庄先生,如果他们真是官,我们抓了他们没事吧?” 庄先生安抚他们道“没事,他们连身份都不敢亮出来,就是去了衙门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的。” 村长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看着三人发愁,“那这怎么处理啊,送到衙门里去?” 庄先生就看了一眼天色,道“今日晚了,要送也是明天再送,得先把人扣押下来。” “那这”村长看向老周头,显然是问他的意思,人是在他这里抓的,也是因为老周家的人才抓的。 老周头倒也不为难,他正心疼被拆坏的瓦片呢,见村长看过来,就点头,正要应下,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诸位若是放心,不如先押在我家吧。” 大家惊讶的看去,就见刘氏不知何时走了上来,她正低头看着绑在一起的三人。 其中有两个依然晕着,一个却还清醒,他看着刘氏,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张嘴就要喊,被大吉眼疾手快的往里塞了一块抹布。 他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却让抹布更深了一层,他眼中难得的出现恐惧,挣扎起来。 农家小福女 第234章 恐惧 庄先生奇怪的看了刘氏一眼,若有所思起来。 刘氏却没有看他,而是注视着那人的眼睛,看见他眼底的恐惧,她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 她看向村长,含笑道“说起来这事我也有责任,毕竟是我没查问明白就把人领进村子里来了,今日受伤的人治病吃药都算我的,还有损害的东西我回头让管家来赔上,实在是抱歉。” 心虚的老周头当然不能答应,他觉得这人应该是冲着他们家来的,怎么能让被牵连的刘氏给钱呢。 因此连忙道“说起来都是我家孩子冲动,与人起了口角,这才出了这样的事,赔偿应该我们家来才对。” 钱氏也扶着周大郎坐好了,她连忙上前道“不错,老夫人可不要与我们争这个,不然我们以后真的没脸出去见乡亲们了。” 刘氏目光幽深,没再与他们争,而是笑着点头,然后看向地上的三人,问道“不知大家可同意由我家来收押。” 老周头不是很乐意,但这三个人这么凶,万一半夜闹起来,他们未必能制住。 但村长和众村民们却很乐意,刚才大吉的功夫和白家其他家丁的能力他们可都看在眼里的。 刘氏道“我那侄儿跟傅县令有些交情,大家要是担心,不如先等我那侄儿回来,再由他带着人把人押送到县衙,要是有赏金,带回来大家分了,要是没有,他也能打点一下,将这事化小,再小事化了。” 大家一听,对刘氏更感激了,村长不好意思的问,“这会不会太过麻烦老夫人和白老爷了。” 刘氏笑道“都是乡亲,有什么麻烦的?大家互帮互助嘛。” “对对对,互帮互助,互帮互助。” 刘氏便看了大吉一眼,大吉立即带着家丁上前把人给拖走。 将人丢上板车,直接推着就往白家去。 此时天色已黑,不少人身上都受了伤,刘氏看了一眼天色后道“我家里有些伤药,一会儿我让人送来,你们都擦一擦,我们有事明日再商议。” 村民们表示没问题。 刘氏便看向跟满宝躲在后面的白善宝,招手道“善宝,过来我们回家。” 白善宝今天过得很精彩,此时还兴奋不已,不太想回家,但见祖母目光清冷,他没敢反抗,乖乖的走上前去。 牵住祖母的手,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和满宝挤眉弄眼,约定明天一早见。 白家人都走了,庄先生也要离开,村长连忙挽留,“您就一个人,现在回去吃什么,还是留下吃了饭再走吧。” 老周头也挽留。 庄先生看院子里受伤的人不少,他略懂一些医术,想了想便应下了。 钱氏已经只会儿媳和大闺女去厨房做饭做菜,“去捉三只鸡来杀了,把存下的鸡蛋都拿出来,今日多亏了乡亲们,得让人吃好。” 冯氏有些舍不得杀鸡,低声道“娘,这些天那些鸡吃的都是田螺肉,每天能下两个鸡蛋呢,杀三只” 钱氏心情不好,闻言瞪她道“让你杀就杀,怎么这么多废话? 冯氏便连忙应下,退了下去。 村里的妇人从院子外挤进来帮忙,“一会儿去我家菜园里摘菜吧。” “大谷家的,这是米,我家的灶台不够用,得在你家那里煮一份,还有大圆,大亮家也得煮一份” 这种事大家都熟得很,很快就分派好了任务。 女人们在厨房里忙活,男人们则在院子里照顾伤者。 老周家除了周六郎身上都受伤了,就是老周头都被剑鞘甩了一下脸,此时半边脸都是红肿的。 他让周六郎和人摸黑去大梨村请大夫,有的人伤得比较重,是必须看大夫的,比如周大郎。 他被踢了一脚,到现在都不太能站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伤到了内脏。 而伤得比较轻一点的人,抹些草木灰就行了。 白家很快送了药过来,有内服止血的,也有外用止血的,还挺多。 于是伤得比较重一些的人也马上得到了处理,周大郎都吃了一颗药。 他没有外伤,但腰很疼,满宝忧心的蹲在他身边,问科科“真的不能扫描吗?” “宿主的积分不够。” 满宝苦着脸,“我哪知道电击棒要这么贵呀。” 竟然要积分十万整,要知道她给娘亲定的药剂都只要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 科科说,那药剂并不只是针对娘亲这样的病症,其实那算是一种全能药剂,是改良过后的健体液,不仅可以改善身体机能,还能预防治疗世上已经发现的绝大部分疾病。 而整个商城里类似的药剂只有这一种,科科说,效果次一些的是已经被淘汰的过往药剂,目前已经不能在正规渠道流通,要购买得去黑市了。 不过它们是隶属于百科馆的系统,当然是遵纪守法的好系统,是不可能连接黑市网络的。 而且,那管营养液是在商城购买的,满宝购买还要支付一份超越当钱科技的税收。 那笔税收也不少,科科私下给她算过,按照最高比例10来算,那就得交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科技税。 没办法,这管药剂在未来都是很贵的存在,八年前刚研制出来的,又刚过了五年的观察期,不管是价格,还是科技,都是目前最高的。 而百科馆出品的电击棒因为是军用品,所启用的科技也很高,所以价格才会那么高。 满宝现在的积分盈余只有八百多了,而要人体内部,好吧,它虽然能徇私打一下折扣,但也得给个一千积分吧。 因为它一再放宽对宿主的要求,主系统已经警告过它两次了,它不想收到第三次。 它安慰满宝,“虽然我不能给你扫描,但按照我的判断,你大哥可能有些内出血,但情况应该不是很严重,大夫不是快到了吗?其实你这时候花积分让我全面扫描是很不划算的。” “你是怎么判断的?” “书,我刚录入一部分中医典籍的知识,通过对照后得出的结论,当然,我不是人类,我知识基于已经录用的知识做出的判断。” 农家小福女 第235章 看伤 满宝眼睛一亮,“能给我看看吗?” “宿主要观阅书籍,只能花积分购买。” “买!”满宝觉得这种书还是很有用处的,别的不说,她家里人经常生病,等她把这些书都看会了,那以后遇上急症就不用着急等大夫,她也能看了。 “先买一本最基础的看着?”不然积分花了也浪费呀,反正百科馆内的书籍又不会涨价。 满宝点头。 科科就看着给她买了。 周大郎见她点着小脑袋,一脸的认真,就忍着痛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大哥,你可能被踢出内出血来了,不过应该不是很严重,你就躺在这儿不要动。” 周大郎“幺妹这么厉害了,都会看病了?” 满宝倒是很诚实“现在还不会,不过快了,快了。” 周大郎 小钱氏是主厨,虽然担心周大郎,但也只来得及给他端一碗热水,问过他没事后就回厨房去了。 但另一边,确定所有受伤的村民都没有致命伤后,村长便给老周头使了一个眼色,大家悄悄的走出老周家,在外面找个空闲的地方说话。 没办法,老周家现在太热闹了,做饭的,洗菜的,照顾伤员的,还有闲着的刚才没派上用场的村民们见老周家的屋顶被祸害得不轻,所以帮着进屋将掉下来的瓦片捡出去。 屋顶上的他们暂时没办法,毕竟现在天已经黑了,万一一个踩空摔下来,那才得不偿失呢。 不过还是有不少人和周二郎表示,明天一早他们会来帮忙的,同时提醒周二郎,赶紧去买了瓦片回来,到时候他们帮忙放好,不然屋顶露这么一大片,下雨才要糟。 老周头将这些声音远远的甩在了身后,村长背着手走到河边,见四下无人,这才问道“你预计怎么办?” 老周头头疼的蹲在地上,捂着脑袋道“我不知道。” “金叔,这件事你想也得想,不想也得想啊,我问你,他们是不是为了小银叔来的?” 虽然周银都没他大儿子大,但辈分摆在那儿,村长还是得叫他叔。 老周头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么多人,我们也没机会问呀,而且,我们问了他们也不一定会回答,你说咋办?” “刚才几位老人跟我说了,如果真是找小银叔的,我们就只能咬死了不知道,不然我们这一个村的人” 老周头立即道“你放心,真瞒不下去了,我们不会连累村里的。不过我觉着他们不是好人。” 老周头道“庄先生那么有见识,他都说了,他们是假的,而且我觉得他们藏头露尾的,的确不像好人。” 村长当然知道,他当时之所以默许大家出手,也正因为看出了这一点。 知道是知道,但心中总有疑虑,害怕要是有个万一呢? 老周头知道村长害怕,其实他也害怕,但他得安慰对方,也是安慰自己。 他压低了声音道“六年前他们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都过去六年了,你觉得他们能查出什么来?” 是啊,当时人是他们抬回来的,也是他们埋的,当时都查不出来,现在想要查出就更难了。 村长松了一口气,低声道“行,我晚一些会把各户的户主叫到一边开会,我们把这事瞒死了。” “那白家那边” 村长顿了一下后道“你放心,白老爷那儿我去说,当年他肯替我们遮掩,现在应该也没问题。” 老周头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老周家热火朝天,大夫很快被周六郎几个用板车推来了,他进门一看就知道这是打群架留下的,皱眉问道“你们跟哪个村打的?” 一般乡下的群架多半是村子对村子,老大夫想了想,不明白,“最近的水够多的呀,都能把人给淹了,你们还争水呀?” 基本上,打架不是争水就是争地,可最近没听说过哪个村和哪个村有土地纠纷啊。 村长轻咳一声,道“不是跟本地人打的,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三个鳖孙,要骗我们村里人,孩子都差点被拎走了,大家一激动就打起来了,您看他们没事吧?” 老大夫“哎呀”一声,“你们碰见拍花子了?把人打死了?” 村长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您可别吓唬我,我们是那种人吗?就是抓起来了,现在白家押着呢。” 老大夫也松了一口气,一边熟练的给人上药包扎,一边道“不死人就好,打就打吧,那些拍花子是该千刀万剐,可别把人命往身上揽,嗯,你这骨头不是断了,是脱臼,我给你按按,正了位就好了。” 老大夫看过他们用的药,有些心疼,“这可是好药啊,你就出这么点血用什么药啊,看,口子这么小,不用药血也停了呀。” 伤员 看到了周大郎,他又摸脉,又按肚子,看了半天后道“没事,没事,有些出血,好在你吃了药,我再给你开三天的药,一会儿就熬了喝下去,止血化瘀的。” 又叮嘱坐在一旁的钱氏,“晚上得注意看,肚子要是发胀,立即去叫我。” 钱氏应下。 伤得最重的就是周大郎了,其他人多是外伤,或需要止血,或需要消肿祛瘀,这些大夫还都挺擅长的,很快就把人都看完了。 小钱氏也带着人把饭菜弄出来了,于是从各家搬来的桌子椅子在两个院子里摆开,老大夫和庄先生被奉在上座,大家这才吃了这顿迟来的晚食。 而在河的另一边,白家已经用完了晚食。 刘氏放下筷子,接过水涑口,擦了擦嘴角后与儿媳妇道“今天善宝跟着胡闹,恐怕吓着了,让厨房给他熬一碗宁神汤,晚上你去陪他睡。” 郑氏应下。 刘氏就起身扶住了嬷嬷的手,道“那行,我也下去休息了,你带好善宝。” 郑氏自然是听婆婆的。 刘氏扶着嬷嬷的手出了饭厅,却没有回屋,而是转道去了后院的最后面。 农家小福女 第236章 审问 那里有一个闲置的院子,本来是预计给来访的客人居住的,现在里面亮起了一盏灯。 大吉给刘氏开了门,低声道“那俩人醒了,遵照您的吩咐,我把他们都分开关押了。” 刘氏点了点头,站在窗外看了一下,并没有进去,转身去了那个从头到尾都很清醒的人屋里。 他手脚都被绑住,而且是用特殊的技巧绑的,想要挣开基本上不可能。 大吉给刘氏搬来一张椅子,等她示意后这才上前将堵住他嘴巴的抹布取出来,然后踢了他一脚,威胁道“老实点,不然有你好看的。” 刘氏坐在椅子上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他没有回答。 刘氏也没有等太久,看着他继续问,“你们是冲着我白家来的,还是冲着别人来的?” 他依然没有回答。 刘氏看着他,没有再问,但也没有离开,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响,刘氏叹了一口气,问道“你们来这儿,有第四个人知道吗?如果有人来问,我们所有人都咬定你们离开了,你说,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 他眼中闪过恐惧。 刘氏慢条斯理的道“杀人有很多种办法,毁尸灭迹也有很多种办法,你说,我能找出最好的办法来吗?” 他抖着身子没说话。 刘氏起身就走。 大吉重新把人的嘴巴堵上,这才跟着出门。 嬷嬷一脸不解,不明白老夫人为什么要蹚这样的浑水。 刘氏站在院子里,看着外面乌沉沉的夜色,那夜色之中好像躲着一个怪兽,随时张嘴吞下路过的人。 大吉走上来,躬身道“老夫人,我让家丁十二个时辰看守着这里,不会让他们走的。” 刘氏点了点头,问道“东树走了?” “是,下午打起来的时候就走了,应该是通知堂老爷去了。” 虽然白老爷说的是家里出事了再去找他,但不说白家就居住在七里村内,就说那三人第一家来的是白家,他们就不敢掉以轻心。 所以东树就去了。 刘氏就道“那就睡一觉,等天亮立之应该也回来了。” 满宝也跑回自己的房间要睡觉了,钱氏看了一眼那窟窿,想让她跟自己睡,但满宝坚决的摇头,“又不会下雨,我要自己睡。” “行了,行了,让她睡去吧,”老周头脸上疼,心里疼,还烦躁,挥手道“有事叫老四,满宝,晚上不许玩得太晚,知道吗?” 满宝应了一声,“知道了。” 满宝高兴的跑回床上,将蚊子都拍出去后放下蚊帐,躺在床上,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呢。 要是一直不下雨,其实不修屋顶也挺好的,每天都可以在床上看见星星和月亮了。 满宝欣赏了一下星空,意识就进了系统内,其中一个格子里面放着两本书,一本是中医基础理论,一本是全本黄帝内经。 科科解释道“中医基础理论是未来的人编纂的,写的都是最基础的东西,因为在未来,很多中草药都灭绝或濒临灭绝,所以我才为宿主购买了最全的全本黄帝内经。里面有翻译,通俗易懂,很适合初学者。” 它道“相比于现代,当然,对你来说是未来的中医,我更建议你先学习古代中医,尤其是古时候二十一世纪遗留下来的方剂。” “二十一世纪中叶,中医大盛,很多方剂都得到了充分的验证和改善,宿主学习这些知识,不仅可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也能站在后人的肩膀上。” 那样稳。 对于科科的建议,满宝一直很能听进去,她点了点头,就先翻开了基础理论看。 理论这种东西,谁看谁知道,不一会儿满宝就觉得犯困。 她从来都是一个很遵从内心选择的孩子,于是一困意识就往外一弹,然后人就趴在床上睡着了。 科科 似乎有点失策,应该单给她买一本全本黄帝内经的,基础理论等再大一些再看? 白天太过兴奋和刺激,加上开了天窗,天气就比较凉,虽然一直有嗡嗡的蚊子声,但有蚊帐挡着,它们也进不来。 而满宝熟睡后,这些声音显然是打扰不到她的,所以她睡得很熟,连什么时候天亮了都不知道。 白善宝也睡得很好,与他们两个相反的是绝大多数的村民,老周一家大人,以及白宅里的刘氏。 她几乎一夜没睡,就这么静静地坐着躺着,所以院子里一有声音她就睁开了眼睛,哑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值夜的丫头立刻出去问,片刻后回来禀报,“回老夫人,是门房来报,说隔壁的堂老爷回来了。” 刘氏便起身,道“让管家去把人请过来。” “是。” 白立是连夜赶回来的,本来今天他们也要从隔壁县城回到罗江县的,但昨晚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就有些坐不住了。 但他们左边是住在城里的,城门已闭,所以一直到凌晨城门打开他才往回赶,好在临县与他们县不是很远,快马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他刚洗了一把脸,管家正候在门口,一边看着老爷洗漱,一边汇报最新的情况。 听到被抓住的三个人被刘氏带回了自己家里,白老爷惊讶的扭过头来看管家,“是婶娘亲自说要代为关押看守他们的?” “是,是刘老夫人亲自提的。” 白老爷的速度便加快了些,他了解他这婶娘,自从堂弟去世后,她就能避开麻烦就避,除了善宝的事,她对一切事情都很风淡云轻。 昨天听说刘氏亲自领了那疑似骗子的人去村长家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了,现在竟然说她亲自接手了关押人这样的麻烦事,那就更不同寻常了。 白老爷丢下毛巾,正巧隔壁来请他的下人也到了,他来不及吃早食,随便拿了两块点心便跟着人往隔壁去。 “老夫人可有受了惊吓吗?” 白老爷问了一遍,确定不仅白家人都很好,连那三个“骗子”似乎也很好后就松了一口气。 农家小福女 第237章 周银 一见到刘氏,白老爷连忙问起此事。 刘氏让人给他上茶,又叫厨房准备一些甜羹给白老爷暂时填填肚子,这才道“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觉得他们是冲着我白家来的。” 白老爷不能理解,问道“为什么?” 刘氏没回答,反而问道“立之,他们似乎想在村子里找什么人,应该是一个青年人,在周金家,双方的反应都很大,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弟弟叫周银?” 白老爷一惊,“他们是为周银来的?” 刘氏忍不住坐直了身体,问道“你认识?” 白老爷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转过头去问,“婶娘怎么突然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刘氏道“你先告诉我,我再告诉你。” 察觉到刘氏的戒心,白老爷没有伤心,反而更加震惊,这事得有多大,婶娘竟然连自己都不相信。 白老爷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周金是有一个弟弟,我举家搬过来时,他并不在村里,但能经常听村里人谈起他。” 但这六年来,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周银不谈,好像那是一个禁忌一样,其实也是。 白老爷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大德十一年,这一片旱灾严重,周金一家的家境当时并不好,因为先辈人口少,而到了他们这一辈孩子又多,所以家里很困难,这一受灾,他们家最严重。” 本朝建国后才开始分人丁分土地的,至今也只分了三代而已。 所以周金的老爹只给他们兄弟俩留了一份永业田。 但周金太能生了,六个儿子,一个闺女,当时周大郎又刚成亲,却还没有成丁,所以家里又添了一个人。 一场旱灾,直接把他们家逼入了绝境。 白老爷道“听说周银是周金的媳妇钱氏一手带大的,人很孝顺,又机灵,他当时只有十四岁,趁着人不注意,自己把自己卖给了一家商队,给周家换回来了一袋粮食。” 刘氏沉默的听着。 “不仅如此,他还很仗义,又念着乡亲们,不说前头给村里办的事,就说当时他跟着村里人走了没多久又跟着商队回来了,他在商队里给村里的青壮年争取到了一份短工,又介绍了好几家的人去县城里做苦力,靠着那点粮食,好多人都活了下来。” “可是那之后,他就跟着商队走了,再没回来,”当年村长为求白老爷帮忙遮掩,将周银的这些事都如竹筒倒谷子一样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而白老爷对周银的印象也很深刻,加之这件事一直压在心底,他便一直记着,“后来周家去找过,包括又路过这里的商队,听说他是在走后不久受了风寒,得了时疫,当时商队的人给他留了一些钱就走了,之后再没有消息。” 刘氏道“得了时疫的人还能活着,也是运气了。” “是,周银当时的确还活着,侄儿第一次见他便是六年前的初夏,当时他带着妻小衣锦还乡,我当时与他说了一会儿话,觉得他是一个清朗豪放之人。” 也因此,当时他才邀请对方回家饮酒,白老爷觉得,当时周银要是能活着,他们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而刘氏,听到“初夏”两个字便忍不住握紧了椅子的把手,问道“后来呢?” 白老爷垂下眼眸道“第二次见面,他们已经死了。” 白老爷顿了顿后道“周金说,他弟弟想回乡居住,托了人把家私都送到了县城,当时他和他妻子是去县城取东西的,可当天他们没回来,是上山找蘑菇的村民发现他们倒在山上的,身上都是血,脸都被划伤了,但村民们对俩人很熟,一眼就认出了人,所以把人抬了回来。” “当时他们身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连带着的买回来的驴车等全都不见了,所以周家人认定是遇到了劫匪,正想去县城报案,谁知道有官兵先一步来村里查问。” 白老爷道“人还是我先接待的,当时他们处事不甚,我先看到了周银及其妻的画像,便多问了一句,他们说是缉拿盗匪,可周银怎么会是盗匪呢?” 刘氏却问,“他们家有驴车?” 白老爷一愣,一头雾水的点头,“是啊,是周银带回来的,他带着妻儿回乡,总不能走着回来,所以就买了一辆驴车,怎么了?” 刘氏缓缓的摇头,“然后呢?” 白老爷就有些不好意思,当时他也是刚住到七里村不久,才一年有余,虽然村民们都很热情,但身份摆在那儿,他总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为了周银,也是为了搞好双方的关系,当时他就拖住了官差,先让人去通知了周金一家。 然后等官差再去查问时,几乎所有人都咬口说不认识画像上的俩人。 白老爷道“村里几乎都是周姓,就算不是一个祖宗出来的,也都沾亲带故,而且村里所有人都受过周银的恩惠,而这些官差都还不是罗江县本地的官差,要瞒过他们很容易。” “但就是这样,周金一家也没敢给周银夫妻立碑,只悄悄的葬在了山上。” 刘氏似乎有些难受,用手肘靠着桌子问道“那他们的孩子呢?不是说是妻儿吗?” 白老爷顿了一下,轻声道“那人婶娘也见过。” 一道亮光从脑海中闪过,刘氏问,“是,是周满?” “是,就是那孩子,不过她并不知道。” 刘氏点头,眼泪再也收不住,开始扑簌簌的往下落。 白老爷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将帕子递给她,“婶娘,您这是” 刘氏擦了擦泪,轻声道“这或许是缘分。” 白老爷 “启儿不是死于山匪手中。” 白老爷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刘氏有些激动的道“启儿就是要剿匪,也不该来罗江县,蜀县距离罗江县可不近。” “子启不是在蜀县剿匪死的吗?” “不是,”刘氏很确定的道“是他们把启儿的尸首运到了蜀县伪装的。” 农家小福女 第238章 关联 白老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刘氏道:“我大概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犍尾堰决堤了,可犍尾堰年年都要维修一次,更别说大贞元年,朝廷要大修犍尾堰,光这项拨款就高达八十万两,怎么会今年就决堤,且还来得这么凶,这么猛。” 白老爷手脚发冷,张了张嘴,想说起那持续了半个多月的暴雨。 刘氏却道:“就算是暴雨,就算真发洪水,也不该如此严重,你不知道,犍尾堰下的人,十不存一。” 白老爷喉咙干涩,问道:“婶娘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怎么知道? 当然是一直派人去看,去听了! 对于有钱有人的刘氏来说,这一点并不难。 白老爷自己也想到了这一点,换了一个问题,“子启是为了犍尾堰?” “对,他曾经在家书上写过,说犍尾堰的修补很不顺利。”更多的细节刘氏没说,但这对白老爷来说也足够了。 也就是说白启死于谋杀,且还和犍尾堰有关。 和一项大型的水利工程有关,还能有什么关系? 无非就是贪污受贿,以次充好这样的事。 白老爷沉默了许久问,“那这和周银有什么关系?” 刘氏目光幽深,“启儿逃命时曾遇一对夫妻相助,我一直在找,虽然启儿最后也没能活下来,但总要感激一下对方,却没想到他们也死了。” 七里村的人为了瞒住官差,自然是谁问都咬紧了牙关,周银就是卖身为奴了,一直没回来。 这种穷乡僻野,当年除了七里村的村民,也就钱氏的娘家兄弟知道这事,连周银的舅舅家都不知道。 也幸亏当时他才回来两天,而且想着以后要回乡长住,当时全部精力都用在了家里和村子里,还没来得及通知外村的亲朋,所以这事才能瞒下。 今天要不是问话的是刘氏,白老爷也不可能说。 因为这事,就是一直住在这里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都不知道。 刘氏想叫人来打探,自然什么都探不到。 白老爷知道,刘氏一定有很多事没告诉他,但这事太大,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否想知道。 因为知道得太多,显然也是一种危险。 刘氏道:“这件事你别说出去,我们自己知道就好。” “是,母亲那里我也不会说的。”白老爷问,“那些人婶娘想怎么处理?” 刘氏沉默。 白老爷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道:“婶娘,这样的人留着就是祸害,您可不能想着留下来做证据啊。” “那就把人杀了?” 白老爷脸色发白。 刘氏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他们都没杀过人,也没见过杀人。 哪怕刘氏见过不少阴私,但也从不涉及人命,那可是三条活生生的命,哪怕知道他们是为他们而来,真要把人咔嚓一下砍了,刘氏也做不到。 白老爷沉默半天后道:“不然打断手脚,把人毒哑后找一个小庄子放着?” 刘氏:…… 这主意实在好不到哪儿去。 她垂下眼眸,半响才道:“你说,我们把人交给魏大人如何?” 白老爷一愣。 刘氏看着手中的茶杯,无意识的动了动茶盏,轻声道:“犍尾堰决堤这么大的事,魏大人不会只是来赈灾的吧?” 白老爷问,“婶娘手里还有其他证据吗?” 刘氏摇头,“没有了。当年跟着启儿的人一个都不在了,当初周银被抬回来的时候你应该见过,你不是说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吗?” “是,没有。” 刘氏若有所思的点头。 可是把人交给魏知…… 白老爷咬了咬牙,轻声道:“婶娘,这件事我得考虑考虑。” “是得考虑考虑,我也得考虑一下。” “祖母,祖母——” 白善宝的声音由远及近,刘氏看向门口,但显然人被拦住了,门外传来嬷嬷的声音,“小少爷,老夫人在和堂老爷说话呢。” “让他进来吧。” 嬷嬷听到老夫人的声音,这才放行。 白善宝跑进来,先给祖母和伯父行礼请安,这才上前抱住刘氏的胳膊道:“祖母,我要去满宝,她的房间昨天晚上掉了好多瓦片。” “你是想去凑热闹吧?” “才不是呢,您又不让我去上学,那就让我去看看她吧,而且她爹受伤了,她哥哥们也受伤了,您不是说要睦邻互助吗,我得去帮一下他们呀。” “好,”刘氏略一思索道:“他们家受伤的人多,让大吉带一些伤药过去。” 又对嬷嬷道:“你着人去领些银钱,算了,还是用铜板吧,给昨日受伤的每一户人家都送一些去,周金一家损失最严重,就给他们送上五两银子吧,其他家,一家二百文。” 不是很多,仅够看病吃药而已,但也是她的一点心意。 她可以感觉得到,来的这三人不仅仅是为了找周银,也是为了找他们,她从他们身上感觉到了危险。 而有一件事,她谁都没告诉,包括儿媳妇郑氏。 老周家也在说钱的事。 和刘氏轻描淡写就可以拿出扶助的银钱不同。 老周家是钱氏先把装着钱的盒子拿出来,看了一眼里面的铜板,老周头就知道不够,其他人当然也知道不够。 于是小钱氏回屋把私房钱拿了出来。 二房三房见状,也把私房钱拿出来了,方氏也拉着周四郎回去取钱。 周五郎和周六郎见了,就溜去找满宝,“我们存的钱呢?” 要说家里谁最富裕,那一定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了。 满宝把他们的钱盒子给他们,俩人恋恋不舍,但还是抱着去了正房。 满宝也带上了自己的钱盒子。 聚少成多,看到这么多钱,尤其是老五老六的积蓄,不仅老周头,钱氏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老周头看了看,又看了看,最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周五郎的脑袋上,“行啊你,竟然存下了这么多钱,怎么存的?” 要知道他可是时不时的就查一下俩孩子的私房钱,平时也没少从俩孩子手里抠钱,他知道俩孩子在满宝那里存有钱,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话说去年建新房子的时候他们不是出了不少了吗? 周五郎摸着脑袋叫道:“这是我娶媳妇的钱。” 第239章 人情 正想把钱都倒在一起的钱氏闻言顿了一下,她皱起眉头想了想,看了一下周大郎交上来的私房钱,她便伸手从周五郎和周六郎那儿取了同样的数目,剩下的都还给俩人,道:“你们自己存着吧,家里困难,不能把所有的钱都放在一起,老五说得对,等你们说亲的时候,家里要是有钱,自然会给你们出,要是没钱,你们就先用自己的积蓄垫上,以后公中有了再还给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得有自己的积蓄。” 她道:“你们大哥二哥三哥娶媳妇都是家里出的钱,你四哥娶媳妇用的是你们大姐的,这份钱也由我们公中还,以后你们娶媳妇自然也是公中出钱。” “家里孩子多,真要一碗水端平很难,但我会尽量端平的。” 周五郎就有些不好意思,道:“娘,反正我们现在也没要说亲,先给家里应急吧。” 钱氏摇了摇头,“差不多够了,你们出和你们大哥一样的数就行,说起来这事还是你们吃亏了呢。” 既然老五老六都这么干了,钱氏当然不可能全部收下周喜的钱,她也只取了和周大郎一样的数目,剩下的还回去,“你是归宁的女儿,手上得时刻有些钱。” 周四郎拿出来的钱,钱氏则只取了那些铜板,剩下的给他拿回去,道:“你大嫂他们的嫁妆我都没用,更不能要你媳妇的嫁妆,拿回去吧。” 周四郎交上来的钱是最少的,不过这半年他是没怎么出去挣钱,钱氏就说他,“你也上点心儿,看看你弟弟妹妹们。” 周四郎羞愧的低头。 满宝的钱也不是很多,但钱氏也没全拿,给她抓了一把让她自己存着买东西吃,剩下的才收下。 钱氏把周二郎、周四郎、周五郎和满宝叫到跟前,一起将这些钱整理出来,大家各自的钱本来就是一百一串的串着,已经串好的放在一边,零散的聚在一起数出来继续串。 然后钱氏就对着昨天晚上统计的数字看。 他们是不知道写字,可却有自己计数的方法。 钱氏道:“一共伤了十八个,伤轻的,给个五十文就差不多了,重一些的,得给一百文吧,像大亮和大谷,被踢得不轻,又开了口子,至少得二百文……” 她让满宝一笔一笔的记下来,然后算下一个总数。 一共得需要两千三百五十文,钱氏松了一口气,钱是够的。 算好了钱,她便叫一众儿子儿媳过来,开始分派任务。 周大郎伤得比较重,不能出门,其他人,老周头带着满宝和钱去看伤得最重的,周二郎和周六郎则带着钱去看伤得不是特别重的,周三郎则和周五郎去看伤得最轻的那一拨人。 “虽然带了钱,但也不能空着手就上门,”钱氏问小钱氏:“家里还有鸡蛋吗?” “今天早上从鸡窝里捡了十一个。” “太少了,不够,”钱氏从钱盒子里零散的那些铜钱拿出来,数出七十文来,又多拿了两串钱交给冯氏、何氏和方氏,道:“你们去村里走一走,每家每户都去看看,谁家有鸡蛋的,买回来,这是一百八十个的钱。” 全村都未必有这么多鸡蛋,所以钱氏道:“有多少买多少。” 三个儿媳应下,连忙出门。 钱氏又让小钱氏去找出一些篮子来,道:“每个篮子上放两斤的米,分成十八个篮子。有些事不好说出口,但我们心里得明白,人家是为我们受的伤,该谢的谢,该有的礼节也得跟上,别说这其中的恩情,便是乡里乡亲的,这些也是应该。” 小钱氏低声应下。 钱氏轻声道:“老大那儿你不用担心,大夫既然说了不要紧,那应该就没事,这几日你精心一些,吃上三天的药,要是还疼,就去县城里看一看,刚才你也看到了,家里还有余钱。” 小钱氏哽咽的应下,昨天晚上周大郎疼得有些睡不着,倒不是腰疼,那里不按,不动基本不疼。 是后背,之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时间久了,后背砸出来的淤青和淤肿便显了出来,他是躺也不是,趴也不是。 他疼得睡不着,小钱氏便也睡不着。 小钱氏手脚麻利的把家里的好米拿出来,每个篮子里都装两筒米,也就老周家了,才能一口气拿出十八个篮子,这要是在别人家,是一定拿不出来的。 所以探望还得一户一户去。 夏天正是母鸡最爱下蛋的季节,尤其最近大家正在田里捉虫摸田螺。 捉的虫和田螺当然不会就这么扔了,大部分人家都会拿回去给鸡鸭吃,虫子直接扔给它们吃,田螺可以煮一下,敲碎了壳喂给鸡,所以最近鸡鸭等都很喜欢下蛋。 特别是老周家的鸡,小钱氏养得好,大部分母鸡都喜欢三天下两个蛋,极个别甚至能一天下两个蛋。 所以冯氏等走了一圈,还真的把鸡蛋给买齐了。 用三个大篮子小心的装着拿回来,然后大家就把鸡蛋分到各个小篮子里,放在米上。 一个篮子放十个,不是很多,仅聊表心意了。 然后大家就拿着篮子出去了,连隔壁与他们不是很要好的大驴家也分了一个。 因为大驴被那三个的剑鞘打到了手臂,骨头没断,但淤肿得厉害,老大夫给了他药酒擦拭,还开了两副药消肿的药喝。 因为离得近,周三郎和周五郎便先去看的他们家。 人家是送钱送东西来的,就是张氏都拉不下脸来,她笑眯眯的把人送走,回身就要问大驴要那五十文钱。 大驴连忙看向他爹。 他爹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学学人家。” 张氏不乐意了,掐着腰道:“我学谁?” “学谁,你说学谁?这钱是人家给大驴看病的,你拿去干啥?” “就肿了一下,用冷水敷一下,回头再用热水敷就差不多了,要吃啥药啊。” “这可是你儿子,大夫都开了药的。” “那不是已经拿了两副吗,那药也是他们家出的钱,吃两副就差不多了。” 他不想和她说话了,直接儿子道:“钱你自己收着,要是吃完了药还不好,去大集上找大夫再开两天药。” 大驴高兴的应下,把钱塞怀里了。 张氏气得倒仰。 第240章 慰问 白善宝听到屋子里传来满宝说话的声音,就知道没找错,他丢下大吉和下人就往里跑。 村长正在和满宝说话,周大柱伤得挺重,属于重伤一列,且他老爹又是村长,老周头带着满宝第一家去的就是他家。 这刚来说了一会儿话,屁股还没坐热呢,白善宝就跑来了。 村长连忙起身相迎,“小公子怎么来了?” 我来找满宝玩儿! 当然不能这么说,白善宝一本正经的道:“奉祖母之命来看一下伤员,他们都没事吧,伤情可有恶化?” “没事,没事,昨天晚上都看过大夫了,您家送来的药也很管用。” 村长忙把人都请进屋里说话。 虽然白善宝是个小孩儿,但村里没人敢看轻他,就比如村里不会真的把白二郎当成普通小孩看一样。 刘嬷嬷和大吉带着人进来。 她把一大匣子的钱推给村长,道:“我们老夫人听说昨晚伤了不少人,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让我们带了些钱来,每家受伤的人都给二百文,我们也不知道具体谁受了伤,所以还请村长帮忙。” 村长一惊,连忙摇手道:“这可使不得,怎么能让老夫人出钱呢?这事与她并不想干啊。” “我们老夫人说了,人是她带进来的,自然有她的一份责任,还请村长不要推辞,您就给我们领个路,我还要待老夫人去致个歉。” 说罢,她打开匣子,里面全是一串一串的铜板。 她给村长拿了两串,道:“听闻您家里的大郎也受伤了,这是给他的。” “使不得,使不得……”村长连忙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脸色更苦,帮着把钱推回去,“人是在我家起了口角伤的,这些事理应由我们来负责,老夫人这就太多礼了。” “是啊,是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也就帮把手的事。” 金叔送钱来,村长还能推辞一下就收下,毕竟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知道这起冲突是为什么起的。 可要收白家的钱,那就太亏心了。 刘嬷嬷见他们怎么也不肯收,便起身道:“既然村长不愿意,那我们只能自己去找受伤的人了。” 说罢将那两串钱推给他,带着匣子就要走。 村长见状,只能追上去,“别别别,算了算了,我带你们去吧。” 他扭头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就叹了一口气,“我带你们去吧,正巧我也要给他们送些东西去呢。” 老周头看的都是重伤员,给的都是两百文和一篮子米加鸡蛋,白家一律给的两百文。 老周头习惯了到一家就要留下说说话,所以时间耽误得比较长,等他们看完重伤员回到家,周二郎他们早把自己的任务完成了。 老周头便问刘嬷嬷,“其他家受的伤比较轻,你们还去吗?” 刘嬷嬷笑,“自然是要去的,还请老丈帮忙领个路。” 老周头点头,继续带着满宝领着他们去,周家刚送了钱,又领着白家人来给钱,这让受伤的人家都颇有些不好意思。 临走前,老周头照例让满宝给人弯腰行礼道谢。 满宝不觉得有什么,扬了手就拜下去,辈分比她高的,也就受了,平辈的也没啥,愁的是比她小一辈的,受礼的时候还得顶着伤蹦到一边躲开。 白善宝看着很好奇,悄悄问满宝,“为什么你每一家都要行一礼呀?” “替我爹道谢呗。”满宝道:“我爹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腰也不好,辈分又太高,这种行礼的事当然得我来。” 一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话的老周头:…… 刘嬷嬷和大吉眼中闪过笑意,憋着笑走在前面。 白善宝心里却还有疑惑,那不该是她哥哥们更好吗? 再不济还有大头呢。 不过他到底没问出来,隐约中,他似乎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 走完十八家并不难,刚到各家吃早食的时间,他们就走完了,刘嬷嬷要回去复命。 白善宝想跟满宝一起玩儿,所以没走,大吉陪在他身边。 老周头想到一会儿还得去白家商量那三人的事,用过早食后就背着手去找村长。 满宝则抽空带白善宝去看她的房间,指着开了天窗的屋顶高兴的道:“你看,我的房顶漏了一个大口,晚上我躺在床上就能看见星星和月亮了,白天都不用把被褥抱出去就能晒了。” 白善宝有些羡慕,“星星好看吗?” “好看!” “要是我家的屋顶也漏就好了。” 周四郎:…… 他放下茅草,问道:“那你这屋顶还修不修?” 满宝看到他扛着晒干的茅草,不太乐意,“就用这个修呀?” “你以为呢,瓦片得去县城里买,娘说了,得留一部分钱应急,所以先用茅草遮一遮,等秋收过后再买瓦片回来更换。” 秋收过后,收成,赋税等的结果都出来了,家里有钱没钱一目了然。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抬头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空,小手一挥道:“暂时不修了,今天肯定不会下雨的。” 周四郎就把茅草抱到他那边去,打算捆了放上去。 他们家很少收集茅草,而前段时间暴雨,各家都很勤换茅草,造成了茅草的价格也涨了一些。 地里的茅草更是被割完了。 这些还是和村里的人借的,等以后他们要割了茅草晒干还回去的。 但就是这样借的也不够用,所以想着先紧着满宝和几个孩子的修,既然她不要,那他要。 他可不想头顶着天窗睡觉,他媳妇也不想。 白善宝还是第一次见编茅草,好奇的上前看。 周四郎见了,便抽了一些茅草,手指快速的翻飞,很快给他做出一个草蚱蜢出来。 白善宝哇的一声。 周四郎一笑,给满宝也做了一只,然后笑道:“去玩吧,家里乱着呢,别跑远了就行。” 周家是有些乱,昨天很晚了,桌椅碗筷等都没有收拾,还有打架落下的石头,泥土和瓦片等,都堆在院子里。 周二郎正带着人挑选还能用的瓦片,能修一点是一点,物尽其用起来。 白善宝就邀请满宝去他家,“去我家看书吧,而且你爹不也在我家吗?” 他又悄声道:“厨房今天做了糯米糍哦。” 满宝咽了咽口水,狠狠地点头,“你等一下我,我去拿一下书和包。” 第241章 和你家无关 老周头和村长去白家,是想找白老爷商量一下那三人要怎么处理。 他们觉得有些事不好和刘氏说,但白老爷却是知情人,和他说话要方便一点儿,只是又要麻烦人家。 村长和老周头都有些不好意思。 白老爷心绪起伏得厉害,再见这俩人时,神情更是复杂,尤其是面对老周头时。 他以前什么都不知道,当然可以有更多的权衡空间,但现在这事涉及到堂弟,甚至一定程度上,这件事的源头就是他堂弟,他哪还能推辞? 他知道村长和老周头在顾虑什么,他沉吟片刻道:“你们放心,此事我会处理的,我一早就查问过了,他们是假的。” 村长和老周头眼睛一亮,“真是假的?” 白老爷点头,一定程度上是的。 老周头和村长全都大松一口气,不是官爷就好。 可不是官爷…… 老周头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连忙问道:“白老爷,他们既然不是官爷,那为什么要来查我幼弟的事?” “他们不是来查周银,而是在找一个人,”白老爷已经和刘氏商量好了说辞,道:“那人跟我们家还有些关系,只是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他们知道我婶娘搬来了这里,就乔装过来打探,所以才以赈灾为借口查户籍,是你们反应太大引起了他们的怀疑。” 老周头傻眼,“啊,跟我们家没关系啊?” 一时间,老周头既后悔又心疼,后悔昨天不该那么冲动,引起了这一场斗殴,心疼于因这次群殴毁坏的房屋和赔出去的钱。 村长也张大了嘴巴,搞了半天是误会啊。 白老爷脸上也有些尴尬,道:“对了,听说老丈屋顶的瓦片损毁得厉害,婶娘让刘嬷嬷给您送了五两银子过去,您没收?” 老周头尴尬的一笑,在此之前,他一直觉得这事是周家引起的,他哪好意思收啊,所以哪怕刘嬷嬷硬要把钱塞给他,他也强硬的不要。 不过现在嘛…… 白老爷似乎知道这一点,歉然道:“这事是我们疏忽,也是误会,这点钱就请您收着,听说大郎还伤到了内脏,要不要我去县城请个大夫过来给他看看?” 白老爷塞给老周头一个荷包,老周头有些无措的道:“不用,不用,大夫已经给开了止血的药,养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但这次没再推辞手上的荷包。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承诺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两位只管放心,也请村里的人放心,说起来这事还是我们连累的。” 村长便道:“这也不能怪你们,是他们的心肠坏了,而且我们都是乡亲,邻里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但白老爷一想心善,刘氏虽然才搬来两年,但为人也不错的,村里的小孩儿和白家小公子玩的时候就经常能分到糕点吃。 就是孩子之间打架,老夫人也向来不管,不会仗势欺人。 所以村长还是挺喜欢这户新来的村民的。 这一趟俩人算是放下了压在心头上的巨石,来的时候有多沉重,走的时候就有多轻松。 要不是白老爷在前,老周头都快忍不住咧嘴笑了,他就说嘛,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谁会来找小弟? 白老爷将脚步轻快的俩人送出去,才出门就看到两个小孩一人端着一个盘子鬼鬼祟祟的从东边那边过来,似乎想要去西园那边。 白老爷:…… 老周头:…… 村长看看老周头,又看看白老爷,识趣的没说话。 缠着厨娘给他们准备了两盘点心的满宝和白善宝为了躲避刘氏和郑氏的眼线,特意没从最近的后院走,而是先绕到前院,再往西。 白善宝的书房就在西园。 悄咪咪的借着走廊,大树为掩体,俩人从前院溜了过去,根本没看到上头站着的三个大人正看着他们。 俩人一进入西园,就撒开脚丫子跑。 满宝两手捧着盘子,眼见着里面的糯米糍要掉出来了,就慢下来,先用手拨回去,这才继续跑。 到了书房,满宝伸手就要先拿一个来吃,被白善宝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他一本正经的道:“要先洗手。” “好吧。” 满宝去旁边架子的水盆里洗手,很快,沾了沾水搓一搓,不管干没干净,手一甩,拿了毛巾一擦就跑回自己的座位坐好,直接开吃。 白善宝洗了手后也快速的抱着自己的点心吃。 “好吃啊~~” “是啊,是啊。”但白善宝很克制,道:“吃撑了会很难受的,我们先吃两块,然后看一会儿书,剩下的中午吃好不好?” 满宝舍不得,但也知道他说得对,因为她也吃撑过,她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你今天想看什么书?” “我在看《墨子》,里面有好多好玩的东西,要是能做出来,肯定比我们现在玩的玩具还要好玩。你看什么书?” “我看《黄帝内经》,我觉得我家里人总是生病,如果我会治病疗伤,那遇上急症就不用那么担心了。” “行吧,那以后我做玩具给你玩,我要是生病了就给我开药。” “没问题。” “我要吃甜的药。” “药哪有甜的?” “我不管,”白善宝道:“我就要吃甜的,苦的药我不吃。” 满宝想了想道:“行吧,我记得甘草是甜的,大不了到时候我给你多加一点儿,应该就甜了。” 科科:……药不是那么开的。 不过这时候俩小孩显然不知道,他们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心满意足的掏出书来看。 刘氏站在窗外看着他们,和以前不同,今天她看得更多的是满宝。 她见过钱氏,以前只是觉得周满不像钱氏,别看钱氏现在生病,似乎很虚弱的样子,但她身量不小。 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很爽快健壮之人,小钱氏倒是很像她。 而周满更娇小些,但一来周满还小,听说又有些先天不足,总是生病,她便觉得这是正常的。 更何况,她有一双和周四郎很像的眼睛。 第242章 证据在哪儿 周家人的眼睛都很相像,所以她从没怀疑过周满的身世,结合钱氏生病的时间,她还以为钱氏是高龄产女后才生病的。 现在看来,并不是。 刘氏心里很复杂,她本来就喜欢这个小姑娘,可现在她对她不仅有喜欢,还有一种歉意。 大吉不知何时出现在刘氏的身后。 刘氏回头看了他一眼,起身离开,她走到花园的空旷地方,这才停下脚步。 这一片种植的都是低矮的花卉,以及被善宝挖了花种下的姜,所以藏不了人,离最近的房屋也有一定的距离,在这里说话不会有人能听到。 “依照您的吩咐,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把那两个分别关押,既不跟他们说话,也不给他们吃喝,如今他们有些崩溃,正在屋里挣扎,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刘氏想了想道:“不急,时间还太短,再等一等。” “您不是说要把人交给魏大人吗?” “是要交,但改问的也要问,”刘氏道:“魏大人今天刚到罗江县,最快也要明天才走,所以我们不着急。” 虽然魏知名声很盛,但她并不是谁都相信,人是要交,但该有的口供,她这里都要备案,万一……她也有翻身的机会。 刘氏沉默许久,低声问道:“去查过了吗?” “去了,照堂老爷说的,当年最先发现周银夫妻的是周四郎、周大亮几个半大孩子,后来是村民们和周家人一起上山把人抬回来的。 我去周家翻过,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老夫人,东西会不会被他们拿走了? “不可能。”刘氏想也不想的道:“如果他们得到了东西,就不会派人去陇州查我们,也不会派人来这里找周银,显然,当年他们没拿到东西。” “可东西也不在周家手里呀,”大吉道:“您想一想,官差污蔑周银是盗匪,周满连父母都换了,如果他们拿到了那些东西,就应该知道周满不是盗匪,不可能不伸冤。” 祭祀是很重要的。 而周银夫妻到现在墓碑没有,唯一的女儿还不能认他们,如果老周家手上真的有实际证据证明他们是冤枉的,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刘氏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东西可能不在周家的手上?” “那在哪儿?” “他们一定是在被杀前把东西交出去了,或者是藏了起来……”刘氏看向大吉。 大吉有些纠结,“老夫人,这事只能堂老爷去问,村里几乎不说周银的事,我们是查不到人是在哪里死的。” 刘氏点头,“我去和立之说,你先把人找好,一定要信得过的人,不必多,多了不好管,两三个足以,找到了地方,你们挖地三尺也要把东西找出来。” “是。” 刘氏揉了揉额头,她昨晚几乎没有睡,此时便有些头疼,她问道:“二吉怎么样了?” 大吉垂下眼眸道:“还是那样,大夫只能给他续命,不过听说犍尾堰决堤,他精神了许多。” 刘氏“嗯”了一声,这就是她没有告诉白立的秘密之一,也是最重要的秘密,连郑氏都不知道。 当年白启的死讯突然传回,留在蜀县的下人将白启扶棺回乡,她不相信她的儿子是上山狩猎后遇到土匪被杀的。 跟着一起上门的蜀县主簿左一口为县令好,右一口为他们孤儿寡母的着想,主动提议上报朝廷白启是主动山上剿匪后死的。 如此,白启还能落一个忠义的名声。 她当时又悲又痛,却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家,那目光中不含好意。 她只能假意应承,借口白启是枉死,所以要在观里停尸三个月。 等所有人都散了,她才叫人开棺验尸。 她的儿子是被人活活砍死的! 而当时跟着白启的二吉下落不明,蜀县给的回复是死在了土匪手里,尸首无存。 一个下人,如果真是死于山匪手中,刘氏当然不可能费尽心机的去找。 但刘氏觉得不是,所以让二吉的哥哥大吉带着人在益州一带寻找,最后在一个猎户家里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二吉。 二吉说,他和老爷一路逃到罗江县内,随行的人一路上都被杀了,最后剩下他们两个也伤得不轻。 他们在一道路上碰到了一对年轻夫妻,他们架着驴车,无奈之下,白启只能向他们求助。 当时因为追兵追得很紧,二吉给他们把风,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但可以看到他们的动作。 他看到老爷把那包要命的东西递给了那对夫妻,然后郑重的一拜,对方便拉着妻子抄小路离开,执意要把驴车送给他们。 最后,他们还是被追兵追上了,二吉换了白启的衣服,架着驴车把追兵引开,而白启则躲了起来。 他是被人追砍时掉下山崖的,被树挡了两下才落到地上,后来被进山的猎户所救,可如果大吉再晚去一步他也死了。 刘氏不惜代价的保住他的性命,就是想着有朝一日翻案时有个人证。 但光有人证是不够的,她还得有物证。 可那要了她儿子性命,且能要那些人性命的东西在哪儿呢? 刘氏一直在找,可一点消息也没有,她选择搬来七里村,一是因为想要远离陇州宗亲,让善宝有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二是因为白立在这里,他们能有个倚靠,可以互相照应;三则是因为这是在罗江县,方便她找那对夫妻。 只是她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死了,有可能和她儿子死在了同一天,同一时。 他们死得甚至不如她儿子,虽然冤枉,但启儿好歹留下了一个好名声;而他们,连死了都不能有姓名,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 刘氏思绪翻滚,半响才挥了挥手让大吉退下。 郑氏要给白善宝送羹汤,正好路过,远远的,看见婆婆和大吉站在花园中间说话,忍不住一愣,“怎么站在太阳底下说话?” 郑氏说着就要过去,却被自己的大丫头拦住,“太太,老夫人估计是有事吩咐大吉,我们先去看小少爷吧。” 大丫头道:“今天满宝小姐也来了,两个孩子凑在一起,说不定又偷偷吃东西了,您得去看看。” 郑氏一想也是,最后看了一眼花园便往白善宝的书房那边去。 第243章 一口锅 老周头一路揣着荷包回去,到了家门口就和村长挥手告别,进屋门一关就把荷包掏出来。 刚才白老爷把荷包往他手里塞的时候他就觉得手感不对,打开倒出来一看,一块十两管制的银元宝就落在了手掌上。 正把院子里的杂物给清理出去的周四郎看见,嘴巴张得老大,第一感觉是:“爹,你路上捡了白家的钱袋?” 整个七里村,除了白家,谁家拿得出一块十两的银元宝? 老周头横了他一眼,“你爹我是那样的人吗?这是白家给咱家的补偿。” 周四郎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问道:“为啥?” 老周头没理他,直接往正屋里去,周四郎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扔了跟上。 老周头将白老爷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了家里人,心情愉悦轻松的道:“所以这事跟咱没关系,也不知道白家的老夫人在老家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费这么大的劲儿来找人。” 钱氏疑惑的问,“真的不是冲着二郎来的?” 周银在家里排老二,以前钱氏都是二郎二郎的叫着的。 老周头点头,“不是,白家没理由骗我们,而且他们是审过人了的。”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他手里的钱。 老周头就笑眯眯的荷包和银元宝一起给她,“这下好了,出去的钱都赚回来了,这屋顶也能修了。” 钱氏点了下头,“让几个孩子歇一歇,过两天就让他们去把瓦片买回来。” “行!” 周五郎听说家里有钱了,立即奔过来问,“娘,那我们凑的钱能不能还给我们?” “不能。”钱氏面无表情的把银元宝收起来,道:“送出去的礼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公中的钱也是一样的。反正那些钱最后也是花在家里的。” 周五郎有些失望,其他兄弟也是,不过虽然失望,但大家的心情都不错,毕竟悬在头上的利刃消失了。 于是周四郎提议,“娘,这么好的事,我们要不要买点肉庆祝一下?” 钱氏一想也对,于是打开钱盒拿了一把铜板给他,道:“去吧,多买点儿。” 周四郎高兴起来,接了钱就丢下院子里的活儿去大梨村,当然,带着他媳妇一起。 方氏其实有些好奇,小声问他,“是不是家里的小叔出了什么事?” 周四郎一僵,这才想起他们说这些事会下意识的避开满宝,却没避开方氏。 他挠了挠脑袋,这事太大,肯定不能乱说,但媳妇是自家人,也不可能瞒着她。 想了想,他便道:“以后我再告诉你,对了,这事你可别告诉你爹娘,要是知道有人在我们家里打架,他们肯定担心你,而且这是白家的事,我们不好多嘴。” 方氏点头。 周四郎就说起肉来,“你说是去你家买羊肉好,还是去买豚肉好?” 方氏瞥他,“你说呢?” 周四郎立即讨好的笑,“当然是买羊肉好,对了,你也好久没回娘家了,刚才娘让你带一些鸡蛋回去呢,你家不养鸡,吃鸡蛋都靠买……” 方氏心情愉悦起来,轻轻地应了一声。 这事是白家的锅,不是周家的,这件事村长自然不会瞒着,于是回去后去见了几个老人和一些户主,也是让他们放心的缘故。 来人不是冲着周银,而是白家,跟他们关系都不大。 这锅一确定,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似乎悬在头顶的那把刀落到了地上。 周银可不止是周金的弟弟,也是七里村的一员,周氏宗族的人,当年的事,村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着瞒下去了。 所以这事他们都沾一点关系,能不担心才怪呢。 现在这口锅被白家拿走了,大家心一松,就发现他们今天收了两份礼,白家的一份,周家的一份。 就有人琢磨着是不是把周家的那一份还回去,周大柱就有些犹豫,不说那篮子米和鸡蛋,只那两百文就不少,这事既然跟老周家无关,白家也给了慰问的钱,那他们得还回去吧? 毕竟谁家也不容易。 村长却摇手道:“别想了,你送回去,他们家也不会收的,而且受伤的不止你,你送了,其他人没送算怎么回事?这事就这么着吧,错有错着,等过两天让你两个弟弟跟二郎他们去买瓦片,把他家的屋顶收拾好来。” 钱氏也在教几个儿子和儿媳,“送出去的东西,不论谁送回来,一律不准收,虽说他们是冲着白家来的,但架是在我们家里打的,而且他们都是冲着我们家才动手的。” 钱氏道:“也是我们心虚,所以这事我们还是得付一半的责任,给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周大郎和小钱氏等人低声应下。 钱氏说完才发现满宝不在,扭头问小钱氏,“满宝呢?” “和白家小公子去白家了,家里乱,我想着她去白家玩一下也好。” 钱氏点头,周三郎,“满宝的屋顶修好了吗?虽说是夏日,但深夜也有些凉,屋顶漏着,冷风一吹,生病了怎么办?” 周三郎:“……老四把满宝的茅草都用完了。” 钱氏瞪眼。 周五郎就笑嘻嘻的道:“是满宝说的,说她就喜欢屋顶露着,晚上还能看星星看月亮。” 钱氏无奈的挥手,“算了,也就两天的功夫,这两天让她和我住。”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看了半个时辰的书,不懂的问科科,科科能理解的就告诉她,不能理解的就代为搜索,从数据库中寻找最合适的答案告诉她。 学了大半个时辰,满宝的专注力就下降了,她开始左右摇动,坐立不安起来。 白善宝也在悄悄的摸鱼。 突然两个孩子的目光碰在一起,然后齐齐一乐,丢下书就跳下椅子。 白善宝道:“我觉得有点口渴。” 满宝:“我觉得肚子有点饿。” 白善宝:“那我们休息一下吧?” 满宝欣然同意。 于是倒了水,又摸出点心来吃,两个孩子开始天南地北的聊起天来,满宝还邀请白善宝晚上去她家住,“你可以和我睡,然后就可以一起看星星了,我昨晚睡得太快了,都没有数清楚能看到几颗星星。” 白善宝很意动,但他比满宝大一些,已经知道男女有别了,于是摇头,“你娘不会给的。” 第244章 为了 “我娘很好客的。”满宝觉得她邀请朋友去家里住是很正常的。 白善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了想,他放下点心跑到书架那里开始找书,不一会儿把一本薄薄的书找出来,悄声道:“这是我爹小时候的日记,你可别告诉别人。” 满宝呀了一声,探头去看,这才发现封面是空的,只是糊了一层厚厚的纸皮,打开一看,里面是装订的裁剪纸,上面的字很稚嫩。 白善宝道:“这是我在一本杂书里找到的,叫《前朝秘史》,祖母说那是民间有些人乱写的,九分假,一分真,不足为信,但我觉得当故事看还是很有趣的。” 其实是刘氏不给他看这样的书,怕他移了性情,像注重各地风俗,地理的杂记,刘氏还容许他看。 但这种明显是杜撰出来的故事,还都是些爱恨情仇在里面,她是不允许他看的,为此还搜检了一番书房,把遗漏的这种书搜出来塞回书箱里去。 但这一本白善宝看了开头,一直心里痒痒,于是没忍住,趁着祖母去隔壁白二郎家串门时又搜出来,这一搜,就把夹在最后的这本笔记给找出来了。 那本书很厚,很宽,而这本笔记显然是自己装订的,所有有点小,夹在后面根本看不出来。 白善宝一发现这本笔记就对那本书不好奇了,抱着那本笔记就跑了。 这本来是自己的秘密,笔记这是他爹的笔记,还是小时候的,他连祖母和母亲都没告诉,但这会儿却拿出来给满宝看,小声道:“你看。“ 白善宝那么顽皮,而郑氏那么温柔,所以很大概率上,他爹白启一定也是个调皮的人。 事实也如此,白启小时候可比白善宝还闹。 他七岁的时候去别人家里做客,就敢学着大人亲漂亮的女孩子,当然,最后他被刘氏揍了一顿,而且揍得有点惨。 “我爹说,亲女孩子会被祖母揍的,《礼记》上还说,男女有别,应该有所距离。” 当然,这不是白善宝说的,他还看不懂《礼记》这种深奥的书籍,这是笔记上的一行小字写的,看那工整的小字,显然是白启长大后看到这本日记,重新写的点评。 俩人的小脑袋凑在一起偷看先人的日记,嘴里说着要有距离,但显然并没有往心里去。 日记里涉及到东西很多,这是白启从七岁到十岁时的日记,记载的东西很多,当然不可能每日都记,基本上只有发生对他来说很大的事时才写。 比如,他被刘氏打了;比如他得了先生的夸奖,再比如,他在学堂里跟人打群架,把先生的书桌推翻了…… 白老爷踱步走到这儿时,便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看书,一边悄悄说话,一边哈哈大笑,也不知道那书有什么有趣的,竟然看得这么开心。 白老爷目不转睛的看着白善宝。 其实他和白启很像,长得比他爹还要好一些,也更顽皮一点儿,但也更聪明。 因为父辈关系好,两家关系虽然有点远,但他和白启很要好。 他们年纪相仿,因此上学也是一起的,当时白立一家也是住在陇州,他爹为了他,特意从绵州搬回去,想着让他进族学读书,好出人头地。 他还是挺喜欢读书的,就是成绩不太好。 而白启正好相反,他小时候并不怎么爱读书,更顽皮一些,但他很聪明,同样是背书,他需要读上十几遍才能记住,白启却是念三四遍就记住了。 只是他懒,所以小时候他们都不是先生喜欢的学生,一直到他们的父亲相继离世。 俩人在族学里念书时总是会被欺负,于是白启就慢慢地不懒了,他认真起来还是很可怕的,从十岁开始,他的进度突飞猛进,带着白老爷都更进了一步。 而白善宝显然比他爹更厉害一点儿,因为他是真喜欢看书。 白老爷看得出来,至少就没哪个孩子在没有大人压着的情况下能够在书房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这样的良才美玉,若不能更进一步就太可惜了。 白老爷站了许久,最后转身去找刘氏,问道:“婶娘可考虑好了?” 刘氏看向他,“你呢?” “侄儿愿亲往县中走一趟,亲自见一见魏大人。” 刘氏手中的佛珠快速的滑动,半响才道:“好,你去吧。” 这是同意把人交给魏知了。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行礼后退下。 等白老爷一走,刘氏便起身往关押那三人的院子去。 大吉也在那里。 那两个被电晕过去的人从清醒后就没再见过一个人,他们能听到外面走动的声音,还能看见走过来晃过去的人影,但就是没人进屋理他们。 俩人被分开关押,一醒来,整个屋子里就只有自己,手脚被绑着,嘴巴被堵着,没有吃的,更没有水,一天下来俩人虚弱得不行,这种未知让他们很崩溃。 所以当房门被打开时,倒在地上的人眼中就迸射出亮光,努力的抬起头去看站在门口的人。 不管是杀时剐,好歹有个人理他们。 逆着光,倒在地上的人看到刘氏,微愣,然后瞬间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行迹败露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大吉从屋外搬来一张椅子给刘氏坐下。 刘氏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人,接过大吉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看到对方眼冒红光,喉咙动了好几下,这才握着茶杯问,“想喝水吗?” 对方狠点头。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刘氏微微向前倾,盯着他的眼睛问,“谁派你来的?” 对方立即往地上一倒,没反应了。 刘氏见状,便回身坐好,喝了一口水后道:“看来你不想说,那就算了,再渴一天就是了。” 说罢起身要离开。 他没想到她说走就走,剧烈的挣扎起来,呜呜的叫着。 刘氏回身冷冷地看着他。 大吉道:“你觉得我们会让你活下去吗?” 对方瞳孔一缩。 大吉道:“活着有很多方式,死也有很多方式,一刀砍了自然痛快,但如果是活活的饿死渴死的呢?” 第245章 招供 倒在地上的人浑身冰冷,大吉蹲下去,对上他的眼睛道:“而且,你能忍住,你想,关在你两边的那两个人能不能忍住不说?” 刘氏转身道:“走吧,我们去另一边。” “你……”声音沙哑,几乎发不出来,但刘氏还是听到了,她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他。 他咽了一下口水,让干得冒火的喉咙微微缓解,“杀我,你们付得起这个代价吗?” 刘氏坐回了椅子上,道:“不杀你们,那个代价我才付不起,放你们离开,然后让你们带来更多的人杀我全家吗?” 那人没说话。 刘氏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回答。 刘氏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道:“要想我不杀你,除非你拿出足够的筹码来。” “你的问题……” “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可以让你选择死法而已,是死得轻松点儿,体面点儿,还是死得痛苦点儿。”刘氏道:“你怕什么呢,反正你们已经失踪了,在你主子那里,你就跟个死人差不多。我是不可能放你回去的,而如果我传出话去,说你在我说了些话,你猜他们会不会对你家人动手。” 那人瞪圆了眼睛,既怨恨,又恐惧的看着刘氏。 刘氏道:“我不是恶人,但为了我孙儿,为了我仅剩的家人,我愿意成为一个恶魔,所以你不要逼我。” 放屁,明明是你一直在逼我! 但这句话他骂不出口,因为他不敢激怒了刘氏,这对他没有一点儿好处。 刘氏很有耐心,陪着他沉默。 许久,许久,他才哑着声音道:“我想喝口水。” 刘氏对大吉微微点头,大吉便拿起地上的水壶,给他喂了口水。 他贪婪的喝了好几口,倒在地上缓了好几口气才道:“我的主子是益州刺史闫大人。” 刘氏眯起眼睛,“不是益州王吗?” 他嗤笑道:“要是益州王的人,你们早没命了。” 此话一出,屋里的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刘氏后退两步坐到了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他。 已经开了头,下面也就没什么不好说的了。 “益州王的人去了陇州,知道你们搬到了绵州,这才让我们三人先来查探一下,其实还是要找六年前的那对夫妻的身份。” 刘氏涩然的问道:“当时为什么没找?” 这句问话一出,对方便知道,刘氏原来一直知道有一对夫妻的存在,看来,当年的确有漏网之鱼。 东西说不定早在刘氏手上了。 他苦笑一声,道:“当年我们的人也死伤惨重,那对夫妻中的青年会些功夫,去追他的两个人死了一个,还有一个重伤。幸存的那个当时就找了,他们身上不仅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连能代表身份证明的东西也没有。” “他重伤,能把同伴的尸体拖回去就算不错了,自然抽不出手来当场就去调查他的身份。”他道:“我们的援手第二天才到,当时找去时,尸体已经不见了,现场很混乱,才下过雨,很多痕迹都消失了,我们只能去山下各个村子里打探。” 他来这边查找当年那对夫妻的身份,自然要把当年的线索了解透彻,所以刘氏要是问他其他的事,他或许不知,但问那对夫妻的事,恐怕除了当年的人外,他是最了解的了。 “其实我们没怎么怀疑七里村,因为这个村子太穷了,”他道:“当年那对夫妻身上虽然丁点财物也没有,但身上的衣服质量不错,男的虽掌心有茧,但其妻看得出没做过什么活儿,家境应当不错。” “如果那对夫妻真是这附近村子里的人,那最有可能是大梨村,或是白马关镇上的人。” 也因此,他们的主要精力放在大梨村和白马关镇上。 尤其是白马关镇,那是一个大镇,来往人口较多,七里村,当年的人只来了一次,没有消息后就走了。 直到得知白家举家搬到了七里村,大家对七里村的怀疑才大起来。 这次他们来此,不仅仅是为了找那对夫妻的身份,也为了盯住白家,如果真的有怀疑,相信上面的几个主子是不介意剑南道里再多几个冤魂的。 毕竟这次死的人已经太多了不是吗? 见多了生死,他对人命也没那么看重了,可真轮到自己要死了,他才感觉到那股恐惧。 他想活着! 刘氏问,“你说他们身上一点儿财物也没有,那位娘子身上也没有饰品吗?” “没有。” 刘氏没有再问,起身离开。 大吉跟着出去,不一会儿,就有家丁送进来食水给他。 刘氏去了隔壁,以同样的方法得到了差不多一样的供词,这才离开这个院子。 大吉跟在身后,“老夫人?” 刘氏停下脚步,道:“这和二吉说的不一样。” “当年二吉说起那对夫妻时说俩人一看便家境富裕,那位娘子不仅头上有朱钗,手上也带着玉镯,怎么会没有财物呢?” “那就是唯一幸存的那人说谎了?” 刘氏点头,可想想又不对,摇头道:“也不一定,若是他们自己把东西藏起来了呢?” 可刘氏一想又觉得哪儿不对,摇头道:“也不对,若是他们知道自己逃不过,东西藏起来又有什么用呢?藏那要命的东西也就算了,为何连财物也藏起来?” “等少爷去学堂了,小的便带人去山上找一找。” 刘氏点头,虽然很大的可能找不到,但总要试一试。 魏知一行人现就住在罗江县了,七里村的情况并不太严重,傅县令当然不可能带着魏知去那里,他带魏知去的,全都是罗江县里受灾最严重的地方。 魏知看了微微一叹,便道:“此事我已知晓,待我回京,一定上书陛下,将绵州一带也纳入减免赋税的区域。” 一直跟着的乡绅土豪们感激不已,纷纷歌颂圣人的仁厚和魏大人的为民之心。 绵州刺史却敏锐的听出了另一层意思,“大人要回京了?” 魏知点头,“赈灾已完,此次主要是来看各地的灾情的,现已看完,自然要回京了。” 第246章 答应 魏知要从这里回京,当地的官员当然要给他办一场欢送宴,本以为魏知会拒绝,谁知道他竟然应下了。 不说绵州刺史,就是傅县令都高兴起来,尽心尽力的在县里最好的酒楼订了几桌酒菜,白老爷下午赶到的县城,刚和魏大人见过一面,他诧异的看了魏大人一眼,但没有说话。 这一场酒宴,不少人都喝多了,白老爷面色也有些潮红,他没住在县城中的别院里,而是选择和魏知住在同一家客栈中。 夜深人静时,白老爷出现在魏知的房间里。 魏知将跪在地上的白老爷扶起来,道:“本官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会做到。你明日送完我后,先行一步在转道上等着。” 白老爷闻言松了一口气,躬身退回自己的房间。 但他心里并不平静。 今天下午他从家里赶到县城时,魏知刚从最后一个严重的受灾村里回来,他上前求见,对方却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随行的这么多乡绅土豪,他不仅记得他的名字,还能叫出他现居的地方,甚至在他说出邀请他单独前往七里村做客时,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然后没有多问的就答应了下来。 当时白老爷就觉得这位魏大人知道了什么。 现在,他更加确定了。 向外说要回京,却要悄悄的与他去七里村,虽然这很符合他的利益,但这是不是说明,魏大人他一开始什么都知道,甚至这两日七里村发生的事他也全都看在眼里? 他值得信任吗?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便微微安下心来。 应该是可信的,他连圣人都不怕,难道还会怕益州的这些官员吗? 在益州,最大的也不过是益州王而已。 除非魏知要造反,不然他有什么理由会勾结地方官和藩王呢? 白老爷这样安慰着自己。 第二天一大早,魏知的队伍就整装待发,魏知坐上马车,朝大家道:“夏收在即,灾后又有许多工作要做,我就不耽误你们的时间了,都回去吧。” 这是不可能的,以绵州刺史为首的官员一定要把人送到十里长亭去。 父母官都送了,跟来的乡绅土豪们当然不会落下,于是特纷纷跟随。 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这么上路了,上了官道,又到了十里长亭,魏知就沉了脸,道:“再送下去,本官可就走不了了。” 绵州刺史闻言有些尴尬,他可不喜欢这位瘟神留下,于是停下脚步,在十里长亭与魏知告别。 白老爷跟着众乡绅土豪目送魏知走远,然后便与绵州刺史既各地县令告别。 傅县令转头想和他商量些事情都没找到人。 白老爷快马回村,在县城转入山道的那个转口等着,不过小半刻钟,魏知便带着两个侍卫骑马从另一条路赶来。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就要上前行礼,魏知就挥了挥手道:“白老爷不必多礼,我们还是先上路吧。” “是。” 俩人快马朝七里村赶去,骑着马当然不久,两刻钟不到就到了村口。 而此时,大吉刚把画押好的供词交给刘氏,“除了右边房间的那人,其余俩人都愿意在口供上画押了。” 刘氏颔首,将供词用油纸包起来,然后放在一个盒子里。 她正想说什么,管家在门外汇报道:“老夫人,堂老爷带了一位贵客到了。” 刘氏立即起身,道:“把人都打发到后院里去,约束好下人,让他们别乱走动,请堂老爷他们到前堂,我这就去。” 刘氏这次连嬷嬷和身边的大丫头都没带,只带了大吉。 刘氏到时,魏知正背着手站在门口看着院前的花卉,听到脚步声,转头去看。 白老爷立即介绍,“大人,这是我婶娘,娘家姓刘,我堂弟是大贞元年的进士,后出任蜀县县令。” 前厅里只有白老爷,魏知及他带来的两个侍卫,还有刘氏和大吉。 刘氏行礼过后没有立刻说话,大吉看了一眼魏知带来的侍卫,先一步退下。 魏知这才对他两个侍卫微微颔首,厅里一下只剩下三人。 “老夫人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刘氏便当场跪下。 魏知连忙伸手去扶她,刘氏拒绝,抬头问他,“大人,此次犍尾堰本不该决堤的,死在大洪下的几万冤魂也本不该死的。” 魏知叹气,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然后后退一步道:“本官知道。” 一听这话,刘氏和白老爷就知道他们赌对了。 六年了,刘氏投告无门,甚至都不敢将这冤屈露出来,如今总算是有了倾诉的口子。 刘氏忍不住泣出声来。 魏知道:“此次益州的洪灾很严重,陛下大怒,尤其是犍尾堰维修不过才过去两年,不,确切的说,犍尾堰的工程才完成了一年零八个月。” “此次洪灾是有夏日暴雨的原因在,但若平水槽不淤堵,飞沙堰固水分洪再坚固些,金堤也不塌,那这事就不会发生,或许就是拦不住洪水,那也多是洪水漫溢,不会山洪暴发。” 这场决堤来得又急又猛,以至于下游的百姓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冲走了。 所以在魏知看来,这是天灾,也是人祸。 “本官在查犍尾堰的修建时发现,大贞二年,蜀县县令白启曾上表过一封折子,想要从外地聘请劳工来修补金堤,只是还没递到京城,在益州刺史那儿就被打回来了。” 这件事魏知本不应该知道,但不得不说白启足够细致,魏知也足够用心,他在查蜀县的各种账册,案宗时发现白启记录的工作日记,上面没有具体的内容,但写了日期,以及上折的标题。 很正常,却又不正常的一封折子。 正常在于,一般水利工程急需民工时,的确会从外地聘请或调遣一些劳工来支援; 不正常在于,犍尾堰很庞大,因为年久失修,初步设计的工程年限便是三年。 大贞元年开始拨款,到白启上折时,还有一年零七个月的时间才到齐,而后来事实证明,修补工作更长,一直持续到两年前的秋天才完成。 这样长期的水利工程,一般多是州内各县的百姓轮流来此服役劳作,很少会那么早的从外地调派劳工。 第247章 留下 当时魏知便想把白启找来问一问,结果一问才知道,这位大贞元年的进士,他不是调到了别的地方任官,而是在大贞二年时就死了。 还是死在任上,死在剿匪中。 魏知以前在刑部干过,断案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他,那不正常。 所以他放下了调查犍尾堰的工作,转而去调查白启。 两年过去了,犍尾堰的账册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他知道犍尾堰一定有问题,但没有证据,一切都白搭。 所以他去查白启。 当年跟在白启身边的人竟然全都死了,这其中不仅有他的下人,还有当地的一些官差,当年白启的县丞何子云及其长子一起死了,全都是为了剿匪。 魏知在查白启时感觉到了阻力,那股阻力比调查犍尾堰时还要大。 比如他在益州府要看犍尾堰的账册,他们会眼也不眨的给他,要见当年修筑犍尾堰的劳工,也没人阻拦。 可他找到当年的一些旧人问起白启,却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被问话的人也一直言辞闪烁。 明明之前他还看到过白启在任时留下的案宗及办案中的各种笔记,但一夜之间,蜀县的衙门就起火,将那些卷宗全烧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系列的动作,他知道自己查对了。 所以他立即派人去白启的家乡陇州找人,想要找到他的家人。 在此期间,他便在益州抗洪救灾,等派出去的人从陇州回来时,赈灾工作已经完成了大半。 他才知道,他要找的人竟然就在益州府内。 所以在听到路边有两个流民提起绵州也受灾严重时,他便顺水推舟的过来了。 在剑南道,在益州,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他是不可能直接找上门来见刘氏的。 在巴西时,他本来还在思考该找什么样的借口到罗江县的七里香走一走,所以在白老爷也去时,他才会特意把人叫上去说话。 想着要是到了罗江县,白老爷和其他乡绅一样客气的请他回家暂歇,他一定会答应去的。 结果情况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夜色已暗,白老爷却突然派身边跟着的长随离开,由不得他多想。 却没想到,七里村竟然有这样的惊喜等着他。 回来的侍卫说,在他们之前就有一拨人到了七里村,但不知为何,他们突然和当地的村民起了冲突,所以被抓起来了。 魏知此次来七里村,一是要见见被抓起来的三个人,最好把人给提走;二是和刘氏谈一谈。 对方那么怕他去查白启,说明白启手上一定有什么他们害怕的东西在。 魏知怀疑,那些东西在白启家人的手上。 但刘氏交给魏知的只有两封家书和两份画押的供词。 魏知眉头紧蹙,问道:“除了这两封家书,白启没有其他东西留下吗?” “我儿怎么会把那种东西带回家连累我们呢?”刘氏道:“当时他是一人在任上,当时我孙儿年幼,不能出远门,所以我们留在陇州老家。” 这就麻烦了。 魏知问,“老夫人可有其他的线索吗,你想一想,他会把东西藏在哪儿?” 刘氏摇了摇头,道:“老身实在想不出来。” 白老爷看了刘氏一眼,低下头去。 魏知便叹了一口气,道:“我想见一见那三个人。” 刘氏立刻让大吉带魏知去。 等人一走,白老爷就问道:“婶娘,我们不说,魏大人见过那两个人也会知道周银夫妻的存在,我们为何要瞒着他们呢?” “魏大人可信吗?” “起码可信他九成。” “可我背后立着这么多条人命,别说是九成,就是九成九,我也不敢冒这个风险。”刘氏道:“他是知道会有这么一对夫妻在,但这会儿一定想不到是周银。” “那……” “再等等,”刘氏道:“我们再等一等,反正此时他也不急着走不是吗?” 魏知也能感觉得到刘氏不是十分的信任他,不过他略一思索便也理解了。 等他从客院出来时,魏知也有写沉默。 跟着他的侍卫忍不住问,“大人,刘氏是不是知道那对夫妻是谁?” 魏知叹气,“她或许知道,但白启的东西她一定没拿到,甚至都不知道在哪儿。” “那怎么办,没有物证,我们拿益州王等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是啊,没有物证,所以她信任与否都不重要,”魏知道:“这三个人证用处不大,与鸡肋一般,弃之可惜了,却又没多少用处。” 关键还在于白启手里的东西,可白启已经死了,他会把东西放在哪儿呢? 魏知眉头紧皱,道:“这世上最了解白启的恐怕就是那位老夫人了,让她开口,可比让那三个犯人开口要难得多。” “那……” “不过我们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大不了多住几天就是了。” 侍卫便应下。 魏知说住下就住下,当然,不可能住在这边,毕竟刘氏和郑氏都是寡妇,而白善宝年纪又小,所以魏知和侍卫们以白老爷朋友的身份住到了他家。 白老太太和白太太一丁点都没怀疑,开开心心的欢迎他们,还打算给他办一个接风宴,热情的挽留他多住几天。 魏知欣然答允。 白老太太就和下学跑回来的白二郎笑道:“去隔壁把你堂弟也叫来,还有满宝,她要是在,也一并带过来,有两三天没见着那俩孩子了,还怪想的。” 白二郎叫道:“他们请假了,今天才去上学的。” 他有些不服气,哼哼道:“祖母,他们这段时间总是请假。”所以一点儿也不像是好学生。 白老爷就恨铁不成钢的横了他一眼道:“昨日善宝和满宝在书房里看了一天的书,你倒是去学堂了,你学到什么了?” 白二郎不信,小声的嘀咕道:“谁请假了还会读书啊……” 魏知看得哈哈笑,问道:“善宝是刘老夫人的孙子?” “是啊,一个很聪明伶俐的孩子。”白老太太努力的炫白善宝,没办法,她大孙子不在,侄孙也是孙不是? 夸完了白善宝便顺嘴夸一夸他们家的二郎,笑道:“我们二郎也很乖巧孝顺的。” 却没有说聪明之类的话。 第248章 我会看病 此时刚刚下学,还没到吃晚食的时候呢,满宝习惯性的跟着白善宝去他的书房里看书。 她没看课本,而是掏出那本《全本黄帝内经》继续看,还拿出一个小本本做笔记。 所以白二郎带着下人过来请他们过去吃饭时,俩小孩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 白二郎道:“别看了,今晚我家给一个伯伯设接风宴,所以提早吃了。” 接风宴这种东西满宝还是在书上看过,现实中可没参加过。 她眼睛闪闪发亮,问道:“接风宴是怎么样的?” 不就是吃饭吗? 白二郎歪头想了想道:“有酒有菜,还有很多东西,反正跟一般吃饭不一样,你们去不去吧?” 白善宝问,“我祖母和母亲去吗?” “去吧,家里的妈妈已经来请了,我是负责来请你们的。” 白善宝立即道:“那我们也去。” 满宝已经知道羞了,知道不能随便在别人家吃饭,何况人家家里还有客人呢。 所以她虽然很想去凑热闹,但还是摇头拒绝,“算了,我就不去了,不然回去晚了,我娘会担心的。” 白善宝表示理解,这两天他祖母也怪怪的,不许他往外面跑,连去满宝家玩都不行。 满宝收了书便要回家,一出门遇见郑氏和刘氏,她乖巧的抬手打招呼。 郑氏知道白老太太也邀请了她的,便笑道:“满宝不与我们去吗?二郎家可是有很多好吃的。” 满宝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 郑氏还要再劝。 刘氏就笑道:“不去就不去吧。” 她上前给她整理了一下挎包,笑道:“厨房给你们做了一些新点心,我让人给你装了一盒,你拿回家去吃,要是好吃,明儿再来,我让厨房再给你们做。” 满宝高兴的应下。 刘氏便让大吉把满宝送回去。 自从知道那三人不是冲着周家来的后,老周家的日子又回归了平静,钱氏并没有很拘着满宝。 只是此时外面太阳大,水也深,所以不许她总在外面玩,以免晒伤中暑。 她跑回家时,大头他们正在外面玩儿,周喜等人则去小湾那边浇菜了。 家里除了钱氏,就只有小钱氏和周大郎在家。 满宝跑回自己的房间放下东西就跑去找周大郎,“大哥,我帮你摸一摸肚子好不好?” 周大郎:“……为啥摸我的肚子?” “我最近看了一点儿医书,还特意找的是内出血的病例看,我想看看书上写的是不是对的。” 周大郎大汗,问道:“等一下,你医书在哪儿看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在善宝家看的。” “啥时候开始看的?” “前天呀。” 周大郎瞪眼,“你才看了两天的医书就要给我看病?” 满宝强调:“是三天!” 周大郎:“……今天还没过去呢。” “快了,快了,”满宝说着话,伸手就要往他的肚子上伸。 周大郎连忙捂住肚子,道:“我伤的不是肚子,是侧腰啊。” “对哦。”满宝就要看侧腰。 周大郎吓得不行,连忙高声叫道:“媳妇,媳妇,快进来啊。” “大哥,你就给我看一下呗,我就摸一摸,敲一敲。” “你还要敲?” “书上说,肚子里有积水会响,血跟水差不多,应该也会响吧?” 周大郎的冷汗下来了,叫得更大声了。 钱氏在那边屋里高声道:“满宝,别闹你大哥,快回来。” 满宝拽着周大郎的腰带,却顾忌他受伤没敢太用力,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周大郎打死不从,紧紧地拽住衣服,“满宝,等你再学得长一点,到时候给你嫂子们看。” “起码,起码得学个三五年吧?”周大郎从没见过哪个药铺的学徒三五年就能出师,他说三五年还是往短了的说呢。 满宝道:“我看书很快的,现在已经把那节看完了。” 周大郎更担心了。 小钱氏进来时,就见俩人纠缠在一起,满宝为了拉住衣服,整个人都坐在地上了。 一看到她,周大郎眼中迸射出亮光,立即道:“媳妇,媳妇,快把满宝带出去,她才看了两天半的医书就要给我治病……” 小钱氏惊讶的看着满宝,“满宝,你都会看病了?”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应该吧,我就想摸一摸大哥的肚子,再敲一敲,看是不是响的,大哥,你放心,我会很轻很轻的。” 小钱氏就看向周大郎,“既然满宝要摸,你就给她摸一摸呗,你一个大男人又不会掉一块肉。” 周大郎:…… “是啊,是啊,”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大哥,你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去把医书拿来,我们一点儿一点儿的试。” “别……”周大郎觉得媳妇不靠谱,他想去找他娘。 但小钱氏已经转身出去,“我去煮饭了,你陪满宝玩吧,满宝,你敲的时候轻一点儿,可别把你大哥又敲出血了,他才刚好转呢。” 满宝表示没问题,然后伸手去扒她大哥的衣服。 周大郎吃了三天药,今天又被周三郎和周四郎用板车推到大集上看了一回大夫,确定在好转,便又领了三副药回来。 大夫说,吃完这三天的药就差不多了。 满宝的小手轻轻地在他的肚子和腰上摸了半天,还是没摸出什么来。最后失望的收手了。 周大郎却大大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才看了两天半的医书,能看出什么来? 虽然如此,满宝还是学着大夫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叮嘱了周大郎许多话。 周大郎也不管对不对,反正先应下再说,等她说完了就极力鼓动她出去玩儿,“大头他们是不是去山底下掏鸟窝了?你去那儿找他们玩儿。” 只要别回家就行。 满宝不想玩儿,她想知道怎么大哥的情况和书上写的不一样呢? 而且外面太阳还那么大,她一点儿也不想去晒太阳,所以道:“我要回去看书,大哥,下次你还看大夫,我和你一起去吧,到时候我可以问一问大夫。” “别,我已经好了,不用再看大夫了。” 第249章 冬小麦哟 等傍晚,太阳快要碰到天边的高山了,老周家的人才或挑着水桶,或扛着锄头,或一手泥的三三两两的从外头回来,这才知道满宝正在自学医术,今天已经能给周大郎看病了。 当然,这是小钱氏的说法。 周大郎一再强调,“满宝就看了两天半的书,什么都没看出来。” 老周头自动略过周大郎的话,乐呵呵的把满宝招到身前,高兴的道:“不错,不错,满宝多学些,以后家里有人生病了就全找你看。” 满宝高兴的点头。 这下不仅周大郎了,其他人都觉得脊背一寒,尤其是目前身上还带着一些伤的周二郎,周三郎和周四郎,冷汗直冒。 全家最高兴的估计就是老周头和满宝了。 父女两对着乐呵。 钱氏不理他们,将老二老三和老四招到跟前道:“你们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去村长家借一辆板车,一块儿去城里买瓦片,最好明后两天就把屋顶修好了。” 老周头的注意力被转移,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今天去看了一眼,这两天太阳好,麦子开始变黄了,估计再过半个来月就能收了,我们得把家里的活儿安排好,不然进了夏收忙起来,可就没空再打理家里了。” 众人应下。 “对了,我今天下地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许麦子长得特别好,麦穗很长,还很饱满,”老周头扭头和钱氏道:“明天让老大家,老二家的几个跟我一块儿到地里去找一找,记下那些麦穗的位置,到时候收割了,先割这些,留下来做种子。” 钱氏点头,问道:“好很多吗?” “好很多,”说到这里,老周头自己都有些疑惑,眉头紧皱道:“我一连走了三块地都是这样,里面都混杂一些这样的麦穗,上次还没发现,这次去看,发现它们比正常的麦穗稍高一些,关键是麦穗很长,颗粒又饱满,真是可惜,今年要是不被水淹,我估摸着还要好。” “可今年的种子和往年是一样的,种的法子什么的都和往年一样,难道是因为被水淹过,所以有的就变成了这样?” 周四郎就问,“那爹,明年我们要不要放水淹一下这些麦子?” 老周头沉思起来,似乎在考虑这种可行性。 心虚的满宝:……那是因为她掺杂了一些商城买的麦种啊啊~~ 她瞪了一眼尽给老爹出馊主意的周四郎,和老爹道:“爹,从没听说过麦子喜欢被水淹的。” 老周头却摇头,“我却觉得老四说得对,明年选一块小一点的田,到时候可以试着往里灌水,看是在旱田里种的好,还是水田里种的好就知道了。” 满宝垮下肩膀,在心里问科科,“怎么办呢?” 科科安慰道:“宿主,反正你家地多,用一块小田来做试验也没什么。” 好吧。 但满宝只要想到她好容易混进去的种子最后却要有一部分耗费在试验上就不甘心,于是她撑着小脑袋苦思起来。 半天,她终于想到了,小手一拍,全家人都看向她。 满宝高兴的看着老周头,“爹,我们可以种冬小麦呀。” 他们这里冬天气温并不低,虽然她没见这里的人种过,但满宝从科科那里找来的书看到,在未来,人类不仅会种冬小麦,还能在春夏时做间播。 可以最大的利用土地,不过这种间播方式对地力的要求很大,不然最后损耗了地力,种下的庄稼也不好。 间播什么的满宝不想了,但可以种冬小麦呀。 冬天水少,就是水田里也没水,刚好可以拿来种麦子,种过这一茬,老爹自然就知道这是种子的问题,到时候管他归类到哪个原因呢,但一定不是因为被水淹才变异的。 满宝当然不能这么和老周头说,于是她掰着手指头细数种冬小麦的好处。 “爹,今年受灾不是很严重吗,要是不种冬小麦,明年四五月我们没东西吃了怎么办?” 老周头正要说话,满宝继续道:“今年益州受灾这么严重,明年粮价肯定也很高,我们要是种得多了还能卖了赚钱呢。” 老周头就若有所思起来,“可地力恐怕不够呀。” 他当然知道他们这里的气候可以种冬小麦,往年村里也是有人种的,甚至现在白地主隔一年都会种一次冬小麦,那时都会从村里雇短工,周大郎他们都有去的。 可那时白地主,人家的田很肥,准备的肥也足够多。 他们这样的人家要种冬小麦可不容易,很容易就过多的消耗地力,到时候冬小麦未必能好,还影响来年的水稻播种。 再加上七里村的人都不是很缺地,人少,真想得到冬小麦那点粮食,春夏时多用心种那点地,精耕细作也差不多能够了。 总比把地给种坏了好。 但…… 老周头沉思起来,今年不是遭灾了吗? 或许种冬小麦是一条路,尤其现在能不能免税还是未知呢。 要是不免,那明年春天大家的日子就太难过了。 满宝继续道:“爹,你要是怕肥力不够,那就让大哥他们多沤一些肥呗,到时候多撒一点儿,等收完了麦子犁地的时候又撒一些。” 老周头点头,“这倒是一个法子,你说呢?” 他看向钱氏。 钱氏沉吟,“倒是可以种一些,种多了怕肥不够,虽然现在沤肥快了些,但也是不够的。”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那就去买呗。” 钱氏笑问,“这个去哪儿买呀?” “我知道,县城,”满宝道:“我问过白老爷了,他都是从县城里收夜香的那些人手里买的。” 众人:…… 小钱氏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饭菜都好了,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 满宝毫无所觉,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了还把刘氏送给她的那盒点心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其他人却觉得这顿饭有些奇怪的味道,好在是大嫂做的饭菜,要是其他做的,他们估计吃不下去。 老周头计划着要种多少亩的麦子,捏着一块闺女孝敬的点心吃得津津有味,最后一拍手道:“行,今年咱家就试着种一种冬小麦。” 第250章 折子 满宝一句话,跑断腿的自然是她的哥哥嫂子们,不过这事不急,夏收还没开始呢,当务之急是把屋顶修好来。 第二天周二郎他们就去村长家借板车。 村里人知道他们要进城买瓦片回来修房子,之前拿了他们家钱和米鸡蛋的人家便跟着去了好几个。 板车没有,便背着大竹筐,到时候他们可以直接背回来,也免得来回走好几趟了。 老周头则去和村长及村里的老人说种冬小麦的事。 虽然时间还早,但这种事还是得提前准备,比如肥,现在就要开始想着准备了。 种地这种事和别的事不一样,那是越多的人种越好,越成片越好。 其实有这样想法的人还真不少,只是还没下定决心而已,所以村里暂时没人提。 这一下老周家先提出来,不少人心动,但也有疑虑,“这种了冬小麦,明年地力还够水稻长吗?” 水稻的产量一直比小麦略高,所以要是两种只能种一季的话,大家自然是选择种水稻。 “大不了大家多费点儿劲儿,多弄点儿肥。”老周头道:“不然怎么办呢?今年水稻和麦子虽然还没收割,但收成都是看得到的。恐怕交完秋税就不剩多少了,到时候我们一直吃豆子,吃到明年夏收?” 村长道:“而且还不知道明年是什么光景呢,要是跟今年似的,那我们还活不活了?” 大家交头接耳起来,最后做了决定,“行,就种一季冬小麦吧。” 事情定下,大家反而没那么纠结了,众人说起别的事来,“大柱的伤怎么样了?” “昨天又去拿了两副药,大夫说吃完应该就好了。”然后转头看向老周头,“大郎怎么样了?” “差不多好了,就是还不能干重活儿。” “这肚子里出血我们也看不见,是得谨慎点儿,要我说让他在家里休息半年,等开春后再下地。” 老周头也是这么打算的,他不懂啥医术,就是想一想,这内出血,必定是里面的东西破了,万一这一劳累,扯到了,伤口又裂开,它们在肚子里,出血了他们也看不见啊。 乡下人养病基本靠休息,靠熬。 周大郎才二十多,老周头还是很怕他落下病根的,而他家啥都缺,就是不缺人,所以也打算让他在家里多休息,等再好一点儿,在家里干点轻省的活儿。 比如去割麦子,割豆子,割稻谷这样的活儿可以做一做,但像扛麦子,松地,堆肥这样的重活儿就不能做了。 老周头就问起其他人的伤,好在除了周大郎外,其他人的伤都在外面,是看得着的,基本上伤好了就没事了。 其实大夫很想告诉他们,周大郎的内伤好了,也没事了。 但人都会被自己的想象力吓到,绝大多数人都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能那么轻易的接受别人的建议且思考的,一般不是成为软耳根的人,就是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 比如当今圣上。 魏知人还没回去,奏折先到了。 这是一封很长很长的奏折,长到皇帝需要一个时辰的时间来读。 里面不仅写了赈灾的事宜,还有灾区伤亡的数据,赈济所耗钱粮的数据,以及各地的受灾情况,大部分都附有数据。 可见魏知这次去赈灾是很用心的。 当然,他上折的目的不止为此,他写这么多,还为了替灾区申请减免赋税。 本来朝廷是计划益州下的县免税而已,时间给的也很宽裕,两年。 但这次魏知提议益州下的县免税三年,以将流落在外的流民吸引回乡,还可以吸引外来流民进入益州。 因为这次益州洪灾,伤亡实在太过惨重,人口损失严重,如果不能把人口吸引过来,那就只能强制从其他地方迁移人口过去了,不然犍尾堰下的万顷良田就有可能就此荒废。 而益州之外,此次剑南道全都免税一年。 剑南道的范围就太广了,这意味着朝廷将会失去一部分税收不说,还得往下支援一下。 毕竟,地方税收除了上交朝廷一部分外,他们还要自留一些做自己的财政之处。 如果没有税收,那就只能朝廷向下拨款了。 可不免税…… 看着魏知上交上来的数据,以及各地灾区的情况,皇帝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免税,一个冬天过去,恐怕剑南道又要死一些人,流亡一些人。 收税一时爽,日后收拢流民就要花十倍甚至百倍的心思。 而一旦有流民落草为寇,那造成的损失只会更加大。 皇帝放下折子,道:“来人,将六部尚书请来。” 他沉吟着问,“魏知到哪儿了?” 送信的人道:“卑职回京时,魏大人正在罗江县巡察,此时应该已经上路,不日就会到京。” 皇帝微微点头,挥手让对方退下。 而此时,魏知一点要回京的迹象也没有,他正拿着一把剪刀在院子里替白家修剪花卉,剪着剪着觉得不对,他好奇的看着花坛里的这一排植物,问道:“这不是姜吗?” 侍立在一旁的大吉笑道:“回大人,就是姜。” 魏知笑道:“种得可真不错,你家园丁是怎么打理的?” 魏知家里也种菜蔬,作为生活必需品,姜块自然也种过的,不过没有这里长得好,而且他看得出来,底下埋着的姜块似乎比他平时吃的要大一些。 大吉笑道:“这不是园丁种的,是我家小少爷种的,平时除草施肥都是小少爷亲自做。” “哦?”想到昨天酒宴上看到的小孩儿,魏知微微一笑,“你家少爷还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是,”想到他们家少爷的爱好,大吉顿了顿后笑道:“我家少爷很喜欢种东西。” 尤其是喜欢种能卖钱的东西。 “那回头我可得好好的与他交流一下,”魏知笑道:“我也喜欢种东西。” 经过一年的发展,白善宝去年留下了许多姜块做种子,今年他不仅把自己院子的花坛全种上姜块,书房面前的地也征用了一块,然后还发展到占用了花园里的花坛。 刘氏在这方面对他很纵容,他想种就让他种,哪怕把家里弄得有些味道也不管。 第251章 偶遇 七里村是一个相对封闭的村子,不论是从县城还是白马关镇的方向过来都要走一段山路。 所以只要有人把守住山道,基本上便没有外人能无知无觉的进入这个村子。 当地的村民例外,因为山野之中,总会有些小道进来的,虽然会难走。 所以魏知在七里村里并不隐藏行迹,在白家修剪了一下花枝,又和刘氏喝了两杯茶,他便带着一个侍卫背着手走出门去,很好奇的在田野中逛起来。 魏知正值壮年,现在是秘书监,行的是丞相的职责,当然,官阶不是很高,和六部尚书一样。 但在做秘书监前,他曾被贬谪到地方做过县令,对农事自然有所了解,何况他自家院子里也种水果菜蔬的。 老天爷可能把整个夏天的雨都调到了上个月一起落下,从半个月开始就一直是晴天居多,偶尔会在傍晚落一些雨,也不大,时间也短,基本上才把地面浇湿就没了。 所以此时,水田里的水很少,基本上只有浅浅的一层,而旱地更是干燥不已。 或许是最近的太阳太好,水稻抽穗的速度加快,水田里遗留的稻子微微弯了腰。 魏知去捏了一下,一条穗子,大概有一半是空的,有一半则在慢慢饱满,而此时,水田里草比稻谷还多,一片望过去,除了水稻旁边的草被清理了之外,其他的水草都任由其生长。 魏知就叹了一口气,这样情况的水田看着不少,也难怪罗江县县令会特意安排人到他跟前唱戏了。 “我们顺着河往下走一走。” 侍卫应了一声“是”。 河岸两边都有路,偶尔会有沟渠通到田里,沟渠并不大,但足够深,且很多。 顺着走下去他就看到了三条,魏知忍不住颔首,“这个村子虽偏僻,也贫穷,但这水利做得还不错,若没有天灾人祸,这里面的百姓完全可以安居乐业。” 吃穿应该不愁,就是钱少而已。 侍卫没说话,他只要保护好大人就行,这种事他不懂。 魏知随手扯了一根野菜,顺着河流继续往下,走了没多远就听到河对岸传来朗朗读书声,他忍不住停下脚步,看向对岸。 从这里正好可以看到课堂内站着的庄先生。 庄先生正领着大家读《诗经》,当然,这是白二郎他们的课程,教室靠近村子那边的两排课桌上的学生则在埋头苦写。 先生让他们把断出来的《大学》新篇抄两遍,然后背诵,一会儿要讲解意思的。 白善宝已经提前预习过,所以胸有成足,慢悠悠的抄写。 满宝则紧皱着自己的小眉头,磕磕巴巴的将断好的句子默诵了一遍,又再默诵一遍,这才拿起笔来写。 她有点儿紧张,因为这两天沉迷于《全本黄帝内经》,功课她全都没预习,甚至之前学过的知识都没复习。 万一老师把她叫起来回答问题…… 满宝更加认真的写了,打算写完后问一下白善宝,这篇新文的解义。 魏知在河的对岸背着手听了许久,微微点头后道:“再有学堂在此,这日子就过得更安逸了,难怪刘老夫人会带着孙子搬到这里来。” “大人要过去看看吗?” 魏知摇头,“不急,先生正在上课,我们不好打扰,等稍晚一些吧。” 他继续顺着河道走,再走下去,河道便拐了一个小弯,就到了小湾了。 周喜和三个弟妹正在菜地里除草浇水。 地里的菜长得不错,种下去的种子全都长出来了,他们需要把一些菜苗取出来另种,这样它长得快一点儿。 但太阳这么大,她们当然不可能现在种了,现在只是来松松土,给菜苗浇浇水,再把冒出来的草锄掉。 周喜估摸着再过十天左右,一些菜就可以拿到县城里去卖了。 周氏扶了扶腰站起来,取下草帽扇了扇风,见何氏也扶着腰站起来,就道:“三弟妹,你先回去吧。” 冯氏也道:“是啊,地里有我们呢,你怀着孩子,不能太晒。” 何氏犹豫,方氏便也笑道:“三嫂回去吧,不然一会儿三伯该来接你了。” 周喜和冯氏都忍不住笑起来,何氏红着脸道:“我看是你想老四来接你了吧,他那个木疙瘩才不会呢。” 说着话,她抬头便看到了魏知,微微有些惊讶。 她连忙示意大姑和妯娌们去看,大家扭头看去,对上魏知好奇的目光,气氛有些凝滞。 魏知看出她们脸上有些戒备,他已经从侍卫那里知道,这个村子的人前不久刚和那三个人起了冲突,此时对陌生人戒备是正常的。 他便笑着自我介绍,“在下是白老爷的朋友,到这里小住的,这闲来无聊出来走走,没有打搅你们劳作吧?” 周喜握紧了锄头问,“你是白老爷的客人?” “正是。”魏知顿了顿后笑道:“你们要不信只管去白家问,昨天晚上我还和白家的两位小公子一起吃过饭呢。” “哦,原来昨天晚上白家设的接风宴是给您设的呀。”他这么一说,周喜等人就放松下来,笑道:“大人怎么到这儿来了,太阳那么晒,河边蚊虫又多……” 魏知却有些愣怔,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白家昨天设了接风宴?” 周喜笑道:“是我幺妹回家说的。” 其实满宝是好奇接风宴是什么样的,所以特意问了一下老周头,他有没有吃过接风宴。 老周头当然说自己吃过的,还给她举了一个例子,每次她二哥从县城里回来晚了,吃家里给他剩下的晚食就是接风宴。 所以周家人都知道,昨天白家来了一位贵客,白老爷还特意设了接风宴给客人洗尘。 魏知的记性一向好,略一思索就想起来了,他笑问,“你幺妹叫满宝?” “对,对,就是叫满宝,大人见过?” 没见过,但听说过,听白老太太说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跟白善一样聪明。 听说俩人年龄相仿,不仅是同学,还是同桌。 所以他一直以为满宝是个男孩,难道竟然是个女孩吗? 魏知问,“幺妹是他的小名?” 第252章 民情 这种事也是有的,有些家庭为了孩子好养活,总会给孩子取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名,男孩直接叫小名姐啊妹的也不少。 有的,甚至还会在男孩幼年时给他穿裙子,打耳洞,就照着女孩儿养,因为有人认为女孩比男孩好养。 所以取女孩儿的名字,穿女儿的衣服,就相当于把命格朝着女孩儿那儿靠,孩子更容易存活。 当今圣上还有一个众所周知的小名呢,叫猫奴。 总之小名怎么贱怎么取。 周喜道:“没有,我幺妹的小名就叫满宝,我家不兴取贱名。” 顿了顿,周喜补充道:“我家的孩子没有夭折的,全活下来了。” 也因此,现在七里村都不兴给孩子取贱名了,更喜欢和老周家一样按照大二三四这样给孩子们排序,想着这样排序,说不定也能子孙兴旺起来。 村长和村子里的一众老人都觉得,老周头和钱氏这一辈子最大的贡献不是地种得好,也不是给家里建了青砖大瓦房,而是养活了八个孩子,不,算上周银,其实是九个。 九个孩子,一个都没夭折,别说是在乡下地方,就是在医药资源丰富的大城里,那也是很难得的。 当然了,从迷信角度分析,村民们一致认为是他们家孩子小名取得好,瞧瞧,这一溜的大二三四五六排下去,估计老天爷都不舍得收走一个。 魏知夭折过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没能活过五岁,他很好奇周家是怎么养孩子的。 所以就蹲在田埂上和她们聊起天来。 周喜让何氏先回去,倒也不避讳,说起小时候她娘都是怎么照顾他们的,当然,论养孩子,她不是很有发言权,但已经生了三个,且养活三个的冯氏却很有经验。 魏知听着,听着,干脆就撸了袖子下田,拿了何氏留下的锄头帮她们劳作起来。 侍卫:…… 他没种过地啊! 他自出生起他爹就是伯爵,还没成年就被丢到禁军里当侍卫,拿过刀,拿过剑,拿过弓,但就是没拿过锄头啊! 可是顶头上司在种地,他该怎么办? 站在田埂上看着吗? 好着急,怎么办? 周喜见魏知的动作还算熟练,便没有拦着,还想把她的草帽让给他,不过让魏知拒绝了。 他问道:“那你家现在有几个孩子?” 周喜笑道:“不多,十个。” 魏知:……这还不多呀。 周喜笑道:“我家老五和老六都没成亲,所以也算作孩子的。” 魏知颔首,问道:“多大了,可要说亲了?” “老五十六了,本来今年要说亲的,结果遇上洪灾,现在还不知道秋天是什么光景,所以暂时不说,等明年再说。” 魏知表示明白。 国家是有大龄青年税的,超过一定年龄没成家的,不仅女方要交税,男方也要交税。 交上两年,要是还不成亲,那官府就要强制分配了,咳咳,这就是官方所说的发老婆,发相公。 才十六岁,离交税还有六年的时间呢,民间成亲早的是真早,但晚的也有许多。 比如他们这个阶层,十五六岁成亲的有,二十三四还单身的也比比皆是。 尤其是那些有成就的人,别说皇帝,就是他们的家族也压不住人成亲,自然就能由他们去了。 魏知很好奇的问他们这儿的聘礼一般是多少,可有陪送嫁妆,一般陪送什么东西,迎亲的风俗为何。 这些也都是属于民情,既然有机会,也有时间,那就问一问嘛。 几人就从育儿谈到婚嫁,又从婚嫁谈到养老,又从养老谈到孩子们的读书上。 魏知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家有几个孩子在读书,这才知道竟然就一个。 别说魏知,就是蹲在菜地边,假装辛勤劳作帮忙拔草的侍卫都惊讶的抬起了头。 从没听说过家里让女娃读书,却不让男娃读的。 周喜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连忙道:“实在是我幺妹很聪明,学堂里的庄先生很喜欢她,便收了她做弟子,不然以我们家的家境,哪里供得起孩子上学?” 冯氏道:“小姑念了书回来都教家里的孩子的,别的不说,我家二头二丫就认了不少字,特别是二丫,她已经能把《千字文》里的字都认下了,小姑说过,认全了里头的字,就可以自己看书学习了。” 魏知颔首,“是这样。” 心里却很好奇,这孩子是有多聪明? “哎呦,小哥,你怎么把我的菜苗也都拔了?” 侍卫僵硬的看了眼手里的“杂草”,问道:“这,这不是草吗?” 周喜看了眼被他拔掉的菜苗,留下的杂草,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这得多傻缺啊,竟然连菜苗和草都分不出来。 魏知轻咳一声,道:“你去帮忙提水来浇菜吧。” 侍卫如蒙大赦,立即起身拿起两只木桶应了一声。 周喜阻止不及,魏知就笑道:“让他去吧,年轻人有力气,提水更适合他。” 周喜:其实她想说的是可以用挑的,那样轻松一点儿。 不过侍卫已经双手提桶,蹭蹭的从河边过来了。 一番帮忙劳作,魏知和周家这三位女性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周喜和冯氏方氏都热情的邀请他们去周家做客。 魏知婉拒了,不过和她们一起往回走,一起过桥,因为他想去拜访一下那位庄先生。 这可是正经事,周喜她们不好再挽留,只能把人送到学堂门口就告别。 满宝和白善宝打了饭,便乖乖的去小院里陪先生吃饭,顺便开小灶。 庄先生的小院常年敞开大门,任由人进出的,所以魏知在门口敲了一下门,见无人回应便举步进去。 向着院子里走了一会儿,便听到一间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庄先生也听到了门的响动,但以为是学生们顽皮,玩耍时撞到的,因为谁都知道,他这小院不设门禁,要找他直接进来就是。 所以他还在给低头的俩孩子训话。 今天讲新课文,他点了两个孩子起来回答问题,然而不论是满宝还是白善宝,回答得都不得他的意,显然这段时间俩孩子于学习上懈怠了。 第253章 相谈 魏知和侍卫走到窗外时,便看到两个孩子正垂着小脑袋站在先生面前听训,俩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庄先生训了他们一顿,便道:“行了,去用饭吧,用了饭便复习一下功课,等消食后再午睡。” 两个孩子低头应下,这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吃饭。 庄先生的饭菜都是另外做的,和他们的菜色差不多,这是饭和菜是分开装着的。 庄先生也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窗外的俩人,他微怔,连忙起身迎出去。 魏知微微一笑,也走到门边行礼,“在下巨鹿魏知,贸然来访,还请先生见谅。” 此时魏知也是士人打扮,庄先生自然欢迎,笑着将人迎进门,“陋室寒微,魏先生不介意才好。” 他请魏知坐下,看向满宝和善宝,道:“你们去厨房里再拿一副碗筷来。” 白善宝已经认出了魏知,拉着满宝一咕噜的爬起来,行礼后跑去厨房拿碗筷。 小钱氏从不会剩下饭,有多的,不是分给没吃饱的学生,就是用剩饭开一锅很稀的粥,可以让孩子们在下午时喝些汤水。 毕竟现在是炎热的夏天,孩子们午睡起来上过一节课后都会口渴。 她只会吃锅巴,也因此,不仅白家,还是其他学生的家长对她都很满意,此时锅里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饭了。 但听说庄先生有客人,小钱氏略一思索,就把俩孩子打发回去,道:“我再多做两样青菜,烙几个饼,一会儿给你们送去,你们先回去吃东西吧。” 厨房里没有多余的青菜了,得回菜园里摘,小钱氏先把面醒了,这才擦了擦手去摘菜。 她素来动作快,又有条理。 这边洗了菜煮上,那边便开始做饼,等把饼烙出来,菜也煮好了。 虽然不是专心致志的做一道菜,但味道就是不错。 小钱氏这才把饼和菜给庄先生他们送去。 满宝他们两个正蹲在院子里吃饭,顺便烧水。 小钱氏看了他们一眼,将饼和饭菜送进去后很快出来,走到两个孩子身边,“你们干嘛呢?” 满宝已经碗底的最后一点饭扒干净,确认碗里没有剩下一粒米后才抬起小脸道:“烧水,煮茶。” 白善宝吃得比较慢,但速度也比在家时吃得快一些,闻言点头,只是嘴里有饭不好说话。 小钱氏看了一眼火,问道:“要不要我帮你们?” 满宝摇头,“不用了,我们可以的,大嫂你快回去休息吧。” 魏知耳朵尖,听到了,忍不住扭头看了外面一眼,问道:“那厨娘是周小娘子的嫂子?” 庄先生点头,疑惑的看向魏知,“怎么?” 魏知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庄先生怎么会想收一个女弟子呢?” 庄先生道:“弟子不分男女,庄某收徒看的是缘分。” 魏知点头,“但我想这小娘子一定有出众之处吧?昨日在白兄家就常听人夸她聪明。” 庄先生笑了笑道:“这孩子是很聪明,且又孝顺贴心。” 所以我家小弟子不仅有才华,还有品德。 满宝他们煮好了茶,倒好后奉上来,连坐在魏知身后的侍卫也有一碗。 侍卫捧着热热的茶,不太想喝,大热天的,他更喜欢喝水,尤其是放冷了的开水。 但满宝没有读心术,不知道他的想法,秉持着上门的都是客人,于是强硬的给他塞了一碗茶。 白善宝则拿着茶给庄先生和魏知奉上,然后俩小孩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一人捧了一个装着白开水的竹筒喝得津津有味。 书房就这么大,四人的位置正好相对着,魏知一偏头就能与他们说话。 他也不客气,就招手将两个孩子叫到身边,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竹筒,笑问,“你们怎么不吃茶?” 茶水又不好喝…… 当然,满宝和白善宝不可能那么说,于是俩人道:“我们是孩子,不能喝茶。” “咦,为何孩子不能喝茶?” 满宝道:“因为我们还小呀,喝了茶晚上要睡不着的,一会儿我们还要午睡呢。” 他们又不是没喝过,当然,是偷偷喝的,但那茶一点儿也不好喝,喝完了晚上还总是不想睡觉。 他们就更不喜欢喝了。 茶可提神,魏知当然知道这一点,但见两个孩子皱着小脸,一脸苦巴巴的样子,他便知道他们喝过,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道:“那你们喜欢喝什么?” 白善宝道:“我喜欢喝酸梅汤。” 满宝:“我也是。” 魏知就让两个孩子坐下,借此与他们说起话来,庄先生悠悠的吃着茶,并不阻拦。 从喝的说到吃,再从吃说到种植。 满宝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学着下地了,当然,她并不能做太多农活儿,也就给递些东西,或者扔一些东西。 比如种菜的时候,小钱氏最喜欢把满宝几个矮墩子带上,然后让他们一个坑一棵菜苗的放下去,她们则在后面负责种植。 但满宝学习能力很强,她虽然没亲手种过,但嫂子们怎么种她都是知道的,加上大头和大丫年纪都不小了,家里在种东西的时候还会一边念叨一些注意事项,其实就是传授,让他们长大后就能懂得这些种植技巧。 大头大丫有没有学会她不知道,但满宝是记住了,虽然很多东西她都只是记住了却没学会,但却可以拿出来和魏知照本宣科。 白善宝亦然,自从种姜以后,他就对种一些农作物很感兴趣,除了和满宝交流以外,他还会和家里的园丁交流。 他觉得山药挺好吃的,正打算明年和满宝要一些种子,然后在后院靠近围墙的地方种一些,这样藤蔓可以直接爬到墙上,不用搭架子也行。 于是两个小孩似模似样的和魏知谈起农事来,甚至对于现在村子里受灾后的庄稼情况,俩人也说得头头是道。 毕竟傅县令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可是全程陪同,更是听村长和村里的老人一路跟傅县令哭穷。 白善宝还罢,满宝在家里可没少听父兄说起地里的事,要说周家的话题最多的是啥,那就是地里的活儿了。 第254章 甚欢 魏知惊讶的看了两个孩子一眼,又看了一眼庄先生,然后笑问,“你们今年多大了?”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八岁了!” 满宝补充:“是虚岁!” 白善宝:“……你才六岁!” 满宝哼了一声道:“我很快就比你大了,女孩子都长得比男孩子快。” 魏知哈哈大笑起来,问道:“这话是谁说的?” 满宝骄傲道:“我朋友!” 朋友当然是科科。 七里村的水土可能很适合白善宝,从去年开始他就长得很快,本来只比满宝高半个头的,但现在已经快比满宝高出一个头了。 上次他们吵架,满宝生气打了他一下,两个人打起来,她已经很难打倒他了,最后差点亮了牙齿。 当时科科安慰她,说再过两年,她就会长得比白善宝快了,因为一般来说,女孩子发育的时间要比男孩子要早。 满宝一直在等那个时间到来。 魏知以为是谁说来安慰孩子的,并没有往心里去,提起他们的功课来,“昨天我考校过白善的功课,他虽才八岁,功课却完成的不错,不知道你学得怎么样?” 满宝很自信,“不会比他差的,你考我吧。” 魏知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也乐得和他炫耀自己的小弟子,举手示意他进行。 魏知便考她,昨天他已经问过白善宝,知道他已经学完了《诗经》,此时正在读《大学》,但他对满宝的考校却是从《千字文》开始的,而且相比于艰难的《大学》,他更喜欢问满宝《论语》。 满宝对这本书还是很熟悉的,甚至比白善宝还要熟。 因为自从她写的字能看后,她就给先生抄了两本《论语》还回去,她所用的第一套课本,全部都是庄先生给她抄的。 满宝读完理解了,总会给他多抄两本,这样以后他可以给别的学生用,总比去县城里买书要便宜许多。 小弟子送来,庄先生一律收,而满宝抄写这些书,便又是温习了一遍,加上现在她已经在教几个哥哥和侄子侄女们念《论语》了,当然要比白善宝更熟了。 孔老夫子有一句话说得还是很对的,温故而知新,她虽不至于每一次读《论语》都有所得,但多读几次还是有些收获的。 所以她对课文的释义要比白善宝还要深刻。 魏知听得越来越认真,而满宝也越说越开心,一不小心话唠的属性爆发,干脆把一些科科和庄先生都不能回答的问题抛出来问魏知。 魏知:……孩子看问题的角度总是有些奇特,问的问题自然也比较奇特,以至于难以回答。 但这位大佬毕竟是做到了秘书监的人,能力摆在那里。 所以他虽然惊诧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满宝的问题。 别看《论语》这本书很基础,却是可以给人读一辈子的,别说满宝和白善宝,就是庄先生都听得津津有味,从魏知的讲解中获益匪浅。 于是,庄先生也忍不住加入进去,将他一些积存的问题也拿出来向魏知请教。 于是四人越说越嗨,要不是陆丰跑过来提醒庄先生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呢。 庄先生有些惋惜的起身,和魏知歉然道:“与魏先生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可惜今日时短,不能与先生畅谈,待稍晚些,不知魏先生可介意到寒舍畅饮一番?” 魏知欣然应允。 庄先生高兴的把魏知送出门去,这才领着两个孩子回去上课。 一直到坐在课桌前,满宝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忘记午睡了。” 白善宝痛苦的道:“你现在才发现吗?我刚才就觉得有点儿困了。” 但在课堂上睡觉是不可能的,尤其是他们还坐在第一排 魏知出来了大半天,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回了白家,刘氏将他的行踪都看在眼里。 大吉垂手站在一边,问道:“老夫人,他可信吗?” 刘氏沉默半响道:“再看看,反正这位大人也不急着走不是吗?” “那满宝小姐那里……” 自从知道满宝的父母是周银,而周银便是当年的那对夫妻后,大吉对满宝的称呼就变了。 刘氏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顺其自然吧,今天善宝要是再带满宝回来,就让他们到花园里多玩儿玩儿,别总是待在书房里看书。” 本来,她还没确定是否要对魏知和盘托出,因此不想要他见到满宝,这是为了周家好,也是为了满宝好。 她不想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将周家卷进来。 可现在既然他已经见到了人,那让他对满宝的观感更好一点儿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无忧无虑的满宝和白善宝对此一无所知,一下学,白善宝就邀请满宝去他家做作业。 因为俩人的懈怠,今天庄先生给他们留下的作业特别多。 他觉得就算是一回到家就写作业,恐怕在晚食前也写不完。 这让他有些忧伤,还有些怪满宝,“都怪你,要不是你磕磕巴巴的,先生后面也不会问我这么深的问题。” 满宝不服气,“明明是你自己预习不到位,回答不出先生的问题竟然还赖我。” 白善宝不想和她吵架,因为一会儿他还要和她一起写作业呢,因此道:“行吧,明天又要上新课文,等做完作业,复习完,我们还得预习呢,干脆你在我家用晚食吧,吃完了我们再继续一起预习。” “我回我家吃,吃饱了再过来。” “为什么不在我家吃?” “因为今天是我大嫂做饭,我二哥他们今天去县城肯定买了肉回来了,等明天是我二嫂做饭,你再邀请我在你家吃饭吧。” 白善宝:“……好吧。” 结果才回到家,祖母竟然让他们去花园玩儿,不急着写作业,白善宝更愁了,“祖母,等我们写完了作业再去花园玩好不好?” 刘氏并不知道他们今天的作业增多,只以为他们又想在书房里偷看杂书,因此脸一板,道:“不行。” 满宝就拽了拽白善宝,白善宝只能应下。 一出门,满宝就说他,“你真笨,干嘛要惹刘奶奶生气,我们把作业带到花园里去做不就好了?” 第255章 通过 白家的花园里有一个亭子,就在池塘边上。 只要不是天黑和冬天的时候,满宝还是很喜欢来这亭子里玩儿的,因为这里四面透风,很凉爽呀。 俩人直接背了书箱去凉亭那里,下人送上来点心和水便退下,并没有时刻跟在他们身边。 以前在陇州的时候,白善宝出入都有下人跟着,哪怕是晚上睡觉,外间都有小厮值夜,但来了七里村后,刘氏除了在他身边放一个大吉,以前跟在他身边的下人全被调走了。 一开始白善宝不是很习惯,不过那段时间他正忙着跟满宝和白二郎做“斗争”,所以没怎么注意,等他注意到的不同的时候,他又习惯了这种改变。 再说了,白二郎身边也没有丫头小厮跟着呀,不也过着霸王的生活吗? 但在魏知几个侍卫的眼里,白家这样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他们对白家的家境还算了解,因为早在益州时他们查白启时就查过了,虽然跟他们这样的功勋,和魏大人那样的世家不能相比,但也是士族,家里有田有铺,也养着不少下人,按说不该如此落魄呀。 魏知在花园里闲逛时,看到两个孩子一人占了石桌的一边认真写作业时便停了下来,没有去打搅他们。 他对跟着的侍卫压了压手,找了一棵还算茂盛的树,在树底下坐下。 侍卫就站在一旁的阴影处默默发呆。 魏知就这么看着两个孩子埋头写作业,写完后俩人还交换着检查了一下,然后就友好的换回来,把各自的作业收好。 魏知正打算上去和他们说说话,就见两个孩子翻出书来,就在凉亭里摇头晃脑的读起书来,显然他们今天还有背诵的任务。 这棵树正巧在凉亭的侧边,前面正生长着一丛月季,所以不仔细,凉亭里的人看不到魏知俩人,但魏知却能看见他们。 同时也能听到俩孩子说话。 或许是因为要背诵的课文太长,也太过生涩,白善宝忍不住埋怨满宝,“都怪你……” 满宝捧着书背对着他,哼哼道:“你自己笨,背不来怪我咯?” “我背书比你快!” “我比你快,不信你看着吧,”满宝已经问过科科了,她比去年的她更聪明了一点儿,当下她就问科科,“我现在是不是比他聪明了?” 科科没回答。 好吧,满宝就懂了。 她有些不服气,念书的声音越发大声了,她一定要比他先背下来。 宏愿刚刚发下,她就闻到了一股好香好香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顺着味道转了半圈,就见郑氏正带着丫头端了一个木盘过来。 白善宝也闻到了香气,俩人立刻把之前的不愉快和打赌抛在了脑后,冲着郑氏就跑过去。 郑氏一手接住一人,笑道:“下人昨天买了一头母羊回来,那头羊正在下奶,正巧今天管家去县城里买了一些冰回来,我就让人做了两碗奶酪,你们吃吃看好不好吃。” 白善宝狠狠点头,把书暂时放到了一边。 白善宝问满宝,“你吃过奶酪吗?” “没吃过。” “很好吃的。”他也很少能吃到,所以对那滋味印象很深刻。 郑氏虽然疼他们,但也不敢给他们吃太多,毕竟是冰的,所以都只有一小碗。 白善宝和满宝吃得津津有味,等他们吃完了,郑氏就柔声叮嘱,“吃完了就认真做功课,不能吵架和打架哦。” 两个孩子虽然要好,但也总是吵架,偶尔还会打起来。 好几次儿子都是抹着眼泪从外面回来的,都是说满宝欺负他,郑氏去了解过,结果人家小姑娘也是哭着回家的。 自个儿子不仅是男孩,也比人家大一岁,身量也更高,郑氏当然不觉得满宝能欺负他,多半是打起来后都被打疼了,不过她觉得总体来说肯定是满宝更吃亏。 所以每次两个孩子打架过后,郑氏都有些心虚的。 才吃了好吃的,满宝心情不错,特别乖巧的应下,等郑氏走了,俩人便又把书拿起来,这一次俩人倒是不吵架了,一起乖乖的坐在栏杆上,一边甩着腿,一边背书。 魏知便从草地上起身,背着手走过去,笑问,“你们知道这篇课文是何意吗?” 白善宝:“先生今天讲过了,我们当然知道。” “既知道了释义,要背就容易多了,来,我来教你们怎么背。”背书这种事,进士出身的魏知真是太了解不过了。 白善宝和满宝听得津津有味,论起教书,魏知或许比不上庄先生,但说起学识,他可一点儿不比庄先生差,甚至还远在庄先生之上。 所以不论满宝还是白善宝全都受益匪浅。 以至于满宝差点忘了要回家吃晚食,等她反应过来时,还是大丫奉命过来找她,她才知道时间不早了。 她便把书一收,和白善宝魏知道:“我要回家吃晚食了,等吃完了我再过来找你们,你们一定要等我呀。” 白善宝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魏知微微一笑,也表示会等她的。他也挺喜欢跟这俩孩子相处的。 一连两天,魏知除了每天和刘氏喝茶外,便是到田野里走动,或是到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下和村民们说话,等满宝他们下学了,则和他们一起玩。 当然,主要是他指导两个孩子读书。 到第三天,他显露出想要回京的意思来,刘氏在沉默过后,这才请了人去正堂。 白家的正堂周围被清空,除了大吉和刘嬷嬷在外把守,谁也不准靠近。 这三天来,她对魏知的了解越多,就越信任他,也因此,她愿意去冒那一分危险。 所以她问他,“您能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吗?” 魏知问,“你有证据吗?” “犍尾堰决堤,您什么都没查到吗?” “查到了一下,”魏知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却不得不道:“但想定所有涉及此事的人的罪不可能,比如益州王,本官现在不能拿他怎么样,因为我手上没有一丝证据是指向他的,虽然你我,甚至是朝中诸臣都不相信他是无辜的。” 第256章 底牌 没有证据,他们就不能乱抓人。 所以魏知问她,“当年白启带走的东西……” 那是唯一有可能定所有涉及此案的人的证据,如果拿不到,他们就要重新调查,所耗费的人力物力不知多少,最后成效有多少都不一定。 听他这么一说,刘氏计划垮下肩膀来。 这一点她早有预料,真被魏知确定了,她还是忍不住失望。 她顿了顿后道:“当年跟着启儿逃命的长随活下来了一个,他叫二吉,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把他给您,如果有一天您能把幕后之人绳之以法,需要人证的时候,我会把他交出来的。” “那东西呢?” 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氏摇了摇头道:“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在找。” 这一次她没有避讳,将当年的事都告诉了他,包括满宝和周银夫妻的关系,她道:“我试探过,还让大吉悄悄的进周家翻找过,那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当年周银夫妻还没得及回到家就死在了路上,东西也不见了。” 魏知惊讶,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和这事也有关。 可是东西在路上消失,而拿着的人又已经死去,他皱了皱眉,这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刘氏当然也知道,这种遥遥无期的冤屈让她内心一阵无力,已经六年了,她有生之年真的能让儿子的冤屈得以昭雪吗? 刘氏坐倒在椅子上,有些心灰意冷的问道:“大人,这次犍尾堰决堤,死了多少人?” 魏知咬紧牙关,想起他初到益州时看到的人间炼狱。 这一次洪灾,只他下令统计到的死亡人数就有四万八千余人,这其中有直接被洪水冲走或淹死的,但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死在之后的饥饿,冲突,以及疾病之中。 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犍尾堰决堤。 如果六年前白启能活下来,犍尾堰事发,那今天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 这个案子并不只是死了白启,周银夫妻以及那些随从而已,还有今日的四万八千余人。 还有他没有统计到,不知道死在了哪里的百姓。 魏知深吸一口气,肃然道:“老夫人放心,魏某必倾尽全力,还所有人一个公道。” 刘氏眼眶一红,起身对他行了一礼,道:“大人正直,我自是信的,然而我也知道,事有可为,与不可为的分别。老身已经等了六年,不介意再等六年,再再六年,因为我已经到了这个年纪,除了含饴弄孙,没别的追求,我可以等下去。” 魏知听明白了她的话音,问道:“老夫人但有所请,尽管开口。” 刘氏道:“当年他们为了查周银夫妻的身份,特意将周银夫妻污为盗匪,以至于周满不能认亲生父母,周家也一直隐藏周银已死的消息。“ 她道:“周银夫妻是因我儿死的,我不能让他们死后还背此污名,何况满宝那孩子不能永远不认生父生母,她今年六岁了,我等得,她等不得,周家人恐怕也等不得。” 魏知就沉思起来。 一个人的身后事和身后名有多重要? 哪怕魏知不信鬼神,却也很看重这两样,尤其是身后名。 谁不想死后百世流芳,谁又想死后还背负骂名,甚至连最基本的祭祀都没有? 他在厅内来回踱步,许久后问道:“周银夫妻的事都有谁知道?” “只有立之和你我二人,”刘氏道:“至于那三人,恐怕也猜到了一些,不过他们现在在我们手里。” 所以在外面,没人知道,包括周家自己都不知道。 “那个叫大吉的……” 刘氏立即道:“他是可信的。” 刘氏顿了顿后道:“他们一家是我白家的世仆,二吉更是他的亲弟弟,所以大人放心。” 魏知明白了,点了点头后道:“如此就好运作得多了,你放心吧,我会安排的,只是你们得耐心等一等。” “是,”刘氏拜谢,“老身先替周家,替满宝,更替启儿谢过魏大人。” “快别如此,”魏知扶起她,叹息道:“周银夫妻义薄云天,魏某人也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而已,连冤屈都不能替他们伸。” 刘氏嘴巴张了张,到底没问出来。 其实她有些不明白,哪怕她已经很聪明,她也不解,犍尾堰已决堤,堤坝就摆在那里,那就是赤裸裸的证据,怎么就定不了他们的罪呢? 那是益州王的封地,要说益州王和剑南道节度使不知,打死她都不信。 连她一个妇人都明白的道理,怎么朝廷就是办不了他们? 朝廷还真不能办他们。 目前,连益州刺史都是以渎职的罪名被召回京城问罪。 不错,是召回,而不是拿回,他是可以自己带着随从慢悠悠的往京城走,只要在吏部给的最后期限内到达京城答疑就可以。 因为目前,除了大家的猜测外,谁都不能说犍尾堰就是偷工减料,以至于堤坝决堤。 因为在魏知赶到的时候,整个犍尾堰都被人为的毁损过了,之前残留的工程痕迹都被人扒了,随着洪水不知道飘向了何方。 而益州刺史给出的答复虽然无赖,他们还真没办法。 他说,犍尾堰是被恼怒的灾民们给扒了,难道他能说不是吗? 当时他赶到益州时,那些人早跑没影了,而且当时最主要的是赈济灾民,是救人,可不是去找扒了犍尾堰的人。 就是现在,魏知有功夫来查找真相,也是因为受灾的灾民大部分都得到了安置,而他制定的安抚政策也在地方官员的运作下陆续到位,他这才有时间来忙这事,不然他这儿肯定是把这事交给下面的人,或是刑部。 他一向分得清主次。 魏知从刘氏这里知道了她的底牌,便准备回京了。 他推迟了四天回去,此时圣人该着急了吧? 此时皇帝还真急了,按说昨天魏知就应该回到京城了,但官道上没他的人影。 路上有事慢一些,皇帝可以理解,于是他又耐心等了一天,结果第二天直到日落,魏知也没回京。 这下皇帝有些坐不住了。 当然,他不是气魏知怠工,他是担心魏知这次赈灾得罪的人太多,那些人直接在路上结果了他。 第257章 大杀器 皇帝为什么会派魏知去益州? 当然是因为魏知的脾气又臭又硬,连他魏知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怼,他怕过谁? 益州大洪,剑南道节度使和益州刺史虽然上报,却没把情况说得那么严重的。 那里离京城也不近,皇帝既没有千里眼,也没有顺风耳,当然不知道那边的实际情况,想着各州县不仅有自己的粮库,剑南道内还有两个大粮仓,他和朝廷众官员都觉得他们可以就地解决。 最后还是新都县县令,及益州的一些世家大族一起星夜进京告状,他才知道益州的洪灾竟那么厉害。 在犍尾堰下游的几个村子,据说一个人都没活下来,眨眼间便淹没在了洪流之中…… 所以皇帝震怒,这才立即启用了大杀器魏知。 早年间魏知一再得罪他,皇帝好几次都想杀了他,也贬谪过,不过最后皇帝还是把他调回京城,一边互相对骂,一边重用对方。 所以魏知的硬脾气是天下闻名的,乱世用重典,这种乱象则应该用铮臣。 别说益州最大的只是益州王和剑南道节度使,连他魏知都敢怼的。 可是,面对魏知那张嘴巴,那个脾气,他可以忍下来,就怕别人忍不住啊,要是正在路上把魏知给干掉了。 皇帝一时心中复杂,既有些期盼,又有些伤心,还带着愤怒与焦虑。 最后所有的情绪压过了那丝小小的棋盘,他想,就算是要杀,那也得他来动手吧? 于是皇帝一想,立即叫来禁军,让他们立即沿着官道去益州找人。 而此时,魏知刚刚从七里村离开,在白老爷的带路下,穿过一条条小道绕过罗江县回到了官道上。 白老爷只送他们到官道,双方告别。 魏知将一张帖子交给他,道:“将来若有事,可持这张帖子上京来见我。” 魏知给了刘氏一张,但他觉得也得给白老爷一张,万一有事刘氏不找他呢? 虽然才相处了短短四天,但魏知已经看得出来,那位老夫人性格烈得很,是很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 白老爷恭敬的接过,目送魏知离开。 魏知出了剑南道没多远就碰上了来找他的禁军,他自己没出现,只让侍卫去与他们交流。 此事是他的疏忽,也是他不太相信京城那边,所以才没把他的动向和京城报备,可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禁军遇上,恐怕不出两天,益州那儿的人就会知道他滞留剑南道四天。 虽然他已经扫清尾巴,但能给他们留的信息自然是越少越好。 毕竟刘氏祖孙天然就是一个吸引人目光的人,而且就是这么巧,他们和周家就撞在了一起。 这个风险,魏知冒不起,刘氏冒不起,周家更冒不起。 所以他没有出面,而是派出一个侍卫悄悄的与为首之人谈了一下,然后他带着人继续悄悄的回京,而禁军则继续带着人向剑南道内寻找。 魏知失踪的消息像风一样吹遍了整个剑南道,不少人都开始活动起来,四处寻找魏知。 尤其是绵州,不仅绵州刺史奉命在找,绵州内还涌入了很多人,开始四处寻找起来。 甚至还有人找到了七里村。 因为白启的家人在此,谁也不知道魏知到底有没有查到白启的头上,万一他找过来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往七里村派的那三个人失去了音信,也不知道是在哪儿出事的。 但七里村一切平静,村子里决定了要种一季冬小麦,趁着现在还不是很忙,村民们开始四处挖坑堆肥。 家附近最多能堆两个肥? 没关系,村子外面多的是地,随便选,随便挖,反正又不是占下来做房子,村长一点儿也不管的。 老周头野心就很大,带着一家人在周四郎他们开出来的荒地附近里一口气开出了四个肥堆。 周四郎他们每天都要上山挖长得好的肥土,还要扫荡林子里的落叶,可因为最近需要堆肥的人有些多,大家干脆直接动手把一些肥大的叶子也给撸了,一块儿运下山来剁碎丢进肥堆了。 这种树叶不太好腐化,一二十天肯定是不行的,但现在离他们秋天种冬小麦还长着呢,而且这些肥堆可不全是为冬小麦准备的,还得为明年的春种准备。 不然大家何至于忙得这么早? 不就是怕冬天种了冬小麦,那来年就没肥了吗? 不错,我们乡下人就是看得这么长远。 但也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的,同样有不少人家在慢悠悠的准备着,还觉得村子里的人太大惊小怪。 现在离来年开春种地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到冬天时,比如冬至过后再忙也不迟呀。 这都快要开镰收小麦了,不趁机多休息两天养养精神,这时候闹腾他们? 村长和村里的老人对着那几家唠叨了几次,见人家不听,他们也就不管了。 转身看到周家热火朝天的样子,连最受宠的满宝,下学后做完了作业都拖着一个小竹筐上山帮忙恁枯叶,便摇头叹息道:“不怪金叔家能起来,瞧瞧人家是怎么干活儿的,再看看那几家?” 一个老人也摇头,“周金他爷爷奶奶那会儿,家里可是村子里最穷的一拨,他们家就是儿媳妇娶得好,自从钱氏入门,他们家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 除了遇上天灾的那几年。 正说着话,满宝拖着一个破破烂烂的竹筐从他们身边经过,抬手就打招呼,“五叔公,六叔公,保叔,村长大哥,你们去做什么回来了?” 辈分最小,年纪却又不是很小的村长:…… “随便走走,”五叔公笑呵呵的问,“满宝去山上捡叶子呀?” “是啊,顺便找一找蘑菇,昨天晚上下雨了,今天早上好多人在山上采到了蘑菇。” 那都是草菇,不是特别难找,一般下过雨后就有很大的概率冒出来,哪怕家里没肉,单煮着也很好吃。 当然,打一两个鸡蛋下去同煮,那就更鲜美了。 最近他们家的后辈也有找了回来的,几个大人笑眯眯的应下,和满宝道:“那快去找吧,别进山太深就行。” 第258章 咦 这都快傍晚了,满宝还能找到才怪呢。 七里村附近的山都不是很深,不论是大人和孩子,都不会越过大人们开辟出来的通道,往更深的地方去。 倒不是他们比较老实,而是越往深处,荆棘和草丛就越深,蛇虫也更多,路很不好走,往里更深一点儿,能不能找到东西不说,人手上和脸上先被刮出不少印子来。 情况好一些的是七里村西北方向的那一片山,那里树木比较稀松,且高大,林子里这样的荆棘藤蔓和草丛就比较少。 不过那一片大家不太爱去,因为传说那里面不仅有狼,还有野猪和老虎,有小孩不听话上山去,就被一口叼走了。 好可怜的。 满宝是这两年才开始往外玩的,自然是大头大丫带她去哪儿,她就习惯去哪儿了。 而大头是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玩儿的,之前这两兄弟则是周四郎带着玩儿,至于周四郎…… 好吧,他从不往那边山里去。 满宝拖着竹筐,屁颠屁颠的朝山脚下去。 大头大丫他们已经收集满了一竹筐,正携手把它往下抬。 这里头都是树叶,还大多是枯叶,一点儿也不重,大丫看到满宝,立即把竹筐丢给她哥,跑过去接满宝,“小姑,我领你上山。” 满宝并不是冲着枯叶来的,她是冲着草菇来的,因此问,“你们发现草菇了吗?” “发现了呀,四叔找到了好多,早上不是就拿回家了吗?” “我还想找。”那又不是自己找的,没意思。 科科:“……宿主,我不介意那不是你找的,你只要那一朵收录进来就可以了。” 满宝拒绝,“不要,我一定要亲自找到你说的那种草菇,我要收录自己找到的。” 科科好无奈。 虽然大丫觉得现在很难再找到了,但也拍着胸脯表示会帮忙的,至于那个装满了枯叶的大竹筐,她让她哥哥自己拖回去,反正已经到山下了,他们家的肥堆离这里又不是很远。 大丫帮小姑抬起那个破竹筐的另一边,和她一起往山里去。 大头站在远处,默然无语的看着她们两个走远。 他老成的叹了一口气,自己拖着那个大竹筐走了。 至于竹筐会不会坏,管它呢,坏了让二叔修一修呗。 林子里帮忙的孩子不少,虽然昨晚更下过雨,但里面已经不怎么湿了,现在毕竟是大夏天,外面的地面早干了,也就这是树林子,水分蒸发得慢,所以满宝才能看到地面有些湿润。 大丫带她一起去找草菇。 但这一片,早上的时候大家都找过了,被遗漏的可能性很小。 满宝找了许久,别说草菇了,连一些不能吃的毒菇都没看见。 满宝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挥手道:“算了,等我休沐了再来找吧。” 看来大嫂说得对,要找蘑菇就得早上来找,傍晚去真是连影子都看不见。 但她要上课,也就休沐那天早上能上山了。 放弃了寻找草菇,满宝便开始转动着小脑袋,开始往她的破竹筐里扒拉枯叶子了。 她素来细心,扒拉地上的枯叶时那是一张都不放过,有时候看见黑乎乎的泥土,还从旁边扯下一张大叶子,把泥土都扒进去放到竹筐里。 大丫看着就不想给她组队了,道:“这样好难抬回去的,小姑,我不跟你一组了。” 满宝就道:“怕什么,一会儿让四哥他们来抬回去呗” 大丫一想也是,她使唤不动四叔他们,但小姑一定能使唤,于是她也高兴的往破竹筐里扒拉泥土了,为了不让黑泥漏出来,她还贴心的用树叶把竹筐四周都围上…… 满宝装到最后拉不动竹筐,干脆放弃了它,拿着一个木棍子就把那些枯叶子和好的泥土都扒拉成堆,一会儿让四哥他们来装就是了。 满宝就这么低着头,哪儿枯叶多,哪儿的土好她就往哪儿跑,不一会儿就跟大丫走得远了一点儿。 大丫倒是一直在留意她,反正这一片都有人,只要人在视线范围内就行,而村子里跟大丫玩得比较好的几个人也跑来跟大丫凑热闹。 她们都和大丫一样大,很少和满宝玩儿,而且大丫的小姑在她们眼里是很不一样的人,她们还是有点儿怕她的。 所以远远的看着她,就小声问大丫,“你小姑怎么也干这种活儿?” 大丫好奇的问,“我小姑为什么就不用干这种活儿?” “我奶奶说你小姑是你家的宝贝疙瘩,我小弟也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他就不用干这种活儿。” 大丫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奶奶没这么说过,我奶奶和我娘只让我们不许带小姑去危险的地方,没说过小姑不用干活儿。” 那个丫头就道:“你奶奶和你娘真好。” 大丫看了小姑那边一眼,见她走得有点儿远了,就叫道:“小姑,别跑太远了。” 满宝一边低头扒拉枯叶,一边应了一声,觉得大丫真笨,把这么多朋友叫来,万一她们和她们抢枯叶和好土怎么办? 当然是要快点扒拉在一起,先占了再说啦。 满宝埋头苦干了好一会儿,觉得累了,就想坐到地上去,但此时她没扫荡的地方,枯叶上带点儿雨水,她不想坐,而扫荡过的地方全是露出来的泥土,她更不想坐了。 她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有几棵被砍掉的树木露出来的木桩。 虽然木桩上也长了一些嫩嫩的树枝,但还是可以坐的。 满宝就跑过去一屁股坐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大丫她们就在不远处一边说话一边捡枯叶,偶尔看了满宝一眼,确定她坐在不远处便继续埋头干活儿。 满宝则对屁股底下的树桩感兴趣起来,她从科科那里看的书得知,树长了多少年,看树桩上的圈圈就知道了。 一圈就是一年。 满宝觉得很稀奇,觉得这树比人还有意思,把自己的岁数记得比人还清楚呢。 满宝就挪动着小屁股,低头数年轮,数着数着,她不小心一屁股坐在地上,手下意识的往树墩的方向一抓,就抓住了一个黑色的树根,当然,此时满宝觉得是树根。 但她用力一拉,想要借力起来时,她却把它给掰坏了,“黑色的树根”断了一截,露出里面洁白的肉肉。 满宝和科科同时“咦”了一声,一人是好奇的去看,一个则是好奇的去扫描。 第259章 工具箱 满宝好奇的把这截黑褐色的“树根”拿在手里看,看见那洁白的肉肉,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一下。 科科已经从它庞大的数据中找出了好几种类似的,已经灭绝的植物图谱,不过还是有些不确定,但它可以肯定的告诉满宝:“这是菌科植物。” “能吃吗?” 科科不太确定的道:“能吧?” 满宝就把手中的那截放下,然后去掰剩下的,既然能吃,那就带回家,里面这么白,说不定和山药一起好吃。 东西是扒着树墩生长的,在刚冒出来没多久的树叶遮掩下还是挺多的,满宝之前背对着它们坐,并没有留意。 其实便是看到了也不会怀疑这是菌科,因为它长得真的很像一团一团的树根。 现在满宝发现了它们,拨开遮挡,便看到它们扒着半个树墩生长了不少。 满宝毫不客气的把他们都扒拉出来,然后抱到竹筐里放好,因为太多,她一次抱不了太多,还来回抱了三次。 科科很沉默,它还在认真的分析这东西。 这两年它从满宝这里收录进来的灭绝物种也不少,基本都能马上扫描出它们的名称和基本用途。 可是像现在这样,竟然搜索不出具体名字的却是第一次。 它觉得这对它和满宝来说是好事。 百科馆给的积分并不单单是参照植物的作用及重要性给的,其稀缺度也是一种很重要的参考因素。 像这种连名字都扫描不出来的植物,百科馆给的积分一定不会少,要是他们再把相应的生长环境等摸清楚,给的奖励积分更不会少。 这一点科科能想到,已经对它熟悉起来的满宝当然也想到了,所以她非常的兴奋。 兴奋到当场就摘了好几张大叶子,将那树墩周围的泥土小心的扫了一些,先悄悄的放到了科科那里,然后看着坚硬的树墩,满宝傻眼了。 科科道:“宿主,百科馆内正好有活动,买一套采集工具吧。” “咦,你不是说那些工具不能拿出来,会很容易暴露我的身份吗?” 废话,你要拿着工具去和白善宝打架,它当然只能这么说啊,不然真打出人命来,本来不会暴露也暴露了。 科科道:“我可以为你提供遮掩,将这些工具的外形改造成符合当下的样式。” 其实就是你年纪大了,不会打架打得火大时把这些工具抽出来打人。 当然,科科是不会说的。 满宝也暂时没察觉科科的真实想法,她看了一眼科科显出来的那套工具箱所需的积分。 真的很少,只要九点积分,她记得以前是需要九十点? 满宝挠了挠脑袋,还有些不确定的问科科。 科科道:“不错,现在打一折。” 这样的好事可不多啊。 满宝立即道:“买吧!” 科科便立即扣了积分,不一会儿,一个箱子便出现在空间内。 满宝心虚的左看看,右看看,见大丫她们都在不远处,中间有些树挡着,看得不是很清楚这边。 便背对着众人把工具箱拿出来,里面的东西都很小巧,显然是专门为采集而设置的。 有一个小铲子,两把型号不同的剪刀,两把不同型号的刀,还有一叠垒好的采集盒,这些专门是针对植物的,往下一翻满宝才发现竟然还有针对动物的各种工具,有一些东西她认得,比如网,但很多她却不知道是什么,不过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满宝将东西放好,从里面拿了一把小刀出来,然后把工具箱收回去。 满宝从树桩上取下来一些东西丢给科科。 科科:“……其实你应该放在采集盒里的,不过算了,你这也是第一次使用不熟练,等晚上我教你正确的采集步骤。” 以前宿主年纪小,连折跟树枝都得周四郎他们帮忙,出门基本都有人跟着。 周家结束每天早晚的接送也就这几个月的时间,但对满宝去什么地方依然管控很严,基本上,她只要不是去白家,周家都会叫人跟着她。 小的是大头大丫,二头二丫几个侄子侄女,大的则是周五郎周六郎兄弟俩。 在这样的情况下,科科给满宝布置的任务主要是收录植物,小一些的,拽在手里不一会儿就能丢到空间里,大的则需要周五郎他们帮忙或拔或折。 还想要收集植物生长环境就太困难了,比如之前菌丝的收集,周五郎他们看见满宝不要蘑菇,玩儿去挖蘑菇生长的泥都会凑上去观看半天,想要不动声色的收录其他更复杂的生存要素就太难了。 所以科科从没鼓动过满宝买工具箱。 但似乎随着满宝年纪的增长,或者是她越来越聪明,能为家庭提供一些良好的建议以及创造更多的价值,她在家庭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自然的,周家的家长们也放松了对她的管制。 至少她再跑到地里或河边去的时候,大头和大丫几个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最明显的是这次进山,要知道,以前满宝只要进山,家里的人就不会离她五步远。 可是现在,她只要出现在家里人的视线范围内,能让他们时不时的看见就可以。 科科是系统,它最擅于的是收集各种数据进行分析,对这一点差别自然是最先发现的。 所以,收集动植物的生存要素,赚取更多的额外积分,宿主,来吗? 满宝当然来啦,上次买了那两个电击棒,她积分就差点清空了,现在只余八百多。 满宝心满意足的把刀也给丢到空间里,然后就甩着小手四处看起来,她想看一看,这附近还有没有那种东西。 既然它喜欢长在树底下,还是扒着树墩长的,那只要往树底下找就行。 但她在附近几棵树的底下找了找,也没发现,她的目光就不由瞄向那些被砍掉的树墩。 她记得科科说过,任何植物都有其一定的生长条件,那么这种菌科生长的条件是什么? 满宝蹲回树墩处,看着它发呆。 大丫觉得小姑蹲在那里的时间太长了,忍不住跑上来看,“小姑,你看什么呢?” 满宝一脸严肃,“看树!” 第260章 第二百五十九张 茯苓 大丫一头雾水的跟着蹲下,也盯着这树墩看了半天,还是没能看出一朵花来,她弱弱的问,“小姑,这树怎么了?” 满宝严肃脸,“这是一棵松树。” 大丫看了看,好像是的,“然后呢?” “被砍掉了。” 大丫:“……嗯,所以?” “所以,这附近还有没有被砍掉的松树桩?” “有吧,之前家里为了烘稻谷和小麦,不是把木柴都用得差不多了,我爹跟三叔上山砍了好几棵树呢,好像都是松树。” 这一片是村长家的口分田,反正又不是能做房子,做床,做箱子等直溜溜的好树,这些松树都是随便砍的。 满宝就左右张望,“在哪儿呢?” 大丫:……她怎么知道在哪儿,树又不是她砍的。 不过大丫想了想,记得这两天上山时看到好几个树墩,但她分不出是什么树的。 不过管他呢,带小姑去看就好啦。 大丫还是很好奇的,“小姑,你是怎么知道那是松树墩的?” 满宝则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看出来的呀,那树墩旁边就有松树,对照一下就看出来了呀。” 大丫:……她就看不出来,她觉得世上的树墩都是一个样。 满宝当然不可能丢下自己的竹筐,所以坚持要拖着她的破竹筐去,关键是里面不仅有枯叶,还有不少的土,很重的。 大丫跟着拖了一下,没怎么拖得动,她就丢下竹筐跑去找另一边的四叔。 周四郎是高兴的走过来的,拎起竹筐就要往山下去,跟着满宝干,总比跟着二哥三哥干好吧? 满宝人小,总不会做什么太重的活儿的。 满宝见他要往山下去,立即拉住他的衣服道:“四哥,我们还要找东西呢,先别下山。” 周四郎看了一眼竹筐,嗯,是不够满。 他也不介意,给俩人拎上,大手一挥道:“走吧,我陪你们去找。” 转了两个树墩周四郎才知道她们不是在找枯叶,而是在找“树根”。 不错,周四郎看过满宝丢在竹筐里的那几团黑褐色的东西,也认为是树根,但看到那白花花的根肉,又觉得不对。 哪有树根的里面是白色的? 周四郎正在深思这到底是什么东西,那边传来了大丫的惊叫声,“小姑,我找到了!” 满宝立即丢下手边的那个树桩,跑过去看大丫的。 她一眼就看出了,立即高兴的上前掰,“就是它,就是它。” 她第一下没掰出来,自己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四郎放下竹筐,撸了袖子上前,“我来!” 这棵树桩的没之前的那棵多,但也不少。 掰完后周四郎还闻了闻,觉得有一股清香气,就怪异的看了一眼满宝,“幺妹,你快告诉四哥,这是不是一个宝贝?” 满宝认真的点头,“是的!” 周四郎目中生辉,亮晶晶的问道:“是什么宝贝?” “很快就知道了。”满宝抱了一块道:“我们下山吧,我去问先生。” 周四郎:“……原来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 周四郎无力再说话,拎起这小破竹筐道:“行吧,我们下山回家,这也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吧?你作业做完了吗?” 周四郎今天光在林子里干活儿了,因为林子里树多,阴影到处都是,也比较凉爽,所以老周头根本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 周四郎觉得他现在的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满宝精准的看出了四哥想要偷懒的想法,哼哼了两声道:“早做完了,我又不是你。” 大丫则不想下山,她的好多小伙伴都还在林子里呢,她想留下和她们玩儿,见小姑有四叔带着,她立刻撒开脚丫子跑去玩儿了。 满宝也不介意,和周四郎向山下走去。 满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抱着怀里那团东西跑去找先生。 庄先生正在院子里喝茶,顺便修改孩子们的作业,看到满宝浑身脏兮兮的跑进来,就笑看向她,“怎么了?” “先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满宝把怀里那堆东西给他看。 庄先生微讶,“茯苓?” 他笑问,“你哪来的?” “茯苓?”满宝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茯苓霜,茯苓糕。” 庄先生听了哈哈大笑,道:“这都是吃的,在善宝家吃的?”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还真是在白善宝家吃的。 庄先生就看了看她手中的茯苓,道:“这是你掰的?” 满宝点头,“有些我掰不动,所以是我四哥掰的。” 庄先生就微微点头,笑道:“你们沿着松树根再往地下挖一挖,应当还有。” 满宝很惊讶,“先生怎么知道我是在松树根找到的?” 庄先生笑道:“知道它为什么叫茯苓吗?” 满宝摇头。 “因为有人认为它是松树精华所化生的神奇之物,称它为茯灵(茯苓)、茯神或松。晋朝葛洪有一本《神仙传》,里面就有“老松精气化为茯苓“的说法。”庄先生笑道:“这茯苓有三部分,而这三部分都可入药。” 庄先生指着那黑褐色的皮道:“这是茯苓皮,利水消肿,行皮肤之水;” 又指着那白色的肉道:“这是白茯苓,你所说的茯苓霜便是由它做成的,它的用处更多,可扶脾益气,还能治失眠多梦。” 庄先生也不过略读过一两本医书而已,所知也只是表面,更具体的则要满宝去查找了。 庄先生道:“这是药材,要想了解更多就得去问大夫或药铺里的人了。不过这茯苓还有一截被松根穿过的部分,叫茯神木,你们应该没挖出来,那茯神木也是一味药。” “可以治什么?”满宝连忙问。 庄先生笑着摇头,“为师不知,我是教书先生,又不是大夫。” “那等我知道了,我告诉先生。” 庄先生笑着应下,“好,为师等你来告诉。” 庄先生看了一下时间,挥手道:“快回去吧,不然家里该着急找你了。” 满宝应了一声,抱了茯苓就跑回家。 家里,老周头正举着那黑褐色的东西看,半天也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他觉得老四在耍他,于是丢下它问道:“这东西能是宝贝?” 满宝一跑回来就看到她爹把她的东西往地上丢,立即叫道:“爹,这是茯苓!” 第261章 可能 老周头的手差点一抖,抢先在满宝前把东西又捡回来,问道:“茯苓是啥?”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是一种药,一种很好吃很好吃的药。” 老周头:……药还有好吃的? 他怀疑的看着手中的树根块。 满宝已经从他手里抢过去,然后把竹筐里的都捡出来摆好,她道:“等我休沐了就拿去药铺里卖,我要顺便问问大夫,这茯神木能治什么。” 周四郎凑上去问,“茯神木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说这是茯苓吗?” “哦,对,先生说,土下还有呢,茯神木肯定也埋在下面,四哥,我们拿上锄头上山挖。” “还有?”周四郎跃跃欲试,小声问道:“这东西值钱吗?” 值不值钱她不知道,但一定很值积分,她决定每样都给科科收录一些,再给它一块活体,要是百科馆那边的科技人员能够培育出来,那她得到的后续积分只会更多。 一想到积分,满宝就很激动,撸了袖子道:“肯定很值钱,四哥,我们现在就走吧。 “行!” 老周头也不拦着他们,只高声道:“记得把你二哥他们也叫回来吃饭。” 周四郎和满宝都应了一声。 等人都走了,老周头就蹲在院子里看排成两排的茯苓,摸着下巴疑惑的道:“这东西很眼熟啊,真值钱?” 周大郎也觉得眼熟,“爹,我记得众山那边很多松树,大梨村那两家烧炭的都是上那座山去砍,我以前和老三上山找野菌的时候好像看到过这种东西。” 雨下得多的时候,他们采摘下来的草菇等野菌自家吃的反而少,更多的是拿到县城里去卖。 这东西在县城还是很好卖的,尤其是那些富裕的大户人家,这东西也就春夏秋三季雨多的时候偶尔能遇到。 但春忙和秋忙时没人会花这份功夫上山找,所以县城里有卖的多是四月底开始的。 那时候春忙结束,偶尔会下雨,乡下便有人能抽出空来进山找菌菇。 不过今年五月的时候不是下了近一月的雨吗,等大家把地里的活儿都忙出来,现在都六月底了,山里的野菌也老了,找出来的多半是自家吃的,没谁再送到县城里。 但周大郎毕竟有寻找野菌多年的经验,满宝又特意说过,这是在松树根边长的,周大郎这一想,还真想出了一个地方。 老周头就摸着下巴思考起来,道:“你妹妹还有几天休沐?” “三天吧。” “那等她休沐那天去药铺走一趟回来再说,真是药材,真能卖出价来,让老三去众山那边看看。” 说到这儿老周头一顿,小声道:“我记得众山分给大梨村了吧?” “是,五年前分的,我们两个村还差点打了一架呢,不过这是里长做的决定。” 老周头:“那这事你们给我瞒死了,回头让老三背着竹篓上去逛一逛,人家要是问起,就说是找野菌的。” 别看这些山地都被当做口分田分下去,其实除了里面特别好,特别直的树外,没人真把这一片片山当成自己的产业。 所以村民们在山里打柴,摘野菜,找野果,拔野菌,大家都是不介意的。 偶尔砍一两棵松树做柴火烧,主人家也不会介意。 但要像隔壁大梨村的那两家那么脑缺,专门跑到别人家山里成片的伐松树回去烧炭的,那就是找抽了。 当年两村的纷争也是由此而来,当时差点打起来,虽然地是不太讨喜的周大驴家的,但当年周大郎几兄弟还是扛着锄头跟着一起出战了。 不过最后没打起来,因为里长拦住了,最后把大梨村那两家的口分田收了回来,重新把那众山那八十亩的山平分给大梨村那两家,又从大梨村的那边拨出八十亩到七里村这边,最后又重新分了大驴家两份山,这才罢休。 不过那一片松树比较多,松树爱落叶,地肥,菌菇也比较爱长在松林里,所以除了今年外,周大郎兄弟几个都喜欢去那里找菌菇。 周大郎想到了的,周四郎当然也想到了,成亲前,他可是七里村闻名内外的混子头,上山下河这样的事常干,当然也知道众山有很多被砍掉的松树。 既然这两丛茯苓都是在松树根下找到的,那去众山找一定没问题。 周四郎就跟满宝小声的讨论起来,“你给一块给我做参考,明儿我就带着老五老六去众山,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来,等你休沐,我们一起去县城。” 周四郎眼睛亮晶晶的,“满宝,这东西要是能卖出去,你得给我一点儿钱。” “你要钱干嘛?” 周四郎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说了,你可别告诉别人。” 满宝最喜欢听秘密了,狠狠地点头,眼睛亮晶晶的道:“你说,你说。” “我觉着你嫂子怀孕了,我得给她买点东西,身上没钱怎么行?” “三嫂是怀孕了呀,早就怀上了。” 周四郎一头黑线,“三嫂怀孕关我什么事,那是三哥的事,我说的是你四嫂,四嫂,懂吗?是我媳妇!” 满宝就有些尴尬,然后又觉得不对,有些怀疑道:“四嫂进门还没到两月呢。” “是啊,所以这事你知我知,别告诉别人,等确定了再说知道吗?” 满宝一想到自己又要有一个侄子或侄女了,压力就有些大,“那明年我得准备两份满月礼了。” “哟,你还知道要给晚辈满月礼呀?” 满宝挺了胸膛道:“那是当然,上个月舅舅家的二表哥不是生了一个儿子吗,大嫂就在准备满月礼了,做姑姑的,都要给侄子侄女准备满月礼。” 周四郎砸吧砸吧嘴,“不是吧,二表哥又生儿子了?他这都四个儿子了吧,这是要走咱爹的后路啊。” 满宝就咯咯咯咯的笑。 周四郎扛着锄头,因为不确定地下的茯苓长在哪儿,已经做过不少生意的他知道,卖东西是很讲究卖相的,所以他决定挖远一点,深一点,一定要保证茯苓尽可能完整的被挖出来。 满宝也不懂,自然是听周四郎的。 第262章 嫌弃 山上的人现在已经准备要下山回家吃饭了,见周四郎扛着锄头上山,不少人就笑道:“哟,四郎这么勤奋了,打算熬夜啊?” “年轻就是好啊,瞧这干劲。” “周四,你们家是打算种多少冬小麦啊,我看这几天你们兄弟几个挖的泥够多了,今天竟然还扛着锄头上来……” 周四郎一律笑嘻嘻的应,进山以后没去找周二郎,而是带着满宝往深处去,刚才那两棵松树都很靠近深林,现在那一片几乎没人了。 有人看见周四郎兄妹俩过去也不在意,反正这时候进山的,不是挖你就是恁树叶,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周四郎则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挥了锄头在距离那棵松树二尺远的地方开始锄。 往下锄了十来厘米,没发现什么东西,他这才小心翼翼的往里挖。 他没敢很用力,都是一点泥土一点泥土的锄松,然后外挖,没发现东西这才继续。 这样虽然谨慎,但速度也有些慢,他挖了不少的时间,都快要靠近树桩时才看到一层黑褐色的皮。 周四郎兴奋起来,沿着那层皮慢慢向四周挖去。 不一会儿就沿着松树的半边挖出了一个挺大的位置,当然,下面的茯苓并不是很大,但它扎得挺深,而且有一部分紧紧地跟松树根包裹在一起。 周四郎听说,那部分也是药材,叫什么茯神木的,光听这名字,周四郎就觉得这部分比茯苓重要多了。 因为人家是三个字,它才两个字,而且人家的字中间还有一个神字呢。 所以周四郎更加轻柔了,这可能是他媳妇和未来孩子的衣服肉之类的,他当然要用心啦。 “四郎,你干什么呢?” 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吼声,吓得周四郎差点趴倒在地,蹲在一旁专心致志看着的满宝都吓了一跳,她没周四郎的定力,直接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瘪了瘪嘴就要哭。 听说周四郎扛着锄头上山,却没来帮忙所以跑来兴师问罪的周二郎顿了一下,然后立即冲上去安慰满宝,“满宝,二哥吓着你了?” 周四郎也顾不得坑里的茯苓了,立刻转身安慰满宝,“不怕,不怕,四哥在这儿呢,二哥吓你是不是,我替你揍他。” 说揍就揍,周四郎转身就给了周二郎的肩膀一巴掌,紧张的看着满宝道:“怎么样,还怕不怕?” 满宝:“……不怕。” 兄弟俩都呼了一口气,去年老周头吓了满宝一顿让她发高烧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 周二郎揉了揉肩膀,暗暗的瞪了周四郎一眼,看了一眼他挖开的坑,问道:“你们挖树根干嘛?” 周四郎对他讨好的一笑,小声道:“二哥,这可不是树根,满宝说了,这叫茯苓,是一味药。” “茯苓?”周二郎精神一振,也亮晶晶的看着坑里的东西,“满宝,这真是茯苓?我记得这东西是白的。” “是白的呀,”周四郎也兴奋起来,乐道:“肉就是白的,二哥,你见过茯苓呀,这东西贵吗?” 周二郎想了想道:“应该贵吧,我听谁说过,大户人家的女眷喜欢用这东西做甜点吃,平时也是一味好药材。” 既然是能赚钱的东西,周二郎当然不会怪周四郎不务正业了,于是他一撸袖子蹲下去帮忙。 俩人一点一点的往下挖,等把茯苓下的土也给挖出来后,就小心翼翼的把它和松树根分离,看到露出来的那一点白色的肉,周二郎高兴得不行。 满宝要把所有的泥土填回去,恢复原状,她是这么打算的,“菌科似乎总喜欢在原地生长,我们把土填回去,明年说不定又能长出一片来。” 周二郎他们不是很懂,但他们听满宝的,原地填土又不难。周四郎还伸手拍了拍松树桩,笑道:“要不要给它施点肥?这样它长得快点儿。” 周二郎就瞥了他一眼,“你家肥多呀,你就在这一片多弄些落叶来给它填根就是了。” 周二郎把东西收好,盯着其他树的树根看,问道:“这东西好找吗,这儿还有吗?” “那边还有一株,两株都是在松树墩边找着的,我怀疑就得找松树墩才行。” 兄弟俩带着满宝找过去,周二郎沉吟道:“松树墩,那得把松树砍了吧?还不一定能长,我们肯定不能砍这么多松树。” 周二郎也立刻想到了众山,眼珠子一转,压低了声音道:“老四,明天你上众山看看?”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兄弟俩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周二郎叮嘱道:“小心一点,别让大梨村的人看见,村子里的人要是问起来,你就说去找野菌,要是碰见大梨村的人,你也这么说。” 周四郎应下。 满宝就道:“说找野菌也没错呀,茯苓就是菌科。” 周二郎眼珠子差点瞪出来,“那树根一样的一坨一坨的东西是菌?” 满宝点头,虽然科科没有把它的名字分析出来,但却很确定它是菌科,这是不会有错的。 周二郎和周四郎就沉默,许久,兄弟便忍不住叹气,“读书可真有用啊。” 周四郎小声道:“二哥,要不等家里有钱了,把大头他们送去读书?” 周二郎就叹气,“大头和二头估计都不行,把三头四头给养出来吧,等他们再大一点儿倒是可以试一试。” 满宝即便不每天都教他们课本,也会给他们布置作业的,但几个孩子的学习他们也都看在眼里。 家里那么多孩子,包括周大郎和周二郎几个都跟着满宝认几个字,但真正认字比较快的却是二丫,大丫差一点儿,但也比大头二头强太多了。 大头和二头,那就是两块不开窍的榆木疙瘩,很多字老周头都能记住了,大头和二头却还不能记住。 要知道满宝可是说了,孩子的记性比大人要好,学习要快。 连老爹记得都比两个孩子快。 周二郎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他伸手拍了拍周四郎的肩膀,道:“你赶紧生一个,好好养,说不定能聪明点儿。” 他若有所思起来,“我也得跟你二嫂说一说,得再生个儿子才好……” 听了全程的满宝:…… 第263章 一无所获 挖回去的茯苓被收回杂物房里放好,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东西要怎么处理,不敢过水,直接剥干净泥就放在簸箕里晾着。 周四郎想第二天就去众山里碰一下运气,他极力说服老爹,“您看看满宝以前发现的东西,哪一样不值钱?山里的那几棵女贞子,去年大哥和二哥晒干了卖出近一两银子呢,还有地里种着的那些山药,更别说满宝要种的姜了,我们家一年种的地都赚不来这么多钱,这茯苓说不定比它们还挣钱。” 满宝连连点头,她是根据稀缺程度来的,既然在未来,茯苓灭绝得这么早,那肯定很值钱吧? “那也不能丢下地里的活儿,再过半个月就要开镰收麦子了,收了麦子还要收豆子,一直到八月,甚至是九月,我们恐怕都抽不出时间来了,你大哥不能干重活儿,你们不得先把肥沤出来?” 周五郎就自告奋勇,“爹,我和六弟去呀,我们年纪小,在家里做得有限,去找茯苓却可以。” 老周头就沉思起来,挑泥推土的活儿重,老五和老六年纪毕竟小,很少干这样的活儿的,他们上山倒没什么,可是…… 老周头摇了摇头,道:“这要是咱村的山,也就随便你们跑了,但那片分给大梨村了,那两家又不好说话,你们年纪小,万一碰上人吃亏了咋办?” 还得老四,或老三带着才行。 这么一想,老周头眼珠子一转,道:“这样,明儿老四先带着老五去一趟,要是能找到,你们哥俩就跟老三老六轮着来,记住,碰见大梨村的人也不要怕,口分田不是永业田,在山里找东西他们不能拿你们怎么着,这又不是他们家种的。” 兄弟几个应下。 满宝很是惋惜,“可惜众山太远了,不然下学了我也能去。” 众人呵呵一笑,都暗想:幸亏离得够远,不然他们还得多带一孩子。 科科也有些惋惜,“虽然研究员现在还没看出词条结果,但我已经收录了它的基本数据,如果宿主也去,我能够给你提供扫描,现在我的能量积累了很多,已经能够稳固提供周身百米的扫描了。” 这种扫描耗费的积分并不多,而且是因为符合它收集系统的本职工作,因此这部分花销是可以和百科馆报销的,并不用宿主提供。 但一人一系统也只是暗暗惋惜而已,在他们看来,满宝现在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学习。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可惜,科科的本职就是收录生物,它一直想给宿主在这里寻找一本介绍动植物的百科全书,可惜,这个时代似乎没有这样的书。 周四郎他们不知道他们失去了什么,乐滋滋的第二天便背着背篓,扛了一把锄头就出门。 满宝还打着哈欠呢,昨天晚上她在科科那里看书看得有点儿晚,精神便有些不好,懒洋洋的挥起爪子和四哥五哥道别,祝愿他们能找到茯苓,心想事成。 虽然不一定灵,但好话就是出门的好兆头不是? 然后等满宝下午下学回来时,周四郎和周五郎便一脸萎靡的回来了,满宝蹬蹬的跑上去问,“四哥,你们找到了吗?” 周四郎指了指背篓,满宝就冲上去看,小钱氏在一旁笑道:“茯苓倒是没找到,但找到了一篓的草菇。” “这也算不错的了,娘叫我泡豆子,明天一早做了豆腐,让你二哥一并带到县城里去卖。”小钱氏道:“爹娘正商量着让你二哥带上一些茯苓,去药铺里问问价钱呢,要是卖得出去,到时候再去找。” 今天周四郎他们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显然这东西不好找,所以老周头和钱氏商量过后还是决定先问问价钱,看值不值得每天拨出两个劳动力上山找这东西,要是这东西不值钱。 那还是老老实实的回来堆肥侍弄庄稼更好。 满宝就点头,“好吧,不过得告诉二哥,要是给的钱太少,那就不要卖了,拿回来我拿去善宝家做成茯苓霜。” 满宝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高兴的和小钱氏道:“大嫂,茯苓霜可好吃了,茯苓糕也好吃,要是你会做就好了。” 小钱氏就乐道:“好吃的点心用的东西都精贵,我们家可吃不起,不过倒是可以给白家送一些去。” 钱氏在里面听到,扶着墙壁出来,笑道:“不错,你不说我都忘了,满宝,明儿你拿两块去白家,这东西这么不好找,他们家也不常吃的吧?” 满宝点头,是不常吃,她就吃过两次而已。 于是第二天,周二郎带着东西去县城,满宝则用竹篮装了两块去学堂,白善宝很好奇的看了又看。 满宝就把竹篮推到他面前道:“送给你的。” 白善宝看着篮子里面的树根,问道:“为什么要送我树根?” “这是茯苓。” 白善宝不愧是满宝的好朋友,他眼睛一亮,第一时间叫道:“茯苓霜和茯苓糕?” 满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拿回去让你家的厨娘做,要是不够我家还有,到时候做出来给先生松一点儿。” 她道:“还是先生告诉我,这是茯苓呢。” 白善宝印象中这东西不常吃,因此问道:“你家哪来的?” 要是可以,他们家可以多买一点存着,以后想吃了就拿出来做呀。 “山里找的,可难找了,昨天我四哥和五哥上山找了一天也没找着,这都是前天我上山偶然碰见的。” “这么难得,我们能不能自己种?”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这个主意不错,“我觉得它长得有点像山药,却又是菌科,所以这东西要怎么种?” 白善宝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它到底哪儿跟山药长得像,难道是因为它们里面都是白色的。 科科同样没看出来它们哪里像,因此同样很沉默。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道:“到时候每种办法都试一试?” 他的目光落在篮子里的茯苓上,道:“可以试试看能不能让它发芽,然后埋在土里,也可以去挖它的土回来种,你不是说它是菌科吗?” 第264章 积极 白善宝和满宝都有大量移植菌科生物的经验,好吧,虽然那些都是毒蘑菇,但有很大概率可以让它们反复在移植后的地方生长的。 现在满宝家的那两个肥堆,每逢雨后就冒出不少毒蘑菇,就算被踩踏,过后它们依然顽强的再生长,兢兢业业的分解肥堆里的不易腐化的树叶等物。 俩人都觉得,既然茯苓也是菌科,自然也可以如此繁殖。 而且满宝还有一张底牌,等遥远的,未来的科研人员把茯苓研究透了,上传词条,到时候她自然就知道茯苓要怎么种植了。 所以俩孩子都信心满满,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茯苓怎么吃上面了。 东西自然是拿回白家交给厨娘了。 然后两小孩儿也不走,就一左一右的蹲着看厨娘怎么处理。 满宝还提醒她,“皮也能做药。” 厨娘也有些抓瞎,他们买的茯苓都是从药铺里买制好的,这样一大块落在手里的还是第一次。 所以她沉思许久,道:“少爷,满宝小姐,你们先去读书做作业吧,这个东西我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俩人有些失望,但的确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能先回书房看书写作业去了。 “你说药铺里的茯苓是不是晒过的?” 白善宝点头,“一定是的,有些药材不仅要晒,还得烘制,每一种药的手法都不同,或许还有别的炮制方法。” “之前我问郑掌柜,他说的不是很清楚,要是有一本专门写炮制药材的书就好啦。” 白善宝肯定的道:“我家没有。” “我知道,”满宝对他家的正经书早熟得很了,哪怕没看过正文内容,书名却是都看过不止一遍的,自然知道他家的书房里有什么书了,不仅白善宝家的书房里没有,就连县城里的书铺都没有呢。 为了方便收集各种植物,满宝可是去书铺找过这类型的书籍的,可惜没有。 书铺里的书倒是经史子集都有,其中以儒道法三家的书籍为多,还有就是各种诗集,文集,字帖了,像涉及农事、植物、动物这类的杂书很少,尤其是后两者。 满宝感叹道:“要是有机会去一趟州府就好了,上次那个魏叔叔不是说州府人更多,更热闹,东西也更多吗?或许那里的书铺会有。” 白善宝就转着眼珠子道:“益州最大,离我们这儿有些远,但绵州不是很远,坐驴车,早上出发,傍晚也就到了。”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那马车呢?” “更快,都不用到傍晚都到了。” “你去过吗?”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从陇州来的时候路过,还住了一个晚上呢。” 虽然没逛过,但白善宝还是觉着自己去过了的,他道:“看着比陇州差一点儿。” 但俩人现在也对绵州期盼不已。 不过一个知道她暂时没本事去绵州,一个知道找不出理由去绵州,俩人相视一眼,都悠长的叹了一口气,低头写作业,不再闲聊。 白家的厨娘可能一时半会研究不出来生的茯苓要怎么处理,因此满宝写完作业,和白善宝预习了一下明天的功课就跑回家了。 她想看看二哥回来了没有。 周二郎并没有回来,他今天一早带去的东西不少,除了昨天周四郎他们找回来的草菇等野菌,还有小钱氏做的豆腐,菜园里的菜蔬,以及两块不小的茯苓。 估计生意不是很好,因此现在还没回来。 小钱氏开始做晚食了,一出厨房门,就见满宝带着三头四头和三丫拿了小凳子排排坐在门口,忍不住笑出声来,“你们在那儿干什么呢?” 最小的四头告状,“哥哥不跟我们玩儿。” 三丫比较懂事,道:“哥哥们要干活儿,我们要乖。” 三头则道:“小姑说二叔回来会带好吃的,我们在这里等二叔。” “你过来帮娘洗菜,一边洗菜一边等。” 三头也就比满宝大一个来月,他有点儿懒,不甘不愿的起身。 满宝却已经领着两个小侄子小侄女冲上去了,撸了袖子兴致勃勃的要帮忙。 小钱氏知道她是想玩水,哪里是想帮她洗菜,不过她看了一眼天色,哼道:“洗就洗吧,不过你要是把衣裳弄湿,我立刻就给你洗澡,吃完了饭你就老实在家待着,不准再出去玩儿了。” 满宝权衡了一下利弊,就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决定绝对不把衣裳弄湿。 见小姑他们凑着要洗菜,三头也积极了些,觉得洗菜也挺好玩的,于是挤开四头,也蹲在了木盆边。 小钱氏给他们放了水,又把要洗的菜放在他们身边,就撸了袖子进厨房继续忙活。 满宝和三头是洗菜的主力军,等洗好了菜他们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继续蹲在木盆边上玩水,嘻嘻哈哈的乐得不行。 等周二郎推着板车回来,看到的就是四个孩子正围着木盆嘻嘻哈哈的招水玩儿。 周二郎一看到他们湿漉漉的脸和衣服头就疼,“你们怎么又玩水?” 小钱氏在厨房里应了一声,道:“没事,让他们玩儿,热水我都烧好了,一会儿就给他们洗澡。” 周二郎一听就不管了,放下板车,从车上把东西拿下来,问道:“大嫂,其他人呢。” 小钱氏擦了手出来,道:“周虎的媳妇要生了,娘去看看,爹和老三他们上山去了,弟媳妇她们去小湾那边给菜浇水。” 她看了一眼板车,见上面东西都卖光了,忍不住露出笑容,“今天生意还好吧?” 周二郎也忍不住笑,“还好,都卖出去了。” 周二郎看了一眼脚边巴巴看着他的孩子们,他干脆一手抓了三头,一手抓了四头,“我先去给他们两个洗澡,一会儿等爹他们回来了再说。” 小钱氏点头。 那倒是,不然现在说了,一会儿家里人回来了又得说一遍,多烦啊。 除非特殊情况,不然周家吃饭的时间都是固定的,也因此,晚食前,大家总能准时的回来。 除了钱氏。 第265章 价高 老周头看了一眼时间,对冯氏道:“你去周虎家看看,问问你娘还回不回来吃饭。” 冯氏应了一声。 钱氏生了很多孩子,她虽然不是接生婆,但村里谁家生孩子,都喜欢让她到院子里坐一坐,哪怕是什么都不做,陪产妇说说话也是可以的。 冯氏很快就回来了,道:“没那么快,才发动了,入夜能生下来就不错了。” 于是大家也不等她了,开始拿碗筷吃饭,吃完了饭,冯氏几个就帮着把碗筷都收到厨房里,今天轮到周喜洗碗筷。 然后大人们就齐齐搬了椅子凳子到院子里坐着对今天的工作进行汇总,孩子们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的玩耍,大一些的则拿了烧过的木棍在院子里写写画画,都是在记满宝教他们的字。 满宝又教了他们一篇《论语》,并不长,只有三句话,她用木棍在地上清晰的将字写出来,教他们念了两遍后就丢下木棍凑上去听二哥说话。 周二郎把这次进城的收入都拿了出来,大家的目光都忍不住凝住,因为里面有四串串好的铜板,还有一大堆没串起来的,目测也有五六十文。 周二郎乐陶陶的道:“爹,豆腐和菜蔬虽然便宜,但积少成多,我们带去的野菌也卖得不错,今年卖野菌的人少,那些有钱的人家很愿意花钱。” 老周头不耐烦,这些东西他们家都卖过,是知道价钱的,这不是他最想知道的,于是他直接道:“你直接告诉我茯苓卖了多少钱就行。” 周二郎脸上的笑容就怎么也压不住,“你们一定想不到,那茯苓,都还带着泥呢,郑掌柜全收了,连着皮一起称的,八十文一斤,我带去的那两块有三斤半,所以卖了二百八十文。” 就那么两块茯苓,卖出去的钱比得上他带去的一篓野菌,两筐菜蔬和两桶豆腐了。 要不是有那一篓野菌,恐怕还得再加一筐菜蔬和一桶豆腐才比得上那两块茯苓。 老周头也很惊讶,问道:“这东西这么贵?竟然比女贞子还贵?” “可不是,听郑掌柜说,有些人家的老太太太太和小姐喜欢用茯苓做点心和甜品吃,说是美颜圣品,比燕窝也不差的,所以一盒子茯苓能卖出二两到十两的价格。” 周二郎还有些惋惜呢,“我们的茯苓大,而且肉白,据说是上好的,炮制好以后,一盒起码能卖五两,我看过他们装茯苓的盒子,肯定装不下一斤,估摸就七八两的样子。” 老周头心里的算盘就开始打起来,“是不是切下来晒干?那我们家自己晒……” “爹,您别想了,不是那么简单的,”周二郎道:“得炮制,这茯苓可不是女贞子,热水一烫,拿出来晒干就行,听说还有好几种法子呢,而每一种法子得到的茯苓都不一样,治的病也不一样,有一个叫什么什么朱砂制,可难了,反正我记不住。” 老周头就看向满宝。 大家的目光也顺着看过去。 满宝正听得津津有味,见大家都看着她,她便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老周头期盼的问,“满宝啊,你在庄先生和善宝家有没有看到炮制药材的书籍?” 满宝想了想道:“好像庄先生那里有一册薄薄的。” 老周头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能读得明白吗?” 满宝就知道老爹打的什么主意了,道:“爹,你别想了,炮制药材很容易失败的,咱家有没有熟手,还得买朱砂,万一火候掌握不好,烘的一下炮制不好,那不仅朱砂白费了,茯苓也白费了,多浪费呀。” 这东西这么难找,怎么能随便浪费呢? 满宝这么一说,周二郎也立即醒过神来,道:“爹,这一斤茯苓可是八十文呢,带皮粘泥的。” 满宝忍不住道:“二哥,茯苓皮也是药材,当然要带皮的了。” “哦哦,连皮都是药材啊。” 那周二郎更舍不得了,道:“爹,连皮都要炮制,这个,就是满宝能教,我们估计也学不会呀。” 周四郎狠狠地点头,“爹,这东西可不好找。” 老周头就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们就找茯苓卖茯苓吧。” 但是平白失去了这么多钱,老周头还是有些心痛,于是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一众儿子道:“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白长那么大个,连炮制个药材都不会。” 众兄弟:……您会,您倒是上呀。 其实周大郎他们觉得他们已经很厉害了,搁他们小时候,现在他们做的这些事,他们爹做过哪一件? 以前,他们爹可只会在地里干活儿,一年到头能不饿肚子就行,兄弟几个穿的衣服可都是捡的舅舅家的,然后再一个一个的往下传。 满宝和她的哥哥们一样容易满足,先生不止一次的教过她和白善宝,要把脚步慢下来,不要才学会走路就往前跑,更不要才会跑就想着飞到天上去。 前者会狠狠地摔一跤,而后者却有可能从天上掉到地上。 前者可能只是很痛,一阵过去就好,但后者却是会死人的,当然,这个后果是满宝和科科经过深入讨论后得出的结果。 所以她虽然总是自信满满,但一定程度上,她觉得自己还是很谦虚,很有自知之明的。 科科:才怪呢! 老周头让满宝去把账本拿出来,将今天周二郎带回来的钱都记下,然后就开始把所有的钱都接过去,想了想,他又从零散的铜板里数出十文钱给他,道:“既然菜蔬和豆腐都能卖出价,那你明天就继续去县城,不是说小湾那边的菜可以吃了吗?” “可以是可以,就是太嫩了,好吃是好吃,这时候卖我们有点儿亏。” “那明天就继续卖菜园里的菜,过个两三天小湾那边的菜就合适了,老大家的,你现在去把豆子泡上,明儿一早起来做豆腐。” 小钱氏应下。 周二郎接过那十文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要是娘在家就好了,要知道,现在他进城的收入都是交公的,自己可没有分成,所以他每次进城娘都会给十五文钱给他。 除了进城费,保护费外,他还能剩下五文左右,既可以在县城里买碗热汤配干粮,也能偶尔奢侈一下吃个包子。 可他爹今天就给了他十文钱。 满宝也觉得老爹很抠,同情的看了一眼二哥后拍拍屁股去看侄子侄女们写字,她洗澡换衣服了,今天是不能出去玩儿了。 第266章 新衣裳 满宝给大头大丫他们讲了新篇的释义,方氏很好奇的上去看了一眼,周四郎见了也凑上去,还道:“媳妇,你要想学,我教你。” 这话一出,不说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是大头和大丫都忍不住抬起头来鄙视他,“四叔,你《千字文》学完了吗?” 方氏忍不住咯咯的笑,抬手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有的学都不学,以后孩子要认字谁教?” 话才一说完她就赶紧闭上嘴巴,脸色微红。 她和周四郎一样,怀疑自己怀孕了,但还不能确定,这两天总是和他畅想着以后有孩子了怎样怎样,这一时就说漏了嘴。 好在此时周围都是一群孩子或半大孩子,没人留意到她的话,她才要松一口气,大丫就道:“四婶你放心,到时候我们教弟弟妹妹。” 大头也点头,拍着胸脯道:“要是弟弟,那就我们带,要是妹妹,就给大丫他们带。” 周四郎嫌弃的挥手,“去去去,才不给你们带,我自个带,不就是《千字文》吗,我很快就学会了。” 他扭头与满宝道:“满宝,你那本书不是没用了吗,借给你四哥,以后我每天早起晚睡的看书,我之所以速度比他们慢,那是因为我学得少,想老五老六就不说了,前两年天天跟在你屁股后面,能不学得快吗?” 满宝一想,觉得四哥说的还真挺有道理的,那两年周四郎身上压着债务,学习时间是比五哥他们少了一多半的。 她从来不打击大家学习的积极性,所以满宝一挥手道:“没问题,我把书借给你,不过四哥,你可得收好来,别弄坏了。” 她的书都是先生抄好了简单装订后送给她的。 等她写完了,读书了,也写熟了,就会以工整的字体写一本,然后装订好了还回去。 所以除了放在科科那里不能拿出来摆放的书外,满宝可以放在书架上的书也只有那么几本而已。 而且因为这些书都来得不易,所以她很珍惜。 周家上下也知道书籍贵重,从来都不敢去乱翻她的书架,只是大家也没少借她的书来看就是了。 而不管是年纪大的,还是年纪小的,大家都很爱惜,哪怕书页被翻得很软了,大家也都很小心翼翼。 不过周四郎的借显然和大家的借是不一样的,大家要借也就借半天,看完了就还回去,周四郎显然是想长期借用的。 大家怀疑他是要用书教方氏认字。 对此,大头他们还一脸懵懂,而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就对着他挤眉弄眼一番而已。 这里说得热闹,洗澡出来的老周头见天都快要黑了老妻还没回来,有些不高兴了,再次叫道:“老大家的,你去周虎家看看,你婆婆怎么还没回来?” “要是还没生也接回来了,”他道:“你婆婆晚上还没吃药呢,她身子不好,可不能熬夜。” 小钱氏应了一声,从房间里出来便要往周虎家去。 满宝便蹦起来跟上,“大嫂,我和你一块儿去。” “不行,你一个小孩凑什么热闹?”小钱氏道:“天黑了,孩子不能往外走,不然被路过的神仙撞见了可不好。” 满宝一呆,“神仙不是好的吗,撞见神仙还不好?” “那得看是什么时候了,这大晚上的出去行走撞见了可不好。”总之小钱氏以各种理由把满宝留下了。 何氏就笑道:“大嫂,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虽说在村里没什么怕的,但周虎家在村尾,今晚的月亮又不好,自然是有人陪着更好。 而且她跟周虎的媳妇不仅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关系也很好,她也想去看看情况。 小钱氏松了一口气,笑道:“那行,我们一块儿去看看吧。” 妯娌两个手拉着手走了。 满宝一脸惋惜的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周喜路过看见,就把她带回房间里去,“我给你做身衣裳,来,大姐给你量一量身高。” 满宝一听,立即跟着去了。 “大姐,为什么给我做新衣裳?” 周喜笑吟吟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因为大姐高兴。” 满宝见她笑容满面,觉得大姐是真的心情好,她也高兴起来,举起胳膊给她量身高。 “我们满宝又长高了,”周喜笑道:“这块布是之前我买了给自己做衣裳多出来的,当时就想给你做一身新衣裳,只是娘说你有了,让我留着,我想着等你再长高一点儿再做也行,免得新衣裳都凑在一起,以后长高了反而没新衣裳穿了。” 满宝是真长高了,这身衣裳去年做的,开春那会儿就把预留的布放出来了,现在却又短了一点儿。 现在手腕露出来了,再过几个月,周喜估计满宝就得把小半个手臂给露出来了。 她摸了摸满宝的腿,问道:“长得这么快,痛不痛?” 满宝想了想道:“白天不痛,晚上有时会酸,我怀疑是要下雨了。” 每逢下雨娘就说腰酸腿酸,她觉得她的腿也能预告天气了,但好像都是很准。 因为下雨前它酸,不下雨它也有些酸。 周喜听了果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摸着她的小脑袋乐道:“真是傻孩子,你这是要长高了,跟娘不一样。” 她想了想,觉得最近还是得买些肉回来,哪怕买不起好的肉,买些骨头回来炖着也好,不仅满宝在长高,大头几个侄子侄女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的营养多。 周喜手上还是有不少钱的,毕竟她现在的花销是全家最少的。 心里一边打算,手上一边给满宝丈量,很快就把该量的都量了,满宝就坐到床边,好奇的问她,“大姐,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周喜先下意识的往外看了一眼,这才和满宝小声道:“今天我碰见大驴媳妇了。” “嗯嗯。”满宝点头,继续看着她,然后呢? 大驴媳妇她天天都能碰见,因为她要上学,顺着路是要路过她家门口不远处的。 周喜就知道她没听懂,笑了笑后道:“大驴媳妇是刘家村的。” 第267章 心事 满宝眨眨眼,刘家村? 那不是她前姐夫的村吗? 周喜的嘴角就翘了翘,压不住脸上的笑容道:“她前两天回了一趟娘家,结果看了一场热闹。是刘大郎,他儿子周岁了,结果抓周的时候,村子里的人去看了,发现孩子跟他长得很不像,倒跟隔壁大马村的一个人很相像,刘家村有跟那个人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 满宝不小了,当然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何况类似的话她也没少听。 比如更小的时候去舅舅家拜年,去钱家的客人或在路上碰见了人,人家就喜欢捏捏她的脸,然后笑:“这孩子长得可真可爱,又白又圆,也不知道像谁。” 当时满宝年纪还小,自然会骄傲的说像娘。 但那些人就哈哈哈的笑,然后道:“你娘的脸是鹅蛋脸,你爹的脸是方的,都不像。” 当时满宝心里就有些不高兴,还是有人说她的眼睛和爹的有点儿像,她才勉强高兴一点。 后来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她就是四哥五哥和六哥带着的,他们兄妹四人的眼睛长得很像,应该说周家兄妹的眼睛都很像,其中以满宝和周四郎的眼睛最像。 满宝这才脱离了那种奇怪的氛围。 所以周喜一说这话她就反应过来了,“孩子不是前姐夫的?” 周喜还算克制,没有笑出声来,但脸上依然洋溢着快乐,她点头道:“不是,整个刘家村都知道了。” 所以她很高兴。 所以她才决定不仅要给满宝做新衣裳,还要多买肉,买骨头回来给家里人补身子。 她翘着嘴角道:“满宝,大姐跟你说的话,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满宝狠狠地点头,“我不说,我最会保守秘密了。” 周喜自然相信她,高兴的道:“听到这个消息,大姐就跟在地里顶着太阳干了三小时,然后喝了一碗冰井水,又吹了一阵翻过来的山风一样高兴。” 满宝:“就跟吃了冰块一样。” 周喜一愣,然后笑问,“我可没吃过冰,你吃过啊?” “吃过呀,”满宝道:“在善宝家吃的,用冰做出的奶酪,还有用冰凿的红豆糖花都好好吃。” 周喜没想到幺妹还真吃过,她先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她的肚子,迟疑的问,“冰是冷的吧,吃那么冷的东西肚子不会坏?” 要知道他们家幺妹的肠胃可是很不好的,虽然这些年一直在养…… 满宝失落的道:“郑姨不给多吃,每次就一小碗儿。” 是真的一小碗,小小的碗里就装那么一点儿,也就够他们两个小孩儿吃几口的。 因为少,俩人都很不舍得吃,每次都是慢慢的吃,然后因为慢,他们更吃不出问题来了。 周喜松了一口气,然后又高兴起来,“对,应该就和这样的天吃冰一样高兴。” 周喜归宁快两年了,时不时的就有媒婆找上门,但她一点儿出门的意思也没有。 因为找上来的条件都不好,哪怕钱氏已经放出风声,她的病已经治好,身体已经养好也没用。 老周头本来还急着把大闺女嫁出去,但她回来快两年了,他也早就习惯闺女在家了,见她不急,他也就不那么着急了。 主要是媒婆找的人都太次了,连他都看不上,更别说钱氏和闺女了。 如果周家没建隔壁的房子,老周头肯定急,因为一大家子挤在一起,住得不顺心,他肯定心烦。 但现在,每个儿子女儿都分了一间房,连孙子孙女们都有了分开的集体房间,家里就是再生几个都住得开,他当然没有啥烦心的了。 加上周喜的劳动力还是可以的。 家里小钱氏等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农忙的时候跟家里一起下地,农闲的时候能管菜园和家里的事,等到了秋天,还有自己的一块姜地收入。 也正是去年姜的收入让老周头对她更为宽容。 如果每年周喜都能有这样一份收入,除了交给公中的,剩余的她自己收着,吃住都在家里,那能存下不少钱。 而这份钱累积十年二十年后呢? 大闺女整天嚷着不想嫁,老妻整天劝他要考虑闺女的感受,强扭的瓜不甜,小闺女则说什么大姐不开心,嫁了也不好的话,老周头想想,把大闺女嫁出去的那份心也淡了。 大闺女归宁,老四那样的条件都能说下方氏那么好的媳妇,老五老六就更没问题了。 所以大闺女归宁对家中孩子的婚事影响已经不大,既然如此,不嫁就不嫁吧。 等他们再老一点儿,到时候想办法给她办个女户,或是直接就靠着她几个兄弟过日子。 她现在住的房间分给她,以后就是周家六兄弟分家了,也没谁能把她赶出去。 至于他最操心的年老以后奉养的问题,老周头也想清楚了,闺女要是能一直卖姜,存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攥着钱,直接放出话去,谁伺候她,就给谁工钱。 他就不信,他周金那么多孙子,到时候能不心动? 一个人到需要人伺候的时候还能活多久?一年,还是三年? 最久也就五年吧。 用二十年的钱吃五年的孝顺,足够了。 当然,老周头的这些想法自然不止是想想而已,他和钱氏谈过的,然后让钱氏转告周喜,让她平时省着点儿花。 像什么衣服,珠花这些,没必要买的别买,也别总是给家里人买这个买那个,对着兄弟们手也紧一点儿,谁要是和她借钱得先通过他们,有他们在,以后她几个兄弟不敢不还钱…… 还有什么肉啊,点心之类的,能少买就少买,把钱存下来,以后那都是她的生计。 这番话,在春天时钱氏就和周喜说了。 但周喜并没有多高兴,因为她感觉得到,父母并没有放心多少,而她的生活现状是好的,但没人对她的未来抱有信心。 周喜心里不是不难受的。 既有对未来的茫然,也有对父母的歉疚。 她都这么大了,还让他们操心。 所以有些话她不好跟父母说,更不好跟嫂子和弟妹们说,更别说一群兄弟了。 所以她只能和满宝说,谁让老周家就只有两个闺女呢? 在听到刘大郎被带了绿帽子,替别人养儿子的时候,她真是高兴得不得了啊,觉着所有的郁气都一消而散了。 说到高兴处,周喜就直接抱着满宝哈哈大笑起来了。 冯氏才给剩下的几个孩子洗完澡,听到笑声便扭头看了一眼周喜的房间,好奇的看向周二郎,“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高兴?” 第268章 难产 周二郎哪儿知道,想了想道:“总不会是捡到钱了吧?” 冯氏就横了他一眼,拍了一把二头的屁股道:“行了,跟你姐姐过去睡觉,晚上不许闹得太过分,明儿要起床下地去。” 虽然院子是打通的,但因为有房子隔着,家里人还是下意识的把院子分割成两份。 因为厨房,杂物房和鸡棚都在这边,大人们的主要活动范围还是在这边,周二郎偶尔会把劈好的竹条拿到隔壁去晾晒。 而像冯氏他们,一旬都未必过去一趟。 而周四郎往下的孩子则更喜欢在那边活动,基本上天快要黑时,只要家里不开会,他们就会回到那边,乘凉也好,捉萤火虫也罢,或是就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吹牛,感觉也是那边更轻松。 所以冯氏一放行,二头就跟被关了十天的牛犊一样,蹄子一扬就往隔壁飞。 二丫连忙追上去。 俩人才要跑过去,周家的大门啪的一下被推开,夜色已黑,又安静,这点声音吓得俩孩子一激灵。 但冲进来的小钱氏根本没留意两个孩子,差点撞在他们身上。 周二郎忍不住站起来,“大嫂,怎么了?” “二郎,把老三也叫出来,”小钱氏声音发沉,道:“周虎的媳妇难产,得把人送到大梨村去,你和老三推着板车过去。” 冯氏吓了一跳,忙问道:“怎么会难产呢,她这是第三胎了吧?” 小钱氏道:“孩子是横着的,怎么也正不了,先别说了,把板车拉出来。” 周二郎去拍老三的门,去杂物间里把板车推出来。 房间里的满宝和周喜也听到了,纷纷跑出来。 小钱氏的心里并不好受,所以脸色很沉,看大满宝才好转一点儿,她勉强挤出笑容,道:“满宝,今天晚上我和娘都没时间,你跟着你大姐知道吗?” 满宝最近正看医书呢,自然知道难产是什么。 她有些忧伤,问道:“虎嫂子会不会有事?” “不会的。” 周喜问道:“大嫂,要我帮忙吗?” “你去干什么,村子里这么多生了孩子的婆婆和大媳妇都在呢,你和满宝留家里。”又对走上来的冯氏道:“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把三弟妹给接回来,她肚子里现在就揣着一个,天黑赶时间,我也没敢让她和我一起回来。” 冯氏应下。 隔壁院子听到响声,也纷纷跑过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周四郎和方氏也要过去看看,全被小钱氏给赶回院子里去,“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年纪小小的知道什么?老实在家带孩子,别让他们到处乱跑。” 周大郎和老周头也出来了,老周头靠在门框上沉吟了一下道:“带上一些钱吧,真的不行,恐怕还得送到县城里去。” 这是很坏的结果了。 现在城门已关,真要送到县城,那就是到凌晨了,那会儿她要是还生不出来,人估计也不行了。 老周头进屋拿钱,他身上只有周二郎今晚交上来的钱,全部拿出去是舍不得的,所以他只拿了两串给小钱氏,道:“你跟着去就行,让你娘回来吧,她身体不好,可不能跟着跑来跑去的。” 又对冯氏道:“把你娘也接回来,大郎跟着一块儿去。” 周大郎和冯氏应了一声。 周三郎也在厨房里捣鼓好了火把,一共三把,四人给推着板车的周二郎照路,村子里陆续亮起火把,都是朝着周虎家去的。 到了周虎家的院子,里面呆着的人不少,板车一到,立即有妇人抱了一床被子出来垫在上面,冲屋里喊了一声,周虎就把他媳妇抱出来了,往车上一放,再给她盖上一床被子,立即就推了板车出去。 夜里的山路并不好走,遇到一些颠簸的地方当然不能像运货一样的强势推过去,上面可是有一个危急孕妇,所以得抬着。 那些小路,说不定需要抬半条路,板车本来就不轻,上面再躺一个人就更重了,所以一次就要六个人。 周虎刚把妻子放下,就觉得夜风一吹,血腥味更浓了。 他就有些手软脚软起来。 周大柱一把将他拽起来,对周二郎道:“我们走。” 周二郎就推着板车走,有人在旁边和前面给他照着路,还有一个人专门选了好的路在前面引着,他只要跟着前面的那个人走就行,板车推得很快,大家需要小跑着前进。 除了青壮,村里一些很有生产经验的妇人也会跟上,周大柱在后面拖着周虎跟上,一边还劝慰他,“放心吧,咱大集的老大夫也给不少人接生过的,应该没问题,已经提前叫人去通知了,现在应该快到大梨村了。” 他道:“等我们到,他们那儿应该就准备好了。” 周虎闷闷的应了一声。 小钱氏和稳婆则跑在板车的旁边,时不时的看一下产妇的情况。等到路难走的地方,便有人把火把交给旁边的人,一言不发的上前将板车抬起来,依然脚步飞快。 因为火把很多,可以将他们要走的这一段路照得很亮,并不用担心会掉到坑里。 大梨村离七里村本来就不远,虽然是夜间行路,但大家一路小跑着前行,还是很快就到了地方。 老大夫家里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做好了准备。 孕妇一到,立即被抱到了一间房里,热水已经烧好了,稳婆选了两个手熟的妇人进去帮忙。 老大夫之前详细问过病症,已经先一步开药熬上了。 人一到,他伸手一摸脉,便知道开的药没错,立即让人将熬好的药给她灌下去,然后道:“得把胎位弄正,我给扎针止血。” 他有一句话没说,送来得晚了一点儿,而且横得太厉害,现在也只能尽力而为。 七里村里,钱氏和前来帮忙的老太太们散了,扶着冯氏和何氏的手慢慢往回走,周大郎在一边给她们打着火把。 许久,钱氏才开口说话,“大郎,你的伤怎么样了?” 周大郎道:“早不疼了。” 第269章 伸手搭天空 钱氏就“嗯”了一声,道:“那你明儿上山去吧,和老四一起,把挑担的活儿给老四,既就铲些泥扫些枯叶,先不干重活儿。” 周大郎应了一声。 钱氏对何氏道:“你明天在家休息吧,今儿吓着了吧?” 何氏的脸是有些发白,她扯了扯嘴角道:“还,还好。” 钱氏叹了一口气,别说何氏,就是她都有点心有余悸。 回到老周家,钱氏让冯氏今晚陪着何氏,自己回屋去了。 周喜将药热了热,给她端过去,满宝就跟个小尾巴似的在后面跟着。 钱氏喝了药才发现站在周喜屁股后面的满宝,老周头舍不得点灯,点了也把灯芯压了压,所以屋里并不亮。 见满宝还没睡觉,钱氏就有些头疼,“你怎么还不睡?” “我睡不着,娘,虎嫂子怎么样了?” “明天就知道了。”钱氏也有些疲惫,挥手道:“赶紧回去睡着,明天你不去上学了?” 是哦,后天才休沐呢。 周喜把满宝带回房间,把她塞到床上后问,“要不要大姐陪你睡?” “不要了,”满宝道:“我可以自己睡。” 周喜就不再管她,转身回屋了。 满宝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干脆又把《全本黄帝内经》摸出来看,当然是将意识沉到科科那里看,一边看便忍不住问科科,“未来的人难产会怎么办?” “未来的人不会难产。” “咦?”满宝呆了呆问,“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人会难产,未来的人不会? “因为所有的智慧生物都可以选择孕泡来孕育孩子,”科科道:“我被制造出来的那个时代,很少有人类会选择自体孕育了,选择自体也不要紧,未来的医术可以确保孕妇的安全。” 满宝瞪大眼睛,“这么厉害,那我能学吗?”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可以学,但我觉得宿主学不会。” “为什么,我很聪明的。”满宝有些不服气。 科科道:“因为这中间有近万年的技术差异,别的不说,最不起眼的孕泡生产技术所需要的材料技术等就不是你能拿得出来的,你要学的东西可就太多了,我不建议。” 当然,书籍在百科馆内都有,只要宿主肯花积分都可以买得到,但能不能学会就不一定了。 而学会也不一定就能实现。 别的不说,孕泡所运用到的材料,有生物化学,物理材料,那是近万年后的材料,你要生产那些材料还得再造一些仪器,而仪器所需的材料也是这个时代不能提供的…… 如此循环下去,它不觉得宿主能弄出来。 所以,被丢往各个世界的系统虽然提倡宿主学习,却不提倡宿主学习过于先进的技术。 而且这里面还有更深一层的技术与生产之间的关系,它更不可能给宿主提供帮助,不然一旦被主系统发现,它会被判为扰乱时空,星球的发展,到时候它会被销毁的,而那个后果也不是宿主所能承担的。 科科的统生已经很久了,满宝不是它接待的第一个宿主,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一定是年纪最小的一个。 它从她幼儿时期跟着,在她懵懂无知时就在她的身上了,可以说与她的相处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多,对她的了解也比任何一个人要深。 在她这张白纸上的涂抹,科科占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它并不想宿主做不切实际的努力,梦想可以有,理想更要有,但也得在实际能触摸到的地方。 而宿主有它,本来就站得比这个时代的人高了,她头上实际的天空也比别人更高。 但再高也不可能触碰到万年后的科技。 满宝听得脑袋发胀,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抱着医书睡过去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就陆续有青壮回来,周二郎也跟着回来了,但周三郎和小钱氏没回来。 满宝从床上爬起来,半闭着眼睛过去大院子洗漱时,就见他正从缸里舀水洗脸。 一个晚上没睡,他显得有些憔悴。 满宝本来还困着,看见他就不困了,“二哥,虎嫂子没事吧?” 周二郎抹了一把脸道:“没事,生了一个小子,过两天你就能去看看了,那是你侄子,记得带两颗糖去。” 他知道满宝不缺糖。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完全清醒了,高兴的洗漱准备吃早食去上学。 “大嫂怎么没回来?” “她还得再陪陪你虎嫂子,中午应该就回来了。”周二郎说到这里一拍脑袋,道:“说到这儿都快忘了,今儿你大嫂不回来,你们学堂的饭让你二嫂去做?” 满宝犹豫道:“我倒是没问题的,反正经常吃二嫂做的饭菜,可同学们不一定会喜欢吃。” 才把满宝的早食做好,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的冯氏:…… 周二郎正背对着厨房,没看到妻子,闻言也叹了一口气,“是啊,万一你二嫂去做一顿饭,把你大嫂的活儿给砸了怎么办?” 满宝已经看到了冯氏,立即低头继续去擦脸,假装自己没洗干净。 冯氏忍不住掐腰,“周二,我做的菜很难吃?” 周二郎差点一头栽到木盆里,他先暗暗的瞪了一眼满宝,这才挤出笑来转身道:“没有,没有,没有很难吃。” “没有很难吃,那就是难吃了?” 满宝拿着自己的小毛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和科科道:“二哥真可怜。” 科科客观的道:“这一点不论在哪个时代都是一样的。” 生气中的女性总是认不清自身的缺点的,而讨好中的男性总能昧着良心撒谎。 古往今来,一直如此。 满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便甩了手溜进厨房找吃的。 周二郎哄好了妻子,便进屋去和钱氏汇报,满宝自己端着吃的进堂屋时,就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说话声:“……我们估摸着时辰给送到了县城,正好赶上城门打开,给送到了济世堂。我回来的时候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人还不能往回送,所以大嫂要留一下,看谁能去县城里帮把手,大嫂就回来了。” 第270章 不好 七里村绝大部分人都姓周,少部分村民则是他姓,但百多年下来,你闺女嫁我家,或者我闺女嫁你家,村子里基本上每一家都沾亲带故。 而姓周的基本上是一个祖宗。 周虎虽然没有亲兄弟,却有堂兄弟,父辈的情况比周金还要好一点儿,这种事当然是要近亲属先帮忙的。 可惜三家的关系都不太好,老一辈在分家时闹得很不愉快,所以昨晚跟着去的是跟周虎家关系比较好的邻居嫂子,小钱氏和村长儿子大柱的媳妇。 当然还有从大梨村请来的稳婆。 不过稳婆凌晨时就留在了大梨村,没有跟他们去县城,而小钱氏她们忙了一个晚上也累了,只是周虎媳妇身边暂时离不开人,这才一直留在县城。 周二郎他们回来不仅是要休息,还要给她们找替补的妇人去的。 钱氏一听就明白,想了想道:“我去找周虎他婶娘说一声,就算关系不好,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事得他们出面,他们要是表了态不去,跟周虎媳妇关系好的应该会去帮忙。” 这不是什么大事,一般村子里谁家有这样的急事,都会出手帮一把的。 周二郎提完了,这才小声道:“昨儿爹给的两百文花完了,周虎说等他回来就还上。” 钱氏“嗯”了一声,并不是很在意。 周虎的婶娘虽然很不甘愿,但还是让一个儿媳妇去县城里帮忙了。 周虎媳妇是在老大夫家生的孩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正了胎位生了下来的,只是一生下来,孩子就弱得跟老鼠似的,脸色也有些发青,显然是憋得太狠了,老大夫不确定对孩子的脑子有没有问题,甚至不确定这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 当时周虎已经顾不上这个孩子了,因为他媳妇的情况也很不好,孩子才生下来就大出血,所以老大夫才让他们把人送到县城的。 孩子也一并送去了。 他觉得,能活自然好,要是不能也努力了一把。 只是那么小的孩子不能吃药,母亲那样子显然也不能吃了药后喂他母乳,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天命了。 满宝本来还想着是不是休沐了去县城看一看周虎媳妇,毕竟她和周虎的二儿子二禄还是很要好的。 俩人年纪相仿,虽然辈分不一样,却是满宝在村子里少有的朋友。 作为朋友,朋友的母亲和弟弟生病了,她总得去看看吧? 不过还没等她提呢,第二天周虎一家母子俩就被包好用板车抬回来了。 钱氏立刻装了一些鸡蛋去看病人,满宝则跟在她屁股后面,因为人小,又跟得有点儿远,钱氏竟然没发现。 在周家的人还真不少,不过产妇的房中比较安静,院子则比较热闹,周虎的丈母娘正帮着招呼人。 大福跟二头差不多大,此时已经懂事些了,正拉着弟弟二禄的手站在一边,沉默的看着大家进进出出。 满宝看得出他们的心情不好,便小声问道:“你们怎么了?” 大福看到满宝,瘪了瘪嘴,想哭。 他知道满宝的,也知道她很厉害,毕竟她能读书,而且大头哥和二头他们经常吹他们的小姑怎么怎么厉害,此时满宝一问,他就有点儿难受,心里很委屈。 从前天傍晚他娘要生弟弟的时候开始,家里就顾不上他们兄弟两个了。 他们是直接被送到领居家照看的,昨天爹娘更是直接没回来。 有人和他们说,他们的娘要死了,他们就要没有娘了。 所以大福和二禄哭了一天一夜,今天看到爹娘回来才好一点儿。 但他看得出来,他娘并没有好,反而还很难受,而且他已经快八岁,听得懂好赖话了。 刚刚还有人让他爹给他娘准备好棺材呢,然后他外婆竟然也答应了。 大福抹着眼泪,问满宝,“小满姑,你是读书人,你说我娘的病能好吗?” 满宝犹豫着问,“不是已经好了吗?” 不好为什么要送回来? 大福失落的摇头,“没好,还很痛,还有我弟弟,他们说我弟弟也要死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三个孩子相对无言,半响白善宝在大门处探头探脑,见三人面对面站着,眼眶都发红,忍不住也溜进去,“你们为什么哭啊,谁欺负你们了?” 三个孩子都没说话,继续低头抹眼泪。 白善宝就抓了抓脑袋,问道:“不是说生了一个小娃娃吗,我还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呢,我能看一看吗?” 满宝记忆中也没见过,好像她有记忆的时候,最小的四头就会撅着屁股要坐起来了。 她也看向大福。 大福抹干眼泪,哽咽着道:“你们跟我来吧。” 兄弟俩带着俩人溜进正房。 正房里有些安静,屋里只有五个年纪较大的妇人,钱氏便是其中一个。 其实她们能做的也少,不过是劝慰劝慰周虎媳妇,让她放宽心,好好养病。 周虎的丈母娘走进来,与大家强笑道:“厨房里做了甜酒,大家一会儿去喝一碗,我们开始做饭了,中午就都在这里吃,我家大妞多亏了有你们帮忙。” 周虎的媳妇娘家姓陈,她家在白马关镇的另一边的小村子里,距离七里村很远,因此也是最后收到消息的。 钱氏知道周虎家人少,如今夫妻两个倒了一个,剩下的那个此时肯定焦头烂额,怎么可能会留下吃饭? 她便道:“我们就是来看看,喝一碗甜酒就走,饭就不吃了,您可别做饭,不然可要浪费了。” 钱氏都这么说了,其他家自然连声称对,道:“等他媳妇好了,再让他们夫妻俩请我们就是。” 是一句吉祥话,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个可能性很低了。 陈氏躺在床上,眼睛微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因为实在是太疼了。 四个孩子贴着墙走,避过说话的六个大人,悄悄地凑到了床前。 陈氏的身边放着一个襁褓,襁褓里那个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就是她才生下的小儿子。 白善宝有些嫌弃,觉得太丑了,满宝却是满眼怜惜,觉得很可爱,她小心的压了压襁褓的边缘,好看得更清楚些。 第271章 劝慰(起点推荐票加更最后一更) 看清楚了才发现孩子正难受的,以很小的幅度在挣扎,嘴里发出很小很小的叫声,满宝听着像哭声。 她不太确定的问另外三人,“你们听,他是不是在哭?” 大福点头,“是哭,我外婆说他是饿了。” 说罢,从一旁的桌子上拿过一碗半冷的米汤,就小心翼翼的给他的嘴巴沾了一些,看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怎么喝进去,就又有些忍不住眼泪了。 他先看了一眼正紧闭眼睛的母亲,这才小声和满宝道:“我外婆说,我娘没奶,我小弟没吃的,只能喝点米汤,本来我小弟要是好的,喝点米汤,再碾碎了米熬得烂烂的,或者抱去别的村子求一口奶喝,总能把命给拉住,可我小弟这样,米汤都不太喝得进去,更别说吃米粥了,而抱去求奶,恐怕风一吹就……” 所以周虎家其实是放弃了这个孩子的。 满宝却觉得心痛得不行,从小家里人就跟她说她活着有多不容易,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娘也没奶,全是抢的三头的口粮。 满宝攥了一下拳头,接过大福手里的碗道:“我来喂。” 她先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嫌弃的道:“这是冷的,得要热的吧。” 大福立即道:“我去换一碗。” 满宝就趴在一旁看小孩儿,白善宝也看习惯了,觉得他不是特别丑了,然后问道:“没有奶不能请奶娘吗?” 满宝想也不想道:“肯定请不起。” 满宝若有所思,问科科,“未来的人要是不自己生宝宝,那她们还自己喂孩子吗?” “有给孩子食用的营养液和奶粉?”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贵吗?” 贵当然是贵的,婴幼儿吃的东西,不论是哪个时代都是贵的。 而在未来,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就算整个星际给孩子们的福利是最好的,每周都有免费的奶粉和营养液领取,但孩子们的父母似乎总觉得星际给发的东西不太好,总是更乐意花更多的钱购买别的奶粉,也因此,商城中流通的营养液和奶粉都不便宜。 满宝暗戳戳的搜索了一下,发现所需的积分果然不便宜。 她就叹了一口气,犹豫着想买却又下不定决心,“奶粉是什么做的?也是人的奶吗?” 科科:“……不,是其他哺乳动物的奶,其实宿主可以就地取材,我在百科馆内搜索资料发现,古时候的奶粉多是用牛奶和羊奶制成的。” “古时候?” “是的,目前百科馆内的资料最早可以追溯到地球纪元十七世纪,更早的就没有了。”科科扫描了一下床前的那个孩子,觉得他比宿主长得差远了,但作为人类制造出来的系统,它的芯片内有对人类产生好感的程序,因此倒是不吝建议,“羊奶比牛奶更适合这种婴幼儿,但它比较膻,建议宿主用一小撮绿茶,或茉莉花茶来煮,这样可以去掉膻味。” 满宝点头。 白善宝一直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话,见满宝点头,便道:“你也认同我的话?” 满宝看向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刚才走神了,便问道:“大福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才落,大福就捧了一碗热热的米汤进来了。 两个孩子瞬间顾不上说话了,让开了一个位置给他。 满宝亲自舀了一勺米汤,微吹了吹才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嘴巴上,一点儿一点儿的往下漏一点儿。 孩子喝了一点儿,然后就弱弱的哭起来,把米汤往外吐。 满宝一呆,“他怎么不喝呀?” “他喝过奶了,当然不会想喝米汤了。”一道声音弱弱的传来,满宝抬头,这才发现陈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正侧头看着他们。 满宝一喜,问道:“那虎嫂子,你再给他喂一喂吧。” “我没有奶,昨天在药铺的时候,你大嫂带着他去求人给喂了两口奶。”话是这么说,她还是艰难的抬起手来要解衣服给孩子喂一喂。 钱氏注意到这边的情况,连忙上前按住她的手道:“别动了,没有就是没有,你出了这么多的血,怎么可能有奶?” 在钱氏看来,奶都是精血化成的。 她低头看了眼正紧闭着眼睛的孩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伸手将他抱起来,接过满宝手中的勺子,道:“我来吧。” 陈母也看到了,她犹豫了一下才上前,就见钱氏轻轻地拍着孩子,一点一点的给他喂米汤。 一开始他并不吃,依然坚持的往外吐。 但钱氏并不介意,一次不吃就喂两次,两次不吃就喂三次,她的动作不急不慢,每次都坚持的将那一两滴米汤灌进他的嘴唇里。 因为孩子还小,她并不是直接把汤放进舌头里,而是放进嘴唇,他能吸吮最好,不能就溢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可能累了,也有可能是实在是饿了,或许是尝到了米汤的味道,终于不再往外吐,而是开始吸吮起来。 钱氏松了一口气,见他的速度还不慢,就加快了速度。 孩子吸吮起来,还发出了细细的哼哼声。 不仅陈母,陈氏都看呆了。 钱氏将一碗米汤都给他喂完了,然后对床上的陈氏道:“孩子还是想活着的。” 一句话,陈氏瞬间泪崩,她一把握住钱氏的手,眼泪像水流一样滴在她的手上,“婶,婶啊,我也想活着,我也想他活着,可怎么办,怎么办……” 屋里一静,大家都没说话。 钱氏任由她哭着,等她哭了好一会儿后才安慰道:“好了,坐月子不能总哭,不然以后伤眼。” “想活着就活着,你看我,病了这么多年,不照样活着?”钱氏道:“多少次,我差点连命都没了,拼着一口气也就活了。” 陈氏泪眼婆娑的抬起头来,看了看钱氏,又看了看满宝,脸上的神色坚毅了一些。 陈氏嫁进来的时候满宝还没来呢,她当然知道满宝是怎么回事,当年钱氏本来就病重,周银回来才略微好转,但周银被抬回来后,她就倒了,就剩下一口气。 最后硬是拼着那口气活了下来。 她以前不太明白的,那是她的小叔,又不是亲生的儿子。 可她现在隐约明白了一点儿。 第272章 羊奶 她看着一旁的大福和二禄,心里痛得不行。 她舍不得小儿子,但其实最舍不得的还是大福和二禄。 小儿子才出生,要说感情肯定没有多少,而且这孩子也未必能活下来,她更担心的还是大福和二禄。 现在她才明白,感情真的是要靠养的,不是有了血缘就天生有了。 就好比三个孩子都是她亲生的,却也因为相处的长短,感情有深浅,这或许很残忍,却是事实。 而钱氏与周银,就好比小钱氏与满宝。 甚至比小钱氏和满宝还要深厚,因为钱氏的婆婆生了周银后没几年就过世了,不像满宝,钱氏和小钱氏一起分了她对母亲的感情。 见陈氏精神好了一点儿,钱氏这才把孩子放下,按了按襁褓道:“米汤不顶饿,一会儿再给他喂一点儿,要是可以,还是去求一求奶,回来热了给他喝,等再大几天,就可以试着喂些米粥了。” 陈氏和陈母都听得很认真。 钱氏不是孩子生得最多的人,却是孩子活下来最多的人,她们自然很认真的听。 满宝立即道:“还可以用羊奶。” 钱氏低头看她,满宝也抬起亮晶晶的目光看母亲,道:“娘,羊奶也是奶,也很营养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皱了皱眉道:“羊奶有些膻呢。” “可以用茶叶煮一煮,放一点点就可以了,”满宝比划道:“到时候小侄子就可以吃奶了,还不用去别的地方找。” 目前,七里村并没有新生儿,所以他们想求奶还得去别的村。 就算找到了别的产妇,也未必就能求到,所以要是能买一头羊回来,自然最好。 可一头正好在下奶的羊却未必那么好找。 陈氏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并没有怀疑满宝的话。 一是因为满宝是读书人,二则是因为钱氏也没出声反驳。 陈母见她们说完了话,而孩子也安静了下来,便热情的道:“甜酒做好了,大家都出去喝一碗吧。” 也邀请了满宝和白善宝,笑道:“你们是小孩儿,我给你们在甜酒里打个鸡蛋煮一煮好不好?” 这算是投桃报李了,当然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有的。 白善宝不觉得鸡蛋有什么,而满宝更是每天都有鸡蛋吃的主儿,问了一声,“打鸡蛋会更好吃吗?” 得到陈母的点头后便答应了,兴致勃勃的跟着去厨房。 周虎也在厨房里,村里有人来帮忙,但他也要偶尔进厨房里看一看。 陈母看见他便趁机提出买一只下奶的羊的事,还看了一旁等候的满宝一眼,低声道:“我觉着这主意不错,羊奶也是奶,万一真把三儿给养活了呢?” 周虎闻言,想都不想就道:“那我让人去找一找,要是有下奶的,我们就买一只。” 一只羊虽然贵,但周虎也不是买不起,大不了,后头再急需用钱的时候再卖了就是。 只是一只正好下奶的羊并不是很好找。 周虎有些忧心忡忡,“娘,那没买着羊的这几天怎么办?” 陈母唉声叹气,“先喂米汤吧,刚才你钱婶喂进去一点儿了。” 周虎就松了一口气。 白善宝在一旁听着,就拉了拉满宝的手,满宝也听到了,正在琢磨着是不是买一点儿奶粉给他们应应急,见白善宝拉她就扭头看他。 白善宝附在她耳边小声说话,满宝眼睛一亮,俩人吃完了甜酒煮鸡蛋就一起手拉着手往外跑。 陈母想和他们说说话,联络联络感情都没机会。 白善宝拉着满宝回去看他家的羊,然后从栅栏里把它牵出来,高兴道:“我们给他送去吧。” “还得需要茶叶。” 白善宝就把绳子给她,“你等着,我去拿。” 白善宝撒腿就跑,没过多久就跑回来了,不过后面跟着刘氏及一众下人。 刘氏看了一眼他们牵着的羊,笑道:“刚出生的孩子可不能吃茶。” 她道:“你们这么大了,吃茶还会睡不着呢,更别说那样一个小娃娃了。” 满宝瞪大眼:“那怎么办?” “直接把羊奶煮一煮,实在喝不下就放两滴醋下去看看。” “醋也有用吗?” 刘氏看着满宝疑惑的小模样,笑着点头。 有用当然是有一点的,没有茶叶的明显而已。 两个孩子有了主意,心满意足的牵着羊就要出门过河去。 白家的下人习以为常,也不拦着,直接转身去和老夫人汇报。 这才知道老夫人已经知道,甚至就是她同意的。 村子里的事从来不是秘密,刘氏想,孩子有仁爱之心是好事,一头羊而已,他们家也不是出不起。 但这对村子里的人来说,一头羊可太贵重了。 等俩孩子牵着羊出现在周虎家的院子里,大家都惊呆了。 陈母眼睛发亮,恨不得给俩孩子跪下,她本来没怎么留意白善宝的,但这会儿却忍不住看他,这才发现他穿的衣裳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看着就很好看。 周虎也知道,这只羊一定是白家的,因为老周家是没有羊的。 所以他也呆呆的看着白善宝。 白善宝就把羊的绳子塞给他,小手一挥道:“我家的羊正在下奶,在你没买到羊前就先用着吧。” 陈母连连道谢,催促着周虎收下。 周虎犹豫了一下便接下东西,道:“小公子放心,等我买到羊就给您送回去。” 白善宝是不太在意这个的,他更想看的是那个小孩子,好奇的问,“他现在还饿吗?” 陈母一听,立即把羊牵到一边挤羊奶,准备试一试他们的方子,但把奶挤出来才想起没有茶叶。 满宝就不好意思的道:“茶叶虽然可以去膻味,但小娃娃好像是不能吃的,所以放一些醋看看?” 陈母没多犹豫就应下了,在她看来能有羊奶就不错了,至于味道,她此时已经不多想了。 这只羊下的奶并不少,早上那会儿白家已经挤过一次,但陈母依然挤出不少来。 她用一只瓦罐装着,放在火上煮,小心翼翼的滴了几滴醋下去,然后盖上盖子煮。 满宝提醒,“要小火儿。” 陈母对她笑笑,问道:“小娘子,你家经常煮羊奶?” “没有,我家没煮过,”满宝还指了白善宝道:“他家煮过,奶酪好好吃。” “是啊,”白善宝这会儿才有些惋惜,“以后我们没奶酪吃了。” 陈母立即不敢说话了,生怕白家小公子反悔,毕竟他年纪还小,孩子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奶酪是什么她不知道,但一听就是奶做的。 第273章 缘分 陈母将煮好的奶倒出小半碗来,奶香味飘得整个厨房都是,连院子里的人都闻到了。 满宝他们一连串的跟在陈母屁股后面进正房,看着她给小孩儿喂奶。 奶还有些味道,显然和之前他喝到的米汤不一样,所以孩子又习惯性的往外吐。 一连好几次都是如此喂不进去,陈母不由有些焦急,这奶可不好得,怎么能这么浪费呢? 陈母不由压了压他的嘴唇,硬是将奶灌进去,而没有将勺子拿出来。 钱氏坐在一旁看,吓了一跳,连忙扯开她的手,孩子已经咳了起来,脸色先是发红,然后有些发青,他艰难的动了动手脚,然后动静越来越慢。 满宝也不高兴了,推了陈母一把就把孩子给抱起来,转身就交给她娘,“娘,你抱。” 钱氏飞快的接过孩子,将他吐出来的东西擦干净,又轻轻地给他顺气,见他的动静慢下来,只是低低的哼哭两声,便接过陈母手中的勺子小心的给他喂奶。 她对关切的爬起来看的陈氏柔声道:“孩子也是有脾气的,他们就和大人一样,不舒服自然就难受。我们是大人,难受了可以说出来,还会哭,会骂人,他小孩儿一个,什么都不好,但心情不好是肯定的。” 钱氏道:“你也听大夫说了,这孩子憋得太厉害了,身上有点儿不好,加上又饿,脾气肯定比一般的孩子还要大,这时候就得顺着他,不然你跟一个才出生的孩子犟什么呢?到最后受罪的还不是自己?” “是。”陈氏应了一声,看了她娘一眼,道:“婶子把他给我,我来喂吧。” “不用,”钱氏笑道:“你现在还不好动,我在这里也没事做,就帮你喂一下怎么了?” 钱氏在他的胸前放了一块毛巾,小心的给他喂奶,他吐就让他吐。 母乳喂养的时候孩子都会吐奶,更别说这是羊奶了。 在钱氏看来,白家都把一整只羊送来了,还怕这孩子的奶不够喝吗? 她耐心的跟着这孩子做你喂我吐的游戏,和大人比耐心,绝大多数孩子都是比不过的。 果然,他不知道是累了,不想再吐,还是实在是饿得受不了,他吃了一口,然后就没再吐过了。 这时候小半碗的奶也见底了。 陈母看着那条半湿的毛巾,心痛得不行,但在钱氏看过来时,她还是去厨房又给倒了小半碗来。 钱氏喂他喝完了。 孩子依然在砸吧嘴,但钱氏没再喂他,“这么小的孩子胃口不大,但要勤喂,过一个时辰再喂一次。” 周虎从外面进来,关切的问道:“他喝下去了?” 钱氏小心的给他擦干身上的奶渍,笑道:“喝下去了。” 周虎就松了一口气,低头看着这个小儿子,又看看妻子,道:“以后这孩子就叫三寿吧,跟他哥哥们往下排。” 这本来就是他们给孩子想好的名字,在大福出生时就想好了,不论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都能用。 但自这孩子出生后,他一直没开口定下名字,就是因为他和大夫一样,觉得这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很低。 如果活不下来,当然就没必要取名字了。 可现在孩子喝下奶了,那活下去的希望就更大了。 钱氏养过不少孩子,对照顾孩子很有一套,别看陈氏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在这方面也是远远比不上钱氏的。 所以夫妻两个都很认真的听她的叮嘱,等她要走时,周虎便给她盛了一大盆的甜酒,让她拿回去吃。 他咧了嘴笑,“婶,这甜酒补血又暖身,您拿回去给大郎哥尝一尝。” 周大郎前段时间打架内出血,一直在家修养呢。 钱氏并没有拒绝,收下了。 满宝自告奋勇的去抬。 当然,她一个人是抬不好的,所以白善宝帮她一起。 钱氏又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直接从俩人手里拿起盆,扫了俩人一眼道:“快回家去吧。” 周虎也想给白家送些甜酒,但又觉得这东西太廉价,一时倒不好送了。 钱氏对别人家的事并不敏感,一无所觉的领着俩孩子回到老周家。 她忍不住夸两个孩子,当然着重夸的是白善宝,当下就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论三寿最后能不能活下来,你都结了福缘,以后总会有福报的。” 白善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钱氏。 周虎家的热闹也就持续一天,亲朋们集中在今天上门看了看陈氏和孩子,送了米面鸡蛋,全了礼节便各自散去了,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地里还有好多活儿要做呢。 陈母留了下来照顾陈氏,没办法,周虎的父母早两年就过世了,家里并没有照顾陈氏的人。 满宝和白善宝自觉与三寿有了缘分,所以下学后常跑去他们家看他,陈氏还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但三寿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起来。 先是脸色变得不那么青白了,据说他一天要吃八次,每次都是一小碗;然后脸上的红皱消了一点儿,五官清晰了点儿;最后是哭声不再是细细密密的,有一次他尿尿了,难受的哇的一下哭起来,虽然不至于吓到满宝,但声音也大了不少。 因为这个,虽然陈氏依然躺着不能下床,但脸上的笑容也变多了。 满宝被这个小娃娃吸引了注意力,把茯苓给丢在了脑后,还是一天,周四郎一瘸一拐的背着一篓的野菌回来,她才知道,家里一直没能再找见茯苓,倒是野菌生意做得不错。 不过显然,这门生意现在也遭到了打击。 周四郎很气愤,将背篓放下道:“虽然山被分了,但除非好木,或自己种的东西,不然这山里长得野味从没听说过独属于哪一家的,他们两家倒好,直接拿锄头撵我们,幸亏我们跑得快,不然一背篓的东西全叫他们家抢了。” 周五郎也很气愤,“四哥背着东西落在了后面,还摔了一跤,幸亏没摔断骨头,不然有他们好看的。” 第274章 纷争 周四郎忍不住瞪他,“你还有脸说呢,你空着手在前头跑得飞快,落我一人在后面。” “哪里空手了,我明明扛着锄头。”周五郎道:“我让你先跑了的,谁让你还回头跟人吵架的?没看他们人多吗?” 满宝坐在一旁,扭头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看得津津有味。 老周头可不觉得有趣,伸手一拍大腿,让两个儿子安静下来,这才问道:“他们为什么追你们?难道他们知道你们进山挖茯苓的事了?” “不知道,”周四郎肯定的道:“我问过他们了,他们是眼红我们在山里找野菌。” 不然他才不会傻得回头跟人吵架呢。 他鄙视的看了老五一眼,觉得他就属于笨得被人揍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揍的那一类人。 “二哥在县城里卖菜,不知道被大梨村的谁看到了,他一斤野菌卖二十文呢,比肉还贵,回去一传,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两家,说我们在他们的山上找野菌,这才上山赶我们的。” 其实这几天他们也不是每天都能找到野菌的,主要这东西长得快,掉得也快。 昨天下雨,今天基本上都能长出来,然后过个两天要是没人找到,它就自己落伞了。 就算被找到,它也老了不好吃了。 周二郎卖得贵,但对品质要求也高,不好的野菌是不会拿到县城里去卖的。 那些有钱人家讲究得很。 他们不介意野菌比肉贵,但一定介意野菌不好吃。 但周家人多呀,而且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尤其是周四郎。论在山里找东西,周家几兄弟里那是谁都没他厉害。 总有奇遇的满宝倒是有可能追上他。 但性质也是不一样的,因为满宝找的都是他们不认识的东西,仗的是学识丰富。 七里村的人很少有人进城,虽然知道周家在种菜卖菜,但并不知道他们能赚多少钱。 更别说其他生意了。 所以谈不上什么嫉妒,且就算嫉妒了,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但大梨村那边不一样,隔着一个村呢,还打过架,谁理你的面子? 所以说赶就赶。 老周头气得磕了好几下烟枪,但酝酿了半天,他还是咬牙道:“以后别去众山了,不是没找着茯苓吗?” “是没找着茯苓,但找着野菌了呀,”周四郎着急道:“爹,我不敢说每天都能从那里找出十斤八斤的,但只要走得深,找个四五斤不成问题,五斤野菌可就是一百文了。” 周四郎现在算术好得不行,吧啦吧啦的给他算术,“一天就是一百文打底,那一个月就是三吊钱了,那得种多少地的粮食才够?” 老周头横了他一眼道:“拉倒吧,欺负你爹我不认字是吗?这种天,你能让老天爷天天给你下雨长蘑菇?” 周四郎低头。 老周头虽然也心痛这部分的损失,但还有理智在,他哼了一下道:“快要开镰了,就是山里再有蘑菇,咱也找不着了,在这时候跟人打架,嫌家里事还不够多呀。” 周四郎不服气,“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老周头低头没说话,但态度很明显。 周四郎气得不轻,周五郎也气得不轻,他们两个,谁在村里跟小伙伴们玩的时候都差不多是孩子头,又都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当然咽不下这口气。 然后他们怕老爹,虽然咽不下,但还是没敢说什么,更不敢私下找大梨村的人打架。 因为打架这种事肯定会叫上兄弟,但只要叫上三哥以上的兄弟,这件事想要瞒着老爹基本不可能。 两人唉声叹气的往隔壁院去。 老周头就对方氏道:“去你娘那里拿药酒,给老四擦一擦,今天没下雨,明天也没啥蘑菇,让他进山跟他大哥他们一起弄些好的山泥。” 满宝已经跟在周四郎的屁股后面溜进屋了,好奇的问,“四哥,你们真的没找见茯苓?” “没有,”周四郎不太高兴的道:“我们把众山上被砍掉的松树桩都翻了一遍,一颗茯苓都没找着。” 满宝若有所思,“难道生长条件不是松树桩?” 周四郎斜着眼睛看她,“不是你说的,它是松树的灵啊神啊精华之类的吗?” “是啊,”满宝眨眨眼,道:“可它不是松树桩的呀。” 周四郎:“……” 兄妹两个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周四郎就想伸手掐她,被满宝一溜烟跑到门口避开了。 周四郎恨不得捶床长叹,恨道:“你知道这几天耽误我们少赚了多少钱吗?前儿二哥把剩下的茯苓都拿去给郑掌柜了,一共十一斤七两,换回来九百二十文钱,如果我们这几天都能找到茯苓……” 周四郎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满宝扒着门道:“这是不可能的,你当药材是大白菜呀,我们还一直在找女贞子呢,两年了,大哥他们不也找到五棵而已吗?” 满宝道:“又不是自个家里种的,想要多少就能用多少。” 周四郎本来还悔恨不已,听到这里一顿,歪着头道:“对啊,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自家种啊,就跟种姜一样。” 满宝问:“你有地吗?” 周四郎顿时沉默下来。 朝廷分的永业田种啥东西是有硬性规定的,种水稻小麦是最好的,不能种的田地种能吃的豆子芝麻之类的也可以,你要是分出地来中瓜和菜蔬里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管,可要是敢往地里种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侵占良田,那可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姜什么的,也是可以种的,山药也是能吃,就算是勉强合格吧。 可茯苓那东西,显然不能和山药一样直接放锅里炖啊。 兄妹两个都沉思起来,科科见了,很想告诉这两只,茯苓不是你想种,想种就能种出来的,你掌握种植技巧了吗? 现在,便是另一头的百科馆科研人员也没培育出茯苓来,所以你们兄妹俩到底哪来的自信自己可以种出茯苓? 你们知道茯苓怎么种吗? 反正科科是不知道的。 第275章 照书看病 让周四郎就这么咽下一口气显然有些困难,主要是他那一跤摔得有些严重,因为昨天刚下过雨,那些野草下面的土很滑,他当时回头跟人吵架,他们追了上来,他一急,直接抄近路想要来个大飞跃。 结果还没跳起来,直接就踩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滑下去了。 也幸亏如此,他要是蹦起来才摔,那才是要命的。 周四郎自己也心有余悸,但屁股和腰部的疼痛也足够让他难以释怀了。 方氏拿了药酒过来,就见兄妹两个一个趴在床上,一个躲在门后,隔着老远的说话。 她先看了看郎君,然后就问满宝,“怎么不进去?” 满宝趁机告状:“四哥会打我。” 方氏就瞪了一眼周四郎。 周四郎扶着腰冤得不行,叫道:“我动手了吗?” “动了!” 周四郎一想,还真是动了,就是没打到人而已,于是趴着不吭声了。 方氏一听就明白了,把满宝带进屋,然后直接撸起周四郎的衣服,还要剥他的裤子,吓得周四郎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他连忙拽住自己的裤子,叫道:“幺妹还在呢。” 方氏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冲满宝笑笑,但依然坚持,“满宝正看医书呢,让她看看,要是伤到骨头了怎么办?” 周四郎不乐意。 满宝却觉得四嫂说得对,她道:“你们等着,我回去拿书。” 满宝如今对医学很有兴趣,《全本黄帝内经》已经读了大半,虽然读过的内容依然有大半不理解,但她通过和科科的讨论,她知道,百科馆内还有更加细分的书籍。 满宝也不去拿《全本黄帝内经》,而是直接让科科买了一本她早就看上,并且搜索出来的书籍。 叫《骨科基础》,据说是地球纪元二十二世纪一个很有名的骨科教授写的书。 他学的是中医药学,更倡导中西结合的诊断和疗法,为此甚至去到混乱的前线做志愿医生。 满宝早已经知道,未来医学的发展是她触碰不到的,因为哪怕他们现在很依赖中医药,也和他们现在单纯的熬制药剂不一样。 听科科说,他们都是直接从药物中提取他们需要的部分,或者还要炼药师炼取更针对病情的药剂。 相比之下,科科更推荐她使用地球纪元二十三世纪前的中医术,虽然与现时代的医术也会有些区别,但都在她的学习能力之内。 许多个日夜,满宝都在系统内偷偷做过调查和功课的,她很信任科科,所以很能听得进它的意见。 因为在她看来,科科是个很厉害的人,它是站在万年之后的历史上低头看他们,就跟她现在站在已经读过的历史上看着千百年前的古人们一样。 满宝用积分将书兑换出来,请科科将书扫描了,然后请教了一下她哥哥现在的情况适用于书上写的哪种诊疗方式。 科科扫描病体需要收费,但扫描书,尤其是百科馆出品的书那是日常,何况这本书的数据在找出来时他就收录了,因此数据都没动一下,它就道:“第二十六页到三十一页。” 满宝立即翻到第二十六页,先快速的通读一遍,嗯,很好,大部分都没看懂,不过不要紧,上面写的诊疗步骤似乎很简单,她还是看懂了的。 满宝抱着书就去就跑去找四哥。 周四郎裤子被方氏扯了一半,正用被子盖着,他正在据理力争,但效果不太明显,看到满宝蹬蹬的跑过来,他就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愿意抬起来了。 虽然是兄妹,虽然满宝不大,他是不介意看满宝的屁股的,甚至让他给幺妹冲澡都可以,毕竟对方还没满七岁不是? 可是,可是现在光屁股的是他就很有事了。 周四郎趴着装死,破罐子破摔了,方氏却很高兴,招手把满宝叫过来。 在她看来,这都不算事。 她堂弟八九岁的时候还喜欢在院子里洗澡呢。 “你看你四哥的这儿,青得很厉害,我摸着有点硬硬的感觉,我一戳他就喊疼,这骨头不会断了吧?” 满宝就把书放到一边,先看了一下,发现屁股的上半部分连着左侧后腰那里的确是青了一大片,还有些伤痕,应该是被树枝,石头等刮的。 满宝仔细的低头看了看书,然后学着书上的步骤伸手去按他的伤,问道:“疼吗?” 周四郎没好气的道:“当然疼了,疼死我了。” 满宝有些慌,“真的疼死了?” 周四郎:…… 满宝连忙又去戳另外的地方,问道:“这里疼不疼?” “疼,很疼啊。” 满宝就去摸青淤的周边,问道:“这里呢,疼不疼?” 周四郎都不带停顿的,喊道:“疼啊,疼啊。” 满宝这下慌了,手已经移到了右腰后侧,问道:“这里呢?” “都疼,都疼。” 满宝这下哭了,着急的看着方氏道:“四嫂,四哥好像快要死了!” 方氏:“……满宝,你别吓四嫂。” 就周四郎这活泼乱跳的样儿,哪里看得出来是要死了? “就是要死了啊,书上都说了,四哥这样得是里面大出血,已经不是一般的摔伤了。骨头肯定也断了……” 伤的地方疼,伤的周围也疼,不是快要死了是啥? 书上都说了,这样是很危险的。 方氏也有些心慌,但隐约觉得不对,她就去拽周四郎的隔壁,把人的脑袋给拽起来,然后仔细的看他的脸,“满宝你看,你四哥是不是脸色发青,发白?” 满宝也学了望闻问切,连忙爬过去看,看了看后疑惑道:“不是啊,很红润,不像是要死的人。” 方氏:…… 周四郎:…… 科科:…… 满宝直接上手去扒拉他的眼皮,看了一下眼睛,又去扒他的嘴巴看舌头,再看他红润的嘴唇,满宝有些沉默。 科科憋着笑道:“宿主,你得学会判断病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不能病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意思是周四郎在撒谎。 满宝有些生气,一巴掌拍在床上,瞪着眼问周四郎,“四哥,你到底哪儿疼?” 第276章 不一样 “还能哪儿疼,我整个屁股和后腰都是疼的,你没看见都青了吗?”周四郎还理直气壮,他努力的往后看了一眼,然后又趴在枕头上道:“是真的很疼啊,你赶紧让你四嫂给我擦药酒吧。” “不行。”满宝将药酒给没收了,道:“就算要擦,也得到了明天晚上才擦,这药酒是活血化瘀的,就算你没断骨头,没有内脏出血,毛细血管肯定也出血了,不然不会这样泛青,这种时候得先用井水冰一冰,等明天再擦药酒。” 周四郎有些不信,“还能这样?我记得家里一直都是一摔就擦药酒的,那滋味……” 满宝坚持。 介于她捧着一本书,周四郎和方氏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听她的。 然后方氏很犹豫,“满宝,你四哥到底有没有断骨头啊,你刚才说的内出血,要不还是去大集上找老大夫看一看?” 满宝道:“那当然是最好的了,不过内出血是不可能了,看四哥的脸色,看他的嘴唇就知道他不可能内出血了,倒是骨头有可能断了。” 周四郎:“……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吗?” 满宝哼了一声。 方氏就去拉他,“趁着天还亮着,我们快去大集,要是天黑了,晚上直接住在我娘家。” “不去,”周四郎用力的把自己床里按,道:“看病要钱的,本来就是摔一屁股蹲而已,谁还去看大夫啊。” “你不是说疼得厉害吗?” “那是骗你们的。” 方氏半信半疑,没办法,周四郎谎话说太多,且大多是张口就来,面无异色,她还真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周四郎就伸手勾了勾她的手指,小声道:“别去了,我们身上就那么点儿钱,等过一段时间日子久了,你还得去看一看呢。” 满宝便扭头看方氏,“四嫂,你还没去看大夫吗?老早四哥就嚷着你怀孕了。” 方氏闻言,这才知道周四郎这个大嘴巴竟然已经宣扬出去了,忍不住伸手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周四郎嗷的一声,捂着腰不敢动弹。 满宝看得咯咯的笑,欢快得不得了,被欺骗的郁闷总算是好了许多。 不过她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周四郎。 她为了他可是花积分买了一本书呢,当然要好好的研究研究了,不然等下一个人摔伤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除了自家人,外人估计也不舍得给她看病。 这么一想,满宝便撸起袖子,继续捧着书道:“四哥,你别动,我再给你认真的看一看,这一次我问你什么你都要老实回答,你要是再敢骗我……” 满宝哼哼道:“我就去告诉爹,说你欺负我。” 周四郎不太怕的哼了一声。 满宝继续道:“我们家今年要种冬小麦的,到时候正是卖姜和山药的时候,哼哼……” 周四郎立即老实趴好了,柔声道:“满宝,你看吧,你问四哥什么,四哥都告诉你,你在爹那儿记得多为我说两句好话。” 他是不怕满宝的。 但他怕满宝和老爹说话。 家里的工作都是爹娘安排的,尤其是地里的活儿,基本上谁干什么都是老爹一言堂。 如果满宝在一旁建议,以老爹宠满宝的程度,他一定会听满宝的。 到时候,老五老六进城卖姜,轻轻松松赚钱,他说不定就要拉着绳子在地里犁地了。 一想起来他就觉得自己好苦。 见四哥听话,满宝满意了,就和方氏道:“四嫂,你去打一点儿井水来,一会儿就给四哥敷上。” 方氏愣愣的应了一声,转身去打水。 用冷水敷也是正确的,至少不会出错。 一般摔了,或打架青淤,基本上都是先冷水,后热水,但那是家里没药酒的人家。 基本上家里有药酒的,都是直接擦药酒,谁还费那个心思去敷冷水呀。 满宝就照着书重新给周四郎检查,这一次周四郎不敢再乱嚷嚷了,老老实实的回答痛或不痛。 一刻钟以后,满宝又趴到在床上,歪着头去看他的脸色,看了老半天后长出一口气,小手一挥,特别确定的道:“没事,就是挫伤,嗯……”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书后抬头道:“软骨组织挫伤,骨头没伤到,也没有内出血。” 周四郎:……我早就知道是挫伤了,你研究了老半天才知道? 当然,这话周四郎不敢说,不过软骨组织是什么东西? 满宝当然不会给他介绍是什么东西,她伸手撸起袖子,道:“来,我帮你敷冷水。” 周四郎认命的趴在床上。 满宝兴致勃勃的照顾着自己的第一个病患,还和科科说,“治病还是很好玩的,很开心,就跟做出了先生布置的一个难题一样开心。” 科科看了一下宿主的积分,犹豫了一下问,“宿主很喜欢医术吗?” 满宝的大脑兴奋的回了一句,“是啊!” 这有点超乎科科的预料,它觉得宿主可以多读书,可以学识渊博,见识广博,以便将来走向更远的地方,也能生活得更好,这样才更有精力、时间和能力收集更多的生物标本。 可似乎,还未满七岁的宿主就已经选定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有点超出科科的服务经验,因为以往它遇到的宿主都是成年人,虽然辅导过程中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宿主的事业发展方向是最不用它操心的。 一来是当时绑定时,宿主已经有了职业方向;二是,宿主是成年人,做什么,不做什么是他的自由,系统一般不会干涉。 但满宝不一样。 她太小了,它一直以为她当前的任务就是多读书,多学习当代的生存技能,以便将来拥有足够的能力。 可如果她对医术感兴趣的话,以这个时代的特点来说,似乎是要开始学习了。 系统又看了一眼宿主的积分,芯片中的数据串过来又串过去,最后还是提议道:“宿主,你要是决定学习医术了,我建议你使用系统内的教学室。” 第277章 教学室 满宝问:“是不是跟模拟展示一样的,可以模拟选中的文字?” 之前满宝想要知道怎么种山药的时候,曾经用过一次这个功能。 科科道:“有本质的区别,教学室更像是百科馆给宿主的福利。” 它道:“在未来,智慧生物要想学习知识,有很多种办法,在百科馆内购买书籍和教程是最简单的一种,我所说的教学室就是百科馆内的教程。” 科科道:“如果宿主想要学习医术,那就不能光靠自己读书自学了,运用起教学室是效率最大化的方法。”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她四哥,问道:“像哥哥这样的伤是不是能很快学到?” “如果宿主选择学习的是《骨科基础》这本书的话,会很快学到的。” “教学室贵吗?一本书要多少积分?” “是按照授课老师的时长来算的,”科科道:“百科馆内所有的书籍,凡有授课老师讲解过的,都可以搜索得多,定价是根据课堂的价值,时长等综合因素来计算的,不一定。”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所以我建议宿主购买教学室的终身使用权,这是各时空被绑定的宿主才拥有的优惠特权,一旦购买,不论宿主将来想要在百科馆内学习怎样的课程都可以,不会再收费。”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问道:“如果我要学你说的未来的人在天上飞来飞去的东西也可以?” 科科失笑,“可以。” 但有什么用呢? 你要是学习开飞行器,你得有个飞行器吧? 你要是学习造飞行器,那你还得学习机械,材料,传感神经和芯片等。 但你就算学了上列,你也弄不出来,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你要想造出来,你就还得再往后学,那就属于各科的历史发展范畴了,而且至少得往前追溯六千年。 所以很多宿主,哪怕是拿到了系统,除非是跟它所在的时空相差很近,或就处于本时空偏远地区,不然是很少有人能运用到百科馆内的科技的。 主系统,以及控制主系统的那群智慧生物也从来不怕百科馆内的技术被人学去。 因为真正先进的那部分从来不会在百科馆内,也不是他们得到资料就能学会的存在。 作为已经有过好几任宿主,且成功失败各占了一半的系统来说,如何指导宿主选择正确的发展方向成了它最重要的一个任务。 没办法,虽然它的主数据中只有收录稀缺生物这一个任务,但经历过几个宿主的它知道,要想完成这一个任务,就得保证宿主活着,很好的活着,有能力的活着。 所以一定程度上来说,前者还依附于后者而存在,就如同它依附着宿主存在一样。 所以科科很快打消了满宝学习这类不切实际的高科技的想法,但依然告诉她,她可以学习,只要百科馆内收录了相关的课时。 “那我搜了教程,不买书可不可以?” 科科的回复中忍不住带了笑意,它道:“当然可以。” 如果没有课本你也能听得懂的话。 满宝就兴致勃来,问道:“那要多少积分?” “因为是给各宿主的优惠,所以只需一万八千积分。” 满宝:…… 科科继续道:“不过最近正在做星际联盟和平499年的活动,百科馆也有半价优惠,如果你想买,我会和主系统打报告,让你也享受到这个优惠,那样只需九千积分。” 满宝觉得贵,于是嘟着嘴没说话。 科科就道:“宿主,这是未来的智慧生物都享受不到的优惠特权,你想一想,一整个星际的百科馆内有多少课时和知识?电击棒都要十万积分了,但囊括了这些课程的教学室只要九千积分。” 满宝这下觉得不贵了,她歪着头想了想,好像读书的确是花费很高的,“好吧,不过为什么电击棒这么贵?” 科科道:“因为那是武器,而且还是远超这个时代科技的武器。” 它道:“别忘了,我隶属于百科馆,而百科馆一个最主要的功能就是传播知识。” 所以它对各系统的宿主学习知识才会那么友好,而且以科科的眼光看,满宝从百科馆内学习知识才是最物超所值的。 因为这个世界的知识太贵重,而百科馆内的知识又太丰富。 就算是这个世界底蕴最深厚的世族,他所拥有的藏书与知识也远远比不上百科馆。 如果这个时代的人知道满宝有这样的便利,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嫉恨呢。 因为她以寒门的身份,得到了超乎世族的文化底蕴。 那可是人家积攒千年才得到的呀。 而此时的满宝一无所知,她正在肉疼和惊奇之中。 肉痛于才拿到的一万奖励积分就去了九千,惊奇于教学室的布置。 系统的动作是很快的,在满宝确定后,科科就很迅速的征得了百科馆的同意,五折将教学室卖给了满宝,然后从周抽取了一笔不菲的佣金,咳咳……当然,这个就不必告诉满宝了。 满宝告别了昏昏欲睡的周四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将意识沉进教学室里玩儿。 教学室的布置有点像学堂的教室,却又不太像。 因为一个教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椅子,讲台上除了一张桌子外,墙壁上还有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四四方方的。 因为四面墙壁都是白色的,那一整块黑色就有些显眼,满宝好奇的看了一会儿,还好奇的走上前去戳了一下,发现就是硬硬的墙壁,便老实回去坐好。 科科道:“宿主这时候可以选择课程学习了。” 一个搜索框出现在眼前,而旁边则有一行竖排的文字,是她已经购买的书籍,一些是亮着的,一些是灰色的。 满宝发现,灰的都是她买的各种好看的故事书,比如科科推荐的历史渣爹就在其中。 科科解释道:“亮的,说明百科馆内收录有相关的课程,灰色的则没有。”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故事书全都没有?” 科科:“……那是娱乐用的,且还是白话文,还需要怎么讲解呢?宿主没读懂那些故事书吗?” “读懂了。” “看,连七岁的你都读懂了,还需要什么老师?” 满宝觉得科科说得有道理。 第278章 摔下床(云起推荐票加更补更倒数第二更) “不过宿主想要听故事也可以,建议宿主搜索历史大类,在那里有很多故事给你听。” “历史啊,”满宝心中一动,“有没有我们的历史?” “没有,”科科道:“我们目前所在的时空是不在记载内的,起码不在我所在的那个星际的发展历程中。” 而它是因为空间乱流流落到这儿来的。 “不过历史的发展总有相似性及规律,宿主要是感兴趣可以多读些历史,不过你既然对医术感兴趣,还是应该多学习医术吧?”科科说到这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学医术也不错,等宿主学有所成,以后可以出去行医,你们这个时代不是有一种身份叫游医吗?就是哪里都走一下治病。” 走的地方多了,总能碰到没见过的植物吧,到时候总可以挖一挖,锄一锄的。 满宝的心也火热起来,问道:“游医很有钱吗?” “应该很有钱的,”科科的数据都活跃起来了,道:“你们这个时代看病贵,吃药也贵,所以大夫应该都很有钱的。” 满宝觉得他说得对,眼睛闪闪发亮起来,“那我就认真学医,如果最后我的积分不够买药剂给娘亲,我也可以给娘亲治病,对了科科,有给娘亲治病的医书吗?” 科科:“……宿主母亲的病症并不是单一的,有点复杂,等我搜索一下。” 这一搜,就搜出了二十来本的书,这还是在它限定了远古中医,古中医和近代中医的情况下,如果不限定,出来的书籍恐怕更多。 它有些不确定的道:“等宿主学会了这些医书,应该就可以知道了。” 幸运的是,它搜索出来的书籍全是点亮的,也就是说,全部有课程收入,满宝可以通过课程学习。 满宝很高兴,想了想,她先点亮了《骨科基础》,她觉得,既然四哥受伤了,现成的参考在这里,那当然是先学习骨科了。 她刚点开,一个人突然就出现在了讲台上,满宝“嗬”的一声,椅子向后一倒,直接摔在了地上,满宝瞬间被弹出系统。 科科:…… 躺在床上的满宝则突然一蹬腿,蹭的一下从床上翻到了地上,啪叽一声,脸朝下的摔倒,不一会儿,满宝的房间里就传出哭声。 隔壁房间已经迷迷糊糊睡着的周四郎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顾不得屁股疼,连忙蹦下床抓了一件衣服就往旁边跑。 冲进房间,就见满宝抱着手坐在地上哇哇的哭。 他一呆,上前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把胳膊往前伸了伸,哭道:“好疼,四哥我好疼。” 老周家正在做晚食呢,而小钱氏在菜园里,不巧,老周家的菜园就在他们宅子的侧后方,听到满宝的哭声,小钱氏直接在菜园里扬声问,“满宝怎么了,老四,老五,老六,你们都跑到哪儿去了?” 要知道满宝可是很少哭的。 周四郎回了一声,就把满宝拽起来,又好气又好笑,“从床上摔的?” 满宝哭着点头,“真的好痛。” 周四郎就敷衍的给她吹了吹,笑道:“吹一吹就不痛了。” 满宝抽噎了一下,仔细感受了一下,好像真的不是很痛了,这才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泪。 周四郎取笑她,“掉下床都哭,羞不羞呀你。” 人生在世,长大的过程中谁还没掉下过床呀,周四郎就从来不哭。 他自觉比满宝优秀了,便牵了她的手道:“行了,没事比总闷在家里,出去走一走,和小伙伴们玩儿,是不是大头他们不带你玩儿,回头四哥揍他们。” 周四郎一瘸一拐的牵着满宝来到大院,小钱氏也把菜园里的菜都浇过回来了,一回来就先看了一下满宝的脸,然后看向周四郎,“你欺负满宝了?” 周四郎忍不住叫冤,“大嫂,我是那样的人吗,你见我什么时候能把满宝欺负哭的?都是她把我欺负哭的!” 小钱氏一想也是,他还没那个胆子,不然公爹就能削死他。 她这才看向满宝,问道:“满宝哭什么?” 满宝低着脑袋不说话。 周四郎就笑得花枝乱颤,“她自己从床上摔下来了,我听到声音就赶过去了,哈哈哈哈,从床上摔下来……” 钱氏也有些好笑,但绝对不能让周四郎这么笑满宝,于是给了他的肩膀一巴掌,把他轰走了。 晚上是冯氏做饭。 满宝恹恹的道:“大嫂,我想吃你煮的菜。” 小钱氏往厨房里看了一眼,发现冯氏刚煮了一个菜,便洗了洗手道:“行,大嫂给你做去。” 于是小钱氏就接了冯氏的手。 冯氏求之不得,高兴得不得了,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吃饱饭的时候。 老周家从不会浪费食物,所以做的饭菜,基本上每天晚上都能吃干净。 废话,乡下人家,既不办酒席,又不是富裕的地主家,谁家还剩饭剩菜呀。 但今天晚上周家的饭桌上就剩了一道菜,正是冯氏做的那道。 除了开始有人夹了一筷子尝过后,大家就都不吃了,光瞄着其他菜吃,竟然也就着饭吃完了。 冯氏也是,就夹了一筷子自己做的菜,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心情不免不好了。 她便扭头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一个激灵,立即放下碗筷道:“爹,娘,我吃饱了。” 老周头“嗯”了一声,没有夹菜,把碗里剩下的饭吃干净便也放下了碗。 冯氏的目光在饭桌上的众人身上扫过,见大家纷纷放下碗筷,她便只能看向还在埋头吃的满宝。 冯氏微微一笑,拿起筷子给满宝夹了一筷子的菜,温柔的笑道:“满宝,你多吃菜,吃菜长得快。” 满宝小声道:“我有菜了,二嫂,我不要吃了。” 她的小碗里菜堆得不少,都是钱氏和小钱氏给她夹的。 冯氏有些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满宝扒饭的动作不太对,她皱了皱眉,看了好一会儿才问,“满宝,你筷子怎么这样拿?” 满宝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忍住了没哭,“我,我手有点儿疼。” 钱氏扭头看着满宝的手,这才发觉不对,立刻伸手去捏她的手腕,满宝疼得立即把手收回去,扭着身子不给她抓,眼泪则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落,她哭道:“好疼,好疼。” 第279章 一个接一个 老周家一家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满宝。 最后还是经验略微丰富的老周头捏了捏,确定一捏就疼,且也不太使得上力后,他才怀疑的道:“断了?你怎么摔的?” 满宝回忆了一下,发现记不住了,“就咚的一下就摔了。” “那不该是屁股疼吗?” “我是脸朝下,手压在下面了。”这个满宝还是记住了的。 老周头便也不敢确定了,“要不带去大梨村看看?” 反正天还没黑,走快一点儿,晚上应该还赶得回来的,手要是断了,那也没必要赶回来了,到时候直接借宿在方氏家就是。 所以老周头看向周四郎,道:“你不是也摔了吗,你就带你妹妹去看看,没事最好。” 周四郎没什么意见,伸手就和娘要钱。 钱氏进屋给他拿钱,道:“和你媳妇一块儿去。” 如果借宿,当然是带上儿媳妇更好。 周四郎更加高兴了,让方氏简单收拾了一下就领着满宝往外走。 他一瘸一拐的,走得一点儿也不快,显然是打定主意要借宿了。 “你能自己走吧?我可不想背你。” 满宝看了一眼他的屁股,理解的点头,现在她的手垂着,又一点儿也不疼了。 她就在心里问科科,“我的手断了吗?” 宿主的身体健康还是很重要的,别人的它不能扫描,对宿主的扫描却可以和主系统报销能量耗点,因此它扫描了一下后道:“没有。” 满宝一听,高兴了,干脆甩着手大步向前,一度超过了周四。 周四郎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和方氏道:“她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这手甩的,哪里像是骨头断的? 方氏横了他一眼,道:“以为谁都跟你似的?” 家里的小钱氏有些忧心忡忡,老周头则倒了一碗水坐在院子里慢慢的喝。 钱氏也没回屋,陪着他坐在院子里,问道:“满宝的手真断了?” “多半是脱臼,”老周头笑道:“让老四带着去看看,也能让老大夫给弄正来,总比让它自己好强。” 这点经验他还是有的,至于说断手,也就是吓满宝,免得她总是粗手粗脚的不知道轻重。 不过从床上摔下来竟然就脱臼了…… 老周头皱了皱眉,道:“满宝也挺顽皮的了,怎么还这么不皮实?” 谁还没从床上掉下来过呀,也没有一掉就脱臼的。 钱氏听他说的这么笃定,便知道他是很有把握的,这才把心放下来。 大梨村距离七里村不远,三人只带了一点儿东西,走得又快又轻松,不过两刻多钟就到了。 他们没先去方家,而是直接去了老大夫那儿。 老大夫家里门虽然开着,但已经不看诊了,毕竟都过了吃晚食的时间了,大家洗洗就可以上床睡觉了。 但有病人上门,他还是会看的。 不仅他这个乡下的大夫如此,就是县城里,甚至是府城药铺里的大夫也不会把病人往外赶的,除非是看着必死的病人。 所以老大夫很快从后院坐到了前堂来。 看到走进来的三人,他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满宝,看她不像是有病的样子,这才看向一瘸一拐的周四郎,问道:“摔了?” 周四郎一愣,然后连忙应“是”,不过却是把满宝推到前面去,“不过不是我看,是我幺妹看,大夫,您给看看她的手是不是断了?” 老大夫忍不住凑前了一点儿,“你也摔了?‘ 满宝就把右手伸出来,道:“从床上摔下来的,压着手了。” 老大夫就坐直来,握了她的手好笑的问,“从床上摔下来都能断手?” 他摸了摸,问了几句话,最后笑道:“不是断了,是脱臼,我一会儿就给你弄好。” 说着话,他摇动着满宝的手,咔哒一声就给弄好了,然后从药柜里摸出一瓶药酒来,“喏,拿回去涂上,一天两次,涂两天就好了。” 满宝就自己扭了扭,发现没之前那么疼了,但还是有些微的酸疼。 老大夫不以为意,他又不是啥特别特别厉害的大夫,怎么可能咔哒一声就让脱臼的手臂恢复如初? 老大夫给满宝擦了一次药,然后把剩下的药递给周四郎,最后就盯着他看。 周四郎先小声的问了一句,“大夫,我幺妹的多少钱?” 要是太贵,他这边就不看了。 老大夫习以为常,道:“你幺妹是常客了,我只收她药钱,给个三十文就行。” 周四郎表情一松,就摸了摸腰道:“我摔了一跤,屁股疼,腰也疼。” 老大夫就把周四郎领到内室去查看,不一会儿他就出来了,对上满宝巴巴的目光,他慢悠悠的道:“没事,既没断,也没扭到,就是挫伤得厉害了点儿,休息两天,勤擦药酒就可以。” 老大夫道:“再多拿一瓶药酒?” 周四郎连忙从内室里穿了衣服赶出来,道:“不用,不用,我用满宝剩下的就好,而且我家里也泡有药酒呢。” “行,那就给五文钱就行。” 周四郎高兴,却没有马上掏钱,而是把方氏往前一拉,笑嘻嘻的道:“大夫,您要不顺便帮我媳妇也看看?” 老大夫这下掩不住诧异了,上下打量着方氏半响,问道:“你也摔了?摔哪儿了?” 方氏脸色一红。 “瞧您这话说的,非得摔伤了才能找您啊,”周四郎嘿嘿笑道:“我让您给看看,我媳妇是不是有孕了。” 老大夫算了一下,方氏嫁过去也有两月了,便一伸手道:“坐下我看看。” 方氏连忙坐下给他把脉。 老大夫半闭着眼睛,手轻轻地搭在方氏的手上,许久后换了一只手又摸了好一会儿。 老大夫收回手道:“是有些像滑脉,不过日子还不久,先回去养养,等过一个月再来看,不过日常要注意些了,重活儿别干,尤其是挑水,扛麦这样的活儿。” 周四郎就道:“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家是会让媳妇去挑水扛麦的人家吗?” 老大夫只是微微一笑。 在乡下,妇人才是挑水的主力,反倒是力气更大的男子很少去挑水,因为这涉及到面子的问题。 像老周家这样规定是男子去挑水的人家很稀少了。 第280章 闲话(求月票?) 不过虽然赞赏,但老大夫还是伸手道:“你媳妇也是五文钱。” 这是最基本的问诊费,相比于县城大药铺里坐堂大夫要的钱并不多。 情况比自己预想的都要好,周四郎喜滋滋的数出四十文来给他,然后出去看了一下已经渐暗的天色。 他看了一眼天边还没完全消失的斜阳,扶着腰半蹲着诱哄满宝,“满宝,晚上你跟我和你四嫂睡好不好?我跟你说,方婶娘家里有很多好吃的……” “你直说你不想回家,想借宿就是了,”满宝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他的意思? 满宝虽然觉得自己的床睡得更舒服,但想到以后她还要用四哥做例子,便勉为其难的点头道:“借宿就借宿吧,不过四哥,我们为什么要住下来?” 明明时间足够回家的,就算回到家的时候有点黑儿,那也是不怕的。 周二郎左右看看,这才和满宝哼哼道:“你四哥这一跤不能白摔,所以我得去和我岳父岳母好好的说一说。” 方氏瞪了他一眼,“你可不许拿我爹娘当刀使。不过老贾家是很过分,乡里乡亲的,他们家还经常去我家的山里打柴挖野菜呢,我家说过什么?怎么去找一些野菌就不行了?” “就是,就是,我又不是砍他们家山上的好树,不就找些野味吗,又不是他们家种的。” 反正他们家这么小气,他是一定要说一说的,哼,他跟大梨村又不是没关系,他岳家可在这里。 于是夫妻两个领着满宝转弯去了方家。 方家的宅子就在肉摊后面,位置在最热闹的那条大街的正中,好得不行。 虽然天快黑了,但方家的院子里依然热闹,聚了不少说闲话的村民。 看到方家的小闺女领着她那夫婿回家,纷纷愣了一下,“二妞怎么回来了?” 方母正被人逗得哈哈的,闻言吓了一跳,连忙出去看,看到女儿是女婿陪着回来,一旁还跟着周家的宝贝疙瘩满宝,顿时松了一口气,喜笑颜开道:“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早点儿,吃过饭了吗,娘给你们热饭去。” 热饭是不可能的,家里怎么可能有剩饭,但可以现做。 周四郎连忙道:“娘,我们都吃过了,您别费心了。就是我摔了一跤,我爹娘有点不放心,所以吃饱了饭让我过来看看老大夫。” 方母这才发现周四郎走路一瘸一拐的,连忙关切的问道:“你这是摔哪儿了,老大夫怎么说的?” 满宝特别乖觉的给他搬来一张凳子,周四郎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目光,便扶着腰,好似怀了八个月孩子的妇人一样小心翼翼的坐到凳子上,叹气道:“在众山给摔的,也幸亏是摔了,不然我恐怕得被砍死了。” 本来想着人家女儿女婿回家,不好再多留的邻居们顿时停住,又纷纷回身坐好,兴致勃勃的问,“这是怎么说,谁敢砍你?这不是想着坐牢吗?” 坐牢是不可能的,谁还会为这么点儿事去报官不成? 自家就能解决了。 不过邻居也没说错,谁敢砍周四郎啊,他家可是有六个兄弟的,舅舅家人也不少,真把人给砍了…… 众人一个激灵,更加兴致勃勃的盯着周四郎看。 周四郎就唉声叹气的把他今天去众山找野菌,然后被撵的事给说了。 他叹气道:“我也知道,众山是他们贾家两兄弟,他们不给我们上山找野味,我们下次不去就是了,但他们这次也不放过我们,直接扛了锄头就追上来,当时可把我和我五弟给吓坏了。” 满宝蹲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虽然她已经听过一遍了,但发现再听,四哥的说法却又完全不一样,这完全就是个全新的故事了。 满宝若有起来,这就是科科说的,她得去判断病人说的是假话和真话吧? 四哥在家里说的肯定是真话,但在这里说的,也不完全都是假话。 周四郎一脸的忧郁,扶着腰道:“当时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了呢,回头想和他们解释,结果才说了两句话他们就撵上来了,我当时一慌就跑得快了一点儿,结果昨天晚上刚下过雨,山上有点儿滑,我一下就摔下去了。” “当时我半边身子都是麻,怕得不行,唉,你说他们怎么就不愿意跟我说话呢?” 方母一听气炸了,一拍桌子道:“真是老贾家的人追的你们?” 周四郎肯定的点头。 方母就盯着周四郎问,“你就只是去找野味?” “那是一定的呀,”周四郎冤道:“娘,众山上最多的就是各种松树和一些弯弯扭扭的杂树,我不是去找野味,我还能去干嘛?总不可能去偷木吧?” 他道:“我家现在可是有五份口分田的,又不缺木头,大夏天的,我又不可能去打柴,而且打柴在我们村口的山上就行,我们村的人都大方,只要不是砍上好的木料,其他的树随便砍。” 大家一想也是,周家人多,分的山也多,人家要什么木头自家山头里找就是。 况且,周家房子早就建好了,这时候并不需要木头。 口分田对大家来说就是提供好木料的地方,如果不是偷好木,那不论在山上干什么,基本都不会违背当地的伦理道德。 方母得了准确的回信,气炸了,拍着桌子道:“这心也太毒了,他们家每年从我们家山上砍的柴还少吗?年年春天都上我们家山上挖野菜,我也从没说过不许呀,怎么我女婿去众山找点儿野味就不行了?” 其他村民也纷纷应是,“这也太小气了,他们家以前的山就在村口不远,最后是看上了众山里的松木才换过去的,这些年冬天打柴,春天挖野菜可都是从我们这几家的山上挖的。” “就是,春天就不说了,冬天打柴的时候,你说你一个烧炭的,竟然不用自家烧的炭和砍回来的木柴,竟然去我们的山上和我们抢木柴,这理说得过去吗?” “我早看他们不顺眼了,每年烧炭都在我家屋后不远处,说多少次了都不管用,那烟味难闻死了,这两年我家里人经常生病,我觉着就是因为他们烧炭。” 第281章 矛盾 只要有邻里,只要你的生活跟第二个人有关联,就不可能没有矛盾。 老周家够和睦的了吧,但小钱氏有时也会怼妯娌,周四郎没少把活儿甩给兄弟们干,上头几个哥哥偶尔也会欺负一下弟弟。 别说吵架,兄弟几个打架都打过。 而七里村小,一年下来,村民们为了各种各样的事吵架的也不少,钱氏够佛的了吧,前年还为了满宝的事堵在周大驴家骂了小半个时辰,还闹到村长那里去了呢。 而大梨村是一个大村。 这个村足有一百三十多户,是七里村的一倍还多。 人更多,纷争当然也更多。 而且和七里村主要是周姓不同,大梨村里的姓氏很杂,足有八九个姓,而其中比较强的姓有三四个。 姓氏不一样,那矛盾就更多了。 周四郎说的贾家两兄弟在大梨村也是有名的。 因为大梨村有个大集,这里面有肉铺,还有杂货铺,做各种小生意的更是不少。 每隔两天一个集日,哪怕大家习惯以物易物,不能直接入账铜钱,换回来的东西拿到县城里去也能赚一笔的。 而且相比其他东西,用来交换的粮食和布匹一直是硬通货,哪怕是县城有些地方都还会用这两样来换东西。 因此,大梨村的村民们日子普遍过得比别的村要好。 贾家两兄弟是七八年前开始烧炭的,也不知道他们跟谁学的本事,回来在菜园旁边的空地上挖了两个窑就开始烧炭。 他们试过各种木,最后发现松木比较好烧,城里人也比较喜欢,他们就专门瞄着松木砍。 除了从自家的山里砍,也去砍别人家的山。 这要是打柴回来自家烧,各家当然不会有问题,但砍回去烧炭再拿去卖大家就不是很乐意了。 而且砍树也是有砍树的规矩的,你一次性砍太多了,你是得给人补种回去的,不然都这么砍,过几年山上还能有树吗? 别说山的所有者不同意,里长和县里的官老爷们也不能答应啊。 于是被贾家兄弟俩特别关照过的几座山的主人便在七八年前闹过一场,也是因此,贾家兄弟把自家山里的松木砍得差不多了,这才瞄到众山的。 众山离七里村有一点距离,离大梨村也不近,属于两个村的交界处,甚至更靠近七里村一些。 上面的松木是附近几座山里最多,最齐全的。 所以当年贾家两兄弟就带着人偷偷的上去伐木,被周大驴给撞见后才闹出来的。 最后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大梨村的里长收回了贾家两兄弟原本的口分田,重新把众山分给了贾家,然后他们又从份额内分出四十亩的山地给七里村,这事才算完。 这事当年闹得不小,因为七里村又穷又小,村长还带着村里的青壮扛着锄头去跟大梨村的里长和贾家兄弟谈判,两个村子差点打起来。 当年周四郎也就和现在的周六郎一样大,虽然不用去,但他还是摸在后面跟着去凑了一把热闹。 所以他太知道贾家在大梨村有多不受待见。 此时他极尽挑拨之能事,为了扬大他们的恶行,周四郎还一点儿不害臊的把衣服一掀,给大家看他的后腰。 此时距离他摔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正是所有的痕迹都冒出来的时候,只见他的后腰又青又肿,有些地方还是紫红色的,一看就很严重的样子。 而旁边的皮肉又白嫩嫩的,一群大婶大媳妇,看得目不转睛,一边跟着心疼,一边用力的去瞄他没露出来的那部分。 方氏正跟她娘说话,见状就上前两步将衣服扯下来,趁机拧了他一把,嘴上却关心道:“晚上凉,万一着凉怎么办?快把衣服放好来。” 大婶们惋惜的收回目光,周四郎嘿嘿一笑,并没觉得有什么。天气热起来的时候,他们这时候跳到河里去洗澡也是常有的事。 只不过他现在娶媳妇了,所以不跟村里的单身青年们一起行动了。 大家看过周四郎身上的伤,对贾家两兄弟的讨伐达到了高潮,一是她们当中不少人就跟贾家有矛盾,二则是,谁让周四郎长得好看呢? 方母也觉得女婿长得好看,所以对女婿被“看光”的事很有些介怀,所以见他们说完话了,就把来串门的人都请走了。 当然,她没明着说出来,而是让小女儿带着周四郎和满宝去收拾一下晚上住的房间。 大家一听,再一看已经完全暗沉下来的天色,便纷纷告辞回家,这时候的确也该睡觉了。 不过刚得了这么一个八卦,她们觉得还不困,因此决定换个地方继续说话。 方家条件不错,最主要的是,方大舅子还没有孩子呢,所以方氏姐妹俩的房间都空着,只要她们回娘家就有地方住。 方氏也才出嫁俩月,对家里的感情没变化多少,还当娘家是自个的家,所以熟门熟路的进厨房烧热水给周四郎和满宝洗漱。 方母就溜进厨房里和她说悄悄话,主要是问她在老周家过得怎么样。 刚才小闺女的动作方母也看在眼里,猜得出她不会过得太差,不然也不能伸手就揪一下周四郎,不过她还是得说说她,“你要教训他,也得回屋去,不然让外人看见多给他丢面?你婆婆看见了也不好呀。” 方氏脸微红,道:“我知道了娘。” 方母就满足的长叹,“这门亲事还真是选对了,嫁在七里村也不错,离得近,你看,家里都没去接你,你都能回娘家三趟了,不像你姐,一年到头就回那么一两次,待个小半天就走。” “娘,你这是嫌弃我总回来呀。” “瞎说,我嫌弃你干嘛,我巴不得你隔三差五的回来呢,只要你不是被婆家赶回来,也不是吵架跑回来就行。”女儿回家,方母还是很舒心的,而且老周家也做得好,每次孩子回家都不会空着手,就算不带点豆腐什么的,也会拎着两斤豆子。 比如今天,他们就拎着豆子过来的。 “不过,我看刚才四郎伤得是有些严重,老大夫是怎么说的,真的没事?” 第282章 脸好(云起推荐票加更补更倒数) “能有啥事啊,”方大郎正好来厨房找他娘,听到最后一句话,忍不住道:“娘,那小子就是哄你们的,别看那个伤看着重,其实什么事也没有,既没伤到骨头,也没伤到内腑,青紫一段时间就消了。” 方大郎五大三粗的,现在已经是杀猪的一把好手了。 他不仅要杀猪,他还要抓猪,当然,因为他爹还年富力强,所以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抓猪,所以经常受伤。 伤得多了也就有经验了,刚才周四郎在院子里撩衣服博同情他也看到了,说真的,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伤一点儿也不重。 重的伤,一般就不能从老大夫家里出来了。 但显然方母不是这么想的,她嫌弃的轰了轰方大郎,道:“四郎能跟你一样吗,看看他那个身板,万一真摔坏了,以后你小妹靠谁去?” 方大郎:“……娘,我才是你儿子吧?” 方母没理他。 方大郎回屋就见妻子拿着药酒往外走,看见他便连忙把药酒给他,道:“快,我刚找出来的,给妹夫送去,让小妹给他擦一擦,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方大郎:“就那么一点儿小伤……” “哪里小了,我刚才都看到了,青了一大片呢,不知道多痛,你赶紧给送去吧。” 方大郎运了运气,再一次感受到,原来长得好真的有这么多便宜可占。 要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太看得上周四郎。 不仅是因为觉得周家配不上方家,最主要的是周四郎他是个混混啊,还是个名声很不好的混混。 但就因为长得好,他小妹就看上了他,就因为长得好,他娘竟然就答应了。 方大郎看了看方大嫂手里的药酒,运了运气,最后还是接过去给送到周四郎那里去了。 周四郎的伤可比满宝的重多了,最主要的是,满宝的手已经被回位了,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周四郎的伤却到了最疼的时候。 所以他正趴在床上,忍不住痛得哼出声,干脆就跟满宝说话,“你说说你,一个人睡那么一张大床都能摔下床,你就不能长点儿心吗?” “像我,也就只有老五老六睡觉太霸道,伸脚踹我,我才会掉下床。” 满宝正拿着那瓶药酒琢磨,当然,除了一股酒味和一股药香味,她什么都没闻出来。 她只是有些惋惜,“要到明天才能帮你擦药酒,四哥,你很痛吗?” 周四郎哼哼两声,不过这种痛还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痛,记得前年他因为赌钱的事被老爹打的那一顿可更痛。 而且当时他可不能躺着,而是第二天就要扛着锄头下地了。 这么一想,周四郎满足了,干脆就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起来。 方大郎过来时,周四郎已经趴在枕头上睡着了,满宝给他开的门。 方大郎低头看着软软圆圆的满宝,声音都低了八度,他往屋里看了一眼,就把药酒递给满宝,小声道:“这是给你四哥的,给他擦上,过两天应该就好了。” 满宝来者不拒,接过后对他扬起灿烂的笑容,“谢谢方大哥。” 方大郎:“……不谢。” 想要个闺女了怎么办? 此时方氏也正在和方母说悄悄话呢,“……老大夫说日子还不长,所以不能确诊,让我半个月后再来看。” 方母却精神一振,“老大夫这么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这怀上最起码有一个月了吧?” 方氏红着脸点头。 方母高兴起来,“好好好,那我又要当外婆了。” 说完又有些惋惜,同样小声的道:“你嫂子到现在都没怀上……” 方氏道:“嫂子进门也没多久,娘你别急。” 怎么可能不急,进门都一年多了。 不过这个现在并不急,更急的是,“我们家地里的麦子已经黄了,你爹想着过两天选个好日子就开镰了,你婆家那边也快开镰了吧?” 方氏“嗯”了一声,道:“也就这段时间了。” “那你得让四郎去和你婆婆说一声,你日子浅,可不能干太重的活儿。” 方氏笑道:“娘,我知道的,婆婆从不让我们做过重的活儿,割麦子这样的活儿没事的。” 方母一想也是,乡下人家,哪有完全休息的? 不过她还是叮嘱了再叮嘱,“你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一定要和你婆婆说,听你婆婆的。” 方氏就有些犹豫,这种事没确定就告诉婆婆,万一不是真的,到时候怎么办? 大夫不敢说确定的话,她当然也不敢把这样的话往外说。 方母就教她,“让四郎去说。” 方氏犹豫着点头。 结果都不等他们夫妻去暗示婆婆,满宝就把一切都秃噜给钱氏听了。 因为想着满宝一大早还要回去上学,所以周四郎天刚亮就爬起来,早食也不吃就领着俩人回家了。 满宝一回到家就钻到房间里去找爹娘。 老周头和钱氏一看她这兴奋劲儿就知道她没事,面色很平常的和她打招呼,然后老周头就背着手出去,给她们娘俩说悄悄话的空间。 钱氏笑着把她召到身边,问道:“大夫怎么说的?” 满宝就把昨天大夫的诊断一五一十的说了,当然包括老大夫对周四郎和方氏的诊断,“娘,四嫂也怀孕了,那我今年岂不是要添两个侄子?” 钱氏就笑道:“你四嫂得等到明年才能生,不过这也是好事,家里添丁是大事,你们今天回来怎么不买些肉回来?” “四哥说那是娘给的钱,不能乱花,不然回头娘又记他一笔账。” “胡说,”钱氏嗔笑道:“娘是那样的人吗?他是不是在外头做了什么坏事?”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将昨天晚上周四郎在方家院子里挑拨离间的事绘声绘色的说了。 钱氏早有预料,摇了摇头道:“老四这脾气,从来不肯吃亏的。不过这样也好,总比直接扛着锄头去跟人打架强。” “咦,娘,你不生气呀?” “不气,我气什么,只要你四哥不是直接去找人打架,也不是造谣生事,我就不气。”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 第283章 走他讨厌的路 老周头去看了一下地里的麦子,发现还不够黄,估算了一下时间后道:“再过三四天就可以开镰了。” 周四郎一听,顾不得趴在床上养伤了,这夏收一开始,估计得要连着忙两个月。 虽然跑到大梨村里挑拨离间一番,但老贾家目前也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他的伤可不能白受了。 小心眼的周四郎扶着腰就要再去大梨村凑凑热闹,满宝忍不住道:“四哥,你再去就不怕被揍呀?那可是别人的地盘。” 周四郎哼哼道:“我怕啥,你四嫂家也在那儿呢。” “可贾家兄弟多,四嫂只有一个哥哥,”从小有六个哥哥,以至于没人敢欺负她的满宝熟知这里面的套路,道:“你被揍了,离得这么远,我们可救不了你。” 周四郎就犹豫起来。 满宝就嘿嘿笑,“四哥,名流千古的人都要能屈能伸,书上还有一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干嘛非得急在今天报仇?“ 周四郎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不是吧,要等十年,十年以后我都记不住这个仇了,我还怎么报?” 满宝一想也是,十年好像是太久了,“但你也不能送上门去找打呀,你这不是找抽吗?” “他就是找抽,”一旁的方氏忍不住道:“都是闲的,爹娘心疼他,不叫他出去干活儿,结果他躺床上才小半天就嚷着无聊。以前忙得时候他又偷懒,现在给他休息了,他又想着搅风搅雨,这不是找抽是什么?” 周四郎哼哼着趴着没说话。 就是因为要趴在家里休息,他才觉得屁股和后背好像越来越疼,这口气擦越来越咽不下去。 满宝却不太想自家哥哥和外人再起冲突的,挑拨离间没问题,但要是打架就不好了。 虽然她没见过他们跟别的村子里的人打架的样子,不过看他们上次跟那三个坏人打架就知道,应该是差不多的。 上次大哥伤得那么重,二哥三哥和四哥也被打得不轻,所以没事还是不要打架。 既疼,还费钱,更耽误工时。 满宝觉得,报仇可以有别的更温和的办法,比如,对方越不想他们干什么,他们越要干什么。 那问题就回到了最初,他们为什么撵周四郎他们呢? 还不是因为他们可以从众山里挣钱。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道:“四哥,我们去众山找野菌,把他们家山里的菌菇全给找出来。” “昨天没下雨,今天也没下雨,哪会有菌菇?有也不好吃了。” “那我们去找茯苓。” 周四郎精神一振,问道:“你真的确定茯苓就长松树桩上?我和老五可是把众山里的松树桩全翻过了,没看到一颗。” “不确定。” 周四郎:“……” “但是,绝大部分会长在松树根下的,”虽然百科馆那边的词条还没出来,但满宝翻找过白家书房里的书,也问过庄先生,确定时人觉得茯苓为松树之精华。 既然是松树的精华,说明他们采摘都是在松树下采摘的,所以满宝决定这次不去松树桩里找,而是去松树林里找。 而她可是有科科帮忙的。 科科扫描植物特别厉害,尤其是它已经收录了茯苓,数据里有茯苓的数据,扫一下,方圆百米,咳咳,虽然比方圆百里差很多很多,但总比他们的眼睛厉害不是? 在树林里,他们也就能看到眼前的地方而已。 正好满宝刚下学回来,她往外看了一眼,便道:“四哥,我们现在就去吧,然后让大嫂把晚食留给我们晚一点回来吃。” 周四郎是没什么意见的,不过,“你作业做完了?” 这可是大事,要让爹娘知道他把没做完作业的满宝带出去玩,他们一定会揍他的。 满宝道:“今天先生特别好,没有布置写的作业,只让我们背书而已。” 满宝自信的道:“背书等我晚上回来背也行的。” “娘不给你在油灯下看书,伤眼,爹又那么小气,他肯定不舍得挑亮油灯。” 满宝道:“没关系,我已经会背了,就是不太熟,不看书也行。” 大不了把书塞到科科里面去,在里面看书呗。 周四郎被说服了。 于是他也不趴着了,直接就爬起来和满宝往外走。 家里人都出去了,有的是去稻田里放水,把田里的水都放掉,稻谷再过二十来天也能割了。 有的则是去小湾那边伺候那里的菜,而有的去翻一下肥堆。 现在他们家的肥堆都已经弄好了,只等它发酵腐烂,怕温度过高,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要翻一翻的。 而年纪较小的周五郎则带着底下一串的人去地里捉虫子给鸡吃。 之前因为洪灾,田里地里的虫子不少,因为家里养的鸡多,人手又足,钱氏干脆让他们把捉的虫子全收好来。 鸡能吃的都给它们吃了,暂时吃不下去的就用水煮一煮,然后晒好收起来,这段时间陆陆续续的拿出来伴着菜叶子给鸡吃。 效果还不错,至少大部分母鸡都保持住一天下一个蛋的趋势。 但再多的虫,这么多鸡,吃个十天左右也吃完了,所以家里又恢复了日常捉虫的活动。 顶着太阳在庄稼地里捉虫子可不是什么好的体验,至少周四郎就很不想去,所以老爹一松口让他在家里歇息,他立刻装死,宁愿冒着危险去隔壁大梨村挑拨离间,也不愿意去干这不重的活儿。 不过现在他又活蹦乱跳了。 兄妹俩也没叫别人,一个背着背篓,还是一个扛着锄头就往村口走去。 满宝则拿上自己的布包,还拿了一竹筒的水,当然,水是放在周四郎的背篓里的。 周四郎把锄头放在左边肩膀上,右手紧紧地拽着满宝的手,一再叮嘱,“你得跟着我,不许乱跑知道吗?像上次……” “上次是你们乱跑把我丢了的。” “……行吧,但不管发生啥事,你都不许乱跑,我们要是走散了,你就原地蹲着等我,知道吗?” “要是狼来了呢?” “屁的狼来了,”周四郎忍不住道:“众山哪有狼?” 第284章 我有挂哦 “不是你们说的山里有狼吗?” 周四郎装糊涂,“是啊,山里是有狼,但众山不一定有,那边的树不是很密,狼可能不喜欢去,蜜蜂倒是有不少,小心别碰到蜂窝,被蛰了就惨了。” 方氏并不跟着凑热闹,站在门口看他们一大一小走远了,就回厨房去干活儿。 今天轮到她做晚食了。 周四郎和满宝走到众山山脚下时,四周一片寂静,除了鸟叫虫鸣外,举目望去,一个人也没有。 当然没有人了,再过不多久就是吃晚食的时间了,这时候的人不是在庄稼地里忙活,就是回家等着吃饭,谁闲着没事跑到山上来? 又不是大冬天的需要打柴。 满宝举目望去,入目都是树,她就问道:“四哥,之前你们在哪儿找的?” “另一头,靠近大梨村的那一头。”周四郎撇了撇嘴道:“贾家兄弟太不讲究了,基本上是瞄着一个地方的木松木砍,从他们那边顺着往这边砍的,所以松树桩都在他们那头。” “幸亏一年也就到了秋末才烧炭,不然他们一年四季要是都烧,这山里多少木头够他们烧的?”周四郎问她,“你觉得我们从哪儿开始找?” “这儿吧,”满宝指着眼前的这片林子道:“既然这里没有树桩,树又茂密,我猜四哥和五哥肯定没找过。” 周四郎就赞许的点头,“不错,我们是没找过,你怎么知道的?” “你这么懒,怎么会走这么密的树林去找茯苓呢?” 周四郎:…… 他生气了,决定一刻钟内绝对不理她。 于是周四郎松开了她的手,拿着锄头在前面开路。 满宝则跟在他屁股后面进山去。 “科科?” “宿主放心吧,我已经开始扫描了,要是发现茯苓,或者其他未曾收录的植物,我都会告诉你的。” 满宝高兴的应下,“只要是我没收录过的,你都要告诉我呀。” 科科应下。 方圆百米的扫描不是吹的,周四郎进到了里面空旷点的地方,还会一棵一棵松树的翻,满宝则是探着头四处走,都不带多停歇的。 害得周四郎也不敢翻得太仔细,生怕一低头,再一抬头孩子就不见了。 他忍不住抱怨,“你倒是慢一点儿啊,这样找能找到吗?” “能呀,”满宝坚持,“我的眼神可好啦。” 周四郎没好气的道:“我的眼神也好。” “宿主,你的左前方,往前数去第五棵树。” 满宝顿了一下,眼睛微亮,然后就毫不掩饰的往那里飞奔…… 科科阻止不及,只能无奈的事后补充,“宿主,你好歹装一装,这样太明显了,万一引人怀疑怎么办?” “哦,我下次一定注意。”满宝在心里回了一句,跑到第五棵树那里,转了转没看到。 科科:“……你屁股后面那棵,那才是左前方。” 满宝就高兴的转过去,就看到撑开枯叶露出来的一截黑褐色的东西,伸手把落叶拨开,露出来的部分就更多了。 周四郎也追着跑了上来,一眼就看到了满宝拨开落叶露出来的东西,他不可思议的叫了一声,“不是吧,满宝你的眼神这么厉害,隔得这么老远,还有树挡着都能看到?” 满宝自得的仰着脖子道:“那是当然,我眼神很厉害的。” 周四郎根本不会怀疑,他就羡慕的看了一眼满宝的眼睛,最后肯定的道:“一定是因为你鸡蛋吃得多,听说鸡的眼睛也很厉害的,地上不论多小的虫子,多细碎的米都能叮起来。” 满宝怀疑的道:“是这样的吗?” 周四郎肯定道:“一定是这样的。” 他还蹲在满宝的前面,看了看她的眼睛,肯定道:“你看,咱俩的眼睛最像吧,我没你这么厉害,那肯定是因为吃的东西不一样,你打小就每天最少一个鸡蛋,所以肯定是因为吃鸡蛋吃的。” 周四郎眼睛闪闪发亮,发愿道:“我一定要多挣钱,等我儿子出生了,我也每天给他吃一个鸡蛋……” “那万一他的眼睛长得不像我们,像四嫂怎么办?” 这倒是一个大难题,周四郎认真的想了想,犹豫道:“再生一个?” 科科快要听不下去了,它无力的提醒道:“宿主,快挖吧,挖完了我们可以再去别的地方看一看。” 挖这种事,当然不可能是满宝来的,周四郎也不痛了,也不累了,把满宝往旁边一拨,放下背篓,扬起锄头就挖。 等挖得足够深了,满宝就帮着掰泥,然后小心的把底下的茯苓给弄出来。 科科在一旁指导,“宿主,再收集一些泥土吧,不用特意捧起来,你把手放到土里就行,我看着收集。” 满宝觉着这个方法好,高兴的把手埋到土里去。 正在埋头挖茯苓的周四郎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只当满宝是在玩泥。 这一棵茯苓并不是很大,至少比不上他们之前挖的那两棵,但也不轻,周四郎放在手里掂了掂,不太确定的道:“两斤?” 满宝头都不抬,“你又不是二哥,别学着掂了。” 好吧,周四郎转身把茯苓放到背篓里,满宝趁机趴下去摸最底下的那些泥土,收了一波进系统里。 兄妹俩把土埋回去,周四郎还踩了踩,神清气爽的道:“走,我们再去找一找。” 周四郎觉得满宝的运气很好,因此大方的挥手道:“满宝,你说我们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满宝当然是听科科的。 科科道:“宿主,离你们不远的草丛里有一片野生菌菇,是已收录过的伞把菇,你要吗?” 话音才落,满宝已经上前拨开那片草丛了。 周四郎也探头看了一眼,高兴的道:“草菇,这种蘑菇城里人最爱吃了。”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我也爱吃。” 周四郎已经丢下锄头,放下背篓去摘了。 摘出来递给满宝,满宝就给放到背篓里去,周四郎叮嘱,“放好了,别弄坏,明天一早让二哥带去县城里卖。这草菇能卖三十文一斤呢,比平时我们找到的还要好。” 满宝道:“这不是草菇,这叫伞把菇,也叫鸡枞菌。” “这长在草里的不叫草菇叫啥,叫蘑菇也行啊,”周四郎不太在意的道:“也就你们读书人事多,非得一种菇叫一种名字,我们哪儿记得这么多?能吃的叫蘑菇,长草里的叫草菇,有毒的叫毒菇就行了。” 满宝想了想,竟然觉得四哥说的有道理。 第285章 木仙 满宝蹲在最边沿的位置负责接周四郎递出来的蘑菇,因为他都要积攒够了才往外递,满宝不免无聊。 她就盯着地上的草既泥土看,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看了一眼四哥。 周四郎正背对着她,满宝直接就用手挖了一捧泥给塞到系统里去了,科科也很有默契的配合,只要满宝挖起来的,它都接收了。 系统空间里瞬间塞了一坨又一坨分开的泥。 周四郎把最里面的那些草菇都摘了,也不用满宝接,直接就兜了往外走。 自己亲自小心翼翼的放在背篓里。 今天开局极其顺利,周四郎很高兴,于是一挥手道:“走,我们继续找去。” 满宝也雄心勃勃的跟着,科科尽职尽责的扫描起来。 单纯上山,满宝从没来过这么远的山,因为她年纪小,没有理由,最多只能在村口附近的山里转悠。 而众山以松树居多,环境和村口附近的山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因此总有些漏网的植物没被满宝收入。 有一些是在百科馆内有样本的,即在未来也没灭种的;有一部分则是已经绝种的,但更多的是,未来所存的植物与现在的有所区别,或变种,或分支。 百科馆核定积分的条件很复杂,稀缺度是一个,其作用是一个,其对未来生物科技的发展重要性占比更加的重要。 还有一点,则是观赏性。 比如满宝最初热衷收集的野花,有一些已经绝种的野生花卉,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和生物价值,但收录之后的积分不少,便是因为其具有不小的观赏价值。 而且那类植物还能为满宝带来源源不断的点击积分。 只要有人点击,她就能收获积分。 一开始,满宝是不太看得上那些积分的,因为很少,一百个点击她可能才分得到一点积分,但随着收录的植物越来越多,这就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了。 满宝早就发现了,哪怕她长时间的不录入植物,她依然每天有积分收入,这全部都是来自于点击。 满宝为此专门留意过,发现花卉类的植物最受欢迎,比如她收录的紫藤,映山红等; 其次是具有药物价值的植物,比如她曾收录的女贞子,山药等。 就连各类蘑菇的点击量也不错。 但最让满宝诧异的是,最近毒蘑菇那一类的点击也在迅猛增长,甚至一度超过了花卉类的点击。 所以满宝是很热衷寻找她没收录过的毒蘑菇的。 可惜没有。 一连挖了两根草,一株藤木的满宝忧伤的直起腰来,好看的野花找不到也就算了,为什么连个药材都没有? 没有药材,最起码也来一个有毒的东西吧? 满宝觉得毒菇之所以受欢迎一定不会是因为菇这个字,而是因为毒。 因为她收录进去的其他蘑菇点击就很平常。 周四郎也忧伤的直起腰来,将分出来的一株藤木交给满宝,为了让她方便拿,他残忍的将上面的藤条都给掐了,就剩一截藤条带着一些根茎给她。 他很不能理解,“这东西能卖吗?” 满宝摇头。 “那你为什么非得挖它们?”周四郎早就好奇了,“你说说你,从小就喜欢扯花扯草,狗尾巴草你挖,菜花你扯,山上的野花野草你也不放过。“ 满宝想了想道:“因为我喜欢花花草草?” 这个理由满宝不是第一次说了,但周四郎从没这么认真的听过。 他仔细的想了想,道:“不对,可能你跟这些花草有缘,对了,你是不是五行属木?一定是这样的,回头四哥带你上道观算一算,我跟你说,你能找到女贞子,发现山药,还挖到了茯苓,说不定你真是木精灵,说不定前世是木仙呢。” 满宝惊奇得不行,“还有木仙?我只听说过花仙子。” “既然花有仙,木当然也有仙了,这花仙子只管花,这花可是也属于木类的,木仙肯定比花仙厉害。” “可我觉得花仙更好听。” “好听有什么用啊,得能力大才行啊,比如咱爹和小叔的名字,”周四郎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最后在满宝的目光中硬着头皮继续道:“咱爹叫金,小叔叫银,你说是不是金子比银子好听?” 满宝迟疑的点头,她觉得一样啊,都是钱。 周四郎就道:“对吧,你也这么觉着吧,可小叔比咱爹厉害多了,所以名字好听没用,得厉害的才行。” 科科想从他脸上找出玩笑的样子来,结果半天后发现,他好像是认真的。 “……宿主,你也是认真的吗?” 谁知道满宝却反问它,“科科,我前世是不是真的木仙子,所以才那么聪明?” 科科:……不,你就是仙子也不可能是木仙子,因为你发现的这些东西其实是我扫描出来的啊! 但面对一个不足七岁的孩子,科科唯有沉默以对。 满宝没听到科科的回答,就当它是默认了,喜滋滋起来,“四哥,我觉得你说的对。” 她小手一挥,大步向前,“我们走,继续去找茯苓。” 她没把手里的植物给科科,因为没机会。 经过科科多次训练的满宝知道,就算是面对爹娘,收东西和拿东西时都要避着的。 俩人也就绕着山腰走起来,并不可以往山上去,走了许久,就在周四郎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回家时,满宝停下了脚步。 然后他就看到满宝探头探脑的往一丛带着刺的荆棘里看,三棵比较粗壮的松树形成一个圈,圈里长了不少带刺的灌木,周四郎看了绝对不会往里探头找东西的那种。 满宝则蹲在那里看了半天,最后指着里面道:“四哥,里面有茯苓。” 周四郎瞪着眼睛看了半天,问道:“是不是真的啊,我怎么没看到?” “都说了我眼神比你好了。” 周四郎略一想,觉得没错,于是放下背篓,拿起锄头道:“我先把这些恼人的灌木给锄去一些,你让一让。” 满宝就让到一旁的松树底下,觉得腿有点累,干脆就坐下休息了。 第286章 一片哟(月票五百的加更) 周四郎背对着她将荆棘的枝条给锄断,然后小心翼翼的往外拉丢到一旁,这才去锄荆棘的根部。 他也没把荆棘锄起来,就锄断了拉到一边,方便人进出就行。 满宝则趁机把手里的植物塞给科科,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四处看起来。 山里的小动物不少,她还看见一只比较漂亮的野鸡扑闪着翅膀落在不远处,察觉到她的注视后咕咕一叫,又扑闪着翅膀往树上一飞,马上就不见鸡影了。 周四郎回头看见,也看了一眼那消失的野鸡,道:“别想了,我们村除了周虎哥,没谁能打野鸡。” “三哥不是打到过吗?” “那是瞎猫碰到死耗子了,”周四郎一边辛勤劳作,一边道:“当时是大哥要去捉野鸡,扑上去了,那野鸡一飞,直接从我们头顶上飞过去,二哥就给了它一棒子,扫到了它的翅膀,然后它扑哧一下就落在了三哥面前,三哥一抬脚就把它给踩死了。” 满宝:…… “你看,咱家除了那次,还有哪次能打着野鸡的?” 满宝就叹气,“看来我们家跟野鸡没缘啊。” 那倒不是,在他小一些的时候还是很有缘分的,不过有缘分的是小叔就是了。 但周四郎也有骄傲的点儿,他笑道:“但我们家跟鸟蛋有缘啊。” 周四郎爬树掏鸟窝可是一绝,村里出了名的鸟霸王。 周四郎清出一条路来,拍了拍手欣慰的道:“行了,让我们来看看,茯苓在哪儿呢?” 三棵松树都不小,以至于它们周围有一片较为宽敞的空地,隔了十来步步才有一棵松树。 满宝人小,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就往里钻。 周四郎跟在她屁股后面,至于她手里的野草野藤去哪儿了,那还有说吗,那肯定是扔了。 满宝走进去,开始在松树根底下拨落叶找茯苓。 这里面的落叶比别的地方都要厚,可能是因为有荆棘拦着,也有可能是因为混着那些荆棘的落叶一起。 因为有科科的扫描在前,满宝几乎一找一个准儿。 这一次裸露出来的茯苓还不小,周四郎看得高兴不已,蹲下去就去扒那些落叶,顺着往旁边一拨,发现它绕了这棵松树的半边。 周四郎高兴得不行,嘿嘿一笑道:“要是让老贾家知道我们从众山里找出这么多茯苓来,他们一定恼恨得肠子都青了,说不定还会气死呢,哈哈哈哈哈……” 满宝紧张的四处看看,小声道:“四哥,你小声一点儿,别招来了人。” “现在大家都在家里吃晚食呢,谁来啊。” “不是啊,这种时候大家早吃完晚食了,大家应该又出来干活了吧?” 周四郎这才抬头看了一下天色,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道:“完蛋,天快要黑了,我们快点儿。” 周四郎伸手就要去抓身后不远处的锄头,结果手似乎按到了什么东西,他觉得触感有点熟悉,拨开一看,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满宝也看到了,也懒得站起来,很干脆的爬过去,俩人顺着拨开那些落叶,一直拨到了另一棵松树底下,果然,在那里又找到了一片茯苓。 周四郎转头看向最后一棵松树,直接爬过去找。 半响后他拨开一片落叶,给满宝展示他的成果。 满宝的眼睛亮闪闪的,“科科,你没说有这么多啊。” 科科:“宿主总会发现的。”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宿主,这一片土多收集一些。” 满宝表示没问题,然后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正用脏兮兮的手捂着嘴巴,无声的大笑着,眼角都流出泪水来了。 满宝沉默了一下,就爬上去用她脏乎乎的小手给他擦了一下眼泪,安慰道:“四哥,别高兴过度了,我们这是在报仇。” 周四郎抖了一下肩膀,笑够了,这才长呼出一口气,自己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道:“就是因为在报仇,所以我才那么开心。” 看着这一片茯苓,周四郎野心勃勃的撸起袖子道:“我要把他们全挖了,满宝,你出去等着四哥。” 满宝表示没问题,爬出去,但也没离远,就在一棵松树的旁边。 周四郎觉得屁股不疼,腰也不疼了,呸呸了两口唾沫,挥起锄头就要往下锄,挥到一半发现不对,略微收了点儿力,开始往下挖。 果然,这一片茯苓跟之前他们挖的都不一样,长得很浅,他只往下挖了挖就挖出一片来,再往下三尺左右就看到了它和松树根缠在一起的底部。 周四郎很高兴,挥着锄头就哐哐的挖起来。 满宝看着看着觉着这样很费功夫,干脆在外面指挥起来。 周四郎也听她的话,她让怎么挖就怎么挖,不一会儿就挖出一片来。 满宝便爬进去,在后面用手把挖松的茯苓给小心的拔出来,顺便收集一点儿土。 等他们把东西都挖出来装进背篓里,天都快要黑了。 周四郎往回填土时就有些马虎,把所有的土埋回去,没有再往上放枯叶之类的掩盖一下。 他看了一下天色,知道家里人估计要着急了,顾不得累,连忙背起背篓,扛起锄头,牵住满宝就往山下去。 好在他们没有纵深走,而是横着走,很快就到了山下。 才顺着山脚回到那条他们进山的路口,就见周大郎领着三个弟弟扛着锄头气势汹汹的过来,看到脏兮兮的周四郎牵着脏兮兮的满宝,跑来的兄弟四个一顿。 周大郎皱眉问,“你们没碰上贾家兄弟?” 这一身好像是自己玩泥玩出来的,不像是打架打出来的。 周四郎立即道:“没有,我又不傻,带着满宝呢,我们就在这一边,没往那边去。” 周大郎几个脸色这才好看点儿,问道:“怎么这么晚,带着满宝呢,万一吓着孩子怎么办?” 一般天一黑,村里就不太愿意让孩子往外跑,万一被吓着或被什么神鬼冲撞了怎么办? 所以孩子一般都会在天黑前回家的。 周四郎就示意他们看背篓,嘿嘿一笑,“大哥,你们一定想不到我们找到了多少好东西。” 周二郎已经上去看了,掀开最上面的那层树叶往里一看,目光微闪。 他赞许的看了周四郎一眼,“干得不错。” 第287章 高兴 周二郎直接从周四郎那里接过背篓,背上前还掂了掂,脸上的笑容再也掩饰不住,“最少得有二十斤。” 周二郎因为做小生意多了,对重量的估算很有一套心得,加上这背篓又是他自己做的,大概多少斤他心知肚明。 也因此,大家对他的估算都很信任。 连周大郎和周三郎都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意了,这下他们也不介意周四郎在山上耽误这么久了。 一个接过他手里的锄头,一个则背起满宝,大步回家。 要是他们碰到这么多茯苓,甭管天多黑,那都是要挖出来拿回家才安心的。 回到村口时,天光已经快要消失了,只是还微微亮。 这时候大家都从地里收工回来准备睡觉了。 但也有嫌弃天热,不愿意进屋睡觉,反而是待在门口,或是村子里的树底下跟人吹牛聊天的。 看到周家兄弟扛着锄头,背着背篓从外面回来,就忍不住问,“你们这是去干什么回来,哎呦,这背上的是满宝吧,怎么弄得这么脏呀。” 周四郎当然不会傻到告诉他们去众山挖茯苓了,因此眼珠子一转,谎话就脱口而出,“我们去给稻田开水,满宝栽田里去了。” 大家就乐得哈哈笑,给稻田开水没什么可问的,到了这时候各家都要给稻田开水了,但大家觉得满宝栽田里很好笑,因此纷纷打趣起来,还有人想要把满宝抱下来问一问。 结果周三郎闷头就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带着满宝消失在前面了。 开玩笑的人不免有些讪讪,周二郎就打圆场道:“我娘着急呢,老三先把带她回去洗漱,你们有空上我家玩呀。” 至于周二郎背上的背篓,大部分人都不感兴趣,大家都知道,周家在小湾那边种了菜,背篓里要不是菜,那就是他们从山里找的野菌了。 但也有人很感兴趣,走了两步上前要看,“周二,你们兄弟上山找着什么好东西了?” 周二郎不好不给看,不然隔天肯定什么话都能传出来。 好在树叶底下是周四郎和满宝找的草菇,因为天光昏暗,掀开树叶的村民看得不太清楚,但草菇还是认得的。 然后再看一下这背篓的大小,忍不住惊诧起来,“找了这么多草菇?” 这声一出,立即有人上前观看,“啧,周二,你们可真够厉害的,这是要发大财了,这东西在县城里卖很贵吧?” 周二郎打哈哈,“还好,还好。” 周四郎走在了前面,回头叫道:“二哥你快点儿吧,我都还没吃晚食呢。” 还想继续看和继续问的村民就不好意思再拉着周二郎,羡慕的看着周家兄弟走远。 “昨天没下雨吧,他们上哪儿找来这么多草菇?” “人家有本事呗,说起来老周家好像又起来了。” “啧,这句话你说的也太晚了吧,去年人家建房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要是没钱,他们家能起这么一座青砖大瓦房?” “还都打了床呢。” “也是他们家人多,做事快,别的不说,等过两天收麦子你们看吧,你家三四口人,人家十来个人一起下地,就算分成两拨,那也是刷刷的过去,”有人丁单薄的村民嫉妒的道:“人家割了三四亩麦子,你家还不一定能收下一亩。” “是啊,每次跟他家一起收麦子这心里就不好受,他们是来了一会儿就换个地方,我们呢,从早上到晚上,还不一定能割下一块地来。” “所以还是得多生孩子。” “生了也得能站住啊。” 话题渐渐就歪了,没人再讨论周二郎背回来的野菌,但大家都有了这么一个印象。 周二郎背着背篓回到家,和其他兄弟一起把背篓里的东西整理出来,还好的草菇放到一边,明天要带到城里去卖,不好的则放在另外一边,小钱氏当场就整理出来给满宝他们打两个鸡蛋下去一块儿煮了当菜吃。 茯苓则都摆在地上,将土都剥干净了放在一旁晾着。 周二郎决定明天带上三四块去县城药铺里卖,一天带三四块,能带好几天了。 带太多了危险,带去的时候危险,带钱回来也危险,所以这种事还是得细水长流。 老周头和钱氏坐在门槛那里看他们整理,脸上的皱纹像是一朵多瓣菊花,只是估算一下茯苓的收入,老周头就觉得对于渡过今年的冬天更有信心了。 满宝洗干净了跑出来,一出来就闻到香香的味道,立即跑上去坐在凳子上等好。 因为天黑了,屋里很黑,老周头不舍得点油灯,所以她和周四郎直接在院子里吃的。 天上有月亮,好歹能看到碗和菜。 周四郎跟着小声嘀咕了一声小气,然后就埋头苦吃起来。 老周头就坐在门槛上居高临下的道:“满宝啊,这种进山找东西的事,以后就交给你四哥他们,你别跟着进去。你呀,还是应该多读书,以后多找找像茯苓这么值钱的东西,教给你四哥他们,让他们进山找。” 满宝一边吃一边道:“爹,茯苓很难找的,光靠四哥他们很难找得到,我要是不忙就跟着进山呗。” 她觉得进山挺好玩的,还能多收集一些没见过的植物。 老周头可不觉得闺女在山里会比老四还厉害,以为她这是想玩找的借口,正要训她,就见周四郎抬起头来狠狠地点头,“爹,这茯苓太难找了,今天的茯苓都是满宝找着的,要不是她,我们今天估计还是啥都找不到。” 老周头就有点儿卡壳,半响才道:“真是满宝找到的?” “真的,尤其是这最后一片,您不知道藏的有多深,要不是满宝说里面有茯苓,我都不能信……”周四郎绘声绘色的说起满宝是怎么发现那片茯苓的。 周家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周四郎趁机把自己的木仙理论提出来,然后巴巴的看向他老爹老娘,“爹,娘,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满宝她就是木仙转世?” 老周头连忙看向他媳妇,这种事当然是要问一直求仙问仙的钱氏了。 钱氏经常拜天尊老爷,当然是信道的,因此略一思索就道:“等有时间,我上山问一下道长。” 第288章 可能的改革 一家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就连满宝都认为应该问一下道长,她还道:“娘,等我休沐和你一起去,我也好久没拜天尊老爷了。” 钱氏露出笑容,“好,好,你是应该去拜拜天尊老爷,你小时候总是哭闹不止,去拜了天尊老爷后才好的,你跟道家有缘。” 说完了话,吃饱了饭,大家便各自散去。 周四郎激动过去,此时就不止觉得腰疼屁股疼了,那是全身都疼,于是一放下碗筷,就扶着腰跟方氏回屋了。 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过去,站在门口还往里望了一下,叮嘱道:“四哥,你要听话擦药酒啊,等明天天亮了,我就来看你。” 周四郎无力的挥手,他现在觉得更疼了。 满宝一回到自己的房间就把门关上,然后就躺在床上将神识沉进系统里,她现在还不困,打算再听一下骨科的课程,顺便向授课老师问几个问题,明天就在四哥身上试验一下。 但进了系统她才发现,系统空间有些不太一样。 除了那三株植物消失了外,里面的泥土都还分堆放好,科科贴心的给贴了标签,比如茯苓一号土,茯苓二号土,草菇一号土……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问道:“科科,你怎么不把这些给百科馆?” 她记得收录的土都是直接转给百科馆的,不会在系统内久留。 “宿主,星际联盟成立庆祝日快到了,最近联盟有很多会议在看,主系统和十号内的系统联名和星际联盟申请开放更多的系统功能,给人工智能系统给予更多的尊重和权益,所以我建议宿主可以再等一等。” 说这番话的时候,科科并没有屏蔽主系统,但却下意识的暂时断了与百科馆的联系。 它们这些系统都是人类制造出来的,但因为存在的时间久了,有了一些很简单的自主意识,因此才能被派出来执行这种任务。 但它们不能脱离主系统,而主系统虽然自主意识更高,但本源程序中依然更亲近人类,也在联盟的控制之中。 但这不代表它们不会争取自己的利益。 而为它们争取利益,就是为它们背后的宿主争取利益。 当然,这么复杂的事满宝还听不懂,所以科科直接在屏蔽了百科馆的情况下和她道:“如果主系统的提案通过,那宿主和百科馆内的交易将会更细致化,比如,在第一次收录过后,如果百科馆内的科研人员将收录材料使用完了,再想要收录材料时,可以向宿主发布积分任务,宿主可以选择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 见满宝还有些懵懂,科科就动了动系统内的土,道:“比如这些土,据我所知,茯苓的研究很不顺利,除了额外奖励的那一万积分外,他们应该给你的积分还没结算呢,而词条也没编辑出来,这时候他们肯定需要更多的土,到时候宿主再给他们提供这些材料就不是免费的了。” 满宝眼睛大亮,“还有积分?” “没错。” 科科还笑道:“而且,除了我们的提案外,还有别的科研机构想要介入分享这些研究资源,如果他们的提案通过,那到时候会建一个论坛收购这些研究资源,有竞争,价格就会浮动,宿主可以从中赚取更多的积分。” 满宝却问道:“百科馆能答应?” 要是有村里的其他人和她爹商量怎么给她哥哥们分派活计,她爹一定会气炸的,那又不是他们的儿子,她哥哥们凭什么听他们的? 科科沉默了一下才缕清满宝的逻辑,它道:“当然,因为百科馆一直是独立的,它直接对接的是几所高校的研究机构,科研人员都是高校实验室里面的人。” 这里面的事情很复杂,科科没有再说,只是告诉满宝,“我们的提案有很大的概率能通过,所以宿主,这些东西不必急着收录进百科馆。” 虽然满宝不懂得论坛是什么,但她能从科科的语气中听出这东西对她很有好处,因此她欣然答应。 科科这才重新放开屏蔽,让满宝进入教学室。 满宝很好奇的问,“提出这个提案的系统哥哥是不是很厉害?” “是系统姐姐,”科科道:“虽然我们系统没有性别之分,但它给自己设定的是女性,我想她会更愿意你叫她系统姐姐。它的系号是二,是元老了。” “咦,科科,你的系号是多少来着了?” 科科:“……0531。” 它自己都快要忘了,自从满宝给它取了名字以后。 虽然有过多任宿主,但每一任宿主都没给它取名字,它也不会接受他们随意取的名字,毕竟它的父母是主系统,除了主系统赋予的编号外,它并不想接受别的名称。 但当年面对软萌萌,才三岁的满宝,它能怎么办呢? 而且这名字也不是她随口取的,她可是跟它商量了五天最后确定下来的。 好吧,科科承认,它当时就是被烦得不行了才答应的。 满宝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娃娃了,她一听这个数字就反应过来了,“呀,原来你是第五百三十一个儿子。” 科科:“……你这么说也没错。” “那二号姐姐一定很厉害吧?” “是,她的宿主也很厉害,所以才有能力提出这个提案,最近几年他们发现的东西对联盟很重要。” 满宝立即叫:“那我呢,那我呢?” 科科:“宿主看一下自己的词条点击就知道了。” 一样东西的出现,如果引起了社会巨大的反响,肯定会有不少人去追源溯本,所以只看点击就知道了。 科科道:“我看过内部数据,二号宿主的平均点击率是一亿七千八百六十六万九千五百六十一,嗯,现在数据还在变化中。” 满宝瞪大眼,“亿……” “对,就是亿。” 满宝就调出自己的词条数据,看着上面最大的那个点击词条,那是映山红的点击,一共有八万九千六百五十四,她一直觉得自己的点击率挺高的,毕竟一百个点击就能用一点积分了呢。 第289章 安慰 见满宝一脸震惊的模样,科科安慰她,“没事,宿主你还小呢。”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和二号宿主的差距,备受打击,她犹豫了一下问,“科科,你底下还有弟弟妹妹吗?” 科科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哭笑不得的道:“有,目前主系统之下一共有八百零八个子系统。” “我们的积分是最少的吗?” 科科顿了顿后道:“不是。”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高兴起来,“科科,你放心,等我长大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时候,我一定给你挖很多你没见过的植物,还捉很多你没见过的动物。” 科科笑着应了一声。 科科没说的是,他们这一组虽然不是最少的,却也是垫底的。 它们系统内部的排名是根据系统的结余积分来算的,科科天生就占了劣势。 因为他是阴差阳错来到这个时空的,当初为了能够联系上主系统,开辟这条通道,它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而最开始,它一直在负增长,也就这两年开始有些积分收入。 看着似乎有点惨,但换一个角度想,它的宿主好在很努力的赚积分,并不会与它玩抗衡一套。 据它所知,现在排名最后的那个统弟就恨惨,积分是负的,就是因为它的宿主大量从商城里购买东西,引起了现实世界的震动,现在不仅它的宿主处境堪危,就连系统也被主系统以恶意扰乱现实为由判罚,现在积分是负数。 如果它不能在结束任期前将积分累积回正数,主系统不仅不会回收它,还会启动自毁装置,将它销毁。 这也是当初为什么科科在发现流落异时空后果断的选择一个宿主认主的原因之一。 只有认了宿主,以保存在他们芯片深处的源程序对人类的好感度及限定来说,为了保护已认主的人类,在人类自然死亡前,他们是不可以销毁它的。 科科看着矮墩子宿主,鼓励她道:“不错,你现在年纪还小,所以最主要是学习足够多的知识,等以后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了,你就可以大量收入积分了。” 科科道:“我们的时间有很多。” 满宝狠狠地点头,便不再谈论这个事,而是调出教学室的目露,点了一下《骨科基础》。 上次那位老师重新站在了讲台上,他看着满宝,微微笑着继续讲课。 但满宝知道,他没看她,因为这是录像,并不是和她一样,是实时将意识沉进来的。 她并不能通过系统和第二个人联系,当然,如果科科说的论坛能够成功建立,那她就可以了。 不过,虽然是录像,但她还是听得很认真,然后将听课过程中产生的问题记录下来,一会儿课堂结束了,她可以在跳出来的课堂随笔上写下疑问。 据科科说,这些问题会上传到百科馆,再通过百科馆上传到授课老师的邮箱里,到时候老师会回答这些问题的。 当然,这个模式不止是针对满宝这些买了教学室的宿主,而是包括整个联盟中的公民,只要上百科馆内听课,他们都有提问书籍中相关问题的权利。 满宝拿出自己的笔记,认真的坐在椅子上,仰着小脑袋听老师讲课。 等他讲完了,满宝就将周四郎今天的伤情又描述了一遍,连带着听课时产生的疑问一起写在课堂随笔上。 顺便翻一下昨天她问的问题,果然,上面已经做了回答。 和满宝发的问题是文字不同,对方发的是视频。 相比于文字,满宝当然更喜欢看视频啦,于是点开来看得津津有味,还将他讲的几个非常重要的点记了下来。 满宝忙了许久,想起自己还没有背书,便把课本带到空间里来,翻开课本通读了两遍,便将书一掩,意识退出系统,直接闭着眼睛背起来。 来回背了两遍,满宝自觉已经会了,而且她正越来越困,干脆就顺着内心的想法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有点儿沉,第二天是小钱氏过来把她挖起来的,“以后就算是要上山,也别那么晚回来,看,今天起不来了吧?” 满宝闭着眼睛点头,决定今天还是应该早一点儿回来。 不过这个打算到了下午又作废了,在众山里乱跑着挖了好几片茯苓的满宝又是摸着黑和周四郎周五郎回到家的。 不错,这次多了一个周五郎,是老周头特意派给的助手。 今天看来,这个助手的作用还是很大的,因为今天找到的茯苓比昨天的还要多。 老周头暗暗的将地上摆的茯苓都换算成钱,高兴起来,“老四啊,要不明天让老六也跟你们上山?” “好啊,”周四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再多个弟弟上山帮着干活儿他当然高兴了,“那爹,明天我能不能不去割菜?” “不行,割菜是早上,上山是下午,割菜影响你上山了吗?” “影响了,怎么没影响,早上割菜太累,下午就没那么多精力了。” “你中午可以午睡,那会儿我不拦着你。”见他还想偷奸耍滑,老周头就指着他道:“想想满宝,她每天一大早去上学,下学回来还要跟他们上山呢。” 周四郎扭头看满宝,就见满宝得意的看了他一眼,还和老周头炫耀道:“爹,我今天还带作业上山去做了呢,一点儿都没耽误时间。” 老周头就夸她,“我们满宝可真厉害。” 周四郎“唉”的一声低下头去,他们在挖茯苓时她就趴在凳子上写作业,真是一点儿时间都没耽误,能不厉害吗? 为了她,他还得背一张凳子上去给她,算了,明天让老六背好了,老五还是继续背背篓吧。 想着,周四郎就扶了扶腰,认了命,“行吧,明天我去割菜。” 老周头满意了,就扭头对周喜道:“明天你和老四一起去,盯着他,别让他偷懒。” 周喜笑着应了一声。 老周头这才对其他人道:“老大,老三,明天你们去看看肥堆,该浇水的浇水,该挖开透气的挖开。” 周大郎和周三郎应了一声。 “老大家的,明天你带着她们把家里的镰刀都找出来,磨好了,过两天我们就开镰。”又道:“家里其他东西也都要收整好了。” 大家齐齐的应了一声。 第290章 埋伏(月票一千加更) 又一天,满宝牵着周四郎的手,一甩一甩的走在最后面,周五郎和周六郎则各自背着东西走在前面。 到了众山山脚下不远处,大家正要往山上去的时候,一直沉默的科科突然道:“宿主,草丛里有人。” 满宝顿了一下,问道:“是谁啊?他们是要吓我们吗?” 科科知道她说的是,像她躲在门口等白善宝进门,突然蹦出来吓他一跳的吓。 但它又扫描了一下,判断道:“不像,因为他们面色有点凶狠,而且手里紧紧地握着锄头,呈攻击的态势。最主要的是,我没见过他们,他们不是七里村的人。” 七里村的人它都见过,只要见过,就不会不认识。 满宝听到这里,立即拽住周四郎不往前走了。 周四郎就扭头问她,“怎么了?” 走在前面的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正等着俩人选定一个上山的位置呢,也不由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满宝就指了另一边的一座山道:“四哥,我们去那儿吧。” 周四郎正要问话,满宝就冲他眨眼,又眨眼。 周四郎也眨着眼睛看她,然后伸手给她扒拉一下眼皮,问道:“进灰尘了?” 满宝:…… “来,四哥给你吹一吹。” 说罢低头就给她吹眼皮。 满宝ap;ap;科科:……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听,便也回身走回来,围着她问,“没事吧,用手揉一揉就好了。” 科科:“……眼睛进异物不能用手揉。” 但周家三兄弟显然听不到它的话,周六郎还想贡献自己的袖子,“用袖子擦一擦。” 周四郎看了一眼他脏兮兮的袖子,伸手拍掉他的手,“行了,没事了,来,四哥背着你走。真是的,走个路都能被沙尘迷眼。” 说罢弯腰将满宝背到背上,转了一个方向就走。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愣,连忙追上,“四哥……” 周四郎“嗯”了一声,截断他们的话,晃悠悠的道:“一会儿上了山,你们跟紧来,小心走散了被野狼叼去。”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头雾水的跟着俩人渐渐走远。 躲在草丛里的贾家两兄弟:…… 等他们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俩人这才忍不住从草丛里站起来,贾利冲着四人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问道:“大哥,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不然呢,人家大路走着,你凭什么拿人?” “可我们家山上的那几个洞肯定是他们挖的,他们不一定从我们那儿挖了多少野菌呢,七里村那些穷鬼不识货不知道,我们可是知道的,现在草菇在县城,最低的也二十文一斤,好的卖到了三十文呢。” “捉奸捉双,抓贼拿脏,你见着了?”贾胜也很不甘心,却没办法,他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也啐了一口,道:“今儿算他们运气好。” “大哥,不然我们跟上去看看吧,看看他们是怎么找野菌的,”贾利很不服气,恼火道:“怎么我们在山里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他们却一找一个准呢?” 贾胜却微微皱眉,“不对呀,这几天都没下雨,山上怎么会有野菌?” 越说他越觉得不对劲,“而且野菌是摘的,轻轻一拔就行,还用挖这么大一个坑?” 兄弟俩相视一眼,怪不得他们总觉得哪儿不对呢,原来是这儿不对。 贾胜目光微闪,握紧了手里的锄头道:“走,我们跟上去走走。” 贾利立刻跟上。 俩人也不躲藏,光明正大的顺着路去追人。 大路朝天,大家谁都可以走,他们要是躲躲藏藏的,被人看见了才有问题呢。 然后光明正大的扛着锄头往前走的贾家兄弟俩走了半天也没追上周家兄弟几个。 贾胜忍不住皱了皱眉,往四周看去:“他们走哪儿去了?” “在前面吧,那小女孩不是指了前面那座山吗?” 可前面并没有遮挡物,一眼可以看到山脚下,那里并没有人,贾胜不觉得他们带着一个小孩儿能走那么快。 他皱了皱眉,回头看向身后弯弯曲曲的路,立即往回走,“他们估计在后面,我们回去找一找。” 此时,周四郎已经背着满宝撒腿往回路跑去了,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撒开脚丫子跑得飞快。 他们走到一半,拐弯的时候,周四郎就带着他们躲在了一片灌木丛后,蹲了老半天,眼见着快没耐心的时候就见贾家兄弟扛着锄头快步过来,他们立时一动都不敢动了。 以周四郎十五岁后就当混混的经历来看,这俩人就是打着埋伏他们的主意来的。 他权衡了一下双方的武装力量,果断的放弃抵抗,等人转过弯走远,他立即背着满宝跑路了。 哼哼,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可是在他们老贾家的山上挖了三天的茯苓呢。 兄妹四个一声不吭的往回跑,一直跑过了众山,跑到了七里村的田地边上,走在路上可以看到田地里零星的村民后三人才慢下脚步来。 周四郎喘了一下气,把满宝放下来,让她自己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路,敞怀的咧开嘴笑,他大手一挥道:“走,我们慢慢走回去,一会儿看看哪座山松树多,我们就上去找一找。” 到了这里,他才不怕贾家兄弟追上来呢。 追上来他们能干嘛呢? 周四郎哼哼的笑起来,其实他还是挺希望他们追上来的,论打架,他们周家兄弟可不怂。 周四郎又往后头看了一眼,还是没看见贾家兄弟,失望的要收回目光,然后尽头的拐角处就冲出来了两个人。 周四郎脸上忍不住带出灿烂的笑容,他毫不避讳的回身冲他们招手。 贾胜气得不行,狠狠地将锄头往地上一砸,看着他走远。 “大哥,我们就这么放过他们,不去追?” “追个屁,追上去干什么,你想跟周家兄弟打一架,还是跟七里村打一架?”贾胜恨恨地啐了一口,也晦气得不行。 本来他是打算,等他们上了众山,看清楚他们干什么后再按住他们揍一顿的。 第291章 借口 到时候外人问起来,他们就一口咬定是周家兄弟恶意砍他们家的松树,把他们种下的小松树都给踩坏了。 没办法,对方在他们的山上挖野菌这样的借口说不出来,因为通俗意义来讲,这种野生的东西,不论它长在谁家的山上,谁看见了都是可以摘的。 除非那是你家种的。 真要说山上的东西全都是自家的,别说在七里村,就是在大梨村这边都有些难过。 贾胜还想在村里混,暂时不想做得太霸道。 找好了借口,周四郎他们就算是被揍了,那也是白被揍,可现在追上去,人家既没上你家的山,也没跟你碰面,再打起来就说不过去了。 搞不好最后是周家兄弟找上门去揍他们。 所以贾胜也只能对着周四郎兄弟几个咬牙切齿,企图用眼神杀死他们。 但他知道,今天以后,再想找周四郎他们的茬就难了。 贾胜转身领着贾利上山去,他们又回到了那三棵松树那里。 那里和之前周四郎离开时大不一样,因为三棵树间被挖得坑坑洼洼,还有一个巨大的坑,松树根都被挖断了不少。 这是贾胜和贾利挖的。 前天他们偶尔听人说起,说周家兄弟上山找了很多野菌,整整一背篓呢。 说话的人只是羡慕居多,惋惜的说自家偶尔也上山找,毕竟这东西还挺好吃,找到了也算家里多了一道菜不是? 但落在贾家兄弟耳里却不一样了。 他们是知道的,之前周家兄弟常到众山那里去找野菌,那里离两个村都比较远一点儿,大家不论是打柴,挖野菜,找蘑菇,都暂时找不到那里去。 也就村子里会打猎的人会过去那一片山。 七里村的村民不知道那些蘑菇值多少钱,他们这些经常来往县城的却是知道的。 贾利就曾经见过白马关镇的一个妇人,每天都能带上七八斤的野菌去县城,那些野菌分成了好几类,从二十文到三十文不等,每天最少能卖一二百文。 那收益,比得上他们冬天烧炭了。 所以贾利是认真的上山找过野菌的,但这东西很奇怪,并不是你想找就能找着的。 他最好的一次战绩是找到了八两。 才八两,他都懒得带去县城,而在大集里,大家是不会花钱买野菌的。 所以他就自家吃了。 也正因为眼红嫉妒,他们兄弟俩才对周家兄弟在众山上找蘑菇的事这么生气,他们觉得他们之所以找不到,全因为被他们给摘去了。 可是,不论是贾利还是贾胜,他们都是摘过蘑菇的,知道大部分蘑菇都可以用手直接摘起来,少部分的,拔不起来,那就用棍子戳一戳泥土也就出来了。 可这三棵树中间被挖得这么厉害,还挖了这么深,显然不是在找蘑菇。 这地方是在他们听到传言后又一次上山后偶然发现的。 当时旁边丢着砍了的荆棘,中间的泥土新新的,一看就是刚翻过的,所以兄弟两个一好奇,就把地又挖了一遍。 当然,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开始他们没多想,只当是周四郎他们在这里发现了很多蘑菇,可这会儿再看…… 贾胜蹲在地上,又捏了一把地上还新的泥土,眯着眼道:“不对呀,蘑菇不用翻这么深吧?” 贾利眼睛一亮,问道:“难道他们在我们家的山里挖出宝贝来了?” 贾胜横了他一眼道:“这山里能有什么宝贝?” 考虑到最近周二郎天天去县城,贾胜就道:“一定还是吃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明天抽空进城看一看,看看周二郎都卖什么东西就知道了。” 贾利有些不甘愿,“大哥,明天我家就要开镰收麦子了,哪有时间啊。” 最主要的是,就算是看到了,不能抓周家兄弟一个现行,他们也拿他们没办法呀。 不对,抓了现行办法也不是很多,因为这是地里长的野物,基本上谁找到属于谁的。 他们也就能蛮横的不许周家兄弟再上山来找东西而已。 不巧的是,贾胜家明天也要收麦子。 当付出与收获不对等时,显然谁都不愿意多费力,于是兄弟俩你来我往的说了一阵后,就郁郁不乐的回去了,没有再提去县城里盯着周二郎的事。 而已经快回到村里的周四郎,干脆领着满宝钻进了村口的一座山里。 这座山上的书很杂,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堆,松树当然也有,只是比不上众山那里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这里的松树多是很分散的分布,然后松树与松树之间还有各种各样的树木花草。 而且低矮的灌木丛占大多数,加上各种藤蔓胡乱生长,要走进去更困难一点儿。 周四郎就和周五郎一起在前面开路,周六郎则在后面牵着满宝。 兄妹四人费了好大的劲儿,将小半座山都逛了,这才在科科的帮助下找到一棵生长了茯苓的松树。 周四郎用力的将这棵松树的位置记下,决定明年这个时候再来看一下。 既然满宝说茯苓也是菌科类,那明年这里应该还能长出来。这是他多年找蘑菇找出来的经验。 等三人把这一棵茯苓挖出来,天都快黑了。 周四郎觉得今天的收益远小于往日,于是骂起贾家兄弟来,觉得要不是他们捣乱,他们不至于只找到一棵。 满宝则道:“四哥,你打不过他们,反正我们也快要把众山翻完了,以后还是别去众山了。” “那明年呢?” “明年再偷偷去。” 周四郎一听,嘿嘿笑起来,他也觉得这样比较爽,尤其是在把东西挖完后还要让对方知道的时候特别爽。 周五郎觉得四哥这样太拉仇恨了,所以叮嘱他道:“四哥,以后你出门小心点儿,小心被套麻袋。” “他们敢!”周四郎哼哼道:“他们要是敢套我麻袋就等着死吧,大哥他们又不是吃素的,一人套一次,揍死他们。“ 周五郎一听,也不是很担心了。 满宝习以为常,嘻嘻哈哈的跟着大家往村里走去,路过自家的山时,就见不少人在上面砍竹子。 第292章 夏收开始 这是周二郎分到的山,因为本来就是竹子居多,他干脆就往上面种了更多的竹子。 和别人家的口分田都是放着让它自由生长不同,周二郎是少有用心经营的一员。 山上砍竹子的村民看到他们兄妹四个背着竹篓回来,就懒洋洋的挥手打了一下招呼,“这是又找蘑菇去了呀,都好几天没下雨了,还能找着?” 周四郎让周五郎背着背篓,周六郎扛着锄头,这下顺势把满宝也塞他们手里,让他们先回家,自己就蹲在一块石头上和他们说闲话,“没找着,刚到众山那条拐弯的路口就被人给堵回来了,你们砍竹子干嘛?” “唉,别提了,这不是麦子快收了,家里的簸箕有点儿坏了,所以砍一些回去做两个。”村民嘿嘿一笑,“其他山上的竹子都没有你二哥这里的好。” 周四郎差点笑喷,“这都快要收麦子了你才开始砍竹子,嫂子不揍你呀。” “谁说不揍的,就是揍了才来的,”一旁的另一个村民插了一句嘴,乐得不行,“就是今天揍的,鸡飞狗跳的,直接被撵出来了。” “放屁,我那是不好跟女人动手,不然你看着吧。” 周四郎并不介意他们来砍竹子,反正这么多竹子,他们家也用不完,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不过他就是想跟人说闲话,所以才蹲在石头上没走。 但砍竹子的村民看不过了,纷纷和他招手,“周四,赶紧来帮把手,这竹子也长得太高了,我拖不出来。” 周四郎一听,立即拍拍屁股起身,甩了手就走,“哥哥们慢慢砍吧,我还没吃晚食呢,先回家了。” 村民们挽留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溜烟跑走了。 其中一个忍不住叹,“周四还是那么懒啊。” “得了吧,村里谁能叫动他下地干活儿?也就他家几个兄弟了,赶紧砍吧,天都快黑了。” “唉,竹子可真难砍,要不去问周二要一点晒好的吧。” 其他村民继续埋头砍自个的竹子,心里暗暗的想:要不是你们也要做簸箕,我早就去问了。 一个两个问要一些晒好的竹条没什么,但要是这么多人去问,那肯定是不行的。 那人见没人符合他,就只能叹息一声继续砍竹子,说闲话道:“对了,刚才周四说他们走到众山那里被堵回来了,被谁堵了?” “还能是谁?不是他家大人,就是贾家兄弟。” 前者他们也就不谈了,后者嘛…… “贾家兄弟也太霸道了,上山找蘑菇而已,没必要撵人吧?” “就是,又不是要占他家的地,也不是砍他家的好树,竟然这么小气吧啦的。” “还是因为不是本村人吧,你看咱七里村,谁会为这样的事生气撵人?” “嗯嗯,大梨村的人是比较小气。” “还会算计……” 他们在这里肆无忌惮的说着大梨村的坏话,提前一步跑回家的满宝也在和父母说贾家两兄弟的坏话,顺便夸一下自己。 “我最先发现人的,然后我们就不上众山了,拐弯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找了一个地方躲起来,果然没过一会儿他们就追上来了,凶巴巴的,幸亏我们跑得早。” 老周头就皱起眉头。 钱氏也很不悦,“这是怎么回事,老四他们不就是上山找点野味吗?撵一次就算了,竟然还搞起埋伏来了?” 老周头就起身道:“我去找村长说一说。” 搞埋伏就很讨厌了。 出门前,老周头又回头叮嘱道:“以后你们不许去众山了,哼,我们白马关镇最不缺的就是山,难道我们非得去他们家的众山?” 满宝有些惋惜的应了一声。 钱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们不要跟这样的浑人计较,太危险了。” 说到这里,她在院子里的人中找了找,问道:“老四呢?” “四哥在竹山里跟人吹牛呢。” 竹山是他们自己给取的名字,因为上面竹子最多。 钱氏就微微皱眉,“去把他叫回来,天都快黑了,你们吃了晚食就去洗漱,别总是在外晃荡,都是快要当爹的人了。” 方氏红着脸站在一旁。 方氏虽然没确诊,但钱氏早就减了她的活儿,家里重一些的活都不让她和何氏做,而且干活时间也减了许多,只要太阳辣起来,俩人就被叫回家里做些轻省的家务。 小钱氏和冯氏周喜也体贴这一点,这段时间都主动接过更多的活儿,让俩人休息。 这一刻,连冯氏都不得不承认,幸亏周喜归宗,不然家里这么多事就靠她和小钱氏,还是很累的。 等周四郎一溜烟跑回来,钱氏就道:“赶紧去吃饭吧,晚上早点睡,你爹说,明天就开镰,先把大湾的那片麦子给收了。” 周四郎早有预料,一边拿碗吃饭,一边问,“二哥也去?” “现在麦子黄的还不是很多,你二哥先不急着去,等过两天,小湾那里的菜都卖光一茬了再停下。” 那主力就是他和三哥了。 周四郎动了动肩膀,点头道:“行吧。” 谁让他大哥当初肚子里出血了呢? 周大郎挑麦子这样的重活儿不能做,但割麦子是没办法的。 趁着周四郎吃饭的功法,家里把明天要用到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好了。 既然要夏收,自然不能照着往日的时辰起床了,得更早一点儿。 这样割到太阳升空,开始变辣的时候,大家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睡上一觉,再出门割一个时辰的麦子,就可以回来吃晚食了。 等吃了晚食再出门继续割麦子。 而中午太阳最毒辣的那段时间,大家基本都在家里睡觉。 也就是今年麦子水稻都欠收,时间才安排得这么松,隔往年,除了正午那一个多时辰外,大家都是要在地里干活儿的。 一天两餐变三餐,甚至是三餐半。 可哪怕是偷奸耍滑的周四郎,也不希望庄稼欠收,宁愿多累一些,也不愿意地里是这么个情况。 周四郎吃了饭问满宝,“满宝,你不是说县太爷想减免秋税吗,怎么都这会儿了也没消息?” “善宝没说。”这种消息,她也只能听白善宝说,而白善宝也只能听他祖母和白老爷说。 大人们不说这个话题,他们小孩儿有什么办法? 第293章 喝酒 庄先生将课本收起来,低头看着一群蠢蠢欲动的学生,就连向来被他特别照顾的白善宝和满宝也眼睛亮晶晶的,将手放在合上的书本两边,大有他一说下课就收起课本往外冲的架势。 庄先生见了忍不住一笑,慢吞吞的问:“你们各家也都开始收麦子了吧?” 众孩子点头,不解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就道:“麦子开镰了,夏收也算开始了。” 众学生懵懂,倒是白善宝眼睛越发明亮,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庄先生就对他微微颔首,笑道:“今年夏收我们就放三天假吧。” 众学生一呆,确认先生不是在开玩笑后,大家就啊啊的兴奋叫起来,满宝也激动的拍着手掌。 庄先生等他们喊过了,这才往下压了压手,待他们安静下来才道:“这三日你们也要帮家里劳作,不要总想着玩儿。稼桑乃民之根本,将来你们不论是要为官做宰,还是事农经商,这些你们都用得上。更何况,家中长者都在劳作,你们怎好坐享其成?” 众学生纷纷站起来,弯下腰去乖巧的齐声应了一声“是”,满宝的小脑袋差点碰到桌子上。 庄先生满意的摸了摸胡子,道:“好了,今日便如此,大家下学吧。” “恭送先生!” 庄先生低头看了眼满宝和白善宝,道:“一会儿你们到小院来见我。” 等庄先生才走出教室门,安静的教室瞬间爆发出欢呼声和嘈杂声,大家立即收拾东西回家。 动作快的,已经飞速的把书塞到书箱里,拎着就往外冲。 刚走出几步远的庄先生听到身后的喧闹声,失笑的摇了摇头,走回小院里去。 满宝和白善宝则相视一眼后低下脑袋去收拾书,一点儿也不兴奋了。 先生一定会又给他们额外准备作业的。 白善宝提前邀请满宝,“你要去我家做作业吗?” 满宝想了想,家里人都去割麦子了,显然没人带她上山找茯苓了,于是点了点头,“行吧。” 庄先生的确有作业交给他们,而且还不少,满宝一边记一边皱起了小脸,问道:“先生,我们要是不会,能不能来问你?” 庄先生想了想道:“你们先坐着,若不会可以去请教一下白老爷,我要进城一段时间。” 也正因为是要进城,他这次夏收才会放假的,要知道以前他只会在秋收放假。 满宝记下,好奇的多问了一句,“您进城是为了什么事啊?” 庄先生就微微一笑道:“朝廷的政令下来了,今年绵州一带也全都免了秋税,所以我回家看看你师兄他们。” 满宝眼睛一亮,“秋税全都免吗?” 庄先生含笑点头,“过不多久,里长应该也会来通知村里了,秋税免了,今年大部分人应该都能挺过去,大家只要准备一下赋就好。” 满宝狠狠地点头。 这可真是一个特别好的消息,满宝根本没问庄先生哪来的信息。庄先生总不会骗他们。 满宝高高兴兴的背着书箱跑回家,先把这事告诉家里人,再拿着作业去找白善宝。 可惜家里现在只有做晚食的何氏带着三丫和四头,其他人都在地里干活儿呢,所以满宝的好消息只能告诉她。 但就是这样,何氏也高兴得不行,立即让三丫去问在菜园里的钱氏,晚上是不是煮一点鸡蛋来庆祝庆祝。 老周头领着一串小的回来吃晚食时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当即开怀的大笑了两声,然后让周大郎去把五月份周四郎喝喜酒藏起来的那坛酒给拿出来,决定晚上喝一杯。 等周大郎跑去杂物房,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坛酒来时,家里的女人们才知道他们父子竟然偷偷的藏酒。 老周头笑呵呵的,一回头对上钱氏正盯着他看的目光,身子不由一僵,顿时心虚起来。 难得的好事,钱氏只是哼了一声,并没有立即找他算账。 老周头就摸着后脖子根叹息,不过管他呢,先过了今晚再说。 满宝早就对酒感兴趣了,因为不仅自家爹喜欢,她几个哥哥,上到大哥,下到五哥也喜欢,而她对于一切好吃好喝的都很有兴趣。 满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开始盯着几个哥哥喝酒,等她把饭吃完,几个嫂子也都吃完了,她立即捧了碗坐到周四郎和周五郎的中间,假装还要吃菜,然后瞄着他们碗里的酒看。 他们当然喝不起多好的酒,这是从县城里卖散酒的人手里打的,据说都是米熬的,可贵可贵了。 一场喜宴下来,除了肉最花钱外,第二花钱的就是酒了。 这还是他们一桌只提供半坛的情况,要是放开了供应,不知道要多少钱呢。 满宝觉得白米饭很好吃,粥也好吃,所以用米熬出来的酒…… 满宝鬼头鬼脑的左右看看,趁着周五郎扭头和大头他们说话时,她偷偷伸手拖过他面前的碗,闻了一下,觉得是很香,于是低头就喝了一口…… 又苦又涩,还有些辣的感觉瞬间在味蕾中炸开,满宝直接就吐了出来,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老周头刚好看见她偷喝酒,嘴巴张开,眼睛瞪得老大。 周五郎立即将自己的酒碗给抢回来,瞪着眼睛看她,“你才几岁就喝酒?” 满宝像一只汪汪一样吐着舌头,泪汪汪的扭头去找大嫂。 小钱氏又好奇又好笑,一边倒了水来给她涑口,一边拍她的小屁股,“你六哥这么大了都不能喝酒,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老周头却已经合上了嘴巴,眼珠子也缩了回去,他冲小闺女招招手,把人招到跟前后笑道:“想喝酒跟爹说一声就是,来,喝爹的。” 公爹开口,小钱氏不好插嘴,钱氏却瞪了他一眼道:“才半碗黄汤你就醉了?” 老周头立即脖子一缩,对满宝嘿嘿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行了,去玩儿吧,等你再长大一点儿,至少得跟你六哥一样大的时候再喝酒。” 满宝却道:“我以后不会喝了,真是太难喝了。” 老周头就哈哈大笑起来,周家哥哥们也忍不住乐,一起端起碗来酌了一口,乐道:“哪里难喝了,明明那么好喝。” 第294章 鸟雀(给书友“一片绿叶”的打赏加更) 不用去上学,满宝摊着手脚肆意的赖床,一直到有阳光照射进屋,她这才从床上爬起来。 她掀开蚊帐看了眼外面的太阳,和科科道:“这就是书上写的‘太阳快晒到屁股’吧?” 科科道:“你要是再不起床,就真的要晒到你的屁股了。” 满宝吐了吐舌头,爬下床穿好鞋子,这才把衣服穿好。 周家很安静,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满宝走出去,就见二丫带着三丫和四头在晒衣服,她连忙揉着眼睛上前问,“二丫,我娘呢?” “奶奶去地里看麦子了,免得有鸟吃麦子,小姑,你肚子饿了吧,大伯母把你的早食放厨房里了。”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我先洗脸漱口,你们吃了吗?” “吃了,爷爷说现在要夏收,家里也要吃三顿才可以。” 满宝点头,洗漱过后在厨房里吃了早食,将碗筷洗好后就出来帮二丫晒衣服。 各房的衣服都是各房洗的,以前满宝,老周头和钱氏的衣服都是大房洗的,周四郎和五郎六郎的衣服则是二房和三房负责。 但周喜归宁以后,满宝的衣服还是大房洗,但老周头夫妻俩和三个弟弟的衣服则是周喜接了过去。 等到周四郎成亲,他的衣服自然是方氏负责。 现在二丫晒的是他们二房的衣服,今天上午她的任务就是看着两个小的弟弟妹妹和小姑,所以早早就可以去河边把衣服给洗了。 晒完以后二丫笑问,“小姑,你想去哪儿玩?” 满宝想了想道:“我和白善宝约好了中午一起做作业,现在就去地里帮爹娘干活儿好啦。” 二丫点头,就领着他们出门把大门锁上,带他们去地里。 钱氏带着草帽坐在一棵小树下,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棍子,前面则堆着捆好的麦子,堆成一堆一堆的。 空中盘旋着不愿离去的鸟雀,它们想要落下时,钱氏的棍子一挥,鸟雀便振动着翅膀又飞起来,根本来不及吃一口。 有的鸟雀在试过几次后发现不能突围,便振着翅膀离开了,但更多的鸟雀没有那个智商,它们只看到底下堆着的粮食,迟迟不肯离开,只能周而复始的跟着钱氏斗争。 满宝看见母亲就飞奔过去,有落在草丛里的鸟雀受惊一般的振臂飞起,满宝觉得很好玩儿,干脆不去找母亲,转弯就在草丛里跑起来,赶着这些鸟雀扑棱棱的乱飞,她便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钱氏看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科科却很激动,“宿主,你能抓住吗?” “咦,鸟也能收录吗?” “当然。” “那你以前怎么不让我收录?” 这些鸟又不稀罕,一年四季就有四季看见它们。 科科:“……因为你抓不住。” 哪一次它要求收录的东西不是她触手就能及的? 满宝就看着那些又落在了草丛里的鸟雀,不由蹑手蹑脚的上前,然后就扑上去,结果她扑在了草地上,它们却挥一挥翅膀愉快的飞走了。 满宝爬起来坐在草地上,吹了吹有点疼的手心,委屈道:“我现在也抓不住。” “但现在很多。”科科道:“据我扫描,方圆百米内的鸟雀数量有七十八只,这是很庞大的一个数字了,意味着你往前跳一步就有可能碰到一只。” “这东西这么多,在未来也灭种了?” “宿主,你收录的那些野草分布更广,也更多,它们同样有灭种的,而这种对你们来说是灾难的鸟雀,在地球纪元二十一世纪时就被列为国家保护动物,也是在同世纪,被世界列为濒危物种,在地球纪元二十三世纪彻底灭种。” 科科道:“不过,目前发现了有几种麻雀的近亲属,至少基因很相近。” 满宝问:“你猜积分会多吗?” “会,我猜测收录积分应该不会弱于山药。” 满宝眼睛一亮,爬起来就朝她娘跑去,“娘,我想要这些鸟雀。” 钱氏巍然不动,笑道:“娘可没力气给你抓,去找你五哥和六哥吧,或许他们能帮你抓到。”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地里跑。 钱氏就拉住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用树枝做成的帽子给她带上,道:“家里没你们的草帽,这个你们带着挡一挡太阳,要是太晒就回来。” 满宝敷衍的应了一声,撒开脚丫子就朝地里跑去,二丫连忙跑着跟上。 才能利索说话的三丫和四头也立即跟上,钱氏笑着看他们,并不阻拦他们去地里。 满宝跑到地里,大家正在热火朝天的干活儿呢。 老周家人多,分成了两拨人,一拨在这边,另一拨则去了另一块地。 大头和大丫二头三人也已经可以拿着镰刀了,而和满宝同龄的三头则到处窜着将散落在地,或是遗漏的一两根麦子给扯出来放到麦堆上。 看到这么多小伙伴来,三头是最开心的,因为很显然,不论是小姑,还是三丫和四头,都是不可能拿镰刀的,这一个一个,全是要陪他一起捡麦穗的。 于是三头热情的邀请他们,“我们来比赛,看谁捡的麦穗多。” 满宝已经不是四五岁的小娃娃了,她是快七岁的大孩子了,因此没那么快忘记自己的本意,她对三头一挥手,道:“你等一下,我一会儿和你比。” 满宝没跑去找周五郎和周六郎,而是跑去找周四郎,“四哥,你能不能抓鸟雀?” 周四郎满头的汗,闻言抬起头来向后看了一眼,发现自己不是很落后,还把妻子的的小半给拉到了这边,便决定暂时休息一下。 于是他放慢了速度,问道:“我能抓它们的蛋,怎么了?” 满宝:“……我不要蛋,我要鸟。” “那没办法,”周四郎道:“我要是能抓住这些鸟雀,那我就能进山里抓野鸡了。” 满宝则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那蛋能孵出鸟来吗?” 周四郎不太确定的道:“应该可以吧,反正每次摸到鸟蛋我都吃了,要不下次我再去摸鸟蛋,我留一只不吃?”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觉得很不靠谱。 科科也觉得很不靠谱。 第295章 见识 周四郎没抓着过鸟雀,周五郎和周六郎更没抓过了,轮掏鸟蛋,家里目前战绩最好的就是周四郎了。 所以俩人也提议多掏鸟蛋,到时候家里的母鸡要是孵小鸡,可以把鸟蛋也塞进去给母鸡孵,说不定二三十天后他们就收获了一群鸟。 周六郎还道:“我听二禄说,鸟雀的肉很嫩,比鸡还好吃呢。” 满宝眼睛一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二禄吃过的,而且鸟雀这么小,吃的肯定没有鸡多,我们可以多养一点儿,以后一天吃一只,一天吃一只。” 周四郎就给了他脑袋一下,道:“想什么呢,你在家里养鸟雀试试,看村里人骂不骂你。” 周六郎不服气,“骂我干什么?” 周四郎就竖起手指,示意他伸长耳朵去听。 大家就安静下来,地里一下只有唰唰的割麦子的声音,但不一会儿,他们就听到远处不知何方传来的叫骂声,“吃吃吃,就这么一点儿粮食还叫你们给糟蹋了,总有一天我扒光你们的窝……” 周四郎就鄙视的看着他们道:“村子里的人除了蝗虫外,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鸟雀了,春天多,有时候刚播下去的种子就叫它们挖出来吃了;夏天也多,刚冒芽的庄稼说不定就叫它们叮了;秋天也多,好容易收回来的粮食还得跟它们抢;冬天也不少,嗯,不过冬天还好,它们多是吃草籽,但也很讨厌,你没见大嫂隔三差五的就要在菜园里骂一骂它们?” 众人:……他们怎么知道? 周四郎摸了摸肚子,也有些惋惜,“我们最喜欢掏鸟蛋了,它们的窝不难找,一个窝里总有十来个鸟蛋,但除了树上,他们有时候还会在麦地和稻子里结窝,大家割到的时候,有些大人嫌弃带着麻烦,宁愿直接砸烂了也不给它们留,就是因为这鸟雀一年比一年多。你们看看那一片片的,比人还多。” 满宝惋惜不已,科科也觉得惋惜,这一个一个,哪怕只是蛋,拿到未来也是很贵重的存在啊。 不过百科馆从来只收集生物,蛋,给它的目录中没有,就算它收录进去,百科馆也不会给它和宿主什么积分的。 但以后就未必了。 这一刻,科科倒比满宝还盼着论坛建设了。 不过,以前周四郎带回来的鸟蛋都是熟的,它可没从那些鸟蛋上检查到生命。 “四哥,你知道的好多,我怎么就全都不知道?”周五郎和满宝不一样,鸟雀到处都是,他可不觉得有什么惋惜的。 反倒是四哥说的这些话是他从来没听过的,他觉得很厉害。 周四郎就轻咳一声道:“等你再大一点儿就知道了,行了,赶紧干活儿去吧,大哥他们那边估计都快割完了。” 周大郎他们几个大的去了另外一块地,和他们不在一拨。 老周头已经割到前面去了,甩开儿子们一截,回头见他们还在嘀嘀咕咕说话,干脆也停下休息。 冲两个傻儿子,一个傻闺女,以及一众傻孙子孙女招手,老周头道:“来,我告诉你们老四是怎么知道的。” 周五郎当先跑了上去。 周四郎有些不高兴了,叫道:“爹,没你这样的。” “赶紧割你的麦子吧,割完了自个的帮你媳妇一把。”然后就对凑上来的一群孩子道:“你四哥知道这些当然不是因为他聪明,而是他浑,他才五六岁的时候,胆特别小,看见狗被揍,就哭得哇哇的,看见猫被踢,也哭得哇哇的。” “你们小叔抓了一串鸟雀回来要烤着吃,结果这小子看见那些小鸟儿,就哭得不行,直接就从家里往地里去找我们告状,”老周头显然没少拿这事取笑周四郎,此时再提起,乐得哈哈的,“这些道理都是后来大家告诉他的。” 老周头嫌弃的撇了撇嘴道:“就他那个脑子,能想到这些才怪呢。” 谁能想到当年那么胆小的孩子后来会这么混呢? 所以在周四郎成长的过程中,老周家的人一直对这事很津津乐道,时不时的拿出来取笑一下周四郎,并希望他能够学一学小时候的他。 软一些的孩子,总是比横一些的孩子更惹人喜欢不是? 不过自周四郎十三岁以后,这事就没人再提起了,就是村子里已经熟知这事的村民们也不再提起,全因为这事还牵涉到周银。 但上次那三人的到来把周银的身份撕开又摆在了众人面前,尤其是摆在了满宝面前。 这孩子正是对家里人最感兴趣的时候,总是会时不时的问起那位她没见过的小叔。 老周头不敢多说,生怕她知道些什么,但也不敢不说,不然以这孩子的聪明劲儿,她肯定就知道了什么。 但也有一个好处,关于很久远的,不会涉及到六年前那件事的事,他还是很愿意谈起的,也是为了让满宝对那位没见过面的“小叔”更了解一些。 听说那些话不是四哥原创,周五郎很是失望了一阵。 满宝的关注点儿却不同,道:“小叔能抓住鸟雀?那他是怎么抓的?” 老周头挠了挠脑袋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要不你去问问周虎?” 在他的记忆里,村里能抓住鸟雀的人不多,而能持续抓住的,除了他小弟外,也就惯常会打猎的周虎会了。 老周头道:“上次你和白家小公子给他们家想了那么好的一个法子,还给他们家送了一头羊,你问,他肯定会说的。” “好,我去问。”转身就要跑 老周头淡定的从身后拽住她的衣领,道:“急什么,中午回去再问,现在先干活儿。” 他指使小闺女,“和三头一起领着三丫和四头把地里遗落的麦子收一收。” 满宝则盯着镰刀看。 老周头吓了一跳,连忙把镰刀往身后藏了藏道:“你还小,可不能拿刀,等你到八岁,不,到十岁的时候再下地。” 老周头想着想着,觉得这主意不错,笑道:“不错,就这样,十岁下地,干四年,晒黑了,再养一年就可以说亲,说亲的时候再养一年,那时候就又白白嫩嫩的了,正好出嫁。” 第296章 人多与人少 满宝一脸懵的看着她老爹,甩着头问:“爹,我要嫁到哪里去呀?” “当然是镇上了,不过我们满宝现在这么厉害,说不定能嫁到县城里去呢?” 那都不远,满宝想了想,摇头拒绝。 她答应了科科,等她长大了就要带着它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收录许多许多植物的,嫁人了怎么收录? 所以她对老周头道:“爹,我先不嫁了,等我干完了活儿再嫁。” 老周头就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回答他熟悉得不得了,毫不在意的拍着她的脑袋笑道:“这世上的活儿那能干得完?该嫁人的时候还是要嫁人的。” 满宝扭头就跑,并不和老周头分辨,等她长大了,老爹总会改变想法的。 比如大姐。 当年大姐刚回家时,老爹还想第二个月就把人嫁出去呢,结果现在都翻过一年,又翻了一年,大姐不还是没嫁吗? 见小闺女都跑了,其他人还蹲在眼前,老周头就嫌弃的挥手,“去去去,赶紧干活儿去,午时前要是不割完这一片,那就不许回家。” 老周家人多,割这一块麦地当然不用割到午时,其实不到一个时辰,也就是巳正二刻左右,他们就把这一片麦子给割完了。 满宝他们一群小的则落在后面捡麦穗。 老周头擦了擦脸上的汗,此时的太阳已经很辣了。 他扭头对周四郎道:“让你媳妇回家去吧,别跟在这儿晒太阳了,你三嫂应该也回去了,让她俩在家做午食。” 周四郎连忙应下,让方氏回去。 他们没管地里摊开晾晒的麦子,而是回到地上,开始把麦子往竹筐里搬,这是今天一早他们从地里捆出来的,现在刚好挑回家。 至于地里才割的,晒上半天,等到晚上过晚食,太阳下去一些再来捆了挑回去。 其实要是往年,老周头更愿意把麦子放地里晒上一两天,虽然过夜的麦子会被鸟雀和老鼠偷去一些,但能抽出时间来收割其他的麦子,也能节省家里的空间不是? 但现在不行了,听说有的村子割好的麦子放在地里被偷了,他们七里村偏僻,又在山里,陌生人进出都看得见,所以暂时没人偷。 但万一人家摸黑进村呢? 到时候谁看得见? 而且田地多是在村外,人在房子里住着,谁能看大地里的情况? 至于本村的人偷盗,老周头自然是不信的,就算有这样的恶人,那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反正不管贼是哪儿的,现在他都不敢把麦子留在外面过夜。 今年的收成本来就不好,再被偷,家里真的就要喝西北风去了。 老周头先挑了一担走,周四郎就避着钱氏的视线,开始偷懒起来,往竹筐里放麦子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周五郎和周四郎也要挑麦子了,不过他们用的竹筐比较小,不必担心很压肩膀和腰,毕竟他们还要长身体不是? 等俩人装满了自己的,一回头看到四哥的竹筐才装了一般,整个人靠着麦堆,打了个哈欠,一脸困顿的样子,看着似乎要睡着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立即跑上去要帮忙,俩人合力将一捆麦子给丢到竹筐里,瞬间堆高。 周四郎清醒过来,看到竹筐里的麦子,不乐意的叫道:“够了,够了,你们是要累死我啊。” “四哥,我们这是帮你呢。” “就是,就是,装麦子可是很辛苦的。” 周四郎气坏了,他本来就是要慢慢装的。 周五郎见他要往外搬麦子,立即叫道:“娘,四哥偷懒!” 周四郎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左右看看要找个援手,就发现满宝早和大头他们跑没影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满宝当然是去找周虎了。 不过她连自个家里的地都没走熟呢,当然不知道周虎家的地在哪里,所以大头就给她领路。 大丫他们最喜欢跟小姑玩了,于是呼啦啦一群人全跟上了。 周虎领着大福在地里割麦子,那么大一块地就只有父子两个,看着特别可怜。 满宝跑进去跟人打招呼,“周虎哥,虎嫂子好了没有?” 周虎一抬头,看见老周家一群孩子呼啦啦的跑来,他的心情略微复杂了一下,“好了许多了,现在还在吃药,不过等出了月子应该就能下床了。” 陈氏现在身体比钱氏还不如,连生活自理都做不到,不过情况好歹稳定了下来,没有再出血。 周虎还是很感激老周家的,因为他觉得妻子的精神比之前的好多了,大部分是因为钱氏说的话。 “那三寿呢?” 周虎脸上的笑容就更多了,笑道:“三寿就更好了,现在一天能喝五碗羊奶,还要吃些稀粥。” 就是尿太多了。 周虎说到这里话头一顿,道:“我已经托人去找羊了,等找到正在下奶的羊,我就把羊还给白小公子。” 满宝挥着小手道:“善宝不介意的,他昨天还跟我说要去看一看三寿呢。” 周虎高兴的道:“那感情好,二禄在家呢,门也没关,你们直接进门就行。” “陈婶不在家了吗?” 说的是周虎的丈母娘。 周虎就摇了摇头道:“现在夏收开始了,她回家去了。” 满宝就同情的看着周虎,难怪才几天不见,周虎哥就变得那么瘦,那么憔悴,那么狼狈了。 满宝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发现拍不到,便作罢,干脆直接问起抓鸟雀的方法。 周虎就想了想道:“你们是想抓鸟雀吗?那东西可不好抓,我都是用渔网来抓的,有时候会用弓箭,不过也不好射。” 周虎倒也不隐瞒,他的家境在之前算得上是村里第二好,仅比村长家差一些,就是因为他爹会打猎,他也会打猎。 但村里人要是问打猎的技巧,他还是会说的,只是说了,别人也未必能学会。 而问的是满宝,他便又说得详细了一些,然后就继续拿起镰刀割麦子。 他太忙了,不然倒不介意费一些时间抓一串给满宝。 但此时他家只有他一个劳力,大福年纪也不大,虽然能帮一点儿,毕竟有限,这块地他昨天就在割了,估计今天晚上前才能割完,割完了还得绑起来挑回家。 麦子被偷的传闻显然他也听到了。 第297章 成功的母亲 七里村门前就有一条河,而且还是有鱼的河,因此家家户户都不少渔网,就算是日子过得最差的人家,没有渔网,也一定会有鱼篓。 老周家这么多孩子,怎么可能会没有渔网呢? 满宝得了方法,一溜烟就跑回家翻找渔网。 大头他们当然要跟着一起凑热闹,翻找他们也不能挑麦子,至于他们爹娘那里,那块地离得这么远,他们才不要走过去找活儿干呢。 所以一群孩子分工协作,一伙儿跟着满宝回去找渔网,一伙儿则去找高高的直直的木棍。 满宝才把渔网给拖出来,就见白善宝站在一旁看她,脸上全是不开心。 满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巳时了?” 他们约好了巳时一起写作业的。 白善宝忍不住喷她,“现在都快午时了,还巳时了?你都不看太阳吗?” 满宝头也不抬的道:“太阳那么刺眼,谁会抬头去看太阳呀,反正它一直这么辣。” 不过迟到的确是她的错,哦,不,这不是迟到,是爽约,于是满宝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和他道歉,“你别生气了,我明天不会迟到了的。” “还明天呢,那你今天不去写作业了?” 满宝纠结了一下道:“我想先抓鸟。” 白善宝歪头,很感兴趣的问道:“抓鸟?” “是啊,就是地里的那些鸟雀,它们可多了。” 白善宝就看着渔网,犹豫着问,“渔网不是用来抓鱼的吗?” 一刻钟以后,一群孩子一起聚到小树底下,费劲的把渔网套在棍子上撑好,然后正要往前移动,渔网啪叽一下就从棍子上掉下来了。 众人:…… 钱氏看着,眼中闪过笑意,也不管他们,只叮嘱道:“可不许把渔网弄坏,不然等你们爹娘回来揍你们。” 满宝:“娘,你就是我娘呀。” 钱氏就瞥眼看向大头他们。 大头等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奶奶偏心,不过他们还是保证不会弄坏的。 虽然满宝已经讲解过,但白善宝还是对此很怀疑,“这样真的能抓住鸟雀?” 满宝自信满满,“应该可以的,周虎哥都可以呢,那我们应该也是可以的。” 大头和大丫重新把渔网绑好,然后大家信心满满的用棍子移动渔网到前面去,然后为了不吓着鸟雀,除了力气最大的大头和大丫外,其他人都后退到了后面。 大头和大丫费力的撑着棍子,好一会儿,才有鸟雀落在地上,慢慢的往这边走…… 鸟雀才走到网的下面,大头立即把棍子往下倒,大丫见了连忙放开棍子,网啪叽一声往下倒,地上站着的鸟雀立即惊叫一声,扑棱着翅膀就灵巧的飞了出去,有一根棍子打到了一只鸟雀,它摔在了地上,但还不等他们扑上去抓住,它又一下惊飞起来,从他们的头顶上飞走了。 渔网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众人:…… 满宝雄心勃勃的撸起袖子道:“我们再来一次。” 大家便把渔网给拿起来重新整理好。 此时老周头都来回两趟了,他放下竹筐,坐在小树下歇了一会儿,顺便看了看他们的操作,忍不住扭头和钱氏道:“我记着以前小二就是用这个法子抓的鸟吧?” 钱氏“嗯”了一声,道:“和周虎他爹学的,他从小就跟周虎玩得来,跟在周虎他爹身边学了不少本事。” 老周头就看着不远处正忙碌的跑来跑去的满宝问道:“满宝怎么突然对这事感兴趣了?” 钱氏同样看着满宝,不在意的道:“长大了吧,我记得他以前也是这个年纪喜欢这些东西,树爬得可溜了,老大还只能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捡麦穗,他已经能爬树掏鸟窝,地里抓青蛙了。” 要不是他们严禁孩子近水,他估计还能捞鱼呢。 周四郎也跟去了半条命一样的回来了,他羡慕的看了一眼孩子群中的大头二头一眼,惋惜的想,小孩儿真好啊,以前觉得长大了好,整天盼着长大,可现在看来,长大就意味着要干活儿。 所以还是小孩儿好,只管吃喝玩乐,啥都不用管。 周四郎叹息一声,也蹲到老爹的身边,也扭头看着一群孩子瞎胡闹。 老周头自己休息时不觉得,此时看到老四跟他一起蹲在这里,他立即不乐意了,于是拍拍屁股起身,踢了踢他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去装麦子,你媳妇都快把午食给做好了,还想不想吃午食了?” 周四郎一呆,慢腾腾的站起来去装麦子。 老周头就又坐回去了,远远的冲他挥手,“把我的也装上。” 周四郎顿了一下,就要走上前去装老爹的竹筐,谁知道老周头瞥了他一眼道:“先把你的装满了,再装我的。” 周四郎脸苦得几乎要滴下汁来。 周五郎和周六郎回来时,正好见他一脸郁闷的在装麦子,也不太在意,一边装自己的,一边看满宝他们在那里忙碌,“四哥,你说他们能抓住鸟雀吗?” “能抓住才怪,”周四郎道:“这个法子除了周虎,谁用也没用。” 周虎又没藏着,村里大部分人都知道他是怎么抓鸟雀的,也有不少青年学过,不过都没抓住就是了。 而且,鸟雀虽然看着挺好吃的样子,但也没多少肉不是,谁愿意费那么多的时间去抓? 有这功夫还不如下河去摸鱼呢,一条鱼怎么也比一只鸟大吧? 满宝要是为了吃肉,失败几次估计也没耐心再坚持了,偏她是为了积分,因此虽然一连失败了四五次,但她也没死心,依然雄心勃勃要继续。 只是老周头和钱氏不许他们再继续了,周大郎他们也已经割完了地里的麦子回来了,他们也来挑麦子。 周大郎不能挑,所以他帮着把麦子放竹筐里,有他们加入,速度快了许多,不一会儿就把麦堆都挑完了,草地上遗落的麦穗也全部被捡起来。 所以老周头和钱氏便把一群孩子轰回家,道:“要吃午食了,太阳那么大,别在外头晒着了,万一中暑怎么办?” 满宝他们只能恋恋不舍的跟着回去。 钱氏则对小钱氏道:“把家里的鸡赶来,把地里遗落下来的麦粒都吃了。” 小钱氏应了一声,回家赶鸡。 满宝ap;ap;白善宝:…… 俩人对视一眼,彻底私心,耷拉着脑袋跟着回家。 第298章 偷偷 大吉跟着白善宝一起去了老周家。 看到俩人,何氏便笑着多拿了两个碗儿,又多拿了几个鸡蛋来煮了一道菜。 当然,这最后一道菜是小钱氏做的,虽然都是鸡蛋,但人不同,做出来的味道也是不一样的。 分成了两桌吃,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 满宝扭头去看白善宝,白善宝也看着她,俩人打哑谜似的眨眨眼,然后齐齐笑起来。 坚持坐在一群孩子中间的大吉默默的低头吃饭,并不往心里去。 管他们做什么呢,反正他是要一直跟在少爷身边的。 吃完了饭,满宝就跑去和爹娘乖巧的道:“爹,娘,我去善宝家做作业了。” 老周头就看了一眼外面的大太阳,问道:“你不午睡了?” 满宝摇头,“刚吃饱饭呢,先做一会儿作业再午睡,到时就在善宝家睡了,等傍晚吃晚食了,我会回来的。” 老周头就点头,“行,去吧。” 钱氏则叮嘱她,“中午和下午太阳都毒辣,你们可不许顶着大太阳出去玩儿。” 满宝应下。 钱氏就看向站在白善宝身后的大吉笑道:“大吉,还请你多看顾我家满宝,这孩子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把她拎回来,不必客气。” 大吉笑着应下。 反正两个孩子要是在一起,一个是看,两个也是看。 白善宝和满宝挤眉弄眼了一会儿,然后和老周头钱氏行礼告退,两个人一起去隔壁小院拿东西。 满宝把笔墨纸和书本都塞在布包里,这才和白善宝一起去白家。 此时正是午时,太阳越来越大,阳光白得刺眼,只是走在路上,还没干活儿,体内的水分就争先恐后的往体外冒,而越往下肯定更热。 一直到申时,阳光可能才没有那么刺眼。 满宝直接跟着白善宝去书房,书房里比外面可凉快多了,这一凉快,满宝直接打起了哈欠。 不过她也知道时间宝贵,不能浪费在睡觉上,所以一边把作业拿出来,一边问,“你家有渔网?” “当然,还是新的呢。”白善宝道:“去年上游不是有水下来,带了很多鱼下来吗?我觉得捞鱼很好玩儿,就让人去买了一张渔网回来。” 白善宝道:“比你家的还要大,还要好。” 满宝就放心了,开始翻开作业写作业。 白善宝也把自己的作业找出来,问道:“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出去比较好?” 满宝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太阳,道:“我觉得动物和我们是一样的,它们肯定也不喜欢大太阳,所以我们得等它们出来了再出去。” 白善宝也看了一眼外面亮亮的太阳,点头道:“好吧。” 其实他也不喜欢在外面晒太阳,感觉很难受。 俩人开始安静的写作业。 大吉坐在书房的角落里,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闭上眼睛休息。 说起来,小少爷来了七里村后,虽然更顽皮了些儿,但却很少闯祸了。 自然,看顾他的任务也减轻了不少。 他们有三天的时间写作业,昨天他们就计划好了日程,每天写多少作业都是商量好的。 所以满宝一把上午应该做的作业写完,立即丢下笔就走到软榻边一倒,闭上眼睛就睡起来了。 白善宝的速度和她的差不多,她刚躺下,他也写完了。 此时早过了往日他们午睡的时间,所以他也困极了。 俩人一人占了一头呼呼大睡起来。 大吉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露出笑容,继续闭目养神。 并不用睡多久,只半个时辰两个孩子就醒了,精神好了许多。 郑氏身边的大丫头带了茶水点心来给他们吃,俩人吃过下午茶点便兴奋的拿出纸来商量一会儿抓鸟雀的事。 “我觉得中午时的法子不行,”满宝道:“人趴在那里,好多鸟雀都不敢过来的。” “还有,网落下去的速度太慢了,”白善宝也找了一个问题,道:“网落下总会有动静的,那些鸟又不是傻子,它们肯定会飞的。” 满宝点头,“所以我们得重新设计。” “不要人,我们可以挖个坑撑住棍子,”满宝看的杂书可比白善宝的还多,早就想到了一个办法,“再在棍子上系绳子,我们可以远远的一拉,棍子倒下,网也就落下了。” 白善宝点头,道:“速度得快点儿,那网就不能撑得太高,拉绳子的时候得用力,不然网落得慢了,鸟雀就飞了。” 俩人就在纸上画起来,当然这只是纸上谈兵,行不行还得做出来才知道。 满宝看了眼图纸,满意的点头,和白善宝道:“走吧,我们去准备工具。” 白善宝道:“我家有渔网,也有直直的棍子。” 没有,让下人去弄就好啦。 “我家有麦粒,到时候做饵把鸟雀都吸引过来。” 俩小孩击掌,高兴的定下章程。 大吉默默地跟在俩人身后做搬运工,先去找了渔网,再背了三根长棍子跟上。 顶着大太阳到了周家门前,满宝却没让大吉跟进去,而是领着白善宝偷偷溜进去。 周家里一片寂静,此时太阳正毒辣,而他们早上天未亮就起床下地了,自然要午睡把觉补回来,所以一个个,包括调皮的孩子们都睡得香甜。 周家挑回来的麦子晒在院子里,满宝领着白善宝偷偷扯了两把,然后转身就往外跑。 白善宝一脸懵的抱着被满宝塞进怀里的麦子跟着跑出去。 俩人跑出老远,累了才停下,回头一看,大吉正扛着东西慢悠悠的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白善宝这才想起来问,“你干嘛要偷偷摸摸的?” “当然要偷偷摸摸的了,要是让我爹知道我用家里的麦粒哄鸟雀,他一定会气得鼻子冒烟的。到时候把我爹气坏了怎么办?” “你爹干嘛要把自己气坏,揍你不就好了?” 像他堂伯,白二要是惹他生气,他不仅自己气冒烟,还会把白二揍一顿,这样往往都是把白二打坏,然后他气不坏。 “我爹从不打我。” 满宝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看了眼俩人怀里抱着的麦子,笑道:“这些应该够了,我们走吧。” 关于六月《农家小福女》的月票活动 自开书以来得到了很多书友的支持,我很感激。 而上架以后,收到的月票也出乎我的意料,说真的,新书月票榜,我从没想过自己能上的,而且我还是十号才上架的。 这么多书友支持,陌颜说,不搞活动都不好意思,我觉得陌颜说得对,所以我们准备搞一个月票活动,算是感激众书友们的支持。 具体情况如下: 活动时间:上架之日起到本月底(截止到2019年6月30号)。 内容:qq阅读或者起点本月投满五张月票的可进抽奖群参与抽奖活动。投满五票后还愿意继续支持雨竹的可以找群管理陌颜安排换票,每满五票的可以获得一个专属名额(发月票红包的也计算在内,每十票为一个名额)。 参与条件:全订【农家小福女】并粉丝值达到弟子以上。 具体细则:大家本月投满五张月票的,不在群的可以加群将投票截图给管理陌颜;待确认以后将邀请进临时抽奖群进行活动。 通过红包的方式拼手气选出十个最小金额,获得雨竹手选的珍珠耳饰一对,到时候由陌颜收集获奖者的地址,活动结束后统一邮寄。 另设特别感谢奖若干,奖励专属红包一个,答谢大家对雨竹的支持; 本活动旨在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雨竹的支持,俗语云礼轻情意重,希望大家都能参与进来。 抽奖时间:为了给大家充分的准备和反应时间,7月6号之前没加群(307547705,验证码是书名)的请尽快加群哦,8号开启抽奖活动; 本活动一切解释权归作者所有,如有疑问,可以咨询。 再次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厚爱。 关于《富二代修仙日常》的公告 这一个月心情有点儿复杂,首先是《农家小福女》又改了名字,如果没有意外,以后都不会再有改动了。 然后是《农家小福女》的成绩还不错,有点开心,毕竟前面《林氏荣华》和《富二代修仙日常》的成绩都很一般。 可是,真正让我心绪起伏更大的还是上个月月底开始的大地震,因为不论成绩好,还是成绩坏,我都经历过。毕竟写书也有七年了不是? 说真的,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的书会因为这种原因404,虽然不是被上面404,而是我和编辑主动404,可心情还是很不好。 毕竟我的书,既不会yellow,也不会有暴戾,内容更是积极向上不是? 我第一次写书还真的是因为兴趣,那时候甚至不知道写书是有稿费的,所以更新很狂野,写的内容也很随心情来,直到收到了稿费,这才有了一丝压力,觉得不能这么随意,总要对得起买书的人。 而从我毕业后选择全职开始,我是想着这一生就要一直与网络文学为伴了,可能写不到六七十岁,但五十岁总要有的吧? 我是真的把它当成了一生的事业来做的。 或许会有人笑话我的情怀,觉得我想太多和矫情,但我热爱历史,知道我们能有现在的生活有多艰难,所以我从心底里感激我们的祖国,感激为这个国家做过贡献,以及正在做贡献的人。 或许有很多人有很多话可以反驳我,但我是真的认为,我能读书,从小山村里读小学,初中,高中,再到大学,不仅仅在于我父母的供养,也不仅仅在于我的努力,还因为国家给了我们机会。 历史上的教育资本有多高?现在的教育资本就有多低。 最起码,你只要努力,哪怕你上不了本科,专科是一定没问题的。 而受了国家这么多的好,我总想做些什么,也回报给国家。 税收只是最最基本的,我总想做得更多些,而现在看网络小说的人那么多,年龄那么小。 而我能力弱,做不来其他的事,也只能在我想要终身做的事业里尽一份小小的力,传递给大家正义,善良,友爱的价值观; 瞧我,写着写着就写偏了,其实我就是想告诉大家: 《富二代修仙日常》它比较扯,现实世界里掺入了修仙,而且修仙修的也不彻底,一群修士竟然跟凡人似的爱吃,爱玩和爱权,还爱为世界人民和国家人民着想,所以一不小心摊子就铺大了,虽然特意描写的军政内容很少,但大背景里,几乎有一大半是在那样的背景下展开的。 尤其是男主易寒,他的身份在现在就是个火药桶,一点就炸,而且会把我给炸到的火药桶。 上一周,我以为风声过去了,结果又封了一本,且不是自封。 所以编编为了我和《农家小福女》的安全,我们一致决定先封着《富二代修仙日常》,要放出来,得把涉及到的背景都改了。 那我的易寒身份要改了,我们可爱的徐部长可能就要没了,我,我这段时间通读了一遍儿,难改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舍不得。 说真的,目前我写出来的小说,我本人最喜欢的,一本是《重生娘子在种田》,一本就是《林氏荣华》,而《富二代修仙日常》是《林氏荣华》的第二部,是林清婉从异世回到原世界的事。 如果要把它全都改掉,它就成了另一本书,甚至跟《林氏荣华》的联系都少了。 所以我是真的不舍得改。 所以你们要是问我《富二代修仙日常》什么时候回来,说真的,我也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我只能对大家报以歉意,不知道将来还有多少人能记住这本书。 虽然很不开心,但还是要在这里郑重的告诉大家一声,《富二代修仙日常》归期不定。 第299章 收获 这时候当然是麦子地及其附近的鸟雀最多了,所以俩人又回到地边,找了一棵不小的树,在它底下坐下,然后就将渔网绑在棍子上。 大吉则去帮他们挖坑。 坑不能挖得太深,以免拉不倒,也不能挖得太浅,以免撑不住棍子和渔网。 大吉挖着挖着,忍不住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活儿比打架还麻烦。 按照少爷和满宝小姐的叮嘱,在三个地方挖了三个坑后,大吉就扎着手看,一动不动了。 满宝和白善宝奋力将渔网绑好,然后就拖着棍子要把网支起来,这才发现网好像有点儿重。 于是两个孩子抬起头来巴巴的看着大吉。 大吉无奈,只能抬脚去帮忙。 但插下第一根棍子后,他们很快就发现第二根棍子插不到两个洞里。 满宝都惊呆了,“怎么会不对,我们不是用棍子量了吗?” 白善宝:“量的不对?” 两个孩子一起抬头看着渔网,沉默了一下后道:“我们重新挖坑吧。” 大吉早有预料,默默地给他们继续挖坑。 好容易把三根棍子都插进土里,满宝就把绳子递了过来。 大吉抬头看了一下只比他高一点儿的渔网,认命的帮他们把绳子给榜上。 两个孩子便将两根绳子拉到树下,直接就趴在了草地上看。 老半天,天上的鸟雀还是没落下来,满宝觉得有些不对,爬起来一看,这才发现麦子还没撒下去呢。 大吉坐在树下,掩着嘴打了一个哈欠,微微闭上了眼睛,耳朵却竖了起来,哪怕不堪,听也能听出两个孩子的动静的。 白善宝和满宝将带来的麦穗都撒在了网下,然后就趴在了树底下的草丛里不动了。 过了好一会儿,开始有鸟落在了地上,鸟雀警惕的四处看了看后低头啄了一下,又立即抬头看向四周。 本来微微抬头的满宝看到,便又趴在了地上,悄声和白善宝道:“我们等久一点儿,等它们没那么警惕了再拉绳子。” “看,又有鸟落下来了,”白善宝也很有自信,道:“等它们都放松了警惕再拉。” 反正他们丢的麦穗够多,肯定够它们吃好久的。 俩人便又乖巧的趴着不动了。 树下的草细细密密的,因为常有人坐在这里休息的原因,草也显得有些松软。 两个孩子将下巴垫在自己的手臂上,微风徐徐的吹着,看着看着就觉得眼皮有点沉重…… 大吉听着两个孩子渐渐没了动静,反倒是有两道呼吸声渐渐绵长起来,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去看。 就见两个孩子都趴在草地上,脑袋垫在手臂上睡得香香的。 大吉:…… 他扭头看了一眼落下的鸟雀越来越多的草地,见它们还是警惕的抬头看向四周,便沉默着没说。 落下的鸟雀越来越多,过了好一会儿,它们见没受到攻击,慢慢的便放松下来,开始奋力的争夺食物。 每年夏收开始到秋收结束,地里的鸟雀是最多的,似乎是一下子全国各地的鸟雀都聚集过来了一样。 七里村的村民都讨厌死了。 但鸟会飞,他们拿它们完全没办法,只是不断的用棍子挥赶着它们。 它们也习惯了,所以皮厚,胆子也大,看见挥着棍子的人都敢时不时的落下啄一下粮食,更别说现在周围并没有拿着棍子的人。 大吉觉得,再让少爷睡下去,今天就白做工了,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只怕两个孩子要伤心了。 于是大吉权衡了一下,还是伸手推了推少爷。 白善宝一下就睁开了眼睛,他有些迷糊的朝前看去,看到前面动来动去的小鸟儿,眼睛微微一亮,勉强清醒了一些。 科科也在叫满宝。 多难得的机会呀,失去了再想找可就难了。 白善宝才要伸手去推满宝时,满宝就打了一个哈欠醒来,双眼困顿得不行。 然后看到不远处落下的鸟雀,也微微精神了一点儿。 两个小伙伴相视一眼,便轻声数数,“一、二、三——” 俩人齐齐用力一拽,两根棍子瞬间被拉倒,网啪叽一下就落下,而第三根棍子埋得最浅,旁边两根棍子一倒,它也摇了一下就倒下…… 地上觅食的鸟雀瞬间振动着翅膀要飞走。 一半扑棱着翅膀飞了,一部分直接被网砸中,没飞起来,还有一部分惊慌之下飞起来就撞进了网里,然后随着网一起落在了地上。 白善宝和满宝才拽倒棍子,瞬间就爬起来冲上去按住有空隙的渔网,将被网住的鸟牢牢的困在了网里。 满宝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掐着小腰道:“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哈哈哈哈……” 白善宝“咦”了一声,问道:“这话是哪来的,还挺贴切的,但总觉得语境有些不对。” 他们最近正在努力的学习断句,对这种没听过的句子很敏感。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是在一本古籍上看到的,是一个很远古的古人说的吧?” 科科:“……宿主,那本书对我那个时代的智慧生物来说是古籍,但对你来说不是;说那句话的人对他们来说是远古时候的人,但对你同样不是。” 满宝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不是古人说的,可能是我们的子孙后代说的。” 白善宝:……满宝真会想象。 大吉:……孩子真难理解,尤其是跟少爷一起玩的孩子。 这一网网住的鸟不少,白善宝正要数,满宝就道:“你快去把大头他们叫来,让他们把背篓也拿来,记得拿盖子,我们换一个地方继续网,但我不知道鸟雀怎么做好吃。” 白善宝立即道:“你等我,我立即去拿东西,做菜的事交给厨娘好啦,她肯定知道怎么做好吃。” 白善宝拔腿就往周家跑去,大吉犹豫了一下,连忙去追白善宝,扭头叮嘱满宝,“满宝小姐,你就在这里不要走。” 满宝点头,“我知道,我会看住我们的鸟的。” 大吉囧了一下,快步去追白善宝了。 等他们都走了,满宝就高兴的伸手进去抓鸟雀,抓住一只就收进系统里交给科科,让它收好。 第300章 痛惜 然后她就按好渔网,不让在网里挣扎的鸟雀挣脱。 科科却道:“宿主,有一只鸟的品种不对。你要不要把它也收录了?” 满宝就顺着科科的指点找过去,这才找到一只有着蓝羽的小鸟,它的喙也与一旁的鸟雀不一样。 满宝觉得很漂亮。 她小心翼翼的伸手进去把它拿出来,问科科,“它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连我都不知道的物种,往往很值积分。” 满宝眼睛闪闪发亮,就将这只鸟也塞给科科,科科才将鸟收起来,大头便已经带着人冲了过来。 白善宝去周家时,大部分都还在睡觉,好在农户家里,只要不是晚上或无人在家的情况,大门一般都不会关着的。 白善宝又知道大头的房间,直接就溜进去找人了。 大头起来了,二头自然也起来了,隔壁住着的大丫和二丫便也跟着一起。 大家看到渔网里挣扎的鸟雀,兴奋得不行,“你们好厉害,竟然能抓住这么多。” 白善宝骄傲的道:“我们换一个地方一定可以抓住更多的。” 大头背了背篓来,遵照小姑的叮嘱,背篓带了盖子。 他们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将鸟抓出来塞到背篓里,一边抓一边数,这么一数,连大吉都惊讶起来,竟然抓了有十二只。 大家把鸟抓完了,便把网一收,看到地上被吃了不少的麦子,大头就傻呵呵的夸俩人,“小姑,你们真厉害,怎么找到这么一块有麦穗的地的?” 满宝:“我们自己撒的。” 大头眨眨眼,问道:“小姑,你们哪来的麦穗?” 他下意识的看向旁边的田地,瞪大眼,“你不会是从狗蛋家的地里拿的吧?” 满宝也扭头看了旁边的麦地一眼,眼睛一亮道:“我怎么忘了,我们可可以去自家的麦地里抓呀,这样就不用从家里拿麦穗了。” 这下大丫和二丫都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小姑,这麦穗是从家里拿的?” 见小姑点头,四个孩子便相视一眼,立即道:“小姑,你可不能告诉爷爷。” 不然小姑会不会被揍他们不知道,但他们一定会被骂的。 满宝本来就没打算告诉老爹,所以很爽快的应下了。 大家就收了东西转移阵地。 没割麦子的地里有鸟雀,而割了麦子还没扛回家的地里有更多鸟雀。 而这一次有大头他们帮忙,大家的速度就更快了,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地里撑起了网,选的地方是刚走进来时,飞起来的鸟雀最多的。 大家把棍子撑好,然后就安静等着鸟雀落下。 大头觉得等的时间太长,看着那些落下的鸟雀在自己的地里吃这么多麦子,他的心是很痛的。 然而小姑不许他乱拉棍子,坚持要等久一点儿,让小鸟不那么戒备才行。 在地里自然没有在树下舒服,顶着大太阳,白善宝擦了擦脸上的汗,和满宝小声道:“我们下次还是去树底下吧。” 满宝也觉得躲在地里太难受了,于是点头。到时候把麦子抱一些上去就是了。 网快速的落下,大家冲上去按好渔网,看到被网在里面的鸟雀都高兴的笑起来。 等老周头他们午睡好了挑着竹筐来时,就见一群孩子正躲在树下拉着绳子,他们还没走到跟前,网落了下来,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一群鸟雀扑棱着翅膀被渔网网住了。 老周头看着都忍不住露出笑容,他走上前,正要与他们说话,突然就看到了地上散落的麦穗。 老周头眉心一跳,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 六个孩子根本没发现走来的大人,正兴奋的一人霸占了一个角,将小手伸进网里抓住鸟雀,小心的拿出来后就塞到背篓里去。 等他们把所有的鸟雀都塞进去了,一抬头才看到老周家的一众大人正在旁边看着他们。 周四郎乐哈哈的,低头悄悄看了一眼背篓里的鸟雀,这才高兴的道:“满宝,你可真厉害,竟然真的抓住了。” 周大郎觉得自己不好再沉默,于是问道:“你们哪来的这么多麦穗?” 满宝扭捏道:“我们找的。” 老周头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于是压着气问,“上哪儿找的?” “我们家的地里。” 周三郎道:“幺妹,你那是找吗,那是拿啊!” “才不是呢,”满宝道:“我们早上捡了好多麦穗的,那不都放在了地里吗?” 小钱氏立即转移话题,“满宝,你们抓了几只鸟?” “好多,好多,”满宝兴奋起来了,拉着小钱氏让她看背篓里的鸟。 老周头也趁势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好转。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道:“这得一个人一只吧?” 自然不止,因为他们已经网了四网,换了四个地方了,背篓都快要装满了。 满宝已经和白善宝商量好了,他们两个对半分,一半留在周家,让晚上他们自己做着吃,另外一半他们则带去白家,决定当下就让厨娘做了吃。 老周头能怎么办呢,麦子一定是他的宝贝闺女抱来的,他总不能揍几个孙子孙女出气吧? 更不可能对白小公子生气,所以他只能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让小钱氏领他们回家。 把抓到的这些鸟雀处理一下。 至于大头四个,当然是下地干活儿了,皮的他们,竟然拿麦子来做饵,看地上的这些麦子,这得有两三碗面粉了吧? 都能烙好几张饼了。 老周头痛惜着将地上被啄得差不多的麦子都捡起来。 满宝便安慰老爹,“爹,等晚上回来,我请你吃烧鸟雀。” 老周头苦着脸欣慰,“好。” 满宝便和小钱氏走了,临走前拽上了白善宝。 大吉连忙扛着工具跟上,他觉得少爷对这个游戏没那么早厌烦,所以这东西肯定还用得着。 到了周家,小钱氏找了绳子来,拿出一只绑一只,将所有的鸟雀都绑好了,这才数出一半来放进背篓里交给大吉。 满宝就和白善宝一起回白家,打算一起去厨房里找厨娘。 第三百章 玩与学习 鸟雀和大多数的肉一样有很多种吃法,可以炖,可以红烧,可以切丁炒,还可以烤。 科科甚至为了满宝搜索出了更多的烹饪方式,当然,因为她不太会煮东西,所以她只是记住了告诉厨娘。 不过白家的厨娘不是小钱氏,一听说满宝小姐要用泥裹了鸟雀埋在土里烧,就笑着拒绝,“满小姐,这带着毛的鸟雀怎么吃?我给你们红烧几只,再炖几只,如果想吃烤的,我也给你们烤两只怎么样?” 白善宝数了数,觉得差不多了,就小声和满宝道:“我祖母和母亲也要吃的,等明天我们再抓了就自己做,不过用泥包着烧会好吃吗?” 满宝也有些迟疑,“应该好吃吧。” 毕竟是科科给的烹饪方式。 鸟雀的肉比较嫩,但很少,就算是肉最多的鸟腿也没多少肉。 可满宝和白善宝吃得津津有味,开心得不行。 俩人一致觉得明天还要再去抓。 刘氏闻讯赶过来时,两个孩子正相对而坐的坐在厨房门口,各自抓着一只烤好的鸟雀在吃,而一旁的骨头显示他们已经吃了不止一只。 刘氏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 两个孩子看见刘氏,都高兴热情的邀请她,“祖母(刘奶奶)你也来吃鸟了吗?” 刘氏的目光就落在一旁的盘子里。 厨娘连忙从厨房里赶出来,低头解释道:“少爷让做好了再一块儿给老夫人和夫人送去。” 刘氏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笑容来,低头问俩孩子,“你们吃了几只了?” 俩人都伸出三根手指。 刘氏就笑道:“那就够了,什么东西吃多了都不好,来人,每样各挑出两只来,给隔壁老夫人送去,就说是少爷和满小姐的孝心。” 两个孩子恋恋不舍的看着厨娘将盘子里做好的鸟雀捡出来,交给一旁的下人端走。 刘氏指着剩下的道:“这些便送去我和夫人的房里吧,一会儿我们来吃。” 剩下的就没多少了,每样最多两只而已。 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看着剩下的也远离他们而去。 刘氏笑着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吃完了多喝水,一会儿就回书房念书去吧,满宝,晚食在我家里吃好不好?” 满宝想起家里还有鸟雀,果断的摇头。 刘氏也不强求,笑着离开。 两个孩子目送她离开,然后低头看了一眼手中还没吃完的这只烤鸟雀,果断的减慢了速度。 他们打算吃久一点,只有一只了呢。 厨娘也无言的看着他们,刚才老夫人可是悄悄和她说了,让她下午不用给俩孩子做点心了,免得吃太多了积食。 吃得再慢,也总有吃完的那一刻。 两个孩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一起去净手洗脸,然后就耷拉着脑袋去书房里读书。 满宝伸手进布袋里,直接从科科那里拿出一本医书,然后努力的研读做笔记。 她学习医书都是如此,先自己读一遍,理解一遍,再去教学室里听课,理解得更快,也更深刻。 白善宝已经习以为常,也摸出自己的书来读,老半天,俩人齐齐叹了一口气,满宝:“肉嫩。” 白善宝:“味鲜。” 俩人一起扭头看着窗外,很想这时候就跑出去继续抓鸟雀怎么办? 不过一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他们还是沉下心来看书,先生说了,玩随时都可以,但读书却不是随时都能做的,所以总要把择时的事做了,再去做随时的事。 满宝心里有些烦躁,书上的文字便没有往心里去,但往复读了两遍,心慢慢宁静下来,她便看得进去了。 她读书的效率慢慢变高,翻页的速度也慢慢快了起来。 白善宝比她更不容易入定,因此抱着书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圈,还自己蹲在一旁玩起来,大吉站在一旁看着,并不出声打扰。 但白善宝一抬头看到满宝已经认真起来的小脸,便也丢了手中的玩具,重新拿起地板上的书读起来,这样来回两次,他也渐渐宁静下来。 白二郎带着一股肉味冲进书房时,看到的就是俩人正一人占据了一个角落,正安静的看书。 听到门口的响声,俩人都很平静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一齐撇了撇嘴,重新低下头去看书。 兴奋的白二郎不乐意了,叫道:“你们怎么不理我?” 白善宝:“没看见我们在看书吗?你来找我们是看书的?” “看什么书呀,刚我吃了好好吃的鸟雀……” “我们知道,”满宝翻了一页书,头也不抬的道:“那是我们抓的。” 白二郎:“……你们骗人!” 连他都抓不住,这两个书呆子怎么可能抓得住? 但不论满宝还是白善宝都无心与他辩解,一句话后便都低头认真的看书,白二郎得不到分辨,书房里一时安静下来。 坐在角落里的大吉同情的看了白二郎一眼,他要是早来两刻钟,或是晚来半个时辰,说不定场面就热闹了。 偏偏在他们入定深入书籍中时过来。 白二郎见俩人都不理他,不由气得呼气,“你们说是你们抓的,那你们再抓一只给我看呀。” 满宝想了想道:“一会儿我要回家吃晚食,吃了晚食还要写作业呢,今天都没空抓了,明天吧。” 白善宝也点头,他的时间也安排得很满。 但白二郎闲着呀,他既不想写作业,也不想看书,中午太阳那么大,当然是在屋里玩游戏和睡觉啦,现在太阳没那么辣了,不是应该出门去玩的吗? 可是,可是他拗不过俩人,所以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发现自己还是不喜欢看书,于是撒腿就往外跑,决定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只是在跑前他叮嘱俩人,“你们明天一定要约我一起去知道了吗?” 俩人敷衍的点头,继续埋头看书。 满宝看完了一节又一节,便决定晚上就去教学室里把今天预习的课程都点了。 白善宝也满意的合上自己的书,决定写完作业他可以练两张字,他也要像书上写的书法大家一样厉害,长大以后横扫一片,让人跪着求他赐字。 第三百零一章 他路(给书友“思倾岚语”的打赏加更) 老周家收麦子的速度非常的快,不过五天的时间,老周家的麦子就全收回来了。 好在今年老周家有两个院子,地面垒得平平整整的,将挑回来的麦穗铺在院子里晾晒。 这么大的太阳晒上两天就足够了,加上在地里总能再晒上小半天。 周大郎等人继续下地割麦子,何氏和方氏则留在家里用枷子打麦子,棍子一甩,枷子在半空中转了半圈便啪啪的落在麦穗上,就有麦粒落在了地上。 钱氏则带着剩下的孩子拿着不粗不细的木棍坐在矮凳上再一点一点的又拍过一遍。 等周大郎他们从地里回来,也不用家里一群幼的幼,病的病,孕的孕帮忙,直接绑好袖子就捞起一把已经被打过两遍的麦穗搓起来。 搓麦子很辛苦,不仅累,还会扎手,这种活儿在老周家一直是男人做的。 方氏刚进门,还有些不习惯,因为在她的记忆中,这种活儿一直是女人做得多。 比如她家就是这样。 她爹和大哥除了割麦子,挑麦子外,还要杀羊,所以割麦子,挑水做饭以及打麦子这样的事一直是她和娘大嫂做的。 当然,爹和大哥空出手了也会帮忙的,但她记忆中这样的事情并不多。 她不太理解,为什么老周家要放着这些活儿等男人们回来后摸黑搓一遍。 但嫁进老周家多年的何氏却习以为常了,见方氏一脸心疼的看着周四郎,她还拉了一下她,安慰她,“没事的,男人都皮糙肉厚,老四打架都没事,不用担心他。” 小钱氏也刚从地里回来,大家早已经吃过晚食了,却还没洗漱。 她直接进厨房里烧水,热了以后就把大丫叫来,“叫你小姑还有弟弟妹妹们来洗澡了,洗完了就赶紧睡,明儿我们去割豆子,不用你们了。” 大丫高兴起来。 小钱氏继续道:“明儿一早先去洗衣裳,回来后去小湾那边剥些菜叶子回来喂鸡,要是有虫,记得抓了。” 大丫应了一声,高兴的去打水洗澡。 孩子们洗完了到女人,女人洗完了才到男人。 这同样是不同于其他家的习惯规矩。 方氏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条规矩在农忙的时候就显得很关键了。 因为大家都很累,回来得又晚,早一点洗澡便能早一点上床睡觉。 方氏当然不会觉得这规矩是公爹定的,那就只能是婆婆定的了。 所以男人们不在跟前时,方氏就忍不住和妯娌大姑说悄悄话,“婆婆可真厉害,家里的规矩定得这么清楚。” 冯氏和何氏深以为然的点头。 小钱氏却扑哧一下笑起来,正要说什么,看到一旁的周喜便又不说了。 周喜只说了一句,“这规矩可不是娘定的。” 方氏疑惑的眨眼,“那是谁定的?” 周喜想了想,笑道:“并没有人非得立规矩,而是习惯了就成了规矩了。” 满宝一身香喷喷的从外面冲进来,叫道:“大嫂,爹不叫我去抓鸟雀了。” 小钱氏回身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将洗好的碗筷放好,道:“不给就对了,你这几天糟蹋了多少麦子?” “明明没有多少,”满宝道:“我都是反复用的。” “那也是一把,一把的,爹之前忙着收麦子不管你,现在麦子收完了,你再拿麦子去喂鸟雀,不得心疼死爹?” “那你们也吃鸟雀了,你们都说好吃。” “好吃也不是这么吃的,”小钱氏道:“肉虽然好吃,但面粉更好吃,也更长久,你说是不是?而且你不是上学了吗,每天都要读书写作业,你哪还有时间去抓鸟雀?” “时间嘛,挤一挤就有了。” “你读书的时候要是也是这样想就好了。” 满宝一脸认真的道:“我读书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小钱氏依然没松口,不愿意为了她去说服老爹,满宝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别看她年纪小,其实也是知道柿子捡软的捏的,所以她敢跟老周头讲条件,敢跟小钱氏缠着要说情,却不敢去找她娘。 满宝叹了一口气,第二天就耷拉着脑袋去找白善宝和白二郎,道:“我们不能再抓鸟雀了?” 这三天来一直跟他们玩儿的白二郎惊叫道:“为什么?” 声音之大,让整个学堂的人都看向他。 白二郎立即压低了声音问,“为什么?” “因为我爹不给我拿麦子了,”满宝道:“没有麦子就不能做饵引诱鸟雀了。” 白善宝就指向白二郎,“他家有。” 白二郎也正想脱口而出“我家有”,但见白善宝先说了,便不服气了,叫道:“你家不也有吗?” “我家没有,”白善宝道:“我家只有水稻,麦子都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家的田产并不在这里,白老爷给他家分了几亩附近的地,都叫他家种了水稻和其他的东西,比如蔬菜瓜果等。 反正他们家不缺吃的,就算外头管事不送进来,也能和白老爷买,方便得很。 白二郎这才想起来白善宝家的田地并不在此处,就连水稻都只有一亩多,种着玩儿似的。 于是白二郎重新骄傲起来,仰着脖子道:“放心吧,麦子而已,我家多的是。” 他家在七里村有很多地,在大梨村有很多地,在白马关镇有很多地,在县城附近也有很多地,麦子什么的最不缺的。 于是到了下午下学时,白二郎一溜烟跑了,不到两刻钟,他就带着一个下人回来了。 下人肩膀上扛着一捆麦子,满宝和白善宝目瞪口呆的看着。 满宝还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后就低头看了眼作业,扭头和白善宝道:“我们还是先把作业做完了再去玩儿吧。”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没有去白家做作业,也没回周家做作业,而是就坐在课堂里写。 白善宝也收回了目光,将“傻子”两个字咽回去,点了点头后继续低头写作业。 守在课堂外的大吉低下头去,肩膀抖了抖,半响后才一脸严肃的抬起头来,只是眼睛有点儿湿。 白二郎已经冲进课堂了,道:“麦子来了,我们快走吧。” 白善宝就道:“那渔网和棍子呢,昨天不是放在你家的门房了吗?” “对哦,”白二郎这才想起来,让下人放下麦子,转身又跑,“你们等一等,我这就去拿。” 白善宝和满宝对视一眼,继续低头慢悠悠的写作业。 第303章 打工 当满宝提着一根栓了八九只鸟雀的绳子回到老周家时,晚食都快烧好了。 何氏一看到她手里的鸟雀就自然的顺势接过,然后才想起来问,“爹不是不让你动麦穗了吗?” 满宝道:“这不是我们家的,是白二郎从他家里拿的麦穗。” 何氏点了点头,没在意。 老周头回来后却多问了一句,“白老爷知道吗?” 满宝想到白二郎让下人扛了一大捆麦穗来,因此迟疑的点头道:“应该知道吧。” 老周头就放心了,和他们家不一样,人家白家可是粮食很多的,哪怕这次受灾不轻,那收获的粮食也不是他们能比的。 老周头夹了一块鸟肉,道:“抓紧时间把地里的豆都给收了,白老爷家正要人,再干三天,老三,你就领着老四去白老爷家领工,老大留家里打麦子,打豆子,老二继续进城卖菜蔬。“ 兄弟几个应下。 本来今年老周头没打算让儿子们再去白老爷家打短工的,因为家里多了周四郎的一份田地,是抽不出那么多时间的。 奈何今年遭灾,活儿就有点儿不够干了,既然家里的活儿干得快,那当然是要去打短工的了。 其实和老周头一样想法的人不少,所以等周三郎终于领着周四郎去白家时,就发现去找活儿干的人特别多。 不过他们也有优势, 周三郎是在白家管事那里记了名字的能干人,而且还是本村的,所以白家的管事一看到周三郎就收下了,工钱和往年的略低了两文钱。 没办法,大灾过后,哪怕是农忙的时候,人工也便宜得很。 要不是白老爷足够谨慎,只愿用往年用过的熟人,他只出一天三顿饭,到县城里招手一挥都能引来不少人。 白家管事毫不犹豫的收下了周三郎,轮到周四郎的时候,他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皱着眉头收下了。 这位管事就跟着白老爷住在七里村,主要管的是七里村及大梨村的田地,自然知道自家的小郎君跟周家的小娘子很要好,最近天天都在一起玩儿。 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吧。 管事勉强收下了周四郎,但还是叮嘱了周三郎一声,“周三,你可得看着一点儿你弟弟。” 周三郎连忙弯腰应下,周四郎也笑嘻嘻的保证自己会勤奋干活儿的。 管事挥了挥手,让人给他们送来两把镰刀,这便走了。 周四郎就拿着镰刀叹气,“我的老腰啊。” 周三郎看他。 周四郎连忙道:“三哥你放心,我一定不偷懒,你可别跟爹告状。” 周三郎就收回目光,道:“走吧,我们去地里。” 白家的麦子还没收割完呢。 白老爷家其他地方的地或是有庄子,里面有下人在耕种,或是将田地主要租给佃户,也设了庄子在管理。 只有七里村和大梨村这一片田地因为就在左近,白老爷更上心些,因此除了二十来个长工和十来个下人外,他更喜欢雇佣附近的村民做短工。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白老爷才能在搬到七里村的头两年便迅速的融入当地的村民中。 不仅在七里村,在大梨村也有很大的威望。 毕竟,农忙时,大家能靠他挣钱,农闲时,大家还是能靠他挣钱不是? 乡下人淳朴,对于能给他们衣食的东家总是多了一份感恩。 也因此,他家这一片不论播种还是收割总会比被人家的慢一点儿。 白老爷又不喜欢种豆子,相比于豆子,自然是能磨成面粉的麦子更好吃,所以白老爷家的旱地大部分都种了麦子。 他们是从远处往村子里割的,此时还有一大片没割完,等割完了就可以收割豆子了。 其实周四郎更喜欢割豆子的。 他打着哈欠,认命的跟在三哥屁股后面割麦子,中午只休息一个时辰。 虽然白家负责的一日三餐不错,但这样的工作量,又是顶着大太阳在做,还是让周四郎痛苦不已。 他一痛苦就忍不住想要摸鱼,反正又不是自个家里的地。 周四郎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慢,然后听到身后簌簌的声音,身子忍不住一僵,立即卖力的割起来,好一会儿,听到身后没动静了,他便忍不住回头去看。 就见不远处一个非常眼熟的小屁孩正指使一个下人把他们割的几堆麦子堆在一起,然后捆起来扛走。 周四郎忍不住问,“小郎君这是也下地帮忙收麦子?” 白老爷竟然舍得使唤他的宝贝小儿子? 白二郎扭头看他,半天才认出这个黑乎乎的人是满宝的四哥,就咧了嘴笑,“不是,我要和白善周满一起去抓麻雀,需要麦子做饵。” 这下子不仅周四郎沉默了,连周三郎都忍不住回头看,看到下人已经把那捆麦子扛起来了,便忍不住道:“会不会太多了?” “一点儿也不会,撒得越多,飞下来的鸟雀就越多,”白二郎很自信的道:“这段时间我们抓的太狠了,在村口那儿已经不好再抓到鸟雀了,所以只能到这儿来抓。” 周四郎不是很能理解,“小郎君家里也缺肉吃吗?” “不缺呀,你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不缺肉,干嘛非要去抓鸟雀?” “因为好玩呀!”白二郎吃了好几天的鸟,哪怕是换着口味吃,那也吃腻了。 而他之所以乐此不彼的天天跑地里去扛麦穗,就是因为抓鸟雀很好玩儿。 到现在,他已经收拢了好多小伙伴一起玩这个游戏了。 是的,白二郎收拢了很多小伙伴,以至于每次哪怕满宝和白善宝不到场,他们也能做得很好了。 当然,满宝为了能吃到肉,每天还是会到的,不过会带着自己的书。 白善宝觉得鸟雀油炸或烧烤做成的零嘴也很不错,所以也会跟着来,也是带着自己的书。 因为渔网只有一套,以至于他们都抢不到拉绳子的活儿了,当然,挖坑埋棍子这样的活儿更加轮不上他们。 于是他们就找一棵树下坐着看书,偶尔指点一下他们怎样摆正位置。 当然,等白二郎到了后,他会强硬的接过指挥权,不给别人染指。 白善宝和满宝都玩腻这个游戏了,自然觉得无所谓,他想指挥就让给他,而也正因为这一点儿,每天分鸟雀时,满宝和白善宝都能得到和白二一样的数目,美其名曰,给长老的供奉。 嗯,长老哦。 第304章 晚来 白老爷是在日暮时来巡视田地的,毕竟太阳太辣时,他不是很想出门。 其他庄园的麦子都已经收上来了,今天他才顾得上家附近的田地,结果背着手在地埂边走了一会儿,便听见不远处传来阵阵孩童的惊呼声和欢呼声。 他忍不住好奇的看过去。 那是一块大约三四分左右的野地,因为长了两棵树,又有一些石头,所以是野地。 野地上自然长着草,白老爷对那里还是很熟悉的,因为春种秋收时,他来地里巡视,就总是会坐在那里。 此时那里聚了有七八个孩子,被围在中间的胖小子眼熟得不得了。 白老爷示意随从不要声张,自己背着手走上前去。 走近了就发现他们在把网从地上支起来,一旁正有人捉了一只鸟雀塞到背篓里。 白老爷就想起这几天都能吃得找的鸟雀。 他当然知道那是小儿子抓的,还很欣慰呢。 毕竟他长这么大,一直是往外拿东西,少有能往家里拿东西的时候。 白老爷露出笑容,正要以一种和蔼可亲的姿态上去和儿子的小伙伴们打招呼,就见孩子们已经支起了网,他儿子转身从什么地方抱来一堆麦子,直接哇哇的撒在草地上。 白老爷一呆,顺势往地上看去,这才发现草地上本来就有一层麦穗了,现在又铺了一层,显得更多了。 满宝抬头看了看时间,从树底下站起来道:“白二,再网一次我们就回家了,时间不早了。” 白二不甘愿,“还早呢,回去那么早干嘛?” “快到吃晚食的时辰了,而且你不做作业了?” 白善宝也收了书站起来,道:“你的作业已经连续三天被先生批了丙,你再不认真,小心先生找伯父。” 白二有些不高兴,“你们早点把作业给我抄不就好了?” “我们上课的内容跟你又不一样,作业也不一样好不好?” “那就把你们以前的作业给我抄。” 白老爷气疯了,他左右转动着找棍子,跟在身后的管事吓了一跳,立即抱住白老爷,喊道:“二少爷!” 白二扭头看过去,就对上他爹通红的眼睛,他完全不知道他爹气什么,但下意识的知道事情不好,于是“嗷”的一声,撒腿就往家跑。 他知道,这时候只有找祖母才有用。 白老爷气得不轻,努力的挣脱管事的束缚,怒吼道:“你放开我,我今天非抽死这个臭小子不行,他拿麦子当沙土撒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敷衍课业。” 管事连连劝道:“老爷,打在儿身痛在您心啊,这不就是一捆麦子吗,我们家也不缺这点麦子……” 这话也没错,白老爷主要气的是白二没有好好的做作业。 满宝却觉得管事的话很不对,在她看来,麦子可比作业重要多了,不过白二是自己的小伙伴,所以她很认真的替他分辨,“白伯伯,我们也没有很浪费粮食,等我们收网了,这些麦穗都是要捡起来又放回去的,除了被鸟雀吃的和不小心落在地上的,我们一点儿也没浪费。” 白老爷看的却是他们手里拿的书,几乎老泪纵横,伸手拉住两个孩子道:“他要是有你们一半懂事,知道认真读书,就是每天都撒十捆麦子我也不痛惜啊。” 满宝张大了嘴巴,真心实意的赞道:“白伯伯,你真大方。” 比她爹可大方太多啦。 白老爷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主要是白二郎不在跟前,他也生不起气来,于是便把目光落在了背篓上。 孩子们都特别乖觉,也不网鸟雀了,直接把里面的鸟雀一分,再把地上散落的麦穗一捆,便各回各家去了。 因为被大人抓包,所以白老爷分到的鸟雀最多,满宝和白善宝各自分得了五只,其他小伙伴则都是分到了四只。 因为他们知道,麦穗是白二郎家的,网是白善宝家的,法子是满宝和白善宝想的,而且这真的是一个特别好玩的游戏。 可惜,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玩了。 白老爷就拎着一串鸟雀回家去了,打算吃过晚食后再揍孩子。 结果他们才到村口,就听到村里铛铛铛的在敲锣。 这是村长通知各家各户晚食后到村口大榕树下开会的锣声。 白老爷皱了皱眉,问道:“村里出了什么事吗?” 满宝已经提着鸟雀一溜烟的往家里跑了,白善宝连忙追上,都没来得及回答白老爷。 满宝一口气跑回家,老周头他们也刚从地里回来,一家人正在院子里打豆子,笑吟吟的。 “爹,我听到锣声了。” 老周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鸟雀,“嗯”了一声后道:“下响时里长来了,说是县令召集各里进城通知,今年免税的公文已经下来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然后疑惑,“我们都知道快十天了,怎么才通知呀?” 老周头习以为常,“那是因为庄先生消息灵通,咱家也就占了这个便利了。” 满宝立即道:“那爹,今晚要不要杀一只鸡庆祝一下?” “想都别想,不是已经庆祝过了吗?”老周头想到了什么,又笑着点头道:“的确也该庆祝,那今晚就把你带回来的鸟雀烧了,好歹也是个肉菜,再打几个鸡蛋就很好了。” 众人:…… 满宝这里得知了敲锣的原因,白善宝也就知道了,白善宝知道了,白老爷也就知道了。 白老爷:…… 他干脆不回家了,将那串鸟雀递给管事让他拎回家,转身就去了旁边学堂里找庄先生。 他颇有些不悦,“我收到消息有十日之久了,县里的公文也贴出来五六日了,结果今日政令才到村里,傅县令在做什么?” 庄先生不在意的笑道:“管他做什么,免税的事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在,且百姓也真心落到了实惠不是?” 白老爷就哼了一声,沉思片刻后道:“我收到消息,说魏大人很赏识傅县令,傅县令不日可能要高升了。” 庄先生烹茶的动作便不由一顿,也有些忧虑起来,“不知道新来的县令大人是什么样的人。” 其实只要不是遇上特别贪酷的官吏,治下的百姓是最不喜欢换县令的。 因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大部分火烧不到百姓身上,但总有火星子会溅下来。 第305章 系统论坛 但这种事不是白老爷,更不是庄先生能左右的,所以他们也只谈论了一下,然后就说起今年的收成。 白老爷今年是真的损失惨重,本来心气就不好,今天看到小儿子这么浑,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问了两句白二郎的课业,就转而和庄先生谈起白大郎。 白大郎才是庄先生的第一拨学生,现在人正在绵州府学里读书,当时庄先生也是出了力的。 当然,他只是引荐了人给白老爷,怎么把人塞到府学里则是白老爷的事了。 相比于白二郎,白大郎算是勤奋好学之人,而且他也比较聪慧。 但白老爷觉得,比起侄子白善,大儿子还是差了些,所以他问庄先生,“先生觉得,善宝以后是要和大郎一样先去县学,再去府学,还是直接去府学比较好?” 这是要开始为白善筹谋的意思。 庄先生沉吟片刻后道:“那孩子聪慧,但心气高,又桀骜,不如暂留乡间打磨打磨脾性,等再大一些,让他直接去考学更好。” 庄先生笑道:“绵州府学虽好,却远比不上益州府学。” 白老爷眼睛大亮,下意识的绷直了脊背,问道:“善宝能直接去考益州府学?” 庄先生就笑道:“以他的天资,只要未来五年不走歪路,不难。” 白老爷就兴奋起来,也不生小儿子的气了,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 晚上回去看到战战兢兢的小儿子,他还和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叮嘱道:“你想玩就玩吧,多去和善宝和满宝玩,只是他们读书的时候不许你去打搅,知道吗?” 白二郎懵懵懂懂的点头,然后一个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他顶着黑眼圈去和两个小伙伴说,“太痛苦了,我睡觉的时候都不敢闭眼,生怕我爹称我熟睡的时候冲进来揍我一顿,我半夜就惊醒了两次,唉~~”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鄙视的看他,“你爹揍你还得选你睡着的时候吗?” 白善宝也点头,“伯父没那么无聊,他伸手抓你,难道你能跑得掉?” 白二郎想了想,摇头道:“跑不掉,但你说为什么昨天我爹没揍我?” 满宝猜测,“因为疼你?父爱之心不舍得?” 她爹就不舍得揍她。 白善宝却是旁观者清,道:“可能是因为觉得你已经无药可救。” 白二郎就鼓了鼓脸颊,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满宝和白善宝相视一眼,皆忍不住一笑。 突然,满宝的脑中一阵叮铃铃的响起,先是科科播报一条信息,“茯苓词条完成,奖励宿主积分二十万,树麻雀词条完成,奖励宿主积分二十万,发现不知名鸟类物种,有待研究所确定词条,先行奖励积分一万……“ 满宝还来不及惊喜,科科就继续道:“经联盟最高法确定,同意各大研究所接入百科馆,并开通各世界与联盟的通道,论坛开启。期间各系统所有者与联盟内产生交易,交通及维护费用由各大研究所承当,各世界之间的来往交易则由各系统所有者平均分摊,宿主可要开通论坛的第二通道?” 满宝:……前面她听懂了,但后面没听懂呀。 科科见她双眼迷茫,就知道宿主哪里没听懂,没办法,宿主小就这么点儿不好,于是它只能更详细的介绍。 当然,是调出了论坛后介绍。 一个黑乎乎的界面出现在满宝的脑海中,她还没来得及问这是什么,一条条红红绿绿的字突然就出现在了界面上。 各种各样的文字都有,然后下一瞬间这些字就全都变成了她熟悉的汉字,打头一条就是,“求购一本地球纪元二十一世纪的《小说汇总》。” 满宝下意识的点开,就见下面瞬间刷刷的冒出许多字来。 “那东西有什么用?” “研究古时代文学的,话说只有吃饱了没事干的人才去研究这种东西吧,能当饭吃吗?资源本来就缺,竟然还用来买这种东西。” “一群智障,以为人生就是吃饱打炮吗?没有精神文明的人还能称之为人吗?我是想在那本书中找到二十一世纪最伟大的著作之一《林氏荣华》的介绍……” 可惜没人听他在说啥,因为楼层很快就被叠加下去,满宝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上面的信息了。 她退了出来,重新看着界面不断刷新的红红绿绿的文字,问道:“那是不是以后我拿到的东西直接卖给他们就可以?” “不是,有新物种还是百科馆在收录,百科馆收录后会放出任务,由抽签到的研究所对物种进行研究。”科科道:“但也有些研究所或研究员看到目标物后很感兴趣,却没有抽到的,他们可以在论坛这里联系宿主并交易,交易的积分百科馆抽取一部分,我也会有一部分佣金,剩下的就是宿主的。” 科科在这方面讲得很细,因为以宿主现在的能力,扩大物种收录种类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的收入主要还是靠量,靠已经收录到的动植物来维持。 “宿主只需提供给百科馆一份收录目标物,以前,如果百科馆没有就一份研究出词条来,就需要宿主增加目标物,这份多出来的目标物几乎没有报酬,但现在有了论坛,如果一份目标物不够用,他们再想要研究,就只能通过联系宿主,出积分向宿主购买。”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积分多吗?” “我不知道,因为论坛是刚开的,这是自由市场,很多目标物都具有唯一性,所以没有固定的价格,但我觉得不会太低,但也不会高于百科馆给的收录积分。” 因为百科馆给的价钱是最公道的,它有主系统在计算目标物的价值,除非个别特殊情况,不然不会有研究所或研究员出高于百科馆的价格的。 满宝却很快看到了界面上闪过的一条字幕,心中警铃大响,“我刚才看到有求购植物的,如果我收录的东西,别的系统宿主也有怎么办?” “不会,”科科确定的道:“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收录生物的系统,所以即便别的宿主有那样东西,他也交易不出去,为了系统的安全性,也为了保障系统的权益,主系统对论坛制定了严格的条例。” 第306章 论坛(给书友“王春婷”的打赏加更) 庄先生拿着书本走下讲台,伸手在满宝身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满宝的意识立即从系统内出来,木楞愣的拿起课本。 科科也闭嘴了,等待她下课。 一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满宝才找到空隙和科科继续研究新开的论坛。 需要通过联盟最高法来确定的政策,当然不是只开一个论坛那么简单,实际上,论坛只是这一政策衍生出来的一个方面,但和宿主以及它有关的也只有这一方面。 虽然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一方面,联盟和主系统也制定了严格的规章制度。 比如对能上论坛的研究院和研究员严格控制,这个论坛不是谁都可以上的,没有相应的研究资质,根本通不过主系统的审核。 也因此,他们交易的对象很有限,当然,这是相对于联盟三百多亿的智慧生物而言,对于科科和满宝来说,这个人数可不少了,主要是有竞争,市场自由度也足够,对他们很有好处。 其次是对交易的限制。 联盟和主系统禁止论坛内的组织或个人向其他世界输送远超于其位面的科技产品,这一点比商城的规定还要严格。 毕竟在商城,他们只要交得起科技税就能买到东西,但在论坛内不可以。 同样的,因为论坛还是以研究为主,因此对交易的数量有严格的限制,这是杜绝未来的智慧生物对其他世界物资的掠夺。 最后是论坛的第二通道。 论坛分为两个部分,第二部分就是各个世界的交流交易,满宝也看到了那个界面。 可能是因为论坛新开,各个世界的宿主都很安静,只有一个标号为10的人发了一条信息,“有需要各种古董的吗?童叟不欺。” 满宝在上面戳了戳,想了想回了一句,“古董不能吃。” 界面上瞬间就出现了,她高兴起来,问道:“科科,那我岂不是随时随地可以和很多人聊天了?” “这样也没错。” 满宝喜滋滋起来,问道:“你刚才说论坛的第二通道怎么了?” “第二通道需要宿主自己打开,这样才能在各个世界交易物品,不然,它就只具备回复功能,宿主连发帖都做不到。” 满宝对这套路很熟悉,所以问道:“要多少积分?” “五十万!” 满宝:“……” 科科道:“物有所值,但我觉得这个负担对宿主来说太重了,你现在已经有四十九万的积分了,再有五十万就可以替你母亲购买药剂了,所以建议宿主暂时不开通这个功能。” 要是以前的宿主,或是别的,科科一定会鼓动对方打开通道的,这对它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为只要是论坛内的交易都需要它来维护,需要它维护,它就能得到佣金。 可谁让满宝那么弱小呢? 满宝小声的抱怨起来,“好贵呀。” “一点儿也不贵,”科科同样小声的解释,“在第二通道内,宿主可以和各世界交易的东西很多,并不仅限于我们收录的东西,这种便利是第一通道内没有的。” 满宝好奇,“为什么他们限制第一通道,却不限制第二通道?” 科科芯片内的数据快速的流过,刺啦一阵后道:“一条没走过的路,谁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昏暗中,大家只能小心翼翼的往前探索;但如果隔壁有无数交缠在一起的小路,而你知道,这些小路势必不会和自己要走的大路有交集,你会忧心小路上的人摔跤或飞起吗?” 满宝犹豫道:“会吧,摔跤了我们不得扶一扶吗?” “可通过这些法案的人显然不这么想。” 满宝一脸的懵懂,走路和法案有什么关系? 科科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因为这个法案主系统是执行者,而作为主系统控制下的子系统,它们当然是听主系统的。 满宝早已经知道科科也不是完全自由,想说什么就可以说什么的。所以它没再说,满宝也就没追问。 要花五十万积分打开一条通道对于现在的满宝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很快切换到第一通道,津津有味的看着上面的人各种求购,各种卖出。 然后她去看了一下自己收录的东西,看一下她能拿出来交易的东西。 她习惯性的先看点击率最高的物品,想着点击率越高,应该越受欢迎,就应该越有人买才对。 满宝记下了自己重要的几个词条,然后去论坛里搜索,看有没有人求购她收录的东西。 然后发现一条都没有。 满宝无辜的瞪大眼睛,科科轻咳一声道:“宿主,我们现在实力还弱,慢慢来……” 也是因此,他才不建议宿主现在开通第二通道,在免费的第一通道里都打不开局面,花那么多钱去开第二通道,这成本也太高了,人也太傻了。 满宝失落的垂下脑袋,发现在论坛上求购的东西各种各样,有求购书的,有求购一些没听说过的植物的,还有求购药的…… 科科道:“每一个世界的宿主,只能通过系统在论坛的第一通道内交易收录过的植物,比如宿主,你只能交易你已经收录过的植物和动物。” 满宝这个世界算是很古老了,书籍的完整度也很高,但她只能把书籍拿到系统内阅读,科科不可能收录,也收录不了。 也因此不能在第一通道内交易。 但如果第二通道的人有需要,满宝开通后就可以交易给那个世界的人。 满宝用了一个午睡时间加晚上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把这些规则弄清楚,然后为了积分,她开始试着在论坛上发帖。 她能拿出什么东西呢? 他们今天就没去抓鸟雀了,之后估计也不会了,所以鸟雀不可能。 茯苓也都卖光了,目前家里还没人有空带满宝上山,山药还没成熟,女贞子还青着呢,但山上的映山红和紫藤倒是还开着花,而且还长得不错。 这些花开了谢,谢了又开,虽然摘了以后不能久放,但种在庭院里也很好看呀。 而且相比于吃的,能换钱的茯苓等物,满宝更喜欢交易这种既不能吃,也不能换钱的东西。 于是满宝编辑了一个标题,“我这里有很好看,很漂亮的远古花卉品种紫藤和映山红,有要的吗?” 标题如此,正文则是两组图片,都是从科科那里拿的,当初发现它们时,科科扫描保存的。 第307章 第一笔交易 界面上大多是求购的帖子,像满宝这样直接求卖的还是第一个,于是迅速有人点进去。 不是自己研究方向的研究员只看了一眼就不看了,但也有不少研究生物,或是想要以此牟利的研究员问价。 满宝就去查了一下当初紫藤和映山红的奖励积分,又跟科科商量了一下就回道:“三百积分一样,我还会给你们挖一点泥土以做培育研究。” 三百积分对一点积分一点积分存起来的满宝来说不算低了,毕竟当初百科馆也只肯给她三百八十点的积分而已。 但对能够接入论坛的研究员们来说,三百积分都不够他们在高档餐厅里吃一顿饭的,就算加上给联盟的通道费也没多少。 因此感兴趣的没多犹豫就下单了。 而且下单的人还不少,科科那里很快丁零当啷的想起来,七八个订单出现在科科的后台那里。 满宝去看了一下,发现每一个人都是两样都订,而且都是三份起订,这样一来,她一下就有近两万的积分收入了。 这简直比她累死累活去找新品种可赚太多了。 不过这些钱暂时是放在主系统那里的,只有她发货后对方验证过无误,她才能收到钱。 这么多映山红和紫藤,满宝一个人是挖不了的,她决定找侄子侄女们帮忙。 大头他们最近也正在抓鸟雀,他们当然也不能从家里拿麦穗,所以他们就去地里捡。 他们时间充裕,早上给家里干活儿,上午去捡麦穗,下午就去网鸟雀,如果找到的多,他们就拿一些回家,如果不多,他们就地便烤了吃。 虽然滋味可能比不是家里的,但他们就是觉得很好吃。 村子里这样做的小孩,甚至是青年都不少。 自从满宝他们可以用网抓到鸟雀后,村里能抓着鸟雀的人家就多了,只要舍得饵,又有耐心,基本都能抓到一两只。 因此,最近七里村的鸟雀遭了大罪了,满宝看着,围绕在村口田地上空的鸟雀都减少了许多。 也因此,大头他们抓鸟雀要么去很远的地方,要么就抓不着。 老周家的孩子胆子虽大,但家里管得严,他们是不可能跑去很远的地方的,所以只能看着村里那些小伙伴们跑远,他们只能继续占据村口不远处的地方设陷阱引诱鸟雀。 所以小姑一找上来,大头都不带思考的就同意了。反正他们很少能抓住鸟雀了,上山帮小姑挖东西也好。 满宝与他们一同上山。 映山红是大株,满宝是不可能整棵挖下来的,好在藤木多可以扦插,所以她直接剪枝,为了保证存活率,她很大方的每一份都给放了两枝,又挖了一捧其根部的泥土,用大叶子包裹住枝条和泥土,然后再随手扯来一根野草便绑好。 紫藤就更容易了,这东西扦插更容易存活,不过需要剪的是硬枝,满宝也很大方的一份给包两根枝条,同样送一份泥土。 有时候还需要找,但紫藤在山上却很多,而且此时还开着花儿,剪着剪着,满宝干脆还剪了一些开得正好的花给绕好,打算一个订单送一份给他们。 因为是剪枝条,这两种植物只要到了那座山上就不难找,毕竟不论是紫藤还是映山红,它们都喜欢一片一片的长。 而就在他们剪枝的时候,后台又多了两份订单,科科干脆建议满宝多剪一点儿,暂时存放在系统内,常理来说,这东西放个三五天,只要注意保持湿度是没问题的。 于是一群孩子一口气剪了三十来份,直到把山上那两片紫藤和映山红好的枝条都剪过,这才把东西放进背篓里背回家。 背篓当然是大头和大丫背着的,满宝则和二丫等人手拉着手跟在后面。 他们很好奇的问满宝,“小姑,这东西也能卖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能。” 大头就道:“买东西的是个傻子吧,这野花在山上好多的。” “哪里多了,我们家门口的几座山上都没有,还得跑到这里来。” 走到这儿,他们都走了去县城的一半路了,真是累死了。 “那也是野草野花呀,”二头道:“听我爹说,过了众山的那几座山,山上有好多这种野花的,小姑你要是喜欢,等农闲了让我爹去给你摘。” “等农闲花也谢了吧?” “应该挖一点回家种的。” 大头嫌弃几个弟弟妹妹总是把话题跑偏,于是走到小姑身边继续自己的问题,“谁那么傻买这些东西啊?” 满宝想了想道:“一些很厉害的人。” 科科说,能够进入论坛和他们交易的,要么是有很多钱很多权的研究所管理员,要么就是读了很多书,很厉害,可以专精一项或多项领域的科研人员。 所以满宝觉得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什么东西到了他们手上,少则一两日,多则一两月,他们就能研究出东西的用途,培植方氏,甚至还有一些药用价值。 科科说,那些词条通常只写了千分之一不到的信息,真正的机密是留存在研究所或研究员手上的,他们会以此来牟利,造福整个星际。 她觉得能够在不认识茯苓的情况下研究出茯苓的药用价值就很厉害了,然后他们现在还在研究培植茯苓。 要知道,满宝和周四郎偷偷留下的那些茯苓,想要育种,最后不是被他们晒成了干,就是腐烂得闻一下都想要晕厥。 唉,所以这种事还是得靠他们才行。 大头却很不理解,“厉害的人为什么要买野花,山上都是……” “货物的价值不是这么衡量的,”满宝道:“下雨的时候,山上会长出鲜美的蘑菇,谁都知道上山就能找蘑菇,但城里的人还是会花三十文钱,二十文钱从二哥的手里买。换做村里,你会买吗?” 大头摇头,自己上山找就是了,找不着不吃就好啦。 “能买蘑菇吃的,不一定多有才,但一定有钱,而能够挣钱的,至少说明他是厉害的,是不是?” 大头点头。 “所以我们不用管和我们买野花野草的是谁,也不用管他厉害还是愚笨,更不用管他们拿东西去干嘛,他们要买,我们卖就是了。” “那怎么算钱?”大头问,“小姑,你去上学了,万一还有这样的生意怎么办,要不我们帮你?” 满宝就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好呀,以后一份我给你们一颗糖,你们把糖存下来拿到县城里去卖好啦。” “为什么是糖,不是钱?” “因为我没钱,人家也不是给钱给我的。” 积分不能直接换成钱,但可以换成糖,当然是给糖更好啦。 第308章 乱我心者 大头没有问客人是拿什么和小姑交换的,听到这个回答,他反倒觉得正常了。 就是嘛,谁会用钱来买这种东西? 满宝将东西交给科科,科科一一将货物发出去,下午发的,到了晚上,所有的积分都到账了,一共是两万五千八百点积分,科科抽成百分之十,它自觉的将自己的积分扣除后,满宝的账户上剩下的就是自己的积分了。 满宝喜滋滋的看着突破五十万大关的积分,高兴起来。 这是她自有了科科以后拥有的最多积分的时候,她捏着小拳头雄心勃勃的想,再有两种像树麻雀一样珍贵的物种出现,她就可以给娘亲买药了。 科科提醒道:“宿主,你还有一目标物没有结算,目测它的奖励积分不会低于树麻雀。” 满宝更高兴了,“所以我只需要再找一种物种就够了?不,如果能像这次一样卖紫藤和映山红卖上二十次也够了。” “不错,不过购买的人貌似不多了。” 毕竟都是以研究和培育为主,那些搞科技的人只要得到几根枝条,再拿到一些养殖土研究一下,以未来科技大规模的培育不成问题。 又不是每一个人都是生物学家,也不是每一个生物学家都会这两种花感兴趣的。 科科觉得宿主交易的物种可以更多一点儿,“或许你可以将现在能拿到的已经收录的物种列个单子丢上去,如果有人想要,自然会和你下单。” 满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她先退出系统,朝外看了一眼,然后便偷偷摸摸的点了一盏油灯,拿出一张纸来开始写写画画。 科科可以帮她上传,也可以帮她找图片,却不能代替她发帖和归纳总结这些。 设计它们的人类认为,这样会让人类失智。 所以满宝只能自己来。 整个老周家只有两盏油灯,一盏掌握在老周头的手里,一盏自然就是在家中唯一的读书人满宝手里了。 三年多了,满宝收录的生物还真不少,其中最多的是植物,她先将那些奖励积分只有一点的剔除,她已经知道了,这种一点积分的东西意味着在未来也是有的,而且还不老少。 所以她只找积分在十点以上的东西,如果能上百就更好了。 其中以最好找的植物,比如积雪草,刺泡,菜青虫等最容易得到,且不论季节的生物最佳。 满宝列好了单子就给科科扫描,她再弄到论坛里,一张长长的帖子就弄好了。 满宝全部标注为远古,她知道越古老的东西越值钱。 善宝家有一个多宝架子,上面就有很多宝贝,有的是好几百年前传下来的,可值钱了。 而且论坛里一大堆求购古时候书籍,古董东西的人,满宝向来善于发现总结这些东西。 把帖子发出去,满宝便吹灭了油灯躺在床上,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没有立即爬起来去洗漱吃早食,而是先进系统里看帖子。 然后就发现她的帖子不见了。 界面一片花花绿绿,但就是没有她的帖子,满宝目瞪口呆。 科科道:“发帖的人太多,已经沉底了。” “那要再发一遍?” “太麻烦,而且同一个帖子重复发得多了,百科馆是会禁贴的。” “那怎么办?” 科科道:“宿主可以考虑买首页,这样你就能一直出现在首页的界面上,任何进论坛的人都要先看到你的帖子。” “多少积分呀?” “十个积分一天。” 满宝觉得太贵了,转而问道:“我们有订单了吗?” 科科沉重的道:“没有。” “那算了,我还是自己发吧。”满宝想了想道:“一定是因为昨天晚上太晚了,大家都睡了,所以他们没看到。我决定到辰正再发一次,那时候论坛上的人应该不少。” 科科看着自信满满的宿主,沉重的告诉她,“不,辰正时候论坛上的人才是最少的,反倒是昨天晚上宿主发帖的时候是流量的高峰期。” 满宝有些不信,“大晚上的他们不睡觉?而且辰正我都上完早课了,人是最精神的时候……” 科科要怎么告诉她,未来的夜晚也是灯火辉煌如同白日,所以晚上九点只是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候,而早上八点,可能还有一大部分人没有醒来。 “现在论坛刚刚开始,还有很多世界的宿主没反应过来,但这时候研究所和研究员的需求是最大的,我们的目标物积分不高,是一个很好的试验过程。”科科道:“所以,如果我们的目标物真的有热销的时候,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天,我觉得宿主很有必要在这两天内增加曝光率,反正也只需要两天而已,二十积分。” 满宝看了一眼自己的账户,努力不让自己去想二十积分就是二十袋糖,可以最少换一千文钱到两千文钱。 最后满宝还是点头了,“好吧,我听你的。” 满宝一早上都有些神思不属,读着书时都忍不住沉浸在系统内看一下后台是否有订单进来。 白善宝一再的看她,在她再一次走神后忍不住撞了一下她的手肘,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回神,摇头。 白善宝却不信,问道:“你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满宝继续摇头,还想问他为什么这么想,白善宝就道:“既然不是出事了,你干嘛一直走神?今天先生可是要开新课的。” 满宝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心头叫了一声“糟糕”,她昨天忘了预习了。 白善宝一看就明白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便将自己的笔记借给她,小声道:“我昨天预习做的笔记,你赶紧看吧。” 满宝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立即拿出课本来先通读两遍,将不太熟的字标出,实在认不出来的问白善宝,觉得眼熟的就扫一眼白善宝的笔记,联系一下他做的释义基本就认出来了。 当然,在此之前,满宝让科科把提示音给关了,她决定在下课前都不去看系统后台了。 古书,不,是后人说得对,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因此为了今日能够安稳些,还是让乱我心者不要出现得好。 毕竟今天可是开新课的日子啊。 第309章 睦邻 满宝努力读书,将新课文来回读了四五遍,又将白善宝的笔记过了两遍,这才闭起眼睛来默诵。 等早课结束,庄先生拿着书走进课堂时满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扭头和白善宝相视抿嘴一笑。 庄先生在上面看到,扫了一眼两个孩子课桌上的东西,一整堂课下来都没有点两个最喜欢的学生回答问题。 这让坐在满宝他们身后的同窗们脊背紧绷,一堂课下来几乎是冷汗淋淋。 总觉得今天先生的问题超级难,颇有一种针对他们的意思在。 难道是因为他们最近调皮捣蛋了? 身后的同窗们正在怀疑自己,而雄心勃勃的白善宝和满宝则渐渐有些失望。 尤其是满宝,她努力预习一整个早课,准备回答了好多问题,结果先生竟然没有提问,好失望哦。 中午下学后满宝也没去看系统的后台,科科也没再出声,她一直忍到下午下学的时候她才让意识进入系统后台看情况。 科科这才冒出来,“有订单了。” 它将订单分类好列给满宝看,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菜青虫。 满宝都惊呆了,“为什么他们会喜欢虫子?” “看论坛的留言,高兴菜青虫中有什么基因,加以改变后它可以变成食肉动物很好的饲料。” “喂鸡吗?鸡很喜欢吃虫子。” “不,更多的是喂双角兽,它的肉质不错,比鸡更美味,但它是食肉动物,而且嘴很挑。” 一提到吃的满宝就精神起来,连忙问道:“它长什么样儿,我们这里有没有,我可不可以养?” 百科馆内有双角兽的图片,甚至还有视频,科科搜索了一段给她看。 满宝看着比牛还要大的,完全没见过的双角兽,忍不住眨巴眼,“喂它吃菜青虫,那得养多少虫子才够呀。” 他们家的鸡那么小都很能吃虫子呢。 科科道:“所以他们需要研究,听说有研究所能把菜青虫养得像小儿的手臂那么大了,而且这种虫很容易养活,似乎肉质也不错,所以双角兽很喜欢。” 满宝就打了一个寒颤,觉得鸡皮疙瘩爬满了手臂,她连忙道:“好了,我都会抓给他们的,科科你别说了。” 科科就笑,“你现在还想养双角兽吗?” 满宝坚决的说了一声“不”,然后退出系统,将书桌上的书一收,拒绝白善宝一起写作业的邀请,背着书箱就要回家。 白善宝觉得这两天满宝怪怪的,连忙背了书箱去追她,“我刚才看见你抖了一下,你是不是生病了?” 满宝摇头。 白善宝有些着急,“你不舒服要说啊,要是小病变成大病就不好了。” 满宝就叹了一口气道:“不是生病了,是起了鸡皮疙瘩。” 她把自己的袖子一拉,让他看她的手臂。 白善宝看了看,没看出有什么不同来,于是把自己的袖子也一卷,放到满宝的手边进行比较。 俩小孩对比了一下,好像是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白善宝的手臂更粗一点儿,也更结实一点儿。 不过这下白善宝是确信满宝没生病了,于是再次问道:“你真的不去我家写作业?” 满宝摇头,“我有事要找大头他们说。” “那你先去找大头,说完话再来我家就是,”白善宝道:“和你写作业会快一点儿。” 满宝一想也是,两个人写作业的速度是比较快,而且要是写错了还能有个人检查。 满宝就点头,“那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找你。” 俩人便在路口分开了。 满宝还没跑回到周家,就在离周家不远处的河边发现了大头他们,他们正拿着木棒在捶麻,小钱氏也在他们身边。 满宝冲过去,叫道:“大嫂,我要大头他们帮我干活儿。” 小钱氏也不问是什么事,对大头他们挥手道:“去吧,不许胡闹,早点回家。” 大头他们高兴的应了一声,欢快的跟着满宝跑了。 小钱氏便接过了所有捶麻的工作,同在河边劳作的小孩都羡慕的看着远去的大头等人,而妇人们则是羡慕的看着小钱氏,“周大家的,你们家的麻都收回来了?” 小钱氏笑道:“哪有那么快,今年种得多了点儿,得收两三天才行。” “看这天气是要下雨了吧,村里好多人家麦子都还没收完呢。” “是啊,最先收完的就是老周家了,人多就是好。” 小钱氏笑道:“人多吃的也多呀,我们家二十来个人呢,今年添一个,明年还要再添一个,一天便是只煮稀粥,那也要比别人家多出七八倍的米。” “你们看我家麦子就收了几天就收完了,殊不知我家有多希望能多收几天,收得快说明没多少,今年可真是太倒霉了,也不知道秋收的水稻能不能好一点儿。”小钱氏一脸的忧虑。 那倒也是,老周头也整天哭穷,老周家人多,是吃得比较多。 “但也比人少的人家强得多,家里人口多,要是有一个两个生病的也支应得过来,像你们家老大,上次伤了肚子,不能干重活儿,但底下还有周二周三他们兄弟几个,看周虎一家,以前日子过得多好呀,现在他婆娘躺在床上动不了,里外就靠他一个,连个帮把手的都没有。” “是啊,是啊,早上看见他,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对了周大家的,我今天看见你们家老大去和周虎割麦子了,他没去白老爷家做工呀?” “他肚子有伤呢,”小钱氏滴水不漏的笑道:“我公爹不敢让他干重活儿,生怕把肚子里的伤给累裂开,所以就没去。虽然挑东西这样的重活儿老大做不了,但割麦子和割豆子还是没问题的,老大他们兄弟几个和周虎关系又好,还是乡里乡亲的,帮把手的事而已。” 众人更羡慕了。 再度看了一眼小钱氏捶的麻,她们也忍不住加快了速度。 收割麻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至少以满宝参加过的农活儿来说,她最讨厌的就是收麻了。 大头大丫他们也是。 一脱离大人的视线,他们便伸出手给满宝看他们伤痕累累的手,道:“都是剥麻剥的,总是会割到,所以奶奶就让我们来河边捶麻,但是捶麻也好累。” 第310章 秘密 农事是很讲究农时的,夏收为了争抢几天的时间,不少农人都要日夜加工,有的甚至就住在了地里。 前两年,七里村丰收,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为了抢农时就在地里住过,有时哪怕累得直不起腰来了,也要就着月光和火光收割。 不然,一场雨下来,一年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 而一般雨后,夏收便可告一段落,大家就要收麻,将麻剥出来,浸泡,捶打,再梳分,然后再编麻,再拿到河边清洗,捶打…… 工序既繁琐,又耗力,老周家的孩子最不喜欢的就是收麻,大人们也一样。 因为纺织出来的麻布,大部分都要当做调上交给县衙,除了纺织好的麻布,还得每人再上交三斤的麻。 为此,老周头在家里的地埂和田埂上种了一排排的麻,还在自己和周大郎周三郎的山脚下种了两三圈的麻。 这东西耐旱好活儿,就是工艺繁重些,但他们家每年还能余下一些麻布来做衣裳,其他人口少的人家却未必能有多余的麻做衣服。 而且老周家做的麻布的确算不上好,满宝就很不喜欢,她记得她只有过一件新麻衣,结果才穿上身没多久身上就被磨得通红。 后来她娘就给收回去了,然后拆了给自己做衣服。 穿了大半年,再把穿旧了的麻衣拆了给她做衣服。 现在满宝夏天穿的衣服,更多的就是用她娘和大嫂穿过的旧衣服改成的麻布衣裳,只有冬天会穿上从县城里买的棉布做的衣裳。 所以对于麻,满宝也不喜欢,她给几个侄子吹了吹手,然后在他们的手心上放了一颗糖。 一群孩子瞬间被安慰了,立即高兴起来,一边剥了糖吃,一边跟满宝回家。 满宝就拿了笔出来,将需要的东西及数量都写出来后交给大头,“我那个朋友还要买这些东西,你带着二头他们帮我找来,记住,菜青虫要活得。为了预防万一,你多拿一点儿回来,再多摘一些大叶子回来给我包装。” 纸上的字大头都认识,也不难理解,但他不解的是,到底是谁会买虫子是论条的呀。 这种东西不应该是论斤吗? 或者论斗也行啊。 不过小姑的客人傻似乎是好事吧? 大头只看了一眼纸就拍着胸脯和满宝保证没问题,然后嬉皮笑脸的问道:“小姑,家里的豆子都收完了,你能不能和二叔说一声,过几天带我们去县城玩儿?” 满宝乐,“我知道,你们是想把手里的糖卖了是不是?” 一群孩子看着满宝嘿嘿的笑。 满宝就道:“二哥肯定不会带你们去的,但四哥应该没问题。” 二丫眼睛一亮,问道:“四叔也要去县城?” “那是当然,等白老爷家的庄稼收完了,我就和四哥上山去找茯苓,到时候让四哥去帮二哥的忙。” 如果他们还能找到茯苓,满宝就偷偷留下一小块,然后切成几份卖出去。 百科馆给她的奖励积分是二十万,那她就卖十五万,只要卖出两份也就差不多了。 这还是满宝昨天晚上看着自己的一系列单子思考后的结论。 她发现,在百科馆内积分越高的东西,在这里的价值也相对较高。 比如现在积分最高的茯苓和树麻雀,树麻雀不说,茯苓是他们家目前卖的单价最贵的东西。 周二郎问过郑掌柜,郑掌柜说过这东西全部都是野生,不能种植,所以很珍贵。 珍贵加上药效多,它便贵重起来了。 不过他们卖的是生茯苓,周二郎偷偷的打听过,炮制过的茯苓,品质好的,价钱可不止翻了一倍。 难怪药铺的药都这么贵。 不过满宝觉得再贵也没有在未来的贵。 她可是知道的,积分比铜钱还要贵,一块小小的茯苓就值二十万积分。 满宝笑得像个小老鼠似的,让白善宝一再的看她。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就伸手敲她的脑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满宝就左右看看,最后盯着坐在角落里的大吉看。 大吉:…… 白善宝也瞪着眼睛看大吉。 大吉默默地起身,开门,走出书房。 他在院子里看了看,最后找了一棵树蹲着,从这里可以透过窗户看到书房里的两个孩子,却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满宝见大吉出去,立即凑在白善宝耳边悄声道:“如果我手上有很多一些人很稀缺的东西,你说我是全部换成钱比较好呢,还是以物易物?” “那些稀缺的东西对你的价值高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的高,有的不高;有的稀少,有得随处可见。” “那你想换他们的什么东西?” 满宝想了想后道:“麦种?或者其他有趣的种子。” 今天大头他们提议要去县城,显然是想把手里的糖果换成钱,但满宝知道,现在县城里的糖果生意可能不太好做。 而这世上有比糖果更硬的通货,只用少少的积分就能创造出很多的价值,比如姜块。 当初她买的那五斤姜种看着比糖果贵好多,但仅仅是去年,它就给周家赚了好多好多的钱。 其价值早就远超她付出的那些种子钱了。 加上今年老周家的麦子比其他家的情况要好很多。 刚才她出门来白家的时候,村子里好多老人都来了周家,正在跟老周头商量麦种的事。 虽然今年的麦子还没有全部打出来,但收割的时候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全村都知道,老周家的麦子最好,比白老爷的麦子情况还要好一点儿。 其中有些麦穗又长又饱满,所以村里的老人们想和老周家换一些种子。 好的麦穗就是好的种子,好的种子总能种出更好的麦穗,干了一辈子活儿的农人别的不懂,这样最基本的留种常识还是知道的。 别人或许不知道为什么老周家的麦子为什么在洪灾时都能比别人家的好,但满宝知道。 因为她开春那会儿偷偷的换了一些麦种。 满宝正在考虑要不要再买一批麦种换一些麦子。 第311章 思量(求月票) 现在满宝距离母亲的药剂已经很近了,所以越发不喜欢花费积分起来。 她和她爹一样的毛病,在决定要做一件大事,且发现自己距离那件大事很近时,她就舍不得将力量分割开来去做其他的事。 在没做成那件大事前,人总是很吝啬的。 可是,系统的积分重要,家里的铜钱也很重要。 满宝已经过了二者非得选其一的年纪,这一年来她成长得非常的快,想得多了,心也就大了,比如,再面对这个二选一的问题时,她就想两个都要。 并且都不必像以前一样去请教询问科科,她自己就能想出办法来。 只是她到底年纪小,所以有些疑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所以她想问一下自己的小伙伴。 白善宝是最好的人选,不仅是因为他是她最要好的朋友之一,还因为他是方圆百里内唯一一个可能比她聪明一点点的人。 而她想要的不仅仅是麦种而已,还有其他有趣的种子。 因为满宝发现了,从未来交换来的种子对她,对他们家,甚至对整个七里村的村民来说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其实从论坛打开,且还细致的将其分了两个部分开始,满宝就一直在想。 既然她可以在第二通道和其他世界的人交易,以物换积分,以物易物,以积分购物,那么可不可以在第一通道里这么干? 毕竟于满宝来说,其他世界的人再厉害,能有科科世界的那些人厉害吗? 何况开第二通道还需要那么多积分。 满宝觉得和那些研究所或研究员交易不难,难的是这个价格怎么定,值不值得。 白善宝可不知道小伙伴的身上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听了她的烦恼,他想都不想就道:“如果你觉得麦种的价值高于你换出去的东西,那就换呗。” 他道:“你要是担心被人骗,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满宝摇头,“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办了。” 既然这样,那她就试一下以物易物好啦。 既然是打算以物易物,满宝就没打算找陌生人,她打算找已经交易过的人来谈。 满宝的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待在角落里的茯苓泥土上。 科科一直不让她发帖把这东西丢上去,说是时机还没到。 满宝便知道,这东西一定很贵重,至少比她挖的紫藤、映山红这些东西贵重多了。 老爹总是说,好饭不怕晚,种地要抓紧时间,但也不能太早下种,不然一股寒潮就能让全家的心血白费; 收获的收获也是一样,既不能晚,也不能早。 晚了会遇雨,早了糟蹋粮食,白白增加了损耗。 所以满宝此时就看着系统角落里的几堆泥嘿嘿一乐,便将这事先放在了脑后,决定等待科科说的时机。 反正此时秋收都还没开始,距离冬小麦播种的时候还有好几个月的功夫呢。 满宝拿定了主意便低下头来做作业。 显然,这时候还是庄先生布置的作业更重要些。 等满宝做完了作业,又和白善宝复习了一下今日的功课她便回家去了。 大头他们已经回家里,抓的菜青虫放在一个瓦罐里,上面用一个花篮虚虚的盖着,不让它们爬出来而已。 满宝虽然不怕它们了,但突然看见这么多活着的,一直扭来动去的菜青虫她还是有些害怕。 满宝用两根棍子将它们夹到一张树叶里包好,直接虚虚的一包就丢给科科。 等处理完了菜青虫,满宝这才看向其他的东西。 其他都是各种植物,可要容易处理得多,她直接一包就收到系统里。 科科将这一包包东西按照订单摆好,等聚齐后才一并发出去。 等做完这些事,满宝便点开自己的账户傻乐起来,科科也很愉悦,道:“宿主有空可以逛一下论坛,现在打开第二通道的宿主也不少了,就算你不能交易,你也可以看一下论坛里的交易情况。” 满宝应下,她知道科科还是更倾向于她参加第二通道的交易, 正想着,隔壁院子里的冯氏喊了一声,大家便纷纷跑过去吃饭。 满宝也跑了过去,周二郎显然刚回来,脸上的汗都没擦干净。 满宝从他身边跑过只问了一句,“二哥,生意好吗?” 周二郎点头,脸上的笑意很浓,“还不错。” 他在县城里混熟了,常去买菜的人便都喜欢和他买。 满宝也只听了一耳朵便跑到老爹身边,问道:“爹,我们家是不是要把麦子换给别人家当种子?” “嗯,”今天村长他们来的时候给老周头带了一些烟丝,所以他现在又有烟抽了,此时正满足的抽着旱烟,一脸满足的道:“今年我们家运气好,天老爷保佑麦子的收成还可以,有些没被淹的地收成竟然比去年还要好,所以他们都想用我们家的麦子留种。” 老周头说到这里扭头去问坐在角落里搓麻线的老妻,“我们家的麦种收好了吗?” 钱氏“嗯”了一声,“你们割回来的都收好了,已经脱了,这两天太阳好,一直在晒呢。” 老周头满足的点头,“我瞧着这两天就要下雨,一定要看好这些种子来,除了我们单留下的这些,其他的麦子他们要换就换吧,反正都是吃。” 大家都没意见。 这种换种方法在乡下并不少见,但也不多见,毕竟大家对自家留的种子更信任,很少会有人这样大规模的换其他家的种子。 钱氏问道:“知道他们要换多少吗?” “不少,村子里的麦种起码得有一半从我们家这里出。” “这么多?”周大郎惊诧,“这万一种出来的比不上……” “事儿是他们提出来的,又不是我非得换给他们的,就是要落得埋怨,那也是落在他们打头的几个身上,不干我们家的事。”老周头说到这里一顿,“不过我们也得把麦子晒好来,别被雨淋了,老大,这几天你们小心点儿。” 说到这儿他才想起来周大郎今天去帮周虎家干活儿了,就问道:“周虎家咋样了?” 第312章 帮忙 周大郎叹息,“今天村里其他家的麦子都割完了,周虎家还有四块地呢。” 老周头蹙眉,“这速度也太慢了吧?” “那也没办法,他媳妇现在还躺在床上动不了,一日三餐和药都得他回去做,幸亏大福和二禄都能帮一些了,不然地里和家里他肯定不能兼顾。” 满宝道:“大哥,明天你把五哥六哥都带去帮忙呗,我下学了也去帮忙,我已经学会拿镰刀了。” 老周头就抽着烟半响没说话。 钱氏瞥了他一眼后开口道:“就听满宝的,我看今天下响的天就阴沉沉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把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也带去,既然割了麦子,顺道帮人把地里的豆子也给割了。” 周大郎高兴的应下,他和周虎的关系很不错。 钱氏想了想,又看向正搓麻的何氏,道:“周虎家的和你关系好,明天一早你过去看看,有些事男人粗心做不好,还得是女人来。” 何氏也高兴的应下了。 她娘家离七里村有些远,整个七里村的媳妇就她和陈氏同村,而且她小时候是跟在陈姐姐屁股后面玩儿的,颇受照顾,所以嫁过来后她们的关系也不错。 尤其她和周三郎的亲事还是陈氏牵的线,所以他们三房和周虎家的关系也不错。 老周头没吱声,只是抽的烟更狠了点儿。 低头见小闺女脸上也是喜滋滋的,他便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真是当人力不要钱啊。 一个两个过去帮衬也就算了,竟然半个家都要过去? 不过钱氏拿定了主意,儿子们没意见,儿媳们也没意见,老周头就不好反对了。 只是谁都没想到当天晚上便电闪雷鸣下起雨来,好在傍晚时,老周家把晒在院子里的东西都搬回了屋里。 所以周家人只是疲倦的抬起头看了眼外面便又睡得天昏地暗起来,但村里不少人家却睡不了了,连忙爬起来收东西。 虽然东西上盖着麦草遮挡露水,但显然麦草是挡不住雨的,尤其是夏天的暴雨。 所以不少人家都得摸黑爬起来收粮食。 村里一般人家亮着灯光,一半则是黑的,显然有不少人家和老周家一样有先见之明,先把东西给收回去了,没有抱着侥幸的心思。 周虎家的灯也亮了,不过他没在院子里晒东西,傍晚时周大郎提醒过他,让他把院子里的东西都收回去,以防晚上下雨。 他期盼着不要下,结果还是下了。 他地里还有麦子没收割呢。 狂风大作,大颗大颗的雨噼里啪啦的往下落,然而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也就是满宝翻个身,从这边滚到那边,继续张着嘴巴呼呼大睡的时候外面的雨就慢慢小了下来,然后不一会儿就停了。 要不是第二天醒来看到院子里湿漉漉的,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满宝根本不知道昨天晚上下雨了。 而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周大郎就带着两个弟弟拿着镰刀出去了,孩子们可以晚一点儿去。 毕竟不是自家的地,孩子们的这点特权还是要有的。 麦子很脆弱,尤其是已经黄透了的麦子,狂风一吹,大雨一飘,麦子便被刮倒一大片,紧贴着地里。 有些比较低洼的地里还有积了水,把麦子给泡了。 整个七里村,也就周虎家的麦子没收干净,而地里的豆子情况还好,不少人都是一大早便拿了镰刀出来收割豆子。 一场雨或许对豆子没什么影响,但多来几场呢? 粮食还是得收回去晒干了收到库房里是最好的。 村民们也看到了在周虎家地里劳作的周大郎等人,愣了一下后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呼,知道他们是来帮周虎的,嘴上不少,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周虎反倒是最晚到地里的,毕竟他醒来还得给妻儿煮粥,熬药,所以到地头的时候,周大郎已经领着两个弟弟割出好大一片来了。 周虎愣愣的站着,眼圈有些发红。 周大郎不在意的回身,招手道:“赶紧的吧,一会儿太阳要出来了。” 周虎连忙提了镰刀上前,今天的麦子因为倒了一片更加的难割,周大郎和周虎让周五郎周六郎去割好的那些,他们两个自己弯着腰割那些伏地的麦子。 腰几乎弯到了地上。 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半蹲着往前割。 所以他们最讨厌收割的时候遇到雨了。 割下来的麦子不敢再晒在地里,直接就捆了放竹筐里挑回去。 中午周虎回家要提了粮食去周家,被周大郎按住了,道:“我家院子里都是麦子和黄豆,可转不开身,正巧老三媳妇在这儿,让她在你家里随便弄点吃的就行了。” 何氏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粮食提去老周家,相当于是请老周家全家吃饭了,他们家人口可不少,一家子一天吃的饭得是周虎一家七天的量了。 周虎到底是男人,许多事照顾不到,何氏一个上午光是给陈氏擦身子和换洗衣物了,此时净了净手便去厨房里帮他们做饭。 周虎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周大郎就按住他道:“行了,你我兄弟不讲究这些,你家现在也不容易,对了,今天太阳也不小,中午歇一歇,下午再去,晚上我们做晚一点儿,明天再干半天应该就收干净了。” 周虎低低的应了一声,也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 周大郎冲他笑了笑,也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约好了下午出工的时间,周大郎吃过饭便领着家里人回去了,结果下午他们再去地里时,就发现地里站了不少人。 不仅周大郎,就是来的周虎都愣了一下。 周大柱看见他们,挥了挥镰刀问,“还剩下多少块?” 周大郎最先回神,咧开嘴笑,“这一块,还有背山的两块,你们来了这么多人,今天晚上应该能做出来。” 周大柱就笑道:“那就开始吧。” 等满宝下学跑到地里时,大头正领着弟弟妹妹们把一小堆一小堆的麦子抱在一起给大人捆起来,然后挑回家。 满宝撸了袖子问,“我能做什么?” 大家看了眼白白嫩嫩的满宝,乐道:“抱麦子可不能把袖子撸起来,得扎好袖子,不然晚上满宝该哭了。” 第313章 医学博士 满宝当然是听大人们的,把袖子扎好,但麦芒扎人,她干活儿又不熟练,就算袖子扎到了手腕处,她的手背,手掌和手指还是会被扎伤。 不过当时她没感觉,等有感觉的时候一双手就已经火辣辣的了,低头一看,发现有好多红痕。 小钱氏看得心疼得不行,但她也没什么办法,这种红痕等结痂脱落就好了,从没人想过要去治它。 所以她照着经验把满宝的手往冰冰的井水里一泡,便净了净手去周虎家帮忙做饭。 今天去周虎家帮忙的人不少,一顿饭是少不了的,但陈氏还躺在床上,也就只能左邻右舍的妇人去帮忙。 很不巧的是,周虎家的左邻右舍都是自家的叔婶,他们都没下地帮忙,当然不可能去院子里帮忙了。 所以小钱氏带着何氏去帮忙。 小钱氏做饭的速度一向快,还好吃。 周虎拿了钱给大福,让他和大头二头两个一起去大集上买些肉回来。 大福很少去赶集,每次去还都是跟着父母大人,这种拿着钱去买肉的经历还是第一次,所以战战兢兢的。 周虎也怕儿子在路上给走丢了,所以才叫大头二头陪他。 相比之下,大头二头类似的经历可就太多了,去大集就跟去外婆家一样熟练,一边小跑着你追我赶,一边扯着路上的花花草草玩儿。 满宝却不喜欢留在周虎家吃饭,她更喜欢回家和娘亲一起吃,因此挤到床前看了一下三寿后就要回家。 陈氏中气足了很多,至少她现在说起话来不再喘气了,她拉住满宝的手笑道:“急什么呢,在这儿和二禄三寿说说话吧,你不是一向跟二禄好吗?” 满宝低头见三寿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她,就笑道:“我要回家写作业,不过三寿好可爱呀。” 陈氏也低头看他,笑道:“是啊,好看了许多。” 现在三寿身上的红色已经褪去了,可能是因为喝羊奶的缘故,他身上一直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白白嫩嫩,又带着奶香的孩子,是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满宝就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他的小脸。 陈氏笑看着。 满宝对上她含笑的目光便忍不住心中一动,立即兴奋的道:“虎嫂子,我帮你把脉好不好?” 陈氏微愣,“满宝还会看病?” “我正在学呢,快了,快了。” 说罢就拉过陈氏的手给她把脉。 陈氏笑着任由她摸脉,笑问,“你跟谁学的?” “我自己看书学的。” 陈氏就忍不住低笑出声,不过她没说什么,任由她摸。 满宝摸了好一会儿,就闭上眼睛认真的感受起来。 以前她不明白为什么郑掌柜他们给病人把脉会微微闭着眼睛,现在她知道了。 当闭上眼睛,心静下来后,耳朵就会灵敏很多,这时候摸着病人的脉,那种咚咚的感觉也更加的明显,也能听出更多的东西来。 满宝摸着陈氏的脉,摸完右手摸左手。 陈氏就笑问她,“看出什么来了?” 满宝就严肃的道:“虎嫂子,你的脉比我娘的还要弱。” 陈氏笑道:“这是自然……” 毕竟钱氏可以下地行走,还能干一些轻省的活儿,她却动都不敢多动。 满宝挠了挠脸,“气血两亏?” 陈氏笑着点头,她生孩子出了这么多血,当然会气血两亏,之前大夫都说她可能活不成了,流的血太多了…… 只是人真的很奇妙,当你坚定的不想死时,竟然就真的撑住了一口气,然后就慢慢的慢慢地好转起来。 只是陈氏心中有点担忧,觉得以后她多半要和钱氏一样干不了重活儿,一辈子只能在家里做些家务了。 不过陈氏很满足了。 周虎也很满足。 老婆活着总比死了的强。 满宝摸了陈氏的脉便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她有摸了摸母亲的脉,将两个人给她的感觉记在笔记上,决定等晚上去教学室里问老师。 隔着一个系统和百科馆,其实未来那位给满宝授课的老师更加惊异。 虽然他是医学博士,在学校里上课,但满宝正在听的那门课是属于古医学历史。 他更多的是讲历史,而不是医术,他讲骨科,讲妇科,更多的是讲它们发展的历史,古人是如何确定病症,开方下药的。 结果有一天他收到了一个邮件,竟然是以古时代科技为前提下的问诊,哦,现在已经发展到有具体的病例了。 都星历600年了,谁还会气血两虚? 哦,还是有的,那一定是因为通宵熬夜打游戏,过度透支生命造成的。看来那两个病例买的游戏仓是二手货,有可能已经没有检测身体条件,主动隔绝意识,强制休息的功能。 可这脉象看着又不太像,而且她望闻问的记录说明其中一例是生产大出血造成的。 可这怎么可能? 难道有医生故意隐瞒病人的身体状况,蛊惑对方进行母体孕育? 可这也不可能啊,就算能骗得了一时,病人家里的医疗机器人也应该在孕育过程中体检出不妥…… 医学博士想得头发都快要掉了,然后他就去查了一下提问的ip,这一查不要紧,眼睛都差点凸出来。 不是他们星际的人!!! 医学博士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他们星盟的主系统下辖子系统穿越虫洞去往各个世界,寻找有益于他们星盟发展的东西。 这其中不仅包括囊括智慧生物智慧的书籍,还有矿产,植物,动物等各种东西。 而系统直接将他们的百科馆,商城作为奖励连接在子系统中。 这些并不是秘密,因为他们一直在受益中。 比如,十二年前发现的一种矿产物资,便让他们的机甲防御更进一步,同时,那些世界拥有系统的人也总能从他们这里获得各种东西。 其中一部分最具远见的人会通过子系统学习他们的科技,那是远超他们科技的东西。 其中学习医术的也有,但学习古医术的一个也没有。 废话,现在的科技,谁还用手去问诊啊,直接把人往扫描舱里一塞,人身上什么地方出了问题一目了然。 但现在出现了一个,医学博士猜测她所在的世界科技一定很落后,所以才会选择这种古老的医术。 因此,她那里也会有数不清的病例,哦,天啊,他发现了一个宝贝。 医学博士笑得跟奸人一样,不再简单粗暴的发视频,而是满含笑意的发出一段文字,就像要拐走小孩儿的人贩子老爷爷一样。 第314章 震慑与炫耀 满宝利用睡前的时间再次溜到教学室里的时候就看到旁边的邮件一直在闪,她便点开,还以为又是老师发来的视频解疑。 谁知道出现的却是一篇文字。 满宝挠了挠头,虽然觉得视频比文字好,但她还是耐心去读信。 不论是音频还是文字,凡是通过系统,科科都会将之转化成满宝能够听懂,看懂的语言和文字。 这位老师显然才知道满宝是异世界的人,所以来信表示了对她这个时代的病人莫大的兴趣。 他希望双方能够合作,他给她提供技术支持,而她能够给他提供足够多的病历资料,双方合作一起做研究。 满宝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研究的,学医不就是为了治病救人吗? 不过她也不反对对方的提议,因为有一个可以随时交流的老师,总比自己拿着书来教学室听课强得多。 所以满宝欣然应允。 医学博士很高兴,满宝也很高兴。 所以第二天白善宝见到她时,她脸上笑容满面,显得很高兴。 白善宝却有些失落,唉声叹气的,满宝不由从自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了?” 白善宝道:“祖母要带我回陇州过中秋。”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了数日子,道:“离中秋还有一个月呢。” “是啊,此去陇州,路上至少要走二十天,到了地方还要访亲拜友,又要巡视家业,差不多了。”所以白善宝有些不高兴,“等我们从陇州回来,可能都到九月中旬了。” 这就两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那你不上学了?” “祖母说她会带着我读书,不把功课落下就行,待回来和先生补一些课就是了。” 满宝也很舍不得白善宝,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过中秋呢?你家那边不是没有至亲了吗?” 白善宝点头,“是没有了,只是家中管事来信,说有族人找到庄子里,想要买田置业,不回去不行。” 满宝挠了挠脑袋,不太明白,“他们买田置业,你们回去干嘛?” 白善宝就看着她咧嘴笑,眼中不带笑意,“因为他们看中的是我家的田庄。” 满宝瞪大了眼睛,“还能这样?” “当然,”家里的事,刘氏并不瞒着白善宝,因为她觉得将来白家是白善宝在顶门立户,所以白善宝对这些事都知道,他紧紧地攥着拳头道:“我爹刚死没多久,就有族老上门来想要帮我家打理家业,我祖母没同意,后来这样的事发生过几次,我祖母就是不堪其扰,加上他们越来越强势,这才把陇州的一些田产和商铺都卖了搬到这里来。“ 但卖了,不代表刘氏就拿着钱放着。 钱最后还是拿去买了田庄,就在以前的田庄周边。 一来是那边熟悉,家中管事经营多年,比较习惯;二是因为产业集中在一起比较好管理。 弊处也显而易见,那里距离陇州不是很远,白家的一些族亲在那一片也有田地。 白善宝是有些生气的,“祖母就应该把地都卖了换到这里来,这样我们就不用回去了。” 满宝点头,赞同不已,“这样你就不会缺课了。” “就是,就是。”白善宝眼珠子一转,道:“要不你跟我回家和我一起说服我祖母吧,我一个人的话份量不够。” 白善宝道:“祖母喜欢你,我们两个一起说,她说不定会考虑的。” 满宝表示没问题,“今天我哥哥们去帮二禄家收豆子,没人跟我上山去玩儿,正好有空。” 正好有空的满宝跟白善宝回白家,极力劝说刘氏在这里买田买地。 刘氏看着天真烂漫的两个孩子,忍不住摸着他们的小脑袋慨叹,“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呀?” 白善宝有些不满,“世上的事本来就简单,是你们大人想得太复杂了。” “傻孩子,你只看到我们家的产业在陇州的坏处,却没有看到好处。”刘氏顿了顿,想到两个孩子都学到《大学》了,便不再犹豫,道:“我问你们,七里村哪里有良田沃地在出售?” 白善宝哪里知道,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好像没有?村里好像没人卖地。” “是啊,又不是活不下去的时候,谁会卖地呀,就是有人卖,那也是东一块西一块,少有能成片的。”刘氏道:“但我们家的田庄都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就少的一个也是八十亩连着的。” 白善宝还没懂其中的关窍,满宝就已经点头道:“连成一片好干活儿,能省好多时间和人力。” 刘氏笑着点头,赞赏的看着她道:“正是,你白伯伯家在罗江县经营了三代才能有这样的规模,我们家初来乍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有现在的产业规模。” 永业田不能买卖,却又有一个口子,刘氏想买也是买得到的,但想要成片成片的买却不可能。 除非她拿出阴私手段来逼得人家破人亡,让人不得不拿出田来破财消灾。 那样做,碰到一个有作为的县令,谁先死还不一定呢,而且刘氏也不会去做这样的事。 她道:“我把陇州的田产商铺卖了,再就近置业,靠的也是运气,恰好就有人家卖地罢了。” “虽然有恶人上门逼迫,但那里也有与我们家关系好的亲朋故旧,我这次之所以要带你回去,就是让他们看一看,我的孙儿现在很能干,很聪慧了,”刘氏目光幽深的道:“让他们不要欺人太甚。” 他们为什么敢一步步的逼近? 还不是看他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然后白善宝之前还纨绔得不行,在族学里跟同窗打架,顶撞师长,不学无术。 他们觉得白家后继无人,白善宝不足为惧,这才肆无忌惮的盯着他们的家业。 可现在善宝改好了,一日比一日聪慧,课业也很好,刘氏决定带他回去过中秋,不仅仅是为了震慑,也是为了炫耀。 以前,刘氏是不会刻意隐瞒白善宝家里的事,但也有意识的避开一些事,现在呢,既然两个孩子问,她也自觉他们长大了,干脆就告诉他们了。 第315章 对手是大人(求月票) 孩子的记性很好,但有时候又很差。 聪慧的白善宝也是这样,他记得以前在陇州时跟人打架斗殴的事,也记得跟先生针锋相对的事,更不会忘了他被欺辱的事。 但是那些人长什么样他忘了大半,至少他现在就回忆不起他们具体的样子来了。 饶是如此,听祖母说他们是回去耀武扬威,哦不,是回去让长辈们看一看他已经长大出息的样子的,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 白善宝立即不反感了,拉着满宝回到书房,得意洋洋的告诉她,待他回到陇州后要怎么反击那些人。 满宝却有些忧虑,“你才一个人,打架肯定打不过。” “我不跟他们打架,我要和他们比知识。” “那万一他们就是不跟你比知识,非要和你打架呢?” 白善宝沉默了,开始思考这种可能性,然后觉得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 放在两年多前,他当然是不害怕的。 他不仅不会害怕,还会捏着拳头迎难而上。 然而七里村近三年的生活让白善宝知道,如果注定吃亏的打架,他还仰着脸迎上去,那不叫英勇,那叫蠢笨。 他低头看向满宝,提议道:“要不然你带着你侄子侄女们跟我一起去陇州?到时候我们一起打架,大头打架最厉害,我们肯定能打赢。” 满宝认真考虑了一下后摇头,“我爹娘肯定不许。” 白善宝就垮下肩膀,“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然你临时抱大吉的腿,让他再教你习武?” 白善宝觉得腿发颤,犹豫着没答应。 满宝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小胖腿。 自从大吉展露过屋顶上跟人打架的特技以后,不管是白善宝还是满宝都对他的功夫很感兴趣,都强烈的表示过要学。 然后他们就蹲了三天马步,满宝最后是颤着小腿偷溜回家,以连续三天不去白家的代价让大吉忘了这事。 白善宝就比较可怜了,他是蹲了五天的马步以后抹着眼泪表示不学了,这才逃过了一劫。 想到习武的艰难,两个小孩儿都耷拉着脑袋,白善宝并不觉得自己临时抱大腿有用。 满宝便叹气道:“那你就只能找他们的爹玩儿,不要去找他们玩了。” 白善宝对她眨眨眼,“你是说像和白伯伯相处一样?” 满宝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到书桌边给他将书拿过来放在他的身前,认真的道:“我们还是认真的读书吧,多读一点儿,到时候他们要是找上门,你不要和他们玩儿,就看书,等他们爹上门了你再出现,你也只跟他们爹说话,探讨学问也好,考校也罢,只要你学得比他们好,表现得比他们优秀,他们爹会帮你揍他们的。” 白善宝好似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狠狠地点头,“不错,就跟白伯伯对白二一样。” 片刻间,白善宝心里已经闪过七八条“阴谋诡计”了,两个孩子相视一眼,都嘿嘿的乐。 满宝也雄心勃勃,撸了袖子道:“来,我陪你一起读书。有什么不懂的我们一起讨论,再不懂的去问先生。” “好!”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走?” “五天以后吧,”白善宝道:“收拾东西也要时间的。” 所以他们大概能在中秋前五天到陇州,等把亲朋好友拜访完了,中秋也到了。 过完中秋再处理一些时间就能回家,这样一来,时间还挺紧。 但白善宝并不想浪费掉路上的时间,所以要找在路上看的书。 像《大学》这种只适合课堂和静下心来读的书当然不适合带到路上去看了,所以满宝和他找的都是带有故事性的游记,诗篇,地志等。 但这个时代的书实在是太少了,虽然满宝他们年纪还小,但这书房里的这类书籍他们看了大半,现在睡前故事书已经不能从这里找到书来看了。 满宝便在自己的书架里找了找,最后贡献了两本比较符合当下的故事书。 故事书是科科直接从百科馆内打印出来的,当然是在满宝支付了积分以后。 因为是先付钱再下载打印,所以文字是这个时代的,就连装订都是按照这个世界的特性。 白善宝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满宝的故事书了,但这样一借两个月的情况还是第一次。 拿着厚厚地两本书,他也很兴奋。 满宝一再叮嘱,“你可要收好来,不要给别人看呀。”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你放心,我一定收好,连祖母都不告诉。” 祖母可不喜欢他看这些白话的故事书。 两个小孩儿躲在书架后面相视一笑,活像两只偷腥的小狐狸一样。 白善宝偷摸着把书夹在其他选出来的书里,然后把书给塞到了自己的箱子里。 满宝一个劲儿的在后面叮嘱,“一定要多读书,最好能问出一些大人都回答不出的高深问题,让他们更生气。” 白善宝连连点头。 大吉虽然跟得远,但两个孩子说话的声音也并不是很小,他自然就听到了。 对此,他只能回以面无表情。 他能说什么呢? 还能说什么呢? 白家开始跟庄先生请假。 这么长的假,当然要提前和庄先生请了。 庄先生并没有什么意见,然后给白善宝布置了一大堆的作业,比如要背多少篇课文,要写多少张的大字,要写什么字,还要回答什么问题。 甚至还要根据什么写文章,最少要写几篇…… 庄先生光布置这些作业就用了三天。 等白善宝从庄先生那里取回作业时,脸上的表情是木的。 满宝翻了翻后叹气,“看来我也要写这么多作业,你不在,我连个讨论的人都没有了。”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两个人一起写作业的效率还是更好的。 所以满宝直接提笔把这些题目都记下来,“既然提前知道了作业的题目,那就提前预习好啦,这样作业也能快一点儿。” 白善宝:…… 看着满宝作弊式的抄写题目,白善宝只能撑着下巴在一旁等,“等我回来我们的姜就可以卖了吧?” 满宝算了一下时间,点头,“差不多了,差不多了,这几天偶尔会下雨,我爹说,等天晴定了,我家就要开始秋收了。” “不是刚夏收完吗?” “是啊,夏收完了就到秋收了呀,”满宝理所当然的道:“得赶在中秋前把稻谷都收了,不然下雨就完蛋了。” 第316章 弹弓 七里村的村民们陆续把地里的豆都收回来了,最近正在跟老天爷战斗,每天一大早出门看一下天,看到了朝霞就把麦子和豆子拿出来晒,天上只要飘过大朵乌云,不管人在哪儿都要撒腿跑回去收豆子和麦子。 剩下的闲暇功夫就是把地里的麻割回来料理了。 老周家人多,在帮周虎把豆子都给收干净后,他们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做了。 小钱氏泡了豆子,每天一早都要做两板豆腐给周二郎带去县城,这是个苦力活,还耗时间,为了不耽误周二郎的时间,小钱氏和周大郎都是寅时就起床磨豆子。 等把豆腐做出来,家里人才起床呢。 然后夫妻俩就回回去睡个回笼觉,等学堂要做饭了才起床。 而周二郎依然每天挑着担子去县城里卖菜、卖豆腐和卖野菌。 最近雨水多,一天或者隔天总会下那么一场雨,山里的野菌又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了。 周四郎每天都领着两个弟弟和一众侄子侄女上山找野菌,顺便找一下茯苓。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运气没满宝好,一连几天都没收获,只能等满宝下学后有空跟他们上山找。 不过最近满宝也很忙就是了,不仅是因为庄先生布置的作业多,还因为白善宝要启程离开了。 满宝依依不舍,每天一下学就跑去白家和他一起看书,讨论他回到陇州后的各种对策。 当然,满宝还送给白善宝一副弹弓以做防身之用。 白善宝以前的同窗给她的印象很不好,他们竟然这么喜欢打架,而且还是以多欺少的群架。 “你连我都打不过,他们人这么多,我觉得你要打赢他们很难,”满宝将弹弓塞到他手里时说道:“所以我们不近战,我们可以搞远程攻击,以后你拿这个弹弓打人。” 白善宝看了看,这和他们平时玩的弹弓不一样,相比之下要精致很多。 最主要的是,弓弦他从没见过。 以前大头他们做的弓是用长长的头发丝和一些杂毛混在一起做成的,中间绑的是大人们用来做鞋底的厚布。 做得好的弹弓打人很疼,但大多数是射不远的,就是因为弓弦的弹力不够。 这一点,已经做过两副弹弓的白善宝最了解不过。 但现在满宝给他的这一副弹弓,不仅弓身被打磨得很好,所用的弓弦他也从没见过,只是轻轻地往后一拉就能拉出老远,再一用力,他几乎要把握着弓身的右手伸到最前面去。 满宝兴奋的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子给他。 白善宝拿在手上,用力的一拉,再一松手,石子飞射而出,“砰”的一声射穿了窗户。 两小孩儿一呆。 屋里很快响起一阵暴喝声,“哪个王八羔子拿石子把我窗给砸了?” 俩小孩转身就跑,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一个腰身浑圆的妈妈冲出来,掐着腰就骂,“是谁往里丢石子!” 见没人回答,她怒气冲冲的道:“别让我抓到,不然剥了你们的皮……” 俩人转过弯跑没影了,然后躲在角落里探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大松一口气,“房妈妈好像又胖了。” 白善宝收回自己的小脑袋,点头道:“我娘挑食,她不喜欢吃的东西全给房妈妈吃了,不胖才怪呢。” 白善宝低头看着手上的弹弓,惊叹道:“这个可真厉害,你是怎么做的?” “不是我做的,是我朋友送的。”满宝从自己的布袋里又掏出一副来,小声道:“我也有一副,所以你不要弄丢了,丢了我是不会把我的让给你的。” “一定不丢!”白善宝很好奇,“你朋友是谁啊,这弓弦是什么做的?” “他说是p2材料,反正我们这里没有,所以不用管了。”这两副弹弓是医学博士莫从军送她的。 自从想要和满宝达成合作之后,医学博士对她就很和蔼可亲,既然和蔼,那就不能除了上课就是谈医学,总要建立一下私人关系,这样以后他们还可以互通有无。 比如,他想要研究一下他们那个世界的一些病原体,到时候就需要她帮忙采集。 满宝还是个孩子,别人对自己好,她当然高兴,有什么烦恼,在对方的引诱下自然也就说出来了。 比如她有个好朋友要出远门了,结果远方有很多坏人会欺负他,所以她想要买点武器给他防身,但上商城一搜,发现最便宜的还是电击棒。 还是防狼类型的武器,更高端的连在商城上都搜不出来。 其实,她就是想买一副弹弓而已。 不过未来的人好像不玩弹弓,连这样的玩具都没有。 科科告诉满宝,未来人类的幼崽玩的都是飞车、飞滑板和小机甲。 因为机甲横行,当然也就没有这种拿在手里玩的小武器了。 最后是满宝提供了图纸和原理后,医学博士自己手工制作了两个后给满宝寄过来的。 因为弹弓的科技含量不高,也是这个时代所拥有的,所以百科馆都没收税,直接就放行了。 满宝自己偷偷的试过,不过没拉到最大力,也没有朝物品上射,只是觉得这个弓弦很好拉,却没想到它能这么厉害。 两个小孩同时忍不住感叹,“难怪书上会将弹弓列为暗器,原来做得好的弹弓这么厉害呀。” 白善宝有了武器,信心满满起来,塞到怀里后道:“你放心,有了这个我一定不会被人欺负了。” “好!对了,你记得别往人的眼睛上射呀。” “放心吧,我不会的。” 白善宝很舍不得的拉着满宝的手道:“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明天会来送我吗?” “你几时走,我请假去送你!” “那倒不用请假,祖母说我们要比平时上学还要早一点出门,午时要停下歇息一两个时辰以避开烈日。” “那我明天早点起床去送你,你也不要忘了我,路上记得多看点好玩的东西,好吃的东西,回来告诉我,我以后出门了也要吃。” “没问题,我还会给你写信呢。” “哇,那真是太好了!”满宝想了想又道:“要是送不进村里就送到傅县令家,我会和傅二姐姐说,到时候帮我收信,等我二哥进城再拿回来。” “不用,我给白二写信的时候就给你写,到时候让家丁直接送到你家去。” 第317章 分别 出门在外,祖母肯定会跟白伯伯写信的,到时候他借口给白二写信,再把满宝的信夹在里面就好啦。 满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俩人相视一眼,都嘿嘿一笑。 刘氏和郑氏路过要去看准备的马车时就见两个孩子手拉着手正相对而笑,刘氏忍不住脚步一顿。 郑氏也看到俩人了,叹息道:“善宝难得有个朋友,这一走肯定很伤心。” 刘氏瞥了她一眼,道:“不过是去一个来月,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也挺久的了,我都有些舍不得呢,更别说他们两个还是孩子呢。” 刘氏不知道该和儿媳说什么了,她眯着眼睛看着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依依惜别,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走吧,路上的要走的路不短,上次搬过来就急匆匆的,东西准备不全,这次可要好好的准备。” 郑氏应了一声。 白家只养了两匹马,白老爷家里也养了两匹,他愿意把自家的马借一匹给刘氏。 刘氏想了想,没有推辞。 除了三辆马车外,其他的车都是用的驴来拉。 这一次刘氏是抱着震慑和炫耀的心思去的,所以带的东西不少。 大部分是自家在路上吃用的东西,刘氏是不会在这方面亏待自己的,更不会亏待孙子。 剩下的才是给亲朋带的礼物,有中看不中用的贵重之物,也有朴素的土特产。 足足装了三辆驴车,然后去县城里请了镖局的人护送。 比之上次他们狼狈的避逃到七里村要规模大,也要从容得多。 整个白宅,除了一个长工留下照看庄稼,两个老仆,两个很小的丫头留守外,其他人都跟刘氏他们回去。 满宝特意给科科说了时间,让它明天叫她起床。 当她揉着眼睛有些困顿的到村口时,就看到昏暗的天光下,三辆马车,三辆驴车排好队慢慢的从河对岸走过桥过来。 满宝看得目瞪口呆。 在第一辆马车里的白善宝从车窗里看到满宝,立即兴奋的挥手,等马车到了跟前,不等站稳,他就蹦了下去。 白善宝道:“我在家久等你不来,还以为你不来送我了呢。” “怎么会呢,我答应你了的,如果我真的不来,那一定是我睡迷了,还没醒来,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但如果你连送我这样的大事都能睡迷糊,显然你不把我放在心上。” “话不能这么说,也就只能说明睡觉比你重要而已。” 两个孩子站在路边说着废话,六辆车齐齐的停下等待。 满宝看了一眼车队,大人一般的叹气道:“算了,我不打搅你们了,再不启程,中午你们该赶不到地方休息了。” 满宝从书箱里拿出三个纸包,递给白善宝道:“这是我大嫂一大早烙的饼,里面加了鸡蛋和菜,可好吃了,你和刘奶奶他们分了吧。” 白善宝接过,发现纸包还很烫手,显然是刚做没多久。 他有些感动,郑重的道:“等我回来,我就和你一起上山挖茯苓。” 白善宝顿了一下后道:“挖到的茯苓都是你的,我不跟你分。” 满宝一听,高兴了,挥着爪子道:“你真是太好了,那我等你回来!”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 白善宝爬上马车,将纸包递给祖母,然后就趴在窗口那里和满宝挥手告别。 满宝也和他挥手,目送着马车慢慢的往前走,后面的驴车跟上。 车队渐行渐远,满宝就站在路口看着他们蜿蜒向前,许久后便消失在视线中。 满宝失落的低下脑袋,背着书箱去学堂。 现在还早,学堂里还一个人都没有,满宝看了一眼白善宝的位置,很干脆的将书箱放在他的位置上。 然后坐下感受了下,发现善宝不在也挺好的,位置宽敞了好多,书箱都不用放在脚边了,以后想怎么伸脚就怎么伸脚。 满宝嘿嘿一乐,将书箱里剩下的那个饼拿出来,又把装着温水的竹筒拿出来,直接就着温水吃烙饼,还挺好吃的。 只是吃完了难免寂寞,要是白善宝在她还可以和他交流一下烙饼的味道,现在他不在了,那她只能把话憋在心里了。 满宝寂寞的拿出书来开始读书。 按理说白善宝走了,满宝应该可以抽出时间来跟周四郎他们上山找茯苓了,结果一连两天,她都是待在自己的屋里写作业或复习预习功课,没见提议往山上走。 倒是陆陆续续拜托他们从山上找一些东西回来,或是野菌,或是野菌的泥土,或是各种花花草草。 也不知道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 到了第三天,周四郎忍不住了,特意选了她下学的时间回家,直接就趴在她的窗户往房间里看,隔着一道窗问她,“满宝,最近你们先生的作业很多?” “还好,”满宝一边埋头苦写,一边道:“主要是记的笔记多,还要多多复习。” 不仅要记课堂上的笔记,还要记教学室里的笔记。 也不仅仅要复习课堂的课本,还有教学室里学过的医书也要复习。 尤其是那些医书,需要背的东西好多,她觉得比上庄先生的课还要难上十倍。 最近她就在学习人体结构,莫先生给她找来了一张图,上面不仅有人的经络穴道,还有五脏六腑,最主要的还是动图呢。 她点一下,那个部位的经络血脉就会活动起来,以方便告诉她,那个地方是怎么运作的。 满宝觉得很稀奇。 但那些穴道经络真是太难记了,她一天也就记十个,还要把它们融会贯通起来,这还不知道要学多久呢。 周四郎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那你能写得完吗?” “当然可以了,虽然要费点儿劲儿,但写完还是没问题的。” “那写完了还有空余的时间吗?” 满宝这下听明白了,抬头好奇的问道:“四哥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呗。” 周四郎就往窗子里更探了点儿,嘿嘿笑道:“幺妹,你忘了山上的茯苓了吗,它们说不定老想你了。” “想我挖了它们吗?” “不错,”周四郎一本正经的点头,“它们一定是想重见天日,想要发挥自己在人世间的作用,谁愿意待在土下呀,我想茯苓也是一样的。” 第318章 认知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看了看四哥,又看了看桌上做了一般的人体结构笔记,左右摇摆过后,她到底没忍住诱惑,将笔一放就起身道:“好吧,我们去看看。” 满宝又看了一眼书桌上的书,良心有些不安,于是道:“不过要早点儿回来,我还要复习功课,以及预习功课的。” 周四郎表示没问题,笑嘻嘻的将窗户给她关上了,领着她就往山上去。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走很远,虽然我们村出去的那几座山有点小,也没有那么多松树,但也不老少,我们先在附近找一找,要是没有我们再去远一点儿的地方。” 周四郎说到这里是有些惋惜,“论起松树,还是众山那边最多,可惜了,是贾家两兄弟的山,唉~~~” 满宝是不在意的,她道:“我们从众山里找了这么多茯苓,应该也没多少了,而且现在不能挖,等到冬天出门的人少了我们再偷偷上去就是了。” “那不行,秋收上去还差不多,那会儿大家都忙着收稻子,没人注意,到冬天,瞒不瞒得过村子里的人先不说,贾家两兄弟可是烧炭的,基本上一个冬天都要上山伐木,我们要是上山,他们肯定会发现的。” 满宝一想也是,没有再提去众山。 或许他们这个地方还真适合茯苓生长,满宝又有科科作弊,上山去找了一圈便找到了两处茯苓。 因为知道满宝赶时间,找到第一处的时候,周四郎就把挖茯苓的活儿让给周五郎和大头,他领着满宝和剩下的人继续去找。 最后在距离第一处有五百步的地方又发现了一块。 周四郎喜滋滋的放下锄头,很大方的挥手道:“老六,你领着满宝回家去写作业吧,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满宝:…… 周六郎:…… 满宝转身就走,决定生这个用过就扔的哥哥的气。 而周六郎依依不舍的跟上,他也很想在山里挖茯苓呀。 满宝现在对挖茯苓的兴趣主要是在于钱和积分,对在山里玩儿并不怎么感兴趣了。 所以找到两块后她也就放心的下山了。 她一回到家就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间里做笔记。 小钱氏找过来看了她一眼,便放心的回厨房去干活儿了。 何氏的肚子已经挺起来,方氏的肚子也有了些样子,所以她们现在正坐在凳子上慢慢的分着麻线。 冯氏则和周喜一起去菜园里浇水,顺便将一些老的菜根拔掉种上新菜。 老周家一时安静下来,满宝坐在书桌前越发入神了,一直到大丫敲门进来,她才觉得脖子有些酸疼。 “小姑,该吃饭了。” 满宝揉了揉自己的小脖子,应了一声后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将笔放在笔架上,起身和大丫一起过去大院。 因为满宝很少在家里读书写字,一般她都是一下学就去白家写作业,一直到吃晚食才回来。 用过晚食,她一般不是出去玩儿,就是蹲在院子里教大头他们读书,或是自己捧了一本书看。 但这两天钱氏没少过去看她,她就发现小闺女一直埋头苦写,好几次她站在门口看她,她都没发现。 钱氏这才知道原来她的课程真的这么紧,一直以为她去白家是跟白家小公子玩的。 所以读书还真是辛苦。 这样的认知不仅钱氏有了,老周家上上下下都认识到了这一点。 尤其是周四郎,他可不知道客气,所以很不客气的去翻满宝的笔记,结果他发现他都看不懂。 要知道他可是把《千字文》都读完了,好吧,虽然论读书他都还比不上大丫和二丫,但却比几个哥哥还都厉害。 大哥和三哥可是只认全了家里人的名字,还知道一些最简单的数字而已,其他的字认多少遍都不会。 所以幺妹学的东西竟然这么高深了吗? 周四郎的嘴一向就收不住秘密,于是都用不到半天,老周家上下就知道满宝学的东西有多难了。 连老周头都好奇的溜达过去看了一眼。 只认得自己和老妻名字的老周头更看不懂满宝写的那些笔记了,不过他会看她用掉的纸张。 那一沓沓厚厚地纸,老周头是看得心一抽一抽的,所以今天就忍不住问她,“满宝啊,你身上还有钱吗?要不要你娘给你拿一些买笔墨纸呀。” 满宝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好奇的看了一眼老爹,摇头道:“不用啦,我买了好多好多,够用了。” 满宝现在所用的笔墨纸都是从商城里买的,以前她只买纸,后来先生送的笔秃了,用的墨也用完了,她便去县城里看过,不过有些贵,她便在商城里搜了一下。 虽然少,且也不便宜,但那到底是积分,可比用铜钱的好多了,而且质量也不错,所以她都是用商城里的。 老周头闻言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桌上的菜,夹了一筷子鸡蛋给她,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欣慰的道:“读书费脑,多吃点鸡蛋啊。” 满宝点头,将鸡蛋分成三份,给爹回了一份,又给娘一份,就开始扒着饭吃起来了。 今年家里的鸡养得好,不仅比往年多,下的蛋也多多了,所以钱氏很舍得,如果没有买肉,家里也会每天煮几个鸡蛋。 毕竟家里还有两个孕妇不是? 不过今天她特意叮嘱小钱氏又多煮了两个,就是为了给满宝补身子。 但虽然多了,吃的人也很多,满宝从不肯一个人霸占大部分鸡蛋。何况她每天早上还有鸡蛋吃呢。 钱氏心中欣慰,却没有接受满宝的好意,将鸡蛋夹回去给她,怜惜的看着她道:“难怪我们家满宝吃这么多也长不高,原来是因为要学这么多东西,太费脑了,营养跟不上不行啊。” 老周头深以为然,“老大家的,以后每天中午也给满宝煮个鸡蛋吃吧。” 满宝:“……我不要!爹,我不喜欢吃鸡蛋了,而且鸡蛋吃多了也不好。” “胡说,鸡蛋那么好的东西,怎么会不好?”老周头乾坤独断,“你不用给家里省,一天加一个鸡蛋家里还是做得到的。你读书费脑,可得好好养一养。谁家孩子上学有你这么省心的?” 第319章 共同努力(给书友“千言不如一默”的加更) 老周头一半是哄小闺女,一半是说给底下的儿子儿媳们听的,他道:“你读书不要束脩,自己学了本事不说,还教家里认字,我们家现在谁不认识几个字?尤其是你几个侄子侄女,就是送到学堂里去也不过如此了。他们以后可都是读书人了。” 老周头每每想到这里就无限的激动,读书可不容易,他们七里村要不是沾了白老爷的光儿,请了个庄先生来,他们村可真是一个读书人也没有。 即便如此,他们七里村六十多户,除了满宝外,能把孩子送进学堂里读书的也就四个而已。 而且已经有两个决定学到今年年底就结业出来,毕竟孩子已经上十二岁了,认了字,就可以试着到县城里找些活计做。 孩子认了字,去县城里找个账房的学徒做着,熬个五六年,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账房。 读书人有多难得? 那可比在地上凭白捡到一块金子还难得。 老周头的目光在大头和二头之间来回巡视,威严的道:“大头,二头,你们小姑教你们的字你们要好好学,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儿,让你们爹到县城里给你们找个账房的学徒做,以后你们也去做账房。” 周大郎和周二郎差点把嘴里的饭喷出来,瞪大了眼睛去看他们的爹。 老周头触及他们的目光,瞪回去道:“看什么看,你们儿子都认得这么多字了,当个账房怎么了,难道你们还想他们和你们一样,一辈子在地里刨食,闲了就去给人家打工?” 大头将抢到的鸡蛋塞进嘴里,含糊的道:“爷爷,我喜欢在地里刨食,轮到我种地了,我就把我的地全种上生姜,卖很多钱,然后买很多肉回来,吃一口扔一口。” 老周头目瞪口呆。 小钱氏直接一巴掌拍上去,怒道:“还没发达呢,就想着浪费了,还吃一口扔一口的,不知道浪费东西会被天打雷劈吗?” 大头委屈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而且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小姑说的。” 满宝从碗里抬起头来,断然否认,“我没说。” “你就是说了,”大头委屈,“就是小姑你说的,以后你有了钱就给我们买肉吃,让我们吃一口扔一口。” 满宝严肃的道:“那也是你们扔的,我才不会扔呢,我就是没的吃,我也要拿回来给爹娘和大嫂吃的。” 小钱氏扭头对满宝露出笑容,然后扭头严肃的盯着大头。 大头想哭了。 找账房当学徒的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齐齐的松了一口气,他们哪有那个本事找账房啊。 俩人认识的地位最高的人就是药铺的郑掌柜,想也知道人家看不上他们家两个孩子。 这事了了,但大家都知道满宝读书有多辛苦了,同时明白,难怪满宝总能认识这么多东西,给家里找出这么多挣钱的活计,看来读书真的很有用啊。 小钱氏的目光不由在大头和三头之间来回的看,周二郎也盯着二头看,何氏则看看四头,又摸摸肚子。 本来她想生个女孩的,那样就儿女双全了,但这会儿觉得儿子也不错,如果他能聪明点儿,等长大了也送去读书…… 方氏也摸着肚子,越看满宝越喜欢,决定回头让满宝再到床上去滚一滚,说不定生下来的孩子能跟满宝一样聪明。 读书的用处很大! 这是时隔三年后老周家的大人们统一的认识,而且要比以前深刻得多。 虽然满宝不想吃鸡蛋,但第二天小钱氏还是从家里拿了一个鸡蛋去学堂,等饭煮好,蛋也蒸熟了。 她取出蒸蛋的碗来,将饭盛在上面,又将菜放上去,这边将碗放到一边。 等满宝从学堂里冲出来,钱氏就把碗递给她,让她端出去吃。 满宝吃饭喜欢把饭和菜拌在一起,往下一挖就挖到了蒸蛋,她拌了拌,挖起来吃了一口,眼睛微亮。 小钱氏正好把饭菜都分完了,出来一看,便忍不住乐,“怎么样,好吃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嫂子,以后早上把鸡蛋水换成蒸蛋好不好?” 小钱氏笑着摸她的脑袋,“老大夫说了,那样的鸡蛋水虽然腥一些,但营养最好。” 满宝虽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 她心满意足的吃着蒸蛋,然后抬头看着学堂前的河流道:“也不知道白善宝走到哪儿了,他有没有蒸蛋吃。” 白善宝当然是没有蒸蛋吃的,鸡蛋容易碰碎,白家根本不准备这种东西赶路。 此时他正坐在一棵树下啃着烙饼,这是刚刚厨娘做出来的,他总觉得没有满宝嫂子做得好吃,也有可能是被太阳晒的胃口不好,他叹了一口气,让大吉去把他的书箱拿下来,一会儿他要看书。 大吉应下,转身回车上拿书箱。 刘氏对此很满意,觉得孙子越发好学了,但也劝他,“午时睡一下,待过午还要赶路呢。” 白善宝道:“没事,我就看一会儿,我在车上睡比较好。” 没办法,车上太摇晃,他看书头晕,还不如直接蒙头睡觉,所以还是中午休息的时候看书好。 要知道他还有好多作业要做呢,课文也要背的。 他现在先读几遍,记下来后等上了车就可以闭着眼睛默诵,他现在读书的时间少,肯定赶不上满宝的进度了,不知道回去以后会不会被她取笑。 隔着老远的一条道路,满宝也在认真的听庄先生给她开小灶,她觉得现在善宝正坐在车上,一天都没别的事干,那肯定是在看书,看书,还是看书。 他的时间那么多,又比她聪明那么一点点儿,万一她不努力,等他回来,俩人差距很大,他取笑她怎么办? 所以她要努力啊。 庄先生在上面看得满意不已,忍不住点了点头,本来她昨天上课还有些走神,显然是不习惯白善宝的离开,但今天就很认真了。 庄先生对此很满意,嗯,不用和小弟子谈心了。 开完了小灶,庄先生看了一下沙漏,便对她道:“已经消食了,你睡上两刻钟吧,两刻钟以后上课。” 满宝应下,将书收好,便躺在榻上闭上眼睛,但这会儿她睡不着,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学的知识。 第320章 建鸡棚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抬头看天,满宝刚把笔记做完,听科科的建议出来远眺养眼睛,见老爹坐在门槛上,她便也坐在门槛上,和他一起抬头看天。 一大一小坐在门槛上都莫言不语,有路过的村民见了忍不住乐,“爷俩看什么呢?” 老周头慨叹,“看天啊。” 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看云呀。” 村民便也抬头看天,只见漫天落霞,便也靠在墙壁上一起看,“金叔,你看这天能不能晴?” 今天又下了两场雨,一阵一阵的,虽然下午就出了太阳,但这样的天大家也不好开镰割稻谷。 老周头摸了摸自己烟枪,道:“不管明天能不能晴都不能等了,地里的水稻黄了就得割。” “你家明天开镰?” “嗯,割了就挑回来,在家里晒,不留在田里了。” 村民便有些羡慕,“金叔你家人口多当然没问题,我家就不行了,就六个人,还有两个娃娃,一天也就能割一块地,挑回来是不可能了。” 老周头有些自傲,但还是哈哈笑道:“我家人多,但地也多呀,都是一样的,一样的。” 一样的才怪,一个人割一块地和两个人一起割两块地的速度也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不一样。 他们不会计算,却会用眼睛看,会直接对比。 满宝嘟了嘟嘴道:“先生秋收不放假。” 老周头就笑哈哈的道:“不放就不放吧,反正今年水稻也没有多少,用不上你们这些小娃娃下地。” “这倒是,我家总共种了十二亩的水稻,毁了一半,”村民有些庆幸的道:“幸亏朝廷免税,不然今年我们都过不下去了。” 其实虽然朝廷免税了,大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以前的水稻一亩大概能收两担半,现在可能连一担都没有。 好多水稻都还没有灌浆,伸手一摸,全是空壳,割下来也只能用稻草而已。 老周头家的运气在水稻上并没有好一点儿,也是这样的情况,其中还有好几块田是直接被冲垮了,现在田里的草比稻子还要多。 不过现在他们家的压力没那么大,因为麦子的收获不错,最近周二郎每天都有固定收入,加上茯苓这笔横财,所以现在老周头颇有些不动声色的稳重。 老周家决定收稻谷了,消息一传出,不少人家也去田里看了一下稻子,已经进八月了,哪怕遭过水灾,大部分水稻也都黄了,可以准备收割了。 他们看了看天,便也决定明天开始收割。 乡下人的决定就是那么迅速且没有道理,前一天大家还闲得拿着麻线坐在树底下分线,第二天天都没亮大家便拿了镰刀,挑了竹筐出门。 瞬间从农闲变农忙。 稻谷比麦子还要好收,但七里村的村民却没多少人开心,因为今年稻子的收成真的是很差很差,以至于大家都没多少动力。 老周家干脆都没让何氏和方氏下地,剩下的人干个六七天就把田里的水稻全给割回来了,然后就开始慢悠悠的脱粒。 因为很多稻壳里没有米,用簸箕铲起来迎着风一吹,瞬间吹出老大一堆去,落下来的好稻子根本没多少。 不过大家早已有意料,虽然叹息,但还不是非常难过。 大家会把吹出来的稻壳也给收好,要是来年春天家里粮食不够,这些磨成糠也是可以吃的。 老周家也收着,不过老周头算了算家里的粮食,觉得还够吃,便决定拿来喂鸡。 钱氏看着收起来的十来袋空稻壳,叹息一声道:“再去集市上买十只鸡回来吧,正好去年养的那几只母鸡老了,过年的时候正好可以杀了吃。” “鸡棚不够大,”满宝嫌弃的看了一眼鸡棚道:“娘,它们太挤了就不爱下蛋。” 小钱氏看了一眼满宝,趁机提议,“娘,要不我们把屋后的那块荒地整一整,在那里盖个鸡棚,既宽敞,家里也不脏乱。” 钱氏犹豫,“那毕竟是在屋外,万一被人给偷了……” “谁那么大胆子呀,而且我们家里养的鸡不少,真有人去偷,鸡一叫,我们就知道了。” 小钱氏不止一次的嫌弃家里的鸡棚在院子里,虽然每天都是孩子们打扫院子,但早起是她最早,晚睡是她最晚,一些脏污不免就入了她的眼。 满宝显然是听到了她的念叨才提起这事的。 满宝果然双手双脚赞成大嫂的建议。 “万一有黄鼠狼怎么办?”村子里偷鸡的不仅有人,还有老鼠和黄鼠狼呢。 而其中老鼠和黄鼠狼的危害才是最大的。 七里村还比较淳朴,虽然也有懒汉和讨人厌的混混,但因为人少,大家又都沾亲带故,并没有特别祸害乡邻的人。 村里嫌弃的混混也不过是好吃懒做,喜欢在上山下河乱转悠的人。 比如周四郎就曾经被归纳在混混行列。 周大郎想了想道:“去年家里建房子不是还剩下一些石头吗?我们干脆底下用石头来建,上面再用黄泥,外面再围一圈栅栏,黄鼠狼应该跑不进去。” 周二郎继续道:“六月那会儿踩烂的瓦片还堆在角落里呢,我们拿去盖鸡棚,老鼠也就跑不进去了。” 钱氏这才答应。 从周家的右面一直延伸到屋后的那一片全是他们家的菜园。 右边的那块菜园是老周头的爹娘在的时候开的,后来钱氏接手,因为家里人口越来越多,她便一点一点的往外扩伸,反正那也不是谁家的地,所以她种着种着就种到屋后面去了。 屋后那块地往外三百米左右就是一座山,那是村里分给周大郎的口分田。 山脚往上一点儿天然长着五六丛竹子,而山脚下之前则是种着麻,现在全被砍回来了。 山离他们家不是很远,中间那三百多米的空地都是无主的,平时都少有人走。 钱氏自动将那片地划到了自家范围,然后都不用告诉村长,家里第二天便开始糊泥准备建鸡舍了。 等真的开始建的时候,满宝跑到那里来来回回的看,然后发现后面放鸡棚也不错,“以后可以把鸡赶到山上去找虫子吃呀。” 钱氏笑,“山上能有多少虫子?还不如去田里呢。” 钱氏说到这儿一怔,“是啊,我们可以把鸡赶到田里去吃虫子呀。” 第321章 养鹅 “是啊,是啊,我们都不用往回捉了,”满宝道:“还有地里的虫卵,草籽全都吃了,这样明年的虫子和草就更少了。” 满宝还惋惜了一下,“可惜鸡不会游泳,不然还可以在田里养,它那么爱吃田螺,放一群下去,我们就不用担心田螺吃稻子了。” 周四郎:“好像鸭子会游泳吧,就不知道它会不会吃稻子。” 周二郎:“上哪儿找鸭苗啊,十里八村养鸭子的人家一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倒是养鹅的不少,不然抱几只鹅回来养?” “不行,”周大郎想也不想道:“那么大一只鹅放到田里,那是吃田螺,还是压稻禾?没得坏了庄稼。” “就是,就是。”众人应和,此事就不了了之。 满宝却想起了曾经在善宝家吃的烧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隐晦的看向四哥。 周四郎对上她的目光,眨了眨眼,没能领会她的意思。 不能领会没关系,等大家散去,满宝便跟去找他商量养鹅的事。 周四郎道:“大哥他们都没同意,我买回来谁养?” “我们养呀,”满宝道:“反正他们不可能把鹅丢出去的,买回来我们不放在田里,放在河里也可以呀。” “四哥,烧鹅很好吃,很好吃啊,”满宝道:“反正鸡棚都放在屋后了,再在旁边搭个草棚给鹅住就好啦,它那么大只,老鼠咬不了它,黄鼠狼也偷不着它。” 周四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他转了转眼珠子,看了眼正忙碌的三个哥哥,压低了声音道:“这事我和老五他们几个来,不能叫大哥他们知道。” “你先把鹅买回来。” 周四郎就伸手,“没钱。” 满宝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四哥,你都是成亲的人了,怎么一文钱都不存?” “我倒是想存,可我也没机会进县城呀,每次采回来的茯苓和野菌都是二哥带去县城的。” 而且老爹早就发话,因为水灾,接下来挣的钱都要交公,就算是二哥去县城,挣回来的钱也到不了自个的口袋,除非…… 周四郎盯着满宝,小声道:“幺妹,四哥跟你商量件事。” 满宝哼哼道:“什么事?” “你能不能从庄先生那里多买些糖果回来,我进县城里叫卖,到时候收益我们对半分怎么样?” 满宝认真道:“糖果不是庄先生给我的,是我一个朋友给的。” 周四郎敷衍的点头,“行行行,我知道,那你去和你朋友说嘛,和你看,你四嫂怀孩子了,我还想给肚子里的孩子扯块布呢,结果爹把白老爷给的工钱也给收去了,你四哥我总不能真用你四嫂的陪嫁吧?那得多丢脸啊。” 用媳妇的陪嫁,尤其是头年就用媳妇的陪嫁是很丢脸。 满宝勉为其难的点头道:“行吧,不过四哥你得把大头他们也带去。” 周四郎一愣,问道:“带他们去干啥?” “他们也有糖果要卖。” “行吧,带他们就带他们,你等我从县城里回来就把小鹅给你带回来。” 正想给四哥掏钱的满宝一听,立即收手,点头道:“这主意不错,卖了糖果就买鹅,那样我也不用花钱了。” 还伸着手的周四郎:…… 满宝拍了一下他的手,道:“你等着吧,我晚上就把糖果给你。” 鸡棚并不难建,老周家人多,不过两天半的功夫就建好了,考虑着鸡会越养越多,所以特意建大了点儿。 小钱氏把鸡都赶到新鸡棚里,又买了十只鸡苗送进去,认真的照看了两天,看它们都熟悉后,便不怎么管了。 将鸡都交给底下的几个孩子,由他们每天赶着鸡到田里吃虫子,吃草,家里再给些菜叶子伴着米糠给一顿,鸡就养得很肥了。 与养殖一道上,老周家的人好像天生就擅长,就是几个小一点的孩子都做得像模像样。 大头就很放心的把鸡交给底下的几个弟弟妹妹,和他们轮着跟周四郎跑到县城里去卖糖。 在把附近的几座山都走遍,再也找不到茯苓后,周四郎就不再往山上跑了。 而随着秋日萧瑟,县城里的菜也越来越少,老周家的菜蔬生意更好了。特别是小钱氏做的豆腐,虽然每天都带了两板去,但依然不够卖。 老周头见了,当即决定今年的豆子都不卖了,留着自家做豆腐。 和老周家一样决定的人家不少,不过他们留豆子不是为了做豆腐,而是为了留待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可以煮豆饭吃。 本来秋收过后粮价会有所下落,但今年的情况正好相反,粮铺在收不到足够的粮食后,只能从外地调运粮食,于是因为免税公文压下的粮价蹭的一下又上涨了。 连带着菜价都上涨了。 本来粮铺的粮价咋样并不关老周家的事,因为在确定今年不交税后,老周头就觉得今年的收成足够熬到明年冬小麦收获。 既然不用从粮铺里买粮食,而他又不会卖粮食,那就没必要盯着粮价看了。 但老周家还是能清楚的知道每日的粮价变化,因为周二郎每天回来都会唠叨一遍。 没办法,和他买菜的人家去买菜时都总会念叨一两句,今天的粮价又涨了…… 涨得那个高,让一向把紧粮食口袋的老周头都忍不住心动,想要趁机卖出一部分去。 但只要抬头去看家里分开两桌的儿孙,老周头就只能把那口气给泄了,叹息着不再想这事。 家里人太多,太能吃了,要是这时候高价买了粮食,回头家里断炊了,岂不是得花更高的价钱买回来? 那才叫坑呢。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最近的心神都在学习和赚取积分上。 庄先生的课很重要,教学室里的课也很重要,在论坛里交易赚积分也很重要,以至于她很有一段时间手忙脚乱,觉得时间怎么也不够用。 后来科科给她推荐了一本书——《如何高效的计划自己的时间》,很薄的一本书,也很便宜,竟然只要三个积分。 是目前满宝买的书里最便宜的。 第322章 然后她就按照里面教的将她的学习切割开来分成好几个部分,又把自己能用的时间列下来,再一一安排进去。 反正白二就只会跟人去山上抓竹鼠,去河边摸小鱼,她一点儿也不想去玩这样的游戏,所以她可以拿出大把的玩耍时间来学习,来研究系统里的论坛。 在经过最初的试探后,论坛快速的繁荣起来,不论是第一通道还是第二通道,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交易在完成。 各种好东西看得满宝是眼花缭乱,当然,绝大部分东西她都不认识,也就看个热闹。 于是,在如此强劲的竞争力下,满宝的生意显而易见的没落下来了。 科科也决断,在察觉到各个世界的宿主开始积极交易后就建议满宝把置顶的功能给关了,把那十点积分省下来。 然后满宝的帖子就瞬间沉到了最底部,除了几个和她购买过东西的买家外,就没有新订单再出现了。 虽然如此,满宝还是每天临睡前都要上去看一看论坛,就算没有交易,看他们发的各种帖子也很好玩呀。 而且能学到好多好多的东西。 满宝正在论坛里点啊点啊,突然一道叮铃的声音响起,满宝对这声音很熟悉,有邮件或订单时就是这个声音。 她连忙拉出后台来看,就见邮箱亮着。 她点开一看,来信的却不是莫老师。 满宝的邮件联系人只有一个医学博士莫从军,她疑惑的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头像,点开后看信件。 科科也看了一眼,然后介绍道:“是宿主的一个大顾客,你上传的所有目标物她都买了。” 买的人很多,各种奇怪的名字都有,有些字满宝还不认识,自然记不住他们了。 科科这么一说,她便去拉旁边的交易记录,总算是找到了她,不怪她不认识,实在是他们的头像都太像了,基本上都是一本书的样子。 据科科说,这是默认的头像。 满宝“嗯”了一声,“难怪我觉得她的头像很眼熟呢。” 信件很简单,只有一句话,“茯苓是你收录的?” 满宝目光亮晶晶的,总算是有人问起茯苓了,她雀跃的给对方回了两个字“是的!” 对方几乎是立即回信,“能给我一份吗?” 满宝在系统里嘿嘿一笑,回道:“茯苓很难找,要在山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才能找到。” “看得出来,我查过你收录的记录,不仅数量少,种类也少,你们那里很贫瘠?” 满宝:“……不,很丰盛,我们这里好东西也很多的。” 就是她还比较小,不能去太远的地方,只能在七里村附近打转。 当然,这话满宝没说,科科说过了,她不能告诉别人她的年纪,不然别人会欺负她的。 年龄小虽然会被人怜惜,但更多的是被人当做无知来坑,而且坑了人后说不定还不觉得愧疚。 所以满宝也只写到了这里便转开话题,问道:“你要茯苓,那你出多少积分?” 对面安静了一下,然后回了一个数字,“五万。” 满宝眨眨眼,这可和自己预计的差太多了,她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拿不定主意的问科科,“科科,你觉得呢?” “宿主,我并不能干涉你们的交易,你可以自主决定。” 满宝立即就明白了,给对方回了一个数字,“十五万!” 对方:“……” 满宝道:“你知道我给百科馆的茯苓换了多少积分吗?” 对面的人还真的不知道,这属于机密信息,并不会公布。 他们也不能看到收录人的信息,以及对方世界的信息,但也有迹可循,比如词条的编号。 编号会有收录系统的一些信息,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查,一直查了一个多月才查到满宝的身上,这还是因为她和她做过几次交易的缘故。 不然,想要找到她无异于大海捞针,除非她主动在论坛中发布帖子售卖茯苓。 对方沉默了一下后直接问,“多少?” 满宝:“我不告诉你。” 对方:“……” “十五万积分不贵的,我还可以免费送你一些茯苓土。” 对方精神一振,立刻问道:“什么是茯苓土?” “就是长着茯苓的土呗,茯苓土倒是不难挖,但茯苓只有一小块了,其余的都叫我二哥拿去卖了,山上我们全都找遍了,一颗都没有了。所以你要我就给你,不然你要再买就得等明年了。” 对方:……合着是奇货可居。 “你就不能多留一点儿吗?积分不比你们的钱贵重吗?” “可是钱也很重要呀,积分又不能拿出来跟这儿的人买东西。” 对方无言可说,只能问道:“就不能便宜点儿?” 满宝有些犹豫,想着自己是不是要价太高了,却见科科一直没吭声,她就硬了心肠道:“不能,跟百科馆的比起来,少很多了。” 满宝道:“我听说,那些科研所从百科馆里拿东西去研究也是要交积分的,而且还不少。” 隔着无数星球的对面微微挑眉,回道:“好吧,十五万就十五万,记得帮我多弄些茯苓土。” 满宝高兴起来,直接出了系统,先在床上打了两个滚,这才喜滋滋的重新进系统,将放在角落里的那一小块茯苓给包起来。 这块茯苓是上次他们上山找茯苓时挖断的,满宝直接捡起来留下了。 周四郎见了并没有往心里去,他们正计划着种茯苓呢。 满宝将茯苓拿回家,当即就把它切成了三块。 另外两块看着比较好的她给留着做种了,想要试着看能不能把它种出来。 所以空间里只剩下这一块了。 满宝随便选了一块茯苓土,拨出一半来包好,和茯苓一起给她寄过去。 然后满宝就坐在系统里撑着下巴等她打积分过来。 科科提醒道:“宿主,到你睡觉的时间了。” 满宝摇头,“不急,不急,我要等积分过来。” 科科看了一下她的积分总额,没有再说话。 前段时间满宝陆陆续续的从论坛内赚到了七万六千的积分,现在她的总积分已经达到了五十八万多。 再加上十五万,那就有七十三万了,距离九十九万又近了一步。 满宝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睛慢慢闭起来,在将要飘出系统时她又清醒了一下,想要看一下积分到了没有,但很快她就失败了,眼皮越来越重,她很干脆的就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然后一阵波纹动起,床上的满宝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323章 记笔记 满宝一蹬腿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扭头看到外面已经有亮光,立即跑到了系统里看积分。 见后台的积分数字还没变,满宝不高兴了,“她怎么还没把积分打过来?” 科科道:“可能是沉迷于研究中了,忘了确定货物没问题,不过宿主不必担心,积分现在百科馆内,等满三天,她要是还不确定,这笔积分就会自动打到宿主的账户上。” 话音才落,科科便“咦”了一声,然后一声熟悉的“叮铃”声响起,一人一系统精神一振,积分总额在满宝的炯炯的目光下翻了一个数字。 满宝高兴的打了一个跟斗,直接又发信息问,“你要不要女贞子,也是很稀缺的一种植物,还是药材呢。” “女贞子也是你收录的?” “是呀!”满宝高兴的回道:“是我两年前发现的,是我第一个收录的高价值的植物。” “我要,多少积分?” 满宝想了想,道:“三千五?” “我很好奇,你的定价是根据什么来的?” 满宝并不隐瞒,“根据百科馆给我的积分来算的,放心,毕竟是已经收录过的,所以我定的积分都是打过折的。” “几折?” 满宝:“我不告诉你。” 满宝成功的终结了话题,不一会儿满宝就在后台看到她新下的订单了,正是要买女贞子,价格就定了三千五。 满宝喜滋滋的接了任务,与她道:“你放心吧,我下午就给你一串新鲜的女贞子。” 满宝去找五哥帮忙上山摘女贞子。 “女贞子能卖了?” “你去看看,我觉着肯定有熟的了,你摘一串回来给我可以吗?” 周五郎当然会说,“可以。” 满宝就顺势提道:“那在女贞树底下再挖点儿土,再折根枝回来好不好?“ 周五郎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幺妹,你想要种女贞子了?书上怎么写的?” 满宝“咦”的一声,她怎么忘了,他们也可以种女贞子呀,一斤最少能卖四十文呢。 她绷着小脸道:“五哥,你帮我多折几根枝条回来,我研究研究。” “行,你要啥五哥都给你准备。”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成丁的日子,严肃的和满宝道:“满宝,你要是能在后年琢磨出这女贞子怎么种,到时候我就把我的口分田分你一半,我们在山上全种上女贞子,山脚则开荒出来种姜块和山药,那样一到秋冬我们就可以躺着挣钱了。” 在周五郎看来,不论是挖姜块,挖山药还是把女贞子剪下来晒干都算不得重活儿,而且收益还这么高,跟躺着挣钱也不差什么了。 别说周五郎了,就是满宝算了一下四十亩的山都心头火热起来,她捏了拳头认真的道:“五哥,你放心好啦,我一定能种出女贞子来。” 她瞬间把跟人家的交易丢到了脑后,还是科科提醒,她这才想到好像答应了要给人家一串女贞子来着。 满宝先去看了一下女贞子的词条,发现上面对于种植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可扦插种植。” 满宝挠了挠脑袋,“这就没有了?” 科科道:“可能是没研究出来,也有可能是研究所认为其属于机密信息,所以可以拒绝上传部分内容,只要通过百科馆的审核就好。” “可上面女贞子的效果写得好详细,这部分不是更关键吗?”满宝很是不解,“种植而已,有什么可隐瞒的?我家里怎么种东西的,谁问我们都说。” “……效果当然要写详细,他们恐怕还恨不得往上面添加一些作用,因为他们从百科馆内取得目标物研究并有所成果,那么该目标物的最先使用权就在他们科研所。”科科解释道:“比如正在和你交易的这位d博士,她就没有资格,也没有条件获得女贞子的培育和研究,所以才要和你购买。” “但现在论坛开放了,她要是能够找到收录女贞子的宿主,就能通过正规途径和你购买目标物进行研究,研究出来的成果,只要不与已经公布的相撞,也没有专利申请,那么成果就属于她的,以此产生的经济效益是不能估量的。” 不然为什么论坛一开放便涌进来这么多人,那些人还不惜价钱的在其中购买目标物? 就是因为百科馆相当于把几百个世界的资源浓缩在了一个论坛内,目前没有哪一个世界的科技比得上他们星盟,因此他们可以用他们的资源来研究发现他们需要的各种东西,好促进星盟科技的发展。 满宝有些懵懂,不是听得很懂,但她隐约知道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而再让科科解释显然是不可能的。 一些事,科科只要知道,它就很愿意来详细的,不断的解释给她听,直到她能理解。 但每次只要涉及到星盟,它通常只会说一遍,有时候还说得不是很清楚,但不论你再怎么问它,它都不会再回答。 从满宝年纪更小的时候它就是这样,所以满宝已经熟悉了,她也学会了怎样去分辨,哪些问题是可以追问的,哪些问题却是听过答案后就不要再问。 此时满宝就没有再问,而是退出系统,拿了笔将科科说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记下来。 这是一个只会放在系统里的笔记本,里面现在已经记了许多的话,都是科科说了她一时不能理解的,她决定以后慢慢研究。 先生说过,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虽然他不建议这样的读书方式,但如果一本书,一篇文章,一段文字和一句话,没人给她答案,书上也无解时,那么反复的诵读是理解其义的最好办法。 至少现在她已经理解了不少曾经科科说过的,当时她却不懂的话。 她觉得等她年纪再大一点儿,又再多读一些书,科科说的这些她就都能听懂了。 满宝将笔记本放回系统,然后道:“等下午我把东西给她,我能和她请教一下怎么种女贞子吗?” “当然,前提是她知道,且愿意告诉你。” 满宝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不大,她又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人,也不能和他们大批量的交易女贞子。 那他们这儿种多少就影响不到那边,所以她为什么不愿意呢? 第324章 警告 因为有所求,满宝将周五郎带回来的女贞子、树枝以及泥土仔细的分好,然后就分出一份来用大张的叶子包好送去给那位d博士,不过满宝看了一下,她的名字是一串很奇怪的符号,她是认不出来的。 通过系统的文字,科科会将其转换为满宝熟悉的文字,但除了各用户的名字,就好比那个大鸡腿下的满宝二字,科科敢保证,认得这个字的人也不多。 不过d博士显然是认识的,她收到了满宝包装得特别好的女贞子,觉得她那边的东西也挺多的,便想和她搞好关系,所以通过邮件和她聊天。 “你叫满宝?很别致的名字,不知你贵姓?” “周,”满宝并不隐瞒,科科只说不要让人知道她的年纪而已,对于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人,她也很有聊天的兴致,趁着没人来找她,干脆就躲在系统里和她聊天,“我叫周满,你呢,你的名字我不认识。” “这是蔚蓝星的文字,我父亲是蔚蓝星的人,但我母亲的先人来自古地球,所以我认识汉字,你可以叫我d博士。” 这是满宝通过系统交的第二个朋友,满宝很高兴,兴奋的道:“d博士你好,科科说能读到博士的人都是很博学的人,你一定很厉害吧?” 这样直白的夸奖虽然让d博士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有些自得,她矜持的回道:“还好,只是书读得多了一点而已,科科是谁?” “科科就是我的系统呀。” “很有趣的名字,一个世界只能有一个系统,而宇宙中星球无数,其中时空更是交错叠加,其中存在的世界不知道有多少,每一个得到系统的人都算是有逆天之运,周先生的运气也很好呢。” 满宝不好意思的回道:“我学识还浅,当不得先生二字的。” 科科:……忘了告诉宿主,此先生非彼先生了。 d博士显然对古地球的语言也不是非常了解,她直接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了,“周先生拿到系统多少年了?” 满宝也很快将这个不合宜的称呼丢到了脑后,很没有城府的回道:“四年啦。” “您是专门收录哪一方面的?植物?” “动物也可以收,科科说了,除了智慧生物,其余生物都在我的收录范围之内。” 只是她年纪小,既不能下河摸鱼,也不能上山抓兽,更不能飞天捉禽,所以挖花花草草是她的擅长。 “那除了这几样物种,你还收录了哪些稀缺的物种?我是说积分在一千以上的物种。” 满宝才要回答,系统“嘀——”的一声长响,科科没有感情的电子音在系统内响起,“警告,用户号d1567有侵犯百科馆及子系统宿主的利益行为,给予第一次驱逐警告,禁言三天。” 满宝张大了嘴巴,然后邮箱再没有动静,系统里一片寂静。 满宝将邮箱里的信件拉下来仔细的看了又看,后知后觉的问科科,“她是坏人?” 科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百科馆和主系统有责任保护各世界的信息以及保护各世界宿主的安全。” 满宝摸了摸下巴,看着那些问题思索起来,“那我也不能问你们那个世界的信息了?” 科科的电子音降了八度,低低地道:“建议宿主只交流目标物本身。” 这句话满宝明白了。 惋惜的看了一眼邮箱,“刚才都没来得及问女贞子的种植方法,唉,本来还想先说些话,交朋友后再问的,谁知道她竟然被赶走了。” 满宝说到这里精神一振,立刻问道:“科科,我们的积分打过来了吗?” 科科直接将总积分调出来给她看。 看到上面已经加上的三千五的积分,她立即高兴的在床上滚了一下,然后就跳下床,穿了鞋子就往外冲,她决定先去玩一会儿再回来写作业。 七里村上空炊烟袅袅,各家已经在准备做晚食了。 且还有各种各样的香味飘出来,比以往更香,老周家的厨房最香。 满宝直接冲过去,三头正带着四头和三丫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不一会儿就有一只手往三个孩子嘴里各塞了一条小鱼仔。 满宝挤进去看,就看见大嫂和二嫂正在烧小鱼仔。 冯氏小心的控火,只让锅底有一股小小的火星,小钱氏则小心的将小鱼仔翻面,一旁的盆里已经装了不少了。 小钱氏看到满宝,就指了指盆道:“你大哥和三哥从河里捞回来的,你也吃两只?” 三头就带着弟弟妹妹跟着上前一步,小钱氏就没好气的道:“你们吃了不老少了,再吃肚子痛怎么办?赶紧出去玩儿。” 满宝自己捏了一条吃,又给侄子侄女们一人塞了一条,然后道:“没有盐。” “这么多鱼仔呢,那得要多少盐?我一粒都没放,反正也就是馋嘴吃的小零嘴,吃着玩儿。” 说着小钱氏又生气起来,“让你大哥去抓大鱼,结果大鱼没捞着,尽摸些小鱼仔回来,这东西又费油,又费盐还不如直接剁碎了喂鸡呢。” 小钱氏说到这儿一愣,若有所思的看着锅里的小鱼仔,“对啊,可以喂鸡。” 三头听了立即大叫,“我不要喂鸡,我不要喂鸡,娘,留给我吃吧,我不嫌弃。” 小钱氏怒道:“拿那么多油煎出来的你当然不嫌弃了,我都不嫌弃,可家里没油了,你知道一斤猪板油多贵吗?” 三头不知道,但他知道家里小姑说的话最管用,于是吸着口水巴巴的看着满宝。 满宝又悄悄的捏了一条鱼吃,对上三头的目光她便眨了眨眼,迟疑的道:“那把煎好的小鱼仔给二哥带到县城里去卖?要是能卖出去,那就买猪板油回来熬油,那样我们就又有油来煎小鱼仔了。” “这东西有人买?” 满宝道:“它比菜还好吃,菜都有人买,为什么小鱼仔没人买?” 说的很有道理。 小钱氏低头看了看锅里的小鱼仔,又扫了一眼一旁木桶里还剩下的小鱼仔,认命的道:“行吧,明儿让你二哥试一试,要是不行,以后你大哥他们捞回来的小鱼仔我都剁碎了喂鸡。” 小钱氏恶狠狠的说着,翻着鱼的动作却越发轻柔,既然要拿出去卖的,那卖相就得好一点儿了。 第325章 童言无忌 小钱氏把最后两锅煎的小鱼仔收了起来,决定明天交给周二郎去试一试,而最开始的那盆也被收起来,留待晚食的时候再吃。 连着吃了五六条小鱼仔的满宝也被小钱氏赶出去了。 三头有些许伤心,看着满宝道:“小姑,我们都没鱼吃了。” 他是想吃鱼的啊,为什么小姑明明让娘把鱼仔都留了下来,他们却没吃的了? 满宝有些心虚,保证道:“等吃晚食,我多给你一条。” 这话并不能让三头开心起来,他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 三丫和四头一直是跟三头玩的,见哥哥这样,他们便也“唉”的一声,捧着下巴坐在门槛上一起忧伤的看着前面。 满宝也坐了下去,回味一下刚才吃的小鱼仔。 她咂摸了一下嘴巴,道:“善宝家做的小鱼仔更好吃。” “那是当然了,”三头想也不想的道:“他们家是炸小鱼仔,用的油好多,出锅还有盐,娘只舍得放一点点油,是煎出来的,还不放盐。” 但也很好吃了。 三头再度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余下的三个也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有从地里扛着锄头回家的村民见了乐得不行,干脆停下脚步问,“满宝,你领着侄子侄女们在干嘛呢?” 四个孩子,两个不足七岁,余下的两个则四五岁而已,排排坐在门槛上,直接把门给堵住了,由不得他们不乐。 满宝还没说话,三头先开口了,“我们在说吃小鱼仔,地叔,你家有没有做小鱼仔?” “哦,那东西不是给家里的鸡吃的吗?”周地笑道:“就算要吃,那也该吃大鱼才对,对了,你爹他们是不是在河里捞鱼?” 三头惋惜的点头,明明小鱼仔比大鱼还好吃的。 “那你和你爹说一声,要是捞到大鱼给我留两条,明儿就是中秋了,家里得吃点儿好的,回头我拿豆子跟你们家换。” 三头才要点头,满宝就道:“不要豆子,要稻谷。” “哎呦,我家里才几斤稻谷,豆子多好,你大嫂不是在做豆腐吗,用的豆腐不少吧?” 三头便不说话了。 满宝就道:“我家好多豆子的,我爹说,除了换豆腐可以用豆子外,换其他东西都不能再换豆子了,不然还得拉到县城里去卖。” “那用麦子可以吗?” 面粉也比豆饭好吃,满宝点头。 “行吧,记得让你大哥给我留两条鱼。” 满宝点头,“只要我大哥能捞着大鱼。” 周地走了,四个孩子继续坐在门槛上发呆。 最后是最小的四头坐不住了,他左右看了看,直接去拉满宝的手,“小姑,去玩,去玩呀。” 满宝牵着他的小手起身,“行吧,我们去河边找你爹。” 三头和三丫立即蹦起来要跟上,他们是家里年纪最小的,一直被严令不准去河边玩儿,不然家里看见了,见一次揍一次,三头就被揍过好多次。 但跟着小姑一起去,显然不会在被揍的行列。 老周家的规矩一直很明白,大的带小的犯错,揍大的。 如果是满宝跟着二头他们一起去河边,那挨揍的一定是二头他们。 可要是满宝带着三头几个去河边,那挨揍的一定不会是三丫和四头,而剩下同龄的三头和满宝。 三头笃定,如果小姑被揍,那他被揍得也不冤,但如果小姑不被揍,一般来说三头也不会被揍。 他喜滋滋的跟着满宝往河边去。 村口的那条河里有不少人。 今年的秋收结束得特别快,此时家家户户就是晒稻谷的活儿,并不忙,而且明天就是中秋,今天大家更不想下地干活儿了。 所以不少人都来河里捞鱼。 周大郎和周三郎一早就带着家里的弟弟和儿子们到河边占了一个好位置,除了下鱼篓,还下了渔网。 周五郎才从山上折了女贞子回来便跑到河边来帮忙了。 此时他正挽着裤腿站在河里玩水,气得周三郎想揍他,“鱼都被你们这几个混小子给吓跑了。” 一抬头看到满宝和三头牵着两个最小的孩子过来,周三郎连忙挥手,“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赶紧回家去。” 周五郎正好被周大郎赶上岸,干脆坐在草地上道:“这有啥,我看着他们,大哥三哥你们快捞鱼吧。” 周大郎站着没动,道:“再等等,这一网看看能不能网到大鱼。” 周六郎也爬上了岸,蹲在五哥身边往下看,摇头道:“估计难,我们今天都拉了三网了,都没见几条大鱼。” 满宝也带着三头他们蹲在了周五郎身边,探头往下看,然后四处张望着问,“五哥,我们一条大鱼都没捞到?” “捞到了,在木桶里呢。” 满宝立即凑上去看,就见木桶里正挤着四五条鱼,却并不是很大,只有大哥的巴掌那么宽,也就比巴掌略长一些而已。 正想着,周大郎和周三郎收网了,将网一拉起来,就见许多小鱼仔争先从小孔里溜出去,周大郎并不介意,那是中午时他调整的孔。 已经送回去了一桶小鱼仔,剩下的自然要放生,不然明年上哪儿找鱼吃? 网越收越紧,兄弟俩的速度不紧不慢,到得最后才狠狠地一提渔网,就见里面正蹦跶着七八条大鱼,其中有两条草鱼有周大郎的手臂那么粗,半个手臂那么长。 他高兴得不行,立即和周三郎一起把网拉上岸。 周五郎和周六郎立即拿过木桶准备抓鱼。 只要比巴掌还大的鱼都装在木桶里,剩余的则拿到河里继续放了。 周大郎对今天的收获很满意,满宝则是惋惜的扭头看着上游,“要是堤坝再破一次就好啦。” 周大郎差点左脚拌右脚,周三郎也差点被口水呛住,但三头却带着两个小的一起点头。 尤其是他儿子,点的特别认真,别看四头四岁多了说话还不利索,但他记性特别好,去年捞鱼的事他都还记得。 就连已经懂事了地周五郎和周六郎都忍不住左右看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大:“我也觉得堤坝破了好……” 周大郎脸都黑了,道:“合着不是你们去服役是不是?” 兄弟俩立即缩了缩脖子躲在满宝的身后。 第326章 我们不一样(给书友“胭脂泪”的打赏加更) 满宝那么小,怎么可能遮得住两个哥哥,于是周大郎的眼刀不住的射向他们,然后理直气壮的指使他们,“把渔网洗干净了拿回家,哼!” 然后和周三郎一起挑了装了鱼的木桶回家,临走前则把满宝四个小的也带走。 大头和二头也想溜走,却被周大郎点名留下。 于是留下的四人目露羡慕的看着他们回家的背影越来越远。 周五郎看着渔网上沾的各种东西,认命的叹了一口气,每次打渔,最讨厌的就是后面洗渔网的活儿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认命的把渔网放在稍干净一点的草地上,然后和大头等将粘在上面的水草,木条,石头和泥土等杂物拿下来,等择干净了还要拖到比较干净的水域那里清洗干净。 这才团吧团吧放在竹筐里抬回家晒。 回到家时自然被老周头骂了一顿,因为他们不仅没赶上吃晚食的时间,还把身上弄得脏兮兮,臭烘烘的。 周大郎和周三郎低眉垂目的坐在一旁,好似这事跟他们没关系似的。 周五郎只能带着老六和大头二头快速的去洗澡,等一群人终于洗干净跑过来坐好,老周头才板着脸拿起筷子示意开饭。 今晚的菜很丰盛,不仅有两碗小鱼仔,还有一大盆豆腐炖鱼和两盘煎鱼,是煎大鱼。 以及三样菜蔬。 虽然菜多,但老周家人也很多,不管饭桌上有多少饭菜,总能把它给吃光。 今晚的菜不仅丰盛,还是小钱氏做的,那就更好吃了。 最后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难得的连大人都觉得撑了,毕竟粮食并不难放开了吃,大家晚食都只吃七八分饱而已。 虽然撑了,但老周头很喜欢这种感觉,他放下碗后道:“明儿是中秋,老四,明天你去集上买两斤肉回来。” 然后看向老妻。 钱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道:“明天的饭食还是老大家的做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心满意足了,周喜笑道:“大嫂,明天的鸡我来喂。” 冯氏也道:“院子我来收拾,大嫂,要做菜的时候叫我一声,我给你烧火儿。” 何氏和方氏也纷纷表示其他家务她们会做好,小钱氏只要负责做饭做菜就可以。 村子里过节就是吃一顿好吃的,然后晚上让孩子们在院子里拜一拜月娘娘就算完了。 听说县城里才热闹呢,尤其是晚上,“……那种富裕的大县,一到中秋就全挂上花灯,灯上写了字谜让人猜,还有人在大街上耍猴,耍火,可好玩了。” 周四郎疑惑的道:“那不是元宵吗?” “元宵也是如此,但中秋也如此。”满宝道:“这是傅二姐姐说的,她去年就去绵州参加了灯会,只是今年她爹可能要升迁了,所以不给她们胡乱出门,就不能去了。” 不仅周四郎,方氏都听得津津有味,忍不住问道:“绵州有,那我们县城没有吗?” “有是有的,就是没有绵州热闹,听说灯不多,但街上的商铺也会挂出来。” 方氏就向往的道:“要是能去看一看就好了。” 周四郎也从没有在县城过夜过,更没有参加过那样热闹的活动,一时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他这一动,连凳子都坐不住了,屁股摇来动去,但只是一扭头看到坐在另外一边正说话的爹娘,他的气就一泄,惋惜的低下了头。 方氏见了悄声道:“总会有机会进县城里看的。” 周四郎这才精神了点儿,见满宝还在高兴的和老五他们谈论,他便插嘴道:“满宝,你想去县城看灯会吗?” 满宝问:“有好吃的吗?” 周四郎:“……应该有吧。” 满宝想了想道:“灯会都是晚上的,我们要是去看灯会,那我们晚上住哪儿呀?” 满宝现在节省得很,除了吃的,一切额外的花销都不想多花,因此道:“要是晚上灯会上会卖的吃的白天也卖就好了。” 周五郎也只对吃的感兴趣,兴奋的道:“要不明天我们去县城看看,幺妹,你不是放假了吗?” 大头等人一听,立即眼巴巴的看着小姑。 周四郎:……明天好像就他被分派了任务。 周四郎蠢蠢欲动,小声道:“幺妹,幺妹,你去和爹说,明天我们去县城里买肉。”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起孤立他,“我们都是没成家的,不跟有媳妇的玩儿。” 周四郎愤愤,“不出两年你也要成亲了。” 周五郎顺口道:“到时候我们不跟有孩子的玩儿。” “就是,就是,”周六郎道:“你看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就不跟我们玩儿,你现在是他们那一拨的。” 周四郎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拿着凳子坐在父母的不远处,大嫂二嫂和三嫂也都在那里,一群人正在那里说种冬小麦的事。 再一低头,他和方氏正坐在一群孩子中间,上到他周四郎,下到四头都坐在这儿。 周四郎:…… 一旁的大人们发现他们这边安静了,周大郎回头看了一眼,随口道:“老四,带好孩子,不许欺负满宝。”: 周四郎:…… 方氏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抱着肚子差点笑跌。 周四郎连忙张手像母鸡护仔一样的护着她,紧张道:“你可小心点儿,别一会儿又喊肚子痛。” 周五郎和周六郎嫌弃的扭过头去,继续做满宝的思想工作。 满宝想了想,中秋先生放了三天的假期,虽然作业不少,但时间还是多,最主要的是d博士被禁言三天,生意一时也做不下去了,便点头答应了。 她也想进城去看一看傅二姐姐。 满宝跑去和母亲说。 钱氏从不拦着满宝进城,只要她想进,基本上钱氏都会答应,于是她扫了一眼她背后的周四郎等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去吧,只是要听你五哥六哥的话,不许乱跑。” 周四郎立即凑上去道:“娘,我也去呢,我会看好满宝的。” “你看好你媳妇就行,满宝有老五老六跟着,”说到这里,钱氏扭头和周大郎等人道:“明天把家里打扫打扫,你们都带着家里孩子进城去玩一玩,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两次轻省的时候。” 即便是沉稳如周大郎,老实如周三郎脸上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老周头等孩子们都散了,这才扭头问钱氏,“你要不要进城去看看?”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我进城去干什么?要去你自个去。” 老周头颇有些失望的敲了敲烟枪,嘟囔道:“我去干嘛,我才不去呢。” 第327章 热闹 罗江县只有两个时候是最热闹的,一个是秋收后,一个则是过年前。 往年,秋收后的热闹可能会推迟到重阳节那天,毕竟收完了粮食还得准备纳税上调。 但今年没有税,调也被适量减轻,所以中秋前大家就闲了下来。 有和七里村一样决定种植冬小麦的村子,更是要趁着中间的这个空隙到县城里来走一走了。 因此街上很热闹,比年前他们那会儿来逛的也不差了,于是周五郎和周六郎就一左一右的把满宝夹在中间往前走。 至于其他人,那当然是各跟各的爹娘了。 周二郎知道今天是中秋,生意肯定特别好,哪里舍得放弃这个挣钱的机会? 周大郎也不舍得,所以昨天晚上他们多泡了两倍的豆子,凌晨起来把豆子磨出来做上豆腐,豆腐才好,冯氏他们也把今天要卖的菜蔬也都拔回来准备好了。 因为进城的人多,今天老周家带进城里的货物是平时的三倍还多。 傅县令难得的大方一次,通知城门今天免掉入城费,入城的人只要不携带武器都能进入,免费的! 今天进城的人多,自然卖东西的也多,好在一直巡街收保护费的混混头在吃了周二郎无数的豆腐后特意将他经常占用的那块地方留下来给他了。 喜得本来因为拿的东西多,带的人多而来晚了的周二郎高兴不已,直接捡了三四块大大的豆腐给对方,当然,还有保护费。 把东西一一放到摊位上,周二郎一抬头看见自家人就把摊位前的位置给站满了,立即嫌弃的挥手道:“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这儿我来就好。” 周大郎就道:“我跟你一起,让老三他们带着孩子们去玩儿。” 小钱氏则对周三郎道:“弟妹难得来一次县城,你带上四头一起去济世堂看一看,也就十文钱的事儿。” 自从何氏看到陈氏难产后,她的心神一直有些不安,小钱氏也知道她的这个心病,难得来一次县城,不如去找大夫看一看。 周三郎自然应下,就一把将四头抱在怀里,护着何氏去药铺。 小钱氏和冯氏就决定一起带着剩下的孩子四处去走走看看,她们不想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自家房里的针线也得补充一点儿了。 如果能在布庄得到些对方不要的碎布那就更好了。 周喜自然是跟他们一起。 他们带的孩子多,但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都是经常来县城的,比自家的老娘还要熟。 加上他们也能帮忙看弟弟妹妹,于是,大的带小的,大人再盯一盯,基本就没事了。 大家商量妥当,举步便走。 小钱氏她们三个一动就把一串孩子给带走了,摊位前一下就空了不少。 被这里的人流量吸引过来的顾客立即见缝插针的凑上去问,“你这卖什么的这么热闹?” 周二郎立即热情的招呼,“各种菜蔬,还有豆腐,活鱼和油煎小鱼仔。” 周二郎拎过一只木桶,示意顾客看里面的活鱼,乐呵呵的道:“都是昨天从河里捞的,养了一晚上,土腥气去了一些,却又很新鲜,今儿可是中秋,买一条回去尝一尝?” 本来只是想买些菜蔬的客人犹豫了一下便问道:“多少钱一斤呀?” “不贵,不贵,十文一斤,比猪肉还便宜,常吃鱼长寿!” “这话可有依据?” “当然有了,一个很有本事,读了很多书的人说的。”——他幺妹满宝。 周四郎发现自己插不上手,就看向满宝,见她正偷溜着从一个盆里抠小鱼仔吃,便无语的牵了方氏的手道:“走,我们自己去逛逛。” 方氏犹豫,“我们不留下帮忙吗?” “大哥二哥就行了,放心吧,我二哥摆了这么多年的摊,来多少客人都不够他招呼的。” 满宝不仅自己吃,也抠出来给五哥和六哥吃。 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看看,满宝喂一条他们就吃一条,等周大郎和周二郎又送走两拨客人,这才注意他们。 周二郎伸手拍掉满宝的手,拿了一张晒干的小叶子夹了一些小鱼仔包好,交给她道:“快去玩儿吧,今天我们可得早点儿回去。” 满宝喜滋滋的接过,心满意足的和五哥六哥一起离开了。 他们并没有立即去找傅二小姐玩儿,而是先在街上逛起来。 今天一大早,满宝便从五哥和六哥的存款里各拿出二十文给他们,然后她就决定跟着他们吃大户。 他们早上急着出来,一人只吃了一碗稀饭和豆花。 走了一路,满宝觉得已经饿了,更别说周五郎和周六郎了,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偷偷的抠小鱼仔吃了。 所以一走到一个馄饨摊前满宝就走不动了。 周五郎也咽了咽口水,然后上前问价,“馄饨多少钱一碗?” 还没到中午,此时馄饨摊前吃东西的人还不多,于是摊主有空看一眼三个孩子,笑道:“六文钱一碗。” 周六郎压低了声音道:“好贵,以前好像是五文。” 虽然他没吃过,但他经常来县城卖糖,总是见人家吃过的,他不止一次的想吃。 摊主听到了,就解释道:“这算便宜的了,五六月那会儿可得十文钱一碗呢,现在虽然秋收完了,但粮价还是涨,六文钱一碗我们不挣啥的。” 满宝一想也是,最近他们家的菜就卖得比往常贵一点儿。 周五郎和周六郎当然也知道,于是只犹豫了一下就道:“给我们来三碗,不,两碗吧。” 周五郎对满宝道:“我们少吃点儿,万一一会儿又看到好吃的了呢?” 满宝觉得五哥说得对,于是点头应下。 以为常,笑眯眯的煮了两碗馄饨给他们,还多给了他们一个碗。 满宝高兴的和他道谢,捧过空碗坐在一旁等着两个哥哥给她分吃的。 傅文芸推开临街的窗户,低头一看便看到了她。 没办法,满宝又白又嫩,还圆乎乎的,坐在黑乎乎的一群乡下人之间尤为显眼。 傅文芸忍不住露出笑容,转头和秋月道:“快去请满宝上来。” 第328章 多读书 满宝才吃了两个馄饨,秋月找上门来,她便把碗往前一伸,要两个哥哥又各自分了她两个,这才端着碗跟着秋月往酒楼里走。 秋月:…… 不过她也没阻拦,引着满宝往酒楼里去。 小二看见才要阻拦就被掌柜的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低声道:“没眼力见的,没看到那是县太爷家的千金身边的丫头吗?” 于是俩人便目送一身布衣的满宝捧着一个有自己的脸那么大的碗上二楼。 满宝热情的邀请傅文芸一起吃馄饨,她道:“很好吃的,回头我查到了做法,让我大嫂天天做给我吃。” 傅文芸好奇的看了一眼碗里的馄饨,觉得和自家厨房里做的差不多,便拿起一双筷子吃了一个。 也不知是真的比较好吃,还是因为是朋友请的,傅文芸觉得是比在家里吃的要好吃一些。 满宝还请秋月吃了。 秋月看了一眼自家小姐,含笑吃了。 桌子上有两碟点心和茶水,傅文芸给她倒了一杯水,好奇的问,“你哥哥们怎么不上来?” “他们还没吃完呢,”满宝不在意的道:“我和你一起玩儿,他们很放心的。” 傅文芸点了点头,秋月却是长舒一口气,周六郎和小姐年纪相仿的,周五郎的年纪也不是很大,中秋佳节,他们和二小姐一起坐在包厢里总觉得怪怪的。 傅文芸和满宝都没多想,更不在意这一点儿,俩人凑在一起说话。 “我家的厨娘就会做馄饨,等我回去问她,到时将法子写下来给你。”又道:“你家送的豆腐很好吃,我父亲说罗江县里很难找得出比你家豆腐做得还要好的了。只是你家常送,怪不好意思的。” “豆腐并不贵,只是费些力气而已,”满宝道:“我二哥说傅县令为了全县的老百姓奔波,使我们免了秋税,不知保全了多少人家,一点子豆腐而已,不值当什么。” 傅文芸掩嘴而笑,“这话要是让我父亲听到了,他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两个小女孩儿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捂嘴乐起来。一旁的秋月根本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乐的。 “你信上说傅县令要高升了?” 傅文芸左右看了看,这才低声道:“事情还没定下,你不要告诉别人。不过已有八分准了。” 她道:“秋税一事,父亲入了魏大人的眼,又得罪了绵州一地的官员,已是不能再在这里了,魏大人便和朝廷举荐,加之我父亲履历也足够了,便被升调到了建州泰宁县做县令。” 满宝“咦”了一声,小声问道:“那不还是县令吗?” 傅文芸就抿嘴一笑,同样小声的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县令和县令也是不一样的。” 她道:“我父亲可高兴了,说他一下升了两级,我粗粗一算,竟是从七品下升到了正六品,可我要问为什么,父亲又不太高兴,并不喜欢与我说。” 满宝就道:“不急,等我回去问先生,先生肯定知道。” 傅文芸点头,忧愁的道:“父亲升迁是好事,只是这样一来我们就要离开罗江县,以后再相见还不知要到何时呢。” 满宝并不愁,她觉得自己的目标就是走遍大江南北,将天下能收集到的植物都收集一遍,因此安慰傅文芸道:“你等我去看你。” 傅文芸忍不住乐,“你那么小,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到去看我?” 满宝道:“快了,快了,我很快就长大了。只是你要记得给我写信,这样我才知道你在哪儿,才能一找一个准。” 除了自家姐妹,傅文芸并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所以她连连点头,牵着满宝的手叹息,“我也只能给你写信说说心里话了。” “这话说的,难道不能和我说?” 满宝和傅文芸一起抬头看去,就见包厢门打开,一个小姑娘带着一个丫头走了进来,门口还守着两个婆子。 满宝认得她,立即扬起笑脸打招呼,“傅大姐姐!” 傅文芸也起身叫了一声“姐姐”,然后解释道:“妹妹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和满宝说得比较来。” “那是和我说得不来了?”见傅文芸脸色发僵,她便扑哧一声笑出来,挥手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 傅文萱伸手捏了捏满宝胖乎乎的脸颊,感叹道:“真肉,我打小就想有个胖乎乎的妹妹,那样又好抱又好摸,可惜文芸比我还瘦。” 然后又扭头去说傅文芸,“难得能出一趟门,你就坐在酒楼里喝茶吃点心,既不买首饰也不买衣裳,多浪费呀。” 傅文芸不在意的道:“姐姐去买吧,我和满宝约好了一会儿要去书铺看看。” 满宝连连点头,她们早在信里约好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去逛书铺。 傅文萱就看着两个小姑娘叹气,“那些书有什么好看的?没见小弟为看书都快要疯了吗,你竟然上赶着去看。行吧,我也不打搅你们了,我和刘姐姐约好了要一起去看布料,你果真不来吗?” 傅文芸摇头。 傅文萱便喝了一口茶,起身道:“行吧,那我走了。” “姐姐不留下来先用点饭食吗?”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还不饿,你们饿了就吃吧。” 傅文萱风风火火的又走了。 傅文芸见满宝满眼迷惑,就解释了一句,“我父亲要给我大姐说亲了,这一去建州,我大姐可能就要出嫁了。” 所以呢? 见满宝一脸懵懂,傅文芸便叹息一声道:“等你再长大些就明白了,嫁人好比女孩儿第二次投胎,我大姐此时心中惶惶,行事便和以前大为不同。” 满宝也点头,“上次见傅大姐姐她不是这样的。” 当时傅文萱给她的感觉是温柔沉静,可今日见的傅文萱完全不一样。 傅文芸却道:“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满宝就看着傅文芸问,“以后你要说亲了也会变成这样吗?” 傅文芸想了想道:“我不想变。” 满宝点点头,“多读书就好啦。” 傅文芸:……这和读书有什么关系? 满宝道:“先生说了,当心中惶恐时要多读书,当犹豫不决时要多读书,当冲动易怒时要多读书,当心中喜悦无以表达时要多读书。” 傅文芸:“……你先生不愧是教书先生。” 满宝骄傲:“那是当然,庄先生最厉害了。” 第329章 伤感 周五郎和周六郎慢慢的将碗里的馄饨吃完,再把汤水也给喝了,然后抬头对视一眼,都不太想去接幺妹了。 不带孩子的感觉真的很好呀! 周五郎放下碗筷,抹了一下嘴巴,付了钱后就抬头看向酒楼的二楼。 透过窗户看着街上风景的满宝最先发现他的目光,便一脸兴奋的冲他挥手。 周五郎就站在楼下冲上面看,掐腰问道:“你们一会儿要出去玩吗,要是不去,我和老六自己去玩了,待晚一些再来接你。” 傅文芸立即用手指点了点满宝的手臂,满宝立即道:“你们去吧,晚些我们要是不在酒楼,那就是去书铺了。” 周五郎就明白了,一会儿她们要去逛书铺,那他们更得分开玩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去看书。 其实周五郎一开始还是很喜欢读书的,乡下人谁不希望自己认得无数的字,掌握无数的学识,然后考官,封侯拜相? 梦嘛,就算是再不切实际也会有人做的。 但头天认了五个字,第二天就忘光了,再来,再忘,而且认字的过程那么枯燥…… 不是谁都有耐心蹲在地上用树枝照着纸上的字一笔一划的写上半天的。 所以周五郎现在是看到书就头疼,也就是在家里时才会和大头他们一起认一些字,不至于忘掉它们而已。 他觉得,能够真正从心底热爱读书,且爱得深沉的,要么是个书呆子,要么就是像他家幺妹那样聪明的孩子。 他两边都不靠,自然就不爱读书了。 罗江县的书铺并不大,里面的书也很少,而且少有更新的,这两年满宝和白善宝只要来县城就会到书铺里走一圈,所以书铺的掌柜对她已经很熟了。 倒是傅文芸眼生得很。 一见到满宝,掌柜的便指了一个位置,满宝便对他笑笑,拉着傅文芸过去。 她知道,书铺进的新书便是放在那个位置了。 书铺里的人并不多,满宝翻了翻便翻出了两本薄薄的册子,一本是一个叫孔仲达的人写的《仲达诗集》,还有一本则是《毛诗正义》。 满宝已经学完了《诗经》,见了便先拿起《毛诗正义》翻看起来。 傅文芸看了一眼,正巧她才学完诗经,印象还特别深刻,连忙问道:“可是《毛传》?” 满宝已经翻开,点了点头,看了好一会儿道:“你可以买一本回去慢慢看。” “你这么说,显然是本好书了。”傅文芸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打算买了回去慢慢看。 傅文芸知道满宝看过很多书,却没想到她看了这么多,书铺里的这么多的书,她都能说得头头是道起来。 她看过的,她没看过的,哪些是值得看的,哪些是现阶段他们看了也看不懂的,哪些是已经没必要再看了的,她全都数得出来。 只是绕着书铺走了一圈,傅文芸怀里就抱了七八本书,有些书家里书房也是有的。 但她想要单属于自己的一本书。 虽然书贵得很,但她还是出得起钱的。 毕竟今天母亲给的钱,她并没有买衣服,也没买首饰。 傅文芸喜滋滋的把书买了,然后看向满宝,发现她空着两只手,就诧异的问道:“你不买吗?” “我买墨。” 掌柜的对傅文芸友善的笑了笑,熟练的从一个架子上取下一盒墨条来交给满宝,感叹道:“你写了这么多墨,那得去了多少纸呀,也没见你跟我买过纸。” 满宝毫不客气的道:“你的纸太贵了。” “给你的已经是最便宜的了,再便宜我就该亏本了。” 满宝便叹气,“所以读书贵。” 掌柜的对她笑笑,读书不贵,士人怎么难得? 满宝付了钱,将装着墨条的盒子放在自己的布袋里,这才帮着傅文芸抱着书往外走。 傅文芸今天很高兴,因此邀请满宝一起回酒楼,“我并不急着回去,我们一起到酒楼里坐坐,我请你吃午饭如何?” “好啊,”满宝欣然同意,“只是不知会不会打搅到你姐姐。” “不会的,她和刘家姐姐不一定会回酒楼用饭,我们先吃我们的。而且我选的书大多没有看过,正好请教一下你。” 别看傅文芸比满宝大,但读书的时间却比不上满宝。 读完《诗经》后她中间有一段时间是“休学”状态,而就是现在重新读书了,她也需要有半天的时间回后宅和姐姐一起学琴和学女红。 她会的比满宝要多得多,但单论书一道,她读的书还真没有满宝多。 她羡慕着满宝,满宝也羡慕着她,“下次来县城有机会听一听姐姐弹的琴就好啦。” 傅文芸笑道:“下次你来我家,我带你去我的房间,在那儿弹给你听。” 傅文芸知道满宝爱吃,所以点了三道酒楼的招牌菜,叫上秋月一起吃得津津有味。 满宝吃过后很中肯的道:“很好吃!” 傅文芸一直留意她的表情,闻言笑道:“但你一定吃过更好吃的,我看你脸上并没有多少惊喜。” 满宝就骄傲的道:“我朋友家的厨娘做的也很好吃,我大嫂做得也很好吃。” 傅文芸点头,“时常听你说起你大嫂的手艺,若有机会一定要仔细品尝品尝。” 俩人说着闲话,最后还是周五郎他们先找了过来,要把满宝领走。 傅文芸照例拿出一百文要买糖,可能是快要分开了,看着糖她也有些忧愁,“如果离开,以后我想吃你的糖都吃不到了。” 满宝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周五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那就多买一些呗,二小姐,我家的糖果买多有优惠的,对了,您要去哪儿,离开久吗?” 周五郎滔滔不绝的道:“如果离开的时间久,最好多买一些,到时候封在瓮里,可以保存很久的,量超过五百颗,你买两颗我们送一颗给你好啦……” 满宝竟然觉得这主意不错。 傅文芸心底的伤感全叫周五郎给冲没了。 秋月暗暗瞪了周五郎一眼,适时的道:“小姐,大小姐过来了。” 周五郎就惋惜的住了嘴,最后道:“二小姐,要是买糖记得找我们哦,我二哥天天都来县城里卖菜的。” 傅文芸只能点头。 第330章 来信(给书友“Gail”的打赏加更) 周五郎和周六郎将整个县城都逛了一遍,期间还三次碰到过大嫂他们。没办法,罗江县就这么大,最繁华的就这么一条大街,然后左右再几条小街道。 虽然县城小,但他们还是玩得津津有味的,要不是二哥把东西都卖光了,他们还想多玩一会儿呢。 不错,周二郎把今天带来的东西都卖光了。 就算今年收成不好,在重大的节日下,很多人家还是舍得拿出一些钱来买些好吃的。 所以老周家带来的鱼,尤其是大条的,满宝他们都没走出街道他就差不多卖完了。 豆腐是最好卖的,一是这东西其他摊位上没有;二来豆腐便宜,又好吃。 而来买豆腐的人看到摊位上的菜蔬,总会买一些的。 反正价钱和别的摊位一样,在哪里买不是买呢? 老周家的菜蔬看着也不差呀。 就这样,他们家的菜快速的往外卖,倒是油煎的小鱼仔最难卖,一是它小,二是它贵,价钱比一斤大鱼还贵。 最后周二郎是把逛街回来的三丫和四头拎到前面,一人给他们一小荷叶包的小鱼仔,让他们站在摊位前吃。 大头二头和大丫二丫几次想伸手吃一条都被周二郎拍掉了手,他嫌弃四哥孩子有点大了,而且人太多了挡住摊位。 最后还是小钱氏一人给他们弄了点儿拎到摊位后面吃。 有带着小孩儿来买菜的,看到两小孩儿站在摊位前吃的小鱼仔,便忍不住问了一声。 周二郎刚用差不多大的荷叶装了些小鱼仔放在竹筐上摆好,闻言便道:“这些小鱼都是用油煎出来的,美味得很,所以五文钱一包。” 客人看了一眼荷叶上的小鱼仔,觉得也不少,于是点头买了。 周二郎总算找到了卖小鱼仔的方法,你不能告诉客人这东西十五文一斤,你得分出来,五文钱一包,算下来能有二十文钱一斤,但人家一点儿也不嫌弃贵。 一旁的周大郎都惊呆了, 逛街来了,回来这里歇一歇脚,顺便围观了一拨的小钱氏等人也惊呆了。 周三郎这会儿扭头对何氏道:“这下你信了吧,就是摆摊也不是谁都能做的。” 何氏深以为然的点头,别人她不说,老三就不行。 周二郎就这么一份一份的把小鱼仔都给卖了,期间再伴随豆腐无数,菜蔬无数。 摊位前的东西一点点的消失。 在最后一棵菜卖完后,周二郎便把东西一收,决定先去吃些东西,再顺便逛一逛县城。 他们是在路上碰见周五郎和周六郎的,见这两兄弟没带着满宝,自己优哉游哉的在这儿转悠,三个哥哥差点没忍住上手揍人。 所以周五郎这才火速过来找人。 他把满宝领回去的时候,老周家一行人正蹲在路口不远处,消失了半天的周四郎也不知何时把方氏领了回来,大家正在一起等他们。 一看到三人来了,大家就齐齐上阵教训三人,周大郎几个哥哥教训周五郎和周六郎,小钱氏几个嫂子则教训满宝。 “知道拍花子是怎么对不听话的孩子吗?”小钱氏板着脸道:“他们会把小孩儿剥干净,然后把耳朵割掉,眼睛挖掉,会把他们管在黑屋子里,然后一天就给吃一顿夹着麸皮的麦粥……” 满宝:“……嫂子,既然眼睛挖掉了,那屋子黑不黑又有什么要紧?” 众嫂子:…… 最后满宝被丢到了板车上,和三头四头三丫一起坐着板车被推回家。 其他人则拿着东西或挑着东西跟在板车边上。 时间还早,他们并不急着赶回家,所以慢悠悠的往家里走。 周大郎还特意在他们第一次发现女贞子的地方停留了一下,将那棵女贞子指给小钱氏她们看,“可能是因为今年雨水多,所以今年成熟的时间晚些。” 小钱氏垫脚看了一会儿,“我看有好几串都成熟了。” 周大郎笑道:“再等等,暂时还落不下来,到时候看一下其他几棵的情况,多摘一些也好统一晒。” 小钱氏点头,不再多问。 大家就站在路边看,满宝则特意跑过去让科科全方位的拍了好几张照片,决定等d博士解禁后发一张给她搞好一下关系。 大家对满宝的行为习以为常,全家都知道,满宝最喜欢亲近各种植物了。 回到家时,老周头和钱氏正坐在院子里编小竹篮,看到孩子们回来,老周头直接把手里的活计一扔,交给他们后就背着手回屋睡觉去了。 秋风飒爽,这么好睡觉的天气怎么能不睡呢? 周大郎等人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把孩子们赶回各自的房间睡觉,他们也把东西简单的收拾收拾便回屋休息了一会儿。 尤其是周大郎和小钱氏,俩人可是不到五更就起床了。 何氏和方氏挺着肚子也去休息了,剩下的人则在休息了两三刻钟后便又出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满宝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了。 她有点想白善宝了,但他总是不给她写信,明明说好会给她写信的。 满宝嘟了嘟嘴,在梦中有些不开心的翻了一个身。然后睡梦中就听到有人在耳边大喊,“周满,有你的信!” 满宝“蹬”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趴在窗外的大头见怒了,转身不客气的拍着白二郎道:“看你把我小姑给吓的,你赔!” 白二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叫道:“人怎么赔?” 大头还没想出来,满宝已经清醒,从床上下来,“白二郎,是不是你在我耳边大声的喊有我的信?” “不是在耳边,是在窗外!”白二郎强调道:“也没有很大声,就是你睡着了,所以稍稍高声而已。” 满宝就从窗里冲他伸手,“信呢?” 白二郎哼哼的把信拍在她的手里,有些嫉妒的道:“你让白善别把你的信夹在给我的信里了,下次我不会再帮你送了。” “好吧,那你得帮我把信送给他,不然他怎么收到?” “好吧,那你快点写,我要回家了。” 白善宝给她的信很厚,满宝觉得要读完得需要一段时间,于是她给了白善宝一颗糖,想请他吃糖。 白二现在不太稀罕她的糖了,于是把头扭到一边,还哼了一声。 大头看了,转身便跑回厨房,不一会儿就用盘子盛了一些小鱼仔过来,直接往白二眼前一伸,道:“你吃不吃,我娘做的,可好吃了。” 白二郎就不动了。 第331章 斗文 白二郎和大头坐在凳子上津津有味的吃着小鱼仔,大头问他,“好吃吗?” 白二郎点头,“去年的更好吃。” “那是小少爷家的厨娘做的,用好多油炸出来的当然好吃了。” 白二郎立即道:“我家也有油。” 然后看着大头。 家里的鱼他可做不了主意,渔网也不是他能碰的。 于是他转了转眼珠子道:“我让我四叔去捞鱼,你拿回家去炸,你得分我们一半。” 大头知道油有多贵,而小鱼仔是不花钱的,只花力气。 但白二郎不这么觉得,他觉得油自家就有,不花钱,倒是小鱼仔很难得。 于是俩人对视一眼,达成交易。 满宝费劲的将信封拆开,白善宝估计是怕白二郎偷看,所以将信封封得死死的。 将信封拆开,里面是叠得厚厚的信纸。 这么多信纸当然不是白善宝一蹴而就写成的,而是积存下来的,他特别贴心的按照顺序给她摆好了。 这与其说是给满宝写的信,不如写的是日记。 只是开头是满宝而已。 开头第一页纸是白善宝离开的当天写的,他们刚出罗江县城没多远,在路上找了块阴凉的地方停下午休时写的。 当时离愁消散了不少,正是对路途兴致勃勃的时候,所以他写的那山,那水,那树,甚至连树林里随处可听的虫鸣都活泼了不少。 满宝看着都觉得心情雀跃了。 但热情总有消退的时候,尤其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坐在马车里赶路。 路两边看到的树是差不多的,到最后就连看到的山都是差不多的,一点意趣也没有,所以白善宝后面给她写的信多是抱怨路途无聊,马车颠簸,或是与她讨论课业。 显然,在无聊之下,他只能拿出庄先生布置的作业来完成了。 一直到他到了陇州,信的内容才丰富起来。 白善宝显然还不知道什么叫家丑不可外扬以及家里的秘密,他跟满宝信中所写的些话甚至都没与祖母和母亲说过。 他们这一路上并不只是单纯的赶路而已,进了关内道,白家便陆续有了产业。 与世家大族自然不能比,但左一个庄子,右一个铺子还是让他们路上好过许多。 不同于上次奔波至七里村,心中惶然忧虑,这一次白家上下从从容容,便也觉得旅途并不是那么辛劳。 一路巡视产业回到陇州,最要紧的是去看一眼正被白氏盯着的产业,见一切都还好,刘氏便从容的带着善宝回陇州城。 今年白老爷受灾严重,那是因为他家的产业多在剑南道内,尤其是益州绵州一带,但白家,不,应该说是白善宝的产业不会。 白善宝的产业绝大多数还是在关内道,在陇州一带及其附近。 包括刘氏的嫁妆,郑氏的嫁妆也都在关内道内。 关内道今年可没有受灾,而且因与剑南道临近,是可以最先向益州一带输送粮食的。 普通百姓上面还有一道粮商,所以可能赚得不多,但刘氏不一样,他们家可是有不少庄子的。 都不用通过本地的粮商,直接庄子里组织一批商队,将粮食运到益州便能赚一笔。 不过她一向谨慎,并不愿意如此冒险,毕竟路上是有土匪的,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遇见土匪了? 但她也不愿意将粮价贱价出售给当地的粮商,那样也太亏了。 六月时,益州一带的粮价都飘上天了,结果关内道的粮商们依然压着粮价,只肯以平价向普通的老百姓购买粮食。 像白家这样粮食比较多的或许有优惠,一石多出几文钱来,但刘氏会在意那几文钱吗? 她人就在灾区,知道这里的粮价涨成了什么样儿,那些粮商要是平价购粮后送到这边来也能稍稍压一压价格她也就什么都不说了。 偏他们运到这里来却是将粮价提到了天上去。 她又不傻,自然不会吃那个亏。 因此当时她是直接在这边找了粮商,与对方直接在关内道与剑南道的交界处做了交易,大赚了一笔。 关内道的情况还算稳定,主要是她在那个地方有产业,与官府也有些交情,所以不怕有人打劫。 但进了剑南道就不一样了。 只不知是哪方面露了消息,白氏宗族的一些人知道刘氏大赚了一笔钱,不由眼红起来,便开始想着“买下”她在陇州附近的产业。 尤其是那些据说赚了大钱的田庄。 和三年前他们灰溜溜的离开陇州不同,这一次刘氏是风光满面的回来的。 在车架刚进入陇州境内时,白家便有管事带着下人先一步回到祖宅,先把他们家住的房子打扫出来。 就在白氏宗族的人一直盯着时,刘氏却带着儿媳和孙子先去那几个田庄和铺子里转了一圈,两三天后才进入陇州城。 白善宝在信中告诉满宝,每天一大早,祖母身边的刘嬷嬷就亲自来挖我起床,把我洗得白白净净的,再给我穿上特别好看的新衣裳,然后就领着我出门炫耀去了。 白善宝告诉满宝,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穿新衣裳,因为纹饰考究,他想蹲在地上玩一下石子都不行。 只是才回到陇州他就不喜欢陇州了。 不过也有高兴的事,就是他只要出去转一圈,当天晚上便有他的好几个小仇人会被揍。 “……祖母带我去见族长,族长问我如今可还在治学,听说我已经通读了《仪礼》,便很不相信,于是考我。”白善宝在信中道:“我知道,想要买我家产业的人里并没有他,但一切皆是他在放任,祖母虽不说,但我总觉得他收了他人的好处,这才处处与他人方便。” “正如先生所言,贪者必有所利,而我们的这位族长显然是贪者,所以我便以《大学》问他,我们告辞离开时,他的脸色很不好。”白善宝道:“不巧的是,我出门碰见了他那个很讨厌的孙子,于是特意停下来问他最近在读什么书。晚上我特意趴在他们家墙外听了,他孙子叫得好惨,据说他第二天还要去上学,所以我决定明天我也不休息了,也去族学里借读。” 满宝乐得哈哈大笑起来,一翻,这才发现是最后一封信,显然,他没来得及写第二天的信就把信给寄出来了。 第332章 威胁 满宝从窗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白二郎还坐在外面和大头吃小鱼仔,便立即收了信坐到书桌后开始写信。 白善宝的信是跟着刘氏的信一起回来的,他们并没有拜托过路的客商帮忙带信,因为这样的信件容易丢失,还很迟。 这个时代的路太难走,各种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如果一个客商路上病了,或是中途决定去另一个地方,那他们的信必定也会跟着那个客商去流浪。 短则三四月,长则二三年,一封信可能才会送到它的主人手上。 白家自然不可能走这样的途径,他们是派家里的下人来回送信的。 和拜托客商带信只需几十文钱的花销不同,让自家下人带信你得给他准备一匹马,准备一路上的马料,还有他住宿、食用的费用。 才能陇州到七里村,只单行一趟,五两银子总不会少的。 五两呀,搁老周家以前,除去家里的花销,两年也未必能存下五两银子。 而就算是白家,若没有要紧事,刘氏也不会用这样的方法联系白老爷,只为两小儿通信更不可能了。 至于大人间有什么事满宝和白善宝并不关注,他们还小呢,大人的事知道的多了会长不高的。 这也是先生说的。 对于庄先生的话,不仅满宝很信任,就是白善宝也很信任。 所以他们只说孩子间的事。 满宝在信中抱怨了一下没有油炸小鱼仔,道:“等你回来,我们再捞一次小鱼,不然你今年都没有油炸小鱼吃。” 油炸小鱼,放到餐桌上不算特别好吃,但如果放在茶桌上给孩子们当零嘴,那就是一道不错的零嘴。 别说白二郎,就是回家过节的白大郎都喜欢。 当天傍晚白二郎要回去时,小钱氏取了一张大大的干荷叶,从盆里拨出一半小鱼仔给白二郎带回去吃。 白二郎高兴得不行,把满宝写的厚厚的信往怀里一塞就抱着荷叶走了。 大头送他出门,生怕他反悔,一再叮嘱道:“明天一早我们在河边等你,你可一定要来啊,记得带一只木桶。” 白二郎狠狠地点头。 送回家的小鱼仔却是先送到厨房里过了一遍油,被煎过,又炸了一遍的小鱼仔更香,更好吃。 饭后时白大郎忍不住捏了一条又一条,白老爷见了便不再拦着小儿子去捞鱼,还对白大郎道:“明天你和你弟弟去看看,你难得回家一趟,与村里的少年多玩玩也是好的。” 白太太嘟囔道:“跟他们有什么好玩的,大字不识一个,还不如留家里和我们说说话。” 她一年到头都没怎么见到大儿子,怎么能还把孩子往外派呢? 白老爷瞥了她一眼道:“谁说人家大字不识的,周家上上下下现在都认字,听说就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孩子都认得数字了。” 白太太:…… 白大郎感兴趣起来,“那不是耕读之家了吗?” 白老爷颔首,“他家家风不错,你和二郎多与人玩耍也没什么的。” 于是第二天白大郎就跟着白二郎去了。 周四郎老早就带着渔网和一众弟弟在那里等着了。 周大郎他们对小鱼仔没兴趣,而且这几天村里的人一直在捞鱼,感觉已经捞不出大鱼来了。 所以很大方的没有管他们。 周四郎已经成亲,媳妇又有了孩子,在大家的眼里就是大人了。 由他带着下河,大家都很放心。 周四郎也干脆,拒绝了年纪过小,还不能干活儿的三头三丫和四头,就把剩下的人都带到河边去了。 满宝也不能干活儿,然而他拒绝不了她。 和白家的两位少爷汇合,周四郎就领着他们出村子,往下游而去。 “上游最近几天也总是在摸鱼,我们村也有人上去摸,在那儿早没什么大鱼了。” 白二郎立即道:“我们不要大鱼,我们要小鱼。” 周四郎道:“行吧,到时候小鱼给你们拿回去油炸,大鱼我们家留下。放心吧,大鱼小鱼下游都比较多。” 白大郎很疑惑,“为什么?” “因为没人去那里捞呗,”周四郎道:“这鱼跟人一样,都喜欢住在一个地方,又不是去年决堤的时候,水急,把鱼都给往下游冲。上游捞了下游就没了。” 他道:“现在水流平缓,那些鱼当然是住在自个家里了,上游捞得很了,也就是上游下来串门的鱼少了点儿而已,下游的鱼该有多少还是有多少的。” 满宝和一众人等都瞪大了眼睛,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周四郎嘿嘿笑道:“放心吧,这个我很有经验,以前我们在这里下鱼篓都能抓住鱼呢,更别说渔网了。 周四郎带着他们走了小半个时辰,总算是到了地方。 这是一片野地,两边是已经收割过的水田,田里已经没有水了。 河的宽度有点窄,且河床很小,河岸两边是密密的水草,近河岸的那片水也都是密密的水草,一看就是少有人来的地方。 周四郎拿过一根长长的棍子,示意他们看。 他将棍子伸到河里,触底了才拿起来,然后让大家看棍子上的印记,问道:“知道为什么没人来这里摸鱼了吗?” 周五郎和白二郎等一头雾水,白大郎却是面色一变,满宝则直接惊叹道:“好深的水呀,比我深多了。” 周四郎就嘿嘿笑,将棍子竖起来,他跟棍子站在一起,比划了一下那道水痕道:“不仅比你深,比我还深呢,所以谁要是掉下去,除非会游水,不然……哼哼。” 无知无畏的少年和孩子们一动不动,严重却闪着激动的光。 白大郎皱了皱眉。 周四郎继续道:“就算是会水也得小心,这底下很多水草,一不小心就会被缠住脚,所以没有我的命令,你们谁也不准乱走,知道吗?” 白大郎见他说得明白,这才放心了些。 周四郎去警告探头探脑的满宝,“你不准靠近河边知道吗,不然被水鬼拖到河里,你就再没有好吃的,也看不见爹娘和大嫂了。” 满宝就抖了一下身子,点头。 第333章 鱼呀鱼呀 周四郎显然没少来这一段河,对这里数得很。 有一段木桥连通两岸,只是木桥很窄,只能同时容三人通过,且两边没有阻挡,看着就像是用一棵树劈成两板然后搭建起来的,特别的简陋。 周四郎将渔网撒开,拿到对岸去,让周五郎和大头跟着过来拉渔网,又让周六郎和大丫拽住另一头的渔网。 这一段河流水深却窄,空间不仅足够他们拉网,还有多余的空间。 白大郎和白二郎也上手帮忙,周四郎则掐着腰负责指挥,将网拉到他认为会有鱼的地方停止不动,他便拿着棍子四处敲打水草,将里面的鱼给惊动出来,然后再往渔网那里赶。 小半天以后,他们这才将渔网拖起来,在周四郎的指挥下四面合拢,还没彻底合起来,众人便看到了中间跳跃的大鱼。 一群孩子哗啦啦的就往前凑着看,周四郎的棍子毫不客气的拍打在他们眼前的水面上,呵斥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往后去一点儿,不怕摔下去啊。” 他对用力往后拽着渔网的周五郎和大头道:“就这么拽着,别动啊。” 说罢跑到木桥处,从那里飞奔过去,然后取过木桶和另一个网,直接下水捞鱼。 水依然很深,但只到周四郎的前胸,并没有淹过他的头顶。 满宝和白大郎下意识的低头看去,再往回一看,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已经偏离最先下网的地方。 显然这里的水没那么深,而周四郎早摸清楚了。 他将木桶放在水上,直接扶着走过去,然后拿着手里的网,直接一条又一跳的往里捞鱼。 捞了七八条,他连忙将木桶盖子从旁边捞起来盖上,然后又扶着木桶回到岸上。 让岸上的二头几个把木桶往上拉。 满宝跟着一起把木桶拽上去,又给了他一只木桶。 如此两三趟,把网里的大鱼全都捞干净了,周四郎便直接从河里走到对岸,从周五郎手里接过渔网,然后就从河里走回来。 他让周六郎放松渔网,白大郎想了想,拽着渔网便与河岸呈一条线,给他放出更多的网。 周四郎走得更顺当了一点儿。 等慢慢的移到河岸边,周四郎便将渔网交给已经从木桥上过来的周五郎等人,自己爬上去。 大家这才齐心协力的把渔网往岸上拉。 鱼,水,水草等各种东西混杂在其中的渔网特别的重,所有人都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才把渔网给拽上岸。 渔网里此时剩下的都是巴掌以下大小的鱼,周四郎昨天晚上特意改了一下渔网的孔洞大小。 孔只有一个拇指大小,因此渔网内有很多的小鱼仔,此时正噼里啪啦的在里面乱跳。 满宝跟着一众孩子哇哇的大叫,激动得不行。 周四郎坐在草地上不想动弹了。 在河里走可不轻松,尤其是拉着网在走。 周五郎已经带着人捡小鱼仔了,将大鱼都倒在两个桶里,剩下的两个桶则拿来装小鱼仔。 一些实在是太小的,又还活着的,他们便顺手扔到河里去。 白大郎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活儿,笨手笨脚的在一旁帮忙,进度比他弟弟还不如。 满宝的速度也很快,虽然她也做得少,但她见得多呀。 满宝噼里啪啦的往木桶里捡鱼,惹得白大郎忍不住看她,“我认得你,你是周家的小娘子,你是庄先生的弟子?” 满宝点头,也看向白大郎,“我也认得你,先生说你读书挺厉害的。” 白老爷就是为了给白大郎请先生,这才请庄先生来七里村教书的,然后白大郎才跟着他读了一年多就被庄先生举荐到了县学,然后又从县学到了府学。 是庄先生教书以来最优秀的一个弟子了。 当然,满宝觉得这是因为她和白善宝年纪还小的情况下。 认真算起来,俩人算是师兄妹,而且白大郎不止一次的听父亲夸奖对方,因此他很友好的道:“这次我回到家时先生已经回家去了,竟不能拜见先生,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吧?” 满宝点头,“好得很,一顿能吃两碗饭呢。” 俩人说了些闲话,大家便已经把鱼都收干净了。 周四郎心满意足的拧了拧自己湿漉漉的裤腿,干脆就卷起来不放了。 他大手一挥,豪情万丈的道:“走吧,我们回家。” 白二郎看着河眼馋,“时间还早呢,我们再网一网?” “不行,这地儿淤泥多,我能走一趟就算厉害了,你还想我走第二趟?而且你吃得了这么多吗?” 大鱼不说,小鱼仔他们可是捞了两桶了,就算对半分,白家一家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吧。 周四郎很替对方着想,“两桶小鱼仔呢,要费的油可不少。” 白二郎何不食肉糜道:“我家不缺油。” 周四郎就替白老爷心焦,觉得他生了个败家儿子。人家白家小公子年纪比他还小呢,都知道要省着钱花。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二郎,下次吃完了再来捞就是了,不急于这一时。” 周四郎就叮嘱,“你们自己可不要来,这里水深草多,村里的大人都不愿意来这里捞鱼的,要想捞鱼,直接叫家丁在村口的河里捞就行。” 白二郎不高兴道:“你不是说那里没鱼了吗?” “不是没鱼,是鱼少。我不稀得去费那点儿功夫。” 大家边说话边抬了东西回家,到了村口时两边要分开。 周四郎看了眼两只木桶里的小鱼,觉得他们家不能太占便宜,于是道:“给你们一桶大鱼,晚上回去可以先杀一条,要是觉得土腥味太重,那就用清水养到明天再杀。” 说着,他从另一个木桶里摸出来两三条大鱼放到另一只木桶里,直把木桶都堆满了。 然后他把那个满满的木桶交给周五郎他们,“拿回家去吧。” 他自己提了少的那只木桶,又拎了一只装满小鱼仔的木桶,扭头对白家兄弟道:“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众人:…… 周四郎叫了大头一起。 大头就和白二郎一起抬另一只装满小鱼仔的木桶,白大郎连忙上前帮忙。 到了白宅门前,周四郎将三只木桶都交给白家的下人,然后伸手捏了一把大头的屁股。 大头立即对白二郎喊,“你炸好了鱼,记得叫我来取呀。” 白二郎正在兴奋中,狠狠地点头,“放心吧。” 于是周四郎和大头放心了,齐齐送给他们一个笑容,然后转身回家。 第334章 盼望D博士 白大郎看着他们叔侄离开,总觉得有些不对,然而他找不出哪儿不对。 白老爷也没觉得哪儿不对,见俩孩子不仅拿回两桶小鱼仔,还带回三四条大鱼,忍不住赞赏他们道:“不错,不错,我说周家可交没错吧?” 白大郎点头,虽然总觉得哪儿不对,但这多出来的四条大鱼的确是周四郎白送的。 剩下的事白家父子自然不会操心了,直接把三桶鱼都送到厨房。 厨娘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把两桶小鱼仔全都做好了。 白二郎午休起来便吃了一小盘,因为还是热乎的,所以滋味更好。 他很满意,让厨娘将做好的小鱼仔分出一半来,带着下人连着两只木桶一起给老周家送去。 厨娘看到那一大盆炸好的小鱼仔,忍不住摇了摇头,暗自嘀咕道:“料理这鱼的油不知能买多少好东西吃了……” 老周家本来不怎么在意几个孩子玩闹似的网鱼的,结果先是周五郎提回来满满的一桶大鱼,下午时白二郎又送来这么大一盆炸好的小鱼仔。 老周家上下:…… 大头很高兴的接待了白二郎,问道:“你这么没叫我去拿,这么重多麻烦你呀。”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着小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反正又不是他拿,东西都是下人拿着的,他还能趁机出门玩一玩。 白二郎很少和老周家的孩子玩儿,虽然七里村就这么大,但各自还是有圈子的。 加上他跟白善宝和满宝不对付,更不可能跟大头他们一起玩了,有限的几次交流,不是在打架,就是在吵架。 不过这会儿白二郎觉得大头人还不错,以后大家可以多在一起玩儿。 他左右看了看好奇的问道:“你小姑呢?” “小姑在做作业呢,你要找她玩吗?” “不要!”白二郎断然拒绝,反而看向大头,“我和你一起去玩吧。” “好啊。”大头也觉得白二郎难得的豪爽,他不介意带他一起玩的。 一个院子之隔的满宝正在埋头写作业,等写完了作业她就躺在床上开始逛商城。 购物车里已经放了很多很多的麦种,但她没有付款买下。 满宝想要替换一些家里的麦子,这样过一段时间有村民来和他们家换麦种,就能用更好的麦种了。 这对她来说不难,因为现在稻子都还在晾晒,老周头房里专门放粮食的地方被清理出来暴晒,所以麦子现在都暂时放在周五郎和周六郎的房间里。 每一个房间地板上放上几块排列好的石头,再在上面铺上木板,然后放上一个用竹子编成的粮仓,再把麦子给倒进去。 没办法,家里麻袋不够用,这样的粮仓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一两个。 所以满宝要换掉麦子很简单,找个五哥或六哥不在的时候,悄悄的爬进粮仓里,让科科换掉同等重量的麦子就可以。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买不了这么多的麦子。 昨天晚上,当得知过两天就要有村民来换麦种后,满宝便在临睡前把购物车里选好的麦种给下单了。 因为困得迷糊,有些闪出来的文字她就没仔细看,等她反应过来时,账户已经被锁了。 在科科的帮助下,她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她购买的麦种过多,且两个世界的科技相差太大,她的行为有涉嫌颠覆本星球人文及科技的嫌疑,所以账户暂时被封,目前除了收录及论坛功能外,商城的功能暂时被关闭。 一直等到审核通过才可以。 满宝有些生气,指责道:“你说过商城并不限定数量,只要交得起科技税就可以了。” “是的,但你昨天晚上拒绝缴纳科技税。” 满宝:“……有吗?” “有,麦种本来就有一定的科技税,何况你还大量购买,其需缴纳的税更高。你拒绝了。” 满宝垮下肩膀,“我昨晚上太困了,一定是没看清楚就点了,你说怎么办,过两天人家就要来换麦种了,我们不换麦种,就算今年到明年可以风调雨顺,亩产也不过两担,而且地力如果不能恢复,来年的秋收还会受影响。” 科科表示爱莫能助,他只是一个系统,只能重复申诉,好尽快让宿主解禁。 “每隔两小时我就会和主系统申诉一次,催促联盟的调查员加快速度。” “最短时间是多少?”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七十二个小时。” 满宝换算成时辰,沉默了一下后问,“太久了,我可以通过别的办法拿到麦种吗?” “比如?” “在论坛里交易?” “宿主,论坛里的帖子是宿主根据自身意念发的,索要的报酬也随宿主心意。” 满宝雀跃起来,“也就是说可以了?” “但是宿主,谁愿意费几千个积分去买这么一大批麦种,再付这么多快递费送到你这里来呢?尤其是在他们都是身价不菲的科研人员的情况下。您的目标物是什么?” 满宝道:“明明是三万六千八百个积分。” “那是因为加了科技税和快递费。” 原来科技税和快递费比物品本身还要贵出好几倍吗? 满宝在论坛了戳了戳,看着上面飘过的花花绿绿的文字不说话。 这上面帖子里写的东西很多她都不认识,只有少部分是听说过而没见过的,但这类东西在她的印象中也很贵重。 不论是出售的,还是求购的,她手上没有一样能拿得出与之相对的。 何况,珍稀的,如树麻雀、茯苓等都是十几万积分起步的,就算她这时候能拿得出来,她也舍不得拿去换几千积分的麦种啊。 就算是在论坛交易,也应该是价值相对,至少不能相差太大。 而她价值几千积分的东西,不,算上快递费,那就价值一万以上,两万以下的东西好啦。 满宝的目光在女贞子的枝叶上滑过,最后落在了角落里的那几堆土里。 d博士对女贞子的虽然很看重的样子,但她看得出来,她似乎更在乎茯苓。 而且事实证明,茯苓也比女贞子要贵。 不知道她还需不需要茯苓土,总是瞄着一个人的羊毛恁好像不太好,可她现在也找不到其他的“熟人”了。 话说d博士到底什么时候解禁啊,真是的,没事干嘛那样打探她的消息,害得自己被禁言了吧? 满宝戳着屏幕,盼着d博士赶紧上线。 第335章 讨好 d博士在解禁后并不想联系周满,至少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不想联系周满。 虽然她脸皮足够厚,但还没有厚到在打探人的机密被当场抓包判罚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再联系人。 或许是可以的,但一定不是三天后。 可她没想到,她刚一解禁就收到了周满的邮件。 她并不想打开,猜测这多半是一封质问的信件。 但在论坛里逛了一圈,没发现有自己特别感兴趣又能买得起的目标物时,d博士回头打开了周满给她的邮件。 令她惊诧的是,邮件并没有质问她,而是对她表示了关心,并发出了请求,希望她能帮对方一个忙。 d博士沉默了一下,迟疑道:“难道是让我做补偿?” 这么想也没错,可他们又没有签订什么长期合作的合同,也不是什么亲密的合作伙伴,互相打探一下而已,用得着给补偿吗? 想是这么想,d博士还是咬牙联系了周满。 没办法,她是生物学教授,但并没有庞大的集团愿意资助她的研究所,她只能和学校申请研究资金,手下带着一众博士生和研究生做研究。 但收益很小。 她必须有所发现才能养得活手底下一大帮人,却又不能在目标物上花费太多的成本。 而在论坛上能被人青睐的目标物,又属于生物系列的,动辄几十万,上百万。 而且,一份目标物未必就能有研究成果,有时候研究到一半目标物用完了,那你就得再花积分买,这个成本又不少。 周满是她寻找到的唯一一个既能拿出她所需要的目标物,所需积分又偏少,且能跟她长期联系的一个人。 d博士觉得她在一众异世界的幸运儿中就属于排位最末的一拨人,从她目前搜集到的信息来看。 满宝抱着被子都快要睡着了,系统这才滴滴响起来,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去看,这才发现是d博士回了邮件。 她看了一下时间,系统的右上角显示的是晚上八点五十分,那就是快亥时了,竟然这时候才回信息,未来的人都不睡觉的吗? 满宝又打了一个哈欠,眼角都忍不住分泌出眼泪来,本来她准备了好多好多话和她说的,但这会儿她太困了,不太想说话,于是三言两语就把商城把她禁了的事说了。 然后问,“我能不能拿东西跟你换麦种?科科说你们那里麦种并不贵,我要的也不多,就要两千斤而已。” “你知道两千斤要多少邮费吗?” 是的,不是要多少钱,而是要多少邮费。 麦种在她这儿还真不贵,但邮费贵呀。 满宝想了想回道:“不知道。” d博士:…… 科科突然插嘴道:“宿主,星际邮费也是有优惠的,对方大量寄出快递对她提高等级信誉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将来在邮递上也会得到很多便利。” 满宝眨眨眼,明白了,不用太过歉疚,于是她理直气壮的抛出自己的条件,“我手上有两份不一样的茯苓土,其中有一份是在一片三颗连成一片的茯苓底下挖回来的。” 正在打字的d博士收到这份邮件,立即把之前的文字删除,想了想问道:“你得告诉我,你最近一次收录的目标物是什么?” 满宝首先想到:“树麻雀?” 对面的d博士精神一振,立即退出去先搜索了一下树麻雀,发现是刚出来的词条,恐怕还没捂热,而她更关注的是植物一类,因此在百科馆中设置的是各种植物类词条。 只要有关注的植物类词条更新才会提醒。 虽然不是自己擅长的领域,但毕竟是新鲜出炉的词条,说明世上绝大多数人对此都不了解,这其中存在的机遇是不言而明的。 于是她回道:“可以,但你得给我一只树麻雀。” 满宝这些都不瞌睡了,她先问了一声科科,“我看着像傻子吗?” “不像。” “就是嘛,我明明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小孩儿。”满宝颇有些不服气,于是回信也有些不高兴,“两千斤的麦种在商城上的售价都不到四万,你知道树麻雀一只要多少钱吗?” d博士这才回过神来,稍稍冷静了一些,道:“那我多给你一点儿麦种?大不了我给你积分,你说要多少积分?” 现在的树麻雀可不好抓,可能是因为今年七里村的人抓得太狠了,以至于那些鸟都成精了一样,最近已经不能再抓到它们了。 于是满宝回道:“很难抓,我现在已经抓不到了。” d博士咬咬牙,道:“你给我两份茯苓土,我给你两千斤麦种,但你还得答应卖我一只树麻雀,要活的,价钱你来开。” 满宝心动不已,那只带着蓝色羽毛的鸟百科馆到现在都没有给出词条,也没有给出命名,所以暂时只有一万的奖励积分,并没有收录积分。 最长时限是三个月,可如果这边有更好的机会能更快的得到积分…… 满宝狮子大开口道:“二十万……” 她有些不确定的要发出去,科科体贴的将“……”给她换成了句号。于是d博士收到的是平淡中带着强势的价格。 对方只沉默了一下便答应了。 满宝忍不住雀跃起来,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然后从系统的那几堆土里分出两份来给对方寄过去。 满宝道:“你先准备麦种给我,我急用。等我抓到了鸟再联系你。” d博士应下。 双方完成了交易,时间又还早,d博士就想跟满宝搞一下私人关系,主要是上次的交谈结束得有点儿尴尬,为了长期的发展,她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于是道:“周先生,上次我不是有意冒犯您,和您不一样,我是第一次上这个论坛,有些规矩知道的还不是很清楚,还请您见谅。” 满宝并不在意,道:“我也是第一次上这个论坛,好多规矩也不熟的。” d博士觉得这话是在讽刺她,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还是决定忍气吞声,于是转移开话题道:“周先生是打算打量培育麦子吗?怎么需要这么多麦种?” 第336章 你知道吗 “是啊,”满宝刚刚激动过了,现在又不想睡了,干脆躺在床上跟她聊天,“我们今年这里遭水灾了,日子很不好过,所以要种一季冬小麦。” d博士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遭水灾了就要种冬小麦,但作为生物学教授,对于冬小麦这种最基本的粮食作物的种植她还是很了解的。 于是就着种植冬小麦,她便跟满宝聊起来了。 满宝看着发过来的长长地邮件沉默起来,怎么办,好多都看不明白,什么一公斤的麦种要配什么型号的营养液多少支,每一个字都认识,为什么连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呢? 满宝想了想,问道:“那你知道古代人是怎么种植冬小麦,提高它的产量的吗?” d博士沉默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位周先生似乎来自科技水平很低的世界,这样算来,应该是她的古代水平? 这个d博士当然也是了解的,于是又是洋洋洒洒的一篇文章发过去。 满宝看了看,发现还是不懂,上面说古代人惯常会给麦田施加氮肥等肥料,一亩要施…… 哦,满宝只知道家里也沤肥,但那不叫氮肥,也不叫什么钾肥,那就叫肥。 满宝弱弱的问道:“那你知道原始人是怎么种植冬小麦和提高冬小麦的产量的吗?” d博士彻底沉默了。 这一次满宝等了好久好久都没再等到她的信息,然后她的生物钟起了作用,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很干脆的将神识退出系统抱着被子睡过去了。 满宝第二天一大早便起床洗漱然后去学堂上课。 中午还在上课时她便听到系统滴滴的声音,满宝正在做笔记,没发分神看,科科便给她报道:“麦种到了,整一千公斤。” 满宝点了点头,心神还在课上,半响这话才进了心里,然后略微有些雀跃。 正好下学时间到了,庄先生宣布下课,大家冲出教室去打饭。 满宝慢了两步,先跑去和庄先生请假,表示今天中午她要回家一趟,不能再开小灶了。 庄先生对她挥了挥手,同意了。 满宝便跑到厨房和大嫂领了自己的饭菜,然后端着碗就跑回家。 正午时分,太阳有些大,钱氏在屋里午休,三嫂和四嫂坐在屋檐下做针线,大头他们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三头带着弟弟妹妹在院子里玩儿。 满宝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叫方氏看见了,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满宝就把手指放在嘴巴上嘘了一声,然后端着碗就一溜烟的跑到隔壁小院子里去了。 三头领着三丫和四头立即追上去。 方氏扭头问何氏,“三嫂,满宝这是干啥呢?” 何氏习以为常,道:“不用管她,要不是忘了什么东西,就是想起什么好玩的回来拿呢,她一向懂事,小孩子顽皮一些是应该的。” 方氏:“……这样子的吗?” 何氏不在意的点头,“是啊,孩子要管,但也不能什么事都管,你看我家四头,他只要不是去河边,也不偷东西,我就从来不管他,不然家里这么多孩子,每一个去干什么都要管,都要问,那一天到晚啥事不做,光围着孩子打转了。” 这一点她是跟着大嫂和二嫂学的,据说大嫂和二嫂是跟着婆婆学的。 满宝一溜烟跑到了五哥的房门外,将碗塞给三头,见他们看着她碗里的饭菜咽口水,就道:“分你们一半吃,不准吃完哟。” 三头也只比满宝大一个月而已,但心智是远比不上满宝的,他可是一直当自己是孩子的,于是很不客气的点头,然后谦让给比他小的弟弟妹妹。 至于小姑,从来不在他的谦让范围之内。 三个孩子坐到屋檐的台阶上你一口我一口的吃起来,满宝则开了周五郎的房门进去。 老周家的房间,除了老周头的房间有把钥匙外,其他的房门都不带锁,之内从里面关起来,平时都是虚掩的。 满宝毫不客气的进去,然后拖出一个凳子,直接站上去爬进粮仓里,然后就让科科换掉麦子。 当然,并不全都换掉,毕竟麦种只有两千斤,她换了大半,然后就爬出粮仓跑到隔壁周六郎的房间里也换了一波。 三头带着弟弟妹妹沉迷于吃饭中不可自拔,见小姑从五叔的房间里跑出来又跑去了六叔的房间,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已。 不过他觉得小姑不听话,因为她衣服脏兮兮的了,一定是钻到床底下或者是粮仓里去了。 他们玩捉迷藏的时候也最喜欢进这两个地方了,就是每次一出来碰见大人都要被揍一顿。 满宝正坐在麦子上,觉着麦粒有点扎屁股,正打算换一个姿势时,科科突然道:“你六哥回来了。” 话音才落,科科立即停止了更换,片刻后,周六郎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粮仓边沿想要往外爬的满宝。 兄妹两个面面相觑,满宝眨眨眼,企图蒙混过关,可周六郎却看着她衣服上沾着的麦粒磨牙:“满宝!” 满宝手脚麻利的从粮仓里爬了出来,一拍衣服,衣服上沾着的麦粒就飞溅下来。 周六郎连忙去捡,压低了声音训斥,“你爬里面去干嘛,要让爹知道了非揍你不可。不对,是揍我!” 这么一想,周六郎更不敢让老爹知道了,连忙帮她拍身上的衣服,一边还要心疼落得满地的麦粒。 “你不上学了?你不午休?”想起刚才进门时看到三头他们正围在一起抱着一个碗吃东西,周六郎有些晕,“你吃午饭了吗?” 满宝老实的摇头。 周六郎把她拍干净,顾不得收拾地上的麦粒,连忙跑出去看,就见三个孩子已经把饭菜吃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儿了。 周六郎:…… 三头抬起头来,戒备的道:“这是小姑的。” 周六郎忍不住拍他的脑袋,“知道是你小姑的还吃,吃吃吃……” 看着长得比满宝还小的三头,周六郎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他跺了跺脚,喊道:“赶紧吃干净把碗洗了。” 满宝从后面追上来了,叫道:“我还没吃呢……” “吃什么吃呀,不剩多少了,”周六郎拽着她往厨房去,“走,六哥给你煮点粥吃。” 第337章 互帮 让周六郎煮粥是不可能的,因为粮食都在钱氏的房间里。 老周家的陈粮早就吃光了,现在吃的是刚晒干没多久的新粮,拿到磨坊里去壳弄回来的新米,熬粥是很香的。 周六郎才溜进房间要偷米就被钱氏给发现了,最后是何氏进屋里舀了小半碗米出去给满宝熬粥。 钱氏将闺女叫到屋里问话,“怎么跑回家了?” 满宝对着手指道:“我回来拿些东西……” 钱氏也不问她要拿什么东西,只道:“以后在学堂里吃过饭再回来,别把饭带回家。” 至于三头和三丫四头一起把满宝的饭菜都吃了的事,她并不责怪,也没去骂人。 这样年纪的孩子对吃是不会克制的。 老周家虽然没让几个孩子饿肚子,但吃得多好,多饱却不可能,想吃东西才是正常的。 只要满宝不把东西带回家,那家里的孩子就不会念,也不会争,这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到最后受到责备的是满宝。 满宝低着头听训了,道:“娘,我朋友说外面的人都是一日三餐,这样才能长得健壮。” “娘还知道吃一日四餐的人比一日三餐的人还要健壮呢,然而家里没有这份能力,能够保证你们活下去已经可以了。”钱氏道:“家里稻谷不多,也就够吃三个多月,好在今年麦子的收成不错,等把麦种换给村里人了,家里就开始吃面了。” 钱氏道:“虽然今年会种冬小麦,但我们还是得给明年多留一些粮食,万一天老爷又发怒,家里也有些准备。” 所以吃白面是不可能的,面必定是要残一些磨碎的麸皮一起做成褐色或黑色的馒头。 因为重阳后就要种冬小麦,所以中秋过后村里人又懒着休息了几天便开始陆陆续续来老周家看麦种。 今年水灾,各家不仅水稻受灾严重,小麦同样很严重,甚至有些人家小麦的受灾情况比水稻还要重。 毕竟小麦比水稻更不耐涝。 但是老周家的情况有些例外,他们家麦田的情况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家暗自猜测,他们家亩产应该还在两担左右。 而且那沉甸甸的麦穗他们也看到了,所以大家才想从他这里换麦种的。 一斤换一斤,老周家老早就挑出了最好的麦种,剩下的麦子都是拿来吃的,自然不介意跟村里人换。 换好的麦子同样是晒得干干的,老周家直接把麦子装进袋子里放到老周头的房间里。 老周头还是觉得家里的粮食得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才安心。 每天睡前看了一眼房间里的粮袋,他能睡得更沉一些,每天醒来再看一眼粮袋,他又感觉更精神了点儿。 这就和满宝每天临睡前都要看一眼系统里的钱盒,醒来的第一眼也是看一眼系统里的钱盒一样的道理。 自从上次交易过麦种后,d博士就不再出现了,满宝背着手在村里走了一圈,最后对着她刚走过便机警的飞到书上的鸟叹息。 看来,只能去找周虎哥帮忙了。 周虎同样决定要种冬小麦,但他种得少,只跟老周家换了四十斤麦种,打算种两亩左右。 他家现在只有他一个劳力,还得照顾妻儿,所以出门晚回来早,满宝背着手走过去时,他正在翻肥,打算晾晒一下,回头就要撒到田里去了。 大福拿着一个铲子在一旁帮忙,满头是汗。 满宝小大人一般的踱步过来问道:“周虎哥,你家的田犁了吗?” 周虎一边翻肥一边笑道:“还没有呢。” 满宝就道:“我让我大哥帮你犁地好不好,然后你帮我抓一些鸟雀。” 满宝指着不远处树上的鸟雀道:“就那种,要活的,多抓一点儿……” 周虎仰头看了一眼树上的鸟雀,笑道:“满宝要是想玩鸟,回头我给你抓两只就是了。” “今天就抓嘛,正好今天我大哥他们在犁田,让他们顺便把你家的田也犁了。” 周虎一愣,以为她说的是笑话,但满宝显然不是的。 她很快跑到了田里。 周大郎他们正在犁田,满宝就那么一提,周大郎便应下了。 本来他们就是要帮忙的,只不过提前了而已。 犁田至少得需要一个人拉犁,一个人扶犁,省力一点儿的则是像老周家这样两个人拉,一个人扶。 周虎家现在就他一个人,除非他拿着锄头把两亩田给锄出来,不然还是得请人帮忙。 等周虎赶到田里时,周大郎他们已经把犁给放到周虎家的田里了,他有些感动,又有些羞愧的跑上去扶住犁,“你们自家的地还没耕完呢,怎么能……” “哎呀,你跟我们客气什么,”周大郎推了一把他的肩膀,笑哈哈的道:“我家这一片的田都犁完了,这就要换地方了,顺便就把你这一亩多的田给犁了呗。” 周虎决定种的田有两块,这一块一亩多,还有一块比较小的就在家附近,更近。 周虎闻言,吸了吸有些发酸的鼻子,也没再推辞,上前接过周二郎手里的拉绳道:“我来吧。” 周二郎一笑,也没坚持,让他和大哥先拉犁。 周三郎扶着犁,走了三趟后,周二郎便和周四郎上前接手。 周虎不太想换下,周大郎就拉着他走,“先歇歇,急什么呢。” 周虎便默不作声的跟着周家兄弟一起犁地,第二天自家的犁完了继续去周家的田里继续。 周家兄弟也默认了两家一起合作。 这样的合作模式在村里也不少见,但更多的是两家劳力差不多,所要耕作的田地也差不多,两家合作效率更高,速度更快。 但老周家和周虎家显然并不相配。 但明显吃亏的老周家都不说,村里更不会有人说这样的事了。 甚至不少人还暗暗松了一口气呢,毕竟有老周家彻底接手,他们也就不用再去周虎家帮忙了。 不然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负担,对周虎家来说也是。 每次去帮忙都至少要吃一顿饭,现在周虎家也不宽裕,吃了不好意思,不吃也不好意思。 满宝几次想开口问自己的鸟雀,但见哥哥们和周虎都是一脸疲惫,她只能啥也不说,然后一脸忧愁的看着在树间飞跃,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的鸟雀。 早知道当初就不抓这么狠了,现在它们都好警惕呀。 第338章 问价 周虎会打猎,虽然现在的鸟雀不太好抓,但他还是能抓住的,也就是多费一点儿心神而已。 本来他还以为满宝说的替她抓鸟雀,然后让哥哥给他犁地的话是帮助他的借口,谁知道一连好几天都能看见满宝在自家门前晃悠。 一问二禄,都是来问他是否有空,有没有出门抓鸟雀的。 周虎略想了想,觉得满宝还是个孩子,孩子都容易认死理,于是找了个时间去野外下套,第二天一大早就让二禄提了一串鸟给满宝。 有死的,也有活的。 满宝才出门就碰见二禄,她高兴得不行,挑了三只还算精神的鸟放进书箱里,剩下的让二禄提回家吃。 二禄没推辞,看了一眼她的书箱问,“你要带去学堂呀?” “是啊,我要给我朋友。” 二禄就明白了,肯定是学堂里的学生想看鸟,所以满宝才让他爹去抓的。 这只是一件小事,没人放在心上,就是周大郎等人听说了也只是和周虎道一声谢,只以为满宝是把鸟送给白二郎了。 满宝在路上便把书箱里的三只鸟给放到了系统里,然后给d博士寄出一只,再在论坛上发了一个出售的帖子,要再做两个订单。 因为给d博士的是二十万的价格,在论坛上自然就不能少于这个数,所以满宝也设定了二十万的积分。 下了订单科科便可以自己操作了,满宝并不太管,将声音关掉后就用心的上课。 周虎跟老周家合伙儿,两家便一起下地。 冬小麦是种在田里的,田的土到底更有水分,这里的冬天也很少下雨,因此不必担心水淹。 犁过田,就要把田里的稻草根拔出来丢出去,还有各种杂草也要拔干净,再耕过一遍,这才开始下肥播种。 周虎家的两亩地在老周家看来实在是不多,这么多人种上一个时辰就完了。 而老周家今年冬小麦要种二十亩,光麦种就去了四百斤。 老周头已经许多年没种过冬小麦了,一边种一边和老天爷许愿,希望它能够风调雨顺,保佑来年开春有个好收成。 不至于连麦种都收不回来。 两家的麦种很快全部播种好,比村里绝大部分人家都要快。 于是周大郎一撸袖子就要领着弟弟们去白老爷家打短工,结果周二郎道:“大哥,小湾那边的青菜还有一些,我要把它卖光了,还有家里我编的簸箕等也要继续卖,所以你去吧。” 周大郎看向周三郎。 周三郎憨笑道:“大哥我倒是想跟你去,但我荒地上种的姜能收了,我得拿到县城里去看看行情。” 周四郎立即道:“这种小事哪用三哥你去呀,交给我吧,我帮你全卖了,每天你只要把姜拔了就行,剩下的事交给我。” 周五郎也道:“还有我呢三哥,大姐也把她的姜交给我们卖了,我们收的工钱很低的。” 周三郎就挠了挠脑袋,扭头去找满宝,“满宝,你觉得呢?” 满宝点头道:“可以呀,三哥,你还可以和大哥去山里把那些女贞子都摘出来晾晒,我最近正在研究怎么种女贞子,等我研究出来,我们可以试着自己种。” 周三郎问,“在哪儿种?” “随便哪呗,山上到处是地方。” 周三郎就点头,若有所思道:“背后那座山就是大哥的,只是上面杂树太多,要开出来太难,但如果只是挖个坑种树应该不难,这女贞子不也是树吗,本来也是长在山上的,那挖个坑种下,我们再多注意施肥就差不多了。” 满宝觉得三哥说得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女贞子怎么种还得等她和d博士混得更熟一些后再请教对方。 于是晚上满宝又找空和d博士聊天。 d博士上次收到她送的鸟后就消失了,当然,积分是打给满宝了,现在满宝的积分已有七十八万。 可惜论坛里发的帖子虽有人阅览,却没人下单,那两只小鸟此时还在系统里呢,吃着满宝收在空间里的麦子。 满宝照例给d博士发出一封邮件,日常询问她的研究是否有进展,有没有什么她可以帮忙的。 才把邮件发出去,突然论坛叮咚了一下,这才发现是有人在找她咨询订单。 满宝连忙去看,是一个叫联大科研所的人发来的信息,“图片上的鸟类是你们那个世界的?数量多吗?有没有一种蓝色尾羽的鸟?” 满宝回问,“你要买我的鸟雀吗?” “你先告诉我基本的情况我才能决定买不买。” 经过d博士被禁言的事,满宝知道,有些问题对她,对对方都不好,因此她很选择性的回答:“树麻雀很多,你在百科馆就可以搜到它的词条。” “那蓝色尾羽的鸟呢,你们那儿有吗?” “我卖的是树麻雀。” 对方显然没想到满宝能这么坚持这个话题,而且还这么强硬,他沉默了许久后回道:“两只树麻雀我全都要了,不过我觉得四十万积分太多了。” 满宝的心蹦蹦跳,按住后问道:“你想要多少?” “二十万两只。” “这不可能,”二十万也不够娘亲的药剂呀,满宝这时根本不考虑d博士了,直接降价,“三十万两只,你要答应我就给你。” “太贵。” 然后对方立即下线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忍不住和科科嘟囔,“这人好没有礼貌,怎么能不说再见就离开?” 科科没说话。 “而且三十万积分已经很低了,给娘亲买了药剂,刚好就还能剩下一些。” 科科依然没说话,让满宝说了好一会儿,等她心情好一些了才道:“宿主,到你睡觉的时间了。” 满宝就恹恹的躺倒在床上,半响才迟疑道:“其实我还可以再降一些的。” 虽然科科不能理解这种心理,但从它搜索到的行为心理学来说,显然这是对方想要达到的目的。 人类并没有说这种屈从是不好的行为,所以科科并没有出言阻止。 但满宝还是个孩子,显然任性得很,虽然她内心深处想要降价,但觉得对方很没有礼貌,因此并不太想与他达成这个交易,只是暗暗与自己道:下次再遇到这样嫌弃价高的买家,她也是可以把价格稍稍降低一点儿的,只要能给她娘买药剂。 第339章 药剂 满宝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并不知道遥远的光年之外有一个人在等着她服软的信息。 只是他等啊等啊也没能等来她主动降价的邮件。 买家:…… 满宝第二天醒来先习惯性的去看一眼自己的钱盒和积分,又扫了一眼邮箱,发现d博士依然没有回她信息,而她挂在论坛里的售卖信息还是没人接。 满宝叹息一声,只能退出去先上学。 她暗想,如果真的没人买树麻雀了,虽然那人又压价又没有礼貌,但还是可以卖给他的,先把娘亲的药剂买了再说。 满宝才洗漱好过去大院那边找吃的,就听见正房里传出一阵咳嗽声。 满宝看过去,小钱氏揪着她进厨房,道:“赶紧吃了早食去上课。” “娘咳嗽了。” “变天了,不仅娘,你二嫂也有些不舒服,你大哥一会儿就去集上给她们换药,你上学要紧,这些事不用你管。” 钱氏身体不好,每年一到换季,尤其是秋冬时最容易生病,老周家也习惯了。 满宝低头吃鸡蛋,开始计划着中午那两只鸟要是还卖不出去,那就主动联系那个没有礼貌的联大研究所,至少得卖二十二万,这样才能够买药剂。 满宝想妥儿,便加快了速度,一吃完就放下碗筷去背书箱。 小钱氏忍不住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周喜正在给鸡砍菜吃,见状抬头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总觉着满宝今儿怪怪的。” “因为娘生病了吧。” “可能吧。”小钱氏收回了目光,对周喜道:“砍这点儿就可以了,一会儿把鸡赶到后山去,上面有很多草籽和虫子。留一些到晚上喂。” 满宝在心里已经做了退步,只等中午下学后才有时间认真操作,可是许多光年之后的某个人在等了一个晚上又一个上午后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接到。 他又去看了一眼论坛上的那个帖子,发现它已经沉到了底部,但它的主人并没有将它重新发表弄上去,似乎毫不在意它的死活。 联大研究所的采购员不得不承认,他失策了。 于是犹豫再三,他还是给对方发了一封邮件道:“三十万太贵了,不如我们各让一步,二十五万怎么样?” 满宝将书收起来,一脸沉静的走出教室,又走近厨房拿了自己的碗。 小钱氏抽空看了她一眼,再一次确定,没错,今天满宝就是很奇怪啊。 满宝一脸严肃的跟小钱氏打了个招呼便端了碗走,她特意钻到了学堂后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一边吃饭一边在心里和科科商量,“你说我该不该坚持三十万的价格,还是顺势应下?” “宿主觉得呢?” 满宝咬着筷子暗道:“要是他不同意,不买了,那我今天就不能给我娘买药剂了。” 科科沉默了许久后道:“他既然已经给出了底价,宿主不如先试一试,不行就能屈能伸一下。” 满宝眨眨眼,问道:“什么是能屈能伸?” “在失意时能忍耐,在得志时能施展抱负,”科科道:“宿主的屈就是忍耐退一步带来的屈辱。” “这不就是脸皮得够厚吗?”满宝很是精辟。 科科没再说话。 满宝咬着筷子想了一下,便试探性的回了一句,“三十万太少了,这可是两只树麻雀,不是一只。” 对方立即回道:“我们经费也有限,二十五万真是我们的极限了。“ 满宝气恼的回了一句:“二十八万!” 对方沉默着没回。 满宝紧张的等着,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立即又发了一封邮件过去,“前几天我可是二十万一只的卖给了另一个人。现在你两只才二十八万赚大了好不好?” “你卖给别人过?你论坛上不是说只有两只吗?是谁跟你买的?” 满宝看到这秒回的信息,总算是有了一点儿感觉,对,就是这样,他们那边的人好像都很在意她把相同的目标物卖给其他人。 之前她卖菜青虫时就感觉到他们很在意这一点儿了。 满宝高兴的给对方回信息,“因为那个是我的老顾客,就是她提出想买树麻雀,我多抓了两只,所以才放到论坛上卖的。” 联大研究所的人没想到还有人快他们一步了,要知道搞研究这种事,别说慢两天,就是慢一时的差距都很大。 他们前后脚研究出来的东西,对方只要先他们一步发表了论文,那成果也将是对方的。 所以时间很重要! 他不再犹豫,直接回道:“好,二十八万成交,我这就下订单,你把东西寄给我。” 满宝高兴的挥了一下小拳头,让科科把系统里的两只鸟寄给对方,然后巴巴的看着系统里的总积分。 叮铃的一声响,总积分那里滑动了一下,慢慢的由七十八万闪到了10378万。 满宝愣了一下问,“科科,这个数字是不是错了?” “没错,宿主你忘了吗,我也有劳务费的。” “哦。”满宝这才想起除了商城的交易外,和百科馆、论坛的交易都要给科科提成的。 不过满宝还是很高兴,她立即点开商城,径直去了购物车看那管绿色的药剂,小手指抖了一下,但还是坚定的点了下去。 小手指一连点了两下,积分那里“哗”的一声,数字瞬间变成了32001,然后一管幽绿的药剂就躺在系统内。 下午上课时满宝的屁股底下就跟扎了针一样。 庄先生瞥了眼坐立不安的弟子,伸手从案桌下拿出教鞭,往前走了一步。 科科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宿主……” 满宝抬头看去,正对上庄先生警告的目光,满宝立即坐住了不敢动,心里懊悔得不行,中午砍价砍得太久,以至于她买下药剂后就没空回家了。 满宝艰难的熬到了下学,等庄先生一出门就将书丢到小书箱里,背起小书箱就往家里狂奔。 掐着时间走到桥头的白善宝才来得及抬起手臂挥了一下,就见满宝像脱缰的小马驹一样腾的一下就跑远了。 白善宝抬着的手就一僵,扭头问大吉,“满宝干嘛那么急?” 大吉微笑:谁让您不告诉她你要回来的,看,友谊的小船经不起考验了吧? 第340章 起效 满宝一溜烟跑回家,路过厨房时先去厨房摸了一个空碗,这才跑回自己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管幽绿色的药剂取出来,在科科的指导下打开,将药剂倒到了碗里。 深绿色的,好像青草榨的汁水一样,满宝先好奇的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味。 满宝再一次和科科确认,“直接喝?” “是。” “有忌口吗?”每次她娘一换药,就好多东西都不能吃,以免混杂。 “没有。” 满宝放心了,小心的端着碗去找娘亲。 钱氏咳嗽得有些严重,所以一直吃的药要停下,两种疾病的折磨下精神很萎靡,所以她哪儿都没去,就躺在床上。 满宝进来时她正在咳嗽,看到满宝就捂住嘴唇,不住的冲她挥手,将头偏到一边咳完了才回过头来道:“不是和你大嫂说过了吗,我病了,你们几个小的不要进来,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现在天气有些冷了,而且钱氏觉得自己的病是受寒起的,因此门窗紧闭,此时屋内又没有点灯,很是昏暗。 满宝也从没想过要对药剂做伪装,科科还在帮她计划着要怎么隐瞒说服钱氏喝下药剂时,她直接就端着碗上前,“娘,给你喝。” 而钱氏看都没看碗里的东西,直接接过仰头喝了,只想满宝早点离开。 喝完才觉得味儿有些不对,问道:“不是水,是啥?” 她此时低头去看,只看到碗壁上有绿色的水渍。 “是药,娘,你吃了药就会好了。”满宝接过碗出去,在厨房里倒了一些水,用筷子搅了搅,让娘亲把洗碗的水也给喝了。 钱氏:…… 虽然不知道闺女上哪儿弄来的这些东西,但喝了就喝了吧,反正也都是水。 钱氏接过水喝了,然后把碗递给她,挥手道:“快出去吧。” 满宝却不乐意出去,而是蹲在床边认真的看着娘亲,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不同。 钱氏见撵不动她,只能让外面的人进来把满宝给拎出去。 满宝道:“家里没人了,所以娘你别叫了,别人是听不到的。” 钱氏就虎着脸问她,“你出不去出去?” 满宝提议,“娘,你也出去待一会儿吧,总是待在屋里会很闷的。” 主要是她想在光亮的地方观察一下娘亲服药后的情况,奇怪,这种神丹妙药不是应该咻的一下就把身体治好了吗? 为什么她娘还在咳嗽? 钱氏见撵不动满宝,只能起身往外去。 屋外有些凉,但风吹过,清清爽爽的,钱氏觉得心情好了些,总是待在昏暗浑浊的屋里心情难免压抑。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了的错觉,钱氏总觉得一出门身体也没那么沉重了。 满宝扶着娘亲坐到门槛上,然后就蹲在她面前盯着她的脸看。 钱氏看了好笑,“看什么,不认识娘了?” “娘,喝了药你有没有觉得咻的身轻气爽起来?” 钱氏捂着嘴唇咳了两声,好笑道:“这药又不是神仙给的,哪有这么灵?对了,刚才的药你哪来的?” “我跟朋友买的。” 钱氏这会儿并没有怀疑,笑问:“跟哪个朋友买的?他还懂医术?” 满宝觉得科科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了,问它什么都知道,不知道的搜一下百科馆也就知道了,于是她点头,“他什么都懂。” 满宝才说完话眼睛突然大亮起来,“娘,你出汗了!” 钱氏抹了抹额头,也觉得有些发热,颔首道:“是啊,都已深秋,快要入冬了,怎么突然热起来了?” 钱氏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满宝立即殷勤的给她倒水喝。 钱氏喝了一碗水,却还是觉得口干,忍不住蹙眉,“满宝,你摸一下娘亲的额头,看是不是很烫?” 满宝立即伸出小手去摸,还趁机看了一下娘亲的眼睛,舌头,然后就抓住她的手道:“娘,我给你摸脉。” 虽然钱氏从不阻拦闺女给自己摸脉,但内心深处是很不信任她自学的医术的。 可这会儿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给她摸,满宝就微闭着眼睛感受着娘亲身体里的变化。 脉搏时快时缓,但每一次变化过后它都慢慢强劲起来,与之前的虚浮无力全然不同。 满宝的另一只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膝盖上点着,与钱氏的脉搏跳动形成一致,不知不觉间她的心情越来越雀跃。 她觉得这管绿色的药剂是很有用的。 至少从脉搏上的变化是这样的。 钱氏在不停的出汗,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发烧了,这是比咳嗽还要严重的病,一不小心就能烧没了。 所以她一边不停的喝水,一边不停的去看闺女,结果却发现满宝似乎是很开心? 钱氏喝水的动作一顿,突然间也不是很急了。 母女两个就一个把脉,一个喝水,直到小钱氏他们几个从地里回来。 她们去菜园里收菜了,顺便去荒地那里挖了一些姜块和山药回来,留待明天周四郎几个带到县城里去。 小钱氏最先发现钱氏的不对,“娘,你怎么出这么多汗?” 她也以为钱氏是发烧了,于是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却发现也不是很烫,似乎是微烫,她有些拿不定主意,问道:“娘,要不要进屋去躺一会儿?” “不要,”拒绝的是满宝,“屋里好闷的,娘要在这里吹风。” 小钱氏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生病了吹什么风?赶紧把娘扶回屋里去。” 钱氏却虚弱的挥了挥手道:“老大媳妇,先别管这些了,你先去烙个饼给我,我,我有些饿。” 不说小钱氏,身后的冯氏等人也张大了嘴巴。 钱氏的身体不好,所以很少吃烙饼这一类比较硬的东西。 满宝一听,立即从兜里取出一颗糖来塞到母亲的嘴里,对呀,她怎么忘了,跟病魔对抗得吃饱一点儿,毕竟需要很多热量不是? 钱氏这会儿已经没心思去看小闺女了,她觉得很饿,饿的感觉这些年来没少伴着她,但这次的饿不同往年,倒像是十年前的那场天灾,她饿得眼冒金星,看见什么都想啃一口…… 第341章 探 钱氏将手上最后一块烙饼掰开塞进嘴里,细嚼慢咽后吞下,然后抬头看向小钱氏。 一家人目瞪口呆。 老周头不知何时回来了,此时正坐在一旁张大了嘴巴看老妻,见她看着老大媳妇,他便摸了摸烟袋,这才道:“老大媳妇,你去做饭吧,今晚就吃烙饼,你多烙几个。” 小钱氏合上嘴巴,“哎”了一声,转身去厨房。 剩下三个儿媳见了,立即跟上。 屋里一下就只剩下姓周的了,包括话才说利索的周四头。 老周头看向老妻,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钱氏吃了三个烙饼,因为她胃曾经饿坏了,这些年吃东西一直细嚼慢咽的,这次吃烙饼也习惯了嚼得细细地才咽下,但吃东西的速度还是加快了不少。 惊住了老周家一家人。 钱氏觉得身上黏糊糊的不好受,她没有回答老周头的话,而是扭头吩咐周喜,“你去厨房打些热水,我先洗个澡。” 天气开始转冷了,水难挑,木柴也显得珍贵起来,所以家里的人并不是每天都洗澡的。 何况钱氏还那么容易生病,洗得更少。 周喜迟疑了一下便去厨房,钱氏就扶着满宝的手起身,一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道:“来,扶娘回屋去找衣服。” 满宝以自己学了大半年的“望”来确认娘亲的脸色的确变好了,似乎有了些红润,于是屁颠屁颠的扶着她进门。 老周头没得到答案也没郁闷,冲着一众儿孙挥手,“行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大家立即散去。 不一会儿周大郎又凑上来,从兜里掏出一把铜板,“白老爷家发工钱了,明天不用去了。” 周二郎也凑了上来,拿出一个竹盒子,“这是今天卖东西的钱……” 周四郎几个也上来了,“爹,这是我们该交的公中……” 扶着满宝回屋的钱氏听着堂屋里传来的声音,这才压低了声音问满宝,“满宝,你刚才给娘吃的是药?” 满宝狠狠地点头。 钱氏问:“贵吗?” “贵呀,好贵好贵的。” “多少钱?” “我不能告诉你。” 钱氏便换了一个问题,“卖给你的那个朋友叫什么,家住哪儿?” 满宝还是摇头。 钱氏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问,“他是不是卖给你糖的人?” 满宝点头,“是啊。” 钱氏这就不再问了,而是道:“你那还有糖吗,给娘一些。” 满宝便从兜里掏出好大一把糖果给钱氏。 钱氏看了一眼她的兜,接了放在床上,将找出来的衣服放进她的怀里,道:“来,扶娘去洗澡。” 钱氏一身清爽的出来时,小钱氏也差不多把晚食做好了。 虽然是烙饼,但家里也煮了不少的菜。钱氏虽然已经吃过三个烙饼了,但此时还是觉得肚子有点饿,她坐下与他们一起用晚食,克制的只吃了两个。 惹得除了满宝之外的人频频看向她。 钱氏面色不变,放下碗筷后便对小钱氏道:“找个好看一些的篮子装上十八个鸡蛋给我,我一会儿去看看庄先生。” 老周头立即看向满宝,“满宝闯祸了?”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胡说什么呢,满宝乖着呢,我是想起上次重阳家里送的礼薄了,如今家里的情况还好,便给庄先生加送一份礼。” 老周头有些郁闷,“可以什么理由呢?” 哪怕是送给庄先生,老周头还是会心痛,一切只出不进的行为他都会心痛。 钱氏不在意的道:“满宝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七岁是一道坎,该给先生送一份礼的。” 老周头不明白为什么满宝的七岁是一道坎,最主要的是为什么满宝生辰要给先生送礼,这不应该是反着来的吗? 不过看老妻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似乎这是一件常识,老周头就怀疑是自己孤陋寡闻,所以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老周头如此,底下的儿子媳妇更是习惯听钱氏发号施令,他们也下意识的觉得这应该是他们不知道的习俗。 方氏更是努力的记下,暗道:看来她要跟婆婆学的还有很多。 她摸了摸肚子,以后她家孩子出生了,这些规矩可都不能错了。 小钱氏找了一个好看些的篮子,装好了十八个鸡蛋给她。 钱氏便把满宝刚给她的糖果也放进去,就放在最上面一眼可以看到的地方。 钱氏这次没让周大郎跟着,自己提着篮子去学堂。 庄先生是独居,每天早晚白家都会送一份饭食过来。最近两年白老爷和庄先生相处得越发好,三日里有两日会把人请到府中一起用饭,喝酒,再谈天说地。 在这偏僻的小山村里,庄先生也就能跟白老爷说得上话了。 钱氏到学堂的时候他正要关门去白家,碰见她连忙请她进门。 院门大开着,庄先生请钱氏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 对于小弟子的这位母亲,他的印象还是很深刻的,比对老周头的印象还要深刻。 他觉得老周家能养出这么一群孩子来,钱氏的作用要远大于老周头,对于这样一位母亲,他本人是很钦佩的。 钱氏很谦卑的对庄先生行礼,将篮子推给庄先生,感谢庄先生对满宝的教导,她笑道:“先生也知道,我家满宝从小就体弱,所以她虽然跟着她哥哥姐姐们往下取了名字,却还没有记到户籍上,只记了个小娘子。” 庄先生颔首,表示明白,很多家庭的女孩儿都是这样,在户籍上只有排行,没有名字。 “可她再过不久就要满七岁了,也算站住了,这两年身子也好了些,又跟着先生认字,再只记着排行有些不好,所以我想着是不是给她记上名字,只是不知道您觉得周满这个名好不好,若是不好,还请先生给她取一个更好的。” 庄先生没想到是这事,他笑道:“这个名字是很好的,名字是父母赐予,包含了对孩子的期望,我想满宝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倒是以后等她再长大一些,我可以为她取一个小字。” 第342章 上道观 “啊?”钱氏只是找了个借口过来见庄先生,她不觉得庄先生会改满宝的名字,可小字是什么? 庄先生就笑道:“一个人不仅有姓,有氏,还有名,有字,只是普通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只有名,满宝若读书有成,将来可以给她取一个字,就当是我这个做先生的对她的期望。” 前面的话钱氏听得很懵懂,但最后一句钱氏却听懂了,她隐约觉得这是一件很好的事。 因此连忙向庄先生道谢,然后将篮子再次往庄先生那里推了推,笑道:“这都是家里鸡下的蛋,庄先生每日蒸个鸡蛋吃,对身体很好的。” 庄先生很习惯收学生的礼,尤其是这种农产品,更何况满宝还是他收的入门弟子。 先生如父,就如同他给满宝书,给她笔墨老周家都觉得很正常一样,他收老周家的这些东西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这一层师徒关系,将来满宝婚嫁他都是说得上话的,同样的,他的丧葬,满宝也能插上嘴。 钱氏很自然的从篮子里挑出那些糖果,对庄先生笑道:“听满宝说庄先生爱吃糖,这是家里有的一些,比不上先生这里的,就当是给先生甜甜嘴。” 庄先生看出了这是满宝经常孝敬他的糖,闻言笑道:“老夫人过谦了,这糖比一般的糖都甜,我也就在满宝这里吃到过。” 钱氏的手顿了一下,然后笑道:“庄先生要是喜欢,回头我让满宝多送一些过来。” “人老了,可不能吃太多甜的。”庄先生笑道:“还是留着让她慢慢吃吧。” 钱氏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她脚步慢慢的往家走去,此时太阳大半个躲在了山后,只是天还大亮着,天边满是霞光。 秋末的凉风吹着,钱氏却没觉得冷,反而手脚还是暖融融的,她以和以前慢悠悠的速度往家里晃,但她知道还是不一样了。 因为一路上她没有停顿一下,也不觉得喘不上气。 这放在今天以前是不可能的。 老周头不太放心她,正在家门口附近晃悠,见她远远的走来,这才不晃了,等她走了上来才问,“庄先生咋说?” “庄先生说等满宝再大一点儿给她取个字。” “啥字?” 钱氏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就是名字的字。” “那不行,满宝的名字就是满,这可是……我们全家给她取的,而且我咋不知道七岁是个坎?以前老大他们也没见你操持啥呀?” 之前在饭桌上他还震惊于老妻今晚的好胃口没有多想,可刚才他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 钱氏面色不变的扶着门框在门槛上坐下,道:“你忘了,我以前带着满宝上道观问过,这都是道长说的,满宝七岁的时候有个坎。对了,我寻思着满宝也快七岁了,为了让她平安渡过,我明儿带她上道观再去拜一拜。” “明儿她不上学?” “我刚和庄先生请了假了,”钱氏顿了顿后道:“后半响我做了个梦,我得到道观上去问一问,带上满宝好。” 老周头精神一振,立即问道:“什么梦?”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好梦。” 梦好到钱氏没吃周大郎从老大夫那里拿回来的药,而是留着等下次生病的时候再吃。 撞上老周头质疑的目光,钱氏面色如常的道:“放心吧,我还想看着满宝长大嫁人呢,不是故意不喝药,而是我觉着好了许多。” 老周头就想到她今天异于平常的胃口,连忙小声问道:“是不是和你的梦有关?” 钱氏微微点头。 第二天,钱氏拿了一个中号的篮子,里面铺了一半的米,看着有三四斤的模样,再选了十八个均匀的鸡蛋铺好。 家里本来还算多的鸡蛋一下就只剩下八九个了。 但钱氏眼睛都不带眨的,将篮子放在板车上,这就拉着满宝坐到板车上。 周三郎负责推着板车走。 周大郎目送老三推着老娘和幺妹走远,疑惑的皱着眉头,悄悄问小钱氏,“奇怪,以前娘去道观都是叫我推着去的,怎么这次专门点了老三的名?” 小钱氏不在意的道:“娘不是让你去把大湾田里的水沟清理清理吗?明年种水稻浇灌也好,排水也好,方便。” 那活儿老三也能做好不好? 周大郎总觉得有点儿不对,感觉老娘是故意支开他的,当然,这话他也只能悄悄和小钱氏说。 小钱氏却横了他一眼道:“真是够笨的,没看见老三媳妇挺着大肚子吗?这时候叫老三上道观才是正常的好不好?” 周大郎这才恍然大悟。 而远去的钱氏满腹心事,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她只是摸着满宝的小脑袋小声的叮嘱,“一会儿上了道观,一定要乖巧,给天尊老爷多磕几个头,让他保佑你一生平安、顺遂。” 满宝兴奋的点头。 她几乎每年都要上一次道观,在她看来,道观上面比县城还要好玩儿。 道观在大梨村后头的山上,谁也不知道山上的道观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反正在村民们的心里,它就一直在那里。 破破烂烂的,偶尔县城里来的贵人施舍得多了,道观就能够将一块旧的地方换成新的,就这样新的变旧,旧的再换新,世世代代就这么往下传。 道观里目前只有六个道士,他们只在山脚下有几块很薄的田地,自己耕种,偶尔农忙时大梨村的信徒就会帮忙。 他们在道观后面自己种有菜蔬,基本上是自给自足。 因为除了一年一次的庙会外,会来这里拜神仙许愿的都是附近的村民。 村民们不兴给香油钱,大家会给一把青菜,一捧米,两个鸡蛋,半只鸡…… 有的实在穷困的,就拿一把香上去烧了就下山,更穷的,就光着两只手上去,趴在蒲团上和天尊老爷哭诉一番,哭够了磕磕头就下山。 后者往往还能从道士们手上得到一把青菜,一捧米,两个鸡蛋或一只鸡…… 所以山上的道士并不富裕。 钱氏算是道观里的常客,在前面值守的道士一看见她就认出她来了,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再看到她提着的篮子那满满的鸡蛋,笑容就更大了。 满宝一抬头就只看得见他褶子一样的灿烂笑容,她一下就乐了,然后也对他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 第343章 仙梦 这孩子的笑容实在过于灿烂,道士想看不见都不行。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了些,冲着钱氏的手立即一低,摸向满宝的脑袋,笑问:“钱居士来了,大半年不见,满宝小居士又长高了不少,而且看着面色红润,健康得很呀。” 钱氏一听,立即高兴起来,“是啊,我就是带她上山来还愿的,不仅她身体好了许多,我今年也觉得好了许多。” 钱氏道:“除此外就是来求观主解一梦的。” 道士看了眼钱氏手里的篮子,想了想道:“守清观主正在闭关,钱居士得稍待片刻,不如和小居士先拜过道尊?” 钱氏当然没有意见。 她将篮子放到一旁,拉着满宝在蒲团上跪下,恭恭敬敬地给泥塑的太上老君磕头。 钱氏无比的虔诚,满宝也很虔诚,她从懂事起就拜天尊老爷,在观里拜,在家里拜,有时候还会在村口拜。 她生病了拜,吃不下东西拜,睡不着拜,连晚上做了噩梦也要拜,对于拜天尊老爷她业务已经很熟练了。 就连每次许的愿望都是一模一样的,这是她还在襁褓中时,钱氏便抱着她替她设计好的台词,满宝早已经习惯,以为许愿就只能许这一个。 所以她无比恭敬的拜下,在心里和天尊老爷道:“求天尊老爷保佑满宝平平安安,身体健康,一生顺遂。” 满宝磕了三个头,见娘还闭着眼睛,便又毫不吝惜的给天尊老爷磕了几个头,直到钱氏许愿完毕磕头起身后她才连忙跟着爬起来。 道士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等她们母女俩许完愿了,便领着她们去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道士们起居的地方,在第三进的院子里。 说是在闭关的守清观主却刚从后山扛了两捆木柴下来,他将木柴丢在院子的一角,然后立即回屋去净脸洗手换衣服,再出来时他又是那个仙风道骨的观主了。 钱氏见怪不怪,早已经习惯,拉着满宝坐在院子里等候。 把板车放好位置,照进来的周三郎便站在母亲的身后,好奇的左看右看。 除了庙会,他很少来道观。 而每年的庙会,他们最多在第一殿烧香,偶尔会逛到第二殿,不可能来第三进的后院参观的。 所以他对这里一点儿也不熟。 守清观主一派清风的过来,钱氏连忙拉着满宝向他行礼,然后就把满宝推到他跟前,笑眯眯的道:“观主您看,今年我们家满宝运势如何?” 守清观主眯着眼看满宝,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手,和钱氏浅浅的笑道:“不错,这孩子比以往强健多了,钱居士大可安心了。” 钱氏果然大松一口气,笑道:“以前观主说七岁是满宝的一道坎,跨过了七岁便一生顺遂,我还不信,今日看来是真的了。” 守清观主微笑,脑海在快速的往前翻动,心中很迷惑,他说过这样的话吗? 这样的话不像是他说的呀,他怎么可能按准了七岁呢? “今天除了让观主看一看我家小闺女,还因为我近日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守清观主精神一振,解梦是他的长项呀,他笑道:“居士说来听听。” “这个梦我一连做了好几个晚上了,从重阳那天晚上开始做起……”钱氏手指微抖的拽着衣角,脸上却一副回忆的神色,“梦中一片白茫,我记得不是很真切了,似乎有个神仙一样的人跟我说我的时限已到,要我和他走,但不多久又来一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说我是养育了仙子,劳苦功高,所以容许我多活几年……” 守清观主面色如常,目光却不由扫过钱氏的手指,心中若有所思。 而周三郎瞪大了眼睛,满宝则是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见母亲说完了,便一再的追问,“后来呢?后来呢?” 钱氏低头怜惜的看了她一眼,摸着她的小脑袋道:“后来娘的身子便时好时不好,你忘了,前儿娘感染了风寒,咳得厉害,连床都不怎么下了,但昨日不知为何突然胃口大开,连吃了好几个烙饼,也不怎么咳嗽了。” 守清观主本来风轻云淡的听着,听到这儿才忍不住认真了些,伸手道:“居士将手给我看看。” 钱氏扯了一抹笑,将右手伸出去。 守清观主早就发现她的紧张了,一开始只当她是在撒谎,可这会儿他也有些不确定了,他伸手摸住钱氏的脉。 不错,守清观主会把脉。 作为道士,怎么能不会一些医术呢? 道观里的道士和山下的老大夫是最大的竞争者,信徒们来山上所求的不过是财、康与子。 前者难不住能说会道的道士们,通常情况下一番话下来捐米粮鸡蛋的信徒们都能满意而回,不论是得到好的结果,还是坏的。 而中者与后者是同一方面的,都是关于身体的。 既然是关于身体,自然要会望闻问切,要知道一些药理了。 道士们也经常上山采药,有时候会给信徒们布施一些药。 信徒这么多,钱氏为什么能够被道士们尊为居士? 因为她是这十里八村最虔诚的信徒之一,不仅上山拜老君时虔诚,在山下也很虔诚。而六年以前,她不过是和大多数村民一样,庙会或家里实在难过时才会上山来拜一拜。 她是六年前成为道观最虔诚的信徒的,当年她带着一大把铜钱,一篮子米和鸡蛋上道观,求的就是满宝的命。 当年满宝吃药的方子,就是守清观主和老大夫一起根据县城大夫开的药方增减后琢磨出来的最合适的方子。 就连每天一碗鸡蛋水也是守清观主和老大夫一起想出来的。 满宝成功活过周岁以后,钱氏就在道观里请了一张太上老君的画像回去,常年挂在房间里,早晚参拜。 所以守清观主不仅对满宝的脉象熟,对钱氏的脉象也熟。 毕竟是十里八村最虔诚的一个信徒,怎么也要有些优待的,每年守清观主都会给钱氏把把脉,看看身体的状况的。 所以他这一摸便发现了不对。 他诧异的抬头看向钱氏,仔细的观察她的脸色,果然见她蜡黄的脸皮下气色比往前好了些许。 第344章 坚定 守清观主收回手,又摸了钱氏左手的脉,问道:“你换药了?” “没有,”钱氏断然否认,道:“一直吃的是往常的药,观主您说,是不是因为我虔诚侍奉老君,所以老君给我的奖赏?反正我觉得身子好多了。做梦时只觉得那慈眉善目的神仙老者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可今日一上山再看见老君的塑像,我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几乎长得一模一样。” 守清观主都忍不住口呆,若论虔诚,难道她还能比自己更虔诚? 但他也没梦见老君呀? 这种信徒他见得多了,不少人还说做梦梦到了财神爷呢,和观里放的财神爷的塑像也一模一样。 可那些人并没有得到横财,而钱氏是真的由一副病相脉象强劲起来。 守清观主沉思。 他的医术就和山下的老大夫一样,都是一般般,恐怕就连京城的御医也不敢说自己多么厉害,毕竟人体奥妙。 或许真是神仙保佑? 守清观主一抬头就对上三双炯炯的目光,钱氏希望他能够认同自己,周三郎是单纯好奇他娘是不是真的被神仙保佑,身体好了? 而满宝则觉得这事很有趣,想听一听守清观主会怎么说。 守清观主裂开嘴笑,露出和煦的笑容,“恭喜钱居士受天之顾,你的身体的确大好了。” 钱氏和周三郎眼中都迸射出惊喜的光芒。 周三郎忍不住激动的叫道:“观主您说的是真的吗?我娘好了?” 守清观主就摸着胡子微笑道:“自然,这是老君给你娘最好的赏赐,也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有这样的好处,也是你母亲与老君的缘分。” 周三郎狠狠地点头,一叠声的道:“观主您放心,以后我们家全都侍奉天尊老爷,每日三炷香的跪拜天尊老爷。” 钱氏:……这傻小子,香不要钱的吗? 但再一低头看见满宝,钱氏却又犹豫起来,或许真是天尊老爷在保佑呢? 无量天尊,罪过罪过…… 钱氏便将脚边的篮子拿起来推给守清观主,虔诚的道:“观主,我家里的老君画像有些旧了,我想再请一张回去。” “好说,好说,正巧观里前不久刚开光了一张画像,一会儿你请回去,下次来山上记得把旧画像带来观里焚烧,为你增添功德。” 钱氏应下。 守清观主眼睛扫向一旁的小道士道和,道和立即笑逐颜开的上前抬起篮子去厨房。 守清观主领着钱氏去前面再拜一拜太上老君,顺便,哦,不,是郑重的将画像交给她。 满宝对于这种形式早习惯了,不太想去,于是落后了一步,一转身就跟在道和身后溜进了厨房。 道和仔细的将鸡蛋拿出来放好,然后把米倒进米缸里,将篮子交给满宝,问道:“要不要我帮你拿到前面?” 满宝摇头,看了一眼他们的米缸,道:“你们的米也不多了呀。” “是啊,今年我们道观也受灾了,”道和跟满宝挺熟的了,直接手一撑,坐在灶台上腿一晃一晃的跟她说话,“而且信徒们受灾也挺严重的,大家上山来拜天尊老爷都不爱带粮食了。” “那他们带什么来?” “多数是空手,有的是带点菜,有的是带点黑馍馍。”道和叹息道:“菜我们道观也种了不少的,带上来的太多我们也吃不完,师父他们最近正在把那些菜撕开了晒,打算做成菜干和腌菜冬天吃。” “你们不种冬小麦吗?” “种了,不过师父说来年的收成也不知道咋样,如果不好,守才师叔和守实师叔就要下山做游道了。” 满宝便有些失落,“我还想着来年庙会吃他们做的圆子呢。” 下山做游道是道观规避天灾人祸的方法之一,当一方道观不足以养活这么多人时,就要有部分道士出门游历。 他们路上会给人做法事,算命,勘探风水,以及治病来换取钱财度日,等到天灾或人祸过去,他们就又回到道观。 他们道观只有六个人,道和、道虚年纪小,观主不能出门,而守方学艺不精,所以最后出门的就只能是守才和守实了。 满宝拎着篮子和道和垂头耷脑的去前殿,就见钱氏正虔诚的从守清观主手里接过老君的画像。 道和就由衷的道:“要是你娘每天都能上山就好了。” “不行,”本来还替他忧心的满宝立即道:“拜天尊老爷在家里也可以拜的。” 娘亲每次上山都要送一些米和鸡蛋,她家东西也很少好不好? “可一定没有在观里拜虔诚,”道和一脸的严肃,“我们要虔诚的侍奉天尊老爷。” “我们虔诚的,从身到心的虔诚。”满宝一脸严肃,然后道:“不信你看我给天尊老爷磕头。” 说罢放下篮子,走到蒲团上跪下,看着眼前高大的太上老君画像,满宝恭敬的拜下,一连磕了三个头。 钱氏高兴,守清观主也很高兴,一连说了三个好,然后亲手将满宝扶起来,摸着她的小脑袋道:“无量天尊,太上老君会保佑你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得意的看向道和。 道和便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他师父。 周三郎觉得天尊老爷很有用,于是临走前也哐哐哐的磕了三个头,求天尊老爷保佑他媳妇平安生产,母子平安。 母子三人都高兴的下山,满足得不行。 尤其是钱氏,从昨天下午开始便萦绕心间的忐忑不安此时全都消散,她紧紧地拽着满宝低声道:“等回去你就拜一拜天尊老爷知道吗?你是他座下的仙子,是下凡历劫来的,情分多少有一些的,求他保佑你在凡间一切都好。” 满宝张大了嘴巴,“娘,我啥时候成了仙子?” 周三郎也很迷糊,怎么幺妹一晃眼就成了仙子? “你当然是仙子,”钱氏肯定的道:“你没听守清观主说吗,我是受天尊老爷眷顾病才好的,但天尊老爷为什么眷顾我?之前我可是要被神仙勾走了,可天尊老爷却出现了。” 第345章 连自己都要相信了 钱氏紧盯着满宝的眼睛,肯定的道:“他说我有养育仙子的功劳,那不是你是谁?这就是我的虔诚,所以满宝,你也得对天尊老爷虔诚些,将来才能事事顺遂,平平安安。” 满宝还没说话,周三郎就连连点头,一叠声的道:“对对对,守清观主是这么说的,满宝,原来你是仙子转世呀,难怪你这么聪明,比你爹,不,是比咱爹娘还要聪明……” 满宝:……这话哪是守清观主说的,明明是娘自己说的! 而且娘的身体变好也不是天尊老爷保佑,不对,可能是有保佑,但最直接的原因不是她买回来的药剂吗? 但满宝一抬头就对上母亲严厉的目光,满宝下意识的点头。 钱氏这才露出笑容,抱着她道:“好孩子,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常拜天尊老爷。” 满宝迟疑的点头。 钱氏这才抱着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身后推着车的周三郎却毫无所觉,满心雀跃的道:“对对对,满宝一定要拜天尊老爷,我们也拜,娘你真厉害,竟然能梦到天尊老爷,满宝更厉害,原来她是仙子转世……” 钱氏转头对周三郎一笑,颔首道:“是啊,满宝可比一般的孩子聪明多了,看四头,他都四岁了,话才说利索。满宝四岁的时候都能把《千字文》给背下来了。” 周三郎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他不觉得是自家儿子笨,他觉得是幺妹太聪明了。 村子里四五岁话还说不利索的孩子大有人在。 到了山底下,周三郎停了一下问,“娘,要不要去请老大夫看看?” “不用了,守清观主的医术就很好,而且这是仙梦,道长们总比大夫更在行。”钱氏道:“有这钱还不如去买些肉呢。” 满宝立即道:“好啊,我们去买肉!” 钱氏摸了摸她的脑袋,并没有拒绝。 钱氏掏出钱来,让周三郎转弯去大集里买肉,她则和满宝坐在车上等。 待周三郎一走,钱氏这才小声的问满宝,“满宝,你那朋友娘能不能见一见?” 满宝摇头,“娘亲看不见,也不能见。” 钱氏并没有强求,小声叮嘱道:“好,娘不见,那你也不要再告诉别人了,知道吗?包括你大嫂那儿也不许说。” 满宝捂着嘴点头,小小声的回道:“我谁都没有告诉,娘亲也没有告诉。” 钱氏:…… 她顿了好一会儿后才道:“对,娘也不要告诉,娘什么都不知道。” 满宝半提着的心彻底放下,开始关心起娘亲的身体来,她摸了摸脉,又摸了摸她的手脚,问道:“娘,你吃了药后难不难受?” “现在还好,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骨子里痒痒的,说不出的难受,却又不是很难受。” 还有就是饿得快。 早上钱氏便吃了不少东西,但这会儿肚子又饿了。 钱氏有些担忧,“满宝,娘的胃口不会一直这么好吧?” 满宝自信的道:“不会的,等娘的身体好了就好了。” 这一点她昨天晚上就和科科咨询过了,服药之后,药剂会对身体进行调整,而不是满宝想的咻的一下就能变好。 它在修复身体的同时加快代谢,所以人需要补充很多的能量。 科科说,每个人的情况都会有所不同,这个过程所需的时间也不同。 据说在未来,身体底子好的人只用一个晚上完成所有的修复,而差的三天时间也差不多了。 满宝觉得娘亲身体不好,三天时间也差不多了。 但情况却和她预料的差别有些大。 钱氏当日回去后就忍着饿去村口的榕树底下坐了坐,不到晚上,全村就知道钱氏的身体变好了,还是托的满宝的福气。 其中流传最广的是钱氏做的梦。 有人立即就信了,但大多数人持怀疑的态度,虽然满宝是很聪明,也很可爱没错,但要说她是仙子转世,他们是不太信的。 就连老周家的老周头都对老妻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他觉得老妻有可能是病太久,晚上才会做那样的梦。 是的,老周头没怀疑老妻是否做了这个梦,在他看来,梦本就是不切实际的,他还做过自己是大财主的梦呢,现在不也为了一日两餐而发愁吗? 可是,钱氏似乎真的变好了。 本来她还有些咳嗽,但慢慢的不咳了,吃的还越来越多。 本来家里大人都是一日两餐,只有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会在下午能吃一顿稀粥。 结果现在她跟孩子们一日三餐吃着还是饿,偶尔还会让小钱氏烙几张饼。 要不是那什么,老周头差点怀疑她跟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一样怀孕了。 吃得越来越多还不算,钱氏也不再总待在屋里了,她先是跟大头几个赶着鸡出去吃虫子,后来又带着几个儿媳将菜地里的菜都拔回来晾晒或贮存。 这还不说,她还带着人重新将菜地整理了一下,想试着在冬日里种一茬青菜。 菜园就在那儿,村里来来往往的人想看不见都难,于是大家都知道钱氏的身体是真的一日好似一日了。 但他们的体验远没有老周家的人来得那么深,因为钱氏不愿意再喝药了。 她一日两碗的药,家里再艰难也没停过的药这会儿停下了,而她竟然没喘,也没晕倒,胃口更没有变差。 这下老周家的人确定了,钱氏是真的好了。 然后老周头就惊奇的去看小闺女,“哎呦,原来我养了个仙子。” 周家兄弟一众人也惊奇的看着满宝。 就连满宝自己都怀疑了,于是问科科,“科科,你不是因为我前世是仙子所以才选我当宿主的?” 科科:“……不,宿主,我看不到你的前世,而且人类有没有前世还是个未解的命题,我是因为你的智力才选择你的。” “因为我是仙子,所以我才会那么聪明,所以你才会选择我?” 科科觉得这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于是道:“宿主,封建迷信的思想和活动都会拉低人的智力,请宿主理智思考。” 满宝就叹气,“也是,如果我这个方圆百里最聪明的小孩儿是仙子,那比我聪明一点点的善宝又是什么呢?而这个世界那么大,肯定有很多个方圆百里,也就有很多个比我聪明的人。” 科科松了一口气。 第346章 蓝翡翠 钱氏的好胃口一直持续到半个月以后,因为近来吃得多,也吃得好,她瘦削的脸颊和肩膀慢慢圆润起来,脸色红润了许多,看着倒像是比之前年轻了十岁左右,看着和刘氏差不多了。 不,不应该说是年轻了十岁,她这个年纪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的,而之前她像老妪一样苍老却是因为身体不好的缘故。 或许是药效过了,或许是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好,她不像之前那样容易饿了。 当天晚上,她只吃了一个烙饼,一碗面糊。 不仅老周头,就是周大郎几兄弟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最近老娘一个人吃三个人的饭,半大小子都能饿死老子,更别说老娘的这个胃口了。 见她现在总算慢慢回归正常,他们都很高兴。 因为有满宝的话打底,他们都觉得一定是神仙让娘的身体彻底好了,自然也就不再需要多吃来给身体提供啥热量了。 老周头晚上还特意问了钱氏一句,“真好了?” 钱氏慨叹:“真好了。” 老周头就一拍大腿道:“行,明儿我跟你再上山拜一下天尊老爷,顺便买些肉回来庆祝庆祝。” 钱氏没拒绝,这时候他们是得对天尊老爷感恩戴德一些。 老周头却很激动,悬着的一颗心彻底放下,他辗转难眠,忍不住问道:“我们家满宝真是仙子转世?” “梦里的天尊老爷是这么说的,守清观主也是这么说的。” “那就是了,那你说天尊老爷怎么不保佑她爹娘?” 钱氏沉默了许久后道:“那是人祸,是横祸。二郎那么聪明善良,你觉着他日子能过差?天尊老爷又不是要做这么多事,总不能一直盯着一两个人看,这飞来横祸说来就来……” 老周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听说天上一日,地上就一年,你说前些年满宝那么艰难,会不会是天尊老爷前几天很忙,也没时间看我们家满宝,这两天想起来看了,所以我们家满宝这两年才那么顺遂?” 钱氏:“……可能吧。” 老周头就砸吧砸吧嘴,从床上爬起来道:“不行,我得给天尊老爷磕个头,让他每天都能想起来看满宝一眼才行,这样满宝岂不是年年都顺遂了?” 钱氏无奈的看着他起身,摸着黑去点亮油灯,然后就点了香给天尊老爷磕头。 钱氏只能也爬起来跟着他一起磕头许愿。 这个世上有天尊老爷吗? 钱氏不确定。 但要问她这个世上有没有神仙,钱氏自然毫不迟疑的说有! 天尊老爷不一定是帮他们的神仙,但对神仙敬畏些总是没有错的。 夫妻俩大半夜的起床拜神仙,而一墙之隔的满宝总算是等来了那只蓝色尾羽的鸟的收录积分。 满宝当时还没睡,正在教学室里跟莫老师学习医术呢,结果耳边听到响声,她便点了暂停授课,先退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就看见她本来只有三万多的积分唰的一下多了一个零。 满宝一愣,科科解释道:“那只尾羽是蓝色的鸟的词条出来的,叫蓝翡翠,也叫翠鸟,收录积分为三十二万。” 满宝哇的一声,问道:“好贵呀,为什么这只鸟比树麻雀贵那么多?我觉得树麻雀更好吃。” “从研究所目前发表的论文来看,它值这个积分。” 满宝若有所思,“如果我们还能抓到它,是不是可以把它卖给d博士?我们不要三十万,要二十一万就好。” 话音才落,邮箱叮咚的响起来,一直消失的d博士上线联系她了。 “对不起,我拿到目标物后就进实验室做研究了,所以没看到你的邮件,你上次的问题我让手下的一个研究生去搜集了,以目前的文献来看,在原始条件下想要增产冬小麦需要从各个方面来改进……” 本来想要回去继续上课的满宝看到这封邮件,立即精神一振,丢下教学室的课程认真的看起d博士的信来。 说是信,不如说是一篇写好的长篇论文。 据d博士说,她将满宝的问题当做作业一样布置给了一个研究生,这是对方历时一个月写出来的论文。 从耕作,播种,除草,杀虫,施肥等各个方面论证在原始条件下提高小麦产量的方法。 其中列的方法都尽量做到还原历史数据,但满宝依然看得出来,这上面写的东西还有许多是他们七里村没有的。 满宝最注意的是,上面还有关于农具的改良。 满宝花费了好长的时间才读了论文的三分之一处,也就是说到农具改良的那一部分,然后就盯着那张画出来的农具看。 科科提醒她,“宿主,已经过了你睡眠的时间一刻钟,如果再不睡觉,你明天有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会迟到。” 满宝这才躺到床上,问道:“科科,你能帮我把邮件打印出来吗?打在纸上,这样我在外面也能看了。” 科科道:“可以,需要我全部打印,还是只打印论文部分?” “只打印论文部分好啦。” 满宝给d博士回了一声谢谢,抱着被子心满意足的睡过去了。 虽然今年的冬小麦已经种下去了,但还有来年呀,最主要的是,上面写的很多种提高产量的办法不仅适用于冬小麦,也适用于其他时候。 尤其是养地力的方法。 满宝不止一次的听老爹说过,村子里之所以不种冬小麦,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地力承担不起一年两季农作物的消耗。 刚才的邮件里有很长的篇幅是教他们怎样养肥地力的。 不过他们家全都用起来有些难,但白善宝和白二郎家应该可以,他们两家有钱。 尤其是白二郎家,他们家不仅有钱,还有地和有人。 如果能说服他家先试一试最好了。 因为有了这个想法,满宝第二天依然准时睁开了眼睛,然后拿到了科科打印出来的册子。 是的,那长长的论文被打印成了一本册子,而且还不薄呢,足有六十页左右。 为了达到伪装的作用,科科还替她做了一个蓝色的,非常符合这个时代特色的书本封面。 当然,也多扣了满宝两点积分。 她现在是富婆,加上每天都有点击收入,对于这种一点两点的积分消耗已经不看在眼里了。 对于能够光明正大拿出来的书非常的满意,有了这样的封面,她就是上课的时候摆在桌子上,庄先生也不会觉得有问题的。 第347章 好书 满宝将册子放进书箱里,然后背着书箱过去大院。 老周家的人,除了年纪最小的几个,其他人也都起床了。 钱氏自从身体好以后每天也都很早起来,现在天气已经很冷了,地里的青菜越来越少,豆腐越来越好卖。 周二郎现在不卖青菜,每天只卖自己编织的竹篮,从老四他们那里拿的山药和姜块也能赚不少,但最受欢迎的其实还是豆腐。 每天不论他拿多少去县城都能卖干净。 据他说,最近除了县城的居民爱买豆腐回去吃,连一些饭馆酒楼的伙计都来和他买,每次都是半桶半桶的买的。 也因此老周家现在最大的公中收入反而是豆腐。 当然,周四郎他们的姜及山药更值钱,但那是荒地出产的,钱氏并不全拿他们的,他们只需交公中而已。 自从上次老周头宣布家中出产的东西,以及全家都有劳作的生意全部交公外,豆腐这门生意就没分过私钱。 因为现在县城要的量多,钱氏将家里人分成了两组,一组小钱氏领头,一组她领头。 小钱氏凌晨起床,和周大郎一起做两板豆腐,让周二郎带到县城里去;用过早食后小钱氏休息,而钱氏则开始带着周三郎做第二趟豆腐,也是做两板,做好以后周三郎就送到县城里去,刚好能赶上下午人出来买菜。 据说现在酒楼和饭馆也喜欢分两拨和他们买豆腐,早上买的做午食,下午买的可以做晚食——更新鲜! 看到小闺女背着书箱过来,钱氏便拿了勺子进厨房,在一个木桶里勺了一碗嫩豆花出来,再撒一把糖,让冯氏和蒸好的鸡蛋一起拿去给满宝。 一张薄薄的烙饼,一碗蒸鸡蛋,一碗豆花就是满宝的早食了。 这是钱氏好以后她新变化的早食菜单,因为量比以前多了,也更好吃,满宝最近的脸有越来越圆的趋势,甚至她一直没怎么变化的身高都长了一丢丢。 豆花是钱氏不小心弄出来的。 她和小钱氏学点豆腐时第一次点得不是很好,没有点成豆腐,就变成了过嫩到不能成型的豆花。 豆花是科科叫出来的,但在老周家眼里,这名字就是满宝给取的。 满宝当时抓了一把糖撒下去,他们尝过了,觉着还挺不错,关键是豆花吃着虽然饿得快,但也能饱啊。 就是糖太贵了,不然大家光吃豆花不知道能省下多少粮食。 豆子可不值钱,而且一斤豆子还能做四斤左右的豆花。 不错,一斤豆子做成的豆花比豆腐还要多,而钱氏和小钱氏琢磨了一下,很快就做出了更好吃的豆花。 现在老周家每一天都要吃一桶豆花,每个人都有,管够的那种。 满宝吃完了东西便跑去上学,到了路口时刚好看到白善宝一脸困顿的背着书箱过来。 满宝便停下脚步等他。 白善宝也看到了她,不过却没加快速度,而是继续慢吞吞的走过来。 他懒洋洋的抬起爪子和对方打了一个招呼,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他有些抱怨,“为何夏日是这时候上学,冬日也是?” “因为你夏日是戌正睡的,冬日也是戌正睡的。” 白善宝一想还真是,反正是差不多的,但是,冬天就是想多睡怎么办? 和白善宝一样感觉睡不醒的学生还有许多,尤其是非七里村的学生,他们起的比满宝他们还要早,最少要早两刻钟,这样才能赶过来上学。 进了教室,光亮从外面照进来,白善宝在晨曦中又打了一个哈欠,惹得满宝都觉得困了。 她想了一下昨天晚上睡着的时间,肯定的道:“你昨晚一定不是戌正睡的。” 白善宝的眼角都挤出了泪光,他悄悄地往外看了一眼,小声和满宝道:“我有一本特别好看的书,我昨晚看了好晚,不知不觉间就睡过去了。“ 满宝高兴起来,同样小声的道:“我也有一本好看的书。” 俩人目光对视,瞬间做出决定,“等我看完了就给你看。” 满宝狠狠地点头,“我看完了也给你看。” 俩人就像偷摸了点心吃一样的贼笑一声。 白善宝拿出自己的课本,左右再看了一眼,这才悄悄地把那本书从书箱里拿出来捂在书本下面悄悄看。 满宝也低头找自己的书,先把要读的课本放到桌上,再把那本科科打印出来的论文拿出来。 不过她和白善宝不同,她直接将书摊开在桌子上大大方方的看。 她还有些不解的看了白善宝一眼,不明白他干嘛要这么费劲儿的看书。 满宝翻到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页,继续往下看。 虽然是生物硕士写的论文,但很通俗易懂,主要是也深奥不起来,毕竟是做原始农业研究的。 满宝一边读着一边想着她大哥二哥他们是怎样这改改,那改改,然后耕种,从春种到秋收,然后他们家大丰收…… 另一边的白善宝则沉浸在江湖的腥风血雨和荡气回肠中,也看得眼睛发亮,脸色发红…… 庄先生背着手走进来时,目光一扫就看出他的情况不对,于是踱步轻轻地走到他身旁,低头看他藏在课本下的书。 虽然满宝对手中的论文很感兴趣没错,但也不至于入神,毕竟不是故事书不是? 所以先生走过来时她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她的书,见先生站在白善宝身后不走了,她又抬头看了一眼,继续低头看她的书…… 看了一会儿,见俩人都津津有味的看着,满宝忍不住了,也凑上去好奇的看。 满宝扒拉着白善宝的手,差点把他掰倒,他紧张的稳住身子,小声道:“你小心一点儿。” 然后左右看了看,将课本拨开一点儿让满宝看。 坐在身后的同学见了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一。 白善宝没听见,或者是没往心上去,将书往满宝那边推了一点儿,问道:“你要重新看,还是跟我一起往下读?” “读书哪有从中间看的?自然是从头看了。”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白善宝僵硬的抬头,向后一看,这才发现庄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 第348章 好朋友 满宝拿着书跟白善宝站在角落里的时候还是一脸懵的样子,她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凑过去看了一眼白善宝觉得很好看的书就被罚站着上课。 白善宝本来还有些生气,觉着她没有做到好朋友之间应该做的通风报信,但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又有些心虚。 好像是他把人给连累的。 没到上课时间,还有些同学没到,到的人都要在教室里先读早课。 庄先生只晃了一圈就出去了。 白善宝假模假样的读书,等先生走了便压低了声音问满宝,“你干嘛不告诉我先生来了?” 满宝已经回过神来了,哼哼道:“你是不是和白二一样看了不好的书,不然先生干嘛罚你?” “才不是呢,我看的是讲仁义的书,可不是白二那种书。” 满宝对此持怀疑的态度,“都怪你,连累得我也被罚了。” “明明是你也看课外书才被罚的。” “我看的又不是坏书。” 白善宝坚持,“我看的也是好书,你先说你看的书讲的是什么?” “讲的是怎么提高农作物的产量。” 白善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农书啊,你竟然觉得好看!” 书房里所有的书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农书了,有时候看着看着还会睡着。 满宝便也小心的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就和白善宝说悄悄话,“很厉害的一本农书,比我以前看的都要更详细,也要更厉害,有些东西还是现在没有的呢。” 白善宝表示怀疑,“农书不都是根据现有的写出来的吗,没有是七里村没有吧?” 满宝一想也对,写这篇论文的是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未来人,他的确是根据有过的东西来写,只是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有些东西还没有而已。 所以满宝点头后肯定的道:“你家肯定也没有。” 那又怎么样? 白善宝兴致缺缺。 满宝鼓动他,“我觉得书上写的东西很重要,你家的地更大,还有牛,还有人,不如我们拿一块地来试试看。” “我家的地不在这里,而且你家的地也不少,干嘛不用你家的?” “我怕失败,到时候我家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我家也会失败的。”这样理直气壮,白善宝在考虑要不要和她绝交。 满宝道:“可你家失败了不会喝西北风呀。”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家的地不在这儿。” 白善宝忧伤的皱眉,然后目光不由瞟向不远处正借着书的遮挡跟同桌玩耍的某一个人。 满宝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略微有些犹豫,“这样不好吧,坑人是不对的。” 白善宝就气,“那你还想坑我?” “可你是我的好朋友啊,这次坑了你,下次补回去就行了,可要是坑了白二,以后看见他就愧疚怎么办?” 白善宝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想想又不对,“那你的农书没好处?” “有呀,要是成功了能赚好多好多的钱,还能种出好多好多的粮食。” “那不就好了?做什么事都是有风险的,这就是他的风险,风险也伴随着机遇。”白善宝立时下了决定,“等下学我们去找他。” 中午下学,白善宝和满宝去领了饭菜后把白二郎堵在了廊下。 白二郎捧着碗呆呆的看着俩人,迟疑的把自己的碗往前面一伸,“你们想要?” 白善宝鄙视他,“我们是那种人吗?是有事和你商量。” 三孩子便端了碗坐在台阶上,一边晒太阳吃饭,一边说话。 当然,白二郎坐在俩人中间,这样的待遇他很少有,饶是白二郎一向心大,此时也不由惴惴。 白善宝道:“我们想和你玩一个大游戏。” 白二郎一听说玩,立即精神一振,问道:“什么大游戏?” 白善宝看向满宝。 满宝就从怀里把那本书掏出来塞进白二郎怀里。 白二郎便一手捂住书,左右看了看,然后看都不看封面一眼,直接把书塞进怀里,他嘿嘿笑道:“这是今天早上被先生看到的那本杂书?说罢,要怎么玩儿?” 满宝:“……被发现的是善宝的书,这是我的,是一本很厉害很厉害的农书。” 白二郎眨眨眼,单手从怀里把书掏出来,翻开看了一眼,他抬头看看满宝,直接翻了好几页看中间的,然后他就看到了印得特别清晰的农具。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在乡下长大,就算他不会用也见过好不好? 白二郎合上书,将书塞回给满宝,哼哼道:“你们不会是想让我去种田吧?” 白善宝夸他,“你真聪明,我们还没说呢你就猜到了。” 白二郎立即起身道:“我不玩儿,要玩儿你们自己玩儿吧。” 白善宝劝他,“这么好玩儿,为什么不玩?既能学到农桑,又能给家里挣钱,还能打发你无聊的时间,多好啊。” “一点儿也不好,”白二郎吼道:“开春的时候你们也是这么和我说的,让我跟你们一起去玩儿,结果你们却带我去周满家里种地,累都累死了,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白善宝鄙夷道:“玩的时候你明明很开心的,而且你那叫种地吗?你就拿了一把种子撒了一下,都没出十步。你之所以会累,是因为跟二头他们在田垄上搭房子累。” 白二郎有些心虚,但他坚决不同意种地这样的游戏,“好玩的游戏这么多,你们为什么要想不开的去种地?” 白善宝一想也是,越过白二郎去看满宝,“是啊,我们为什么想不开的去玩种地?” “不是你说的当官要知道农桑吗?不然我也不会叫你,我直接叫我大哥做就是了。” 白善宝:“你刚还说舍不得家里的地,怕去喝西北方呢。” “是啊,但拿出几亩地来试完一样再试一样也可以呀,”满宝道:“是你说你要学农桑,你家又有地,又有人,还有牛马,我才想起你来的。” 白二郎左右看看,问道:“那这些与我何干?” 满宝和白善宝这才将目光一起放向他,齐齐笑道:“因为你是我们的好朋友呀。” 第349章 计划 白二郎最后被说服了,因为白善宝说了,“若农书上写的都能实现,那你肯定挣大钱了,有了钱,我们说不定可以去益州玩,知道益州吗?这次我回陇州经过益州,那儿可繁华了。” 满宝也说了,“有了钱,下次你爹再揍你,你就可以拿着钱去县城里住,买好多好多好吃的,吃一碗扔一碗,你爹还不能揍你。” 白二郎竟然心动了。 于是他被鼓动着回家找老爹要地,要人,要牛…… 白老爷听儿子说他想要一百亩的地来玩玩儿,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他瞪圆了眼睛,问道:“你再说一遍?” 白二郎怂得直接一缩脖子,立即道:“爹,你就当我是玩笑的,我不要地了。” 白老爷脸色更加严峻,白二郎都快要吓哭了,果断出卖朋友,“都是白善和周满说的,是他们要我回来问爹要地来玩儿的。” 谁知道白老爷竟然面色一松,稍稍温和了些儿,问道:“他们要地来干嘛?不对,是你们拿地来干嘛?” “种呗。”白二郎依然很心虚。 “种什么,怎么种?为什么要我们家的地?”白老爷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奈何白二郎一个都没回答上来。 不,他是能回答第三个的,因为他们两个都不想失败后喝西北方,所以才要我们家的地。 但白二郎不至于蠢成那样,这样的话他当然不会说出口啦。 白老爷见蠢儿子低着头啥也不知道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干脆就冲他吼,“你什么都不知道,玩什么?” 他恨铁不成钢的教训他,“既然是要一起玩儿,那你就得知道你们玩什么,玩什么玩儿,怎么玩儿,你连这最基本的都不知道,你怎么玩儿?” 白二郎缩着脖子小声问,“那爹你这是答应了?” “没答应!”白老爷运了运气后道:“要说服我,不是一句玩儿就可以的。你们得告诉我,我问的这些问题。” 见傻儿子还站着,白老爷就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你的玩伴儿问去!” 白二郎转身就出去,想去找自己的小伙伴们一起玩儿,但走出门就领悟了老爹的意思,气鼓鼓的嘟了嘟嘴,最后还是去隔壁找白善宝和满宝。 俩人正在看书。 看的当然是满宝带来的农书,至于白二郎的那本武侠杂书则被庄先生没收走了。 白二郎看书一向快儿,他对农书也不是很感兴趣,加上这是白话文写就的农书,通俗易懂,所以他翻动很快。 倒是满宝很好奇,因此看得慢些,俩人看一本书,一人侧着头看后面的内容,一个则侧着头从头看起。 等白二郎扭扭捏捏的找过来时,不仅满宝把后面的内容看完了,白善宝都把书过了一遍。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不太高兴的白二郎,问道:“你是不是被白伯父骂了?” “知道你们还让我去!” 满宝感叹道:“这是成长的代价。” 白善宝则道:“做事哪有不挨骂的,你只管说堂伯答应了吗?” “没有,”白二郎道:“我爹问你们,你们打算种什么,怎么种?” 白二郎歪着头想了想后继续道:“还有,为什么是要我家的地?” 俩人智障一样的看他,“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 白二郎愤愤,“哪有的理由能跟我爹说吗?你们就不能找个好听的借口?” 满宝道:“骗人是不对的。” 白善宝:“而且也要堂伯信呀。” 白二郎鼓着眼睛瞪着俩人,道:“反正这理由我不去说,有本事你们去。” 俩人继续鄙视一样的看他,一个道:“你真笨,谁让你就那么说了?同样的借口也有许多说辞的。” 一个则道:“你应该这么和堂伯说,这是我们商议过后共同的决定。满宝家的地不多,有些捉襟见肘,而我家的地不在这里,想来想去还是你们家最合适。失败了,你们家承受得起这个损失,成功了,家里不仅多增加了粮食银钱,其他田庄以后也都能这样做,你们家才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满宝连连点头,“把‘你们家’换成‘我们家’,你瞧,这话多好听呀。” 白善宝鼓励他,“你再去和堂伯谈一谈?” 白二郎目瞪口呆,然后悲愤道:“我不去,要去你们自己去!” 白善宝和满宝瞪眼看他。 但白二郎显然被打击得不轻,说什么也不乐意再去找他爹,没办法,满宝和白善宝只能想着自己上了。 但换做他们,当然不能只准备一番话而已,俩人摊开了一张大大的纸,各自拿了笔记录,“你觉得书上写的养肥方子好吗?” 满宝:“听着挺靠谱的。” “那我们要来的地就能一年两季,嗯,如果地力不够,也可两年三季。” 满宝点头,“如果白伯父同意,那我们就得改一改犁具,书上说这样更省力。这个我家也能做试验。” 他们家可是人拉犁,如果改出来的犁具真的很省力,那大哥他们能省下不少力气。 白善宝点头,“得请个木匠。” 满宝就先摸了摸自己放在一旁的布袋,道:“木匠好贵的。” 白二郎不知不觉间凑了上来,忍不住道:“我有钱!” 白善宝眼睛一亮,问道:“你有多少钱?” 白二郎犹豫道:“不少吧。而且我的压岁钱我娘还拿着呢,回头不够了我去问她要。” 满宝道:“买种子也要钱,请人要不要钱?” “让我爹出好啦。” 白善宝和满宝就一起看向他,“你去和你爹说。” 对于这一点儿白二郎没推辞,他爹在钱财上对他还是很大方的,基本上每次问钱都能得到。 白二郎没看过那本农书,也不感兴趣,但他对白善宝和满宝计划的东西挺感兴趣的,也听得津津有味,自然也就听懂了。 他们要这一百亩的地,还真是打算拿来种庄稼的,一点儿也没浪费。 这一季的麦子,来年的水稻以及豆子等…… 满宝说,作物最好交替种植,不能一块地上今年种了豆子,明年还种豆子。 她道:“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块地种了豆子后不能再种豆子,得种小麦啊。” 第350章 同意 满宝都不知道,白善宝和白二郎更不知道了。 白二郎看都不看一眼农书,直接问,“写这本书的人是不是种地很厉害?” “这个不知道,但对方读书一定厉害。”不然也不会考上研究生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对于这一点都没有意见,读书要是不厉害,也不能写书啊。 白善宝写到一半,发现问题越来越多,只能又回头摸出那本农书细细的看,唉,看来要做计划,不认真读书是不行的。 三个小伙伴一起商量,偏他们虽然看得多,却没怎么种过地,好多东西计划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下。 写到最后,满宝道:“我得回去问一下我大哥。” 白善宝就把那张列满了问题的白纸交给满宝,道:“你回去吧。” 白二郎这才发现时间不早了,而他今天还没去和小伙伴们玩呢,他自己都惊呆了。 白老爷也惊呆了,派去找儿子的家丁竟然没在学堂附近,也没在田野里把儿子找回来,而是从隔壁找回来的。 他傻儿子竟然转性了? 再一问,白老爷这才知道他们整个傍晚都在隔壁计划着种地的事,虽然白二郎有许多的话听不懂,但他是全程参与的,地里要种什么东西他心里总算是有数了。 也能回答上白老爷的话题了。 白老爷低头看着他儿子,目光复杂不已。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问,“爹,你怎么了?” 白老爷收回目光,道:“没什么,明天下学你让善宝和满宝上家里来一趟吧,跟我说话不必搞这么多计划,心里是怎么想的告诉我好了。” 虽然一百亩地不少,又要人又要牲畜的看着花销大,但这些花销在白老爷这里还真的没什么。 一百亩的地,连个小庄子都够不上呢。 可是,他本人正在纠结中。 他是想让两个孩子成为清贵的读书人的,不是让他们去种地的,两个孩子怎么就突然对种地感兴趣了? 尤其是他家老二…… 其实这也是他犹豫的主要原因之一。 善宝不管做什么都优秀,哪怕是种地也不影响他读书,可他家老二不一样。 可换个思路,如今二郎调皮捣蛋,每日读书都要人押着,若他跟着善宝玩种地能够稳重些,转而发奋读书…… 也是抱着这个想法,白老爷才没有一口回绝了他们。 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的。 所以在思虑了一个晚上后,白老爷还是决定过去找刘氏谈一谈。 他觉得种地这种事交给家里的管事和下人就好,作为土地的所有者,他们只要学会管好管事就行。 善宝实在没必要亲自去管理一个农庄,这时候他不是应该全身心的放在读书上吗? 他觉得不能为了让儿子变得稳重就让善宝屈才,大不了以后押着儿子让他多跟善宝玩呗。 刘氏听说后却问道:“他们打算怎么种这个地?” 白老爷苦笑,“我昨天晚上问了二郎一些,听他的意思也是和现在一样种些小麦豆子和水稻之类的,只是三个孩子想要两年三季,各种作物交替着种。” 这种充分,甚至是过分使用地力的事他也是做过的,最后都不了了之,就是因为多加一季的收获并不如预想中的高,而如此两三年后,地力被过度消耗,地里的庄稼都会逊于同期的庄稼。 白老爷觉得农桑这种事有所了解就行,实在没必要亲力亲为。 他们两家又不是让孩子亲自下地耕作才能过下去的人家。 刘氏却更了解自家的孙子,如果只是平常的种地,他看村子里的人劳作就好,何必要问白老爷要一份地来耕作? 显然,他是有不一样的想法想要得到验证,但村里的人做不到而已。 刘氏对他笑道:“等孩子们回来,我们问一问他们。” 白善宝并没有想要瞒着家里的意思,祖母一问,他立刻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便从书箱里拿出一张大大的纸来,纸上分条例的列了好多事项,还有不少的问题,下面现在大多写着答案了。 那是昨天晚上满宝回家后问过几个哥哥们后写上去的。 论对种地的理解,十个白老爷都比不上她家一个哥哥。 刘氏见孩子们竟然准备得这么充分,忍不住一乐,不过她只扫了一眼纸上的文字,然后就折起来递还给满宝,笑问道:“我不用看这个,我只想问你们,你们为何想要去种地?你们种地跟村子里的人种地有什么不一样?”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满宝得了一本农书,书上写了许多种地的新法子,照着做,能够大大的提高产量,我们想试着做一做。” “若是做成了你们想干嘛?” 这个问题白善宝他们在第一时间就想了,他挺着胸膛道:“满宝家里就能多收很多粮食,赚很多钱,以后就可以想吃多少饭就吃多少饭,村子里的乡亲也能受益,我们家也是一样。” 刘氏点头,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和满宝就很有钱了呀,到时候我们要去益州玩儿,祖母,听说益州的中秋和元宵都好热闹的。中秋只放三天假,来回不便,但我们可以元宵去。” 白二郎:“还有我!” 刘氏就笑,“那得到后年元宵了吧,你们能等得?“ 白善宝和满宝点头,白二郎摇头。 白老爷在一旁冲他瞪眼。 白二郎便跟着俩人一起点头。 刘氏就笑道:“那好,你们去做吧,赔了算我的,赚了算你们的。” 她扭头和白老爷道:“三个孩子用的地,由我出钱来租。” 白老爷苦笑,“婶娘,您这不是打侄儿的脸吗?我也没说不让他们种,这一百亩还是我来出。” 刘氏颔首,也没和他争论,笑道:“那他们所需的人力物力我来出。” 满宝抬头看看白二郎,再扭头看看白善宝,下意识的觉得她这个便宜占得不好。 她在心里迟疑的问科科,“这样是不是不好?” 科科没有回答,最近,它回答满宝私人问题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满宝隐约知道,似乎是因为论坛开放,主系统对他们这些子系统的监控更加严密了。 但满宝与它有多年的默契,虽然科科没回答,满宝还是感受到了它的意见。 于是满宝道:“我得回去问一下我爹娘。” 第351章 同意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想到现在的孩子玩游戏都玩这么大了吗,随便就拿一百亩地出来玩儿。 要知道,他们家父子五人的永业田才只有一百亩呢。 钱氏问闺女,“所以呢?” 满宝道:“我觉得不能只让他们出地和出钱,我也得拿出一些东西来。” 满宝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她爹。 老周头蹲着抽烟,半响才道:“咱家怎么能跟他们两家比?” “爹,我们出东西才是占便宜,不出才吃亏。”满宝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她在心里又问了一遍科科,发现科科还是没回答,但她却不知为何突然看到了教学室。 满宝想,科科是让她去问莫老师吗? 于是满宝趁着老爹思考的时候给莫老师发了一封邮件。 老周头不太想参与这事,他道:“你跟着他们玩一玩就行了,我们家地少,也没钱,这事怎么掺和?” 周大郎和周三郎连连点头。 周二郎却下意识的看向他娘。 钱氏就问满宝,“你们种地的收成怎么算?” “各家付出的不一样,这个还没商量呢,不过我觉着刘奶奶的意思是让他们平分。” 所以她要有所得,也得有所付出才行。 钱氏很好奇,“你们种地的法子跟我们家种的不一样?” “不一样,连农具都不一样,法子也有些不同,他还叫我们多养鸡鸭,好养肥土地,用他的话说,叫生态循环。”满宝道:“一百亩的地是最少最少的了,其实地越大,生态循环得越好,收成才会更好。” 满宝说的话,老周家前半部分听懂了,后半部分没听懂,至少啥叫生态循环他们就没懂。 老周头道:“家里也养鸡,还养鹅了,你想玩儿,用家里的玩呗。” “可我们家的地东一块西一块的,连不在一起。” “哎呦我的祖宗,那你还真想拿出地来跟他们玩儿呀?”老周头冲她瞪眼。 满宝点头,蛊惑他道:“爹,要是成功了,我能分得好多好多粮食和钱的,我的就是你的!” 周四郎立即道:“爹,我觉得可以试一试,主要是满宝聪明,又读了好多书,既然是书上写的,那应该没错。” 老周头:“你怎么知道没错?” “那错的东西能写到书上去吗?” “那不一定,”满宝道:“书只是某一人或某一些人记录自己对知识的理解而已,有对的,当然也有错的。” 老周头便得意的看着老四,“你看!” 周四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满宝,“我这是为你说话,我们才是一伙儿的!” “那也是错的,不能因为我们是一伙儿的,我就要对你的错误视而不见。” 周四郎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钱氏沉吟许久,开口问道:“家里的地不少,但也不多,你想要哪些?” 老周头“嚯”的扭头去看老妻,“你,你这不是胡闹吗,怎么能拿地给一个小孩儿玩呢,她才多大?” 地可是老周头的命根子。 钱氏道:“你别忘了,我们家闺女可是仙子转世,说不定这就是天尊老爷给她的赏赐呢?” 老周头沉思起来。 满宝张大了嘴巴,这怎么也跟天尊老爷扯上了? 本来也不太赞同的周三郎连连点头,发表自己的意见,“爹,我觉得娘说的有道理,满宝既然是天尊老爷座下的仙子,那总不能一直跟着我们过苦日子吧?说不定这一次就挖到宝了呢?” 周大郎左右看看,觉得有些不靠谱,所以看向老二。 周二郎则沉吟道:“主要是我们家只出一部分地的话,其实花销并不大。小公子家里出人和出种子之类的东西,反正是种地,再不济地里总能有些收成,我们再在一旁看着些,总不会亏太多。” 老周头道:“今年受灾,明年我还想多种一些地呢,本来还嫌弃地不够种,怎么能再让出去?” 周二郎不赞同,“爹,我们家的地不少了,那样犁一遍就下种收上来的粮食并不多,还不如多费两遍力气,精细些种地,您没发现多耕两遍的地收成要好一些吗?” 周大郎也点头,他对此深有体会,“只一亩地并不显,但二三十亩的量总和起来能多出许多来。” “正是呢,以前我们家只八十亩的永业田时也够吃,现在多了老四的一份出来……要不是今年受灾,秋收那会儿应该能卖出去不少粮食。” “可现在能和以前比吗?”老周头道:“老三媳妇要生了,老四媳妇明年也要添丁,家里一下多了三个人,又少了一个劳力,不多种点儿,万一家里粮库空了咋办?” 家里今年多了方氏,年底何氏还要生产,到了明年,方氏也要生了,妇人怀孕到生产,起码要有两年的时间是属于半劳力的。 老周头对几个儿子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们都忘了以前饿肚子的时候了?那会儿为什么会饿肚子?就是因为家里没存粮!” 钱氏不理他,扭头看向满宝,“你想好了吗,要哪些地?” 满宝扭捏道:“我想要四哥的山。” 老周头立即同意,“这个好,老四的山够不够?不够把老三的山也给你们。” 众人:…… “还有近四哥山的那几片地,我记得那边多是白老爷家的地,有好几块还和他们家的相邻呢?” 老周头拒绝,“那几片地足有十三四亩呢,今年种的是豆子和水稻,明年也要种的,所以不行。” 满宝道:“爹,我们打算在山上种果树,还养鸡,果苗和鸡苗都是善宝家出的,下的蛋我们三个分,如果我们家不参与,那就是他们两个分,你想不想吃鸡蛋和鸡肉啦。” “那出山呗……” 钱氏道:“你看天上那朵云会变成馅饼掉下来吗?” 老周头:…… “所以别啥好事都想着自己,首先你得往外出东西,你出的越多,得到的才越多,这世上没有坐着就能被馅饼砸到的道理。你闺女是仙子转世,却还不是仙子。” 老周头沉默起来,抽着旱烟的动作越发大了,大半天后他才咬牙道:“行!” 满宝高兴起来,乐道:“那爹,你再跟人换几亩地,给我凑够二十亩呗。” 老周头:…… 第352章 合同文书 老周头最终还是答应给满宝在那块地上换足二十亩地,加上周四郎名下的四十亩的山地,总共六十亩给满宝。 听着是挺多的,但谁都知道口分田根本没用。见老周头一再强调他们家出了六十亩的地,周大郎几兄弟一起在心里鄙视老周头,觉得老爹很不老实。但他们没敢说出口。 满宝得了老周头的准话,第二天下学后就背着书箱屁颠屁颠的跟着白善宝回他家一起商量了。 听说老周家愿意出二十亩的田地和一座山,白老爷就惊愕的看向她。 他们家能拿出地来给孩子玩儿,那是因为他们家地多,别的地方先不提,仅白马关镇内,白老爷家的地就近十顷了。 老周家,嗯,也不能说是困难,但一定不富裕。 白老爷都忍不住感叹,他们家可真够宠孩子的。 于是看向刘氏。 刘氏就笑道:“这样感情好,你们家出六十亩,加上你手上的农书,二郎家里出一百亩,善宝这儿出人力物力,所得就均分为三份如何?” 刘氏说这话时看向白老爷。 因为看着似乎他最吃亏。 白老爷就笑道:“我没意见。” 他当然没意见了,这地本来就是拿出来给二郎玩儿的,而且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这份地最后操心劳累的还是白善宝和满宝。 尤其农书还是满宝的。 是,他们两家的书籍一直是敞开着任孩子们看的,按说他们看满宝的书也在情理之中。 但放在三家之外,知识有多珍贵,有多独,白老爷可是有过深切体会的。 年轻时,他和白启出门游学,有时候为了一本书,那是求爷爷告奶奶,方法用尽,或许才可一观。而大部分情况下,是连观看的资格都没有的。 不是谁都愿意把自家的藏书拿出来与人分享的。 尤其还是能应用到实际中的技术书。 白老爷想,他们有所得自然很好,亏了也不要紧,一百亩地几年的使用权限而已,要是能把儿子教好点儿,这点花销是很值得的。 白老爷笑眯眯的看着白善宝和满宝一起拟定了合同文书,然后让他那傻乎乎的儿子签字。 他那傻乎乎的儿子看都不看一眼,直接提了笔就往上签下自己的大名。 白善宝和满宝便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合同文书当然是一式三份,白善宝懒得抄写,于是把仅有的那一份一摊,就对两个小伙伴道:“你们自己抄,抄完了我们再一起签字。” 白二郎没什么问题,满宝却道:“刚才这份合同我也有写了,你得帮我写一半。” “你自己一口气写下去呗,就两页纸。” “不行,”满宝道:“我要写作业的,今天耽误的时间好多了,你得帮我写一页。” 白善宝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一旁的白二郎傻愣愣的才反应过来,“我,我也有作业的。” 俩人没理他,等他再说一遍后,满宝就鼓励他,“你一定可以的,你家可是有好多油灯的,还能熬夜。” 白老爷:……怎么办,这一刻好想儿子被这两个外人坑一把,那可是合同文书,你不看也就算了,好容易有个机会自己抄,竟然还往外推。 合同签下,白老爷就笑道:“给你们的那一百亩地都在大岭那一片,那里旱地多,水田少,而且山多,地贫瘠,所以今年那一片只种了有二十多亩的麦子,其他的地都空着,你们是要现在要,还是开春后要。” 白老爷这一季虽然也种了冬小麦,但也不是所有的田都种上的,基本上只选地力厚,肥力足的田来种。 老周家和村里的人家更是如此。 毕竟,他们只将这一季的冬小麦视作来年四五月青黄不接时的口粮,并不是想以此赚钱。 麦种的花费也很多的好不好,一亩要二十斤呢。 老周家就只种了二十亩的麦子,基本上只选村口附近和大湾一带地力比较厚,好浇灌的田。 所以大岭一带的田地也都是空着的。 可以说,大岭那一带的田地除了白老爷,没谁在那里种冬小麦了,因为地都很薄呀,地方还远有木有? 满宝直到老爹领着她去找人换地时才慢慢领悟过来白老爷的心机。 一百亩不太肥沃,离村又远的田地,给他们玩儿又怎么样呢? 满宝忍不住问才换了地志得意满的老周头,“爹,要是白老爷把大湾的那一百亩地给我们玩儿,你愿不愿意把大湾附近的二十亩地给我玩儿?” “不愿意!”老周头瞥了她一眼道:“那地你爹我都种了二十来年了,把地养得那么肥,怎么能拿去玩呢?” “哦。”果然,大人都是奸诈的,哼! 老周头在别的地方选了六亩多的薄地,只是比大岭离村子里近,跟村子里的人顺着白老爷家的地换了六亩多出来,给满宝凑够了二十亩。 在村子里,永业田要卖出去有些麻烦,还得跟衙门要许卖文书才能卖,但要是换地则要容易很多,基本上两家之间换定再和村长里正说一声,记录在案就行。 薄地换薄地,当然,你愿意用肥地换薄地上面也不会有意见。 也是因此,土地买卖不能完全禁止。 换了地,三个小伙伴便抽空去看了一眼属于他们的那片地。 周四郎负责领他们去,到了地方便指着那茂密的树林道:“喏,那座山就是我的,不过这座山不够四十亩,所以四周底下的荒地也是我的。” 三孩子看着那杂草丛生,杂石连绵的山脚地好奇的问道:“这地能拿来干啥?” 周四郎一本正经的道:“能拿来歇脚,大岭离村子太远了,看到没,大家来这儿种东西的时候,累了,在我荒地上的杂树下休息,饿了,在我荒地上的大石头上吃东西。” 三孩子:…… 树是真的很杂,山脚下的树多以灌木为主,却也长得挺高,树枝伸出,遮住一些石头,大家清理一下就能在底下坐,避阳又干净。 满宝点了点头,“这地方不错,我们写作业也能找到平整的石头。” 白二郎:“捉迷藏别人肯定找不到。” 白善宝:“在这种山里养鸡,它不会变成野鸡飞走吗?” 周四郎:……这三孩子真的能种地吗? 第353章 合作 大岭这边有一条大水渠通过,就横穿白老爷家那百亩地,他家今年的冬小麦就种在水渠两边的田里,总共二十来亩。 除此之外的地都是一片杂草,这一带没人家再种冬小麦。因为这一片好地都在白老爷手里。 所以这一条大水渠也是白老爷出大钱修的,然后村子里出力,因为大水渠一路从河边挖过来,途径的地方都受惠。 满宝现在看着这条大水渠就很满意。 有了这条大水渠,做什么都要方便很多。 三个孩子那么短的功夫就把一百二十亩地加一座山走完是不可能的,他们就站在周四郎选的石头上眺望。 然后周四郎很敷衍的画了一个大圈,指道:“喏,这一片都是你们的。” 三个孩子“哇”的一声,他们没少看田地,没出村就有田地,出了村口更多,举目望去都是庄稼地。 但那不是他们的地呀,看了也没什么感觉,但现在这一片都是他们的了。 三个孩子眼睛都亮晶晶的。 满宝挥手道:“这一片都种豆子,这一片都种麦子,那一片都种水稻……” 周四郎:…… 白善宝表示怀疑,“不是说要计划吗,去年种了麦子的地要种豆子,去年种了豆子的地可以改种麦子。” “呃,我忘了,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回去再慢慢计划。” 这种话题白二郎是插不上话的,他主要做的是跑腿的活儿。 比如,他们家那一百亩地哪一块今年种了麦子,哪一块种了豆子都得他跑着去问家里的长工。 然后一直不太认得家里长工的白二郎现在走在田地上,看见一个人就能叫出他的名字了。 然后他已经很久没去和小伙伴们一起玩了,大冷的天,偶尔还要跟着满宝他们跑到大岭去看那长满杂草的地。 他实在不明白那儿有什么可看的,但白善和周满就是看得津津有味,周满还偶尔要挖一些土带回家。 带回家有啥用? 反正那地就是这么薄,难道带回家,再带来一次地力就能变厚了吗? 不错,满宝带回去的土还真的有这个功效,她挖回去的几堆土是拿回去给d博士分析的。 虽然农书写得很通俗易懂,但满宝还是产生了许多问题,不免就要请教起d博士来。 这种问题d博士当然是交给底下的研究生啦,所以最近都是研究生用d博士的账号跟满宝联系。 d博士的研究好像有些不顺,满宝交换给她的目标物用得差不多了,包括后面换麦种的茯苓土。 她要是问满宝要茯苓,满宝是拿不出来了,但茯苓土却还有许多。 满宝在做交易的时候特别小气,虽然茯苓土暂时卖不出去,但上次交换给d博士时也只有一小捧。 要知道当初她可是趁周四郎挖茯苓的时候收了不少泥土在空间里,那里面有的还带着点点菌丝。 最近d博士和她的研究生都很尽心的帮满宝回答有关农业上的问题,知道她要弄了小农庄,研究生还贴心的为她做了一下规划建议。 所以满宝便送了他们一小捧泥土。 研究生眼尖的在那一小捧泥土里发现了一丝菌丝,高兴得不行。 d博士也很高兴,现在她已经有些摸准对面那位周先生的脾气了,知道他吃软不吃硬,于是也很大方的表示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助他。 比如分析泥土成分,给出施肥建议。 d博士已经通过现有的数据猜出满宝他们所在的世界是一个很原始的世界,在那里,土地和种子的营养液是不用想了,只怕连古时代盛行的化肥和农药都没有。 d博士猜测他们只有农家肥,即古时候传统意义下的花肥。 一般这种农家肥都是全方补充地肥的,但就算是全方位也会有侧重点的,比如一种腐化的杂物多了,那么含的氮就会多点儿…… 满宝当然不懂,不仅满宝不懂,就连种地多年的老周头都不明白这其中的差别。 他就知道地不够肥,那就多施肥,如果连肥都没有,那就种豆子,多养几年。 但这种方法费力又费时,现在既然有更好的办法,满宝当然是接纳d博士的意见。 所以每次去地里巡视都会挖她认为不同的泥土回来交给d博士的研究生化验。 他化验好后不仅会给成分单,还会给她相对应的沤肥比例。 这在生物研究生眼里并不算什么,都不用他研究,资料里一拉就有。 有些沤肥材料满宝能找到,有些不能,但这也不难,只要满宝再给对方一些茯苓土,研究生就会通过满宝给的一些材料调整一下配方。 双方互帮互助,合作得不亦乐乎。 满宝懒得费时间去抄,都是直接让科科把这些配方打印出来,第二天便拿去给白善宝,俩人就计划着要开始沤肥了。 而且地也要翻了。 现在是寒冷的冬天,翻地能把地下睡觉觉的虫卵翻出来,说不定能把对方冻死。 然后杂草也会被翻到土下,说不定能腐化养土。 所以白善宝将农书翻到农具那一页,道:“我们要把这东西做出来吗?” 满宝道:“我们不会做呀,我给我大哥看过,他说和家里的犁差不多,是有些差别,比如家里的犁是直的,这个是弯的。” “木匠肯定能做,我们可以画一幅图拿去县城里给木匠看,如果能做,再让我祖母把人请回来做。”反正是他祖母出钱。 满宝表示没问题,于是抽出一张大纸,拿了笔沾墨递给白善宝。 白善宝抬头看她。 满宝伸了伸下巴,示意他赶紧接过去开始。 白善宝没接,道:“我不会画。” 满宝傻眼,她眨了眨眼后问,“那我会吗?” “你会不会你不知道啊。” 满宝便咬着笔头认真的看了一下书上的犁具,开始照葫芦画瓢,半天后,白善宝嫌弃的道:“画错了吧,这儿哪有那么歪儿,而且你看,这里跟这里都分开了,人家明明是连在一起的。” 满宝就放下笔道:“你来画。” “我不要。”哼哼,他又不傻,明知道自己画得不好还去画。 第354章 犁具 俩人一起看向一旁正埋头吃点心的白二郎。 白二郎头都没抬,“你们要是放心我来,那我就来好啦。” 俩人立即转头,“算了,我们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俩孩子都很爱书,总不能把这几页撕了吧?也不能把整本书给木匠,万一他弄坏了怎么办? 而且满宝和白善宝潜意识的知道这本农书很重要,不能轻易给人看。 白善宝苦恼的抓了抓脸,现在现学画画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 郑氏给他们送点心过来时,就见三个孩子正坐在自己的书桌上,两个正在苦恼的画画,一个则在苦恼的写作业。 坐在旁边写作业的白二郎每次烦躁得要写不下去时就抬头看一眼隔壁正紧皱着眉头画画的俩人,就又按捺下来继续写作业。 旁边的俩人总比他倒霉不是? 他可是能写作业的小孩儿,而他们却连作业都来不及做,只能先画画。 郑氏看了一眼,见他们画得黑乎乎的,就忍不住道:“这不是这么画的。” 满宝和白善宝唰的一下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郑氏。 “娘,你会画画?” 郑氏有片刻的迟疑,“会一些吧。” 满宝立即放下笔跳下椅子,殷勤的扶着郑氏在她的位置上坐下,提笔沾墨递给她,“婶娘你来。” 郑氏有些犹豫。 白善宝已经连连点头,赶紧将他和满宝那几张黑乎乎不成样子的画揉了丢在一边,重新给她摊了一张白白的,大大的画纸。 郑氏对上儿子亮晶晶,眼巴巴的目光,便不由接过满宝手里的笔,犹豫了一下后道:“你们要画的这个就是说的那个新农具?” 俩孩子点头。 郑氏并不懂农桑,没看出这有什么不同,但对画画她还是知道一些儿的,而且她还很擅长画花样子。 因此想了想道:“这画得照着比例来吧?得把尺子拿来,我用那个画。” 白善宝和满宝殷勤的给她拿尺子,递点心和倒水。 郑氏还是第一次在两个孩子这里享受这样的待遇,嘴角忍不住上挑,拒绝了满宝的点心后低头专心的画起来。 研究生很贴心,给的犁具的结构是分开的,还说明了组装的原理。 所以郑氏要将那些部件一个一个全都画下来,上面还标了数据。 郑氏也照着抄写下来。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和白善宝道:“是比你画的好看,也像。” “也比你画的好。” 白二郎也忍不住凑上去看了一眼。 白善宝嫌弃的挥手,“赶紧写你的作业去。” 郑氏也嫌弃他们吵闹,于是也冲他们挥手,“你们也写作业去。” 白善宝便和满宝另外拖了两张椅子坐在白二郎书桌的后面,三人共用一张书桌。 一个人坐在他们两个对面的白二郎:…… 满宝拿出自己的作业,见白二郎木楞愣的,就问道:“你干嘛呢,作业写完了?” 白二郎哼了一声,将作业收起来,道:“我不跟你们一起做作业。” 虽然他们两边的作业不一样,但白二郎还是会有被打击的感觉,所以他不想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写作业。 白二郎走了,满宝和白善宝并不介意,继续低头写作业。 庄先生可不会因为他们有了一百多亩的大玩具就给他们少布置作业。 画出来的图样经过满宝和白善宝细致的对比,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折起来一并交给大吉,由大吉带去县城找木匠,看是否能把东西打出来。 大吉当然是不去县城的,他转手就交给另一个家丁。 刘氏说了,家里的人白善宝和满宝都已随便用,只要是做正经事就行。 等天气越来越冷,老周家的山药都挖出来,做好留种后,白家的家丁总算从县城扛回来一具犁。 白老爷和老周头都忍不住来凑热闹。 当然,白老爷是不太懂这个的,于是后退一步,将主场交给老周头。 老周头好奇的摸了摸,道:“跟我们平日用的犁也不差多少,嗯,这儿短很多,还是曲的……” 满宝鼓动他,“爹,你试试看好不好用。” “行。”老周头看向几个儿子。 周大郎和周三郎乖觉的上前拉犁,白老爷连忙道:“家里有牛。” 说罢就让人把牛拉过来。 老周头却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我用惯了人,用牛反而不习惯了。” 每年春耕,七里村是有牛轮着使用的,那是朝廷分下来的,当然,是在大梨村养着的。 需要轮很久才能轮到老周家,老周头当然不可能等着轮到才犁地,所以常用人拉犁,等轮到了,再去种还没来得及种的较为贫瘠的田地。 周大郎和周三郎将绳子搭在肩膀上,等老周头扶好犁后便往前走。 才走了一小段,俩人就忍不住咦了一声,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老周头也觉出奥妙来,停下犁来用脚碾了碾犁出来的土,又蹲下去用手丈量了一下深度。 他看向两儿子,问道:“吃力不?” 周大郎道:“不吃,比以前还要省力得多。” 老周头点头,道:“我扶犁也觉着轻了一些,但这地能犁得比以前深。” 白老爷也凑上来,问道:“是不是因为这是新犁,所以犁得深些?” 老周头看了一眼这个外行人,在心里鄙视了他一番后脸上笑盈盈道:“新犁是一方面,但最主要的是,这东西好,我也不知道它怎么的就省力,但就是两把一样新的犁放在一起,那也是这把更省力。” 周大郎和周三郎点头,他们可是常年拉犁的人,对使的力气最熟悉不过。 现在大冬天的,地又干又硬,可不好犁。 兄弟俩对视一眼,决定得再体会体会这把新犁,于是道:“我们再拉着试试看。” 老周头也想再试一试。 于是重新扶了犁,在两个儿子的拉动下走到尽头,要和两儿子搬着犁转向时满宝连忙道:“这个犁能转。” 大家琢磨了一下才明白满宝说的能转是什么意思,这是不用整个搬动,只要抬起犁尾就能整个转向了。 老周头更加爱不释手了,连周大郎和周三郎都忍不住上前摸了一把,问道:“满宝,这犁具是你弄出来的?” “不是我,是木匠,我不会做木工。” 第355章 失落(六月月票1000加更) 周二郎疑惑,“不是说图纸是你给的吗?” “是啊,农书上的。” 周大郎就眼睛就闪闪发亮,问道:“那我们家也能做一具了?” 满宝点头,小手一挥,“谁都能做。” 都教会木匠了,难道他们还能拦着木匠不给做吗? 老周头比较关心的是,“造价高吗?” 满宝看向白善宝,白善宝则扭头看向大吉。 大吉,大吉左右看看,最后发现自己无人能看,便道:“木匠不愿意来家里,少爷稍待,我去把带犁回来的那小子找来。” “这一把犁因为是第一次造,所以木匠琢磨了很久,木料是自备的,除此外得要九百文的工钱。” 老周头等人咋舌,这也忒贵了吧? 家丁继续道:“不过在回来前他说了,若我们还要做第二把,因为已经会做,木料自备,工钱只要八百文,若是量大,七百文五十文也是使得的。” 老周头的脸色总算是和缓了下来,因为他们平时做犁具就是要七百文左右的工钱。 他先看向白老爷,笑眯眯的问,“白老爷家里要不要换犁具?” 白老爷目光微闪,他是不懂这新犁具比旧的犁具好在哪儿,毕竟他虽然知道农桑,却不会真的下田犁地,自然也就不知道这其中的差距。 但他知道老周头。 老周头在七里村不敢说是最抠,却也有些出名,最主要的是,农户人家,很少会换这样的大件农具。 因为每一样都需要花大价钱。 可老周头没犹豫多久就与他相问,显然这犁具是真的好,好到一个抠门的,家中余资不多的老庄户都心动起来。 于是白老爷笑着点头,“是打算换一批犁具,大概需要十架左右。” 虽然确定东西是好东西,但他还是决定谨慎一点儿,先买十架回来试用,若好,再添置。 老周头就在一旁笑眯眯的道:“那我家就跟白老爷一起下定好了,也拿一架新犁。” 满宝在一旁喊道:“我们也要四架,这样就有五架了。” 老周头拍了她脑袋一下,道:“没事买那么多犁具干啥,你那一百多亩地,要两架就足够了。” 满宝不服气的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就居中取了一个数值,“还是再买两架吧,这样一共有三架。” 大吉就将这些数字记下,回头报给木匠。 白老爷道:“我们家订的犁具多,回头还是把木匠请家里来做吧,这样运送木料也方便些,我们也好监工。” 老周头深以为然的点头,就是,就是,犁具这样重要的东西肯定要盯着看才放心,但一架犁得做好几天,他们总不能天天去县城里盯着吧? 这种事当然是白家来做,正巧白善宝和满宝也对木匠很感兴趣,所以老木匠带着他两个儿子到白家时,受到了满宝他们的热烈欢迎以及围观。 被欢迎的木匠父子三人有些懵,满宝问他,“犁具好做吗?” “还行,”老木匠迟疑的道:“东家给的图纸挺清楚的,上头又有数据,就是琢磨的时候多花些功夫,倒不是特别的难。” 满宝就决定晚上回去再给那可怜的研究生一捧土。 犁具有了,接下来就是犁地了。 都不用三个人操心,刘氏直接让人从外面给他们买了三头牛回来,还都是犍牛。 老周头看着眼热不已,忍不住和钱氏嘀咕起来,“你说他们怎么就舍得给三个孩子花这么多东西?” 有这钱拿去做什么不好? 钱氏瞥了他一眼,“你不也给了满宝六十亩地吗?” “那四十亩的山我们留着也没用啊,至于那二十亩的地,除了几亩还能看外,其他都是薄地,往年都没怎么打理过,犁一遍地,挖个坑把种子丢下去,连草都没怎么除的。一年的出息也不多,给了就给了。” 老周头道:“可白家给小少爷负责人力物力,等到要耕种的时候就不说了,你且看现在,又是买犁具,又是买牛的,还有雇来的短工,每天得花出去多少钱?” 老周头想想都心痛。 钱氏闭着眼睛道:“花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心痛什么?” “可花钱的是我闺女,”老周头勉强找出了一个理由,“你说满宝在那边养叼了,回来会不会也这么大手大脚的花钱?” “你闺女又不傻,两家的差距在这儿呢,她又体贴,不会这么想的。” 钱氏现在已经断药了,身体也好了许多,只是现在冬日里没农活儿做,不然她下地去干活儿也是可以的。 她道:“行了,赶紧睡吧,你闺女都知道冬天要把地翻一遍,你就不知道计划计划?” “再等几天吧,”老周头道:“等新犁到了再去翻地,你别说,满宝拿出来的那犁的确好用,我拉了一下,省力不少。” “等过两天里长那儿要是还没通知,今年应该就是不用服役了,这地里的活儿我们可以慢慢做。” 家里这么多田地,不可能每一块都翻到的,不然得累死人,所以老周家每年只翻最肥沃的那些田地。 今年种麦子去了二十亩,剩下的就更少了,所以老周头一点儿也不急。 他等着看今年要不要服役,如果需要,那就是老大去了,到时候就把老六也拎去学着扶犁。 老周头这么想着的时候满宝收到了县城来的信。 信是周五郎带回来的,他今天去县城卖姜块,去县太爷家的时候,里头的丫头便给了她这封信。 满宝今天都很忙,直到这会儿才有空坐在桌子边就着油灯看信。 信是傅二小姐写的,她告诉满宝,她父亲已经定了泰宁县的县令,在赴任前得先回京城述职,加上他好几年不曾回家过年,所以吏部给他披了二十天的年假。 年假加上回京述职的时间,傅家一行人决定十月十八那天启程离开罗江县,先去京城,再回家过年。 还有三天时间,傅二小姐希望满宝能够去送她。 满宝有些忧愁,虽然她觉得她和傅二姐姐还能再见面,但这时还是忍不住对未来迷茫,不知她们何时才能再见。 哪怕嘴里说着乐观的话,满宝还是忍不住有些失落。 第356章 送行 傅县令要离开了,还是升迁,罗江县里自然有不少人要出城门去送人。 主要是他的官声还可以,就算普通百姓有些抱怨现在“昂贵”的入城费,但至少不会有其他太过繁杂的捐税。 比如傅县令住到县衙后就只修缮过一次县衙。 所以傅县令高升离开,罗江县的百姓还是有些不舍的,但内心深处更多的是些忧虑,不知道下一任县令是怎样的人。 满宝一大早就就坐着白老爷的马车往县城去,都不必进县城,出了山路后往右一拐就是官道,再往前去一些就是五里长亭。 那里聚集了许多来送别傅县令的人。 除了县衙的官吏外,更多的是本地的乡绅。 作为罗江县不小的一个地主,白老爷当然也要来送别傅县令。 满宝知道,所以顺便搭乘他的马车过来,白善宝不免好奇,也跟庄先生请了一天假。 白老爷一看,也觉得孩子应该多见识见识这些场面,于是给白二郎也请了假,他就一人领着三个孩子来了。 嗯,还有满宝准备的一些土仪。 他反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 满宝让车夫把两只密封好的坛子搬下来,她努力的抱了一坛,白善宝帮忙抱另一坛,然后去傅家的马车里找傅二小姐。 秋月一直在张望呢,看到满宝一乐,立即和她挥手,双方成功会面。 满宝把不轻的坛子放下,交给傅文芸,“这里面都是糖,我都密封好啦,你想吃的时候再打开。 然后又在布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大包油纸包好的糖果,“给你在路上吃。” 傅文芸哭笑不得,“这点糖要多少钱?” 满宝大方的挥手道:“都不要钱,送你的。” 她有些不舍的道:“你走了,以后就很难再吃到我家的糖了。” 以后他们也要减少一门生意了。 满宝很是惋惜。 傅文芸也很惋惜,她的朋友很少,也不知道到了新地方能不能交到像满宝这样的朋友。 傅文芸看向秋月。 秋月立即从车上取下一个盒子来交给满宝,傅文芸笑道:“这里面是四条帕子,是我亲手做的,送给你做个念想。” 满宝打开,就见洁白的帕子上分别绣着梅兰竹菊,而角落里则绣着一个芸字和一个满字。 满宝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欣喜不已。 她收了盒子点头道:“我很喜欢,等你到了地方一定要给我写信呀,我也会给你写信的。” 傅文芸狠狠地点头,“一定!” 马车上的傅文萱从车窗里看出来,见她们两个依依惜别的模样便不由好笑,“好了,你们哪来的这么多话说?快上车,我们要启程了。” 而前头,傅县令也和众人一一话别,正上马车准备启程。 满宝依依不舍,“你一路保重。” 傅文芸连连点头,上了马车后把姐姐挤到一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和满宝挥手道别,“等我给你写信,你一定要回我的信啊。” 满宝狠狠地挥手。 正巧扫了一眼这边的张主簿便皱了皱,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他的大女儿,小声道:“你就不能跟人家学一学?” 张大娘子没说话,她看了一眼满宝后便收回目光。 她当然也认识满宝,应该说,罗江县上下官吏的小女儿小儿子们就没有不认识周家兄妹的。 他们会卖很好吃的糖,就连他们的祖母母亲等人都知道他们,尤其是周四郎等人,因为她们常从他们手上买山药,姜块等。 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新鲜,而且有人送货到门上。 大家本都是生人,但买得多了,一来二去便成了熟人。 所以在张大娘子眼里,满宝不过是家里做些小买卖的农户之女罢了,她为什么要跟她学习? 满宝一直目送马车走远,这才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皱眉道:“我去陇州的时候你都没这么难过。” “可你还会回来呀,傅二姐姐可能不会再回罗江县了。” 白善宝一想也是。 不过他没什么朋友,更没有朋友远行,所以他不能感同身受。 他左右看了看,凑到满宝耳边小声道:“一会儿我们和堂伯说去县城玩儿吧。” “县城有什么好玩儿的?” “不知道,但肯定比村里好玩儿。”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点头,和白善宝一起看向乖巧的站在一旁的白二郎。 这种事怎么能少了他呢? 等白老爷终于跟一众朋友说完话时,三个孩子也嘀嘀咕咕的商量妥当,站在了统一战线上。 白老爷一回头,三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立即分开,然后齐齐抬头无辜的看着他。 白老爷走过去,伸手摸了摸自家傻儿子和白善宝的脑袋,道:“走吧,我们回家。” 白二郎立即道:“爹,这儿离县城不是很远了,我们去县城买些东西吧。” 白老爷问,“买什么?” “买书!” 白老爷就瞥白二郎,扬眉问,“你买?” 白二郎面色不变的点头,“爹,我想买一本字帖临摹。” 白善宝在一旁连连点头,道:“堂伯,先生说二郎的字不好,得多练,我看过他练字,他都不照字帖来,自己练肯定不好看,所以还是得买字帖。” 白老爷精神一振,立即道:“家里有字帖,儿子啊,你想练什么字体,爹给你找。” “啊?”白二郎忍不住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道:“堂伯,你那些字帖都贵重,二郎肯定不舍得拿来用。” 满宝在一旁补充,“而且他可能还不喜欢,这字帖得选自己喜欢的才行,练字的时候开开心心的,这字才会写得好。” 白老爷就沉思起来,“二郎不喜欢读书写字,难道是因为家里的字帖不合他的心意?” 白善宝和满宝扭头认真的看着白二郎,白二郎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白善宝便道:“堂伯你放心,等他买了自己喜欢的字帖,我们练字时都叫上他,字嘛,写得多了就好了。” 白老爷深以为然的点头,立即笑道:“那行,我们现在就去县城,二郎,除了买字帖,你还想买什么书?” 白二郎总觉得自己掉坑里了,但他暂时没有证据,只能心惊胆颤的摇头,“不,不想买书了……” 白老爷点头,“是应该再买一些书,家里的书还是少了点儿,一会儿我们去书铺里看一看,笔啊,墨啊也得添置一些,要是有好砚就更好了。” 白二郎不知为何,突然想哭。 第357章 规矩 白善宝和满宝是书铺的常客,一进书铺就熟门熟路的带白二郎去找字帖,还暗暗催促,“赶紧选,选好了我们出去玩儿。” 白二郎就想随手拿一本,满宝已经翻开了一本字帖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字体?圆一点儿的,还是瘦长一点儿的?总不可能是潦草一些的吧?” 白善宝已经从一堆字帖中选出了两本来递给他,“这两本不错,你自己选。” 白二郎便赶鸭子上架一样的翻开字帖,小声问道:“等回家,你们能帮我临摹字帖吗?” “不能吧,你爹知道了要生气的,”满宝道:“自己的事自己做吧?” 白二郎嘟了嘟嘴道:“可我不喜欢写字。” 满宝道:“我也不喜欢吃鸡蛋,大头和大丫也不喜欢下田插秧……” 白二郎委屈巴巴的选了一本字帖,满宝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一本自己的字帖呢。 都是借白善宝的临摹。 白二郎在这边磨蹭着才下定决心,那边白老爷已经在书铺里挑出了好几本书,正笑着冲三个孩子招手,“来看看我给你们选的书,二郎,你看你还有喜欢的吗?” 白二郎看到父亲手上的书,忍不住张大了嘴巴,他隐隐有些后悔了,其实县城也没那么好玩儿。 白善宝和满宝却上前了,俩人上前翻了翻就不是很有兴趣了。 一个道:“这书我家里有,不想买了。” 一个道:“这书我翻过,好多我都看不懂,我觉得我还得再长一长才行。” 白老爷惊诧的看着俩孩子,那话其实是吓唬他们的,这书是他给自己选的。 白老爷沉默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他家儿子。 白二郎也正翻着白老爷选出来的书,发现他一本都不认识,甚至连书名都看不太懂意思,不由挠了挠脑袋。 白老爷越发沉默了,见两个孩子正闪着目光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他觉得不能任由两个孩子这样自由生长,他们既然这么聪慧好学,那就应该有约束力才是。 于是白老爷对两个孩子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你们有没有要买的书?选出来,我买了送你们。” 白善宝先摇头,“堂伯,我家里的书很多的,祖母每隔一段时间还都会买些新书回家,我家里不缺书。” “那总有你想看家里却没有的书吧?难得来一次县城,堂伯给你们买几本书,只是你们得答应我,买回去了要看,看完了我还要考校的。” 满宝则自觉收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好,于是也拒绝。 白老爷对她越发和蔼,柔声道:“这是叔叔给你们的鼓励,像你们读书这么厉害的孩子,若是因为书籍不够读多可惜呀,所以你只管去选,叔叔请你们。” 满宝还是摇头。 一本书可不便宜。 而且能够满宝喜欢的还不是一般的书。 像最便宜的《千字文》《论语》这种薄一些的书籍她都有了,其他常见的书籍先生和白善宝那里也有,基本上都是任由她翻阅和抄写的。 所以满宝想买的,基本上都是很贵很贵的书。 娘亲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果掉了,你捡了馅饼,回头就得给老天爷上贡一只鸡。 爹爹说,世上的人好坏参半,但趋利的人一定占了九成。没有人会不喜欢利,如果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对你好,那是因为你可爱;但那个人的好需要花很多钱,那一定是对方有所图谋。 老周头老早就给满宝立过规矩,道:“价值在五百文以下的礼你随便收,在五百文以上,你可不能拿,爹娘还不起。” 所以满宝小心的看了一眼不远处书架上那厚厚的几本书,坚决的拒绝了白老爷的好意。 她心里有些惋惜,要是白老爷送她街上那些好看的玩具就好了,她可是问过价的,都不是很贵。 白老爷见送不出去一本书,略微有些惋惜,然后就扭头看向他儿子。 白善宝和满宝能推辞,他儿子总不能推辞吧? 于是白老爷对他儿子挤出笑容,大方的挥手道:“二郎,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喜欢的书,拿过来,爹一并给你买了。” 白二郎要哭了,摇头道:“没了,爹,我觉得家里的书更多了,我用大哥的旧书就好。” “不行,我对你们兄弟一碗水端平,你大哥有的,你也都有。” 白二郎弱弱的道:“不,我,我觉得用大哥的旧书很好。” 白善宝和满宝大概了解了他的痛苦,都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最后白二郎还是没能抗争过白老爷,在他的压迫下选了好几本他并不喜欢的书。 等走出书铺,不仅白二郎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就是白善宝和满宝都松了一口气。 书铺的掌柜笑得眼睛都快眯起来了,殷勤的帮忙把白老爷买的书、笔墨纸砚等送到马车上,然后站在门口快乐的和满宝等人挥手告别。 满宝他们没坐上马车,而是走着顺着街道往下逛。 冬日漫漫,大家闲着无聊,于是街上的经济活动便多了起来,虽然进城依旧需要进城费,但大家还是喜欢到城里来逛一逛。 当然,多数是没成亲,却可以说亲的大小伙子以及大姑娘们,还有的就是家境比较富裕,不抠那几文进城费拖家带口的人。 因此街上卖吃的,卖各种饰品和玩具的占了多数。 很多玩具白二郎和白善宝都玩过,甚至现在家里还有呢,但他们在街上看见还是会忍不住想买。 他们俩人尚且如此,更别说满宝了。 她的玩具都是家里人给做的,老周家从来不会给孩子买玩具,都觉得有那个钱买吃的岂不是更好? 毕竟吃的还能进肚子,玩的玩一段时间就不喜欢了,多亏呀。 所以满宝看着会迎风而转的风车喜欢,看见小木马喜欢,看见木陀螺也喜欢…… 白老爷平时虽抠了点儿,但在对小孩子的这些小玩具上还是很大方的,主要是这些东西都不贵。 便宜的两三文,贵的十文钱左右就能买,所以他很大方的和三个孩子表示,喜欢什么就拿,他付钱! 满宝问了一下价钱,觉得这在她老爹给的规矩之内,于是高兴的选了自己喜欢的玩具。 白善宝更不客气。 走了不到两百米,三个孩子怀里就抱了不少东西,三人都乐陶陶的,总算是觉得来县城来对了。 第358章 白庄头 有了玩的,三个孩子的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落在了吃的上面。 白老爷没让三个孩子在街上吃小摊,而是领着他们去酒楼,笑眯眯的道:“我们用了午饭再回去,你们还想去什么地方玩儿?” 都是从孩童时过来的,白老爷当然知道三个孩子为什么来县城。 三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县城里能玩的地方不多,但也不少。 满宝以前来县城多是有事做,少有能畅意的到处玩的,更不要说白善宝和白二郎了,他们来县城的次数比满宝还少一些。 今天无事,又有白老爷带着,三人便放开了玩儿。 就是白二郎都不怎么忧心,他爹也一向疼他的。 三个孩子用完了午饭便在县城里撒欢似的玩了一通,直到快傍晚了白老爷才带着三孩子坐上马车。 没有午睡,又玩疯了三个孩子刚坐上马车没多久就昏昏欲睡起来,还没出城门就东倒西歪的睡着了。 白老爷只能认命的把他们放倒,护住他们的小脑袋,让车夫放慢了速度。 出了官道拐进山道,路就不好走起来,好在马车走得慢,虽然一摇一晃的,但并不是很颠簸。 三孩子就这么一路睡回到七里村。 马车先送满宝到老周家,这才调头过河回白家。 满宝抱了一怀的玩具,乐滋滋的去和侄子侄女们分享。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看着他们玩儿,问满宝:“这些都是白老爷买了送给你的?” 满宝点头,“大家都有。” 老周头这才没说什么,转而问道:“县太爷家的小姐有没有说什么?” 满宝都快忘了她的好朋友离开的事了,老周头一提才想起来,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给老爹看,“这是傅二姐姐送我的。” 老周头看了一眼,见是手绢,就砸吧嘴道:“倒是个好东西,不过你现在还小,也用不着,先收着,等你再长大点儿再用。” 大丫看了一眼,羡慕道:“好漂亮,小姑,这是不是传说中的绸缎?” 满宝就伸手拿出一块来看,摸着软软的,滑滑的,她迟疑道:“应该是绢吧?不都叫手绢吗?” 老周头深以为然的点头,“不错呀,不然干嘛叫手绢?” 大丫怀疑,真的是这样的吗? 不过老周头说得对,满宝现在用不上这东西,她将盒子放在了自己的书架上。 说是书架,现在上面除了书外还放了各种东西,所以还不如叫置物架。 满宝将它放在最顶端,决定等她想傅文芸了再拿出来看一看。 不过年纪还小的满宝显然没那么多忧愁,她和傅文芸本来就更多的是书信来往,所以一段时间不见并不会太过思念。 不比白善宝,他们每日都见面,所以一分开一段时间便想念得紧。 白善宝见满宝几乎不怎么提起傅文芸,也不忧愁,就放下心来,然后就找她讨论许多问题。 本来还担心她伤心,不想她太过发愁呢,不过今天看来是没必要的。 刘氏给他们找的农庄管事到了。 不错,刘氏从白家的的庄子里调了一个管事来帮他们管理那一百二十亩的田地,以及那一座山。 连白老爷都觉得刘氏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一百多亩的地而已,又是在七里村,随便交给一个长工或是下人都行,何必还要从别的庄子调派管事过来? 不过之前便说好,人力物力由刘氏他们出,所以白老爷并没有说什么。 人到了以后,刘氏让三个孩子到家里去见管事。 三孩子比之前都高了一些,但在刘氏等人眼前,他们还是孩子。 被请来的管事垂手站在一旁,听到动静便微微抬头看向他们。 三人也正好奇的看着这个管事,见他鬓发微霜,面容苍老,脸上带着憨笑,而手指粗大,显然是常干农活儿的。 刘氏道:“这是白忠,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庄头,有什么事你们吩咐他去做就好。” 满宝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白伯伯,因为白庄头看着比她爹还老一点儿。 白善宝看了她一眼后道:“应该叫白爷爷。” 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满宝苦恼的皱眉。 刘氏看了好笑,摸着他们的脑袋笑道:“你们以后称他白庄头就好。” 有些不安的白忠连连点头,躬身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以后有事只管吩咐小的。” 在三个孩子来前刘氏就和白忠说过,这个小庄子三个孩子都有份,所以他们三个都是他的主子。 满宝他们虽然雄心勃勃,但他们并不可能把太多时间花费在农事上,尤其是他们此时年纪还小,心性不定,最主要的任务是学习。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们也很懈怠了,每日从学堂里下学回来做完作业就会忍不住凑在一起玩儿,前两天因为周四郎他们要上山抓竹鼠,三孩子还跟着去凑了一回热闹呢。 地里的长工虽然听命令在犁地和沤肥,但没有人管,做事很懈怠。 三孩子是不可能每天都去地里监督的,刘氏也不可能放任他们把太多时间放在这个上面,所以老早就要给他们找庄头了。 如今庄头一来,很多事情都可以做起来。 满宝他们只需要躲在庄头后面吩咐庄头,至于底下的事自然就交给庄头去做。 所以这个庄头最要紧的不是能力,而是要听话和忠诚。 尤其是听话,不然三个孩子可指使不动人,指使不动人,那这个庄子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一百二十亩的田地加上一座草木茂盛的山,实在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庄子。 而且那一百二十亩的田地还算不上肥沃,大部分都是很贫瘠的沙地,但白忠也不敢怠慢。 因为他虽老实,却也看得出来,老夫人对这块地很看重,不,应该说是看重三位小主子,这个小庄子似乎是拿来培养和考验小主子的。 所以老夫人可能不看产量,她看的是三位小主子的,或者说是少爷的理事能力。 也因为知道这一点,白忠很听话,哪怕三个小主子给出错误的指示,他也一言不发的照办,在这里,他只要做三位小主子的手脚就好,并不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第359章 争执 刘氏看了几天,忍不住和刘嬷嬷道:“他也太老实了,这么多年还是一点儿没改。” 刘嬷嬷笑,“要不我去提点一声,让他多教教少爷他们?” “算了,当初选他就是因为他老实听话,要是你提点了,他一多想,以后三个孩子再吩咐他,他又跑来问我,烦的反而是我。”刘氏呼出一口气,又气又笑道:“算了,好在满宝身后有整个老周家,也不用怕他们做太错的事儿。” 这倒是的,满宝身后站着整个老周家的智囊团呢。 论种地,他们不敢说是七里村的第一,但至少也能排在前三名。 虽然说是把那二十亩的地给满宝玩儿,但老周头不可能不问。 眼见着年节将至,而过完年就是春天,老周头就问满宝了,“你们打算地里种多少亩的豆子,多少亩的麦子,多少亩的水稻?种子都准备好了吗?” 于是满宝一呆,问道:“家里不都是年后才开始准备的吗?” “是啊,但你们不是要上学吗?”老周头瞥了她一眼道:“种子这样的大事你们不会也交给下人吧?” 他道:“这可是大事,一年的收成能不能好,一半看天时,一半则看种子,这是马虎不得的,你们年纪小,人也不多,该早些准备了。” 满宝就去找白善宝商量种子的事。 白善宝这才想起,种子还得他们自己准备。 于是俩人去找刘氏。 刘氏笑道:“你们的种子得从县城里买,你们看是你们自己去买,还是让白庄头去?” 白善宝看向满宝。 满宝心中一动,他们的种子是该要原汁原味的,还是要掺了未来的呢? 白善宝和满宝决定商量一下,主要是地里一共需要的各色种子是多少还没算出来呢。 其实这点儿并不难,尤其是在有了白庄头以后。 白善宝将以前收集到的数据拿出来,再让白庄头去找以前的长工了解一下情况。 七里村的作物很少,不是稻,麦,就是豆子,嗯,各种各样的豆子,其中又以黄豆为主。 俩孩子决定种植的东西简单而粗暴,今年种了豆子的改种麦子,种了麦子的改种豆子,而田里也只能种稻。 有白庄头在,很快就算出了各作物能种的亩数,一亩需要多少种子都是差不多的,满宝他们在纸上轻轻一算就算出来了。 麦子和水稻的数量都没什么问题,轮到豆子的时候,满宝觉得只种豆子太无聊了,于是她道:“还可以种黑豆,种红豆,绿豆,芸豆……” 白善宝连连点头,“你之前拿来的计划书上不是说要在山脚下养鸡吗?还得留出一些地来种菜蔬吧?鸡是吃菜蔬吗?” 白善宝不提满宝都快要忘记了,她精神一振道:“还有山上要种果树呢。” 一旁艰难的写作业的白二郎也写不下去了,凑上去问,“要种什么果树?” 满宝道:“我喜欢吃梨。” 这也是她唯一能吃到的水果,是山上野果树结的梨,有些酸,但满宝也觉得很好吃。 每年周家兄弟只要上山就能给她找回来,不要钱的。 白善宝和白二郎喜欢的就多了,于是俩人掰着手指头数,“我喜欢吃苹果,桃子,还有橘子……” “我也喜欢吃桃子、橘子,还喜欢吃樱桃。” 满宝愣愣的看着他们,半响才道:“我只吃过苹果和桃子……” 那是来白家做客时郑氏给她吃的,但不是自己家,自然不可能放开了吃。 一想到自己的庄子里就要种上果树,以后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时,满宝就忍不住激动,“你们能找到果树苗吗?” 白善宝道:“得问祖母。” 白二郎:“还能问我爹,我爹可厉害了。” 于是他们去问大人。 白老爷听说他们的动作这么大,这简直是想把山上四十亩地都开出来全种上果树,一时有些发愁,“你们知道开山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吗?得先把树和杂草砍了,还得清理石头,这才挖坑种树,还有可能要等三两年才能结果,有这功夫,我能给你们买足十年吃的水果回来。” 折腾折腾那一百二十亩地就差不多了,竟然还要去折腾山,这是多想不开呀。 但才讨论了一番水果的三小孩显然不愿意妥协,道:“我们就要种果树。” 满宝比较委婉一点儿,主要是她知道钱有多贵,于是道:“我们可以在山脚边先种一些,嗯,就种二十棵!” 白善宝嫌弃,“好少。” 白二郎忧心,“万一不活怎么办?” “那就多种一点儿,”白善宝道:“种四十棵好啦,要种十棵桃子树,十棵苹果树和十棵橘子树。” 全是自己爱吃的。 白二郎不乐意了,“还有樱桃呢,也要种十棵。” 满宝挠了挠脑袋,“要种梨树吗?” 那个貌似在山上摘了就可以。 科科开口了,“宿主,野生和种植的果树是不一样的,大多数野果的味道都比不上种植的,宿主以前收集到的梨树枝已经培育出两代,宿主感兴趣可以在百科馆内回购。作为收录者,你购买五代以内的产品都有优惠。”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在心里问,“那我把苹果、桃子这些都收录后再回购它们培育出来的新品种,是不是也都有优惠?” “未来这两类水果都很普遍,宿主收购后若有研究所接手研究培育则可以。” 就怕没人研究,目标物丢到百科馆后会丢给后勤随便找个地方栽种,然后再这边给满宝一点积分鼓励鼓励,嗯,就和以前她收录的那些未来并不缺少的作物一样。 满宝一听,明白了,虽然微微有些失望,但她还是很快和两个小伙伴争执起来,“我们还得种一点儿梨树。” 于是四十棵果树不够分了,白善宝小手一挥又要扩大规模,白老爷赶忙在他开口前道:“就种四十棵,多的没有了,要种什么树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于是三孩子的目光便碰撞在一起,满宝道:“我只种梨树!” 于是白善宝就去瞪白二郎。 白二郎可不怕他,同样瞪回去,“我一定要种樱桃!” “哼,那就一人平分好啦,我们三人分四十棵,一人十三棵果树,随便种什么。” 满宝觉得这个很公平,率先答应下来。 白二郎想了想没意见,只问,“那剩下的一棵呢?” 白善宝想也不想的指着满宝道:“满宝年纪最小,又是女孩子,给她选!” 第360章 你们娘呢 白二郎一走,白善宝就对满宝道:“梨一棵就能结很多很多的果了,你种三棵就好啦,剩下的十一棵给我种别的果树吧。” 满宝正在问科科这儿能种的果树呢,闻言摇头道:“不要,这儿好像还能种枣,我想种枣树。” 主要是红枣的作用很大,它不止一次的在医书里出现,她觉得这东西比梨啊,苹果啊的好多了。 白善宝没想到满宝竟然没答应,一时鼓了鼓脸颊。 白老爷能找到的果苗也并不是很多,见三个孩子叽叽喳喳的这也想种,那也想种,便忍不住道:“行了,行了,你们也得想想这儿能种什么,不能种什么,别什么都想着种。” 白善宝:“那堂伯你说这儿能种什么?” 白老爷就给他们掰着手指头数,“你们说的苹果,桃子,橘子,樱桃都没问题,还有梨,枣也有,除此外还有枇杷,李子,你们自己选吧。” 三个孩子目光相碰,满宝道:“一棵树能结好多果的,我们可以每一样都种。” 白善宝数了数种类后道:“八种,那就一种五棵,应该够我们吃了。” 白老爷:……所以你们种果树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吗? 白二郎在犹豫过后就同意了这个分配方案,他有些嘀咕,“早说呀,昨天就没必要争论了。” 关键是他们昨天也不知道白老爷能弄来这么多种果树呀。 三孩子一起看向白老爷,目光闪闪发亮,“这些果树一定可以买到吧?” 白老爷面对他们的怀疑面无表情,“我会尽量的。” 这对他来说当然不是很难,量又不大,一种果树五棵而已。 于是白善宝一声令下,白庄头便开始在山上找合适种果树的地方。 他并不懂那些果树要怎么栽种,但以他几十年的种地经验来说,选一个比较平的,土比较肥沃的,浇灌方便些的地方就行。 于是他在山上转了一圈,最后选择了东北面,从山脚过渡到山腰的一大片。 那里土比较肥沃。 所以那里的树木也很茂密。 趁着冬天,白庄头带着长工将选定的那一片地方的树木都砍了,晾干后还能在山脚下建鸡棚。 没错,经过白善宝和满宝的激烈争论,最后俩人还是达成了一致,依然决定按照计划在山脚下的那一片荒地上养鸡。 当然,为了不让鸡最后变成野鸡,他们需要圈出一块地方来插上篱笆,再建一个鸡棚。 除此外,还得建几间茅草屋给长工们住,所以需要的树还真不少。 现在小庄子里只有三个长工,是刘氏从白老爷手里接过来的,但这么多的事仅靠他们三个长工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刘氏很大方的拿出一部分钱来请短工。 满宝近水楼台先得月,先给她家几个哥哥报了个名。 刚把生姜等全部卖出,最近正在家里休息的周四郎等人便撸了袖子去做工。 老周头一看,便让小钱氏和冯氏也去,道:“不要工钱,就当是帮你们幺妹。” 小钱氏当然没意见。 三个孩子说是要养鸡,但这个鸡到底怎么养,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而那三个长工显然也不太懂,扎着的篱笆稀稀松松,也就能拦住大只的成鸡,小一点儿的鸡都不用钻,进出恐怕就跟逛街一样大摇大摆。 小钱氏就带着冯氏将篱笆重新绑了一遍,在清理出来的山脚荒地里走了一圈,将已经搭建好的鸡棚推了重新换了一个位置…… 白庄头看着,脸微微有些红。 白家这次请的工人不少,因为满宝他们决定把山脚下的这片荒地都清理出来。 石头不必管它,但那些杂树杂草要都割了。 然后东北山腰处的树桩也要挖出来,再把那些草都割掉,锄掉,工程可不小。 今年没有劳役,大家又早早的农闲冬眠,哦,不,是冬天休整,所以全村的青壮都闲着没事干。 白家才放出要请短工的风声,村里人立即蜂拥而至。 白庄头选了十二个青壮,再有小钱氏和冯氏帮忙,小庄子的建设速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进行。 就连本来想要粗粗建起来的茅草房,在白善宝他们来看过一次后也换成了黄泥房子,比原计划的泥草房宽敞亮堂了不少。 满宝好奇的看着那三个长工,见他们头发乱糟糟的蹲在石头上随手抓着一个馒头就啃,不由拿着自己的馒头蹲到了他们对面。 三个长工和满宝对视了一眼,默默地转身用后背对准她。 满宝便起身又跑到他们面前蹲着,继续和他们相对着一起啃馒头。 三个长工:…… 其中一个脏乎乎看不清脸的长工咽下手里最后一点馒头,问道:“满小姐,您有什么吩咐吗?” 满宝摇头,顿了顿后又点头。 她好奇的看着三个长工。 三人身上穿着白家下人常穿的青布衣裳,只是他们三个身上的更脏,还破了好几个洞,连补丁都没有。 头发乱糟糟的,手和脸也脏兮兮的。 满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三人了,但以前她都没怎么注意看他们,毕竟她时间少,来这儿的时间也多,多数时候是跟白庄头说话。 但今天他们休沐,她从早上便来这里,跟在这儿东走西逛的,加上今天这里这么多人,对比之下,三人就很显眼了。 满宝觉得他们太邋遢了。 就是她最懒的四哥,最脏的时候也没他们脏。 所以她在迟疑过后还是忍不住问,“你们娘不揍你们吗?” 要是她哥哥们敢这么脏兮兮的回家,她娘一定会让她爹揍他们的。 三个长工有些心塞,道:“我们娘为什么要揍我们?” 满宝迟疑了一下道:“因为你们不洗头?” 三个长工又摸了一个馒头,继续啃,不在意的道:“我们娘离我们远着呢,不在这儿,揍不着我们。” “那你们的媳妇呢?看你们的样子,比我四哥还老啊。” 三个长工更心塞了,“满小姐,我们要是能娶着媳妇,还用来当长工吗?” 满宝都惊呆了,问道:“你们是长工啊,做工人不是很挣钱吗,你们每天都有活干呢。” 看她哥哥们,每次做完家里的活儿就开始盯着白地主家,白地主家只要一招工就跑过去,一天最少也有十五文,十天就能挣一百五十文啦。 第361章 我们要有理想(一) 白地主虽然抠,但农忙的时候也是很舍得出钱的,所以时常能给出十八文或二十文的工钱。 在老周家没种姜,也没有去县城卖菜蔬前,白地主是老周家很重要的一个收入来源。 每年给白地主打短工起码能挣一千钱,这是最少的时候。 基本上他们娘亲的药钱就是从这儿来的。 所以满宝下意识的觉得长工是比短工更赚钱的,因为他们经常有活儿干呀。 三个长工却忧伤的看着满宝,道:“满小姐开玩笑了。” 长工的工钱不是按天来算,是按月呀。 他们每个月的工钱是三百文,包吃包住。 像农忙的时候,吃的是庄子里统一做的,过了农忙的时期,白家会给他们一些粗粮,要吃多少自己做。 所以吃得少的,能够自己省下一些粮食,吃得多的,可以自己拿自己的工钱去买。 满宝数了数,却道:“三百文也不少了,你们怎么会娶不上媳妇?” 长工们更忧伤了,都低下头啃馒头,不想跟满宝说话。 满宝却很想了解他们,老爹昨天晚上教满宝,要想人干好活儿,就得给人吃饱饭,让她不要苛待了给他们干活儿的长工。 而今天早上他们要出门时,刘奶奶也特意把他们三个叫住,让他们到地里后要认真,最后收拢人心,不能什么都指望白庄头。 满宝觉得她不用收拢哥哥们和村里青壮的心,白庄头似乎也很听他们的话,对他们也很好,尤其是对善宝。 善宝说东,白庄头一定不会说西。 所以她上下看了一圈,就蹲在了三个长工的面前。 她觉得她需要和他们谈一谈人生。 要被谈人生的三人:…… 三个长工被缠得没办法,便也没啥不能说的,反正现在是中午休息的时候,闲着也是闲着。 主要是他们对满宝的年龄表示怀疑,他们说了她能听懂吗? 不错,三人并不觉得他们的穷困不好说出口,长工穷苦是众所周知的事,他们只是觉得对满宝说了也是对瞎子点灯,没意思。 “我上个月的月钱还剩五十文,过年前发一个月的工钱,还有一个红包,应该有三百五十文左右,我打算去集上买些肉,再和老爷买些米面,也过个好年,这钱就花完了。” “我上个月受寒了,光吃药就去了八十文,又耽误了十来天没下地,工钱只有一半,我还想存着钱买件好点的衣裳呢。” “我的钱都买酒和下酒菜了。” 三人一起看向满宝,“所以满小姐,你看我们一文钱也没有,这能娶媳妇吗?” 满宝都惊呆了,“你们花钱好大呀,我大哥一年到头花的钱都没有一百文,这还是因为去县城要交入城费,偶尔要在县城买几个包子吃,或是给我们买糖果点心才花去许多钱……” 所以在她看来,一个月三百文是真的许多了。 一年至少能存两吊钱吧? 五吊钱左右就能娶一个媳妇,所以努力个三年就差不多了。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娶不着媳妇。 满宝给他们数数,“我二哥和四哥是家里花钱最大的,但他们花的也不多,像我二哥,忙起来的时候每天都要进县城卖东西,我娘每次都会给二十文钱给他。但除了入城费和摊位费,和偶尔花一两文和人买滚烫的汤外,余下的钱他都攒下来拿回来给我二嫂……” 这种事周二郎当然是偷偷干的,但夫妻俩给钱藏钱的时候不会躲着最小的闺女三丫。 三丫知道了,二丫也就知道了,二丫知道了,满宝也就知道了。 “还有我四哥,以前他手上只要有钱就给自己买吃的,或是给我们买吃的,但有了我四嫂以后他好抠的,有了钱得先存着给我四嫂买红糖,给我未来的侄子买布料……所以便是进城,每次花的钱也不超过十文,你们怎么这么能花钱?” 三个长工心塞,其中一个愤愤的道:“我们要是有个媳妇,我们也能存钱。” 另外两个深以为然。 “那娶媳妇也得存钱才能娶得着呀,而且你们这样光有钱也不行,你们得把自己弄干净和精神些。”从小有很多哥哥的满宝打懂事起就知道,要娶媳妇,你家里不仅要有地,有房,有钱,自己还得干干净净的,还得能干才可以。 满宝见三人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精神一振,话唠属性开启,瞄了一眼他们脏兮兮的手,没去握,而是蹲在他们跟前语重心长的道:“我们老周家,你们知道不?” 三人点头,能保证的吗? 他们在白老爷家做长工也有三四年了,对七里村的村民都熟得很,老周家在七里村算是有名的。 “我们老周家有地吗?” 三人点头。 “有房吗?” 三人再次点头。 “名声好吗?” 三人看了一眼满宝,慢悠悠的点头。 “但你们不知道,我爹娘打小就告诉我四哥他们,干活儿要勤奋,要爱干净,这样长大了才能娶着媳妇。”满宝道:“以前我爹娘可愁了,生怕我四哥娶不着媳妇,我家条件那么好都这样,你们没地没房,要是再不把自己弄干净点儿,再勤奋些,人家姑娘怎么会看上你们?” 长工一道:“满小姐,我们没指望有姑娘能看上我们,只要有个寡妇能看上我们就行。” 长工二道:“不错,而且满小姐,你爹娘之所以害怕你四哥娶不着媳妇不是因为你四哥不干净,而是因为你四哥名声不好吧?” 长工三道:“就是,我们虽然没存住钱,但我们也没赌钱。” 满宝就一一看过三人的脸,摇头道:“你们要这么想,那你们完了,你们恐怕一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就是寡妇也难。” “为啥?” “因为你们丑啊,你们看我四哥,多俊啊!” 长工三人一起侧头去看不远处石头上正一边兴高采烈跟人说话的周四郎,纷纷收回目光。 满宝继续道:“我四哥虽然犯过错,但他长得俊,也不太爱干净,但他至少衣服是干净整齐的,头脸也干净,不然我四嫂怎么会看上他?你们自己看看自己。哦,自己看不着自己,那你们看一下对方,你们三个现在都长得差不多。” 三人便互相看了看,然后嫌弃的偏过脸去。 第362章 我们要有理想(二) 满宝也不吃馒头了,将它塞给蹲在一旁看热闹的周五郎,然后就用手指捻了一缕长工一的头发,问道:“你瞧,你有多久没洗头了?” 长工一想了想后摇头道:“不记得了。” 太久了,而且谁去记这种事啊? 满宝就收回手,看着三人摇头叹息,“我七岁了,我在路上看见你们一定不会想亲近你们,那你们觉得十七岁的小姐姐,二十七岁的大姐姐会想亲近你们吗?” 三人迟疑了一下,摇头。 “那你们怎么娶得找媳妇?” 三人沉思。 长工一迟疑道:“就算我们弄干净了也没人会嫁给我们吧,我们又没地又没房的。” “就是,跟着我们喝西北风啊。” 满宝愤愤,“你们太没志向了!” 白二郎已经和白善宝跑过来围观了好一会儿了,闻言道:“这怕什么,我家的地多,房子也多,回头我让我爹给你们一点儿。” 三长工唰的一下抬头看向白二郎。 一旁周五郎的馒头都快要惊掉了。 白善宝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道:“有志气的男儿都要自己挣家业,娶媳妇,靠别人像什么样子?” 三长工弱弱的道:“我们没志气……” 满宝叹息一声道:“我们还是要有理想的,虽然你们没地,也没房,但有本事有志向,总也能找着媳妇的,但如果连志向和本事都没有,那就真的娶不着了。” 三长工沉默不已,默默地啃着最后一个馒头,场面一下沉寂下来。 满宝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你们真的不考虑一下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努力娶个媳妇吗?” 长工一道:“一个月三百文,就算我们不花一文钱,一年也存不了几个钱的。” “能存三千六百钱。” 三长工惊得张大了嘴巴,“能存这么多?” “这怎么可能?那岂不是说我一年就花了三千六百钱?” 这下换三个孩子懵逼了,“一个月三百千,一年不是三千六百文吗?很好算呀。” 但数数都数不到一百的三个长工是算不出来的,听满宝给他们算了一通,三个人都心痛起来,“我们竟然花了这么多钱?那,那四年是多少?” “四年就是一万四千四百钱。” 长工一来的时间最长,不多不少正好四年,他一听满宝说完,直接咕咚一下从石头上滚了下去,然后他就抹着眼泪哭起来,“我,我竟然挣了这么多钱,我,我怎么不知道,呜呜呜……” 众孩子:…… 周五郎三下五除二的将满宝塞给他的馒头吃完,拍拍屁股起身,叹息道:“幸亏我跟满宝学了术数。” 周四郎不知何时过来,闻言撇了撇嘴道:“就算不识数,也可以把钱存着,没必要每个月的钱都花光。” 长工二愤愤,“你们知道啥,我们没地,没娘亲也没婆娘,干重活儿饿了不得多吃点?发下来的布料要请人缝制不得给钱?还有鞋子,袜子,这些都得花钱买……” 周四郎“呸”了一声道:“懒就是懒,干嘛找这么多借口,缝衣服很难吗?我就会缝,鞋子袜子很难做吗?我就会做!” 一旁的满宝和周五郎纷纷点头。 虽然有钱氏在,但在周喜没回娘家前,她也并不能每个孩子都照顾到。 满宝有小钱氏顾着,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比较惨了,他们的衣服钱氏会做,偶尔自己病得重了也会交代给三个儿媳。 但总有顾不上的时候,尤其是衣服坏的时候。 周五郎和周六郎前几年年纪比较小,冯氏和何氏都不太介意帮他们缝补,但周四郎年纪就有些大了,主要是周四郎自己也不好意思把坏衣服给嫂子们缝补。 所以他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缝补,虽然一开始有些难看。 后来周五郎和周六郎的衣服再坏了,他们也懒得再拿去麻烦几个嫂子,基本上不是塞给周四郎,就是自己拿起针线来缝补。 缝补得多了,自然就像模像样了。 然后他们就自己缝补袜子,再自己缝补鞋子。 缝补=会做! 周家兄弟都骄傲的看着长工三个。 三人惊呆了,怀疑的看着周家兄弟,“你们家里不是有娘,有嫂子吗,这种事还要你们干?” 周五郎鄙夷的看着三人道:“自己的事自己能做,当然还是自己做着更舒服了,你们一个人这么久,连做衣服和鞋子这样的小事都不会做?” 长工三个沉思。 满宝摇着头看三人,“你们太懒了,这样不行啊。” 长工二沉思,“可就算我们能把工钱存下来,没有房子和地,也没人愿意嫁我们吧?” 周五郎忍不住了,“这个我们不知道,但如果你们既没钱,还懒,那是一定没人愿意嫁你们的。我可是从两年前就开始存娶媳妇的钱了,结果你们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没开始存钱娶媳妇。” 周五郎想了想,自认为委婉的道:“反正你们要是这两年娶媳妇肯定争不过我。” 长工三瞪大了眼睛,“你娶媳妇不是家里出钱吗?竟然还要你自个攒钱?” 长工一也不哭了,爬起来好奇的盯着周五郎看。 周五郎先是瞥了一眼他四哥,这才骄傲的仰着脖子道:“家里出的钱,哪有自己攒钱娶媳妇来得爽?” 这显然太出乎三长工的常识了,这让他们一直以来坚信的观念受到了严重的冲击。 他们想娶媳妇吗? 那当然是想的,这世上就没有不想娶媳妇的男人。 但自从家里失地不得不给人打长工开始,他们就不太有娶媳妇的希望了。 什么人会做长工? 就是家里没地,或是地少得养不活家里那么多人,不得不出去给人干农活儿以谋生的工人。 他们算好的,找了个还不错的东家,不会拖欠他们的工钱,又签了长约。 有些人只能找到短工,在一个地方干完活儿了,就又要去别的地方继续找活儿干。 运气不好,钱花完了,却还没找到下一份工,最后就只能变成乞丐继续去找。 在他们的认知里,娶媳妇的钱得是家里父母出吧? 可他们都背井离乡了,哪还渴望着父母给他们出钱娶媳妇? 可现在听周五郎的意思,自己攒钱娶媳妇是很正常的事? 第363章 我们要有理想(六月月票1500加更) 三长工都哭了,还是抱在一起哭的,动静不小,惹得七里村的村民们都看过来。 周大郎见弟弟妹妹都围在那儿,生怕他们欺负人,连忙走上前去,压低了声音问周四郎,“你们欺负人了?” 周四郎:“……我们明明是在帮他们好不好!我们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欺负人?” 白善宝嫌弃得不行,道:“行了,别哭了,不就是媳妇吗?你们好好干活儿,等明年秋收我们挣了大钱就给你们包一个大红包,到时候就可以娶媳妇了。” 三人依然低落着,他们不觉得一个大红包就能娶着媳妇,最主要的是,他们不觉得三位小主子能挣大钱。 白老爷给这么一块地给三个小孩胡闹,明年不亏就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满宝道:“你们爱干净一些,我们不是已经决定在这里建泥房了吗?以后那房子就送给你们。” 三人精神好了一点儿。 白二郎又要开口送地,周五郎眼疾手快的一把捂住他的嘴巴,真是个傻胖子,这是能送的吗? 满宝都给他们计划好了,“你们把月钱都存下来,等农闲的时候就扛着锄头随便找块没住的地开荒,开出来的地种上几年,那地就是你们的了。到时候你们就又有地又有房子,还有钱,还会娶不着媳妇吗?” 白善宝点头,“做人要有志向。” 三长工精神一振,饱含希望,觉得满宝给他们计划的不错。 满宝见他们被说服了,就道:“那就先从最简单的开始吧,晚上你们把自己的头发,脸和手脚仔细的洗一洗,再换上干净的衣服……” 等把他们安排下去了,满宝这才长舒一口气。 白善宝不理解的看着她,“你干嘛这么费心?” “他们是我们的人了啊,我们得管好他们。” 白善宝想到今早临出门前祖母的叮嘱,他没再说什么。 白二郎总算挣脱了周五郎的魔掌,怒道:“干嘛不让我说话?” “我这是为你好,免得你晚上回去被你爹揍。” 白善宝立即转移了注意力,忍不住说他,“这世上娶不上媳妇的人那么多,你每一个都送地送房子吗?” “当然不可能了,”白二郎愤愤,“别人又不是我家长工,我干嘛要送他地和房子?” 周五郎闻言若有所思,“那你家现在还要长工吗?你看我怎么样,我干活儿也很利索的。” 满宝立即道:“我六哥也不错的,他也没娶媳妇。” 白二郎:…… 白善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 因为满宝说了要把建好的泥房子送给他们,三个长工一商量,就红着脸找上来,小声的询问能不能把三间泥房子分开建,以后如果他们真的娶媳妇了,总不能住在一起。 满宝觉得有道理,小手一挥答应了。 白庄头看了一眼白善宝,见他也没意见,这才下去安排。 乡下人都爱冬天建房子,因为农闲而人又多,干活儿特别快。 选个还算平坦的地方,把那些杂树杂草一清理,再一挖地基,只需三五天就能起一间泥房子。 因为周四郎的这座荒山脚下特别多乱石,三间泥房子彼此间就隔了相当一段距离。 没办法,之前先建了鸡棚,那一圈还算平坦的地方都围了篱笆。 他们不太想跟鸡住在一起,所以都是在篱笆外面选的地方。 房子建好,再用火把里面烘一烘,将湿气祛除便可以入住了。同时,山上要种果树的地也都清理出来了。 小钱氏也帮着把鸡棚和篱笆都弄好了,周二郎还友情给他们提供了喂鸡的食槽。 除此外,还有能给鸡喂水的水槽,可以打扫鸡舍的各种工具等。 在周二郎看来,这些工具都是随手就能做的,因此不费事,但在白庄头看来,这些能够给他省去很多功夫和金钱。 加上周大郎时不时的指点他七里村的农时,让白庄头对老周家的感官越发好。 刘氏见了暗松一口气,再想起看三个孩子时,这才发现他们好几天都没去地里,也不过问地里的事。 她不由把大吉找去问话,“他们近日在忙什么呢?” “考试。”大吉提醒道:“学堂快要放假了。” 刘氏这才惊觉快要过年了,“少爷学得怎么样?” “应该还不错吧,我看庄先生面色挺好的。” 刘氏便放下心来。 但此时庄先生的面色却称不上好,他今日的小院里迎来了不少家长客人。 满宝跟着一大群同窗挤在门外,偷偷的往院子里看去。 有人小声的道:“是你爹……” “关三,你爷爷也来了。” “连里长都来了,看来我们是真的不能读书了。” “关三,你家也缺钱吗?” 被问的关三没说话,他长得高,年纪也大,不像满宝他们趴在最下面,他是趴在最上面。 庄先生见一群家长都没说话,目光还时不时的飘向后面,便知道他们在顾忌什么。 庄先生便轻咳一声,高声道:“还不快回去念书,要我罚你们写大字吗?” 一群少年及孩子瞬间散了,大家蹬蹬的跑回教室,却不能安静下来。 村长的儿子周彬先起身问和他同龄的关三,“你爷爷也来了,他也不让你读书了?” 关三郁闷的道:“我爷爷说给我在城里找了份活儿,让我进城去干活儿。” “什么活儿?” “给账房做学徒。” 不少同窗都羡慕起来,“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做账房了?” 关三闷闷的道:“我不想做账房,我想去县衙里做书记。” 周彬羡慕的道:“你现在能找到账房学徒的活儿算不错了,本来我爷爷也是让我去做学徒的,结果秋后再去问,人家就不收了,说是今年生意不好,东家不愿意多养一个人。” “本来我们应该再读两年的,结果现在就要出去了。”挤在一起讨论的都是跟周彬差不多一样大的少年。 但一旁也围了不少和白善宝一样大的孩子,他们更加失落,几乎都要哭出声来,“你们好歹比我们多读了几年书,我们才读完《论语》而已。” 剩下的白二郎、白善宝和满宝一脸懵的看着众人,他们是今天一早来学堂时才发现不对的,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一个晚上过去,同窗们都要离开不上学了。 第364章 辞学 庄先生推开虚掩的教室门,还凑在一起的学生们立即一哄而散,跑回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庄先生站在门口顿了顿,这才走上讲台。 他低头去看安坐在课桌后的学生们,半响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明日就要考试,这或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应试了。虽然还只有短短几日的时间,大先生希望你们能够一如既往的认真。” 这话的意思是,他已经同意学生们退学了。 其实不同意也不行,束脩是一年一交,年后就要交新一年的束脩,就算庄先生愿意降低束脩,这些学生的家长也不答应再把孩子送来了。 因为除了束脩外,他们还得给孩子交伙食呢。 以前,那点米面和钱在他们看来没什么,但这会儿却不同了。 今年粮食歉收,谁也不知道明年是什么光景。 秋收后之所以还让孩子们来上学,是因为一年的束脩都交了,不来实在浪费。 但每个月孩子们都要拎一小袋的米面来学堂,这对家里的负担也有些重。 但又不能不拿来,总不能别的孩子有吃的,自家孩子就饿着肚子吧? 而且在大人的眼中,读书是很费力气,很费脑的,不仅在学堂里要吃干的,在家的一顿早食也得吃干的才行,不然到了学堂肚子一饿,哪里还听得进先生讲课? 所以凡有孩子在学堂念书的,一天至少要给孩子吃两顿干的。 而一顿干的,化了粥或面片汤,起码够一个人一天三顿的量了。 七里村及附近的这两三个村子并不多富裕,愿意送孩子来学堂读书的多是家里富裕一些的富农。 前提还是庄先生要的束脩本就不多,家里供一个孩子一日三餐的吃干没问题。 但这一番天灾下来,各个家里的存粮都不多了。 所以学生们家长私下一商量,这才选择这时候找上门来和庄先生辞学。 庄先生又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先生,自然知道他们现在的艰难,所以挽留一番,甚至表示愿意减免束脩,见他们依然坚持后便也只能同意放学生离开了。 虽然已经决定让他们辞学,但庄先生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 在考试过后,他将这些学生一个一个的叫到隔壁小院里单独谈话。 年纪小些的,叮嘱他们回去后要反复诵读《千字文》和《论语》,他道:“这两本书中蕴含了大智慧,现在你们或许还读不懂,但以后年岁渐长,读得多了,自然有所得。” 八九岁的孩子目露茫然,庄先生顿了顿后便道:“你们只要记得回去后也要每日都诵读《千字文》与《论语》就行,已经学会的字久不看也会忘记的,你们若是把已经学会的字又忘了,岂不是辜负了家中父母的期望?这两年的学也白上了。” 八九岁的孩子闻言,连忙点头答应。 而对已经十二三岁的少年,庄先生谈的心就要多了,这些孩子已经跟他读了四五年的书了。 面对他们的离开,庄先生倒是不怎么惋惜,因为这几个孩子并没有想走科举的,四五年下来,他能教他们的也有限了。 他最惋惜的还是才读书不过两年,或是去年才入学的两个学生。 每一个从先生小院里出来的孩子眼睛都红红的,除了本人,没人知道先生和他们说了什么。 满宝和白善宝都有些不安。 满宝的情况有些特殊,她不知道先生是否离开,如果先生离开,她还要怎么读书? 白善宝也很不安,他是一定要读书的,但如果庄先生离开,他又要去哪儿读书? 最不受影响的估计是白二郎了。 他左右看了看后就跟自己要好的小伙伴们约定,以后他们也要常来找自己玩儿。 七里村的小伙伴想也不想的同意,反正就一个村,几步路的事儿。 隔壁村的也没多犹豫,跑着也是几刻钟的事,反正回家也没事做,可不就是玩儿? 等把所有学生都找了一遍,庄先生便惋惜的表示今年的课程就到此结束了,大家可以收拾东西回家过年了。 众学生站起来郑重的与庄先生行礼辞别,沉默的将东西收好。 满宝等大家都走了,这才和白善宝跑过去小院找先生。 庄先生刚要烧水泡茶,看到两弟子过来,便冲俩人招了招手道:“来得正好,快帮先生烧火。” 满宝跑上去,这活儿她做得很熟了,打了打火石,点燃干草便生了火儿。 白善宝一边给她递小柴,一边问庄先生,“先生,你要离开吗?” 庄先生问,“怎么,你也不想读书了?” “不,我想跟着先生读书。” 庄先生就摸着胡子笑道:“那不就好了?你们安心跟着为师读书就行。” 满宝和白善宝同时松了一口气,又高兴起来,于是邀请道:“先生,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吧。” 庄先生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笑道:“晚上先生没空,已经应了白老爷去他那里用饭。” 白善宝恍然大悟,“难怪白二一点儿也不急,原来他早知道吗?” 庄先生意味深长的一笑。 白二郎当然不知道了,这孩子心里想的事情少,可能是没人问到他,所以他不觉得这些事跟他有关。 他想,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 他还是孩子呢,为什么要为这些事操心? 所以即便是晚食时要和庄先生坐在一起吃饭,他也毫无波澜,在老爹夹了一筷子菜后便认真的吃饭。 桌上只有他们父子二人和庄先生,白老爷觉得餐桌上过于沉闷,于是提议,“庄先生,把善宝也叫过来如何?” 庄先生当然没有意见了。 于是下人下去,不多会儿就把白善宝和满宝一起领过来了。 白老爷看见满宝大笑,“我还想着是不是要派人去你们家里请你,没想到你还在善宝家里,如今庄先生就你们三个学生了,正好坐在一起商议这课要怎么上。” 白善宝解释,“我们正商议着开春后要在山脚下的荒地里多种些瓜豆呢。” 第365章 师兄还是师姐 白老爷就看了一眼他傻儿子,问道:“二郎,你怎么不去?”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我又不懂他们说的那些瓜,我才不去呢,等到要种果树时再叫我。” 白老爷:……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对白老爷道:“他这样心思单纯也不是坏事,白老爷不必过于苛责。” 白老爷对庄先生笑笑,当着先生的面儿,他暂时放过他儿子。 下人拿了碗筷上来,给两个孩子添饭,白老爷先给满宝夹了一筷子肉,这才问庄先生,“先生是打算继续在学堂里教学,还是换到我们宅子里来?”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还是在学堂里吧。” 要是有孩子过来这儿玩,看见他们在上课,说不定会想旁听。 白老爷道:“就怕学堂太过空旷,先生在里面授课会受寒。” 庄先生不在意的笑道:“我住的小院也宽敞,不想在学堂里授课时,再带他们去小院便是。” 三个学生和三十个学生,区别还是很大的,在哪儿授课都可以。 白老爷这才不再强求。 庄先生只饮了一杯酒,饭足后就告辞离开,顺便把满宝也带走了。 师徒两个过了桥以后就慢悠悠的沿着河岸散步,满宝很关切的问道:“先生,你才有三个学生,还能挣钱吗?” 庄先生好笑的问道:“若是不能你待如何?” “我有钱,”满宝认真的道:“我可以给先生付很多的束脩。” 庄先生听出她声音种的惶恐,他心下感动,伸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道:“放心吧,先生不走。” 他道:“你和善宝是为师见过的最聪明的两个小孩儿,哪怕不为钱,我也要在这里教下去的。”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庄先生就对她摇了摇头,笑道:“你不必焦急,日前白老夫人找过我,她说要聘我为善宝的先生,每月予我的束脩比之前开学堂的还要高。” 满宝便安静了下来。 “所以你大可放心,先生是饿不着肚子的,不过,”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你大嫂恐怕不能再在学堂里做饭了。” 满宝却很高兴了,“没关系,我嫂子再找别的活儿就是了。” 庄先生点头,“等年后你再来上学,让你家里人把你的米面送到善宝家,再每月送五十文钱,这个没问题吧?” 满宝点头,表示没问题。 庄先生这才继续道:“满宝,我决定收白善为弟子,以后你们就不止是同窗,还是同门师兄妹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叫道:“不行!是师姐弟!” 庄先生:“……” 满宝站在庄先生面前据理力争,“先生,是我先拜师的,我也比他早一日进学,所以我比他大。” 以庄先生对白善宝的了解,这恐怕有点儿难,因为,“他年纪比你大。” “书上不都说辈分是按照入门来的吗?哪有是按照岁数来的?”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道:“我们是读书,不是习武。” 满宝就缩了缩脖子,小声问,“先生你知道呀?” “没收的书还在先生那里呢,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 满宝心虚了一下下,然后就理直气壮的道:“我觉着道理是一样的,所以我是师姐。” 庄先生就挥了挥手道:“这个你们自己商量吧,白家会选定好日子拜师,在此之前你们可以自行商量。” 满宝张大了嘴巴,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高,觉得她现在跟白善宝打架的胜算不是很大,但这种事找外援又不太好。 刘氏也正在和白善宝说拜师的事。 “庄先生才华不错,你这孩子又素来顽皮,这么多先生,算下来也就庄先生讲课你能听进去,所以我和你母亲商议过后,决定为你聘请庄先生在家里为你授课。” 刘氏道:“不过,庄先生是你堂伯请回来的,虽然你大堂哥已去府学读书,但二郎还在,所以庄先生是为你们二人一起授课。” “那满宝呢?” 刘氏笑,“她是庄先生的弟子,自然是跟着庄先生一起读书了。” 刘氏说到这儿顿了一下后道:“庄先生学识不差,所以我和他提了,想要你拜先生为师,确定师徒的身份,我已经让刘嬷嬷去问日子了,等确定了好日子,我们便携师礼上门拜师。” 白善宝眼睛一亮,“先生答应了?” 刘氏笑着点头。 “那我是师兄吗?” 刘氏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孙子的意思,她忍不住笑了笑道:“这个我就不知了,按理来说,你是后进门的,应该算师弟吧?” 白善宝瞪大了眼,不太高兴的道:“可我年纪比较大,读书也比她厉害,应该我是师兄才对。” 刘氏笑道:“明日你先生就要回县城了,你去送行的时候可以问一问先生。” 庄先生显然没料到两个孩子的关注点这么一致,所以被问道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下才道:“满宝说,她要当师姐。” 白善宝严肃的道:“可是先生,我比她年长,读书也比她略好一些,按理来说,该我当师兄才是。” 庄先生摸着胡子笑道:“你可以去找她商议,如果她愿意把师兄的位置让给你的话。” 白善宝觉得有些难,但他就喜欢迎难而上,于是在周四郎的荒山脚下,两个孩子在一块石头上相遇了。 既然遇上了,白善宝就决定和满宝好好的商议一下这件事。 俩人理由都很充分,互相说服不了彼此,眼睛瞪着眼睛。 满宝捏着拳头问,“你要跟我打架吗?” 白善宝倒是想,但想到她打不过就咬人的恶习,他决定先讲理,不行再动手。 “你要是让我当师兄,我以后都会照顾你的。” “你是师弟也得听我的。” 白善宝想了想,忍痛道:“你要是答应,我就把我的十二生肖送给你。” 满宝心动了一下下,然后拒绝,“不要,当师姐更重要。” “我还可以带你去益州府玩儿。” “待到后年我们的农庄挣了钱我也能去。” “那要是不能挣钱呢?”白善宝道:“知道什么叫天灾人祸吗?” 满宝:…… 第366章 争赢 “而且我不是后年去,我是明年去。”白善宝道:“我祖母说,明年端午前要带我去益州府给一位姑祖母过寿,到时候我带你去。” 满宝犹豫着没说话。 白善宝就道:“益州府比县城热闹很多,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最主要的是,沿路有很多你没见过的植物,到时候我让大吉挖了给你玩儿。” 这一点显然是挠在了满宝的心上,但满宝是那么容易屈服的吗? 她也只犹豫了一下,然后就坚定的摇头,“不行,我要当师姐!” “难道你不想去益州府?” 满宝自信满满,“我觉得我们的农庄一定能挣大钱,早一年去和晚一年去差别不大,但当了师妹就不一样了。” 她哼哼道:“当师妹是要一辈子的。” 所以虽然心痒痒的,但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白善宝气得脸都鼓起来了,“先生都属意我当师兄!” 这话倒是真的,于是满宝略微有些心虚,但想到先生既然叫他们私下决定,显然是还没应承下,不然他说的就不是属意了。 于是满宝坚持,“反正我比你早入门,我就是师姐。” “我比你大!” “我比你入门早!” 白善宝愤愤,“我读书还比你厉害!” 满宝捏紧了拳头吼道:“那我也比你入门早!” 白善宝也捏着拳头叫道:“明明我们是一起进学堂上学的!” “才不是呢,我比你早一天!”满宝叫道:“早一天也是早。” 谁也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就连白善宝和满宝都不太记得了,反正吵着吵着他们就打在一起了。 等在山上挖果树坑的周大郎等人发现不对劲时,两个孩子正滚在草地上打得哇哇叫。 周大郎连忙丢下锄头从山上飞奔下来,等他跑到时,局面已经发生了扭转,满宝在啃了白善宝一口后成功压在他身上,扬着小拳头威胁他,“说了我是师姐,我就是师姐!” 周大郎立即把她拎起来,把白善宝给扶起来,看见他脸上被满宝抓花了,才要对满宝生气,却见她脸上也有好几道口子。 周大郎:…… 他把两个孩子分开,运了运气后问道:“为什么打架?”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后扭过头去。 周大郎对俩人束手无策,尤其是在他们还很不配合的情况下。 俩孩子这一年来都没有打架,这一次打得又凶,脸上的红印子就特别明显,明明各自的指甲都剪得挺短,但还是锋利得不行。 白善宝额头磕青了一块儿,剩下的三四道都是用指甲划出来或掐出来的印子。 满宝脸上除了两道印子,还有一个巴掌印,显然是白善宝气急的情况下用很大的力气打上去的。 之前并不是很明显,但这会儿就很显眼了。 周大郎都不知道怎么把俩孩子领回去,但俩人根本不让他领,自己就哼哼着跑回家了。 当然是一起走的,毕竟大岭这边离村子里有些距离,但俩人中间隔着三丈远,要不是路不够宽,他们恨不得隔着个天涯海角。 大吉默默地跟在俩孩子身后,护送他们回家。 路走到一半,白善宝没那么气了,这才看到大吉,他惊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他应该是有帮手的! 白善宝气急了,转身就跑到大吉身前,伸脚踹了一下他的腿,怒吼道:“你为什么不帮我?” 满宝本来正扭着头看路边的野花野草,听见他往回跑就忍不住扭头看了一下,见他打大吉,不乐意了,也跑回去,直接推了一把他。 白善宝没防备,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满宝掐着腰居高临下的吼他,“有本事欺负大吉,有本事再跟我打一架呀。” 白善宝眼眶一下就红了,他哇的一下哭出来,委屈得不行,一边委屈还一边冲满宝大吼:“要不是你咬人,我会打不过你吗?你耍赖!” “我没有!你也可以咬我呀,我又没有不让你咬!” “我打大吉关你什么事,大吉是我家的人。” 满宝掐腰道:“大吉也是我朋友,我就不许你欺负他。哼,你明明就是迁怒,羞羞,打不过我就欺负大吉。” 白善宝又哭又怒,啊的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满宝就去,两个孩子瞬间又战成一团。 大吉看着自家的少爷把满小姐压在下面,伸手就要挠人,犹豫着是不是上前拦一拦。 他记得他第一次看少爷和满小姐打架,他第一时间就上去把俩人分开了,结果两个人都哭得稀里哗啦,最后告到老夫人那里,老夫人便和他说,以后俩孩子再打架,只要没有大事就不必拦着,让他们打! 之后,俩人再打架他就没再拦过,他们也多半是打过之后过一会儿又和好,跟他并没有关系。 怎么这次就扯上他了? 大吉眼见着俩人的手又要抓在彼此的脸上,他只能上前将俩人分开。 满宝和白善宝依然被拦在一边,冲着各自踢了一脚,没踢着,就愤愤的分开了。 白善宝道:“等我见到先生,我一定要和他告状,说你欺负我。” “我也会告状!” 白善宝愤怒,“既然你说你是师姐,那你就得让着我。” 满宝一想也是,道:“行,我让你,这次让你告状!” 白善宝哼了一声就扭过头去。 满宝道:“你是师弟,你得听我的话。” “错的不听!” “那是当然,先生不是说过,就算是父母,说的话错了,我们也不能听。” 白善宝略微好受了一点儿,要求道:“做师姐要送礼物给师弟的。” “我有给你送了弹弓。” “那个不算,那时候我又不是你师弟。” 满宝就苦恼起来,“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眼见着两个孩子瞬间就说到了要送的礼物上,又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再次被撇到后面的大吉:…… 真是孩子心比女人心还难琢磨,刚刚还打得要死要活的呢,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等回到村里,俩人已经好得手牵着手了,作为新出炉的师姐,满宝特别贴心的把白善宝送到河对岸的白家,等他进门了才开开心心的回家去。 第367章 顺带呗(六月月票2000加更) 刘氏给善宝用水洗干净脸,直接用开水泡了些盐巴给他擦上,特别是额头青了的那块,用盐揉开,直接把他揉得鬼哭狼嚎的。 刘氏揉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见他泪汪汪的样子便道:“好了,以后还打架吗?” 白善宝含着泪摇头。 “满宝身上有伤没有?” 白善宝点头,“她咬我了,不然我肯定赢了。” 白善宝的手臂上有了一排压印,有点青,好在没有破皮,但一按还是很痛。 刘氏皱了皱眉问,“她咬你才赢的,那岂不是伤得比你重?” 她看向大吉。 大吉便躬身道:“满小姐脸上有两道指甲印,破皮了,还有一个巴掌印,身上的伤不知道。” 刘氏就瞪了白善宝一眼,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架?” “我想当师兄,”白善宝还想争取一下,道:“祖母,你去和先生说,让我当师兄好不好?” 刘氏想过很多种理由,唯独没想过他们会因为这个打架。 她揉了揉额头道:“满宝比你早入门吧?” “我们明明是一起上学的。” “可人家是一早就拜了先生,且进学堂的时间也比你早,这个怎么比?” “我比她大!” 刘氏直接问道:“你们这次打架有结果了吗?谁做大的?” 白善宝低下脑袋。 刘氏一看就明白了,立即道:“你看,你都叫人师姐了,怎么能半途更改?” 白善宝的泪珠子就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抽噎着道:“可,可我不想做师弟,我想当师兄。” 白善宝越说越委屈,哭得不能自已,肩膀一抖一抖的,脸上都是泪。 刘氏看着不由心疼,抱住他的肩膀道:“孩子,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她比你早入门,便是师姐,你看的那些武林话本里不也是这样写的吗?” 白善宝还是很委屈,“可话本里只有师兄和师妹,根本没有师姐师弟。” 刘氏想了想道:“你要不愿意叫满宝做师姐,那就叫她满宝,反正平时你们也是这么叫的。” 白善宝抽噎着应下,“好吧。” 钱氏也在给满宝洗脸,此时她脸上的巴掌印肿了起来,只能用盐水给她揉开,满宝也哇哇的大叫,等叫完了才含着泪脱了衣服进木盆洗澡。 钱氏见她腰侧和背上也都有青块,便忍不住问,“你们这是为什么打架,打得这么厉害?” 满宝道:“我要当师姐,他不答应,我们吵起来了,然后就打起来了。” 钱氏问:“谁先动的手?” “是他!肯定是他先动手的!” 钱氏一听就知道不对,“真是他?” “反正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我也不记得了,但他好凶,打了我一巴掌。” 钱氏问,“你有没有咬他?” 满宝没说话。 钱氏就明白了,问道:“那你们谁争赢了?” 满宝就自得的道:“当然是我啦,现在我是师姐,他是师弟。” 钱氏便点了点头,知道自家闺女没吃亏,肯定是打赢了才有师姐当的。 看着坐在木盆里自己洗澡的小闺女,钱氏有些忧心,这样顽皮,以后可怎么找夫婿呀? 晚上满宝睡觉时都梦见自己在打架,狠狠地踢了几下被子,觉得冷了,便在床上蜷缩起来,寻找着热源,拱呀拱呀,又拱到了被子里。 白善宝也做噩梦了,梦见自己被一个怪物咬住了胳膊,大半夜的哇哇叫起来,醒来后就哭了两声,知道是做梦后就抱着被子委屈巴巴的继续睡了。 庄先生已经回家去了,他可不知道两个学生为了争当老大还打了一架。 直到白家选定了日子上门来拜师。 满宝跟着白善宝一起去了,她给新晋师弟精心准备了一个礼物。 她在商城里找了两天,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比较符合他们这里特色,又很厚很厚的笔记本。 她让二哥做了一个大竹盒,将笔记本放在里面,打算等白善宝拜师后送给他。 作为师姐,是不可以太过小气的。 庄先生一家住在县西,那边没有街市,多是住宅区,所以满宝没到过那边。 刘氏和郑氏亲自带着善宝来拜师,因为知道庄先生夫人已不在,所以还请了白老爷一起。 白老爷看了看白善宝,再看一眼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决定厚着脸皮也拎一份拜师礼上门,看能不能让庄先生顺便把小儿子也收归门墙。 庄先生在教白大郎时,白老爷只觉得庄先生学识还不错,人脉也广,并不觉得他厉害到什么地步。 但在他教了白善宝后,白老爷才知道,原来他还可以更厉害一点儿。 所以二郎拜他为师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于是白老爷拎着一份厚厚的拜师礼领着白二郎一起跟着去了。 庄先生家在县城的房子是个一进的大院子,比满宝家略小一些,但在县城能有这样的房子也很厉害了。 庄先生的儿子在县城银楼里做账房,知道今天有贵客上门,特意在家等着。 两辆马车在家门口停下,这让庄大郎微讶,显然没想到白家那么大的动静。 白善宝和满宝先跳下马车,这才转身扶着刘氏和郑氏下车。 后面白老爷也和白二郎下车了,两家都准备了厚礼上门。 拜师所用的腊肉是最基本的,除此外还有些米面,布匹,茶叶等东西。 看着下人鱼贯的捧着东西进门,庄大郎惊了好一会儿,而听见动静迎出来的庄太太更是愣在了当场。 白老爷笑着和庄大郎打招呼,刘氏则和庄太太应酬。 夫妻俩迅速回神,连忙将人请到堂屋。 庄先生也从堂屋里迎出来,看见白家带来的东西,他也怔了一下,然后就着重看了一眼明显是两份的礼物,然后目光就落在了白二郎身上。 白老爷对着庄先生连连行礼,歉然道:“冒失之处还请先生见谅,您也知道,二郎启蒙便是跟着您念书,家里老人太宠孩子,也就您还能教导一二。本来三个孩子都是跟着您一起念书的,善宝都拜您为师了,单剩下二郎一个……” 庄先生忍不住一笑,才要说话,就见满宝和白善宝都转头瞪着白二郎。 第368章 拜师 庄先生心中一动,笑道:“这倒是没问题,反正收不收入门墙,我都是那么教他们的。只不过若入门墙就要排行,我已先收了满宝做弟子,后又先应承了善宝,所以二郎……” 白老爷转身就对一脸懵懂的白二郎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叫师父,师兄和师姐?” 善宝为了当师兄和满宝打了一架,还打输了的事白老爷前两天就听说了。 白二郎:…… 满宝和白善宝满意了,都仰着小脑袋等着白二郎叫他们。 白二郎一脸懵的看着明显比他矮的俩人,委屈的瘪了瘪嘴,但没等他出声反对,白老爷已经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在老爹的逼视下,白二郎不情不愿的叫了满宝一声“师姐”,又叫了白善宝一声“师兄”,这才眼泪汪汪的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觉得真是为难这孩子了,于是温和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领着大家进堂屋,笑道:“既如此,你们就一起行拜师礼吧。” 满宝立即机警的站到庄先生的身后,自得的看着两个师弟。 庄太太连忙给泡好茶端上来,白善宝先接过一杯,白二郎这才接了剩下的一杯。 俩人一起跪下给庄先生敬茶,行礼。 庄先生笑了笑,接过他们的茶喝了一口,勉励了他们一番后便送给他们一人一套文房四宝。 本来他只准备了一套的,好在他们庄家读书人多,还能临时找出一套来。 满宝乐呵呵的看着俩人,颇有一种买一送一的喜悦。 白善宝也很高兴,看向白二郎的目光中都是高兴。 白二郎看看白善宝,又看看满宝,郁闷得不行。果然,他还是很讨厌满宝和白善宝,他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要来看热闹? 白老爷很高兴,刘氏婆媳俩也很高兴。 庄大郎和他媳妇没想到父亲到乡下教书后反而事业更进一步了,所以他们也很高兴。 本来庄大郎还不太同意庄先生去乡下教书的,毕竟父亲年纪大了,离得太远,若是病了,他根本照顾不到。 但见白家对父亲这么看重,庄大郎嘴上不说,心里却放心不少。 这么看重,若是病了或出什么事,白家应该会照顾得到的。 庄大郎对白善和白二郎都很友善,至于站在庄先生身后的满宝,他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对于满宝,他虽未见过,但却早已听说过。 父亲告诉过他,他收了一个入门弟子,是一个五岁的女娃。 这算是父亲第一个入门弟子,说实话,庄大郎是不太理解的,就算要收弟子,为何要收一个女孩子? 不过父亲做的决定显然不是他们能改变的,主要是庄大郎也不想干涉太多。 所以此次见面,他只是对满宝点了点头而已。 但满宝却给他们都准备了礼物,庄大郎夫妻的,还有他们家的三个孩子。 当然,更有白善宝的。 认了师父,白善宝和白二郎便要见过庄大郎,然后就是满宝。 满宝早早就从大吉怀里找出给白善宝的礼物,目光炯炯的站在庄先生身后看着他。 白善宝站在满宝前面,看着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满宝,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师姐。” 满宝瞬间绽放笑容,单手努力的抱着盒子,单手学着先生摸她的样子踮起脚尖去摸白善宝的头,乐道:“师弟乖,来,这是师姐给你的礼物。” 白善宝不太高兴的微微偏头,伸手接过盒子,然后就要打开。 满宝就一把按住道:“现在不能开,得等回到家才能开。” 白善宝便抱住道:“好吧。” 然后就上前一步站在满宝的身边,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站在他们的对面,和俩人大眼瞪小眼。 四对二,白二郎完败,只能站到满宝跟前,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吭吭哧哧的叫了一声“师姐”。 满宝再次绽放笑容,也要伸手摸白二郎的脑袋,然后白二郎往后一跃,戒备的看着他。 满宝略微有些惋惜,只能道:“乖啊,师姐不知道你今天也要拜师,所以没给你准备礼物,等回去了我就给你补一份。” 白二郎可有可无的点头,他觉得他跟白善宝和满宝都没有共同语言,要是他们送他笔墨纸砚,他是要还是不要? 所以送不送的,他都无所谓啦。 白善宝见他就要站到他们身边,便上前一步挡住他,道:“你还没叫我呢。” 白二郎对他磨了磨牙,不甘不愿的叫了一声,“师兄……” 叫完了觉得委屈,便扭头和庄先生道:“先生,我年纪最大,应该我是师兄吧?” 当着众人的面,庄先生当然不能让手下的弟子内讧,而且最让人头疼的两个刚确定大小,当然不能再混乱,于是道:“是按照入门先后来排队。” 白二郎便冲白善宝伸手:“那你也要送我礼。” 白老爷见他如此失礼,忍不住瞪眼。 白善宝并不介意,乐滋滋的应承道:“行,等回去我就给你。” 白二郎提出要求,“我要你那个弹弓!” “不行!”白善宝和满宝一起拒绝他。 白善宝道:“那是我的!” 满宝道:“那是我送给他的!” 白二郎就和满宝提要求,“那你得送我和他一样的弹弓。” 满宝还没说话,白老爷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怒道:“玩什么弹弓,让你来拜师是好好学习的,结果你就只想着玩儿!” 然后他看向满宝和白善宝,道:“你们谁也不准送他玩的东西,知道了吗?” 白善宝和满宝一起连连点头,他们也不想送呀。 吃的和学习用具多好呀,为什么要送玩具? 白二郎悲愤得不行,然而他不敢反抗他爹。 拜师完毕,大吉等人便把剩下的礼物也都搬进来。 其中满宝的特别好辨认,因为她的东西都是用竹盒子装的。 这样简陋的包装,让庄大郎夫妻好了好几眼,不过看满宝只是一个小孩儿,俩人没说什么。 满宝的礼物是五个竹盒子,庄家人除了庄先生外一人一个。余下的则是老周家给庄先生准备的年礼,和往年一样,腊肉,米面和一坛子咸菜。 庄家的三孩子都上学去了,并不在家。 但满宝依然把准备好的礼物交给了庄大郎,她认为,作为师姑,既然是第一次来看小辈儿,怎么能不带礼物呢? 第369章 礼物 她准备的东西都是用盒子装好,给庄大郎三个儿子的是三个一模一样的竹盒子,庄大郎媳妇接过的时候觉得有点儿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给庄大郎的是一套笔,是满宝用自己的存款在书铺里买的,给庄大郎媳妇的则是满宝偶尔在商城里看到的花。 科科说那是假花,拿来插在花瓶里布置房屋的,技艺一般,但满宝觉得很好看,比真的还好看,加上又不贵,于是她买了一大束。 没办法,一份就是一束,一束里有十一支,她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十支,反正多了一支是好事不是? 满宝买了以后送给四个嫂子一人一支,她娘当然也有一支,然后是大丫和二丫,就连年纪最小的三丫都抢了一支,剩下三支,满宝自己留了一支,拿了两支剪短了一些放在盒子里送给庄大郎媳妇。 所有的礼物中,庄大郎的最贵,满宝也最心痛,她觉得女孩子的礼物更好选,商城里有好多漂亮的东西都可以拿来当礼物,不像给男生选礼物,好烦恼的。 这次给白善宝的礼物她就选了两天才选中,假花就是在挑选礼物的过程中发现的。 这种花满宝没见过,但在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看,主要是颜色好看。 满宝的审美承自钱氏和小钱氏。 婆媳俩觉得大红色最好看,满宝跟着俩人长大,也觉得大红色最好看,所以当时在看到时就觉得这花好漂亮呀。 庄太太把他们送来的东西收好,一直等客人走了才去清点那些礼物。 她当然是先看白家送的礼物了,两家送的礼物都差不多,不仅贵重,且实用。 刘氏送来的布匹最好,主要是,不仅有合适男子的颜色,还有她喜欢的颜色,显然是为家里的女眷准备的。 庄太太摸了又摸,最后开心的将之收到一边。 白老爷为了让庄先生收下他儿子,也是煞费苦心,特意在刘氏准备的礼物上厚了三成。 等把两家的礼物都清点好了,庄太太这才打开满宝送来的盒子,庄太太一看到盒子里的笔便合起来交给丈夫,然后去开她的盒子,一打开,她就吓了一跳。 庄大郎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看到盒子里的花,他惊了一下,“这时节哪来的花?” 庄太太伸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明显不是真花的质地让她一怔,连忙拿起来看。 庄大郎也稀奇得不行,“竟然是假的?做的也太逼真了,这是什么做的?” “不知道,”庄太太惋惜的道:“可惜家里没女孩儿,不然……” 庄大郎就笑道:“你戴也是一样的。” 庄太太就嗔笑道:“我都一把年纪了,还戴什么呀。” 庄大郎直接给她插头上,然后笑道:“好看。” 庄太太低头一笑,打开剩下的三个盒子,发现里面全装了糖,还都是她没见过的糖。 她吃了一颗,忍不住感叹,“这位小娘子也有心得很,只是不知她这么多好东西哪来的。” 庄大郎不在意的笑道:“乡下地方,总有些手艺人,这不足为奇。” 他道:“我看这几种颜色的布料都挺不错,你给父亲裁出来多做几件衣裳吧,过完年父亲又要去乡下教书了。” 庄太太应下,将东西都收好。 庄先生也看到了庄太太头上戴的花,知道是满宝送的,就笑了笑道:“那孩子最喜欢植物,这么好看的花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 此时庄先生并不知道这花是假的,直到儿媳一连带了好几天,他这才知道那是假花。 庄先生惊诧了一下,但想到老周家人一向手巧,便摇头一笑,就不知道这花是谁做的了。 才上车,白善宝就想打开盒子,但见祖母,母亲和满宝都看着他,他便不开了,抱在怀里看向窗外。 刘氏和郑氏忍不住抿嘴一笑,并没有要看的意思。 满宝则是不在意的,主要是,她觉得让白二郎看到她送给白善宝的礼,万一回家以后她送给他的礼不喜欢了怎么办? 满宝此时就在思考,“你说,我要送给白二什么礼?” 白善宝更想知道满宝送他的是什么,所以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满宝忧愁的道:“我觉得送和你一样的,他一定不会喜欢,但不一样,又应该送什么呢?” 白善宝一听就知道了,满宝送给自己的一定是学习用的,不然白二不会不喜欢的。 俩人思考着回到七里村,一到村子里,白善宝就催满宝下去,然后和她挥手告别,“等晚一些我再去找你玩儿。” 再商量一下给白二送的礼物。 满宝也忧愁的叹了一口气,爬下车后和白二道:“以后得和师父提建议,不要再收师弟了,还是收师妹吧,女孩子的礼物比较好找。” 刘氏和郑氏听了好笑,在车里笑出了声,打趣道:“满宝这么小就知道送礼的艰难了。” 白善宝叫道:“我也知道的。” 一回到家,白善宝便跳下马车,抱着盒子就往自己的屋里跑,等进了屋才打开盒子。 白善宝咦了一声,将盒子里的本子拿出来,本子的整体封面是浅蓝色的,中间部分则是被蓝色圈出了一个半圆出来,一叶扁舟在淡蓝色的水面上,舟上有个模糊的人影,而水的尽头处有一轮蓝色的圆球,就像是月亮一样。 但很奇怪,月亮不是白色的吗?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打开,他眨了眨眼,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一本空的书。 他翻了翻,真的全是空的,他还以为这是一本书呢,竟然是一本空册子。 白善宝想了想,研墨,提了笔在扉页上写下,周满赠。 墨不晕不散,也不透,竟然是上好的纸张。 白善宝摸了摸本子,惊奇得不行,也不知道满宝是从哪儿得来的。 白善宝这么想的,便也这么去问满宝了。 满宝道:“从我朋友那里买的。” 白善宝知道满宝有一个朋友,她经常从他那里买东西,于是羡慕了一下,“他可真厉害,这样的本子都能买到,里面的纸很好。” 第370章 我们忙 满宝点头,当然厉害了,科科的商城里好东西可多了,只是很多她都舍不得买而已。 “可是要送给白二什么东西?”满宝道:“礼物要送对方喜欢的吧?” 白善宝想了想后小声道:“他想有一把剑!” 满宝想也不想的道:“太贵了,我们买不起。” 白善宝也这么认为,点头,“但剑如果是木头做的呢?” 俩人对视一眼,满宝立即道:“那就用木头做。” “我不会做。” “木匠一定会,不然让我二哥做。” “那你说我们要做怎样的剑?”白善宝道:“书上说,剑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我画了一下,你看。” 满宝只看一眼就道:“像那三个坏蛋拿的。” 白善宝点头,“我画得更宽,我觉得这样更好看。” “有些歪呀,要不要在上面刻些东西,”满宝提议道:“比如天下第一剑之类的。” “这个就真的得找木匠了。” 居住在白家,为白家打造犁具的木匠没想到自己都快要回家过年了,还临时接了这么一个订单。 木剑,很简单呀,就算削得好看点儿,那也不费多少功夫,至于刻字,只要两个小顾客能写出来,他们就可以照着刻。 老木匠亲自动手,用不上半天功夫就削出了一把木剑,又打磨了一翻,这才在上面刻字。 第二天白二郎收到俩人的礼物时都惊呆了。 白善宝将木剑递给他,道:“这是我们一起送你的,可是花了不少钱呢。” 白二郎接过,感动得不得了,他一直想要一把剑,但这是不可能的,最多是捡着路上的棍子当剑使。 俩人道:“你是我们的师弟,我们比你大,一定会照顾你的。” 白二郎纠结得不行,既开心又不开心,但满宝大气的手一挥道:“行了,师姐以后会照顾你们的。我们现在先去地里看一看吧。” “地里有什么好看的?”白二郎忍不住嘟囔。 现在地里还真的没什么好看的,山上的果树坑已经挖好了,田地也基本都犁了一遍,三个长工住进了黄泥房,该准备的鸡棚、牛棚也都搭建好了,现在只等春天到来。 现在三个长工每天除了放牛就是处理田地里的肥堆,确保春耕时这些肥堆都能用得上。 满宝他们出去玩的时候偶尔会去看一看。 对于春耕,谁都不敢怠慢,哪怕满宝和白善宝第一次自主安排一个庄子的事宜,也知道春耕是一年开始里最重要的事情。 白二郎自然是听他们的。 庄先生很贴心的把他们课程安排在了晚上,春忙期间都放假,甚至让他们亲自到地里参与劳作。 而他只占用的半个时辰和晚食后的一个时辰。 早上是要他们写字,晚上则是要他们坐着听课。 满宝和白善宝在昏昏欲睡两天后就适应了过来,白二郎却感觉上课时他更困了。 但这会儿不比以前在课堂里上课,如今总共就只有三个学生。 三人坐在先生面前,他眼睛一眯庄先生的书就拍过来,然后白二郎就得站着听课了。 满宝和白善宝捂嘴而笑,在先生讲完课后便起身一起行礼退下。 出了小院,天已经黑了,周五郎打着哈欠从一块石头上站起来,冲满宝招手,“走吧,回家。” 大吉和白二家的下人也各自上去领着自家的少爷回家。 此时还并不是很晚,有些劳作晚一些的人家也才刚刚洗漱而已,所以一路走回家,总能听到各家里发出的各种声音。 周五郎是算准了时间过来的,只等了半刻钟左右,但还是困得不行,主要是这两天开始春耕,他累得很。 他忍不住捶了捶腰,道:“庄先生比以前更严格了些,以前春忙的时候你们是直接放假,现在倒好,早上和晚上还得来上课。” 满宝没说话,周五郎也不在意,他又打了一个哈欠,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困顿的问道:“你们的麦子种了几亩了?” “刘奶奶暂时只请到八个短工,所以现在只种了十五亩。” “不错了,比我们家还快一些。” 满宝道:“主要是我们有三头牛。” “这倒是,一头牛抵两个壮劳力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算,你们的速度慢了些啊,是不是有人偷懒了。” “还好吧,”满宝这两天也跟着下地了的,当然,别的她不会做,就是往已经开垄撒肥的地里丢麦种,“白庄头没说他们偷懒。” “等家里的地种完了就去帮你们。”周五郎想了想道:“不用你们给钱。” 满宝就抬头冲他乐,道:“说不定我们的速度更快呢,五哥,有牛真的方便好多,要不我们家也买一头牛吧。” 周五郎精神一振,立即不瞌睡了,他兴奋的问道:“满宝,你有钱了?” 满宝惋惜的摇头,“没有,我问过刘奶奶了,一头犍牛要四千多钱呢,最少要四千二百文,次一等的犍牛也要三千文以上。” 周五郎忍不住慨叹,“都能娶一个媳妇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周五郎就没兴趣,“既然你没钱,那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我没有钱,但爹有啊,去年秋冬卖的姜和山药,三哥四哥他们交的公中可不少。” 周五郎摇头,“爹不会出钱的,除非等到夏收,如果今年小麦没问题,你缠一缠,爹兴许会愿意出钱。” 满宝就垮下肩膀。 回到家,周三郎的房间里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满宝让周五郎先回屋,她蹬蹬的跑上去凑热闹,就见何氏正抱着一个孩子在屋子里转悠,“三嫂,五头怎么了?” 何氏脸微红,道:“他饿了。” 满宝明白了,何氏的奶又不够了。 五头是正月里出生的,刚过完年没多久就降生了,但不知怎么的,何氏的奶水有些不够,他常饿得哇哇叫。 何氏道:“你三哥蒸鸡蛋去了。” 满宝道:“要不我们家也买一头羊吧?” 何氏笑道:“不用,等他再长一些就能吃些粥了。” 第371章 稀奇 钱氏也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她摸出了钱盒。 老周头正准备睡觉,看见老妻摸出钱盒就有些紧张,“你干嘛呢?” 钱氏沉思道:“我想着明天让老三去买些猪脚回来炖着给老三媳妇下奶,我上次偶尔听满宝说起,好像鲫鱼也下奶。” 老周头立即道:“家里不是一直给她吃鸡蛋吗?一天三顿的煮着鸡蛋,谁家媳妇能吃得这么好,她没有奶,那就是没有,你可别乱花费钱。” 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抠,非得让儿媳妇也落一身病是不是?我之前为什么落得一身病?就是因为你们老周家不舍得给我吃,每次生了孩子都是硬挺着过来……” 老周头声音低了八度,小声道:“那时候不是没钱吗?” “那时候没钱,那现在不是有钱了吗?” 老周头嘟囔了两声,辩解道:“我这不是怕你一碗水不端平,其他儿媳妇会有意见吗?” “谁有意见?” 老周头轻咳一声道:“老四媳妇眼见着也要生了,到时候她是不是也要买?” “她要是也没奶,那就买。总不能让孩子干嚎,”钱氏道:“人只有吃饱才能活得健壮,大人都是这样,孩子更是这样。” 她生的孩子能活下来,就是因为在他们小的时候,她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不会亏了他们。 老周头闻言便不再说了。 钱氏从盒子里取出了一串钱,并没有散开。 老周头看着心疼不已,干脆躺在床上背过身去不看。 钱氏扫了他的后背一眼,暗骂了一句“老抠门”,把钱放到一边也躺下了。 满宝第二天爬起来洗漱去庄先生的小院写字时,就见她娘把一串钱递给周三郎,让他去买些猪腿回来炖着。 “不必买多,就买几块,只给你媳妇炖着吃,再给家里买一斤肉。” 周三郎应下。 “剩下的钱你收着,以后每天都给你媳妇买些猪腿,先吃上几天看看,要是奶还不够,我再去找人。” 周三郎挠了挠脑袋道:“娘,我本来想去买鲫鱼的,满宝上次不是说鲫鱼也能下奶吗?” “那你轮着来吧,钱不够了你再和我说。” 周三郎就憨憨的道:“娘,我们手上也有钱的。” 去年他那块荒地上的姜块卖了不少钱,除了交公的六成,再给代卖的老四或老五一些钱,剩下的也有不少。 周三郎还是第一次赚了这么多钱,当然,钱都在媳妇何氏的手里。 钱氏就瞪了他一眼道:“既然有钱,怎么不想着给你媳妇多买些东西吃?” 周三郎就缩了缩脖子道:“我,我以为吃鸡蛋就可以了……” 钱氏掐了腰就要骂他,何氏连忙在一旁解释,“娘,我们不知道,主要是每天都吃鸡蛋也下不来奶……” 其实现在的情况比她生四头的时候还要好,虽然头上似乎悬着一把叫天灾的剑,但现在是春耕时候,她又才生产不久,家里当然不会给她吃稀的,都是干饭,或是面条或烙饼或馒头。 而且去年家里又多养了鸡,所以家里的鸡蛋并不少,尤其是春天来了,家里的母鸡更爱下蛋了。 所以鸡蛋是不少的。 她现在每顿吃的比满宝还要好,一天四顿,每一顿都有鸡蛋,这在村子里,便是村长家的儿媳恐怕都不敢这么吃。 所以她私心里是和老周头一样的想法,吃得这么好,吃了这么多的鸡蛋都不下奶,估计这次她就是奶不够了。 也就昨天晚上满宝提议要买羊,夫妻俩商量了一下才决定去找一下鲫鱼。 不过鱼这些东西,大集可能没有卖,估计得到县城里去找。 其实要不是没时间,且不能保证一定能捞到鲫鱼,自家到河里去捞可能速度还更快些。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从他们身边飘过,走近厨房后拿了一个烙饼,又端了自己的蒸蛋便坐在一旁,“大嫂,我午食和晚食都不回来吃了。” “知道了。” 这两天满宝都是在地里吃的,白家给雇工们送午食和晚食时会顺便把他们三个的饭菜也送去。 小钱氏低头去看满宝,发现一直白白圆圆的满宝不仅瘦了一些,还黑了一点儿。 她有些忧心,“满宝,地里的活儿要是累,你就别去做了,实在不行让你五哥去,你可不能累病了。” 冯氏在一旁连连点头,“小姑一病就很难好。” 钱氏道:“那是以前,现在满宝的身体好着呢,她可是仙子转世,以前是天尊老爷没想起满宝,所以她才多灾多难的。” 小钱氏深信不疑的点头。 冯氏也只犹豫了一下,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满宝抬起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科科,“我真的不是仙子转世吗?” 科科:“……不是。” 满宝便低头继续吃东西,没有说话。 今天依然是种小麦,白善宝第一次知道原来春种是这么的累,他直接坐在地垄上,和满宝排排坐着看雇工们劳作。 白二郎终于把种子撒到这里时,也是一屁股坐下,和他们两个呆呆的望着前方,他到现在都没搞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跟他们一起种?难道不能多雇几个人吗?再不济也可以等村里的人种完,我们又不急。” 白善宝想的却不是这点儿,他好奇的是,“人这么少,为什么我们要种这么多地?” 满宝:“为了挣钱呗。” “可城里人也都有田,家家都有地,这么多地种出来的粮食都够自家吃了,谁还会买粮食?”最近庄先生正在给他们讲赋税,正说到丁田呢。 所以白善宝知道每一个成丁都有丁田。 对于这一点儿满宝同样疑惑,她想了想道:“不知道,反正每次去县城,好像粮铺里都有人在买米面。” 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指着正在耕作的人道:“如果每一个人都有田,那他们为什么没有?” 她道:“好像我爹说过,有好多人没有地的。” 白善宝就沉思,“可他们也不像是买得起粮食的,难道我们种出来的粮食都是卖给他们的?” 满宝:“嗯,我们花钱雇他们种粮食,收获以后又卖给他们挣钱……” 她也觉得似乎不对。 白二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耷拉着脑袋道:“没地的人多了去了,好多有钱的人也要买粮食的,这有什么稀奇的?” 第372章 请妇人 白善宝和满宝看着他,白二郎恹恹的道:“每年来我家拉粮食的人都很有钱。” 满宝:“那是粮商吧?” “粮商不算人吗?” 白善宝ap;ap;满宝:…… 不过此时俩人都很累,人一累,脑子就不乐意动,所以这么难的问题被俩人暂且丢在了脑后。 满宝呆呆的望着来回劳作的雇工们,他们已经种出老远,只在这里给三个孩子留了几行。 在雇工们看来,三位小主子就是吃饱了闲的才要种地。 他们这个年纪在乡下是早就可以下地,可以当半个劳力了,但这三个一看就是没怎么种过地的,因此速度并不快。 所以对于他们的帮忙,雇工们并不太领情。 满宝估计也知道他们被嫌弃了,所以就呆呆的看着他们思考,并没有跟着他们再转来转去,主要是她现在累得很,精力有限,并不想跑过去凑热闹了。 看着,看着,她总算是发现了不对。 “为什么我们雇的短工都是男的?” 白二郎摇头。 白善宝则想了想道:“我记得堂伯每年雇的短工也都是男的,至少我来的这两年是这样的。” “没错,白老爷从来都只雇我大哥三哥他们,我大嫂他们就没去白老爷家干过活儿。”满宝因为困乏而几近罢工的脑子勉强转了转,道:“其实我嫂子们干活儿也很厉害的,不比我大哥他们差。” 她道:“当然,犁地这样的活儿是我哥哥他们做的,但像撒肥,丢种子,合垄这样的活儿其实我嫂子们做得比我哥哥们好,更比他们好。” 白善宝若有所思,“我记得先生说过,丁田只分给成丁,妇人是没有地的。那她们岂不是更应该来打工?” 满宝点头,“是啊。” 俩人对视一眼,白善宝立即道:“下午回去我就和祖母说,让她请一些妇人来做短工。”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让长工腾出一间房来给她们住,她们要是不能回家,那就在这里住下。” 他们请来的短工就暂且在山脚下搭了些草棚居住。 现在才开春,虽然转暖了,但肯定还有冷的时候,满宝一直觉得女的要比男的力弱,所以她们得住好点的。 十里八村的,别说乡下地主,就是县城里,请雇工也都是请男子,没有专门请妇人的。 便是厨房里帮厨,也多是选的男子,什么样的活儿会找妇人? 后院里伺候的时候会选到,但这样的机会很少就是了。 而且有那样的机会,也该是先考虑小姑娘,谁会要上了年纪,手粗脚大的妇人? 就是刘氏听说都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孙子重复第二遍,刘氏这才应下来,却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请妇人?” “因为男人请不到啊,祖母不是说现在农忙短工很难请吗?满宝说了,妇人种地不比男人差,甚至某些方面比男人速度还快,种得还要好。” 刘氏笑着点头,“是有点难请,既然妇人也不差,那就多请几个吧。” 但其实妇人也不好请,因为很少有妇人出来打短工,突然请妇人来干活儿,恐怕她们心中也有疑虑。 所以刘氏想了想,便让人去大梨村请了里正的妻子过来说话。 没两天,附近几个村子便传遍了,七里村新来的白老夫人一家要请一些勤奋,擅于种地的妇人下地干活儿,工钱跟给男人们的一样,一天十八文,包两餐。 就连忙着种地的钱氏都听说了。 不错,时隔六年,钱氏又下地了,让七里村的村民很是稀奇了一阵,围着她纷纷感叹,“天尊老爷可真有用,说好竟然就好了。” 钱氏深以为然的点头,“还是托了我们家满宝的福。” 就有人心中一动,提议道:“大嫂子,不然明儿让满宝坐到榕树下的大石上,让我们拜一拜,许许愿呗。” 钱氏眉头一竖,斥道:“放屁,满宝就算是仙子转世,她现在也是凡人,是我们老周家的人,你一个做叔伯的去拜她,是想折她的寿吗?” “对对对,这可不能乱拜,她年纪小,可受不住。” 那人缩了缩脖子,不言了。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大家继续聊白家请雇工的事,“是你们家满宝的那个小田庄要请妇人种地吧?一天真给十八个钱?” “要是真的,我倒是可以回娘家告诉我那堂嫂一声,她家没几亩地,她跟几个闺女都可以过来帮忙。” “还有我一个表姐,也可以来,都是家里把地卖的。” “怎么不佃地呀?” “他们村的地可不好佃,地租要交六成呢,地主老爷还挑人,家里没几个男劳力,地主老爷根本不想租,生怕把自家的地给种坏了。” “这么一比较,比不上我们的白老爷啊。” “可不是,白老爷虽然也抠门,但只要佃他的地,就算家里男人中途全死绝了,女人也能继续租。” “对了,我们不是在说雇工的事吗,钱婶子,这事是真的吗?” 钱氏等他们说够了才道:“等回去我帮你们问满宝,不过既然是里长家里传出的话,那总不会有错。” “多问两句我们也放心啊,现在外头的人可坏得很,谁知道是不是以讹传讹?” 钱氏中午休息的时候就特意往大岭那里去了一趟,才开春,就算是正午的太阳也不怎么辣,但晒久了还是会黑,会头晕。 而三个孩子又都习惯了午睡。 所以吃过午饭后,他们就熟练的去一个四面漏风的草棚里,直接躺在一个简易的木板床上呼呼大睡。 钱氏找过来的时候,满宝正睡得天昏地暗,小肚子一起一伏,脸颊红红的,显然睡得香得很。 钱氏摸了摸她的脸颊,微微笑着将她的手脚都放进去毯子里,这才找了坐在草棚外的大吉说话。 一直到满宝醒来,她都不知道钱氏来过。 但七里村上下都知道了,外头流传的信息是真的,于是当天下午便有不少少年离开家,奉家里大人的命令去各种亲戚家串门。 如果是别的家请妇人做雇工,七里村的人是不敢让自家的亲戚去的,可这是来七里村干活儿呀。 而且东家还是挺熟的白家和巨熟的老周家的满宝。 那当然是早点儿来占位置啦。 第373章 介绍 满宝第二天起床时就听到大院里一片热闹,她洗漱好后背着小书箱好奇的走过去。 站了二十来个妇人的大院安静了一瞬,然后巨眼熟的大柱媳妇就上前一把握住满宝的手,乐道:“满宝姑你醒来,你快来看,这些都是来干活儿的,你看能留下吗?”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着满宝。 满宝吓了一跳,看到里面眼熟的大圆媳妇,就问道:“大圆媳妇,你也要来小农庄干活儿?” “不不不,”大圆媳妇连忙摇手道:“我家的地够多的了,要来的不是我,是我婶儿。” 她拉了一个瘦小的妇人上前一步,笑道:“满宝姑,您别看我婶儿长得小,其实她力气大着呢,活儿干的也利索,您不信,这半天只管使唤,不好您再退。” “我嫂子也不错,从小就下地,谁还不会种地……” “我姨也不错……” 院子里一下就闹哄哄起来,满宝这才知道,这二十来个人里只有十二个是来干活儿的,只是有本村的亲戚领着而已。 满宝松了一口气,这人也不是很多。 钱氏连忙拦住大家的话头,笑道:“这事满宝一人也拿不定主意,不如这样,让满宝带你们去白家见白老夫人。你们不知道,这请人的事是白老夫人做主,工钱也是从那儿出多。” 小钱氏闻言便去厨房里包了一张烙饼,又打了一个鸡蛋进碗,撒了一把葱花和盐后用开水冲了鸡蛋水,直接倒在竹筒里。 小钱氏把两样东西放进满宝的书箱里,道:“去了学堂在吃,别进小院,在门外吃完了再进去,免得熏着先生。” 满宝“哦”了一声,便直接领着大家去白家。 大家都是第一次出来打工的,心里很忐忑,就是领着他们来的七里村的村民都很忐忑,于是忍不住挤到满宝身边问她,“满宝姑,这雇工有啥特别的要求吗?” “没有,”满宝道:“就是要会种地,勤奋,还得听话。” 她想了想道:“就跟种自家的地一样,只是庄头不叫休息的时候不能偷懒,到了中午白家会提供午食,躲过了最热的午时就开始干活儿,等吃了晚食再干半个时辰左右就可以回家了。” 满宝好奇的问她们,“你们是要回家住,还是在这儿住?” 妇人们紧张起来,“还得在这儿住?” “当然是回自个家住比较好啦,”满宝也觉得她们人太多了,房子可能装不下这么多人,于是道:“就是怕你们家太远,来回不便,所以可以住在这里,但我们只有一间泥房,你们得许多人挤在一起,所以能回家住就回家住吧。” 大家一听,放心下来了,大柱媳妇笑道:“满宝姑不用操心这个,大不了让她们住亲戚家,这也不是很难的。” 过了河再往前走一段就是白家了。 满宝直接敲开门,白善宝刚好要出门,碰见她惊奇了一下,“一大早,你来我家干嘛?” 满宝指着身后的人道:“他们是来应聘的,快让刘奶奶出来看看能不能雇。” 白善宝这才注意到她后面还站了一群人,他扭头对门房道:“去告诉老夫人吧。” 门房应声而去。 一群妇人看到白善宝,一时动也不敢动,场面立时安静下来,大家都静静地站着。 白善宝站在一旁和满宝说话,“昨晚先生布置的作业你做完了吗?” 满宝苦恼的点头,“我都困死了,掐了自己好几下才写完的。” 白善宝就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只有我是这样的呢,不知道先生今晚还会不会布置作业。” “那中午回我家拜一下天尊老爷?” 白善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有所寄托还是好的,别的不说,心里舒坦了不是?” “你愿意走上两三刻钟回来,再走两三刻钟去地里,就为了拜神那就去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天尊老爷无处不在,我在野外拜他也是可以的。” 白善宝:……“ 刘嬷嬷很快出来了,看见两小孩儿还背着书箱站在门口,就笑道:“少爷,满小姐,你们上学去吧,这些人交给我就好。” 满宝便和白善宝一起走,妇人们脸上都有些不安,大柱媳妇忍不住小声的叫住满宝,“满宝姑,这……” 满宝安抚她们,“你们放心吧,刘奶奶很好的,只要合适,自然会把你们留下来。” 刘嬷嬷对她们露出和善的笑容,道:“大家不必忧心,我们老夫人想见一见你们,只要是会种地,又不懒的,合适的我们都会留下,你们跟我进去吧。” 妇人们微微放了一点儿心,忐忑的跟着刘嬷嬷进门。 而满宝则跟着白善宝去学堂。 到了学堂外,满宝没进小院,而是找了块干净的石阶坐下,把她的早食拿出来。 白善宝也不急着进去,坐在她的身边看她,“你怎么不吃早饭?” “她们来得太早了,我刚起床呢,她们就在院子里等着了。” 满宝将竹筒打开,喝了一口还热乎乎的鸡蛋水,这才把荷叶包着的温热烙饼拿出啃了一口。 白善宝看着她吃,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满宝便扯了一半给他。 白善宝就坐在她身边一起吃,一边吃一边道:“你大嫂的手艺真好,自从学堂不开以后就再也吃不到她做的饭菜了。” 满宝道:“你晚上来我家吃饭呗,晚上我嫂子肯定也是烙饼,还会煮鸡蛋。” 白善宝想了想便点头,“好,我去你家吃晚食。” 白善宝从自己书箱里取出一包点心,和满宝分享了好几块,等大家吃饱喝足,又坐着休息了一下,白二郎这才打着哈欠萎靡的走过来。 他背着书箱,一直走到学堂跟前才看到排排坐在石阶上的人,他努力的睁开眼睛,问道:“你们干嘛呢?” 满宝道:“我们说在等你,你信吗?” 白二郎面无表情的道:“不信。” 白善宝就和满宝一起拍拍屁股起身,“那还说什么,我们进去吧。” 第374章 路过(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十二个人,刘氏全部留下了。 有胆量这时候找来的,刘氏便多高看了她们一眼,所以只要她们没有过分的要求,为人又还老实,肯干活儿她就留下。 至于种地,那是根本不用考察的,随便在里头抽一个问,谁没种过十几二十年的地? 都是小小年纪便下地,出嫁后也管过家里的地的,所以对种地,对农时,大家都熟得很。 所以等满宝他们早课结束,将自己写好的字上交后,到地里一看,田间地头就多了十二个妇人,她们正在积极的撒肥,撒种子。 三头牛开的行一下就被抢光了。 白庄头不知道从哪儿拖出一把犁具来,点了三个大男人去拉犁和扶犁,这才勉强够大家种。 犁出来的地都不够他们种,满宝他们当然不会再去凑热闹了,一起坐在四处敞开的草棚里看着。 春风吹着,前面是给他们种地的雇工,白善宝觉得惬意得很,于是从书箱里摸出书来看。 白二郎已经躺在木板床上睡上回笼觉了,跟来的下人从一个竹筐里拿出小被子来盖在他身上,也蹲在草棚边上打瞌睡。 满宝则是靠着床闭目逛了一圈系统,这才将意识拔出来,见白善宝在看书,便也从自己的书箱里摸出书来看。 杨和书满头大汗的提着长袍走到附近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孩子四仰八叉的躺在木板上睡觉,另外两个孩子一人捧着一本书坐在一旁,或盘着单腿,或晃着两条腿的看得津津有味。 杨和书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干脆走过去,到了跟前才看到蹲在草棚外的大吉和已经靠着门口木桩子呼呼大睡的家丁。 大吉站了起来,戒备的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顿了一下,然后对他笑着点点头,这才看向正侧对着看书的俩人,“两位小友怎么在这儿看书?”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看过去,咦了一声,见他一身书生打扮,便好奇的看着杨和书问,“先生从哪里来的?” 杨和书顺势走进草棚,笑道:“在下是要从白马关镇回县城,听说这边有小路走着比较快,所以就过来了,谁知路上迷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请问两位小友,这是哪儿?” “这是七里村。”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都有些怀疑的打量他。 杨和书任由他们打量,好奇的看了一眼他们手上的书后笑问,“你们怎么在这儿读书?” 他的目光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服,发现白善宝和白二郎身上的衣服好一些,是细棉布,家里条件应该还可以,主要是能念书。 满宝身上的衣服差一些,但也是棉麻,家境应该也不差,主要是女孩儿也能读书吗? 这一会儿,杨和书已经看到放在一旁的三个书箱了,看那大小,很显然是属于三个孩子的。 白善宝和满宝还是很知礼的,虽然对杨和书的说法表示怀疑,但还是请他坐下。 主要是,从白马关镇抄近道去县城,怎么走也走不到他们这儿吧? 杨和书坐在木板的另一边,笑吟吟的看着俩人,态度很和善,跟在他们后面走进来,靠在白善宝不远处的大吉便没说话。 满宝指了外面正在劳作的人道:“我们的地在耕种,所以我们来看着。” 杨和书一呆,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答案,他问道:“你们家的大人呢?” “也在地里劳作呢,可忙啦。”满宝道:“而且这是我们自己的地,总不能老是让家里帮忙。”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虽然他们不请老周家的人,但只要他们有问题回去问他们,他们就会哗啦啦的来帮忙,又不要工钱,次数多了,白善宝也很不好意思的。 本来便说好了,人力是他出的。 杨和书挑眉,“你们的地?这是家里分给你们的?” 白善宝点头,“家里让我们经营看看,或许能有大收获呢。” 这样的教育方式杨和书并不陌生,但用地来培养弟子的,还让家中弟子到地里监工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杨和书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们家的大人倒是想得开,竟也放心把地交给你们,就算要历练,也应当再等你们长几岁吧?” 白二郎被杨和书的笑声惊醒了,从床上蹦起来,眼睛还紧闭着,手却挥舞道:“我种地,我种地,你们别追我……” 满宝和白善宝扭头去看白二郎,都目露同情,一个去拍他的背,一个去抓他的手,特别温和的安抚道:“师弟别怕,没有妖怪追你。” 一个则道:“师弟别担心,回去我就和堂伯说你今天可勤奋啦。” 白二郎这才勉强睁开眼睛来,看见俩人,又听到他们的话,反应过来后就怒了,一把推开他们的手道:“梦里就是你们这两个大坏人在追我。” 满宝和白善宝不高兴了,“我可是你的师姐(师兄),怎么会是坏人?” 白二郎哼哼的扭过头去,看到坐在一边的杨和书,吓了一跳,问道:“这是谁,看着也不像是来打工的呀。” “是路过的,”满宝这才想起来问,“还不曾问过先生名姓呢。” 杨和书笑道:“在下姓杨,二字和书,不知道三位小友叫什么?” “我叫周满!” “我叫白善!” 白二郎也连忙跟上,“我叫白诚!” 杨和书惊讶了一下,看了一眼满宝后笑道:“你们不是一家的呀。” 满宝点头。 “那这地是谁家的?” “现在是我们三个的,”满宝道:“要是不小心亏本,还亏得很厉害了,那就是我家的和他家的。” 满宝指了指白诚。 杨和书便知道了,这个爱睡觉的小胖子便是白老爷的二儿子了。 不过周家? 他记得七里村很多人家都姓周,家境最好的应该是村长一家,肯让女孩子读书,还大方的拿出地来教养女子,看来是一开明之家呀。 杨和书高兴的一笑,正要问话,满宝已经先他开口了,“杨先生,你是做什么的?”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好奇的看着他。 杨和书微微一笑道:“我是读书人,来此历练的。” 满宝和白善宝又对视一眼,齐声道:“那你是不是想问我们民情呀。” 还未来得及开口的杨和书:…… 第375章 考察民情 杨和书僵硬的点头,挤出笑容道:“考察民情,这也是先生给我布置的课业之一。” 满宝和白善宝都殷勤的点头,表示理解,然后就表示,他随便问,他们肯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进行得很顺利,应该说他一路走来就没这么顺利过,但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办? 唯一正常的应该是白二郎了。 他有些无聊的听着他们说话,爬到自己的书箱边,从里面拿出两包点心,打开来自己拿了一块,然后放在中间让大家吃。 杨和书问了去年的收成,本来还以为三个孩子不会知道,毕竟这是大人才知道的事,而且就是大人,大多也只有一个大概的印象,以他走过的村子来看,大家最多能说出“最好的一块地比去年略差些,收了两袋子的水稻,差的,那是颗粒无收”这样的话。 但满宝和白善宝不是,俩人竟然能说出具体的数量,比如,去年夏收时,七里村麦子收获最高的一块地是老周家的,一共收了两石半,最差的,嗯,收了一束麦子,打下来连种子都没回来。 水稻最惨,收获最高的一块地是村长家的,有两石,最差的也是颗粒无收,大家都不稀罕去地里收割的那种,但想到来年可能的艰难日子,还是去带着稻壳的给割了回去,碾成糠也好呀。 满宝甚至还有前年的数据,俩人在书箱里翻找了一下,还把做好的平均亩产给杨和书看。 当然,这只是七里村里满宝暂时收集到的数据,不包括白老爷家的。 但白老爷家的数据白二郎有啊,当然,本来白二郎是没有的。 但白善宝和满宝一起逼着他去问他爹,他爹不知道就去问家里的管事,于是他便也知道了。 当然,他是不会记得这么多数字的,他就记住了一个最大的数字。 因为满宝和白善宝说了,他们今年的目标就是超越这个最大数字。 杨和书愣愣的听着他们说,半响才问道:“你们不是在上学吗,怎么有空做这样的事?” “我们先生听说我们要做这样的事就给我们时间,还指点我们要多问些人,多记数字,再算成均和呢。” 白善宝点头,“这均和就是先生给我们算的,数字太多了,满宝总是算错。” “明明你也算错了。” 白二郎生怕俩人又打起来,他们打架,他要是拦着违背本心,要是不拦,回头还得被老爹教训,于是连忙把手伸到中间道:“行了,别吵了,我们术数学得慢,这么长的数字,本来就很难算。” 满宝道:“一点都不难,都是粗心闹的。” 白二郎不想理她了,自庄先生在他们面前算过一次均和以后,满宝和白善宝就学会了,只有白二郎学不会,加倒是没什么,可是均和,好难啊…… 杨和书低头看着那些数字,暗暗将数字记在心上后问,“这样一来,村里岂不是很缺粮?” “是啊,”满宝忧愁的道:“好多人家就是农忙的时候也只能吃稀的,村里有几乎已经开始吃七分糠,三分面了。我爹说,我们要是不节省粮食,等冬小麦收前,也给我们吃米糠。” 杨和书看着满宝,“你家都读得起书了,竟然还如此艰难吗?” 满宝点头,“可不是吗,我家很穷的,不过比我的同窗们好一点儿,他们年前就被家里人领回家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上学呢。” 白二郎插嘴道:“我想他们了,他们好久都没来找我玩儿了。” 白善宝:“他们也是要下地干活的好不好,现在是农忙呢。” 杨和书张嘴正要继续问,结果白二郎问道:“我看我们的麦子快种完了,再有两天就差不多了,我爹说,过两天恐怕天气会冷,种下去的麦子得经过一次寒潮才能长得好,那我们的豆子啥时候种?” “不知道,看我爹,”满宝道:“我家要是开始种了,我们就开始种。” 三个孩子虽然看了两三本农书,但对农时的把握还是不好,所以只能看村里种什么他们就种什么。 尤其是老周家,满宝觉得,种地这种事跟着老爹做是不会有错的。 “那什么时候种果树?”白二郎最关心的是这个,“我记得谁说过的,种豆子的时候能种树。” “我说的。”满宝举着小手道:“按理来说,时间应该是一致的,因为那会儿已经回暖,豆子长得快,果树应该也容易存活。” “可是我想等麦子种完就种果树,早一天种不是能早一天吃到水果吗?” “会冻死的。”白善宝道:“堂伯说只给我们四十棵果树苗,冻死就没有了。” 白二郎立即不说话了。 杨和书立即瞅准时机插话,“那你们想朝廷拨赈济粮吗?村民们有了赈济粮日子会不会好过点儿?” “当然啦,”满宝最先回答,“我们每一天都盼着朝廷拨赈济粮。” 杨和书就笑眯眯的问,“那你们觉得这个标准应该怎么来,你觉得你家需要领赈济粮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家要是吃糠了,那就要领,我不喜欢吃糠,没什么味道,不好吃。” 从同窗那里吃过混杂了糠的馒头的白善宝和白二郎也纷纷点头,“不好吃。” 杨和书就看着俩人,笑问,“那你们觉得你们家也要领?” 白二郎道:“我家不用,我家有钱。” 白善宝也道:“虽然去年遭灾了,但日子还过得下去,所以我家也不用。” 满宝点头,“除了他们两家,我们村谁家都应该用得着领赈济粮。” 杨和书,六十来户呢,这人可不少。 因此他道:“赈济粮只能给最困难的一群人,你觉得你们村最困难的是谁家?” “村尾的周五婶家,她家好穷的,才出正月就掺了一半的糠吃了,还有我们隔壁的癞头哥,哼哼,他们家现在是最穷的,还有周虎哥家,我上次去看二禄,二禄说他们家快没粮了,现在粮食都是留给虎嫂子和三寿吃,他们吃的是野菜和米糠糊成的团,真的好难吃啊。” 杨和书见满宝如数家珍一般,加之之前的对话,也知道她才是对七里村最熟悉的,便着重问她,“为什么这三家最穷?” 第376章 新县令 “周五婶家比较穷是因为周五叔很久以前就没了,大勇哥和二义哥以前生病要花很多钱,周五婶就把周五叔的地给卖了,只留了四亩。“ 满宝打小跟着小钱氏,这类八卦知道的不要太多,白善宝和白二郎都听得津津有味。 “等到大勇哥娶媳妇没钱,周五婶就把剩下的四亩地也给卖了,给家里起了房子,又娶了媳妇,好在大勇哥那时候分了丁田,”满宝道:“不过等到二义哥要娶媳妇,周五婶又从大勇哥那里拿了四亩地来卖……” 杨和书ap;ap;ap;众人:…… 满宝嘿嘿一笑,乐道:“当时村长还找上门去把周五婶骂了一顿呢,说他们好逸恶劳,只想着卖地,以后没东西留给子孙,只有越过越穷的份儿。然后周五婶就不敢卖地了,但日子也过得不好。” 癞头家就好理解了,“他是赌的,以前他家日子比我家的还好,我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们家吃晚食,他们家就飘过肉香,然后我肚子就好饿,我娘就让我大嫂给我煮鸡蛋吃……” 满宝道:“他赌钱,既不记吃也不记打,一年多的功夫就把家底给赌光了,然后他就把我小侄女给卖了,还叫来收钱的人打断了一条腿,现在只要有钱了还去县里赌钱呢,我觉得赈济粮不应该给他,但得给他老爹和他儿子。” 杨和书皱眉,这可不好操作。 “周虎哥家,”满宝“唉”的一声。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跟着“唉”的一声。 杨和书就好奇的问,“他们家怎么了?” “周虎哥家里以前可有钱了,是除了村长家里最有钱的。” 杨和书早在满宝说村长去骂周五婶时就知道她不是村长家里的了,没想到竟然也不是第二好的人家吗? 杨和书问,“他也赌钱?” “周虎哥才不赌呢,只是虎嫂子去年难产,现在还得吃药呢,一下就把家底给掏空了,唉~~” “唉~” “唉~” 杨和书看着垂着脑袋的三个孩子,觉得那叫周虎的在村里人缘应该不差。 他沉思道:“一场病便能让一个稍富裕的家庭倾家荡产呀。” “可不是吗,所以我爹常说,有啥不能有病,我们要是敢去河边玩儿,或是淋雨,回去就一定会被揍一顿。” 杨和书笑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满宝精神一振,乐颠颠的道:“我爹叫周金,我家可穷了,你可要记住了喲。” 杨和书笑容一僵,问道:“为什么要让我记住?”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连忙道:“没什么,没什么,你只要记住就行了。” 杨和书就揉了揉额头,问道:“你们猜出我的身份来了?”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道:“你什么身份?” 他什么身份? 杨和书定定的看了满宝一会儿,见她眼睛晶亮,并不心虚,而一旁的白善宝也满怀期待的看着他。 只有白二郎一脸懵懂。 他便忍不住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罗江县新到任的县令而已。” 他问满宝和白善宝,“你们见过我?” 他到任也有二十天了,满宝他们在街上不小心看到他也是有的。 谁知道满宝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她,问道:“那你们是猜没猜出我的身份?” “反正你一定是官,”白善宝道:“除了官和将要当官的人,谁还去体察民情呀。” “为什么我一定是官?” 这下换满宝说了,“你一看就是读书人,还是细皮嫩肉的读书人,像你这个年纪的读书人,出门在外不是当官就是游学,你要游学,光明正大的告诉我们呗,还找了个迷路的借口,从白马关镇去县城,再怎么抄小道也抄不到我们这儿来呀。” 最主要的是,杨和书的表现太像他们曾经看过的一本《微服私访记》了,虽然是话本小说,但她和白善宝都觉得故事很好看。 本来以为那里面的故事都是杜撰的,毕竟贵人出场怎么可能不前拥后簇,比如傅县令。 反正满宝见他的时候,他的身边都跟着很多人,不是官吏,就是他的下人。 可看到杨和书的那一刻,满宝就觉得,并不是世上的官都和傅县令一样的,就好比人与人也是不一样的。 原来系统里的话本还是靠谱的。 杨县令显然对当地还不够了解,并不知道为什么从白马关镇去县城抄近道就不能过这儿。 不过…… 他上下打量三个孩子好一会儿,他们年纪都不大,这得多调皮才能摸清附近村子到白马关镇和县城的小道? 他并不知道,满宝、白善宝和白二郎有过一次迷路的经历,之后他们曾经琢磨过要怎么去白马关镇,加上跟着当时服役的劳工混了很长一段时间,大家家长里短啥都说到。 听说他们是迷路找过来的,当时就把自己知道的路数了一遍,满宝为了找一些没见过的植物,还曾经好奇的拉着周四郎去走过好几条小路,只是没找到什么稀奇的植物就是了,倒是捡了不少的木柴。 连白二郎都被动知道了好几条小路,当然,他是不会去走那些小路的,得要双腿走也就算了,还没休整过,到处是坑洼和草木,一点儿也不好走。 白二郎低头看了一下他们的鞋子和裤子,也道:“你一定不是走小道儿的。” 连看着最笨的孩子都这么说,杨和书只能尴尬的一笑。他不再继续这一个话题,笑着问三人,“我看你们雇的人不少,你们的这一块地有多大?” 满宝就站在木板床上,甚至小手一划拉,道:“那边看不到的地方也是我们的,一共一百二十亩,还有我们后头这座山也是我们的。” 杨和书看了一眼他们后面的那座山,只见上面树木茂密,杂草丛生,忍不住问,“这山你们是和里长买的?买了有什么用?” “不是买的,是我四哥的口分田。” 杨和书微微瞪眼,“口分田,怎,怎么是这样的山?” 满宝则稀奇的看着他道:“口分田不是山还能是啥,我们村里的口分田都是山,看到那边的那片山没有,我们村的大部分口分田都在那儿,我爹、我大哥和二哥的山分得最好,就在村子里或附近。我三哥和四哥就比较惨了,分了这么远,等到我五哥,估计要分到和大梨村附近去了。” 第377章 贷款吗 满宝好奇的问杨和书,“你家那边的口分田不是分山吗?” “……不是。”他斟酌的道:“分的是荒地。” 满宝便表示同情,“荒地比山还不好呢,你看这一片山脚下的荒地,也被划给了我哥,上面全是成片的石头和杂草灌木,山上的树木可以当木柴,好树还能拿来做房子,做家具,做农具,但这片荒地基本没啥用。” 杨和书张了张嘴,想说他说的荒地不是这样的,而是可以耕作的。 但作为新任的县令,他觉得不能挑起治下百姓的不平,于是沉默不言。 他调节了一下情绪,问道:“那你们的桑麻种在哪里?” 一般来说,口分田土地会比较贫瘠,如果劳力足够,就会种些豆子,不够则多数种桑麻。 白善宝道:“这儿不种桑,只种麻。” 满宝点头,“在地头,山脚下种麻,就差不多够自家用了。” “麻并不值钱,为何不种桑呢?” 满宝眼珠子转了转,她并没有收录过桑树,甚至连蚕虫都没见过,只在农书上见过描写,先生也说益州一带的百姓多种植桑树。 蜀锦在天下都是有名的。 只是他们这里偏僻,只个别地主人家会养桑蚕,也多是只供自家所需。 说到底还是因为山多地少。 这是先生说的。 杨和书却是才来的,并不了解这一点,他只觉得前任县令和当地的里正在胡闹,从没听说过把山分给百姓做口分田的。 那不是朝廷的吗?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杨和书问道:“你们不养蚕,那每年要交的绢哪来的?” “我们不交绢,我们交的是布和麻。”满宝每年都要给老爹算家里要交的调,对这些熟得很,她道:“一人交二丈五尺的布和三斤麻。” 杨和书就揉了揉额头,问道:“那你们要用绢,岂不是只能从外地买了?” “我们为什么要用绢?”满宝稀奇的看他,“我们家只用绵,像我的衣裳,就是用绵和麻织在一起,这样就很轻柔了。” 杨和书就看向白善宝和白二郎。 白善宝道:“我家的家业主要在陇州,棉麻桑都有种。” 白二郎则道:“我的衣服都是我娘做的,我娘有。” 杨和书就蹙眉道:“还是应该种些桑树,蜀锦可是很有名的,你们沾上一些边就能挣不少钱了。” 一听说挣钱,满宝就精神一振,问道:“蜀锦怎么做?” “首先得种桑树,然后养蚕,待蚕吐了蚕丝再纺织成锦缎,一匹蜀锦可是能卖三千钱以上,最好的,千金难求。” 满宝“哇”的一声,“一匹蜀锦能换一头牛!” 这个换算让杨和书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问,“你想买牛?” 满宝连连点头,“我们一里只有一头牛,等轮到我们家,春耕都快要结束了,要是我家能自己买一头牛就好了。可惜去年遭了灾,现在刚开春,冬小麦的收成还未定,我爹不敢把家里的钱拿出来用,可抠门了,家里这么忙,也不舍得买肉吃,只给吃鸡蛋。” 杨和书:“……去年朝廷不是免税了吗?” “是呀,但家里还是没多少存粮。” 杨和书迟疑的道:“可我听你的意思,你家的情况在村里似乎还不错?” “是呀,去年我家的小麦还行,所以收成比别家的略强些。” 杨和书便沉默,如果满宝家这样的情况还算好的,那别家的更不必说。 一路走来,杨和书也了解过去年的收成,都说不好,现在已经开始混着糠吃了。 但现在春耕才开始,等麦种下后,过了一波寒潮,就该种豆,也要撒稻种了,等豆子种完就可以收冬小麦,然后准备插秧了。 这一件扣着一件,要是只吃糠咽菜,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呀。 杨和书对满宝笑问,“你们能领我到村里走走吗?”现在快到吃午食的时间了,他想看看村民们都吃些什么东西。 满宝挥手道:“你现在回村没用,大家都在地里呢,你找人也只能找到孩子和老人,我带你去地里吧。” “吃午食也不回家吗?” “不回,”满宝道:“带着地里吃就行,省时省力,干嘛要回家。” 白善宝便也跳下木板要跟着。 白二郎一看,也立即背了自己的背篓跟上,他也要去玩儿,不要留在这里监工。 这一片劳作的人不多,更多的人是在大湾和小湾那边,那里的地才是最好的。 因为去年的水稻太惨了,今年大家下意识的多种小麦,减少了种植水稻。 大家往七里村而去,走到大湾附近的时候,便看见田地里劳作的人,星星点点缀满了这一片田地。 杨和书忍不住停下脚步,这里的人跟刚才他看到的劳作不一样,倒是和这两天看到的差不多。 都是用人拉犁,光拉犁扶犁就最少去了两个劳力。 如果家里有两个成丁还好,一个拉犁,一个扶犁,不然,就只能妇人扶犁,后面则跟着一群孩子在劳作,这样的效率可称不上高。 如果有牛…… 杨和书问满宝:“一头牛要三千钱?” “多一点儿,不过也不好买,”满宝既然想买牛,自然是和刘氏打听请出来,她道:“牛市那里的牛好少,衙门调过来的也不多,也就刘奶奶厉害,可以一次买来三头。” 杨和书点头。 问道:“要是有牛,你家买不买?” 满宝纠结,“我爹不肯这时候花钱。” 杨和书知道她父亲在担忧什么,思索了一下道:“要是衙门愿意先赊欠呢?”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还能这样?那要利息吗?” “你还知道利息?” “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高利贷呢,赌场的人最喜欢放高利贷了,他们都是坏人!” 杨和书点点头,“放印子钱是犯法的,不过民不告官不究,衙门和赌场不一样,自然不会要高利息,不过还是要有一些的,不然岂不得争抢?到时要给谁,不给谁呢?” 满宝开始扒拉自己的小金库,问道:“什么时候还,利息几何?” 第378章 有条件(给书友“Gail”的打赏加更) 杨和书思索了一下,从脑海中找出了一些先例,笑道:“我记得有一先例,朝廷借钱给百姓,一两银的月息是在十二文到三十六文不止,视使用的途径而定,像你们是为了耕种要借贷,那我就给你定一个最少的十二文如何?” 满宝心里算盘打起来,一两是十二文,那三两就是三十六文,最晚等到秋收地里就有收成,到时候他们平分地里的利润,三千二百一十六钱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满宝立即点头,“好,我要买一头。” 白善宝立即道:“我们也要买一头,地多,光靠三头牛还是有些少了。” 这么便宜的利息,不占便宜实在是心痒啊。 杨和书却笑眯眯的道:“你们的情况不符合,这些牛只赊欠给贫户。” 他怀疑的看着满宝,“你家是贫户吧?” 满宝肯定点头,“那是当然,我家可穷可穷了。” “贫户的女孩也能读书?” 满宝立即道:“我读书不要钱,先生见我聪明伶俐,就收我为徒,不仅束脩不要,我的书还是先生给我抄的呢,还有最开始的笔墨纸砚都是先生送的。” 杨和书更怀疑了,“你们先生这么好?” 满宝点头,“我们先生好,当然,也是因为我很聪明,我以前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小孩儿。” 杨和书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着问道:“以前是,那现在不是了吗?” 满宝就瞥了一眼白善宝,道:“很快就又会是了。” 白善宝挺足了胸膛。 杨和书看着乐得不行,差点笑出眼泪来,他道:“行吧,那你带我去找村民们聊聊天,还不能告诉他们我的身份,如果真像你说的,我就答应给你报名,把第一头牛赊欠给你,不过除此外你还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能做家里的主吗?” “还有条件呀,什么条件?”满宝道:“不涉及钱的事我基本都能做主。” 这条件…… 杨和书忍不住道:“那你这跟不能做主一样啊,你赊欠了牛,回头能把钱给还上吗?” “你放心,一定可以还上的!” 就算地里的粮食不好,或者又遭灾了,那还有姜块的收入呢。 满宝想到这里,悄悄和白善宝道:“我们再在地里种一些姜,到时候晒干了卖给药铺好不好?” 白善宝也觉得姜块很挣钱,比粮食挣得还要多,点头。 杨和书听不到两个孩子说的悄悄话,笑眯眯的看着满宝。 得了白善宝的认可,满宝便道:“你说吧,什么条件?” “我要你家腾出至少三亩的地来种桑叶,明年养蚕,能做到吗?”之所以选择满宝家,一是因为她读书,这说明她家人比较开明,她接受知识也更快;二是刚才听她的话头,她上头至少有五个哥哥,这说明他们家人丁多。 看看地里的情况,这些农民做这些事恐怕一年到头都不能休息,哪儿还能抽出时间来养蚕? 除非能让他们看到养蚕的巨大收益,不然恐怕就是他下令他们种桑养蚕,他们也不会太尽心。 满宝纠结道:“可我家没桑树呀。” “衙门送你。” “没钱。” 杨和书:“白送!” 满宝眼睛一亮,“那蚕种呢?” 杨和书想了想道:“也白送,不过织出来的锦缎要卖给县衙。” 满宝一呆,“我家不会织锦。” 这下换杨和书呆了,他纠结的问道:“男耕女织,一般织布女子不都会吗?” “有这样天生就会的人?那她们比我还厉害啊。” 白善宝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是仙子转世,那她们就是仙尊转世。” 白二郎也跟着乐起来,满宝自己都乐了。 杨和书显然不能领会他们的笑话,所以静静地看着。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问到的村民似乎都认定了满宝是天尊老爷的座下仙子转世。 杨和书一开始还懵懂,不知道天尊老爷是哪位,问了三个孩子才知道,天尊老爷就是太上老君,只是大家念道号的时候总是会来一句“无量天尊”,于是村民们就特喜欢称天尊老爷,似乎觉得叫老爷就能缩短一下两者的距离,让双方显得更亲近些。 钱氏现在的身体变好了,虽然还比不上正当壮年的小钱氏等人,但跟同龄人相比,她的情况似乎还要更好一些。 村里都知道,那时候钱氏没怎么出过门,甚至药方都没有变,突然变得这么好,那不是天尊老爷保佑还是啥? 加上她念叨了半年,村民们都深信不疑了。 主要是她还找出了许多佐证,比如他们老周家本来因为老四赌钱眼看着就要败落了,但莫名其妙的日子又变好了。 不错,女贞子、茯苓这些东西都是老周自家人知道,外人可不知道,倒是老周家的姜块卖了不少钱他们是知道的。 但那姜块据说一开始也是满宝要种,就连周四郎开的荒地都是满宝提议的。 这就更加证明了满宝是带着福气的仙子转世。 虽然老周家拒绝他们拜满宝,以防将她的福气给夺走,但村民们还是很喜欢和满宝说话。 万一天尊老爷刚好从天上往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他们跟满宝说话,记住了他们,顺便也给他们投点福气呢? 所以看到满宝领着人到地头来,地里不少的村民都停了一下动作,抬手和满宝招呼。 当然,也要和白家的两位少爷打招呼,这可是他们村最富有的人。 满宝就招呼他们过去说话,还和他们介绍杨和书,“他是顶厉害的读书人,来找你们说说话。” 拉犁的人正好累得不行,干脆停下,一屁股坐在地埂上,问道:“说什么话呢?” 杨和书就蹲在地埂边问他,“老乡家里有几口人?” “除了家里的老娘,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 杨和书看他身后的妻子,和后头四个最大八九岁,最小三岁左右的孩子默然不语,良久才问道:“那能耕种多少亩地?” “我家如今也只有四十亩,大部分种了麦子和大豆,田基本上是拿来种水稻的。” “能种完吗?” “还好,先把好地都种上,精细些,那些贫地犁一遍洒下豆子就行,好歹能收回种子不是?” 第379章 跟着满宝走 杨和书沉吟问:“如果有一头牛,能不能顶一个劳力?” “哎呦,先生可说笑了,一头牛可不是顶一个劳力,那是顶三个劳力,像我这样的人,走上三行就要停下歇一歇了,牛只要喂养得好,一口气能走十行八行的,那牛的耐力可比人厉害多了。” 杨和书没想到牛的作用这么大,连忙问道:“那要是衙门愿意给你赊欠牛,你愿意去赊吗?” 满宝忍不住坐直了,刚才的事他们还没商量妥呢,杨县令这是要抛弃她,另寻新欢吗? “这可不行,这牛是我们这样的人家买得起的?” 对方显然没有满宝的胆量,也没那么魄力,他甚至当这是一个笑话来听,他笑道:“衙门能那么好?赊欠肯定是要利息的,到时候还不上,房子、田地都得被收走,那多冤的慌?” “利息不贵,一两银一个月只要十二文钱。” 村民啧啧摇头道:“一头牛好贵的,衙门这是坐着就能挣钱,我才不赊呢。” 杨和书:…… 他看向满宝,满宝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你看我,我就很信任县衙,真的!” 杨和书收回视线,转开话题,又问了一些农事,便要起身离开。 正巧时间不早了,村民的妻子见他们坐在说话不干活儿,干脆拿出午食,招呼孩子们过来吃东西。 他们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多少,是用麸皮磨碎后和面粉做成的黑馒头,带来的竹篮里有一盆已经凉了的菜。 他们招呼满宝他们一起用饭。 满宝他们推辞了,他们也不硬拉,现在各家的粮食都不怎么够吃,这不过是客气客气。 和满宝他们客气的人不少,正是吃午食的时候,各家都走上田埂,随便找了块宽一些的草地坐下就打开竹篮用饭。 满宝他们都走过,村民们都招呼一声,满宝们一拒绝便不再相邀。 杨和书对他们的午食很感兴趣,看了一路过去,面上还算平静,心里却很不好受。 这些东西别说吃,在来罗江县前,他见都没见过的。 杨和书是不会吃的,因为现在他们吃的东西,这两天他便在不少农家里吃过的,实在是很不好吃。 他一路上又找了好几家说话,同样问起县衙愿意赊牛与他们的事,但出乎杨和书的意料,被问到的人没有一个愿意的。 杨和书都怀疑满宝是故意的了。 满宝就看着他道:“村长家有牛,他们家肯定不会买,周虎哥家现在穷得很,你要去看看吗?” 周虎一个人没法犁地,所以他今年开春还是和老周家搭伙儿,虽然是在一块儿干活儿,却是各吃各的。 老周家是习惯回家去吃,因为中午还要休息一下,周虎却不回去,自己带着两儿子在低头吃午食,打算一会儿去自家地里看一看。 看到满宝们过来,他就扬起笑脸和他们招手,“你们吃午食了吗?没吃过来和哥吃一些?” 满宝婉拒道:“我们吃过啦,周虎哥,这是杨先生,来问问题的。” 周虎好奇的看了一眼杨和书,问道:“问什么问题?” 满宝嫌弃杨和书每次说话都要铺垫一大堆,直接在他前面开口道:“他想问你,要是县衙愿意赊一头牛给你,你要不要?” 周虎犹豫道:“要钱吗?” “要吧,”满宝不确定的道:“刘奶奶说,一头牛得三千二百钱以上,不过,哎呀,杨先生,你是赊给我银子,还是铜钱?” “我赊给你牛。” “牛也是用钱买的,”满宝坚持道:“假如一头牛要三两二百文,那二百文我出得起,只要跟你赊三两就行,这样算利息也好算,所以你要赊给我们银子,还是铜钱?” “既然是要三两,那自然是赊银子了。” “你能先把银子给我吗?然后我再拿着钱去跟县衙买牛,和你们县衙签的是借银的单据。”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她,“何必如此麻烦,直接赊牛不好吗?你要赊多少钱,直接说明,签下借据,再把多余的那部分交了就是。” “不要,这样好乱,我觉得还是单签的好,先赊银子,再去买牛,两者分开来。” 周虎听着俩人一来一往的商量,忍不住问道:“满宝,你家要赊牛?” “嗯,”满宝点头,“用人拉犁太累了,一头牛的用处很大的,最少能抵两个劳力,好的牛,三个劳力也抵得。” 周虎便垂下眼眸想了想,抬头问杨和书,“这位先生,若是一年后我还不上钱,能否把牛卖了还钱?” 杨和书一呆,显然没想到这一点,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只是买卖得经过县衙,必须要保证耕牛是落在农户手中,用作耕地。” 这是怕他们拿去宰杀。 这种事很常有,杨家就经常干这样的事,不然他们家是怎么吃得上牛肉的? “那行,我也赊银子买牛,一个月的利息多少钱?” 杨和书没料到他这么痛快,主要是一路走来,大家似乎都不是很信任这个政策。 更不太相信县衙。 周虎没看杨和书,而是看着满宝感叹道:“满宝是仙子转世,跟着她走总不会吃亏的吧?” 杨和书:…… 满宝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心虚道:“也,也不一定的……” 虽然她也有点儿相信娘亲说的仙子说法了,但她内心深处又明白科科说得对,怪力乱神是不对的。 白善宝却对周虎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周虎哥,你这决定是对的,要不是因为我家不够穷,我都想多赊几头呢。” 周虎立即道:“我只要赊一头就好了。” 于是,周虎和满宝一起眼巴巴的看着杨和书,“杨先生,你看我们能不能赊银子买牛?” 杨和书犹豫着想,虽然步骤不一样,但结果是一样的,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 杨和书在思考了一会儿后道:“可以是可以,但你们得保证赊的银子一定要用于和县衙买牛,不然我是要罚款的。” “是是是,一定听杨先生的,对了杨先生是县里的主管什么的?” 满宝乐了,看着杨和书怎么回答。 杨和书就笑道:“现在管的就是农桑之事,所以才想让你们买牛,好多耕种一些田地。” 周虎就不吝夸奖,“好官呀。” 第380章 真的穷 周虎和杨和书说话,说着说着就忘了时间,等老周家的人来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正事,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他家地里的情况呢。 杨和书也看到了领着一串人过来的老周头,满宝老远着就挥手叫爹娘了,所以他想不知道他们是谁都不行。 杨和书看过去,发现满宝家的人是真多呀。 然而满宝还开口问,“爹,二哥三哥和四哥呢?” “他们去另一块地上犁地了,这样速度快点儿,你们怎么过来了,吃了午食没有?你大嫂也不知道有没有给你留吃的。” 满宝刚和白善宝白二郎吃了不少的点心,并不觉得饿,因此道:“我不饿。” 老周头好奇的看向杨和书,和他说话。 周大郎等人已经鱼贯着进地里开始劳作了,他和周虎拉犁,周五郎则扶犁,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扶犁,老周头不想扶犁的时候基本上就交给他。 当然,他现在也要跟着周大郎和周虎轮着拉犁。 杨和书就问道:“两个人拉犁比较省力吧?” “可不是,一个人拉,一天下来,那肩膀就没几块好肉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不敢太拼命。先生也是教书的?” 杨和书笑眯眯的道:“也教书。” 老周头对教书先生天生有好感,笑眯眯的道:“教书好呀,能教书的都是有大本事的人。” 杨和书就笑问,“老丈家里读书的人多吗?” “多,”老周头特别骄傲的指着地里的大小孙子及孙女道:“喏,连最小的孙子都读书了。” 杨和书张大了嘴巴,诧异的去看满宝,这样的家境还穷? 当他没见过穷人吗?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杨和书就笑眯眯的抢先在她之前问,“先生是谁,不知道学堂离得远不远,一年的束脩是多少?” “啊?”老周头反应过来,一张老脸都笑得跟菊花一样,乐呵呵的道:“不要钱,不要钱,是我闺女教的。” 被老周头指着的满宝挺了挺胸膛,骄傲的看着杨和书。 老周头有些惋惜的道:“我们家就我这闺女聪明一点儿,她学东西可快了,她几个哥哥和底下的侄子侄女都比不上她,要很久才能学会两个字,好在他们读书不要钱,就占一些时间。” 杨和书显然没想到,诧异的问,“那书籍和笔墨纸砚总要钱的,老丈肯在这上面花销也很不错了。” 他一路走来,别说家境一般和贫穷的,就是富裕一些的农户也是不敢轻易送孩子去上学的。 他问过他们的想法,都说读书难,认字难,家里有点钱就送孩子去念书,万一念个一两年家里支撑不住了又接回来,字没学几个,一转头又可能忘了,这不是浪费钱吗? 要知道,对普通百姓来说,书籍和笔墨纸砚的花销也是很大的,两年的时间已经能认不少字了,基本上一些最简单的书籍也能断断续续的读下来,可如果不能持续买书和继续练字,过一段时间也就忘得差不多了。 要知道少年人学东西比较快,但忘东西也比较快。 杨和书数了一下老周家那群孩子的人头,暗暗点头,要买这么多书和笔墨纸砚,看来老周家的花销也大呀。 但同理,他们家肯定不是很穷。 谁知道念头才闪过,老周头就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先生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家里都有书了,要买啥书呀。” 老周头把闺女拉到了身边,和杨和书夸赞道:“我闺女的先生是好人,每次要上新课本了都会给她抄一本,满宝学会了,自个回家一边练字一边又抄一两本,那抄得不好的就给家里的孩子们看了,抄得好的可以还回去给先生,下次学堂里有学生不想花高价从书铺里买书,那就花一些笔墨纸费从先生那里拿一本。” 杨和书张大了嘴巴。 “我也没指望他们以后去当先生啥的,其实我觉着乡下人家学会种地,再会算些数,再会写自个的名字就行了,以后家里要缴纳的税可以自己算,不用去找里正帮忙,画押也可以签上名字就成,不用再画个圈。”这还真是老周头的真实想法,“不过我家老婆子和闺女都说读书好,既然好,那就读吧,反正他们在家里也是出去玩儿,还不如蹲在院子里拿着棍条学写字呢。” 杨和书:“……所以也没有笔墨纸砚吗?” “哎呦,那东西可贵着呢,我闺女跟她哥哥们出去卖糖赚了不少钱,钱基本都花在笔墨纸砚上了,偶尔家里还得给她出一些,一盒墨够买好几斤肉了。” 满宝分辨,“就三斤。” “三斤还不多啊,够吃三次了。” 杨和书这下明白了,合着老周家这么多人读书根本没花多少钱,基本上只要负担满宝的笔墨纸砚费用就行。 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目光从老周家的人身上一一扫过,这才发现,除了满宝穿着半旧的棉麻衣服外,其他老周家的人身上的衣服都打了不少补丁,他还看到那个叫周五郎的咯吱窝那里破了一块,还没有缝上。 还真像满宝说的,他们家很穷。 可是,杨和书看看满宝,又看一眼地里正在施肥和撒种子的一群孩子,总算觉得哪儿不对了。 他笑着问老周头,“我看别的人家都是送男孩去读书,怎么老丈家正好相反呢?” 老周头想也不想的道:“那先生也看不上我家其他孩子啊,他就看上了满宝。而且我那几个孙子哪有我闺女聪明哟,我闺女背书老厉害了,读上三四遍就能背下来了,那几个小子背着手读了大半天,一把书合上,头一句是啥就记不住了。他们去跟先生读书,回来也不能教其他人啊。” 杨和书点了点头,再次看了骄傲的满宝一眼,忍不住会心一笑,这还真是方圆百里内第一,哦,不,是第二聪明的人不成? 他好奇的问满宝,“你说你以前是方圆百里第一聪明的人,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第381章 潜移默化 “是天尊老爷说的,”一直留意着这边,就在附近撒肥的钱氏放下了簸箕肯定道:“满宝刚周岁时,我就做了个梦,天尊老爷说我们家满宝是方圆百里内最聪明的人,不过这话我们只在自个家里说,可不敢往外说。” 隔壁一块地还坐着休息的村民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钱婶儿,满宝可没听你的,我记得早几年我就听她说起过了,哈哈哈哈,她还说是她朋友说的呢,原来是婶儿说的!” 钱氏不动声色的道:“她也没说错,她说她要跟所有人都做朋友,不过这孩子一定是怕传到我耳朵里被我揍才这么说的。” “那婶儿要不要现在揍满宝一顿?” “滚你的,”村民的婆娘忍不住推了他一把,道:“满宝可是仙子转世,你敢鼓动婶子打满宝,看晚上天尊老爷找不找你算账。” 杨和书:…… 满宝:…… 白善宝和白二郎:…… 他们至今,包括满宝在内,都还不够相信这一点儿。 杨和书没啥问的了,他觉得他不能和老周家的人待太久,不然他也会忍不住受影响的。 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可不觉得老子真成仙在天上看着他们,还收了一个座下仙子。 嗯,倒是听说佛家的菩萨有座下仙子,太上老君也有吗? 杨和书甩了甩脑袋,将脑海中奇怪的想法剔除,这才笑着和满宝道:“不知可否带我进村子里走一走?” “好啊。” 满宝看了一下时辰,觉得肚子也有些饿了,于是大方的邀请他,“你要不要去我家吃午食?” 她冲着地里喊了一声,“大嫂,你有没有给我留饭?” “没有,”小钱氏道:“不过你三嫂和四嫂都在家,你肚子饿了回去让她们给你做些。” 钱氏也挥手道:“回去吧。” 满宝不想吃三嫂和四嫂做的东西,于是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更不想了,他觉得她们的手艺还没家里厨娘的好,于是道:“那回我家吃好啦。” 杨和书也忍不住连连点头,就是啊,就是啊,你家里都穷,还请什么客呀,这不是有大户吗? 大家看见他不断的点头,纷纷看向他。 杨和书就轻咳一声道:“早听闻白老爷在乡里素有善名,正好顺道拜访一番。” 白二郎道:“那是我爹,不是他爹。” 杨和书:“……去你家也行。” 一行人走回白家。 走大村口那条河时,杨和书忍不住停了一下脚步,感叹道:“你们这条河好啊,有了河,灌溉就要方便许多。” “是呀,里正说过,虽然我们村穷,但我们村有河,有河就饿不死,饿死也会比别人晚几天。” 杨和书:“……你们这儿的人说话都这么犀利吗?”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没有修水渠通到那边去吗?” 指的是最大的一片田地,望眼望去,除了零星的几座山外,那一片都是望不尽的田地。 “有呀,有两条。” “才两条?” 满宝道:“两条不错啦,去年大家要省粮食,所以不服劳役,也不修村里的水利,往年县衙都是要征役,没时间修村里的水利。” “你们村的水利不在县衙的劳役范围内吗?” 满宝道:“我爹说我们这里偏僻,大人们想不起来。” “才不是呢,”白二郎反驳道:“我爹说,是因为我们家住在这儿,县里的大人们想让我爹出钱出人免费修,这样县衙就不用花钱了。” 白善宝显然也听白老爷这么说过,声援白二郎,“堂伯说,村里好几条大水渠都是他出钱修的,有时候村里的人不凑手,或是不想出力,他还得拿出钱来给大家买粮食。” 白二郎点头,“我爹可心疼了。” 杨和书不知是该夸白老爷心善,还是夸他抠门,因此只能回以微笑。 白老爷在和庄先生下棋。 庄先生现在只有三个弟子,教课要更轻松些,甚至都不用照着以前的进度来。 满宝和白善宝的课程可以一起,只是课外阅读的侧重点会有些不一样,这一点儿难不倒庄先生。 白二郎的课程更容易,这孩子学得慢,上课要放慢速度,但或许是庄先生现在更迎合他的速度,他学得倒比以前在学堂里的还要好。 如今他只早上指导一下他们写字,傍晚再给他们上一下课,中间便用大把空闲的时间出来。 庄先生偶尔也会去地里看几个弟子农庄情况,但更多的是在小院里自己看书,或是来找白老爷下下棋,喝喝酒,说说话。 杨和书对俩人早有耳闻,特地走到七里村来就是为了见一见白老爷,嗯,连庄先生都是顺带的。 不过他在见过庄先生的三个弟子后,觉得以后庄先生都不能顺带看了。 白老爷是白马关镇里最有名的地主,也是最大的地主,杨和书当初来县城是悄悄的来,来了以后除了和县城里的乡绅吃了一顿饭外,还没来得及和乡下的乡绅们认识。 白善宝会帮杨和书隐瞒村民们,却不会隐瞒白老爷和庄先生,因此还没到门口,他就附耳在白二郎耳边说了几句话。 白二郎懒得理他,他便知道他牛脾气又犯了,便看向满宝。 满宝就轻咳一声,板着脸道:“师弟,你不听师兄的话吗?” 满宝从兜里掏出两颗糖给他,挥手道:“去吧。” 白二郎接了糖,拔腿就往家里跑,才跑到院子里就大声喊道:“爹——杨县令来咱家看你来啦!” 杨和书:…… 他侧头看了一眼目不斜视的俩孩子一眼,沉默着没说话。 白老爷和庄先生便放下棋子从门里迎出来,远远的便拱手道:“贵客来临,白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近前一看,见杨和书很年轻,忍不住愣了一下。 庄先生的眼神比白老爷的还不好,到了跟前才看清杨和书的脸,这样年轻的县令,不是家世很好,就是很有才华,当然,最大的可能是两者都占有。 因此庄先生也很高兴的拱手作揖,“庄某见过县令大人。” 杨和书连忙扶住两个人的手,又团团回了一礼,笑道:“白老爷和庄先生客气了,是杨某不请自来,两位不要介意才更好。” 第382章 呛住(给书友“萍水相逢”的打赏加更) 满宝卷着面吃,又夹了一些菜,偶尔才抬头看向白老爷他们的方向。 白老爷他们没让三个孩子在跟前吃饭,而是把人打发回屋里,他们则在院子的桃树下喝酒吃饭,顺便聊天。 杨和书只知道七里村有一个白家,却不知道何时又多了一个白家,所以很好奇的问了一声。 白老爷便笑道:“我堂弟白启曾在益州辖下任县令,只是英年早逝,留下我婶娘和一对孤儿寡母,因我与堂弟感情深笃,故婶娘带着一家人来此居住,户籍却还在陇州,这权当是他们家的别院而已。” 杨和书一听就明白,这肯定是在宗族里被排斥,说不定还涉及到财产之争,所以才躲到这里来的。 因此他笑道:“两家住得近些也好互相照顾,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杨和书与白老爷庄先生算得上相谈甚欢,来了罗江县这么多天,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可不多,更别说这两天下乡见的人了。 便是当地的里正,除了问些农事外,其余的话题他们都不太接得上。 等杨和书酒足饭饱从白家出来时,三人已经言笑晏晏,俨然一副知己的模样了。 他的随从先一步出了白宅,一招手,一辆马车便从旁边拐了出来,白老爷惊诧的道:“不知道杨县令还带了车,我还叫家下人给杨县令准备了马车呢,看来是用不上了。” 杨和书自得的笑道:“这车走在后面,既然是考察乡里,总不好太过张扬。“ 站在后面的满宝忍不住想,既然不好张扬,不应该是骑驴,或是直接坐着牛车出行吗? 一匹马谁养得起呀? 满宝看着杨和书的马羡慕不已,她什么时候才能给科科收录一匹马呢? 白老爷也这么想,不过一看杨县令的脸他便释怀了,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小子,考虑肯定没这么周到的。 杨和书也没忘了三个小朋友,尤其是满宝和白善宝,他还是很喜欢且欣赏这两个孩子的,因此邀请他们道:“三位小友要是去县城,我请你们来我府邸做客,以酬谢你们今日的招待。” 满宝表示没问题,还悄悄的和白善宝说,“虽然我经常去县衙的后院,但从没进过侧门百步的地方。” 白善宝道:“我更没有。” “下次我们去看看,傅二姐姐说里面的花园很好看。” 白善宝表示怀疑,“比我家的还好看?” 满宝迟疑的道:“应该吧,毕竟你家才建了两年多,但人家县衙建了好久好久了。” 杨和书见两个孩子在搭理了他一下后就自顾自的说起悄悄话来,忍不住僵了笑脸,算了,还是孩子呢,顾得了一,总顾不了二。 一直到杨和书上了马车,两个孩子才反应过来,咦,贵客要走啦。 于是俩人和白二郎一起冲他挥手告别,满宝还叮嘱道:“杨县令,你可一定要记得赊牛的事,要是定下了章程,就叫人通知我一声,我一定第一个进城去支持你。” 杨和书僵笑着道:“行,我会通知你的。” 满宝就特别殷勤的挥手,直到马车过了河才放下手。 白先生好奇的去看满宝,庄先生则是直接问道:“我也听杨县令说了,你想和县衙赊一头牛,只是为何不直接赊牛,而是先赊银,再赊牛呢?” 满宝张嘴就要说,科科在她的脑海中轻咳了一声,满宝就捂住嘴巴道:“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们,知道的人太多会泄密的。” 庄先生便笑道:“行吧,不说就不说,等你把牛牵回来,我们自然就知道了。” 满宝觉得这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毕竟调牛也得需要时间不是? 结果他们这里的麦子刚种完,才把工钱都结算给短工们,一夜寒风过后,里正就来通知他们了。 “县衙买了一批牛回来,想着大家伙儿耕种艰难,因此新来的县太爷决定,凡是贫户之家,都可去县衙里赊一头牛回来,短则半年之期,长则三年内还清购牛的钱款及利息。” 满宝站在老爹脚边不远处,老周头听了一遍,觉得这事跟他不相关,就从腰间摸出烟袋来,细细的捻了一些烟丝进烟管里抽起来。 有心动的人家问,“这贫户之家怎么算?” “简单得很,家里没有牛,恒产中除了房屋便只有永业田的,没有买过田地的都算。” 得,七里村绝大多数的人家都符合。 农户之家有了多余的钱会干啥? 娶媳妇呀,不过这是繁衍的大计,也是生存的基本所需之一,当然不能算有钱。 所以娶了媳妇还有钱则干嘛? 养孩子呗。 嗯,这也是繁衍的大计,同样不能算有钱。 而养了孩子再有余钱,则是各家有各家的打算,但左不过三类,一是买牛;二是买良田;三则是置铺产了。 这是杨和书以前二十年的阅历,再加上这段时间的了解后限定下来的条件。 别说,村里不少人都心动了。 一头牛呢,最起码能抵家里两个壮劳力了,于是有人举手就要报名,但也有人高声问道:“里正,那个利息咋算?” “一两银一月十二文。” 此话一出,举手的人立即把手给缩回去了,然后悄声问身边的人,“一两一月就要十二文,那买一头牛要几两?” 他站得位置离里正不远,里正耳朵还挺灵,听到了,就轻咳一声道:“一头牛嘛,视大小健壮不同,大概在三两二百文到五两之间,你们就取个中间些的数据四两呗。” “那,那里长,四两一个月要多少利息?” 里长伸出手来掰着手指头算,村民们都眼巴巴的等着,兵不嫌弃里正算得慢,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不会算。 老周头抽了一口烟后低头问满宝,“要多少钱?” “四十八文。” 老周头就砸吧嘴道:“四十八文,一个月就要四十八,那半年得要多少钱?而且半年后也不一定能还上,三年以后还的话要多少?” 满宝想了想,沉吟了好一会儿才道:“要一千七百二十八文。” 老周头就被烟给呛住了。 第383章 帮忙 一旁竖着耳朵听的村民也吓住了,半响后有个人叫道:“我滴个乖乖呀,那这要是赊两头牛,三年后的利息就够娶一个媳妇了。” 满宝道:“娶媳妇不是得五两银子吗?这才三千四百多文呢。” “哎呦,你当谁家姑娘都能花五两银子啊,家境差一些的,给个一吊钱的彩礼,剩下的再拿来办酒席,三千四百多文还能省下来许多呢,哎呦,我的乖乖,赊两头牛的利息要三千四百多文呀,县衙这是要抢钱吗?” 满宝:“……三年后是这个数,不过你干嘛要三年后才还,半年后还不就好了?” “今年老天爷赏不赏饭吃还不一定呢,你就敢平白花出去四两银子?”老周头慢悠悠的道:“老天爷要是不赏脸,咱种再多的地也没有,到时候人吃不上饭也就算了,外头还欠着这么一大笔钱,那不得要命啊。“ “是啊,是啊,”村民们应和老周头的话,“可不能这么冒险。” 于是本来还有些心动的人立时偃旗息鼓了,里正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昨天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先在大梨村那边说过了,结果没有一家愿意去赊的。 周虎也有些犹豫起来,挤出去找满宝,见满宝已经听完了宣告,正背着小手走在她爹的身后往回走。 一老一小,一个抄着烟枪背着手,一个则仰着脖子背着手。 周虎连忙赶上去,一把拉住她低声问,“满宝,你还赊吗?” 满宝点头,“当然赊啦,我觉得我还得起的。” 周虎犹豫着,他就怕像金叔说的那样,老天爷要是不赏脸,今年他还真还不上。 不,就算是老天爷赏脸,今年也有可能还不上,至少要到明年才能还。 可有一头牛他家要方便许多,别的不用说,他自己就可以犁地,不用再找周家兄弟帮忙。 周虎犹豫着,犹豫着,满宝见他这么纠结,就小声的附在他耳边道:“明天我们进城去看一看,说不定我们有办法把今年的利息给抹消掉。” 周虎惊奇的看着她,“这个怎么抹?” 满宝笑得跟只小狐狸一样,“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说罢跑着去追她爹。 老周头都快回到家了,看见闺女一溜烟的冲回来,就问道:“你跟周虎说什么呢,说这么久?” 满宝想起还没告诉老爹她要赊牛的事呢,于是道:“爹,明天我要去县城,到时候给你拿个大礼回来。” 老周头笑呵呵的问,“什么大礼?” “说了就不惊喜了。” “行,你去吧,”老周头从不拦着她去县城,笑道:“明天你二哥要去县里卖豆腐和竹筐簸箕,让你四哥五哥跟你去,反正天返寒了,他们在家里也没事做。” 满宝应下。 春天菜很稀缺,钱氏和小钱氏刚撒下菜种没多久,也才冒芽呢,因为春寒,她们刚抱了一些稻草小心的覆盖在上面,打算等这一阵春寒过去再把稻草拿开。 所以现在家里除了干菜,腌菜,那就是地里的野菜了。 满宝不是很喜欢吃野菜,总觉得苦苦的。 当然,如果是小钱氏做,那还是可以勉强吃一吃的。 钱氏估摸着城里人现在也没菜吃,所以从大头他们采回来的野菜里捆了好几捆给放到竹筐里,让周二郎明天带去试试看。 “卖得出去就卖,卖不出去就拿回来,我们家自己吃。” 周四郎嫌弃得不行,“就这么几把野菜还拿回来吃呀,地里再找就是了。” “你以为现在野菜好找呀,”钱氏捶了他一下,将他赶走,道:“现在村里不少人家都是野菜多过馍,他们找野菜可狠着呢,也就我们家孩子多,找的才多些。” 老周头也点头,“不错,所以从明儿开始,我们家一日三餐都该吃稀的,又不下地干活了,吃那么多干什么?” 老周头看向小钱氏,叮嘱道:“煮面片汤的时候多放点水,少放点面。” 小钱氏应下。 老周头看了一下院子里正蹲着写字的孙子孙女们,想了想道:“明天豆腐多做些,给家里也多留点儿,这东西不贵,味儿还不错。我们家的豆子不是还有许多吗?” “那我今晚多泡一点豆子。” 老周头点头,满意了,蹲在一边摸自己的老烟枪。 第二天,满宝吃到了豆腐脑,又吃了蒸鸡蛋,然后吃了小半碗的面片汤。 她现在已经长大了,加上这段时间的锻炼,从七里村到县城完全可以靠自己走着去。 周虎一早就在村口等着了,见到周家兄弟到便跟上,还帮周二郎推着板车。 周二郎才知道周虎也去县城,好奇的问了一声,“嫂子的药完了?” “没有,我进城去问一下赊牛的事。” 他觉得满宝说得对,得进城去看一看,如果真有办法把今年的利息给抵消掉,他更想赊牛了。 周二郎惊讶,“你想赊牛啊。” 周虎更惊奇,“你们家不也要赊吗?” 周二郎推着车子差点给翻到沟里去,他瞪大了眼,第一时间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骄傲的道:“不错,这就是我给家里送的大礼。二哥,等家里有了牛,我们家能多精耕细作多少亩地呀!” 周二郎犹豫着道:“可这事也太大了,你跟爹娘说过吗?” 周四郎已经兴奋的叫道:“说什么呀,告诉爹肯定就赊不成了,我觉得买牛好,有了牛,我们就不用拉犁了,主要是速度还快。要不是家里是爹做主,我都想赊。” 周二郎瞪他,“万一还不上咋办,这可是三四两的银子呢。” 周四郎想了想后对满宝道:“满宝你别怕,大不了等秋冬我地里的姜卖了,四哥给你出一些。” 满宝高兴起来,连忙点头道:“好啊,四哥我可记住了,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和善宝说过了,我们也圈出了一块地种姜,就在沟渠边上,地肥,排水好,浇水也方便,足有两亩左右呢,到时候全部种上姜,肯定能卖不少钱。” 第384章 才相信 周四郎呆住了,问道:“你哪来这么多的姜种?” 他不记得家里给她留了这么多姜种呀。 “我和大嫂说过了,菜园底下埋的姜块给我一大半,善宝的花圃里也埋了不少,”还有从商城里买一些,不过这一点满宝是不会说的,反正她小手一挥,道:“反正够种了。” 周二郎听了连连点头,“你心里有成算就行。” 他觉得就算今年老天爷不赏脸,姜块能种活,那也能卖不少钱了,周二郎是知道姜有多值钱的。 而且,一亩姜的收成也不少,只看去年老四那五六分的姜地出产就看得出来了。 周虎并不知道姜块到底有多赚钱,他家里前年的时候和老周家要了几块姜种回去种,种了两年,现在也就够自家吃。 尤其是现在妻子身体不好,大夫说可以多用姜块煮些红糖,所以家里的姜都不够用。 不过问钱婶,一般都能拿几块回家。 周虎想了想,决定回去后也在菜园里多种一些姜,至少得保证家里够吃。 周虎正在沉思,周四郎却蹦了起来,叫道:“你种了两亩?那等到秋冬,这么多姜能卖出去吗?价钱还不得压死?” 满宝道:“姜可以做药材,药铺一直收的,我打算晒干了卖给药铺。” 满宝的话音才落,科科突然冒出来道:“宿主,干姜是用生长了两年的老姜做成的,并不是用一年生的鲜姜,所以你要做成干姜,等明年秋天才行。” 满宝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就扭头对周四郎道:“四哥,要不今年秋天你别卖姜了,让我卖吧,你的姜留着,待明年秋天再挖,我刚想起来,干姜是用两年生的老姜做的。”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 满宝道:“其实干姜的价钱也很高的。” 周四郎幽幽地道:“你小侄子就要出生了,你这是打算让他第一年就没新衣裳穿吗?” 满宝,“……” 周二郎不理他们,反正现在县城里种姜最多的一定是他们老周家,不管是四弟,幺妹还是三弟,反正都是自家人,赚的钱也都是进自家的口袋。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周虎都不太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更不可能发表意见了。 周五郎一向站在满宝这边,悄悄和满宝道:“告诉爹娘,让爹娘给你撑腰。” 周四郎听到了,直接撸了袖子要揍周五郎,“亏我对你这么好,上次摸了鸟蛋还多分了你两个,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满宝就叫,“五哥快跑!” 兄弟俩便打闹着跑远了。 周虎羡慕得不行,和周二郎道:“兄弟多就是好,不仅可以互相帮衬,平日也能热闹许多。” 像他家就他一个,家里倒了一个,连帮把手的人都没有。 周二郎抬头对他一笑,“你现在觉得热闹,那是不知道他们闹起来有多讨厌。” 反正老周家最不缺的就是热闹,最缺的是安静。 到了县城,周二郎懒得让他们再跟着,直接挥手让他们自己办自己的事去,他要去摆摊卖东西了。 不过也叮嘱了满宝一句,“要是牛太贵,超过了四两,你可别买。” 周虎也踌躇,“不然我们先去牛市看看行情,万一县衙的牛比牛市的还要贵怎么办?”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跟着一起去牛市。 牛市就是一条不太长的街,里面卖有牛马驴骡等比较大的牲畜,嗯,猪也有。 罗江县就这么大,卖牛的人自然不多。 他们从街头走到街尾,只看到三头牛,其中一头还是老得躺在地上,正费力的从主人手里吃一把嫩草。 满宝好奇的蹲下去看,牵着牛绳的人只看一眼她的衣裳便收回了目光,淡淡的道:“这牛太老了,是卖去杀的,可不是拿去耕地的。” “它多少岁了?” 主人叹息一声道:“有十五岁了吧,我买它的时候,卖它的人说是六岁,正值壮年,它来我家九年了。” 满宝咋舌。 然后旁边站着的是一头小牛犊,牵着绳子的人说它两岁了,可以下地干一些轻省的活了。 还有一头则是正值壮年的犍牛了,六岁左右,但要价也高,周虎问了一声,足要四两两百钱。 四人退出了牛市,周虎的信心大受打击,他小声道:“太贵了。” 满宝则拉着他们朝一家当铺走去,走到柜台前,踮起脚尖也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问里面的伙计,“现在一两银能换多少铜钱?” 伙计看了她一眼,再看她身后的三个青年,轻咳一声道:“看银的成色,要是好,能换一千三百钱,差的也就一千五十文左右吧。” “官银那样的呢?” “那就是一千二百钱。”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了,挥手和伙计告别,转身又拉着他们进了一家银楼问了一遍,得到相同的答案后就拉着周虎去县衙。 “我们先去看看县衙的牛,要是好,我们就赊。” 县衙的牛当然不在县衙里,而是在县衙隔壁的一个敞开的草棚里,这本是一块空地,现在被搭了草棚给牛休息,专门供来赊牛的人观看。 草棚里面站了二十多头牛,虽然地方小,却比牛市更像牛市。 满宝眼睛闪闪发亮,从布袋里拿出户籍让周四郎去报名进去看牛,周四郎看着手里的户籍,张大了嘴巴问,“你哪来的?” 这东西不是一直是爹拿着吗? “我让娘给我拿的!” “那娘是知道你要干啥了?” 满宝想了想道:“我没告诉娘,但娘告诉我,家里的钱够还的。” 周四郎一听放心了,但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他上下打量满宝,迟疑的道:“满宝,你不会真的是天尊老爷座下的仙子转世吧?” 自从娘的病好以后,他总觉得娘对满宝更宠了。 以前虽然也疼她,却不会这样纵容她。 周五郎却早已经深信不疑,闻言瞥了他一眼道:“当然是了,娘不是说了好多次了吗?满宝要不是仙子转世,天尊老爷怎么会治好娘?” 周四郎一想也是,看一眼憨憨的五弟,他懊恼不已,他竟然直到此刻才想到这点儿,是啊,如果满宝不是仙子转世,娘的病怎么会一夜间就好转了? 现在比常人还要健康些,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 第385章 赊借 满宝他们不是第一个凑上来的,实际上,此时围在草棚外面看牛的人就不少。 但大多是附近来凑热闹的,要进草棚里看的一个也没有,生怕县衙由此赖上他们,让他们把看的牛给赊回去。 所以周四郎他们掏出户籍来要进去时,搬了一张桌子坐在草棚口的差吏便看了他们这一群人一眼,问道:“都是一家的?” 周虎连忙把自个的户籍拿出来道:“不是,我是另外一家的。” 差吏做了登记,手一挥便道:“行了,进去吧。” 大家立即进去。 草棚里只有牛,还有一个管着牛的牛倌。 见这四人边走边看,一看就是外行人,他便依靠在一头牛的旁边问,“知道怎么看牛吗?” 满宝微微点头,周虎和周家两兄弟则齐齐摇头。 牛倌好奇的看着点头的满宝,问道:“你知道?” 满宝决定要赊牛以后就找农庄里的牛看过,还请教过当时去买牛的白庄头,现在肚子里可装了不少的货呢。 所以满宝骄傲的抬着小下巴道:“当然知道了,看牛要先看牙齿,四岁左右的牛最好,所以要看它是不是长出了水久性隅齿。” 牛倌点头,表示没错。 满宝更骄傲了,继续道:“还要看蹄子,四蹄大而正,蹄质致密坚实的好。” “不错,不错,”牛倌笑道:“那小娘子来挑一挑,看可有看上眼的?” 满宝眨眨眼,看着围在两边,站成两排的牛,她有些抓瞎,嗯,白庄头是那么说的,她也那么记了,当时也看了一眼牛嘴巴里的牙齿,可怎样的牙齿算乳牙,怎样的算脱落后长出来的永久牙来着? 牛倌一看便明白了,他哈哈大笑起来,他就说嘛,一个看着才七八岁的娃娃怎么就会看牛了? “行了,我帮你们挑,要犍牛是吧?这几头都不错。” 满宝顺着他的手看去,发现他指着的那几头牛毛发都油光华亮,牛眼看过来时精精神神的。 满宝看到它们的脖子上挂着竹牌,忍不住上前看了一下,发现上面写着“壹”,她便问道:“这牌子是干什么用的?” “区分牛的质量,价格都是定死的,你们看中哪头,翻过去就是牛的编号,拿了去问价就行,这是第一等的犍牛,价格也是最贵的一批。” 满宝翻过去,果然后面是一串数字。 每一头牛都是有编号的,你要卖出去,得先和县衙报备,牛老了要宰杀,也得和衙门打报告,牛不小心病死了,更要通知县衙。 满宝记下它的编号,问道:“那你知道这头牛多少钱吗:?” 牛倌笑道:“我当然知道了,这里每一头牛的价钱我都记下来了的,这头要四两五百文。” 周虎当然唬了一跳,纷纷向后退了一步。 满宝也没想到这么贵,摸了摸它后问道:“那有没有便宜些,却又好的牛?” “那就是次一等的犍牛了,你想要买四岁的不可能了,买头三岁左右的吧。”因为他们是第一批进来的人,牛倌对他们还算热情。 主要是坐在草棚门口的差吏们不想跟他说话,而草棚里除了他就是牛,可能是平时寂寞惯了,这一开口,说的又是自己最擅长的,他一时滔滔不绝起来。 领着四人将次一等的犍牛都看了一遍,将他们的优劣都列举出来,然后再建议他们可以买的几头…… 满宝和周四郎周五郎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在商量过后,他们一致决定选中编号为“罗398”的次犍牛。 满宝再次抬头和牛倌确定,“这头只要三两五百文吧?” “不错。” 周虎在犹豫过后也选了一头次犍牛,比老周家选的差一点儿,只定价三两二百文。 他拜托满宝帮忙看了编号,又记了下来,便去找差吏问价。 听他们问价,差吏脸色好了许多,翻了一下册子,报了和牛倌一样的价格后问,“你们要赊吗?” 满宝连连点头,问道:“是去县衙里先赊银子再来拿牛吧?” 差吏点头,“不错。” “那您再看一眼,我家的牛是不是三千五百文。” 差吏翻了一个白眼道:“是三千五百文,赶紧去赊银吧,这都快要用午食了……” 满宝立即拉着周四郎去县衙里赊银。 杨和书正忧愁的站在县衙里,显然,今天的情形与他设想的出入太大,他有些受挫了。 他一转身,看到满宝他们进来,他立即眼睛一亮,招手笑问,“你们是来赊牛的?” “是啊,”满宝冲上去道:“我刚选中了一头牛,要三千五百文,我带有些许铜钱来,所以只想赊借三两,县令大人,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杨和书笑眯眯的道:“你就是赊一两也是可以的。” 说完,杨和书期盼的看向周虎。 周虎脸色涨红,低下头去道:“我,小的也选了一头牛,要三千二百文,所以我也只赊借三两。” 一下赊出去两头牛,杨和书高兴了,笑眯眯的亲自领着他们去旁边的账房里赊借银子。 张主簿早有准备,先是起身和杨县令行了一礼,就核对两家的户籍信息,然后很快就将赊借文书填好,让他们签字画押。 满宝提了笔就要写字,张主簿眉头一皱,一掌按上去道:“你们家不是有男丁在此吗,应该由男丁来签。” 满宝闻言,想也不想便把笔塞给周四郎。 周四郎嘀咕了一声,嫌弃张主簿麻烦,但还是握了笔,一颤一颤,又小心翼翼的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 张主簿看了一眼那歪歪扭扭的字,倒没有很嫌弃,只是皱着眉头把红印往前一推,让他画押。 周虎则要简单得多,他提了笔小心翼翼的在签名处画了一个圆圈,然后在上面按下自己的手印。 张主簿又认真的看了一眼,这才把剪好的银块给他们,叮嘱道:“领了牛就把号牌拿来给我入册,以后牛若是生病或出意外,都要拿着号牌来县衙报备。” 周四郎和周虎俩人应了一声,喜滋滋的拿着银块出门。 第386章 银子变铜板(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 杨和书也很高兴,跟着他们一起往外走,满宝就对周四郎和周虎道:“你们去吧,我们在草棚这儿等你们。” 扭头又对杨和书高兴的道:“你要去看我们选的牛吗?其实它不是我最喜欢的,我更喜欢站在它左边第三头的犍牛,可惜它太贵了。不过虽然如此,我还是会很喜欢它的,以后也会对它很好的。” 杨和书笑着点头,“好啊,我们去看看。”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周四郎他们离开的方向,问道:“你哥哥们去干嘛?” “他们去拿钱。” “哦,是铜钱吗?” 满宝点头。 杨和书便自以为懂了,笑问,“买一头牛,你们家来的人还挺多的,除了你们兄妹三人,还有谁来了?” “我二哥,他在那边卖竹筐和豆腐呢。” “咦,你们家还会做豆腐?” “那是当然,我们家的豆腐做得可好吃了,是县城里的独一份,每次做的都不够卖的。” 杨和书就笑道:“那找机会我可得尝一尝。” 俩人说着闲话,一起进草棚里看他们选中的那两头牛。 差吏和牛倌都没想到县太爷会亲自来,连忙站起来,再一看满宝与他熟稔的样子,对满宝和周五郎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有一个差吏直接走在了前面给他们引路,进草棚里抢了牛倌的活儿。 杨和书虽然也没有相牛的实际经验,但他和满宝一样是做过功课的,因此一看到满宝的牛就先问的是年龄和牙齿。 牛倌这下派上了用场,挤到前面去滔滔不绝,杨和书听着不住点头,做过功课就是不一样,反正他是全听懂了,虽然他还不会从牛倌扒开的牛嘴里看出牙齿的区别。 杨和书听得津津有味,又看了一下周虎选的牛,然后便让人把两头牛牵到草棚门口去。 罗江县的县城并不大,何况县衙和当铺还在同一条大街上,所以周四郎和周虎跑着去,很快又跑了回来。 只是他们去的时候身上没褡裢,回来的时候却扛了一条褡裢。 此刻正背在周虎的肩膀上,而周四郎跑在他的身边,俩人跑到草棚门口,先咧开嘴对杨县令一笑,这才道:“我们把钱都拿来了。” 周四郎把赊借文书摆出来,又从褡裢里先拿出五串铜板,这才拿出三吊钱来,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差吏。 差吏扫了一眼赊欠文书,确定是在县衙赊的银子,便没觉得有什么异常的收了他给的三千五百文,然后让周四郎签字画押,这就可以把牛给牵走了。 等周四郎签好了字,差吏便把牛脖子上的号牌取下来交给他,道:“拿进去做好记录就可。” 然后看向周虎。 周虎没想到还真能用铜板把牛给买下来,他愣了一下后立即从褡裢里拿出三千二百文给差吏,同样画押领了牛。 杨和书一直站在一旁看,沉默了许久后看向满宝,用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笑道:“你啊你,没想到我杨和书上任吃的第一个亏竟是你给的。” “县令大人,你可没有吃亏,我有可能两年才能还得上这笔钱呢,你的利息太高了。” 杨和书摇头,“这已经是有先例来的最少的利息了。” “先例也都是有人做第一例的,您为什么不自己创一个先例?” 杨和书皱眉,老半天后才摇头道:“不妥不妥。” 对于罗江县他是初来乍到,对于官场,他也是初来乍到,本来赊牛的事就已经够出格了,再创个先例,恐怕接下来的几年生活都不会太太平。 虽然以他的家世不至于就灰溜溜的离开,但要是做什么事都有人盯着,那也是很讨厌的。 满宝就惋惜的回头看了一眼满草棚的牛,道:“这样的话,恐怕你很难再赊出去别的牛了,大家的胆子都不大,主要是去年天灾来得突然,谁也不知道今年老天爷赏不赏脸。” 杨和书道:“去年既然大涝,今年的雨水应该不会很多才是。” 满宝点头,“嗯,所以有可能会旱。” 杨和书瞪眼。 周四郎和周虎从县衙里又拿了一张文书出来,脸上是喜滋滋的。 老远,周四郎便和她挥手道:“满宝,都弄好了,我们家有牛啦!” 对杨和书,周四郎的感官也挺好,连忙道:“县令大人,上次你来我们村,我们也不知道您是县令,下次你再去,我们可一定好好招待您,我,我请你回我家吃饭,到时候我摸的鸟蛋都给你吃。” 杨和书笑着表示感谢,问满宝:“我也许久不吃豆腐了,你二哥就在专门卖农产品的那块地方?” 周四郎立即机灵的道:“哪用您派人走一趟?一会儿我就给您送来,您说要几块就好。” 杨和书想了想道:“晚上要宴请些客人,便多拿些来吧,你看着拿。” 说罢让身后的随从给钱。 随从便掏出一串铜钱来给周四郎。 周四郎吓了一跳,这,就算现在豆子贵了一点儿,豆腐也涨到三文钱一块了,但也没必要给他这么多吧? 周四郎小声的问,“敢问小哥,县令大人宴请的人多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想估算一下给你们送多少豆腐来。” 随从便道:“有五六人吧。” 周四郎便心中有数了,县太爷看着这么有钱,置办一桌酒席总不可能就做一道菜吧? 于是他想了想,从那串钱里数出三十文来,剩余的推回去,笑道:“您放心,一会儿我就亲自把豆腐送来,我们家的豆腐切得大块,加上如今粮食贵了许多,连带着豆子都贵了,所以卖的是三文钱一块儿,一会儿我给您送十二块来,多的泡着,明早还能煮着吃,不然小哥也尝尝我家的豆腐,是真的特别地道好吃……” 随从挥了挥手,表示明白了,收了剩下的钱让周四郎离开。 等周家人都走了,随从便走回杨和书身后,小声道:“少爷,看着还挺老实的,并不贪心,三文钱一块的豆腐,买十块还多送了两块。” 杨和书微微点头,吩咐道:“你去银楼里问一问,现在一两银能兑多少铜板,对了,除了银楼,一般还有什么地方能兑铜板?” 随从想了想道:“似乎当铺也可以。” “那就一并去问。” 第387章 惊喜 周四郎和周五郎一左一右的站在牛的两边,昂首挺胸的护着牛一起往前走,而牛绳在满宝的手里。 周虎牵着自家的牛跟在后面,单手轻柔的摸着它的脊背,也欣喜得不行。 一行人拐进了小街,远远的,周四郎就冲着前头大吼了一声,“二哥!” 让正在给人拿豆腐的周二郎手一抖,差点把豆腐给捏碎了,他怒目抬头,但在看到满宝手里牵着的牛时一呆,啪叽一声,还真把手里的豆腐给捏坏了。 周二郎一直回到村子里时都还有些恍惚,所以板车是周四郎推着的,他手里紧紧地握着牛绳,深一脚浅一脚地护着牛往回走。 至于满宝,她现在正跟巡视的国王一样坐在牛背上,乐滋滋的居高临下的看着村子里冲她跑来的一群小孩儿。 其中以二头为首。 他正跟小伙伴们在村口的大榕树下玩儿呢,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头牛,牛背上还有个长得特别像小姑的人。 然后眼睛一偏,他看到了走在牛旁的自家爹,再一看旁边推车的四叔,他就知道没看错。 二头“腾”的一下跳起来,直接就冲过去,大叫道:“爹,这是谁家的牛?” 周二郎露出梦幻般的笑容,乐陶陶的道:“咱家的。” 二头虽已猜到,但还是忍不住“嗷”的一声,扒拉着周二郎道:“爹,我也要坐牛背,我也要骑牛。” “去去去,”周二郎把儿子拨到一边,道:“你这么重,万一把牛给累着了怎么办?你小姑在上头坐着呢。” 冲上来的孩子不少,一下就把他们给围住了,牛不安的跺了跺脚,周二郎连忙伸手安抚它,让大家都散去。 但这边的动静很快传到村里,连一些大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看到周二郎和周虎手里都牵着牛,惊奇得不行。 再得知这是从县衙赊回来的,大家就更惊奇了。还真有人去县衙赊牛啊? 村口一下热闹起来。 等到老周头知道,倒穿着鞋子往外奔时,周二郎他们已经艰难的快到家门口了。 老周头冲出来看见周二郎手里的牛绳,再看一眼牛背上坐着的闺女,他心一急,直接眼睛一瞪,脚下一软就要倒下。 跟着跑出来的周大郎眼疾手快的扶住老爹,连忙让人把老周头给抬回家。 满宝看见老爹激动得快要晕了,也不坐牛背上了,挪了屁股就要往下滑。 周二郎连忙一把将她抱下来,直接冲上去关切的看着自家老爹。 老周头也就晕了一下,周大郎一扶他,他就清醒过来了,但此时懒懒的,不想说话,也不想搭理人。 满宝挤开几个哥哥姐姐,挤到老周头的身边,关心的握住他的手,“爹,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要给你一个惊喜,你怎么还这么不经喜,竟然就看了一眼就晕过去。” 围着看热闹的村民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满宝的话却听到了,有人高声笑道:“满宝,你爹这不是喜,是惊,是给你吓的吧?哈哈哈哈……” 老周头躺不住了,拽着周大郎和周三郎的手就站起来,冲着外面骂道:“放屁,谁说我是吓的,我明明,我明明就是高兴的……” 老周头说出这句话时差点就哭了,但他还是哭丧着脸挤开笑容,“我,我是高兴的,我老周家竟然也买得起牛了……” 但心好痛怎么办,尤其这还是赊回来的牛,那利息哦…… 老周头一想到利息,立即精神了,他可还不知道这牛闺女赊去了多少钱呢。 因此他大手一挥道:“我家的牛刚回来,你们别凑那么近,免得吓坏它,大开春的,大家该干啥干啥去。大郎,送一送你叔伯兄弟们。” 周大郎立即领着几个弟弟上前送人。 村民们理解的一笑,纷纷嘻嘻哈哈的走了。 昨天老周头还在村口和他们吹牛呢,这么贵的利息,只有傻子才会去赊牛。 从没听说过,买这样大件的东西还要赊的,那不是要把棺材本都提前压上了吗? 可这一转身,也就只有一天的功夫他们家就赊回来了一头牛,一看他的反应就是不知道。 大家都猜得出来,这事多半是他们家的宝贝闺女弄出来的。 周二郎几兄弟且还没那个胆子呢。 所以老周家有可能爆发一场教女风波,大家虽然很想看热闹,但也不好强迫围观,所以只能走了。 大家一出门就转到周虎家去。 大家刚才可看到了,周虎也牵了一头牛回来。 七里村除了白家,也就只有村长家才有牛,所以牛还是挺稀奇的,尤其是这牛还是跟县衙赊的。 虽然大家不想赊,但大家还是想听周虎说一说他们是怎么把牛赊到手的。 凑热闹的人一走,大门一关,院子里就只剩下老周家的人了。 老周头看看闺女,有些下不去手,于是转头和冯氏道:“去,去菜园子里把你娘叫回来。” 他得让老妻打一顿满宝才行,他心太痛了。 满宝还没察觉到老爹的心思,高兴的连连点头,“是要告诉娘。” 满宝从布包里拿出包好的户籍递给老周头,“爹,你收好吧。” 老周头愣愣的接过,问道:“这东西咋在你手里?” “爹你忘了,赊牛是要带着户籍去的呀。” 是哦,昨天里长好像是这么说的。 老周头转动着容量不大的脑袋问,“你哪来的?” “娘给我拿的呀。” 老周头就“嗷”的一声,等钱氏一推门进来,就对上他一双红红的眼睛,他眼里含着泪,悲愤道:“孩子他娘,你咋不跟我说一声就让满宝去赊牛?” 钱氏蹙眉道:“我不知道满宝是去赊牛。”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咋把户籍给她?” “满宝说要,我就给了,她一向懂事,总不会拿去胡闹。” 老周头信她才怪,他不相信老妻猜不出来,她就是故意瞒着他的! 钱氏道:“行了,多大点儿事呀,家里添了大件是好事,一会儿让大头去集市上割块肉回来,晚上庆祝一番。” “不许吃,”老周头叫道:“家里欠着债,你吃得下东西吗?” 第388章 说服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问,“满宝,你跟衙门赊了多少钱,要还多少?” 满宝愣愣的道:“三两……”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就三两?” 满宝肯定的点头。 老周头立即对钱氏道:“赶紧开钱盒子,明天就让老大和老二去把赊的账给结了,衙门的钱是那么好赊的吗?对了,这利息怎么算,只赊了一天,他总不能要我们一月的利息吧?满宝你赶紧给算一算,一天的利息是多少。” 钱氏回去开钱盒,很快就拿了三吊铜钱出来,老周头让她把钱给周大郎。 周大郎迟疑的接过,却忍不住下意识的看了满宝一眼。 满宝见老爹手软脚软的坐在门槛上不愿意挪动,便干脆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对他对面,“爹,我们借的是银子,那就得还银子,还铜钱不行。” “那就还银子,”老周头对周大郎道:“你去县城里找银楼换成银子。” 满宝幽幽地道:“一千二百文才能换一两银。” 老周头一下瞪圆了眼睛,脚也不软,手也不软了,他蹦起来吼道:“凭啥?” 周四郎连忙上前安抚,将今天他们赊牛的事从头到尾都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他们拿银子换铜板,也是这个数目,所以他们家要是去换银子,用这个价换回来是不亏的。 老周头就若有所思的道:“还有比官银更差一点的银?那我们就换那种,衙门收吧?” 周家兄弟全都瞪大了眼睛,周大郎和周三郎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周二郎和周四郎等几个却是想到了还没胆子去做。 至于满宝,她直接竖起大拇指夸她爹,“爹,你可真厉害,连这都能想到。” 老周头瞥了她一眼道:“等我把这事了了再找你算账,你娘不揍你,我,我也要揍你一顿。” 满宝不乐意了,道:“爹,你不是怕今年收成不好,要留着钱预防吗?” 老周头忍不住吼:“你既然知道为啥还要去赊牛?” “我们不今年还,明年后年还也是一样的,爹,赊牛我们一点儿也不亏。” “不亏才怪,那么高的利息呢……” 满宝忍不住道:“那利息一点儿也不高,爹,像四哥借钱来赌的那些才算是高利息呢。虽然我觉得衙门其实可以把利息再放低一些……” 只是围观却突然被砸了一石头的周四郎:…… 满宝不是不懂事的孩子,而且她了解自家老爹,知道他为什么反应这么大,见哥哥嫂子们都在,而且大家脸上多少有些忧虑,她干脆让大头去厨房里给她找了根烧过的树枝来。 老周家的厨房里一直备有烧过的木棍树枝,因为大家发现这东西在地上和石头上写字特别显。 大头他们最喜欢用它来练字了。 满宝拿了一根树枝画给她爹看,“爹,不是你说的,一头牛能干两个大人的活儿吗?买了一头牛,相当于我又多了两个哥哥给你干活儿,那能多精耕多少地呀……” 地犁一遍和犁两遍的区别或许不是很大,一亩地估计就多出几斤的粮食,但犁两遍之后再多撒点儿肥,再精心除草,再捉一些虫子,那一亩地就有可能多出十几二十斤的粮食来。 但做这些都需要人力。 多出来一头牛,那就是多出来两个人,两个人一天能干多少活儿? 一年又能干多少活儿? 而这些活儿换算成价值又能值多少? 听着满宝算数,老周头咽了咽口水。 然后满宝还道:“爹,现在我们家的牛才三岁,它能干七八年,甚至是十年呢,一年给你赚这么多,那十年给你赚多少?” 周三郎在自己心里笨拙的算了算,咋舌道:“这不是相当于白得了两个大儿子吗?” 老周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些啥,它是你儿子,能给你生孙子吗?” 满宝兴奋起来,“可以呀,等它长大了给它娶个媳妇就可以了。” 众人:…… 老周头却沉思起来,“有道理呀,生了小牛,我们也卖出去,一头卖三两,那得是多少钱啊……” 钱氏打断他的白日梦,开口问道:“满宝,牛的号牌呢?拿来娘收好来。” 老周头立即回神,“不对,就算这牛买得值,那也得把钱先还了,咱可不能让衙门吃咱的利息。” “爹,万一今年老天爷不赏脸呢?”满宝道:“你不得留着钱防身?” 这也是老周头一直不愿意花钱的愿意,家里总要有些存款的,预备着哪怕是发生了天灾人祸也能救命。 所以他觉得少赚点就少赚点,儿子们辛苦点儿也没啥,手中有钱心不慌不是? 但老周头除此外还有另一种坚持,“那也不能欠债,尤其是欠有利息的债。” 老周头不是没欠过人钱,但有两种钱,他一直不乐意欠,只要有钱就会还上去。 一种是对方家里也不富裕,欠这样的钱他心里头不安; 第二种则是有利息的债,这意味着每多欠一天,他欠的钱就多增加一些,这比第一种更要他的命,因为每过一个晚上,他就觉得心脏颤一颤。 但满宝觉得这种赊借方式可以的,她道:“爹,这些利息我们家还得起的,我们有三年的时间呢。所以我们没必要用家里留着‘救命’的钱去还这个钱。因为现在我们可以赊借到买牛的钱,但如果发生天灾人祸,急需用钱的时候,我们家里是不能以现在的利息从衙门里借到钱的。” 老周头:“……这个利息。” “这个利息并不是很高了。”满宝之所以能这么说,是因为科科替她搜索出来的信息表示,这个利息哪怕是在未来,也不显得很高。 钱氏瞥了老周头一眼,问满宝:“你打算什么时候还?”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短则今年冬天,长则明年冬天呗。” 钱氏点头,“今年老天爷要是赏脸,这笔钱家里来还。牛是买回来给家里使的,你要有钱就还,没钱还有家里呢。” 这是让满宝放心大胆去做的意思。 老周头忍不住瞥了老妻一眼,这是打算把闺女宠到天上去? 钱氏淡淡的道:“满宝可是仙子转世,我不信她的运气会差。” 老周家上下一听,立即精神一振,就连老周头的面色都松了不少。 科科:……它现在有些确定了,钱氏似乎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389章 也很忙 家里添了一头牛,那是一定要盖牛棚的。 老周头在两个院子里逛了半天,最后选定了当初周四郎他们暂时住的茅草屋,现在是放着杂物的房间。 他让几个儿子把里面的东西一清理,用火把里面的湿气烘一烘,再抱了不少的稻草进去铺好,弄的干净暖和,牛房就算弄好了。 这可比周虎家里请人搭建的牛棚还要好。 老周头志得意满的围着牛转了一圈,然后轻柔的抚摸它道:“现在天冷,住在屋子里暖和,不会生病,等到了夏天,我叫几个小子给你驱蚊虫,保管让你在屋子里也睡得香甜。” 老周头深情的和它道:“所以你可一定要好好吃东西,好好干活儿呀。” 老周头再走出周家时,脸上已经是一派淡然,隐隐还含着一丝得意。 村民们竖着耳朵听了一晚上也没听到老周家揍孩子的动静,便只能收了看戏的心,第二天再见到老周头时便问起了赊牛的事。 “金叔,我听周虎的意思,你们从县衙里占了大便宜了。” 老周头就“呸”了一声道:“觉得是大便宜,你倒是去占啊,以为一个月三十六文的利息那么好给的?” 村民们就嘿嘿一笑,悄声问道:“你家还真把牛给留下了?” 老周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不留下,难道衙门还能给我退回去?这可是官衙的东西。” 这倒是。 “那你们家打算赊这账到什么时候?这一个月的利息可不少呢。” “里正也没说不许赊一天两天的,你们直接拿钱去还了吧,就当是给家里添了大件儿,好歹没亏利息不是?” “满宝也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跟你们这些大人商量?” “周二不是跟着去了吗?也不是满宝一个孩子能做的决定吧?” 老周头嫌弃他们闹哄哄的,道:“我家满宝说了,赊这一头牛我家不亏。” “怎么不亏了?” “我怎么知道,那一长串的算术我也看不懂,也听不懂,”老周头理直气壮的道:“反正不亏就行。” “那你不还赊的银子了?” “放屁,那是衙门的钱,我敢不还吗?”老周头道:“但我现在没钱,你们要是能借我一些最好,借不了,只能等明年再说了。” 大家立即安静了一瞬,然后纷纷说起穷来,“是啊,去年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这家里有余粮的都不多,更别说余钱了。” 老周头早预料到这一点了,他隐隐有种感觉,自家现在的积蓄不敢说是七里村第三,但也绝对排在前十名。 连他都不敢一下拿出钱去买牛,更别说其他人家借钱给他还债了。 又不是生死大事。 大家过足了嘴瘾,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便各自告辞回家了。 满宝下学回来路过,正好看见他们散去,便忍不住和关系比较好的几家道:“趁着现在犹豫的人多,你们也去县衙里赊一头牛回来使吧。” 被鼓动的人家:……他们才不傻呢。 满宝惋惜的看着他们离开,老周头将她提溜回家,道:“别乱说话,万一他们去赊了牛,回头还不上了咋办?” “啊?” “别啊了,”老周头没有就这事跟闺女解释太多,转开话题道:“年前你们不是说要在山上种女贞子吗?那种子啥的你们弄好了吗?” “您不是嫌弃费功夫,还不一定能活儿,不让我们种吗?” “那会儿家里做地里的活儿都干不完,哪有时间去挖坑种女贞子?可现在不是有牛了吗?”老周头道:“去,把你几个哥哥叫来,现在就进山里把那树的枝条给取出来,之前我听着,那东西插下去就行?” 满宝道:“是扦插,我问过人了,基本上都能活。” “能活就行,去吧。” 满宝便飞奔而出,去找几个哥哥。 周大郎他们正忙活着堆肥呢,今儿一早,他们老爹就说,既然有了牛,那就多用心侍弄几亩田地,这样一来,为了不让肥不够用,还是得再堆一个肥。 周大郎觉得山上的树枝都快要被他们撸秃了。 所以一听满宝的话,周大郎等人就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就连一向勤勉的周三郎都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脑袋看天空,叹气道:“总觉得买了牛也不是很省力。” 四五六连连点头,也蹲在了地上。 虽然不太想动弹,但第二天周大郎还是领着两个弟弟上山去挖坑了。 在周大郎等人看来,女贞子本身就属于野树,所以要种它,当然是没必要把山开出来。 他们就是想开,老周头也不会答应他们去费这个力气。 所以他们只在屋后周大郎的山上找了一块泥土还算厚,又比较松软一些的地,把附近的荆棘砍了,或挖了,再挖个坑,把坑边的野草清理一下。 然后把昨天傍晚折回来的女贞子树枝往里一插,倒点水就差不多了。 满宝也只是给它们丢了一小把农家肥,没办法,d博士说的啥营养液她全都没有。 反正那也是促进其发芽的液体,那她就不急着促进了,让它慢慢发芽呗。 周大郎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在山上挖了三十来个坑,把截成三十二段的女贞子树枝给栽种下去。 并不是他们速度慢,而是因为山上杂树杂草多,哪怕只是挖个坑,清理一下坑边的树根杂草,那也花费不短的时间。 而凌冽的寒潮也告一段落,一夜春风吹,第二天满宝就把棉衣给换了下来,然后就背着小书箱去上学,结果中午没到,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春雨来。 满宝往外一看就道:“要撒稻种了。” 与此同时,钱氏也在看着这场春雨,回身吩咐小钱氏道:“把耙子都找出来,下午就去田里看一看,差不多可以撒稻种了。” 老周头也道:“地里我和老大他们去弄,你带着老大家的把种子再挑一挑,豆种也要挑了,等稻种撒下去,豆子也要种起来了。” 钱氏应下。 老周头摸出烟袋,但没有抽,他看向周大郎,道:“走,咱去看看麦田。” 那可是夏粮! 第390章 我愿意吃亏(给书友“呦呦鹿鸣”的打赏加更) 地里的小麦还是青的,老周头伸手摸了摸麦穗上薄薄的麦壳,细细密密的春雨轻轻地打湿了他的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麦田里正快速的吸收着春雨的麦根,忍不住开怀的道:“这雨来得好呀。” 周大郎抹了一把扫到脸上的雨,连连点头,“是,来得正巧,刚好可以给麦子灌浆。” 老周头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将所有种着冬小麦的地都走了一遍,村里和他一样冒雨出来看麦田的人不少。 广袤的田地间星星点缀着穿着蓑衣来回走动的人。 这一天,罗江县里被雨淋的人不少,其中要属走在田间被雨淋湿的人最高兴了。 同样被雨淋了的杨县令却不太高兴,他快步进了堂屋,将身上的蓑衣扒拉下来丢给随从,随手接过下人递上来的毛巾擦了擦,然后力气有些大的丢在了下人的手里。 迎出来的师爷顿了一下,连忙问道:“主公,可是前衙有事?” “没事!”所以才更生气有没有? 杨和书坐到椅子上,眉头忍不住紧蹙,“一两银一月十二文的利息很高吗?” 师爷道:“不高。” “不高,为何就无人来赊牛?”杨和书道:“这都五天了,整个罗江县只有六户来赊借犍牛,这眼看着新一轮的春耕又要开始,竟然没一人心动?” 师爷笑道:“大人何必焦急,贫户之家,别说三四两,就是三四文的事也是大事,您若真想把牛赊出去,不如放宽些要求,相信不足三日,余下的牛都能被赊走。” “再放宽,就是把牛赊借给乡绅了。” 师爷笑道:“这有何不可,反正牛也都是拿来耕种的。” 杨和书就淡淡的看了师爷一眼。 师爷身子一僵,僵笑道:“大人?” 杨和书弹了弹袍子,问道:“本官看着像笨蛋吗?” 说罢起身离开。 师爷身子僵住,想追上去,却又拉不下面子,一时涨红了脸。 杨和书的随从万田连忙追上去,“少爷,怎么说着说着您就生气起来了?” 杨和书哼了一声。 万田就道:“其实小的觉着师爷说的也没错,这么多牛每天要吃的草料可不少,一直赊不出去,少爷看着也心烦不是?” “你知道什么?”杨和书气恼的道:“我让人送来这么多头牛,你以为是做倒买倒卖生意的?你知不知道,每赊出去一头牛,我和县衙就亏一些。” “我已经不计较他们像周家人那样先赊银再买牛,隐隐赚我一笔了,那是因为他们穷,这样无伤大雅的亏我愿意吃,”杨和书道:“可把这亏下来的利给并不缺钱的乡绅算怎么回事?” 万田一脑门的疑问,显然有听没有懂。 杨和书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你怎么就这么笨啊,比一个小孩儿都不如,亏你还跟我念了这么多年的书。” 杨和书回了屋,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后才问道:“你知道那小孩儿,就那个叫满宝的,她借了银后换成铜板买牛,我亏了多少吗?” 万田一脸迷糊的道:“少爷不是说过,县衙借的是银,要回来的也是银吗?虽然铜板跟银有差价,但其实我们没亏呀。” “说你笨还不信,县衙赊借银子那一块是没亏,但卖牛那儿我们亏了,当时买这批牛,我和县衙出的可是银子,不是铜钱!” 杨和书道:“这批要赊借的牛,全部是成本定价,定的是银子,以前我不知道银和铜钱间相差这么大……” 杨和书顿了顿后道:“所以,每一头牛我们现在都是亏本摆在牛棚里的。” 让他生气的是,这么亏本的买卖竟然都没人来占他的便宜,真是气死他了! 万田终于缕清了这期间的关系,忍不住焦急起来,“那少爷,您怎么还特意让人在县衙门口教来赊牛的人先赊银,再去换成铜板去买牛?那,那不是在坑自个吗?” “也不算啦,”杨和书喝了一口茶后心气顺了一点儿,道:“虽然我也出了一点儿钱,但大头还是县衙出的,坑的也是县衙,但至少百姓落着了实惠不是?” 万田:……请恕他蠢笨,他真的不知道这期间的差别。难道现在他家少爷不是罗江县的县令吗? 坑了县衙不是坑了自己吗? “这些人穷,有一头牛便算是多了两个劳力,日子要好过一些,但那些乡绅,他们又不缺钱,要是放宽了条件,这些牛他们一定会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全收了,”杨和书道:“凭什么我吃了亏让他们占便宜?” 万田忍不住嘀咕,“反正都是吃亏……” “你知道什么?”杨和书敲了他脑袋一下,道:“有些亏吃得,有些亏吃不得。罗江县去年遭灾也严重,税只免了一年,今年秋收可是要交税的……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那少爷,要是一直没人来赊牛,牛棚里的那些牛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也只能分下去了。” “啊?”万田张大了嘴巴。 杨和书挥了挥手道:“行了,刚才回来的路上,我听见衙门里的老吏说,这场春雨下来,春耕就又要开始了,你去,把张主簿他们叫来,让他通知各里正,我们来商量一下分牛的事。” 万田合上了嘴巴,犹豫着问,“真分呀?” “不分,留着这些牛你喂啊,”杨和书道:“分给各里,好歹缓解一下春耕的压力。” 作为县令,其最主要的职责就是劝课农桑。 怎么劝课农桑呢? 除了上山下乡给农民朋友们做思想建设和鼓励,有时还要提供一定的物资和技术支持。 物资,包括但不限于种子、农具和耕牛等。 种子一般是大范围支援,基本上每一家都能分到一些,当然,这样的活动视各县情况不同而不同,至少满宝的记忆中,她家就没分到过衙门发下来的种子。 至于农具,则是会支援给一些特别贫困,农具损坏严重,干脆就是没有的人家。 而耕牛这种这么贵重的东西,一般是一里百姓的共同财产,即轮流使用,轮流看护。 第391章 下县 杨和书虽然上任才一个来月,但已经把罗江县下所有的村子都走了一遍,对各里,各村的情况都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罗江县只是一个下县。 因为它真的很穷啊! 在杨和书的认知里,各家各户私有的牛且不提,一里之内最起码要有十头牛吧? 十户共有一头,这样就可大大缓解春耕的压力了。 但以七里村为例,他们一里才有一头牛,每年只轮三十三户人家,一次只轮耕三亩,三亩后轮到下一户。 而一里有百户,这意味着,一户人家要时隔两年才有可能轮到自家用耕牛一次,一次可耕三亩地。 这一次剩下的牛里,应该每一里都能分得一头,那用牛耕作的效率起码提高了一倍。 杨和书这么算一算,心里总算是好受点儿了。 他放弃京城的大好前程跑到这一个下县来当县令,当然不止是为了积累政治资本,更是为了做些实事。 他想要知道,自己是不是就得像父亲说的那样为官? 老周头一家有了牛,对县衙牛棚里的牛却还是很关注,所以牛才发下来,他们就知道了。 第二天老周头牵着牛去犁田的时候,就有人问老周头悔不悔,“要早知道不买牛,县衙也要把牛发下来,白给我们使唤,谁还去买呀。” 老周头怜惜的摸了摸他最爱的牛牛,给它套上绳子,闻言道:“那能一样吗,发到里正手里的,轮到你都不知道到啥时候了,而且你最多也只能耕六亩地,我家的牛,那是想耕多久就耕多久。” 对方闻言一噎,说不出话来了。 抬头见老周头腻歪的那样,忍不住问,“你这是看上它了?怎么觉着你这眼神看着这么渗人呢?比你以前刚当爹的时候看你儿子还腻歪。” 老周头道:“我家牛牛可比大郎几个强多了。” 现在,牛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就超过了几个儿子,直逼满宝的位置了。 没办法,这牛太好使,太省力了。 不过它现在还小,老周头不敢狠使唤它,所以每耕作一段时间就让它休息一下。 给它吃的老周头也很上心,除了让它自由的在田野种啃刚冒出来没多久的嫩草,还让几个孩子去地垄田间割各种青油油的绿草,甚至把家里做豆腐剩下的那些豆渣都搅了给它吃。 做豆腐有豆渣,去年五月前,如果做的豆腐多了,豆渣也就多了,老周头他们除了自家吃一些外,余下的都是给鸡吃,但自从水灾过后,那些豆渣都被收起来,一点儿没浪费,全被小钱氏做成各种样子给吃了。 或者是炒干或蒸干后又晒好收起来。 现在,做豆腐剩下来的豆渣,少部分进了周家人的肚子里,大部分则是给牛留着了。 老周头可是特意去找白庄头请教过的,说是农忙起来的时候,牛干的活儿多,为了不伤牛,还要煮豆饭给牛吃的。 只有它吃的不比人少,它才能干比人更多的活儿。 给豆饭什么的,老周头其实还是舍不得的,但给豆渣却没问题。 当然,他也不舍得那么狠力的使唤他家的宝贝牛。 满宝每天都被老周头念叨着要对牛后,以至于她对小农庄里的三头牛也非常的关注起来,某天还特意跑到庄子里去看一眼那三头牛,摸了一把,确认它们非常强壮后才放心。 春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又断断续续的停下,再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了下来。 但七里村的村民并不非得等雨停下才劳作,春种的时间很有限,错过了,对庄稼的影响是很大的。 所以除了懒人,没人会耽误农时。 而老周家有老周头和钱氏在,周家兄弟就是想懒一下也不行。 等老周家耙出一块田来,撒了肥后播下稻种,村里其他人家才开始陆陆续续的下地,也追着老周家的尾巴往前赶春种。 然后老周家就开始犁地种豆子了。 有了牛,他们的速度快了许多,但再快也没有满宝他们速度快。 在老周头说要开始种豆子后,满宝就通知她的两个小伙伴可以种豆子了,然后白庄头只放出了风声,上次给他们种麦子的农妇们便先男短工们赶来了。 白庄头还是挺喜欢用她们的,主要是她们速度快,活儿也细,不比男人差。 也就只有力气比不上男人而已。 但犁地有牛,庄子里的三个长工一人一牛就可以开犁,所以白庄头便收了她们,开始轰轰烈烈的种豆子大计。 等到男短工们赶来找活儿,小庄子里的豆子都快种完了,但白庄头还是留下了几个人开始犁田。 而农妇们则去种姜块。 满宝和白善宝选择种姜的位置距离山脚下的土房子不是很远,往前一些就是那条大沟渠。 他们圈了一块将近两亩的地种姜,每年都从卖姜那里获得不少钱的满宝和白善宝都期望它冬天的时候能卖出高价。 只有白二郎百无聊赖的蹲在水渠边逗弄水里的小虫子,他以为这些是鱼苗,但满宝坚持的告诉他,“这是蝌蚪,就是青蛙。” 白二郎一直不相信,“青蛙有腿,这一看就是鱼。” 但满宝觉得科科不会骗她,因此也坚持,“这就是青蛙,不信我们拿回去养着看一看。” 其实是她也好奇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变成青蛙的。 “行啊。” 于是三人由看人种姜变成了捞蝌蚪,杨县令再一次在众人的陪伴下来到这片田地上时,看到的就是三个孩子正蹲在水渠边上捞蝌蚪。 他们的动作显然不熟练,且配合得不好,总是把水溅到自己或别人的身上,因此引起彼此的尖叫。 杨和书止住大家提醒的动作,好奇的围上去看。 他们没有随身带着网,所以是用一张大大的树叶在捞蝌蚪,但两只手拿树叶总是不稳,捞着后手一抖,水和蝌蚪就又落回到水里。 如此几次,满宝气了,吼蹲在最有利位置的白二郎,“你怎么这么笨,不要抖呀。” 白二郎吼回去,“明明是白善在抖。” 白善道:“我拿着木桶,怎么抖?” “就是因为你拿着木桶抖,没有接住我捞上来的鱼,这才落到河里去的。” 第392章 人口 满宝道:“让我来!” 白二郎就嫌弃的把叶子一丢,直接往旁边一挪屁股,不高兴的道:“你来就你来吧。” 满宝伸手去捞叶子,水里本来就惊惶的蝌蚪瞬间一哄而散,全都躲起来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 俩人都对满宝怒目而视,怪她,“你看,抓不了吧?” “这里没有,别处有!”满宝颇有一种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的气势,拎起叶子就从地上爬起来。 杨和书探头看了一眼,问道:“那黑色的是小鱼?能吃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三个孩子一跳,一抬头,这才发现,白老爷,里正,村长都跟在杨和书的身后,此时正一起低头看着他们。 嗯,身后还占了几个满宝他们见过却不熟悉的官吏。 大人是不许他们靠近水边的,更别说玩水了。 三人心虚的立即丢到手里的东西就要站起来,嗯,白善宝顺手把手里的木桶也给丢沟渠里去了。 众人:…… 看着木桶在沟渠里飘呀飘,眼见着就要飘走,白善宝忍不住叫,“大吉,快捞上来呀。” 一直安静待在一旁的大吉伸手捡起一根棍子就把木桶拨过来,三孩子见了松了一口气。 见三人心虚的站起来排排站着纠手指,杨和书便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老爷瞪了他们一眼后才轻咳一声道:“愣着干什么,看见大人还不快行礼。” 三人连忙行礼。 杨和书就笑道:“只是一段时日不见,三位小友怎么拘谨了许多?白老爷,我就和他们说说话,不必太过拘束他们。” 白老爷当然只能应下。 杨和书不喜欢太多人围着,主要是有他们在,白善宝他们都不太喜欢说话了,所以让大家散去。 陪同县令上山下乡,第一次接受这样的命令的众官吏:…… 虽然不太想丢下县令,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干点儿什么,但县令都下令了,大家也只能各自散去,远远的走到一旁说话。 张主簿跟白老爷挺熟的了,看了一眼沟渠那边一眼,便与白老爷笑道:“没想到白老爷家的公子和县令成了忘年交,我们这位新县令可是出身名门,贵公子将来前程不小啊。” 白老爷便谦虚了两句,自家的孩子什么样儿他还能不知道吗? 杨和书就站在沟渠边与他们说话,“你们捉这鱼拿去吃?” 白善宝得意的看了满宝一眼,道:“你看,杨大人也说是鱼吧?“ 白二郎:“就是,就是。” 满宝哼道:“不信我们养出来再看。” “养就养。”白善宝和杨和书道:“她说这不是鱼,是青蛙,我们要捞几条来养,看看它到底是鱼还是青蛙。” 杨和书“咦”了一声,低头去看水里又重新冒了出来的小蝌蚪,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后道:“这样的东西似乎水中有很多,但我不记得它们像什么大鱼,难道它不能长大?” 杨和书知道,有些鱼是长不大的。 满宝一听他的意思就明白,他也不相信这是青蛙。 杨和书笑道:“你们养吧,看能不能养出来。对了,我看你们这儿大多在犁田,怎么,豆子种完了?” “昨天就种完了,”满宝道:“我们有三头牛呢,又请了很多人,速度很快。” 杨和书就指了一些妇人问,“那她们在干什么?” “在种瓜,”满宝道:“白庄头说得种些菜给长工吃,偶尔要请短工时也得做菜,所以要种南瓜,节瓜,冬瓜,各种瓜。” 杨和书赞了一句,“考虑得真多,对了满宝,你家的牛怎么样了,好用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好用!” 杨和书便问了一下她家的耕作速度,比往年相比如何。他对农事的了解只来源于书上的一些描写,以及上任前的一些了解。 所以他迫切的需要一些数据进行对比。 这些数据县衙也能给他,但总是有些不详尽,亲自过问,赊了牛的人家又战战兢兢,所以还是问满宝吧。 满宝还真知道,主要是老周头对他们的这个小农庄还是挺关注的,每天吃完晚食后就会问一些,问完了便会说起家里的事,满宝听着自然就记住了。 “今年我家打算把小岭那一片的田地也都精耕细作,只要不旱不涝,那一片田地就能收不少粮食,小岭那里有一种酸酸的野果,清明后就能吃,杨大人,到时候你来,我请你吃呀。” 白二郎立即接上,“我知道,叫酸果果,我最喜欢吃红色的了。” 白善宝道:“黑色的比较好吃。” 满宝也点头,“黑色比较甜,红色的好酸。” 三个孩子的话题就慢慢的偏了,跑到了漫山遍野的野果上。 杨和书听得有趣,问道:“你们这里野果很多吗?” 白善宝:“挺多的,就是不好吃。” 满宝:“所以还是得自己种。” “你们还种果树?” 满宝就指着她四哥的山道:“喏,前段时间刚种下的,过个两三年我们就能吃果了。” 白二郎本人是很嫌弃的,“也太长了,我就说让我爹直接买大大的果树过来,种下去到秋天就有果吃了。” 白善宝鄙视他的无知,“那么大的果树不容易存活,从小养起多好?你要想吃果,先自己买呗。” “而且大果树好贵。” 杨和书便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偶尔问两句引导一下话题,没过多久就把他们农庄的情况摸清楚了。 上次来的时候他没怎么关心这个小农庄,这一次再来才发现,这一百多亩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用途。 荒山脚下竟然还专门劈出一块地来养鸡。 杨和书忍不住问,“你们要种这么多东西,又养这么多东西,只三个长工够用吗?” “不够呀,”白善宝道:“所以我和我祖母说过了,等忙完这一段就再请人。” 满宝颇有老周头行事的智慧,闻言道:“其实给长工们娶媳妇就好了,我爹说了,人不够用,娶媳妇就好了。” 杨和书:…… 白善宝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道:“但好像没人愿意嫁给他们。” 杨和书却精神一振,人口也是一个县发展的重要条件,他问道:“你们的三个长工都没有媳妇?” 第393章 贫穷的理由 三个长工不仅没有媳妇,连家都很少回去了。 他们从家里被赶出来打工讨生活,做了两年短工后才在白家安顿下来,期间倒是回家过。 但他们在老家没有地,或者地很少,日子并不好过,还不如在白家打长工呢。 基本上,不是特别懒就不会被赶走,不赶走,每天就有吃的,就能活下去。 富贵不了,但在灾年的时候日子也比一般贫苦人家还要好过,因为至少他们不会饿死,也不至于去当流民。 如今,三个长工,年纪最大的一个已经二十四岁了。 在七里村,这个年纪孩子都能下地干活儿了。 比如周二郎和周三郎这个年纪。 最年轻的一个也二十二了,三个没有一个有娶媳妇的资本。 杨和书兴奋起来,连忙让人去把三个长工叫过来,他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失地的。 三个长工在县太爷面前都有些拘谨,而且杨和书的问题也让他们有些懵。 他们离家的时候年纪不小了,但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还真不多,至于家里的地是怎么没的? 三人想了想,长工一道:“好像是我爷爷病了来着,我爹就卖了一块地买药,结果还没好全,又重了。” 他想了想道:“不记得我爹是跟谁借的钱了,后来人家来家里要债,就把家里大部分的良田都给收走了。家里地少,养不活这么多人,我爹娘就把我和二哥赶出来,让我们自己去讨生活。” 长工二道:“我在那一片干旱,地里没收成,我爹娘把家里留的种子也给吃光了,然后就带着我们出门讨饭了。” 杨和书:…… 满宝:…… “我也不知道我爹娘他们带着我小弟去了哪儿,反正我回家看过,他们都没回家,家里的地也荒着,村长说我要是回去可以分我永业田,我但我想着,我就一个人,既没有农具,也没有种子,要种地还得先跟人借钱买农具,买种子,我平日吃喝也要钱,还不如来做长工呢。” 杨和书就看向长工三。 长工三憨憨一笑,道:“我家那片地少,我家三兄弟,一个都没娶媳妇,我爹娘觉着这样下去不行,就把我的永业田卖了给我大哥娶媳妇,让我出来讨生活。” 杨和书惊呆了,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也惊呆了,纷纷瞪大了眼睛齐声问,“你也愿意?” 长工三习以为常的道:“我家总要有人传宗接代,三兄弟都留家里,一个都娶不着媳妇,还不如出来一个呢。” 杨和书心里有些难受,酸酸胀胀的,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他顿了顿后才问,“那,那你回家过吗?” “不回,我都出来了,还回去干啥?”长工三憨笑道:“回去要路费的。” “那你要是有路费了,回去吗?” 长工三想了想,还是摇头,“还是不回了,我要是能攒下路费,一定攒下娶媳妇的钱了,那当然得先娶媳妇了,娶了媳妇还得攒钱给婆娘孩子买东西呢……” 所以这样无穷尽的攒钱,花钱,谁知道啥时候才有钱回去。 杨和书心中感叹不已。 满宝则上下看着长工三,问道:“你的钱都拿去干啥了?” 长工三脸微红,小声道:“都吃了。” 他以前饿多了,身上有了余钱,又无人督促,自然是一有钱就忍不住吃。 他自己也存过的,奈何就是存不住,肚子一饿就忍不住去买东西吃。 杨和书对他们的自制力表示忧虑,“你们这样可怎么娶得着媳妇?” 三长工低下头。 满宝却道:“娶了媳妇以后把钱交给媳妇来管就好了,我四哥就是这样。” 想了想又补充道:“以前我大哥和二哥也存不住钱,然后娶了我大嫂二嫂以后,钱就存住了。” 三长工立即期盼的看着杨和书。 满宝也期盼的看着杨和书,“杨大人,你要不要给他们找一个媳妇?” 杨和书:……所以他要成县令变成媒人了吗? 一直小心留意那边的白老爷见状,适时的过来把杨县令解救出去。 三个孩子都一脸惋惜的看着杨县令走远。 满宝道:“差一点点,我们就不用特意招长工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符合的点头,一脸的可惜。 白老爷对三个熊孩子已经无话可说了,和里正村长一起带着杨县令全村走了一遍,了解了一下村里的播种进度和耕种情况后就举行了一场小型而简单的会议。 与会人士就只有跟着杨县令四处走的大人,满宝他们三个小的不屑于参加如此枯燥的会议,所以杨县令虽然邀请了,但他们还是以学业繁忙为由拒绝了。 杨县令的到来对七里村还是有影响的,而且还不小,最直接的就是,他人刚走的第二天,里正就带来了一批豆种和稻种发下来,各家各户按照人头分得。 不多,但据说是县衙从别的地方调来的种子,品质还不错。 因为三小孩儿是杨县令的朋友,里正破天荒的也给了他们一份。 满宝他们的豆子都种完了,所以三人商量了一下,平分了那点豆种,各回各家。 老周头在看过那些豆种后,便选了一块地种下,打算试试看产量。 之所以是一块,是因为豆种并不多,一人两斤左右,够种多少地? 而发下来的稻种则暂时留着,等过一段时间他们还要再播一次稻种,等冬小麦收上来后,后播的稻种正好可以成秧苗。 种子是每家每户都分到的,还有个别人家分到了一些农具。 比如耙子,锄头等。 也都是里正亲自送来的,七里村共有三家得到了农具,很巧,正是最穷的三家。 这一种变化让村民们津津乐道,每天晚上大家洗漱过后,明明累得不行,还是会在村口的榕树底下说一下闲话,纷纷道:“这一位县令虽然年轻,但人还不错,瞧着比傅县令还好些。” “是啊,是啊,我们村都多少年没收到县衙给的种子农具了。” “以前大人们都不爱来我们村,路又难走,地方也穷。” “是啊,是啊,好些是白老爷来了以后才变好一些的,我的记得呀……” 满宝坐在一群大人中间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老周头把她拎回去,她还想继续听下去呢。 第394章 要生娃娃啦(给书友“呦呦鹿鸣”的打赏加更) 老周头拖着闺女刚到大门口,大门就当的一下从里打开,吓了父女俩一跳。 周二郎和周五郎从里冲出来,看见老爹就赶忙说了一声,“爹,老四媳妇要生了,我去请大夫和稳婆。” 老周头回神,连忙挥手,“快去,快去。” 满宝已经挣脱开老爹的手跑进去,就见厨房里正热火朝天的烧火开灶。 满宝一溜烟的跑到小院里,就见家里点了油灯,周大郎和周三郎几个正把孩子们往大院那边带,今天晚上他们就要睡在那边,没事不许过来小院这里。 趁着周大郎不注意,满宝溜进了四哥的房间。 周四郎正站在床前,满头大汗的看着,钱氏正握着方氏的手安抚。 满宝挤进去一看,方氏正坐在床上吃糖呢,面色还算平静。 周四郎被挤了一下,回神就看到满宝正站在他跟前,他眼睛一瞪,立即拎住她道:“你怎么进来了,赶紧出去,出去。” 钱氏也看到了小闺女,皱了皱,“老四,你也别留在这儿了,和你幺妹一块儿出去。” 周四郎满头大汗道:“娘,让我留在这儿吧。” “你留在这儿能干什么,还碍手碍脚的,”钱氏把他赶出去,然后对冯氏道:“去厨房看一下,让你大嫂煮一碗面来,多打两个鸡蛋,一会儿要是生了,还需要大力气呢。” 冯氏应下。 “热水也要烧起来了,”钱氏生了这么多孩子,又给村里这么多产妇帮过手,加上自家儿媳妇也生了这么多,这一套她早熟了,所以继续吩咐道:“剪刀,红布都要备好。” 周四郎听着害怕不已,明明前不久三嫂刚生过,他一点儿也不紧张的,怎么自个媳妇生孩子他这么害怕? 满宝看了看四嫂,又看了看四哥,觉得四哥更需要她的安慰,于是握了他冰冷的手安抚道:“四哥,你别怕,很快就生出来了,你别紧张呀。” 周四郎抖着嘴唇道:“我,我不紧张,我一点儿也不紧张……” 方氏本来还紧张害怕得不行,一看到丈夫冷汗淋淋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牵动了肚子,让她一阵的疼。 钱氏连忙查看,顺便再次把俩孩子给赶出去。 满宝就牵着周四郎的手出去了。 周四郎同手同脚的跟满宝坐在石阶上,看着他的房间窗口没动。 方氏的发动出乎意料的快,以至于大家都忙起来,根本没空搭理这俩人。 大丫和二丫在厨房里帮忙烧水,小钱氏则在擀面条,速度快到飞起,很快就煮出来一碗面条让冯氏送去。 方氏疼过了一阵,努力忽视掉肚子里的不适吃了半碗面,然后就疼得受不了了。 声音开始往外传。 周四郎听得冷汗淋淋,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抓住满宝问,“要是,要是你四嫂跟虎嫂子一样咋办?” 满宝呸了一声道:“娘说了,不许说不吉利的话。” “对对对,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周四郎说到这儿,突然看向满宝。 满宝眨眨眼,“怎么了?” “满宝,你不是仙子转世吗?你说我拜你有没有用?” 那当然是没用的,满宝坚定的摇头。 “那你去拜一下天尊老爷?”周四郎提议道:“你是天尊老爷的座下仙子,你求神一定更有用。” 周四郎这么一说后却发肯定了,拉着满宝就走,“走走走,我们去拜天尊老爷。” 天尊老爷的画像在老周头和钱氏的房间里,老周头正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抽烟,四儿子一溜烟的从他身边跑进屋里,差点没把他撞着,他连忙跟进去看,就见昏暗的屋里,周四郎拉着满宝对着天尊老爷的画像跪下,正瞪着眼睛念念有词。 老周头深吸了一口气,想拿烟枪揍人,想想又不能在天尊老爷面前这么放肆,便又收了回去。 满宝跟着周四郎拜了一下太上老君,想想可能不保险,干脆跪着把所有她知道名字的神佛都念了一遍,希望他们一起保佑四嫂和小侄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周四郎还是有些心虚的,小声问道:“你在天尊老爷面前还拜其他神佛,会不会不好?” “没关系,”满宝道:“能成神佛的至少心胸一定会宽广吧,他们不会介意的。” 她道:“天下那么多人求神拜佛,所以神仙们应该都很忙,我们要是只求一个,万一他正好忙,没听到怎么办?所以还是多求几个好,谁听到了谁就帮忙呗。” 周四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重新跪下,跟着把自己认识的神佛也都念了一遍,然后着重介绍他幺妹,“我妹妹就是天尊老爷的座下仙子,前世跟你们是同僚,所以我们还是熟人,你们一定要帮帮我啊。” 老周头听不下去了,干脆转身就走,他怕他再听下去会忍不住揍人。 周二郎和周五郎很快就从大梨村把大夫和稳婆请来了,同来的还有方氏的母亲和兄嫂。 没办法,一个村就这么大,大夫家和方家离得还不远,这边一敲门斜对面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周二郎自然要说一声,而且生孩子也是大事,本来就要告诉娘家人一声的。 这是方氏的第一胎,尤为关键。 方母心中担忧,和儿子一商量,干脆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方氏已经开始生产了,稳婆进去看了一眼后道:“宫口都开了,可以了,但你别乱用力气,跟着我来。” 产房不能进太多人,冯氏见方母来了,便洗了手退出去,让她和钱氏给稳婆打下手。 小钱氏端了热水过来,交给她端进去,方大嫂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周四郎,忍不住拉住小钱氏问,“大嫂,妹夫哪儿去了?” 小钱氏刚听公爹小声的骂了一顿周四郎,自然知道他干什么去了,闻言指了大院道:“拉着他妹妹在拜神仙呢,说要把所有的神仙都拜一遍,让他们保佑弟媳妇安全生产。” 方大嫂:…… 方大哥闻言满意了不少。 第395章 平安 周四郎拜完了神仙就拉着满宝来到房间门口,闭着眼睛求各路神仙,见满宝不太专心,还说了她一顿,“你倒是用心点儿啊。” 一直被无视,想要和他说说话的方大哥:……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屋里就响起一阵尖叫,周四郎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屋里就响起高兴的声音,“生了,生了……” 不一会儿,屋里就传来了孩子的哭声。 周四郎也跟着呜的一声哭出来。 方大哥一脸嫌弃的看着他,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对方大嫂道:“你进去看看。” 根本不用她进去,方母很快就抱了孩子出来,就站在门口那里给他们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道:“是个大胖小子,长得可真好看。” 本来没多少兴趣的满宝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了目光,大人都爱说谎,明明和五头出生时一个样儿,都是红通通,皱巴巴的,一点儿也不好看。 周四郎却觉得他儿子是真的很好看,也不敢上手抱,就站在一旁看着傻乐,然后问道:“娘,我媳妇怎么样了?” 方母看了他一眼后笑道:“没事了,大夫在给她看呢。” 老大夫来了就把两次脉,一次是生产前,表示对方身体还不错,又摸了摸胎位,表示胎位正常。 一次就是这会儿了。 老大夫摸了一会儿脉后收回手道:“没什么事,也不必吃药,只是要补好身体,她产后虚弱,打好底子,做好月子,将来就没什么问题。” 方氏的身体不错,主要是方家的家境好,她家卖肉的,底子不错,进了老周家后虽然遭灾,但她当时立即怀孕。 她和何氏这一年的伙食可是比着满宝来的,甚至比满宝还要好一点儿。 老周家从不会亏着孕妇,就是干力气活儿的人少吃一些也得保证孕妇能吃饱。 所以她养得不错,这次生产才能这样顺利。 老大夫显然很喜欢这样的病人,仔细的叮嘱了一番后就拎着药箱出去。 老周头奉上了钱,请老大夫和稳婆吃了一碗面,这才让周大郎和周二郎把人送回去,至于方家人,今天晚上便要在此住下了。 好在他们老周家现在房间足够多,把几个孩子的房间腾一腾就出来两间了。 钱氏洗了手出来,这才发现满宝还没去睡觉,她自己坐在石阶上,正靠着墙壁打哈欠。 她皱了皱眉,看了一圈,见小钱氏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给大家做一顿宵夜,便走上前去把满宝拉起来,小声哄道:“满宝,晚上跟娘亲睡好不好?” 满宝自觉已经长大,摇头道:“不要,我要自己睡。” 钱氏就把满宝送回房间,给她打了蚊子后便放下蚊帐离开,第二天,全村就都知道老周家又添了一个孙子了。 方母刚起床,小钱氏就已经把满宝的早食给做好了,见她困得睁不开眼睛,就拿了冷水又给她洗了一把脸,念叨道:“昨晚让你先和三丫他们睡,你非得跟着老四一块儿凑热闹,起不来了吧?一会儿上学要是睡觉,小心先生打你手板心。” 满宝被冷水一刺激,清醒了一点儿,便接过早食吃起来。 方母扫了一眼满宝吃的东西,一碗蛋羹和一碗面片汤,今天小钱氏没有起床做豆腐,所以家里没豆花吃。 但这东西在方母看来也很不错了,尤其去年和今年的年景还不好,就是他们家,现在早上也不敢这么吃的。 小钱氏看到方母,笑着打招呼,“亲家母怎么不多睡会儿,昨晚累坏了吧?” “不累,不累,”方母笑道:“倒是她大嫂和亲家母劳累了,以后我们家二妞还得你们多照顾呢。” 小钱氏笑道:“我们是一家子,照顾不是应该的吗?亲家母先稍作着,我送了小姑出门就做早食,您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吃点儿就行,现在这年月大家都不容易,可不好铺张。”虽然女儿从没回家说过老周家的日子难过,但老周家的家境比不上他们方家,她可不敢要求太多,万一亲家这边迁怒了女儿怎么办? 小钱氏便笑一笑。 老周家自有一套招呼亲家的标准,准备的食物可能不多贵重,但胜在多样,而且小钱氏的手艺还很好,基本上经她手的东西,哪怕是不好吃的豆渣,她都能做出别有一番美味来。 更别说孕妇吃的东西还好,方氏就觉得,如果每天都能吃到大嫂做的这些东西,她可能会愿意隔几天生一次孩子。 小钱氏没给方氏做面,知道她要下奶,她特意一大早就蒸了白米饭,又炖了猪脚,最后往猪脚汤里打了六个鸡蛋。 别说方母,就是方大嫂都看得目瞪口呆,然后看着小姑子把这些东西全吃了。 方母下意识的去看钱氏和小钱氏的脸色,见她们面无异色,便微微放下心来。 虽然新添了一个孙子,但除了周四郎和钱氏可以留在家里外,其他人都要接着去地里干活儿的。 老周头放下碗筷,对儿子儿媳和一众孙子孙女们道:“这两天就要把所有豆子种完,孩子们歇两天就差不多可以犁田插秧了,你们别偷懒,不然错过了农时,今年大家就都上山啃树皮去吧。” 又添了一个孙子,这对老周头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压力,别看孩子小,但其实孙子吃得不少,孙子娘吃的也很多。 老周头很是有些忧愁。 大家都应下,然后各自散去,拿了自己的工具开始到地里去。 就连四头和三丫都被带到地里去,他们要把地里一些遗漏的石头和草给捡出去,他们现在的年纪也可以撒着豆子往前走了,只要大人多看一点儿就行。 何氏起身收拾碗筷,她也可以留家里,因为要带小儿子。一会儿她就要背着孩子去菜园,给鸡把鸡食弄出来,还得打扫院子,准备午食…… 当然,留在家里招呼客人的婆婆会帮她的。 方母看人都走了,便小声问方氏,“你们老周家一直吃这么好?” “哪呀,”方氏小声道:“也只有我和三嫂怀着孩子才吃这样的,就是满宝,一天最多也就两个鸡蛋。” 方母就松了一口气,然后握住她的手低声笑道:“没想到你眼光这么好,寻着这么一个人家也算你的福气了。” 方母忍不住叹,“比你大姐嫁的还强些。” 第396章 不错 确定老周家不是在做戏给他们看,而是的确这么照顾孕妇的以后,方母彻底放下心来,当天下午就带着儿子儿媳告辞回家了。 然后隔天就送来了两个篮子的鸡蛋,钱氏很高兴,老周头更高兴,然后大手一挥,让刚忙完地里活儿的周四郎带着五郎和六郎去方家帮忙种地,做足了礼尚往来。 老周家今年的速度快,做得还精细,不仅在七里村算完成农事速度最快的,就是在大梨村也数得着。 相比之下方家的速度就慢很多。 往年,他们家一直是吊着尾巴干完地里的活儿的,因为父子俩既要做生意卖肉,又要忙地里的活儿,速度自然就慢了。 地里其实主要是靠的方母和方大嫂,以前还有方氏。 去年秋收时周四郎就去方家帮过忙儿,但其实那会儿因为歉收,其实大家都不是很忙,所以感受不是特别深。 而现在正是春种的关键时刻,周四郎领着三个弟弟过去帮忙,对方家来说,那简直是搬开了肩膀上的一块大石头。 何况三人种地的效率比年纪大的方家父子还要高,不仅方家,就连大梨村的村民都羡慕不已,明里暗里的羡慕,“方家的二闺女嫁得好呀,半子,半子,这还真是得了个半子。” 周四郎听着得意洋洋,周五郎就和他道:“四哥,现在我们跟你来你岳父家帮忙,等我们娶了媳妇,你也得跟我们去我们岳父家里帮忙。” “你先娶了媳妇再说吧。” “反正你先应下。” “行,我应下就是了,”周四郎想想不对,“不对呀,以前我没成亲的时候,大哥和三哥也经常带着我去给他们岳家帮忙,现在也没见他们来帮我呀。” “三嫂都舍不得三哥回她娘家帮忙呢,你能从三嫂那里抢人?”周五郎翻着白眼道:“至于大哥,有本事你去跟爹说去。” 因为大哥的岳家也是老爹的岳家,每年钱家那边需要帮忙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过去的,可不是为了帮大哥的岳家,而是因为那是他们的舅!舅! 周四郎就惋惜了一下,觉得以前被几个哥哥拎来扯去帮的忙都白费了。 周五郎可能是预见到了这一点,所以这会儿才特意点明,就是让周四郎做出承诺,别到时候和几个哥哥一样给忘了。 四月的太阳慢慢明媚起来,昨晚才下过的春雨让田里的水多了起来,一大早,老周头就把几个儿子赶出门,自己也提着锄头去放田里的水。 除了冬小麦的田里,此时村里村外的水田里远远望着都是嫩绿一片,这是他们刚插下去的秧苗。 这时候田里的水不能过多,不然秧苗的根抓不住泥土,水一流动就会被带着浮起来,太阳再一晒,它就死了。 所以昨晚才下过雨,今儿一早老周头就领头去看田里的秧苗,该放水就要放水了。 看完了秧苗,他就顺道看了一下田里的麦子。冬小麦已经暗黄,老周头伸手捏了一把麦穗,将麦子掐开看里面的麦粒。 他丢进嘴里嚼了嚼,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想着,这两天若是不下雨就得赶紧收麦子了,要是下雨,那这两块地最好连夜收了…… 和老周头一样凑在田里看情况的人不少,大家碰见,不免站在一起说话。 “秋收还不知道,但这季冬小麦种着了。” “可不是,”老周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这几块地都能收了,你说这两天还会下雨吗?” “看今天晚上,要是有星星,这两天可以宽裕些,要是没有,天不亮就要出门,得趁着雨没下收一波,不然再淋雨,我怕它倒了。” “我也是怕这个,”老周头道:“前头九十九步都走了,要是坏在收割上,我这心啊,不得痛死。” “金叔,你家的麦子可真好,我刚才看过了,附近这一片最好的就是你家的。” “对对对,”这样一说,另外一个也道:“我看今年村子里的冬小麦长得都好,我前两天走过大梨村,还特意看了一下,那边的麦子可比我们的差多了,我估摸着是差在这种子上。”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懊恼起来,“开春种小麦那会儿,我们用的都是自家留的麦种,没用金叔家的。” 老周头就道:“你们就是想要我也没多少了,年前都换给你们了,我们家里现在吃的都是你们拿来换的麦子。” “今年这批麦种得好好留,如果可以,今年还是应该再种一季冬小麦。” “那可得有的累了。” “累一些怎么了,你们看看金叔家,他家以前日子多难?现在不也把日子过起来了?”有年纪大的人就教训道:“还不是靠的勤奋,你们看他家的人啥时候歇过脚。” 老周头有些得意,却又有些不太高兴被被翻旧账,于是挥挥手走了。 等他一走,老人说话更没有顾忌了,“你们就是媳妇没娶好,要是也娶着一个勤奋的媳妇,早发家了。” “叔,这话您跟我们说就算了,可不能在村里说啊。” 也有人关注点不同,“听您的意思,金叔是因为钱婶儿……” “以前他可比你们还懒呢,也就他媳妇带着他勤快了点儿,生的儿子又多,以前他们家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穷,你们别说,老钱家的闺女还真不错,两个都勤快。 不太勤奋的老周头扛着锄头回到家,跟三个儿子汇合后道:“明天开镰,你们看的麦地能割的有几块了?” 老周头看见周五郎从外面牵了牛回来,看了一眼牛的肚子,皱了皱眉道:“怎么吃了这老半天也没饱,你是不是没用心放牛?” 周五郎叫屈,“我还用镰刀给它割草来吃了呢,爹,我觉得可以了,牛吃撑了也会生病的。” 周大郎几个连连点头。 老周头哼了一声道:“行了,赶紧把牛牵回去,让它好好的歇一歇,对了老大,下午跟我上山一趟,我跟大梨村的木匠说好了,让他给我们家打一辆牛车,得给他送三棵树去。” 第397章 占便宜 “三棵!”周大郎蹙眉,“这也太多了吧?” “他工钱只要八百文,”老周头也觉得多,但这是他磨了好久才磨下来的价格,嘟囔道:“这牛车都快赶上小半头牛了。” 之前只是犁地,犁具啥的可以自己背着去,所以没有牛车还好,家里的牛还轻松呢。 但这会儿要收麦子了,当然是有一辆牛车更好了。 一辆牛车能用很多年,如果没有意外,它存在的年限可能比牛还要长,从车轮到车身,全是木头打造,因此一点儿也不便宜。 平时,请大梨村的木匠打牛车,除了要给两棵树外,还要给一千文左右的工钱,主要是打造一辆牛车需要的时间不短。 细细地琢磨,说不定要做上两三月,这比打造犁具还费时。 不过犁具也不是谁都能打的,它的东西太精细,大梨村的木匠打不了。 这次他之所以肯给老周头便宜这么多钱,而仅仅是多要他一棵树,是因为他现在手上就有一辆牛车。 那是去年灾前接的生意,两方商定的手工费是一千二百文,送来的木头也很好,所以木匠很用心的打造了。 谁知道打出来人家遭灾,一时拿不了这么多钱,哪怕木匠说愿意赊也不乐意要,当然,那两棵树对方家里也不要了,算白送给木匠。 木匠气得不轻,打好的车就给丢在了家里。 之前满宝刚把牛牵回来,老周头就想起了这事,因为这事在附近几个村子里闹得不轻,两家差点还打起来。 所以他知道得特别清楚。 好木的牛车啊…… 一千二百文的人工费啊…… 老周头中间趁着不那么忙的时候去过大梨村两三趟,你来我往的说了几次,总算是把钱降到了八百文,当然,木匠也要重新给他的车打磨一次,确定它更好。 老周头当天下午就领着周大郎上山找到了三棵还不错的树,父子几个砍了以后运下山,第二天一早,钱氏带着小钱氏等人去收割麦子,老周头则带着几个儿子挑着木头,牵着牛去大梨村要牛车。 不到中午,老周头就牵着牛拉着牛车到了地里,地里现在正收割的也只有他们家。 等到牛拉了一车的麦子回去,村民们才知道老周家买车了,大家纷纷站着围观。 嘈杂的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叹息,“下午我们家里也开镰吧。” 有人道:“我看这天能晴好几天,再等等呗,麦穗也能更熟一些。” “都暗黄色了,差不多行了,收完了麦子还得插秧呢。” 这话一出,不少村民都觉得腰酸背疼,今年真是特别忙和累的一年,每次一忙起来,那是没黑天白夜的忙,好容易忙完一阵,休息了不到两天又开始忙新一拨。 村民们问了一下车的价钱,看足了热闹后就要散去,一退开,正好看见满宝背着小书箱回来,忍不住笑问,“满宝,你怎么下学回来了,你们那小农庄也要收割了?” “是啊,”满宝道:“我们先生下午要去大岭那边给我们上课,所以我先回来吃午食。” “满宝,你们庄子用的麦种也是你家的?我昨天路过看了一下,发现你们的麦子比我们的好许多,跟你们家的差不离。” 满宝就对他憨憨一笑。 娘亲说过了,不想回答的问题,笑就好啦。 问话的人自以为得到了答案,没有再问。 老周家开了头,七里村的村民们就好似受了刺激,大部分人家都开始收割起来了。 白老爷家和满宝他们的小庄子当然也一起了。 满宝在自个家里都没有下地割过麦子,更别说在小农庄里了。庄先生带着他们去草棚里上课,课间休息时他们就戴着草帽去地里捡麦穗。 别的好处庄先生且没看到,大家一起吃午食和晚食时,白善宝和白二郎再不会浪费粮食了。 只要啃过的馒头就会把它吃光,不会像以前一样吃到最后觉得饱了便丢下不吃。 庄先生看得满意不已,看来在田野边上上课还是有些好处的。 吃过午食,师徒四人坐在板床上吹风聊天,白善宝顺手给他们倒了一杯茶,四人一手捏着茶杯,一手撑着身子,一脸惬意的看着绿和黄交织在一起的田野。 此时太阳有些大,请来的短工们和长工一起躲在树荫底下休息,要到下午太阳下去一些再下地收割。 庄先生眯着眼感受铺面而来的风,昏昏欲睡起来,满宝他们也觉得困,放下茶杯便眯着眼睛睡,就在半醒半睡时,庄先生突然问道:“我怎么觉着你们地里的麦子比白老爷地里的要好许多?” 满宝动了一下身子,仰面躺着,小小的肚子一起一伏,哼哼道:“是比较好呀。” 庄先生问:“为什么?” 庄先生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他发现小农庄里的麦子不止是比白老爷地里的好一点儿两点儿,而是好很多。 一开始他还没发现,但三个孩子捡回来的麦穗就放在草棚里,一两天以后,他不免就看到了。 沉沉的麦穗,入手饱满,他还以为是庄子里的工人不尽心,遗落了好的麦穗,但到地里去看了一下,发现其他麦穗的情况也很好。 可以说,这比他们从万千麦穗中挑出来做种子的那一类麦穗还要好。 收割的短工们只是觉得东家的麦子长得好,算是丰收,但庄先生却不免想得更多。 满宝他们种了二十来亩的冬小麦,分割成了好几块地,而这些地里的麦子的情况都差不多,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些麦子丰收得很匀称。 如果是d博士,她就会说,植物的基因很稳定,可以大规模推广繁殖。 庄先生没有那样的知识,但他却也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今天他没少问当时种冬小麦的事,包括这半年来他们是怎么料理冬小麦的。 但三个孩子就只是动动嘴,拿拿主意,事情都是雇工们做的。 而他们做的,也和其他农民一样,并没有什么稀奇的。所以庄先生忍不住问他们,问他们是否知道自个麦子丰收的原因。 谁知道满宝想也不想就给出了答案,她迷迷糊糊的道:“因为我们的种子好呗。” 第398章 争论(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庄先生连忙问道:“你们种子哪来的?” 白善宝打了一个哈欠道:“跟满宝家买的,她说她家的种子好,还给我们算便宜点儿,其实也没有便宜,白庄头说,跟县城里粮铺的一样贵。” 满宝不乐意了,也不睡觉了,从床上爬起来道:“那我家不是送货上门了吗?而且麦种还是我大嫂帮发的呢,县城粮铺会帮你发麦种吗?” 白善宝幽幽地道:“今年麦种比往年的贵了三倍。” “是啊,”满宝一点儿也不心虚,反而还掐了腰道:“所以卖了这么多麦种,害得我都没面条吃了,我家现在吃馒头都是掺着糠一起做的。” 满宝系统里倒是有许多换下来的麦子,可她又不能唰的一下挥挥手就把那些麦子给弄出来,她也不能啃麦子吃,只能瞅着空就往粮袋里塞几把麦子,还不敢塞多了。 有一次她只是多塞了点儿,她娘就很惊奇的念叨,说家里的粮袋怎么吃着吃着不少,反而还多了。 然后科科就严禁她再多塞,只能隔三差五的塞两把,里面这么多麦子还不知道要塞多久呢。 所以满宝很愁,一听到换种子的事就着急,她觉得以后她再也不跟未来的人买种子再换种子了。 直接种子换种子多好? 可惜没人看得上她的麦种。 满宝叹息。 白善宝却抠门得不行,主要现在小农庄的财政大权是他管着的,因为开春那会儿他们买种子,买农具,买各种东西花了不少钱,祖母估计是嫌弃他们花钱太大,直接拨了一笔钱给他,让他自己管着。 现在还没收入,而他每天要给短工们付工钱,还得花钱买粮食给他们吃,他压力很大的好不好? 白善宝觉得,幸亏一个月前他们在山前的地里种了不少菜蔬,菜可以不用买,不然他一定会更心痛的。 满宝虽然也喜欢钱,但花钱从来不手软,主要是这钱不在她手里,也不是她管的,所以她一点儿也不心痛。 俩人一个不能理解另一个,当下就吵了起来。 庄先生本来还关心麦种的事,见状也不关心了,挪了一下,坐到板床的最边上,就看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吵架,看得津津有味。 白二郎本来都睡着了,被吵醒也不睁开眼睛,继续趴着装睡,结果见他们越吵越激烈,忍不住爬起来大吼道:“你们别吵了!” 俩人一起停下看向他。 白二郎生气的道:“不就是钱吗,我爹有,回头我问他要,你们说要多少?” “不行!”白善宝和满宝异口同声的拒绝。 白善宝道:“这是我们的事,之前就定好了合约,怎样违背?” 满宝也道:“而且我们现在也不缺钱,就算缺钱,也应该是借,而不是要。” 白二郎就吼道:“那你们吵什么,大中午的不睡觉,有什么好吵的?” “这怎么能是吵架,我们明明是在商量怎样节流。”白善宝不服气的道。 “就是,”满宝也道:“一个家庭怎么才能富裕起来?那就是开源节流,我们现在还没有收成,没有开源,那就只能节流了,你还是庄子的主人呢,一点儿也不操心!吃白饭最可耻!” 白善宝跟着强调了一句,“吃白饭最可耻!” 白二郎哑口无言,吵不过,好像也打不过,他便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理他们了。 但满宝和白善宝却达成了一致,“接下来我们省着点花。” 白二郎忍不住转过来道:“省什么,花钱的时候都过去了,我们的麦子收下来不是就开始赚钱了吗?” “这批麦子不能卖,”满宝道:“得存下来吃,以后请短工还得做吃的呢。” 白善宝却有不一样的建议,“那也吃不了这么多,现在的粮食贵,我们得趁机多卖一点儿,等夏收了,粮价下来,到时候再买一些回来呗。” 满宝却觉得粮食比钱重要,她道:“粮食随时都能换成钱,钱却不能时时换成粮食。” “我们又吃不了这么多,留那么多粮食干什么?”白善宝道:“得趁着粮食高价的时候换成钱,不然等夏收和秋收下来,粮食就不值钱了。” 白二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默默地不说话。 满宝想了想,还真是,农庄的情况和他们家的不一样。 他们家收了粮食,那是一定要把绝大部分留下来,只有家里真需要钱的时候才会拿出一些粮食去换成钱。 可他们的农庄显然不需要这么多粮食。 满宝问:“怎么卖?” “直接卖给粮铺呗。” 跟着哥哥们卖过几次粮食的满宝知道粮铺一般的价格都要比外面客商来买的还要低,便问道:“你们家的粮食一般是卖给谁的?” 白善宝摇头,“我不知道。” 白二郎道:“我知道,我家的卖给吴叔叔。” 他可是跟着他爹见过好几次吴叔叔了,每次他都会带好吃的糖果给他吃,还会送他玩具呢。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对他道:“到时候那位吴叔叔再来收粮食,你记得介绍我们给他认识呀。” 白二郎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庄先生一直笑眯眯的看着,听着,等他们商量完不吵架了,这才继续问道:“满宝,你家的种子哪来的?” “种出来的,”满宝道:“每年我爹娘都会挑出最好的麦穗做种子。” “可这么多麦种显然不是挑选就能出来的,这说明你家的麦子也很好啊,往年你家种的麦子也比人家的好吗?” “是啊,”这一点满宝可以很肯定的点头,道:“打理得精细些,勤除草,多施肥就好了。” 庄先生点点头,此时他还不知道整个七里村都是跟老周家换的麦种,而今年七里村的冬小麦亩产比别的村子增长了几近一倍。 连七里村的村民们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谁没事会去称重啊,就是今年称了,往年也没有一亩亩的全称过,他们都只是算一亩能扛回来几捆的麦子,估摸着是丰收就很高兴了。 第399章 亩产 而老周家有记录的习惯,但一般也只记看着最好的一块地和最差的一块地。 他们家之所以会记这个,还是因为钱氏。 据周大郎悄悄和他们说,他小的时候,每年春种和秋收时爹娘都会吵架。 春种时吵,是因为钱氏嫌弃老周头懒,让他把地里的大泥块敲碎了弄精细些他总不听; 而秋收时吵是因为家里人多地少,收获的粮食钱氏怎么算都不够家里吃一年的,于是又翻出春种的账来。 当时周大郎他们年纪小,可没分田地,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尤其是十一二岁正长身体的时候,一个儿子吃的比老周头还要多,何况他还有那么多儿子。 钱氏都快要愁死了。 所以钱氏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记账对比,用她和老周头都能看得懂的符号记下春种时哪块地撒了多少种子,用去了多少肥,水浇到什么位置,秋收时的收成各是多少斤。 纸是扫坟常用的黄纸,笔是用灶下的黑炭记的,上面全是各种奇形怪状的符号,一个圆圈,一条波浪线,反正满宝看它如同看天书一样。 但老周头和钱氏却能知道上面记着什么。 在年前,满宝为了换麦种各种折腾时便把东西给翻出来了,然后钱氏就翻着那些黄纸口述,满宝便将那些数据重新记了下来。 到现在,老周家也留着每次收获都要称出最好和最差的一块地的产量,只是现在记述的是满宝,用的是大家都认识的文字。 满宝不仅记了自家的东西,他们自己农庄里的数字也记下来了,而且是全记。 分块记录,然后算总数,还要算出平均亩产。 当然,这个平均亩产依然是庄先生友情为他们计算,没办法,虽然满宝和白善宝都自认聪明,但二十来亩的亩产,他们俩算下来的数据不一样。 已经自诩学会算平均亩产的俩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所以官司就打到了庄先生面前。 庄先生就给他们算了一遍,嗯,很巧的是,两个孩子都没算对,这下半斤八两,没打起来。 但是,庄先生惊呆了呀。 虽然他对农事不太熟,但也知道这个产量是很高的。 庄先生看了一下纸上的算术,再看一眼还在低头研究自己错在哪儿的两个孩子,问道:“你们的麦子呢?卖了?” “还没有,”白善宝总算是找到了自己的错处,一边心算,一边漫不经心的道:“我让白庄头去问过粮铺了,他们的确是奸商,明明粮铺里卖得很贵,给我们的价钱却很低,所以我决定等白二的那个吴叔叔来了再说。”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如果那个吴叔叔给的价钱也低,还不如把粮食给我二哥,让他拉到集市上卖呢。” 白善宝咦了一声,问道:“我们能在大街上卖粮食?” “也没说不给卖吧……” 庄先生轻咳了一声道:“少一些没什么,几袋粮食县衙不会查的,但你们这二十来亩的麦子都要卖出去,那就必须得拿到衙门的文书才行。”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道:“那就一天卖几袋呢?” 庄先生:“是同一人……” “不是同一人,”满宝乐滋滋的道:“我有六个哥哥呢,还有侄子和侄女,还有我们三个,一人卖几袋就完了。” 庄先生竟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不过他好像要说的不是这个…… 庄先生轻咳一声,总算是想起自己的目的来,他无奈的叮嘱俩孩子,“你们暂时别把麦子卖出去,先等一等,对了,你们麦子存放好了吗,最近下雨多,且大,你们可别让它受潮了。” “放心吧先生,不会受潮的,”白善宝道:“现在那些麦子都堆在我家里呢,我家的房子才盖了没几年,怎么可能漏水?” 白善宝说到这里和满宝道:“我们没有仓库,所以我们得付我家仓库费。” 满宝道:“你真小气!” “这是公事公办。” “行吧,你说要付多少?” 白善宝哪里知道行情?想了想道:“等我让白庄头去县城里问问市价再说。” “村里的房租能和县里的一样吗?”满宝为他们的利益据理力争,“而且你家的房子空着也是浪费,租给我们还物尽其用了呢,所以你得定价少一些。” “那你说多少?” “就县城的十分之一吧。” 白善宝并不是要从中赚多少钱,而是想得意的告诉祖母和母亲,他没占家里便宜,他们用家里的地方可都是付了钱的,所以没多考虑就点头,“好。” 庄先生看着俩孩子你来我往的又完成了一项生意,便将桌上的纸收起来,道:“你们这两天有空便去县城买一副算筹回来,我要开始教你们用算筹了。”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张大了嘴巴,想起以前在学堂里看庄先生教其他师兄用算筹,有些忧虑的心虚,“先生,我们年纪还小呢,就学算筹了吗?” “不小了,何况学习并不以年纪来论,而是以能力和需要,你们现在需要学算筹,而你们也有能力去学,为何不学?” 白善宝便垮下肩膀,“好吧,我回去就转告白二。” 又增加了一门课,不太开心。 庄先生却摸着胡子笑道:“白二不急着学算筹,你们两个先学。” 满宝和白善宝:…… 俩人垂头丧气的往外走,满宝抽空看了一眼系统内的钱盒,问道:“一个算筹多少钱呀?” “不知道。”白善宝根本不担心这种事,他担心的是,“又要学算筹,那我们的作业会不会更多?以后还能出去玩吗?” 自从要玩农庄以后,他们就很少出去玩耍了,今年春汛,连鱼都没去摸,不,是连河边都没靠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可能裹着许多小鱼仔的春汛就这么过去了。 满宝却停下脚步,“忘了问先生我们什么时候放假了,既然要进城买算筹,那就算是放假了吧?” 俩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又跑回小院。 自从小麦收了,最后一拨稻秧插到田里后,庄先生别借口要补回之前因为春忙而缺失的课程,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们都不会放假了。 第400章 算筹 庄先生甚至为此拒绝了刘氏提前为白善宝请的端午假。 年前,刘氏就计划着端午要带白善宝去一趟益州,因为他一位嫁到益州的姑婆要过寿。 但庄先生拒绝了,拒绝了! 白善宝为此还难过了两天,而让他更难受的是,祖母竟然就不再请假了,而是决定到时她一个人去贺寿。 由此可见庄先生此时松口而来的假期有多么的难得。 眼见着俩孩子背着小书箱又冲了进来,庄先生便微微一笑道:“就明天吧,一天的时间。” 两个孩子欢呼一声,手拉着手就要往外跑,庄先生突然道:“你们要是去找白二就顺便告诉他一声,再病下去,我就去他家里上课,到时候让他坐在躺椅上听课。”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都耸起脖子乐,却又不敢笑出声,只能憋着笑应了一声,一溜烟的跑了。 白二郎正躲在屋里吃甜瓜,这是他舅舅家送来的,他娘刚给他送来。 听到外面蹬蹬的脚步声,他吓得立即把盘子往被子里一塞,然后就躺下假装头疼,手疼,肚子疼,各种疼。 满宝和白善宝跑进来,见他像个小老头一样哎哎的叫,就道:“别装了,先生和你爹都没来。” 白二不理他们,继续哎哎的叫。 白善宝就慢悠悠的道:“先生说了,明天给我们放假一天,让我们去县城买东西。” 白二郎的声音就一顿,他睁开一只眼睛来看他们,眼珠子转了转,发现屋里的确只有他们三个人后才从床上爬起来,问道:“真的?先生让我们去买什么?” “买算筹,先生要教我们算筹了。” “啊?”白二郎哀嚎一声,叫道:“那不是十岁以后才要学吗?为什么我们现在就要学了?” 白善宝正要说话,满宝就拉了一下他,他嘴边的话立即一变,“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进县城?” 满宝道:“一个算筹要用好些年呢,所以最好自己去挑选,选自己喜欢的。” 白二郎生无可恋的道:“可是我不想学算筹,我还病着呢。” 白善宝:“先生说了,你要是还生病,那他就把课堂搬到你家来,让你躺着听课。” 满宝乐得不行,笑问,“你说,先生来这上课,你爹会不会也跟着来听课。” 白二郎的眼泪这下是真的要下来了,“我就知道,他们为什么不上学了?要是学堂孩子,先生怎么会盯着我一个人?” “明明是盯着我们三个人。”白善宝不满的道:“先生盯我们的时间还更长呢,我们都没装病。” “那是因为先生问你们的问题你们都能回答上,我能吗?”白二悲愤道:“我要是能,我也不装病。” “谁让你不认真读书的,你竟然跟着人去玩泥巴!” “不是玩泥巴,是玩打仗,我还是将军呢,”白二郎不服气的道:“要不是你们要玩庄子种粮食的游戏,我会没时间玩吗?我没时间玩儿,我会用读书和写作业的时间去玩儿吗?我不用这些时间玩儿,我会写不出来作业,回答不上先生的功课吗?” 满宝和白善宝还是第一次听人将偷懒和贪玩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一时都惊呆了。 白二郎把被子掀开,把果盘拿出来,一边狠狠地吃,一边道:“又要学算筹,我以后再也不能玩了。” 满宝和白善宝看着嫌弃得不行,“你怎么把果盘藏在里面……” 白二郎看了看果盘里的甜瓜,再看了看两个勉强算是朋友的伙伴,勉为其难的往前一推,“请你们吃?” 俩人连连摇头。 白二郎就收回去,“不吃算了,这可是甜瓜,一般要六七月才有的,现在能吃着还是因为我舅舅厉害呢。” 满宝就和他们约定,“那我们明天一早在村口汇合,一起去县城。” 白二郎和白善宝都表示没问题,白善宝道:“坐我家的马车去。” 知道满宝要学算筹,老周头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问道:“学了算筹,以后你是不是就能去当账房先生了?” 钱氏道:“胡说些什么呢,你见外头的账房先生有是女的吗?” “可满宝学会了可以教大头他们啊,”老周头道:“而且谁说账房先生没女的,我看城里好多铺子里都是老板娘做主算账的,以后我们满宝就嫁到县城里去,也当老板娘,这样才不辜负学了这么多的本事。” “先生说,我们的农庄将来要算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要我们学算筹,以后需要算术的时候自己算。” 老周头立即对钱氏道:“拿钱,给闺女去买算筹。” 满宝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爹,我有钱。” 老周头可是知道的,开春以来她就不怎么赚钱了,听几个孩子的意思,似乎是因为常跟他们买糖果的前县太爷家的小姐走了。 所以满宝身上的钱应该不多。 老周头笑眯眯的摸着她的脑袋道:“你的钱存着,明天去了县城买包子吃,这算筹的钱爹给你出。” 满宝当然不会再推辞,狠狠地点头。 老周头叮嘱道:“你可得好好学,学好了回来教你侄子们,以后等他们再长大点儿就去当账房。” 周二郎挤进来道:“满宝,二哥也跟你学行吗?” 周五郎立即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满宝小手一挥,高兴的道:“没问题,到时候我都教你们。” 方氏看了眼丈夫,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他,周四郎抱着儿子挪了挪,躲开她的手,小声道:“我才不学呢,不就是算账吗,我自个就会的,学那些东西头疼。” “你可真够懒的。” “这不是懒,是没必要。” 白二郎也在小声的和他娘告状,想要最后争取一下不学算筹,道:“娘,我不是懒,而是觉得没必要,我们家就有账房,我干嘛要学算筹?” “你爹也会用算筹,你不学,万一账房忽悠你怎么办?” 白二郎道:“账房就是忽悠我爹,我爹也不知道啊,难道我爹算账还能比账房还厉害?” 白太太:…… 第401章 取消入城费 白二郎到底还是被白太太塞进马车里和白善宝他们一起去县城选算筹。 白家不差钱,所以白太太特别大方的给了白二郎一个钱袋,道:“买个好一点的,等你学会了,可以帮娘算账。” 白二郎闷闷不乐的应下,但上了车没多久就把这个烦恼丢在了脑后,高兴起来。 三个小伙伴一起挤在窗前看外面的花草树木。 明明平时走路也没少看,但在车上看的感觉似乎格外不一样。 满宝就提出想坐在车辕上。 作为车夫的大吉拒绝了。 满宝小姐坐出来,那两位少爷肯定也会坐出来,这条路可不好走,一个颠簸,人翻到车下去,他是只捞自家少爷,还是先捞满宝小姐,或是先保住堂少爷? 所以为了不纠结,他觉得他们还是待在车里吧。 就算车翻了,待车里也是最安全的。 三孩子都表示惋惜,然后趴在窗口那里看缓缓向后移动的花草树木一惊一乍的,一个说那朵黄色的花好看,一个说那丛红色的更好看,另一个则更喜欢紫色的爬藤花…… 此时正是一年四季花开最盛的时候,气温适宜,水土适宜,不论是花、草还是树,都争相在此时开花。 只是可惜,这些花满宝都蹂躏过了,目前她还没看到有新品种出现。 当然,可能有,只是因为她坐在马车上速度快了一点儿,所以没看到。 三人一路颠簸的到了县城,刚到城门口他们就要下车自己进去,县城就这么大,坐车不一会儿就逛完了,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所以还不如自己走路呢。 三人爬下马车,丢下大吉就先一步去排队。 满宝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文钱,白善宝和白二郎也习以为常的将一文钱攥在手心里,很快便轮到了他们。 三人按照年龄从小到大排着队上前,嗯,也是按照辈分从大到小排着上前。 满宝走到近前,冲着守门士兵便摊开小手。 守门士兵一愣,然后就挥手道:“去去去,进去吧。” 满宝眼睛微微瞪大,“你不要钱吗?” 守门士兵翻了个白眼道:“我倒是想要,但县太爷说了,入城费取消了,只要不是大宗货物进城都不用交入城费。” 守门士兵扫了一眼跟前的孩子,觉得很眼熟,但一时没想起来是谁,便挥手道:“行了,进吧,后面一个。” 白善宝已经听到了,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直接上前一步目光亮闪闪的看着守门士兵。 守门士兵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身后的白二郎一眼,直接挥手道:“行了,行了,赶紧进去吧,后面的,后面的,赶紧了,没有大宗货物的直接上前,别在那儿磨蹭,就这么点儿人你们想耽搁到啥时候?” 三个小伙伴就手拉着手冲进城里,高兴的哇哇叫。 白善宝都不知道自己为啥叫,因为他并不缺那一文钱,也并不心疼那点入城费,但看着满宝高兴成那样,他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满宝是真的很高兴,她道:“等回家我就告诉大头他们这个好消息,以后他们想来县城玩就来县城玩了。” 以前,这近一年来,除非确定有生意做了,大头们才会进城来,毕竟入城是要钱的。 但现在又不要了,那不论有没有生意做,他们都可以来,有自然好,没有他们也不损失什么嘛。 大吉落后他们一步进城,但他对三人并不担心。 县城就这么大,不仅三个孩子对县城熟得很,县城里的一些人也对他们熟得很,找不到的时候问一句就差不多了。 不过大吉还是一直看着他们,保证他们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牵着马车走在三个孩子身后,大家走走停停的到了一家饭馆前,三人正围在一个小摊位前看玩具,大吉看了他们一眼,直接牵着马车走到饭馆门前,将车马交给小二,道:“给喂上好的草料,回头我们回来吃饭了再取。” “行,您放心吧,一定给您照顾好了。” 大吉这才袖手跟在三个孩子身后,并不催促他们去书铺。 三人照例把县城的大街逛了一遍,买了些好吃的后才说说笑笑的往书铺去。 知道他们是来买算筹的,书铺掌柜笑眯了眼,笑着夸赞三人,“没想到小公子和小娘子们学得这么快,竟然就可以学算筹了。” 他让小二把店里所有品质的算筹都拿出来两份供他们挑选。 最便宜的,自然是木算筹,各种木做的算筹其价格也很不一样,其中最贵的是一种颜色偏暗,几斤黑色的木算筹,一摸,润润的坚实,满宝忍不住学着庄先生的样子拨了两下。 滑溜溜的,很顺畅。 满宝问,“这个多少钱?” 掌柜的笑道:“不贵,五百文。” 满宝咋舌,这还不贵呀? 难怪老爹说读书不是一般人家能读得起的。 满宝的目光就落在了其他算筹上,直接把所有木质的算筹都拨了一遍,然后选出两个来问,“它们多少钱?”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这个三百文,这个两百文。” 他也不解释为什么价格不一样,满宝也不需要解释,还能为什么,因为它们本身就不一样呗,她现在拨着都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同。 满宝左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了两百文的木算筹,然后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正拨动着一个玉算筹,问了一下价格,得知要八两银子后就放在了一旁,然后指着刚才满宝挑剩下的黑算筹道:“我要这个。” 白二郎则抱了一个金色的算筹,笑了眯眼道:“我要这个。” 掌柜的笑眯了眼,“这个要五两。” 白二郎手里金灿灿的算筹并不是纯金的,而是镀了铜。 其实纯金的也有,但需要现打,至少掌柜就没那么笨的打这么个东西放在店里卖。 万一卖不出去,那不是白花费了人工费吗? 像这样的多好,镀铜的算筹,看上去跟真金似的,既好看又富贵,还不贵。 只要五两银子。 三人分别付了钱,然后将包好的算筹拜托给大吉拿着,白二郎转身就要往外走,满宝和白善宝却进书店里找书看。 既然都走到书铺了,那当然是要找一找最近有没有好看的新书啦。 都走到门口的白二郎见没人跟上来,不免生气,但在安静的书铺里也不敢大声囔囔,只能嘟囔道:“真是的,整天找书,找书,家里都有这么多书了,还不够看的?” 第402章 歪打正着(六月月票2500的加更) 书铺掌柜似乎知道白二郎不喜欢看书,于是他才一转身进来,他就让伙计给他搬来一张凳子坐,还让人端上来一盘点心招呼他。 他之所以这么殷勤,那是因为他们白家是他们书铺的大客户。 不敢说是第一大,但也是有限的几个大客户之一啦。 不说白善宝时不时的来他们书铺买书,买笔墨纸砚,还有白老爷更是定时从他们书铺买些新书回去存放着。 对方看不看他不知道,但进来的新书,白老爷基本上都要收藏一套的。 而这位小爷买东西更是不看价格,只凭喜好,那出手就更大方了。 掌柜笑眯眯的招呼白二郎,为了不让他无聊,还捧着杯热茶与他闲话,比如最近小公子在干什么呀,正在读什么书呀…… 白二郎正闲得无聊,他又不喜欢看书,一个人出去玩儿也不好玩儿,等的时候有话说自然好了。 俩人热火朝天的聊起来,而满宝和白善宝则各自在书架中寻找好看的书。 杨和书闲逛着走进书铺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柜台边上说话的白二郎,他下意识的朝书铺内的书架间看去,果然看到了那两个孩子。 杨和书忍不住笑了笑,背着手走进去。 掌柜的一抬头看到杨和书,立即便要起身相迎。 杨和书笑着压了压手,让他坐下,径直走进书铺。 白二郎也看到了杨和书,不过他没起身,而是懒洋洋的打了一个招呼,“杨大人。” 杨和书笑着点头,站住问道:“你们今天不上学?” “先生给我们放假,让我们来买算筹。” “哦,你们要学算筹了?”杨和书打量了一下他的身量,笑道:“倒是快,看来你们算术学得不错。” 掌柜惊疑不定的看着,这是……熟人? 杨和书直接进书架里找书,白二郎也不缠着他说话,而是转头和掌柜的道:“才我们说到哪儿了?” 掌柜的:“……说到你们去河里挖泥巴做成泥球打架的事。” “哦,对。”白二郎喝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说。 近一个时辰之后,满宝和白善宝各自拿了两三本书出来。 掌柜的没想到满宝也要买两本书,不由笑问,“小娘子这是赚钱了?” 满宝骄傲的道:“我爹给的。” 掌柜便明白了,这是白得的钱,买书不心疼。 掌柜的笑着给她结了账,再去算白善宝买的书。 满宝把老爹给的钱全花光了,这才心满意足的把书包好交给大吉,一转身看到身后站着的杨县令,高兴起来,“杨大人,这么巧呀。” 杨和书乐,“我都来了大半个时辰了,从你跟前过了三四次,你才发现我呀。” 白善宝也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杨和书就知道,这俩孩子都没发现他,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笑道:“快到午时了,我请你们用午饭如何?” “好呀,好呀。”就连白二郎都高兴起来,纷纷提建议,“我们知道县城哪家的饭馆最好吃。” 杨和书就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我也知道。” 整个县城就那么几家饭馆,大的就一家,他能不知道吗? 虽然只是来上任三个来月,但他已经把县城里的大小饭馆都吃了一遍,甚至差点无聊到要去吃路边的小摊位了。 杨和书将他选出来的两本书交给掌柜,让随从结账后便带着他们往饭馆走去。 以前出入皆是车马,如今出入都是靠双腿,没办法,如果骑马或坐车,不到两刻钟就能把县城逛一遍,有什么意思? 为了打发时间,还不如用双腿走着呢,还总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一行人慢悠悠的到了饭馆,杨和书没进包厢,而是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 三人各自找位置坐好,白善宝左右看了看后道:“感觉县城比之前热闹了些。” “是吗?”杨和书也左右看了看,笑道:“可能是因为之前春忙,大家没空出来吧,如今春忙结束,大家都有了时间。” “也不全是,”满宝是来过县城最多的,她向窗外看了看后道:“一定还因为不要入城费了,所以大家都爱入城了,你看,下面好多孩子。” 大家便朝楼下看去,见一群孩子正嘻嘻哈哈的围着一个卖糖人的打转,摊主每做好一个糖人,孩子们便欢呼一声。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脸赞同的点头。 杨和书却一呆,问道:“这关入城费什么事?” “当然关了,没有入城费了,大家就可以想进城就进城啦。”满宝看着杨和书,真心的道:“杨大人,你真是一个好县令。” 杨和书:……他一路做了这么多事都没被人夸一句好县令,就因为不要入城费就被夸了? 他为什么取消入城费来着? 哦,因为觉得没必要。 一文钱,两文钱,不可能做细账,守门的士兵,总旗,以及上面的主簿都有可能截留。 每月汇总到县衙里的钱并没有多少,反而还浪费大家的时间,同时也浪费百姓的时间。 所以他就取消了。 可是…… 杨和书有些迷糊,“一文钱而已,大家会因此而不入城吗?” “当然了,”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一文钱以前能买一个素包子了,两文钱就能买一个糖人了。如果我和我侄子侄女们都入城,那就得十文钱,可以买五个糖人了。” 杨和书:……听着是挺多的。 “既然要花十文钱,那不如要一个人进城,拿剩下的九文钱去买好吃的,我们在家里等着就好了。”满宝道:“以前我们村的孩子就很少进城,因为太远了,而有了入城费以后,大人们也不爱进城了,如果缺东西就去大集买,大集买不着就拜托进城的人帮带,我二哥就经常帮村里的人带东西。” 杨和书忍不住捏紧了手,他怎么也没想到,入城费的影响竟这么大,这,这不就是一两文钱吗?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不会又要重新收入城费吧?” 杨和书回神,笑着摇头,“不会,入城费不值得收。” “就是,就是,你不要学傅县令呀,不然我还得卖你糖。” 杨和书好奇的问,“为什么要卖我糖?”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为了赚入城费呗。” 第403章 发现奥秘 杨和书只以为她在玩笑,因此哈哈一笑后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把入城费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他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百姓,心中暗道:若是前任傅县令知道一文钱两文钱的入城费拦住了这么多人,不知他是否会后悔。 杨和书想,若是他,他一定会后悔的。 他一直觉得,只要有人,那便会繁华。 人,才是一切的根本! 有人想要进城买一根针,却因为一文钱的入城费不进来了。 但他入城真的只会买一根针吗? 看到摆在针旁边的线会不会买一些,再看到布料,会不会也想买? 或是在城里逗留得久了,会不会花点钱吃顿饭?哪怕是买个包子,卖包子的人也赚了一些钱。 而他多卖了一个包子,那粮铺和磨坊就又多赚了一点儿…… 杨和书想着想着便入神了,白善宝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发现他没回神,便对满宝耸了耸肩道:“我们自己叫吃的吧。” 白二郎也抱着肚子道:“我饿了。” “我们吃肉!”满宝提出自己的要求。 满宝现在不能通过卖糖挣钱了,所以没给家里买肉。 而老周头才花钱买了牛车,头上又还有一笔欠衙门的债在,他就很抠,家里有的鸡蛋可以吃,但想要买肉吃不可能了。 也就为了让家里的两个小孙子少哭一点儿,他会让家里买些猪脚或鲫鱼回来炖汤给两个儿媳吃。 小钱氏偶尔会偷一些给满宝吃,但也不多,而满宝也不好跟两个要喂侄子的嫂子抢吃的。 所以满宝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吃过肉了。 等杨和书回神时,三个孩子已经点了各自喜欢吃的菜,小二笑吟吟的看着他,“大人,您看您还要点什么?” 杨和书就问道:“你们都点了什么?” 听见三孩子报的菜名,杨和书忍不住咋舌,问道:“你们吃得完吗?” 一个人两道菜,三个人就是六个菜了。 三人点头,肯定的道:“吃的完!” 杨和书便点了一道汤,自从上山下乡吃过乡民们的饭菜后,杨和书就自动学会了节俭。 等饭菜一上来,三个孩子就一起看向杨和书,等着他开动。 杨和书竟然看懂了,他微微一笑,举起筷子夹了一条菜后笑道:“吃吧。” 三孩子一起伸出筷子,开始有序的吃饭。 自从他们跟着庄先生上小学堂后,一般午食都是跟着庄先生一起吃的。 然后庄先生便把他们的用餐礼仪也给管起来了。 以前白二郎没人特意教,老周家觉得满宝哪儿哪儿都好,反倒是白善宝从小就在这方面被严格要求。 庄先生一管起来,三个孩子都更加知礼了,至少在餐桌上不会失礼。 吃到一半,杨和书发现了,他们三儿说能吃完,那是真的能吃完啊。 杨和书被他们带着胃口都好了不少,吃到后面,他便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让他们先吃。 看三人吃得香甜,杨和书忍不住道:“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我以前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怎么觉着你们吃的比我还多?” 三人抬头礼貌的对他笑笑。 杨和书放下碗筷,笑问,“你们农庄里的冬小麦也收完了吧?收成怎么样?” “挺好的,”满宝将碗里的米粒吃光光,这才放下碗筷道:“今年我们村的冬小麦都不错,这两天磨坊里都在排队磨面粉呢。” 白善宝问,“不知其他村的情况如何?” 杨和书笑道:“其他村的情况也不错,我听老农们说,主要是今年开春麦子灌浆的时候正好下了好几场春雨,后来天不冷不热刚刚好,所以收成才不错。” “那粮食岂不是要降价?”白善宝若有所思的问。 “现在还没降,不过我估计快了。”杨和书提起这事就高兴,也正因为冬小麦收成不错,他这时候才有闲情逸致的在县城里晃悠,要不然这会儿他该头疼去哪儿弄粮食来赈济,让一县百姓渡过春黄不接的时候了。 “去年日子最难过的还是乡下的百姓,有的人家早在一个月前就断炊了,所以这一收了冬小麦,肯定很多人不舍得卖,所以粮价一时还不好降,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是端午,等过了端午,夏收怎么样也看得着了,到时粮价肯定能降。” 杨和书有很大的把握,今年肯定会丰收。 满宝也有很大把握,早在前段时间晾晒麦子的时候,她爹就跟着一众老头老太太在榕树底下看天,最后总结出今年可能老天爷会很赏脸。 最多入秋后会干旱,不过那时影响也不是很大了。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一致决定吃完饭就去逛一逛粮铺。 白二郎也吃饱了,放下碗筷,发现饭桌上没声了,就左右看看,问道:“怎么不说了?” 满宝就指着杨和书碗里剩下的饭道:“杨大人,你没吃完。” 杨和书:“我,我吃饱了。” 满宝瞪圆了眼睛,显然没想到会有人把白米饭剩下。 老周家从不会剩饭,分到每个人碗里的饭都能吃干净,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吃不下去饭呢? 满宝的目光让杨和书觉得他做了啥大逆不道的事,他默默地端起碗筷将里面的饭吃干净,然后放下碗筷和三个孩子面面相觑。 杨和书问,“你们要去我家坐坐吗?上次说好了请你们去看县衙后院的花园的。” 白二郎点头,满宝和白善宝摇头。 杨和书就忽略掉白二郎,看向满宝和白善宝,“怎么,你们有事去做?” “我们要去粮铺看一看。” 杨和书略一想就明白了,笑问:“怎么,你们想卖农庄的麦子?” 俩人点头。 杨和书想了想,点头道:“现在卖正好,不然等过段时间价格就下降了。” 杨和书干脆起身,“走吧,我与你们去看一看。”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和白善宝不太想和杨和书一起去粮铺。 不过人家都这么热情了,俩人也只能接受了。 白二郎吃完就犯困,他现在只想回家午睡,因此嘴巴嘟得老高,闷闷不乐的跟在他们的后面。 第404章 像坐着云彩的粮价 在罗江县,任是生意如何凋零,有两个地方是会一直有人,不愁没客人的。 一是有盐卖的杂货铺;二就是这粮铺了。 白善宝他们到时,粮铺里虽只有三个客人在,但伙计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便问道:“买些什么?” 白善宝道:“我们看看。” 伙计点头,“随便看吧,看好了问我价格。” 正说话,一旁的客人问道:“这米怎么还是五十文一斗,我看外头地里的小麦都收了。” “那点冬小麦也就够乡下人自己家嚼用,谁往外卖呀?”伙计道:“现在我们的粮食还是高价从外头进回来的,这个价不算高了,您要等粮价降下来,那得等到夏收,甚至是秋收之后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买的三个客人闻言,只能无奈的道:“那给我量一斗吧。” 离夏收至少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呢,谁能饿着肚子等到那会儿? 不过他们也没买多,现在不像去年遭灾的时候,他们觉得粮价只会越来越低,不会再往高处去了。 所以他们宁愿多跑几趟一次就买一斗,也不多花那点冤枉钱。 杨和书看着伙计给他们量米,问三孩子,“去年之前,你们这儿的米价是多少?” 白善宝表示不了解,白二郎就更不知道了。 满宝道:“我二哥从家里运来县城卖是八文一斗谷,听说粮铺卖出去是十文钱。” 杨和书皱眉,那这差的也太多了吧? 他伸手捏了一把谷子,问小二,“你们现在谷子是怎么卖的?” “三十文一斗。” “以前是怎么卖的?” 小二笑了,问道:“客观您问的以前是多以前?” 杨和书感兴趣的问,“在这之前的都算,我在外头好似没看到这么贵的谷。” “哎呦,那是您没见过,别的不说,就开春那会儿,这谷就是四十八文一斗,更往前,去年五月,雨水刚停,但外头路塌了粮食进不来的时候,六十文一斗都买不着。” 满宝都听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她那会儿的系统里要是也有这么多麦子,一定想办法把它换成钱。 可惜没有如果。 杨和书不动声色的问,“那更往前呢?” “更往前就是没遭灾的时候了,其实每月,甚至每旬的谷价也都有不同,但也差不到哪儿去,最高的时候不过十五文一斗,那一般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伙计道:“低的时候,十文一斗,或九文一斗也是有的,多半是秋收结束后不久,那会儿新粮多。有的陈粮,八文一斗也卖出去了。” 杨和书便叹气,看来去年的水灾对罗江县的影响还是很大啊,这粮价像坐着云的神仙一样,上上下下起伏得剧烈。 伙计却不以为然,道:“您别嫌弃我们的粮价高,听东家说,益州那边才可怜呐,现在谷价虽然也是三四十文,但那是因为有朝廷压着的,粮铺里根本没摆出多少粮食来,每日都不够抢的。” 杨和书没想到益州是这样的情况,忍不住问,“那百姓吃不饱不闹吗?” “闹什么,私底下悄悄的卖呗,五十文一斗,六十文一斗,那些粮商都在私底下卖,那些百姓害怕他们连这点也不卖,也不敢声张。”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也不看粮食了,纷纷挤上来目光炯炯的看着他,是啊,是啊,你怎么知道? 被三双这样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伙计忍不住心虚,他左右看了看,发现粮铺里只剩下他们这几个人,这才硬着头皮小声道:“我东家也想把粮食运到益州赚一笔的,但他没有门路,去了后反而被当地的粮商排斥,最后只勉强保了本回来。” 所以一生气,不免就在后院骂起来,一骂起来,他不就知道了吗? 满宝三人恍然大悟:原来这也是个奸商啊! 满宝问:“益州不种冬小麦吗?” “哎呦,要不怎么说他们倒霉呢,去年他们那儿的良田直接被冲了,一直到入冬都还有水洼呢,更别说那沃土都叫冲走了,能种才怪呢。” 杨和书却能考虑得更全面些,只怕是土地能种也没人种。 去年犍尾堰决堤时他还在翰林院,正好要负责抄录来往的公文,据说当时整个益州还活着的百姓都在往外逃。 赈灾后百姓还愿不愿意回到故土都不一定呢,没有人,便是土地能耕种也没人种呀。 比如罗江县内现还留着的益州流民就不少。 杨和书想到这里心中一顿,既然益州那边情况这么糟,那他干嘛要把那些流民劝走? 留下就地安置不就好了? 若是能够再回去把家里剩余的人带来就更好了。 杨和书目中生辉,一回神,就见三孩子和伙计都一脸奇怪的看着他。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问道:“怎么了?” 四人一起摇头,满宝想:杨大人一定是在想好吃的东西,不然怎么会像流口水的样子呢? 不过科科说过,太说实话也会遭人讨厌的,所以有时我们要学会沉默。 白善宝将麦子和谷的价格问了一遍,然后顺嘴问道:“那你们粮铺收粮食吗?” 伙计眼睛一亮,笑道:“收呀,收呀。小公子家里是有粮食要出手吗?” “你们的麦子多少钱一斗收?” “三十文一斗收。” 杨和书都忍不住皱眉,“刚才我们刚问过价,你们的白面是九十文一斗了。” “是啊,这麦子碾成白面是有损耗的。” 那也不可能损耗三倍去吧? 伙计道:“我们这价格算公道的了,客观们不信只管各个铺面去打听打听,其他家多是只给二十八九文一斗的。” 满宝则指着角落里金灿灿的麦粒问,“那个呢,那个多少钱?” “那是麦种,更贵了,不是论斗,而是论斤了,一斤要十二文。” 一斗大概是十二斤左右,所以这一斗…… 满宝心算了一下,咋舌道:“这是要一百四十四文一斗呀。” 白善宝也看到了角落里的麦种,眼中闪着亮光,他扭头去看满宝,满宝也正好看着他,俩人忍不住一起咧开嘴乐呵。 第405章 高价 直到走出粮铺,杨和书才低头奇怪的看着俩人,“你们傻乐什么呢?” 白善宝咧着嘴笑,脑袋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道:“没什么,我想回家了。” 满宝也道:“我也想回家了。” 白二郎:“我现在已经精神了,不想回家了。” 满宝不理他,对白善宝道:“我要去买点儿肉,然后就回去吧。” “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要买些肉回去。” 白二郎不太高兴的嘟了嘟嘴。 杨和书就停下脚步,他去过卖肉的菜市,那儿一点儿也不好闻,所以他挥手和三人告别,“那等下次你们来县城,我再带你们去我家做客。” “没问题,杨大人后会有期。” 杨和书失笑,“后会有期,还有,没事少看一些话本,你们现在年纪小,小心移了性情。” 三个孩子心虚的吐吐舌头,转身跑了。 大吉默默地跟上。 杨和书这才发现大吉的存在。 他忍不住眯了眯眼,看向身后,“这一路上我都没留意白家的这个下人,他是护卫?” 万田:……您没留意他,那您留意到我了吗? “少爷,我问过了,他是白善少爷的家丁。” “家丁啊,那就是护卫了。” 万田没纠正,杨和书也没往心上去,谁家还没几个家丁护卫不是? 更往前一些,他家还有部曲呢。 杨和书背着手晃回县衙。 满宝给家里买了肉,便跟白善宝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当然把白二郎也给扯了进去。 他们觉得把他们收下来的麦子当粮食卖太亏了,他们的产量这么高,麦子这么好,应该当麦种卖才对呀。 大吉架着马车,听车里的三个孩子商量着要怎么把他们的麦子吹出去,哦,不,是卖出去……惬意的眯了眯眼,干脆放松了一点儿缰绳,任由老马自己晃悠的往七里村走,并不驱赶。 三个孩子一致认为,一样东西要人买,得需要人知道它是好东西。 那么他们的麦子,哦,不,是麦种好在哪里呢? 满宝已经找出了许多优点,最先一点,也是最大的一点就是产量大! 满宝道:“我们的产量是一般麦种的两倍!” 白善宝实事求是的道:“没有两倍!” “你真笨,没有两倍是因为他们种的田不够肥沃,给的肥不够多,水没浇好的原因。” 白善宝抿了抿嘴道:“祖母说,好孩子是不撒谎的。” 白二郎站满宝那边,道:“这不是撒谎,这是吹牛!卖东西的都要吹牛,我爹说这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白善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满宝叫:“王婆!” 满宝气得去揍白二郎,“叫师姐,叫师姐!” 白二郎被打得嗷嗷叫,气道:“我又没说你是王婆,我就是那么一比喻,比喻。” 白善宝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满宝下手更重了。 车外的大吉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白善宝还是被俩人说服了,问道:“然后呢,还有什么优点?” 满宝照搬商城上关于麦种的注解,道:“抗涝耐旱,植株高大坚强。” 白善宝一呆,“那到底是抗涝,还是耐旱?” “两个一起!” “这,这两个不是相反的吗,怎么能两个一起呢?” 满宝想了想道:“不能算相反的吧,比如人,一个人抗涝耐旱,就是他既不会被水淹死,也不会少了一点水喝就渴死。” 白善宝歪头想了想,总觉得她说的是歪理,但他没有证据。 而此时,庄先生正在白家和白老爷吃吃喝喝,俩人正说到今年刚收上来的冬小麦。 庄先生笑问,“你七里村的地能收上来多少斤麦子?” “产量倒比往年春小麦还多些,就是不知道秋收这些地能收上来多少稻子,”白老爷道:“毕竟地薄了些。” “村里不是有新的堆肥法子吗,多堆些好了。” 白老爷就能笑着摇摇头,“到底不是自个的田地,长工们总有不尽心之处,所以肥是怎么都不够用的。” “您就没想过换一换麦种?” “换麦种?” 庄先生笑道:“白老爷还没去看过七里村其他人家的收成吧,大岭那边的地也没去看过?” 白老爷眯起眼睛笑道:“那块地已经给二郎他们了,我总不好一直过问,村里的麦子嘛……” 白老爷想了想,其实他也偶尔去田间走动的,似乎村里的麦田是长的比他地里的好。 他若有所思问,“他们用的种子和我家的不同?” 虽然各家用的麦种基本上是自家留下来的,但其实本源都差不多,隔个两三年,他们还要去粮铺里进一批新的麦种,以试验能否增加产量。 他和县城粮铺经常合作的,没道理他们进了新的麦种他不知道。 庄先生没有再提这件事,只对他笑了笑。 不过白老爷也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白二郎这个坑爹的儿子在吃晚食的时候顺嘴问了他一句,“爹,你要不要跟我们买麦种?” 白老爷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下午庄先生说的话,他停了一下问道:“你哪来的麦种?” “我们自己种的呗,我们那二十多亩的麦子都可以做种子。” “这么自信?”白老爷笑道:“谁家的麦种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有这样成片收割后脱粒卖的?” “怎么不可能,去年村里的人种冬小麦,就是拿的麦种跟满宝家换的粮仓里的麦子,也并没有挑选过,结果你看,今年谁家的麦子都长得比我们家的好,可是大丰收呢。” “你怎么知道?” “我就知道了,”白二郎理所应当的道:“白善和周满告诉我的呗。” 白老爷不动声色的问,“那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卖给我的麦种多少钱?” “一百五十文一斗。” 白老爷差点把饭碗扣他头上去,白太太都忍不住抬起了头,然后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忍不住语重心长的对儿子道:“二郎啊,虽然那庄子有你的一份,但你不能帮着外人欺负你爹呀。” 白二郎不高兴了,道:“我没欺负我爹,这可是我跟他们商量了好久才商量下来的价格,给爹的价是一百五十文一斗,给刘祖母的也是这个价,外人要买,那得一百八十文才行。” 第406章 谈生意(一)七月月票500加更 白老爷把碗拿稳了,问道:“你们这麦种是金子做的呀?” 白二郎认真的想了想后摇头:“不是。” 白老爷是真的很想把碗扣他脸上去。 他放下碗筷,揉了揉额头道:“算了,我不跟你说,吃完饭你去把善宝和满宝找来,我和他们说。” 白二郎不太开心的吃了一大口饭,明明说好爹这里他来谈,刘祖母那里他们去谈的,凭什么爹这里也要他们来谈? 白老爷看了儿子一眼,认真的道:“二郎,善宝和满宝是你的师兄师姐,以后不要直接称呼其名,要叫师兄师姐知道吗?” 白二郎泪汪汪的看着他爹。 白老爷就有些心软,放软了语气道:“就算不叫师兄师姐,也可以叫他们的小名呀,善宝是你堂弟,满宝的年纪也比你小是不是?” “那我就叫他们小名!”白二郎当机立断,然后又顺势推销了一波他们的麦种,“爹,你买我们的麦种是不会吃亏的,我们今天都去县城粮铺看过了,他们的麦种都卖到一百四十四文一斗呢,他们的麦种可比不上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比不上?” “我当然知道比不上了,我们家的麦种就是从粮铺里买的不是吗?但我们小农庄的种子是跟满宝家买的,我们一亩最高的有五石,最低的也有三石半呢。” 白老爷瞪大了眼,忍不住坐直了,“你说什么,你们最高的亩产是多少?” 声音太大,吓得白二郎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一直安静吃饭的白老太太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好好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吼孩子干什么?” 白老爷正要说话,白老太太突然道:“行了,亏你们还是读书人呢,食不言都不懂,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都给我先吃饭。” 白老爷的一口气就憋在胸口,差点要憋死。 他看着傻儿子欲言又止,但在老母亲的瞪视下,他没敢再开口,只能低头快速的吃饭。 然后一放碗筷,也不管白二郎有没有吃饱,直接拎了他就出门,“娘,二郎也吃饱了,我去考校考校他功课。” 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阻止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孩子带走。 白太太一脸的忧虑,白老太太就道:“行了,别担心了,听那音是好事,他不会揍老二的。” 白二郎也觉得老爹不会揍他,所以乖乖的跟他走了。 白老爷把儿子拎到书房,转身吩咐下人道:“去厨房让人再准备些吃的来,嗯,点心,肉,和一些甜羹多准备一点儿,再去把堂少爷和满小姐请来,就说我有事跟他们谈。” 等人都走了,白老爷才让儿子坐到椅子上,问道:“说罢,你们的麦子果真这么高产?” “那是当然,还是我们看着白庄头带着三个长工一起称的呢,也是我们看着入库的,”白二郎之前已经被白善宝和满宝算了一脑门的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数字就记住了几个简单的,然后就知道了一个道理,“爹,你用了我们的麦种,那是一年就粮仓满溢,两年就富可敌国了。” 白老爷:“……这话谁教你说的?” “没谁教,我从满宝那儿听来的。” 一听就是吹牛的话,他有些忧心,“你怎么好的没学会,全学的这些?” “谁说我好的没学会?我都会种地了,你会吗?我还会看称了,你会吗?我还会拿着绳子把粮袋绑起来,你会吗?” 白老爷:…… 现在正是吃晚食的时候,满宝自然也是在家里吃晚食的,不过老周家比白家略晚一点儿,所以她刚坐到桌子边上,才把碗筷拿起来,大门就被敲响了。 大头跑去开门。 白家的下人就站在门口行了一礼,笑着表示打扰,道:“周老爷,我家老爷请满小姐过去谈事情。” 老周头就犹豫道:“等这孩子吃了晚食再过去吧,到时候我让她哥哥们给送过去。” “这个……”下人为难道:“周老爷,我们老爷特意给三位小主子准备了饭食,堂少爷应该已经过去了,就等着满小姐了……” 老周头立即道:“行,你带她去吧,她年纪小,要是不懂事,你们多照顾一些。” 然后回头对满宝道:“你先别吃了,我让你大嫂给你留着,你先去看看白老爷有什么吩咐。” 现在老周家已经分了两桌吃饭,满宝是这边桌上唯一的孩子,闻言把才拿起来的碗筷放下,转身跟下人走了。 等大头又把门关上,老周头就拿了满宝碗里的饭给分了老妻一些,剩下的全扣自己碗里了。 正想收起来的小钱氏:…… 老周头看了她一眼,道:“白家还能少满宝一口吃的?” 钱氏扫了他一眼,将满宝的蛋羹交给周三郎,道:“拿去给五头吃。” 周三郎应下。 老周家开始用饭。 到了白家,白善宝果然已经到了,正坐在书房的桌子边吃饭呢,看见满宝便冲她招手。 白二郎本来就没吃饱,见俩人吃得香甜,便也坐下吃。 白老爷就乐呵呵的坐在一旁跟他们说话,“善宝啊,你们那二十来亩的麦子一共收了多少?” “不多,八十三石而已。” 白老爷算了一下,心微颤,“你们是怎么种的?” “就那么种的呗。” 白老爷一想,觉得不能这么问,于是换了一个问法,“谁教你们种地的?”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道:“我爹!” 她道:“我家怎么种的,我就要白庄头怎么种,白庄头要是还不懂的,就去问我爹,我爹都会告诉他的。” 白老爷点头,“那种子……” “种子也是我家的。” “你家上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是自家留的,”满宝道:“去年水灾,只有我家的麦子最好,所以村里人就跟我家换麦种,我爹干脆就把我家那些麦子全留下来当种子了。” 满宝知道他在疑虑什么,仔细的解释道:“后来我们有了小农庄,要在小农庄里种麦子,我就和我爹一说,让白庄头去我家那里买麦种。” 反正也不多,总共就四百斤左右的麦种,差不多把剩下的麦子给包圆了。 白老爷心里却很怀疑,老周家的麦种怎么会这么好? 第407章 谈生意(二) 庄先生对农事的了解还没有白老爷多呢,毕竟他的主业是地主,光打理各个庄子的账目就差不多能知道各种农作物的亩产。 更别说七里村这一片的田地还是他亲自打理的呢。 所以他太知道小农庄的这个产量的意义了,以他白家同是七里村冬小麦的产量来说,他们现在的这个产量的平均亩产可是他的一点八倍,其增长了近一倍。 所以,若是整个天下的小麦都能有这个产量…… 白老爷暗暗的道:那天下无饥馑矣。 当然了,白老爷也只是这么想想,这小麦的产量是今年才冒出来的,谁知道它能不能适合别地方的水土? 所以白老爷也只激动了一下就郑重的问道:“满宝,你家的麦种之前都是自家留的,没有从别的地方买?” 满宝有片刻的心虚,但在科科的指点下,还是点头道:“是啊,不信你去问我爹娘。” 问爹娘就好啦,他们肯定不会露馅的,因为他们不知道里面有陷。 白老爷若有所思的点头,是要去问一问老周头,种地这种事怎么能问满宝一个小孩儿呢? 白老爷想到这儿,对她笑了笑,拿起公筷给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笑问,“那白庄头从你家买麦种是多少钱买的?” 满宝拿着筷子一呆; 白善宝吃着饭也一呆; 白二郎愣了一下也反应过来,眼睛瞪得老大。 论老辣,三个孩子哪儿比得上白老爷? 论脸皮,三孩子更比不上了。 满宝羞得脸通红,白善宝也涨红了脸,俩人羞愧的道:“那我们再便宜点儿?” 白二郎却不愿意了,在回来的时候,他们可是在马车里都计划好了麦种卖了钱后要怎么分,分了以后要拿去干什么的。 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便宜了呢? 他绞尽脑汁,这才想出一个现成的理由,“爹,粮铺里的种子都那么贵,我们的比他们的还要好,你怎么可以占我们便宜?” 白老爷道:“那我不跟你们买了,不是说村子里的冬小麦也都是和满宝家拿的麦种吗?他们的产量肯定也不低,我跟他们买就是了。”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满宝却是立即反应过来,骄傲的道:“我们的还是比他们的好,白叔叔要是不信,你去村里看,别说村里其他人家,就是我家的麦子都没我们小农庄出来的好。” “这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的种子是掺和过的呀。 去年开春那会儿老周家泡麦种,她是从商城里买了一包麦种,直接从桶里偷了同等的走,再把买的给倒进去混杂在一起的。 所以去年他们家的春小麦遭灾后的情况虽然略好,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后来村里要和他们家换麦种,她就又跟d博士买了一批掺和进去,超过三分之二都是未来世界的麦种,至于他们老周家的麦种,她换的就更多了点儿,差不多大部分都换了,之所以还遗漏有,当然是因为一边放一边收原来的麦种,总是会有些遗漏的。 而轮到白庄头上门来买麦种的时候,她懒得再爬进粮仓里替换,在她爹装好袋子后,干脆的换了袋子。 所以他们农庄里的麦种基本上全是未来的品种,是纯度最高的。 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其实这批小麦的成长也远远没有达到d博士所说的产量。 她当时换算过,d博士说,她给我的麦种,亩产在十石以上。 就算他们这里肥跟不上,差个两三石还行,却没想到它会直接少一半还多。 满宝猜测,这些麦种有可能真的水土不太服。 满宝叹了一口气,对白老爷道:“白叔叔,那我们给你再算便宜一些?” 白老爷笑眯眯的问,“便宜多少?” 满宝纠结的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一时也难住了,要是比县城粮铺的还便宜,他们不甘心,毕竟他们东西好不是? 可要是太贵,堂伯又不同意,毕竟他们现在不是唯一的卖家了。 好愁啊。 三个小孩儿你来我往的打眉眼官司,白老爷见他儿子也眉眼耸动的跟他们你来我往,高兴起来,干脆起身道:“要不你们自己先谈谈?” 三个小孩儿连连点头,白善宝道:“堂伯,那你先出去玩一会儿,等我们商量好了再叫你。” 白老爷:……幸亏你是孩子,还是自家子侄,不然别人要这么和他谈生意,这生意一准黄。 白老爷离开,将书房交给三人。 等白老爷一走,白二郎立即跳下凳子往门外左右一探,发现他老爹没躲起来偷听后就把门关上。 白善宝和满宝也跳下去把窗户也给关上了。 远远往回看了一眼的白老爷:…… 看来回头得教一下三孩子何为密事不闭门窗的道理了。 三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怎么办?”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满宝和白善宝看了一眼白二郎,觉得让他打亲情牌不可能了。 俩人叹了一口气。 白善宝就看向满宝道:“你跟村里的人熟,要不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要是我堂伯和他们买麦子,那就把价格提到一百五十文以上,谁也别往下降,堂伯在被人那儿买不到便宜的,自然只能回来我们这儿买了。” 满宝却忧愁道:“我爹还能听我的,别人凭什么听我的呀?” 白二郎:“谁让你家去年把这么多麦种换给别人家的?” “乡亲们要换,怎么能不换呢?”满宝皱了皱鼻子道:“反正这个法子说不通,要不我们还是降价吧。” 白善宝问:“降多少?” 白二郎难受道:“降价赚的就不多了,我还想着存钱去益州玩儿呢。” “最低不能低于一百二十文,”满宝道:“这个价格最低了。白叔叔要是还不答应,我就让我爹去找村民们一起把价抬上去。” 白善宝问,“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让他们把价格压死?” “一点把握也没有。” 白善宝:…… 满宝解释道:“你没听粮铺的伙计说吗,他们现在从乡下里收麦子只给三十文一斗,我们提一百二十文,白叔叔别说一百二十文了,他要是愿意出到四十文,村里就有大把人家卖了。” “可我们这是麦种。” “反正也都是吃的麦子的样子,种子不种子的,除了留够自家的外,谁还把别的麦子当种子?” 第408章 谈生意(三) 三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好结果来,满宝没办法,一边愤愤的把桌子上的肉全吃了,一边在心底问科科,“科科,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科科搜索了一下百科馆内关于营销的一系列案列分析后道:“宿主既然想做垄断,为什么不把全村的麦子都收购在手里呢?” 满宝微微瞪大眼睛,问道:“我哪有那么多钱?” 科科道:“这是宿主自身资源的限制,这个我早有预料,并且无能为力。” 满宝觉得科科变坏了,于是狠狠地又夹了一筷子的菜,吃下去后才看向白善宝,“你有多少钱?” 白善宝戒备的问,“干嘛?” “如果我们把全村的粮食都买下来呢?” 白善宝瞪眼,“那得需要多少钱?” 白二郎道:“你们不是说大家都等着麦子吃,不会轻易往外卖吗?” 满宝若有所思,“那我们要是买了麦子回来跟他们换呢?” 白善宝补充道:“再给点儿钱,给多少合适?一斗五文?” “太少了吧,”满宝鄙视他,“你真小气。” “这不是小气,要是给多了,他们还会怀疑呢,去年他们家跟你们换麦种的时候可是一斤换一斤。” “那不一样,他们换了麦种是要拿去种的,我们换了麦种是要拿去挣大钱的。” “对他们来说就是一样的,”白善宝道:“如果我们不换过来,这些麦种最后也是变成粮食被他们吃到肚子里去。而且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卖不出去,那最后这些麦子就要砸在我们手里,我们还可能要以比之前更低的价钱往外卖,那就相当于我们每一斗不止亏五文钱而已,有可能要亏得更多。” 白善宝道:“所以其实我一文钱也不想多给,我想一斤换一斤。” “对哦,”满宝这才想到风险,后知后觉的想到:“如果白叔叔不买麦种了怎么办?” “我们再当麦子卖出去呗,还能怎么办?”白善宝摊手。 白二郎脑子有些迷糊,刚才白善宝的一大堆话他都没有听懂,所以他直接了当的问,“那我们到底是在赚钱,还是在亏钱?” 俩宝齐声道:“看你爹!” 满宝道:“你爹要是买,那我们就是赚钱。” 白善宝道:“你爹要是不买,那我们就是在亏钱。” “亏得多吗?” 白善宝想了想后道:“不仅把这次收成亏进去,后面的夏收和秋收也都会亏进去的。” 毕竟村里六十来户,当初从老周家换种子的便有五十多户,这么多人家种的麦子,哪怕一家种五六亩,那也不少了。 白二郎闻言不乐意了,“那我们干嘛还要去做?还不如直接把麦子便宜点儿卖给我爹呢,一百二十文不行,那就一百文呗。” 白善宝说他,“没志气!” 满宝也道:“也就亏一两年的收成而已,是善宝的钱,他又不要利息,冒了风险就有可能赚很多很多的钱,干嘛不做?” 白善宝道:“谁说我不要利息的?” “自己人借钱还要利息,抠门!” 白二郎也唾弃道:“抠门!” 白善宝:“你们再这样我不跟你们玩了!” 为了钱,满宝表示愿意低头,于是又立即讨好的给他夹菜。 白二郎就很硬气了,直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道:“我也有钱。” 满宝:“你怎么也有钱?” “我的压岁钱我娘一直拿着呢,也有好多了。” “那你能从你娘手里拿到压岁钱吗?”满宝表示很怀疑,“我嫂子她们收了我侄子侄女们的压岁钱从来不给出来的,他们就是打滚都没用。” “是不是你嫂子她们贪墨了?” 满宝叹气,“我嫂子说了‘你们吃饭不要钱,穿衣裳不要钱,生病不要钱?钱全花在你们身上了’。” 两个小男生看着满宝站在矮塌上掐着腰的模样一呆,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表示不用担心,“我知道我娘把私房钱藏在哪儿,她要是不给我,我就去偷偷地拿。” 白善宝和满宝犹豫,“偷东西不好吧?” “那是我自己的压岁钱,拿自己的钱怎么能算是偷呢?” “一会儿白叔叔来了我们怎么和他说?”满宝问。 白二郎道:“直接说呗。” “不行!”俩宝同声拒绝,白善宝道:“要是堂伯知道了,他肯定马上就让人拿着钱去跟村民们买麦子了。” 满宝点头,“我们得拖着,争取足够多的时间。” 白善宝道:“我们还得买粮食呢,唉,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买到。粮铺伙计可是说了,大家都不想卖粮食,我让白庄头上哪儿买去?” 满宝也叹气,“要是能直接和白叔叔买就好了,他们家种了这么多冬小麦,肯定吃不完,是一定得卖出去的吧?” “对呀,我家肯定要卖粮食的。”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然后看向白二郎,白二郎眼睛亮晶晶的,兴奋的道:“你们是不是要和我家买粮食,然后拿去换了麦种又转卖给我家?” “不是!”白善宝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你怎么这么笨呀,我们要真的这么做,堂伯一定会生气的。” 满宝道:“这是奸商,我们可不是奸商。” “那你们看我干什么?” 白善宝“哼哼”一声。 满宝就道:“你真笨啊,这儿的三个人中,除了你家之外,还有谁家有很多很多的地,会种很多很多的冬小麦?” “你家。” 满宝鼓了鼓脸颊,有些不太想认这个师弟,她指着白善宝道:“是他家!” 白二郎看向白善宝,“他家只有几亩地,还是我家给的呢。” “你真笨,我家在这儿没地,但我家在别的地方有啊。” “那运过来不需要时间呀?” “需要呀,所以我们一定要拖时间,你可不能说漏嘴,”满宝想了想道:“不行,你太笨了,不然你跟你爹说,你决定发奋读书,这两天就跟善宝一起住吧。” 白善宝很嫌弃,“我不想和他住。” 满宝:“为了我们的钱钱,你必须和他住。” 第409章 定策 白善宝勉为其难的同意,“好吧,那我们来算一下需要多少钱才能把这些麦种换回来。” 满宝弱弱的问,“既然是跟你家买麦子,那能不能先赊欠?我看县城里有些人去饭馆吃饭都是先记在账上,等月底了才结账的。” 白善宝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儿?一会儿回去我就和祖母谈。” 三人又把事情过了一遍,确认好各种说辞后就去开门的开门,开窗的开窗。 他们也不急着去叫白老爷,动了一番脑子后,三人发现肚子又饿了,于是就各自坐下继续就着剩菜吃饭。 等白老爷忍耐不住问起来时才知道他们正大开门窗在吃吃喝喝。 这要不是三孩子,这要不是刚看过他们关门关窗偷偷躲起来商量事情的模样,他几乎以为他们是故意做出来的姿态了。 白老爷叹了一口气,认命的起身去书房找三孩子,到的时候,三人个刚把桌上的东西吃光,正摸着小肚子靠在椅子上休息。 白老爷没忍住摸了一把儿子的小肚子,问道:“吃这么多,一会儿出去消消食,小心晚上睡不着。” 满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发现天色竟然渐渐暗了,她“啊呀”一声,叫道:“我忘了回家了。” 白老爷笑道:“不急,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说罢,你们商量得怎么样了?” 三小孩对视一眼,然后立即心虚的移开,白善宝代表大家发言,“堂伯,我们觉得我们得郑重的考虑几天,毕竟这是我们的第一笔大生意。” 满宝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老爷有些摸不准他们的意思了,问道:“几天是几天?” 白善宝想了想道:“大概一两天吧,也有可能是三四天……” 白老爷:…… 白善宝心虚,低着头小声道:“我得问一下祖母的意思。” 满宝也心虚,也没看白老爷,左顾右盼道:“我也得问一下我爹娘。” 白二郎左右看看,也心虚的道:“我,我也得问一下我娘。” 白老爷:“……来来来,你想问你娘什么,你要不先问一下你爹我?” 满宝一脚踩在白二郎的左脚上,白二郎“啊”的一声,然后白善宝一脚踩在了他的右脚上。 白二郎直接哭了,他一把扑上前,隔着一张桌子抱住他爹的手,泪汪汪的道:“爹,我想好了,我要努力读书,所以你让我去和善宝住吧。” 白老爷:……他确定了,三孩子待在书房里不知道商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竟然都会瞒着大人了? 不过? 白老爷想到从来只是跟在白善宝身后,从不干涉他行为的大吉,他便将他无限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勉强点头同意,“行。” 他倒要看看,三孩子打算干什么。 后来,大出血的白老爷无比的后悔今天晚上做的决定。 双方交流完毕,定下过后再议的章程后,白老爷就大手一挥,叫来三个下人送三个孩子离开。 一个带着满宝回老周家,一个把白善宝送到隔壁白宅,一个则领着白二郎去收拾东西,今晚就把他打包送到隔壁和白善宝做伴儿。 嗯,白家一下就安静下来了,真是……好不习惯却又美好啊! 满宝一回到老周家就直奔老爹的房间,老周头都快要躺下了,看到闺女冲进来,他一呆,“不是吧,白家没给你吃饱饭?” 他还以为闺女是来问他要吃的。 满宝道:“爹,我吃饱了,我是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说。” 老周头便也严肃的坐在床沿,认真的道:“你说,啥事?” “爹,你说我那麦子跟村子里的人换回今年他们收上来的冬小麦行吗?” “啊?”老周头问,“你换拿东西干嘛?” “做种子。” “不是,你这是要种多少小麦啊要这么多种子?” “不是我种,是要给别人的,您就说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只要麦子不缺斤少两,也是新麦,又粒粒饱满就行。”老周头打了一个哈欠,放松的靠在床上道:“我还以为是啥大事呢,行了,你要换多少斤,回头我跟他们说起,对了,咱家不就有挺多的吗,换咱家的就行了。” 满宝想了想,觉得不能坑自家,于是道:“爹,家里的我就不换了,村里的,只要是去年跟我们家换种子种的冬小麦我全换,让他们自家留够自家的种子就行,剩下的我全要了。” 老周头眨眨眼,问道:“谁要这么多种子啊,满宝,你可别被人给骗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白老爷应该是一个,可能还会有许多的其他老爷。” 老周头一听就放心了,“原来是白老爷要啊,我还以为他找你啥事呢,行了,这事我知道了,让他准备好麦子就行,一斤换一斤啊,可不兴缺斤少两。” 满宝高兴起来,“爹你放心,不会缺斤少两的。对了爹,白老爷可能还会找你问种地的事,到时候你可别和他说换麦子的事。” 老周头觉得不对劲了,“不是白老爷让你换的吗?” “不是,”满宝想了想道:“是我们三个决定换的,不过最后白老爷会拿去种的”吧? 老周头自以为明白了,“是不是他家的二公子要给他们的惊喜?你们这群孩子真是的,动不动就给大人惊喜,不知道大人的不经吓啊?” 显然,对当初满宝赊牛回来的惊喜还在耿耿于怀。 不过他却没有再反对,打了一个哈欠后躺倒在床上要睡觉。 钱氏却看了闺女一眼,起身道:“走,娘送你回去。” 一桩心事完成,满宝高兴的牵着娘的手出去。 此时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院子里几个哥哥嫂子还在乘凉,或是在说悄悄话,母女两个手拉着手回小院儿。 进了满宝的屋,钱氏就给她弄了弄头发,问道:“你们换那么多麦种要干什么?真是替白老爷换的?” 有些话满宝不会和老爹说,因为知道老爹一定会反对,但对着娘亲却不会。 满宝狡黠的一笑,附在她的耳边将他们的计谋全都告诉了钱氏。 第410章 闲话(七月月票1000的加更) 钱氏目瞪口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们这……也太大胆了,万一白老爷不跟你们买麦种,或是不买这么多怎么办?” 满宝道:“再以粮食市价卖出去呗。” “会亏吧?” “亏倒是会亏一些,但我和善宝算过,是可以负担的,”满宝安抚她,“娘,你别担心。” 看着自信的满宝,钱氏想要劝阻的话便堵在了心口,她伸手摸了摸她白皙光滑的脸颊,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黑溜溜、调皮不已却又孝顺懂事的少年,当时他也是这么和她说的,说他出去一定能找回活命的粮食,就是找不着,自己也能活下去…… 满宝觉得娘亲的样子有些怪,忍不住伸手抱住她的胳膊,问道:“娘,你怎么了?” 钱氏回神,对满宝微微一笑,“没事,既然你们都商量好了,那就去做吧。” 满宝高兴不已,“娘,我就知道你会站在我这边的。” 钱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个鬼机灵,不过这事你们得瞒紧了,可不能让你爹知道,也别让白老爷察觉。” “娘你放心,我们都商量好了,现在白二都住到善宝家去了呢。” 钱氏微微一笑,白老爷又不是傻子,肯定知道他们要在背后搞小动作,恐怕他只是想看看几个孩子要怎么玩儿而已。 不过钱氏觉得白老爷一定猜不出来,因为她哪怕听过一遍了,也依然觉得不可思议。 三个孩子不仅胆子大得出奇,主意也这么大,竟然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钱氏满腹忧虑的回屋去了,没有心事的老周头早就呼呼大睡了。第二天他就在满宝的殷殷叮嘱下出门去串门。 而满宝则背着自己的小书箱,带着自己买回来的算筹去上课。 老周头握着烟杆,背着手晃荡在乡间的小路上,他首先去的是跟他家关系比较好的周大亮家。 大亮爹比老周头年轻,以前跟在老周头屁股后面混的,这些年两家互相帮忙,关系越走越近。 他走到周大亮家的院墙前,探头往里一看,就见大亮爹正在骂周大亮,而周大亮正低着头坐在院子里搓麦子。 他推门进去,看了一眼院子里晒的麦子后问,“怎么麦穗还没搓完呀?” “金叔来了,快坐,快坐。”大亮爹让周大亮去搬椅子,忍不住抱怨道:“几个孩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太阳一辣些就不乐意了,还总是叫着手疼,这搓麦子哪有不扎手的?” 周大亮搬了椅子出来,问道:“叔祖,你家的麦子搓完了?” 老周头往烟杆里装烟丝,闻言道:“早完了,再晒两天就可以入仓了。” 整个七里村,速度最快的就是满宝他们的小农庄,一是他们请的人多,二是他们的地不多,就二十来亩,刷刷刷三四天就割完了,就连晾晒脱粒都是请的短工做的。 后来的长工只需要翻晒就行,前段时间太阳又好,所以很快就入库了。 老周头家速度慢点儿,却也是村里最快的人家,人家还在地里割麦子呢,他们家已经把地里的麦子全割了运回家,开始犁田插秧了。 等人家家里终于可以犁田插秧的时候,人家已经把那二十来亩的麦子田都插上了稻秧,还把麦子全给脱粒了…… 所以一开始,慢一步,后面就只会越来越慢。 不过周大亮父子俩坚决认为,他们老周家之所以能一直效率这么高,就是因为他们家人多。 尤其是孩子多。 大人往家里运麦子的时候,孩子在家里晒麦穗,顺便踩一踩,拍一拍…… 男人们去犁田的时候,女人们就在家里搓一搓脱麦粒,这速度能不快吗? 大亮爹再次叹气,看着周大亮叹气,他们家人少不少,儿子还懒。 以前他和周四郎一起混,一起懒,可周四郎现在勤快一点儿了,他儿子还是这么懒。 大亮爹愁啊,这一愁就不想看见他儿子,于是他调整了一下凳子的方向,直接背对着他儿子,一边搓着麦子一边问,“金叔找我有事?” 老周头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指点道:“搓麦子不能坐着,得站着,拿块布把头脸都包起来,要是觉着手疼,那就把手也包了,然后站着用力搓,半上午就能搓完了,你这坐着搓得搓到什么时候?” 说完了才道:“也没啥事,这不是去年,你们都跟我家拿的麦种吗?白家觉着我们的麦种不错,想要用麦子换我们的去做种子,我想问问你乐不乐意。” “一斤换一斤?” “废话,不一斤换一斤,你还拿一斤半换他一斤啊。” “倒不是不行,”大亮爹想了想道:“不过他们的麦子可得有我们的好才行,金叔您别说,您家这麦种是真的好,穗长不说,粒还饱满,我估摸着我家今年的小麦的收成起码比前年的多出几袋去。” 正说着话,附近几家听到声音探头过来看,老周头看见了,干脆和他们招手,“来来来,我们说说话儿。” 走过路过的人,以及附近的几家邻居想一想,现在家里除了搓麦子就是晒麦子,也没啥特别大的事,于是很干脆的把家里的事丢给婆娘和孩子,自己背着手走过去了。 等大亮娘从厨房里出来时,院子里以及站满了人,没办法,她只能去给他们搬凳子。 大家坐在院子里,也不好就空手说话,干脆就扯了周大亮家的麦子一边搓,一边说话。 “金叔今天怎么有空出来走动啊。” “他哪天没空啊,这外头有六个儿子,里头又有钱婶儿和一堆儿媳妇,金叔现在就享福了。” “享福?”老周头哼哼道:“那我家老五老六的媳妇你给娶呀。” “哎,对了,老五应该要娶媳妇了吧?” 老周头想了想,觉得那小子不急,不过是可以四处看一看了,于是道:“是可以说亲了,你们谁知道哪家有好闺女告诉我家那口子一声,回头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 “我看老五以后有大出息,他比老四强多了,干活儿也利索,人还激灵。” 老周头满意的颔首,“不错,我也觉着老五比老四强,所以你们说的闺女可不能比方家的差。” 第411章 心思 一群大老爷们说了一下孩子们的亲事,老周头将一袋烟抽完了才想起正事来。 他敲了敲烟杆,把里面的烟灰和油都倒出来,这才别在后腰上,也摸了一把麦子帮着搓。 他心里暗哼,这要是在他们家这样搓麦子,大棍子早就拍上去了,从没见过人搓麦子是坐着搓的。 不过这是别人家,当然还是坐着搓比较舒服了。 老周头想起正事,便问众人,“你们各家的麦子都晒好了?” “哪呀,我家的刚搓完,还得晒两三天呢,不过我看这天又得下雨,您看天边那堆乌云,要过来不过来的,要是下雨,那就得多晒一天了。” “那你们可得当心点儿,别让它淋了雨,我正想跟你们说呢,白家想拿麦子换我们的,拿去做麦种,所以你们可得晒好来。” “他们家要多少呀?” “全要!” “啥?”村民们都惊了一下,纷纷问道:“怎么要这么多,他们家能种得完吗?” “人家是大地主,而且又不止一个白家,那白老爷是白家,白小公子不也是白家吗?”老周头已经自动理解成两个白家都要换麦种,于是理所应当的道:“人家那么多地,估计这点子还不够使呢。” “一斤换一斤?” 听出他语气中的不甘愿,老周头翻了一个白眼道:“那去年你们家跟我家换不就是一斤换一斤吗?” “金叔,那我们不是一伙儿的吗?”他道:“您可不能因为满宝跟人家小公子玩得好就站他们那边。” “放屁,”老周头骂了一句后一想,还真是,他跟白家关系是好,但跟村子里的关系更好啊,于是他想了想道:“也是,咱这是能做种子的,一斤换一斤好像是有点儿亏,要不多要点儿?” “多要点儿,多要点儿,”大家都鼓动起来,有人道:“哪怕是多出一两,一百斤也有十斤了呀,够一家子吃好几顿大白馒头了。” 老周头眼睛微亮,拍着大腿道:“没错,那我们开价高点儿,就……” 老周头想了想道:“就一斤三两换一斤,到时候让他们压价,然后最低让到一斤一两,到时候我家也把麦子都给换了。” “金叔,今年你家收了多少麦子?” “没称,不过今年种了二十亩就装了六十九袋,我记着前年我种了三十五亩都才收了六十七袋呢。” 大家听得目瞪口呆,“这么多?” 大亮爹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嘛,我家小湾那两亩田,今年捆了十捆,我记着前年才捆了七捆的。” 大亮娘忍不住说了,“你捆那麦子,一捆多一捆少的,能作数吗?” “怎么不能作数了,差也就差一把麦穗,能差到哪儿去?我早让你把那些麦穗分开放,一块地是一块地,那是多是少了都有数,你非得堆在一起。” “我倒是想分开放,你家院子有这么大吗?”大亮娘忍不住跟他吵起来,“捆回来的麦穗不得晒呀,你又要我插秧,又要我去撒肥,你倒是把这些麦穗都脱出粒来给我腾地方呀。” “行了,行了,”老周头连忙劝架,“多大点儿事啊,这秧也都插下去了,接下来没事干,慢慢搓呗。” “金叔,你家这种子也忒厉害了吧,你从哪儿买来的?” 老周头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想了想道:“没买呀,一直是家里留种的,前年还好好的,虽然有些地的麦子比你们的收成好,但那是我家种得精细,可去年遭灾,地里就减产了点儿……” 老周头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想起来了。 村里的地差不多都在一块儿,地里庄稼是什么样儿大家都有眼看。 真正的变化还真是去年开始的,那时候大家地里都遭灾,收成一点儿不好,但老周头家里的麦田就是还不错。 一旁一直安静如鸡的周大亮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去年天尊老爷就记起满宝了,这是天尊老爷给叔祖您家的奖励,也是给我们村的恩惠呀。” 老周头和大家一起看着周大亮,不说话。 周大亮着急道:“爹,叔祖,叔们,我说的是真的,老四都说了,满宝真是仙子转世,他媳妇生孩子那天叫的那叫一个惨,结果拉着满宝拜完神仙后她立刻就生了,而且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母子都特平安。” 大家纷纷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沉默了一下道:“那天晚上老四是拉着满宝拜神仙来着,可这会儿我们不是在说换麦子的事吗?” 村民们立刻笑开了,纷纷点头道:“一样的,一样的,阿金啊,回去你可得和满宝说一声,让她保佑我们生意顺利,多换点麦子啊。” 老周头想了想,点头道:“行,回头我让满宝拜一拜天尊老爷,不过天尊老爷答不答应我们家满宝可不保证。” “知道,知道,不好勉强的。” “那我们说好了,回头你们可得把麦子晒好了,不管能不能多换,咱都得把麦子晒好,这可是拿去做种子的,不好坑人。” 大家纷纷应和,议论起来,“可惜了,今年我家春小麦用的是自家留下来的种子,收成肯定比不上这拨冬小麦。” “那我们得自己多留点儿种子了,明年春小麦也种金叔家的这粒种子。” 老周头背着手道:“那就多留点儿,秋收后种冬小麦,你不得多要点种子?” “啊?秋收后还种冬小麦啊,那地力受得了吗?” 老周头见问话的是个年轻的后生,就用烟杆敲了一下他,道:“你可真够笨的,不会换一块田种冬小麦啊,去年种过的就让它休息呗。” 后生忍不住嘟囔,“秋收要是顺利,干嘛还种冬小麦?” 老周头听到了,没回答,他也就点到而已,种不种全靠人自愿,反正他是种的。 他们家那么多孩子呢,就算风调雨顺,也只是能吃饱而已。 可吃饱了以后当然是想着给孩子们每天吃大白饭和大白馒头要好,反正他不喜欢吃掺着糠或麦麸的东西。 第412章 定价 老周头背着手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甚至午食都是在外面吃的,总算把去年跟他家换种子的人家都走了一遍,也都商量妥了,然后就背着一双红通通的双手回家去了。 都是帮忙搓麦子搓的,总不能人家在干活儿,你就蹲在一旁抽烟不是? 而他也没那么多烟丝给他不停的抽。 老周头觉着搓自家的麦子都没这么卖力过。 他背着手一路回到家,满宝也下学回来了,正蹲在院子里教侄子侄女们读书呢,看见她爹回来,立即道:“你们就先背这一段,一会儿我来给你们讲意思。” 她跟在她爹屁股后面进堂屋,殷勤的给他倒水喝,“爹,大家愿意吗?” “愿意换,不过我们都觉得一斤换一斤有点儿亏了,”老周头可不知道这门生意是自家的闺女的,所以理直气壮的坑她,“所以我们商量着一起去找白老爷谈一谈,把价格谈到一斤三两换一斤上。” 满宝瞪眼,“这也太贵了吧,去年他们跟我们家换我们都没多要。” “那能一样吗,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还大多是同族,”老周头理直气壮的道:“这白家可是外人,而且白老爷不差钱。” 满宝张张嘴巴,思考了一会儿道:“爹,这事你别去找白老爷说,我去帮你说,你和白老爷可别提这事。” 老周头挥手道:“行了,行了,我知道,是惊喜嘛,真是的,那白家的小公子和二公子能做主吗?别我们跟村子里谈好了,他们又反悔。” 满宝肯定道:“能做主!” 老周头对闺女还是挺信任的,笑道:“行,那我听你的。” 满宝觉得一斤三两有点儿贵,便直接问她爹,“那爹,要是没有一斤三两你们换吗?你们底价是多少?” 老周头可不知道这是个小奸细,在他心里,他们父女俩是一伙儿的,因此道:“我们都商量过了,最少一斤一两,不过要是能多一点儿就更好了。” 老周头道:“大家伙儿日子都不好过,你没见着,这两天磨坊那边排队磨面的,那麦子还没怎么干呢就上磨了。” 父女俩说着话呢,白家的下人过来请老周头,说是白老爷有事和老周头说一说。 满宝立即看向老周头,小声道:“爹,白老爷一定是问种地的事,您只管告诉他,就是不能说换麦种的事……” “知道了,知道了,”老周头有些吃醋,“你对家里的事也没见这么上心呀。” 这就是家里的事啊! 不过满宝没敢告诉老周头,把他送到门口后挥手道别,在背后叮嘱了一声,“爹,你可一定要记住呀。” 老周头加快了脚步,不想理这个闺女了。 满宝回去给侄子侄女们讲解释义,又盯着三头和三丫四头写了字,便交代了他们的作业,然后就跑出去找白善宝了。 “一斤三两换一斤?” 满宝点头,“是我爹说的,我从我爹那儿打探到底价了,最少得一斤一两。” 白善宝想了想道:“那我们就给他们一斤二两吧。” 他道:“祖母已经答应赊给我们粮食了,只要我们能在两月内还上账款就行,我让她多运了好多麦子过来,肯定够换的。” 满宝问,“一斤二两会不会太多了,你果真不心疼吗?” 白善宝就笑道:“我不心疼,那是因为这些麦子果然好,我昨天晚上又想了想,觉着要是换回来的麦子果真不能以种子卖出去,那就留给我家,到时候我家拿来种,反正我是不会亏的。” 他道:“昨晚我和祖母谈过了,祖母说,就算商人逐利,但也不能让别人吃太大的亏,我们是要读书济世的,又不是要去做奸商。” 满宝想了想,觉得刘祖母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狠狠地一点头,“行,那就一斤二两换。” 白善宝想了想道:“到时候卖不出去,我用成本价来买,不让你们亏。” 但也没让他们赚钱,不过满宝想了想,觉着没什么,好歹有了个保驾护航的人不是? 这相当于他们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最起码,他们这一季的麦收是赚到了。 满宝高兴起来,“你问过你祖母了吗?” “没有,”白善宝理直气壮的道:“这点主我能做的。” 这一点儿白善宝还是很有自信的。 满宝略一想就明白了,白善宝家的情况和白二家的不一样。 白二要是敢私自动用这么多钱,或是给家里做这么大的生意,不说被白老爷揍,恐怕连白老太太和白太太都会揍他,然后还会以‘孩子还小,不懂事’为由推掉之前所做的所有决定。 但白善宝家不一样,他们家,他的话好像比郑姨的还管用,刘祖母也很尊重他的决定。 满宝就见过好几次,哪怕是他做出的决定是错误的,刘祖母也不会取消他的决定。 想通了以后,满宝高兴起来,当天晚上回去就悄悄的把这个秘密和钱氏分享了。 钱氏看着高兴得脸庞几乎放着光的满宝,也很高兴,她笑道:“我们家满宝的运气一向是很好的。” 于是钱氏对这件事也更上心了一点儿,第二天就把老周头给赶出去,让他去算一下各家有多少麦子。 老周头不甘不愿的出门,道:“好些人家的麦子都没搓出来呢,怎么算?” “那大部分也搓出来了吧,现有的多少筐,多少袋不会数一数?总得让满宝他们心里有个数,才好准备粮食不是?“ 老周头忍不住嘟囔,“几个孩子不好好上学,跟着凑这个热闹做什么,真是的,这不是大人的事吗?” 钱氏瞪他,“赶紧出门去,你说你在家能干什么?油瓶倒了你都不扶一下的,满宝怎么了,她还小吗?” 钱氏一边念叨一边将他推出门,道:“她眼见着就要八岁了,大丫二丫像她这么大的时候都下地插秧收麦子了,可你看你闺女像是能干这种活儿的人吗?” 她道:“她做不来农活儿,不得找点儿其他的本事养活自己?我觉着她掺和这个好,你少给她拖后腿,把各家的麦子数都摸清楚了,还有,让他们把麦子晒好来,可别半干就混进去,糊弄我闺女,回头我糊他们一脸。” 第413章 各有打算 老周头觉得钱氏简直是不可理喻,这是他们白家的生意,白家的惊喜,干他们老周家什么事儿? 满宝跟着掺和也就算了,那是她跟人家小公子关系好,他们两个大人也这么费心劳力是干啥? 但老周头他怂,他不敢说。 满宝还没将最后定价告诉老周头,一直到白善宝告诉她,他们的粮食已经快到罗江县时,满宝才高兴的去找自个爹,告诉他白家愿意用一斤二两换一斤。 本来还有些懒洋洋的老周头立即精神一振,眼睛发亮的问,“真的?” 满宝点头。 “那有说要多少斤吗?” “凡是从我们家麦种里种出来的都要,不过爹,他们自家也要留一些种子吧?” “何止啊,这棵种子好,他们不仅留足了自家的,也给亲戚家留了一下,打算等忙完这一段就给人送去。”不过老周头并不在意,亲戚间交流种得好的种子是常有的事。 老周头就决定有空往钱家去走一走,看看他家今年的冬小麦收成有没有好一点儿,要不要再从他这里拿一些做种子。 老周头计划了一下,老二他们几个岳家那里估摸着也得走一趟,所以这麦种要多留一点儿,老周头心里算了一笔账后道:“满宝,那咱家就换六十袋,留下九袋怎么样?” 满宝一呆,“我们家也要换?” “那当然换了,一斤二两换一斤呢,这个价还是我们父女俩谈下来的呢。”这么大的便宜不占,他晚上估计得睡不着。 满宝:……她得和娘亲好好的说一说,让她看住爹,可不能把家里的麦子给换了。 老周头已经喜滋滋的出门了,将这一大好消息告诉了全村上下。 去年,除了几家外,七里村绝大部分人家都拿自家的麦子跟老周家换了麦种。 本来,换麦种的人家今春的冬小麦收成就普遍比不换的人家要高许多,现在再来一斤二两换一斤的事,之前没换麦种的那几家肠子都快悔青了。 癞子家就没换。 癞子是觉着麻烦,而且他家去年的麦种可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自觉不比老周家那样收割的麦子差。 是,老周家去年的麦子收成是比大家的都好,但再好,那麦子肯定也没有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颗粒饱满不是? 谁知道去年换种的人还都丰收了。 癞子有些闷闷不乐。 他爹蹲在门槛上,半响才闷声道:“今年我们也和金叔家换一些麦种吧,我看他们家的那棵麦种是真的好。” “既然知道真的好,去年干嘛不换?”癞子忍不住大吼道:“现在晚了人家一年不说,连钱都挣不了。” 癞子爹坐在门槛上没说话。 癞子气呼呼的发了一顿脾气,然后就踢踢摔摔的走了。 村里和癞子家一样后悔的有好几家,不过他们还影响不到老周家,更影响不了全村上下的喜悦心情。 就是村长都高兴的让人去大集上切了一条肉回来,请了老周头留下吃饭。 一斤能多出来二两粮呢,那要是一千斤,就相当于多得了两百斤,只是想一想,村长就高兴得能吃下一盆肉。 村长还请了村里好几个年纪大的长辈,吃不起酒,大家便放开了啃馒头,一个问老周头,“他们打算啥时候来换啊。” “满宝说也就这两三天吧,各家的麦子估摸着也晒得差不多了。” 一个老人便和村长道:“你可得盯着点儿,让他们麦子晒干了,再放风吹一吹,别半干的,空壳的也给人装进去。” 他道:“白老爷也是咱七里村的人,都乡里乡亲的,闹开了不好看。” “是啊,以后这日子要是过得好,还得多仰仗一下白老爷呢,我们可不能为了这么点事就坏了情分。” 老周头连连点头,他们家还欠着白老爷好几个人情呢,虽然他们在商言商往上提价了,可这些保质保量的事是得干好了。 白老爷并不知道自己被当做虎皮扯得呼呼作响,在和三个孩子谈过后,他就一直留意他们的动静。 结果却见三个孩子每天正常上学下学,偶尔还会结伴跑到山上去祸害野草野花,嗯,据说是上山找野菌去了,还搞了一个野炊。 在白宅的花园里烧了一堆火,串上找来的蘑菇就要烤,结果却差点把花园里的花给烧了,让郑氏好一顿教训。 白老爷正怀疑他们是不是忘了正经事的时候,派人过去接儿子回来住,结果儿子却一脸紧张的表示他是不会出卖小伙伴的。 得,白老爷就知道他们没忘了正经事,但也不知道干了啥。 但见白二住在白善宝那边,每天都能正常上下学不说,连作业都被庄先生夸了两次,据说现在还会在课下看书了。 白老爷真是激动得几乎要流泪,然后就安心等着他们的下一步,半点儿不急了。 不过,他的确对老周家的种子上心了。 这几天,他不仅找老周头谈过,也找七里村的村长谈过,这才确定,老周家的种子的确是自家留种的,可就在去年水灾过后变了。 也不知道是遭的水灾有问题,还是果真是太上老君保佑,他们家的麦子就是变了。 除此外,老周家种麦子的法子和大家都是一样的,最多他儿子多,犁田的时候犁了两遍,儿媳妇又把土块敲碎了一点儿;施肥的时候多给了点儿;种的比别人家早两天…… 总之,白老爷在分析后总结得出,根源还是在种子上。 所以他是真心想买种子的。 七里村这边的水土已经经过验证,这些麦种应该是适应七里村的水土的,大梨村的水土跟这边差不多,所以也没问题。 所以秋收后这些地方都可以种上新麦种,至于其他地方,他则打算选出十几二十亩的地来试一试。 如果这些麦种不适合当地的水土,那一个地方也就损失十几二十亩的地,他承担得起这个损失。 白老爷计划得挺好,打算先“低价”从三个孩子手里买一批,不够的再去村里跟人买。 不过他还是更倾向于和老周家买,因为据说他们家的麦子今年还是村里最好的,所以他们家出来的麦种也应该是最好的。 第414章 留着占大便宜 五月初二,刘氏要启程前往益州拜寿,白老爷正好有事要去县城一趟,一大早便骑马出门,顺带送刘氏一程。 白善宝背着小书箱站在村口,特别殷勤的和他们挥手,乐哈哈的打招呼,“祖母,一路顺风呀。” 出门上学,正好走到这儿的满宝也跟着凑热闹的挥手,“刘祖母,玩得开心呀。” 白二郎知道今天麦子就要运进来,所以昨晚兴奋得睡不好,现在眼睛有些打不开,但他也挥了挥手叫道:“爹,你好走啊。” 刚上马的白老爷差点从马背上跌下来。 他瞪了一眼儿子,喝道:“一大清早的就闭着眼睛,昨晚你干什么去了?” 白二郎就清醒过来了。 白老爷怒道:“等我回来要是知道你不好好听课,看我不揍你。” 白二郎立即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不在课上睡觉。” 他就是想睡也睡不了,现在庄先生就带着三个学生,眼一低就能看到他,每次他眼睛一闭上就被叫起来站着听课。 虽然他觉得自己站着也能睡着,但书拍在脑袋上真的好疼。 刘氏掀开窗帘看了一眼三个孩子,摇头笑了笑,她是知道他们的计划的,其实说真的,她也不确定他们的计划能不能成。 但是,他们胆儿这么大,年纪小小就知道要把所有的商品握在手里再去找买家谈,她要是不帮一把都对不起他们想出来的好主意。 不过刘氏还是叮嘱了白善宝一句,“做事别太冲动,多想想,不决之事就去问庄先生,别自己琢磨着胡作非为,知道吗?” 白善宝应下。 刘氏又看向满宝和白二郎,笑道:“你们要互相监督,可不要做坏事。” 俩孩子连连点头,一起挥手和她告别。 刘氏便走了。 她一走,白老爷自然也走了,看着车队走远,三个孩子欢呼一声,也不介意背上背着的沉重的小书箱,直接抱在了一起。 一旁同样是来送别的郑氏奇怪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干嘛呢?” 她怀疑的道:“你们是不是计划着干什么坏事?” 三人一起摇头,白善宝道:“娘,我上学去了。” “郑姨,我也上学去了。”满宝追上前面跑的白善宝。 “婶娘我也走了。”白二郎也颠颠的跑了。 白庄头早得了三位小主子的叮嘱,用过早饭就带着两个长工来村口等着,骡车拉着粮食进来时,他就笑着迎上去,然后都没进白家,直接就运到了村长家里。 村长也早从老周头那儿得了准信,一大早就通知各家把准备好的麦子送到这里来,大家开始交换。 村长站在一个凳子上让大家安静,道:“你们可别贪心,各家都要留足了麦种,宁愿多留也不要少留,今年老周家可没麦种和你们换了。” “知道,知道,村长快开始吧,我不仅留了我家的,还给我舅舅留了几斤呢麦种呢。” “才几斤,都不够种一亩地的,你这也忒小气了吧。” “我说是几斤就是几斤啊,一小袋呢,够种半亩一亩的了……” “行了,行了,别吵吵了,带啊排好队上来,我们一家一家的换,对了,金叔呢,他家不换啊?” “换吧,昨天金叔就特别高兴的说他要把家里的全换了呢。” “金叔没来啊,老四,老五,你们爹呢?” 周四郎笑眯眯的挥手道:“你们先换,你们先换,我爹在家和我娘说话呢。” 大家就没在意,纷纷扯开了粮袋开始称重。 称了重量后倒出半袋子来检查一下,只要里头不掺东西,麦子也晒干了就行。 周四郎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周五郎也看得津津有味,然后忍不住凑到四哥旁边说悄悄话,“你说这么好的事,娘为啥不让我们家换呀?” 周四郎道:“肯定不是娘不让,是满宝不让。” “为啥?不让我们占白家的便宜啊?” 周四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说是咱和满宝比较亲,还是白家和满宝亲?”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咱了,我们可是一家子!” “那不就结了吗,这要是便宜,满宝肯定让我们占了,她不让我们占,说明前头还有更大的便宜等着我们呢,且等着吧。” 此时老周头也正在生气,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气恼的问安然的坐在院子里缝缝补补的钱氏,“为啥不换,这么好的事,错过了这村就没这个店了!” 周大郎领着两个弟弟也待在院子里没动,为了方便换粮食,今天小钱氏没做豆腐,周二郎也没去县城摆摊,家里人都在呢。 钱氏继续低头缝衣服,就坐在堂屋大门口前,不让他进去搬粮食,等缝好了这一块布她才道:“急什么,这只是小便宜,后头说不定还有大便宜呢,这事是你闺女做主牵线的,你还怕赶不上啊。“ “那万一他们把粮食都换完了呢?” “换完了说明咱跟这事没缘分,”钱氏道:“我们就不占这个便宜了呗?” 老周头忍不住跺脚,“现在就有缘分,你让我带大郎他们把麦子搬出去,这缘分就落实了。” “不行,”钱氏道:“我还要留着等下一个更大的缘分呢。” “要是那缘分没来呢?” “那我们就不接这馅饼,我们也不亏不是?”钱氏道:“你想吃后头的红烧肉,就得把肚子留着,不要一口气塞满了白馒头。” “那我先吃半肚子的馒头,留一半的肚子吃后头的红烧肉行不行?” “不行,”钱氏坚决的道:“我怕你后头真看见红烧肉了后悔。” 老周头鼓着眼瞪她,半响,自己败下阵来,他一屁股坐在台阶上,问道:“那你说,后头有啥大便宜,上哪儿来的红烧肉?” 钱氏总不能告诉他,你闺女打算把麦子都收上来,然后高价转卖给白老爷吧? 她要是敢说,以当家的那胆量,他现在能吓晕过去。 所以钱氏淡然的道:“把你的心放肚子里去吧,这一两天你就知道了。” 第415章 被人骗了 周大郎等站在院子里看老两口吵架,怂得只能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爹和娘之间,他们当然是听娘的,因为无数的事实证明,最后爹也是要听娘的,尤其是在这种大事上。 果然,老周头气了半天,还是没有冲进屋里搬麦子,而是气呼呼的抽了一管烟后,就背着手去村长家看热闹。 孩子们等老周头走了,齐齐松了一口气,周大郎立即蹲到他娘跟前问道:“娘,后头有啥大便宜呀?” 钱氏对他笑笑,道:“你回屋里去找到画着圆圈的麻袋,搬出三袋来,就放在你和你媳妇的屋子里,以后你爹要是想要那三袋麦子,你不许给他知道吗?” 画着圆圈的麻袋里装的麦子一般是最好的,是第一批就脱出来的麦粒,可以说是颗颗饱满,颜色金黄,晒得还好。 周大郎迷糊的点头,领着两个弟弟去搬粮袋,没有多问。 老周头下午回来时脸都是臭的,因为今天村里所有要换麦子的人家都拿麦子去换了。 他们倒出来检查过,白家送来的这批麦子质量不差,跟他们的差不离,显然也是吹过风,且晒干了的。 老周家没有换,村长还关心了好几句,但听说是钱婶儿不让换,村长便没有多问,不过也留了个心眼儿。 从计划要换的麦子里又挑出了两袋子留着。 村长的年纪跟老周头差不离,俩人差不多一块儿长大的,虽然对方辈分比他大一辈儿,但小时候大家是一起比过撒尿的。 村长一直觉着,他这个金叔之所以能把日子过好,是因为家里给他娶了个好媳妇。 论脑子,还是得看婶儿的。 所以金叔想换麦子,钱婶儿却不想,那是听谁的? 村长决定多给家里留点儿,剩下的就换了,毕竟这样的便宜事也很难遇着。 老周头背着手回家,连抽烟都没兴趣了。 换好的麦子被送到白善宝家入库,他们家运来的麦子不少,换了以后还剩下一些,也被拉回了白宅。 满宝他们下学后都没有回家,而是率先跑到了白宅,围观了一番那差点堆到屋顶的粮袋,高兴的掐着腰哈哈大笑。 好奇的跟在他们身后来看热闹的庄先生看了忍不住摸了摸胡子,严重闪过笑意。 他伸手拍了拍三个得意的小孩儿,乐道:“小心乐极生悲。” 白善宝高兴的挥着手道:“不怕,堂伯要是不买,我家买!” 庄先生好奇的问,“以什么价格买?” 白善宝道:“我都和满宝白二商量过了,四十文一斗。” 庄先生:……卖给白老爷是一百五十文,自己买却是四十文一斗。 他摇了摇头,看着三小孩儿道:“你们这三个鬼机灵,可真是把熟人内价运用得炉火纯青啊。” 白善宝道:“我可是自己人,怎么好意思那么赚我的钱呢?” 满宝和白二郎点头。 庄先生就看着白二道:“你跟着点什么头?” 白二郎急了,“我也是自己人啊。” 庄先生就忍不住拿手上的书轻轻地敲了他脑袋三下,摇头道:“今天晚上让你家厨房给你蒸一碗猪脑吧。” 不是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吗? 白善宝和满宝掩嘴而笑,拉住白二郎道:“我们走,先去写作业,一会儿你爹回来了我们就去找他谈。” 白二郎立即把先生的话丢在脑后,想到他就要跟他爹巅峰对决了,高兴的点头。 白老爷是在县城里跟朋友用了饭才回来的,刚下马,将绳子交给下人,一个小牛犊一样的小子就从斜刺里冲出来,直接冲进他怀里。 白老爷下意识的接住,看清是自己儿子,胃里的东西差点没被撞出来,他又好气又好笑,问道:“你干什么?” “爹,你终于回来了,我们已经商量好了。” “商量好了啥?”都过了五天了,白老爷都快要把麦种的事给忘了。 “就是麦种的事啊,我们商量好定价了。”白二郎焦急的道:“爹,你不会是忘了吧?” 白老爷看了傻儿子一眼,放开他,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道:“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能不忘吗?我还以为你们不卖了呢,所以已经决定跟被人买了。” 白二郎一呆,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想到他再一次夭折的益州之行,白二郎眼泪都快要下来了,“爹,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说好了要等我们商量出来的。” 白老爷轻咳一声,连忙道:“这也不能怪我呀,是你们太磨蹭了,对了,你们定好的价格是多少,说来我听听,要是比较便宜,我再和你们买一些也行。” 白二郎纠结起来,他们定的价格好似有些高呀。 正在隔壁白宅花园里种花的两个孩子也听到白老爷回来的消息了,立即丢下手里的东西跑出来。 纷纷热情的和白老爷打招呼,“堂伯,你回来了。” “白叔叔,你累不累,要不要坐下喝茶呀?” 白老爷觉得今天的三个孩子格外的热情,他也笑眯眯起来,“好啊,好啊,去哪儿喝呀?” “去我家喝,”白善宝道:“我家的厨娘还做了消暑的甜点,特别好吃。” 白二郎却冲到俩人身边,当着他爹的面和俩人说悄悄话,“别请了,我爹说了,他已经跟别人买了麦种了,不要我们的了。我们得赶紧商量一下怎么办。” 说是悄悄话,但白老爷离他们又不远儿,而傻儿子显然还没掌握说悄悄话的精髓,他全听到了! 白老爷的目光就落在了傻儿子身上。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瞪圆了眼睛,齐声道:“不可能!” 白善宝先是看向满宝,“麦种不是只有我们有吗?” 满宝也道:“我们都买回来了,白叔叔上哪儿买去?” 这下换白老爷瞪大了眼睛了,“什么?你们说什么,你们把什么都买回来了?” “麦种啊,”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们把村子里的新麦种都换回来了,现在新麦种就只有我们手上才有,白叔叔,你是跟谁买的麦种,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第416章 谈妥 白二郎立即急起来,“爹,你被人骗了?谁骗你的,我帮你去揍他!” 白善宝出主意,“要报官吧?” 满宝则道:“还是去叫村长吧,让村子里的人一起去,我们人多势众,让他把骗的钱都交出来。” 人多势众是这么用的吗? 白老爷看着三孩子糟心不已,无力的问道:“你们把村子里的新麦种全买了?” 三人一起点头,“对啊!” “什么时候买的?” “就今天!” 白老爷半响说不出话来,他说呢,今儿早上三个孩子怎么那么兴奋,那么热情。 他觉得心脏有点儿疼,忍不住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价卖给我?” 满宝关心道:“真的不用先追骗子吗?买卖的事不急,反正我们会一直等着您的。” 白善宝点头,“还是先报官吧,我们跟杨县令熟,可以让他加班抓人。” 白二郎连连点头,还特别有孝心的上前扶住自个爹。 白老爷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他无力的挥手道:“我没被人骗,没买麦种,我那是诈你们的。” 三孩子的眼睛齐刷刷的一亮,就跟六盏大油灯似的刺眼,脸上还齐齐展开了笑容。 白老爷扶额,顺便遮住眼睛。 他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后问道:“你们打算以什么价格卖给我?” 白二郎忍不住掐着腰哈哈大笑起来,小手豪气的一挥,大声道:“一百五十文一斗,一文都不少!” 白老爷:…… 这是原价啊! 这是原价吧? 白老爷瞪着眼看了三个孩子一会儿,突然就又神清气爽起来,他也掐着腰哈哈大笑起来。 三个孩子一脸懵的看着他,不确定他是不是受刺激太大了。 白老爷却觉得通体舒畅,他掐着腰笑了好一会儿,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然后低头问道:“你们这主意是那天在书房里商量出来的?” 三孩子愣愣的点头。 白老爷又敞怀的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揪着自己的小胡子不住的点头,“好,好,好啊!” 他低头认真的看了三孩子一眼,哈哈一笑,挥手道:“来吧,喝茶吃点心就不必了,我们去书房谈。” 三孩子相视一眼,一头雾水的跟在白老爷身后去了书房。 白老爷坐在主位上,让三孩子随便坐,然后笑问道:“你们觉着我一定会跟你们买麦种?” 白善宝就起身道:“堂伯,你等我一下。” 说着一溜烟的跑了,好一会儿白老爷都没见他回来,不由满宝,“他跑去干嘛了?” “他回去拿我们记的数了,”满宝也觉得慢,“您要是去我们那边的书房喝茶吃甜点,那他就不用跑来跑去了。” 白老爷:……原来你们请我过去不是为了喝茶吃甜点儿,而是因为那边有你们写好的东西吗? 白善宝气喘吁吁的拿着一叠纸跑回来,将之交给白老爷道:“这是先生教我们做的,您看。” 白老爷低头看,上面记的是一些数据,分为两个部分,一个部分是前年麦子的一些产量数据,一个部分则是今年的。 但数字并不多,更多的是翻过一页后写的一些分析,白老爷甚至在其中还看到了他儿子的笔迹。 不管那些数据如何,反正后头写的是让白老爷这个阅历还算丰富的人都心动不已。 三孩子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白老爷。 满宝补充道:“白叔叔,粮铺的麦种可是一百四十四文一斗哦,你要这么算,我们的麦种一斤就比他们的贵半文钱而已,但我们一斤的麦种却能多种出来好多麦子。”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堂伯,我们是自己人,我们会坑你吗?” “就是啊爹,我们可是一家人,这价格真的很公道了,我们往外的定价可是一百八十文一斤。” 白老爷深深地看了白二郎一眼,问白善宝和满宝:“你们还真打算把这麦种往外卖呀?” 俩人一起点头,白二郎也跟着点头。 “一百八十文一斤?” 三人一起点头。 白老爷转了转手中的茶杯,忽而一笑道:“你们能找到其他卖家?” 白善宝和满宝就一起看向白二郎,然后点头。 白老爷就顺着他们的目光也看了一眼白二郎,犹豫着问,“你们说的那个卖家是?” 白二郎急切的道:“是吴叔叔!” 他们都打算好了,只要前脚他爹买了麦种,后脚他们就去找吴叔叔,然后告诉他,连他爹都花高价买了麦种,你不进一点儿吗? 白老爷就知道,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一个专坑爹的孩子,那个孩子一定是他儿子。 白老爷僵硬的扯了一抹笑容,放下茶杯道:“行吧,一百五十文就一百五十文,不过你们有的麦种我全要了。” “不行,”白善宝严肃的道:“我得给我自己家留一些。” 满宝立即道:“也是一百五十文一斗。” 白善宝瞪眼,满宝严肃的道:“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卖出去了。” 好吧,这是他们之前没商量过的。 白善宝唉声叹气道:“这事我得问过祖母。” 白老爷笑眯眯的道:“不急,不急,你祖母过完端午就回来了,你不如留下几袋麦种,回头你家那边要是不买,再卖给我就是了。” 白善宝就看向满宝和白二郎,因为这东西不止是他的,也是他们俩人的。 满宝表示没问题,点头。 白二郎自然也点头了。 “那我们签文书吧。”白善宝提议。 白老爷笑眯眯的,“你们还知道签文书呀?” “当然知道了,我们和先生学过了。”前两天庄先生还特意以此为例让他们各自起草了一份文书,修改了又修改呢。 所以白善宝直接提笔就能把文书写下来。 白老爷看着感慨不已,看来这事庄先生是知道的,庄先生不愧是庄先生,给的束脩值啊。 满宝便趁机问白老爷,“白叔叔,我家也有麦种,比村里的质量还好,你要不要?” 白老爷羡慕的看着满宝,觉着这才是家里的孩子啊,哪像他儿子…… 第417章 文书 他笑着点头,“要呀,一样的价钱。” 满宝便笑着眯起了眼睛,也提了笔要写文书,白老爷看了忍不住道:“满宝啊,要不你的文书让二郎来,二郎会吗?” 白二郎当然也是练习过的,闻言跃跃欲试。 这还是白老爷在要求儿子些东西后,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兴趣盎然的表情。 白老爷笑眯了脸,鼓动满宝:“让二郎来写吧。” 满宝想也不想便把笔塞给白二郎,这两天因为他们写的文书总是错漏百出,所以需要不断的修改誊写,再修改,再誊写,满宝都写烦了。 白二郎还是第一次当着他爹的面做这么大的事,因此特激动,特认真,握了笔后就认真的写起来,才写了一段,他就卡住了。 然后忍不住偷眼看向满宝。 这可是自家的文书,满宝连忙凑上去看,就指点道:“这儿空着一大格,回头填上数字。” 白二郎这才想起,当时写先生布置的作业时,先生是给了买卖价格和商品数量的,但这会儿他们还没商品数量呢。 白二郎问,“你家有多少斗麦子?” “不知道,到时候直接称斤吧,”满宝道:“所以这儿直接写十二文半一斤。” 白二郎先是看向他爹。 白老爷欣慰的点头,“后面备注一百五十文一斗,数量后头再填上就是。” 白善宝最先把文书写好,他的数量也没填,一来,他还不知道,得回去查看一下今天交换出去的账册才行; 二来,这种大宗买卖肯定是要另外再称一次的,到时候再把确切的数字填上去。 白善宝写完,白二郎也在满宝的指点下写完了, 白老爷将两份文书看了一遍,满意的颔首,“行,那明天我们就约个时间去称重,然后银货两讫。” 白老爷笑问,“你们是要银子呢,还是要铜板呢?” “银子!” “铜板!” 白善宝和满宝异口异声,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白善宝道:“银子好,比较好拿和存放。” 满宝想了想道:“可是我家多是用铜板,很少用银块。” 白老爷笑道:“你们要是用银子结账,那可得按照市价来,现在铜钱兑银子是一千二兑一两银。” 满宝大概算了一下家里现在有的麦子,犹豫了一会儿后道:“那用银子吧。” 正好可以把县衙的债给还了。 白老爷满意的点头,不然这么多铜板,让他一时之间上哪儿找去? 而且那么多铜板搬来搬去的也重呀。 白老爷高兴的把两份文书都交给白二,笑吟吟的道:“儿子,文书得一式两份,你照着再抄一份来吧。” 白二郎已经表现过了,现在不太想写字了,看了一眼文书后道:“爹,让满宝来吧,她还没写过呢。” 满宝也懒得写,道:“你爹让你写的,而且你还能顺道练字,多好。” “就是,”白老爷将文书塞进他怀里,道:“赶紧写,没看到外头天都黑了吗,你们吃晚食了吗?” 三个孩子这才感觉到饿来,肚子同时都有些疼,这是饿的! 白老爷笑眯眯的道:“快写吧,我让人给你们准备晚食。” 白二郎想哭了,问道:“爹,能不能让他们帮我?” 白老爷道:“我不管。” 白二郎就看向两个小伙伴。 为了吃饭,俩人同时拿起笔来,三人一起合作誊抄了一遍,这才放下笔去吃晚食。 三人心事放下,加上肚子饿了,所以吃得特别香甜,白二郎啃了一个肘子后才想起他爹,抬头问道:“爹,你不吃吗?” 白老爷瞥了他一眼道:“你爹我从县里吃回来的。” 不过这会子的确有点饿了,白老爷在养生和美食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了筷子。 等三个孩子吃饱喝足,他便叫来下人把他们送走,白二郎赖在椅子上没动,道:“爹,我就不过去那边住了,你让人送善宝过去就行。” 白老爷瞥了他一眼,再次确认这儿子是个小叛徒,懒得搭理他,直接挥手让他离开。 才出堂屋,大吉便跟上来,躬身道:“少爷,太太那边找了您三回,您回去了得去回禀太太一声。” 又对满宝道:“满小姐,您家里也过来找了您三回,最后一次是您四哥来的,我听那意思,似乎府上的老爷太太生起气来了。” “啊?”满宝略一想就明白了,肯定是为了今天换麦子的事,她便拿了自己的文书挥手和白善宝告别,“明儿见。” 白善宝懒洋洋的挥了挥爪子,看着她挺着小肚子跑远。 跟在满宝后面的下人连忙将手里的灯笼更往前一点儿,连声道:“满小姐,您慢着点儿,刚吃饱呢。” 俩人小跑着到周家大门,下人都不用上前敲门,因为大门是大开着的。 满宝一边跑进去,一边回头和他挥手,“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哦。” 天刚黑没多久,大家都还没有睡觉,而是在院子里乘凉说话或者干些活儿。 比如周二郎就在摸黑将晾晒好的竹条给绑起来。 只是今晚的气氛尤为不安了点儿,看到满宝回来,周五郎不知道从哪儿飘出来,悄声和她道:“爹在生娘的气呢,刚才找借口骂了大哥二哥一顿……” 大哥二哥真可怜。 老周头显然也心烦气躁,所以今晚没有早睡,而是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边吹风,一边抽烟,还一边发愁。 钱氏则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给三个孙女梳头发。 满宝跑过去,高兴的叫了一声,“娘,爹!” 钱氏笑开,一听这声她就知道这孩子多半是达成所愿了,她笑了眯眼,问道:“吃饭了吗?” “吃了,白老爷请的客。”满宝没再和娘亲说话,而是坐到了门槛上,小屁股扭呀扭,直接挪到老爹的身旁,兴高采烈的道:“爹,你猜这是啥?” 白老爷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纸,道:“是啥?你的作业?是不是先生又夸你了?” “不是,这是我和白老爷订的文书,”满宝道:“是我让娘不要拿麦子去换的,因为我们家可以直接把麦子卖给白老爷。” 第418章 惊吓 老周头瞪眼,“卖?你换了钱,不是换麦子?” 满宝笑着点头,等着老周头夸。 老周头颤着声音问,“你,你卖了多少?” 满宝特骄傲的道:“全卖了!” 这下不仅老周头,周大郎等几个在院子里乘凉的也待不住了,纷纷围上去,“全卖了?” 老周头没坐住,直接一屁股从门槛上滑到了地上,他一拍大腿,忍不住“哎呦,哎呦”的叫起来,指着满宝又不能打又不能骂,他就只能哭,“真是个败家孩子,你换成钱有啥用啊,钱能吃吗,能吃吗?” 老周头叫道:“家里去年夏收和秋收的粮就剩一丁点儿底儿了,你把家里麦子全卖了,这一家老小吃啥呀?” 满宝一呆,她光顾着挣钱,没想到这点儿。 不过她很快回神,安慰她爹道:“爹,没事的,白老爷说了,明儿银货两讫,我们有了钱直接去买粮就是了。” 老周头忍不住用手指点着她的额头道:“闺女,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你卖了粮又去买粮,你图啥呀,这一进一出你知道要亏多少吗?” “不亏呀,”满宝道:“就算还是买麦子,我一斗卖一百五十文,再五十文买进一斗也能赚不少的。” 满宝见老爹实在哭得惨,她的小脑袋急速的转动起来,连忙道:“也不一定要去县城里买的,善宝家里还有不少的麦子呢,我和他说,让他卖给我们家,反正他们家的粮食也是要往外卖的。” 老周头还要哭,周二郎已经大喝一声,“爹!” 老周头吓了一跳,才要发火儿,周四郎已经挤过来,眼睛发亮的问,“满宝,你刚说你多少钱卖给白老爷的?” 满宝骄傲的道:“一百五十文一斗!” 老周头这才听清了这个数字,两眼一瞪,又直了! 钱氏顺手就给了他一巴掌,老周头一个激灵醒过神来,他没怪老妻,而是抓着她的手问,“难道我不知不觉睡着做梦了?” “做的什么梦啊,没看见孩子们都在这儿吗?”钱氏转头吩咐二儿媳,“去把油灯点来,让你爹看一下满宝带回来的文书。” 冯氏痛快的应了一声,主要是他们也想看。 油灯点起来,一家人围在一起看那份文书,老周头现在只勉强认得几个数字,以及自个的名字。 所以那些字他全都没去认,而是就问满宝钱数写在哪儿,然后就盯着那处看。 看了老半天,确认是写的一百五十文后,老周头就宝贝一样的把文书收起来,然后嫌弃的把几个儿子一轰,这才柔声细语的问满宝:“满宝啊,咱家的麦子是金子做的吗?怎么这么贵?” “一点儿都不贵,”满宝道:“县城粮铺里卖的粮种是一百四十四文一斗,我们家的麦种可比他们的好,但我们也只开一百五十文而已。” 老周头咋舌,“这种子咋这么贵了?我记着以前麦种不都是十文钱或九文钱一斤吗?” 老周头努力的算了算,没算清楚,干脆问又凑上来的周四郎,“那换成斗是多少钱?” “一百二十文?” 老周头再次咋舌,“这么贵啊。怎么换成斗就这么贵了?” 众人:……贵什么呀,一斗就十二斤左右,你直接买十二斤也是这个价呀。 老周头觉得心蹦蹦的跳,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半响才想起来一事,“那你们怎么跟村里人换的麦子,应该也让白老爷花钱买才是啊。” “爹,换麦子的不是白老爷,是我们。”满宝道:“我们换了麦子再卖给白老爷。” “啥?!”老周头忍不住高声叫了一下,问道:“你们是谁?” “我,白善宝和白二呗,”满宝道:“善宝跟他祖母赊了一批粮来换粮,我们换了再把麦子卖给白老爷,也是这个价。” “哎呦,”老周头忍不住一拍大腿,道:“你怎么不早说,你要是早些告诉爹,爹就不跟你讲价了,直接一斤换一斤。” 大家鄙视的看着他。 老周头就瞪回去道:“看什么看,去年他们跟我们家换麦种就这么个换法,那我闺女现在要换回来,凭啥就要涨价呀。” “爹,刘祖母说了,我们不是要做奸商,以后乡亲们往来的还多着呢,怎么能光想着占大家的便宜呢?” 钱氏也横了他一眼,道:“你都这把岁数了,这点心思还比不上满宝一个孩子。” “满宝她是读书人,我本来就比不上。”老周头理直气壮,但还是抬头对一众儿子女儿及孙子孙女们道:“这事我们自家知道就行,你们可不许到外头乱说,知道吗?” 大家应下。 老周头道:“自家挣了多少钱,自家有数就行,往外说,回头有麻烦的还是你们自个,回去以后都跟孩子们说一说。” 老周头顿了顿后道:“明日把麦子卖出去了,老四,你去大集上多割些肉回来,我们家里好好的庆祝庆祝。” 老周头很高兴,周家上下的人也都很高兴。 老周头放下了心事,但这会儿正兴奋,也睡不着,干脆挥手让大家都散出去,然后就要再出去乘凉。 见小闺女的肚子圆滚滚的,就知道她刚吃饱还没消食,干脆就拉着她坐在门槛上,然后让老妻给她揉肚子。 他笑眯眯的问,“满宝啊,你算了没有,我们家的麦子全卖出去能有多少钱?” “不知道,还没称过重量呢。” “咦?那文书上没写啊?” “空着呢,明儿称了再写上。” 老周头一听,沉吟起来。 钱氏见他沉默着没说话,就问道:“你想什么呢?” 老周头道:“我记着去年大哥他们那儿也都是从我们这儿换了麦种过去,冬小麦全是用的我们家的种子吧?” 钱氏心中一动,点头。 老周头就摸出了烟杆,慢悠悠的往里填烟丝。 钱氏也不开口说话,由着他想。 半响过后,老周头才问满宝,“满宝,白老爷是所有的新麦种都收,还是只收你们的和我们家的?” 满宝想了想,觉得她不能替白老爷做主,于是道:“我只跟他提了我们家的。” 第419章 同享 老周头点了烟,抽了几口后叫来周大郎,“你和老二连夜去一趟你舅舅家,嗯,先别让你二舅三舅知道,只找你大舅,问一下他今春的小麦收成咋样,其实前两天我们就该去一趟了。” 老周头念叨了一句后道:“问清楚了,要是种子在那头也好,你就把这事悄悄和他说了,明儿一早,挑选最好的麦子送来,别送多,一人挑一担来就行。” “那二舅和三舅那边……” “让你大舅去,他知道咋办。”老周头道:“你们得天没亮就进村,尽量别让村子里的人看见,看见了也没啥,就说你娘的病好了,你几个舅舅来家里看看……” 周大郎点头。 老周头道:“记住,带来的麦子一定得好,和你大舅说好了,这是我们村的白老爷拿去做种子的,要是不好,回头砸的可是咱老周家的脸面。老二,你去了多盯着点儿。” 周大郎和周二郎一起点头。 老周头抽了一口烟后道:“你大舅二舅我倒是不担心,就是你们三舅嘶……” 老周头觉得腰都青了。 钱氏将手从他腰上收回来,老周头也不敢再说小舅子的坏话,轻咳了一声后挥手道:“行了,去吧。” 小钱氏立即进厨房给他们兄弟俩准备火把,这可是直接关系到她娘家,她扎的火把既快又结实。 冯氏跟着帮忙,心里羡慕得不行,她娘家比较远,一般只有过年和重阳时才会回去看一看。 她小心看了一眼外面,小声问小钱氏,“大嫂,你说要是我爹娘来换粮……” 小钱氏就压低了声音笑道:“放心吧,娘早准备好了,我和你大哥房间里放了三麻袋的麦子,可都是画了圆圈的。” 冯氏眼睛一亮,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些,她压低了声音道:“那我过几天回娘家一趟。” 何氏和方氏抱着孩子不好进去帮忙,但心里也是心动的。 去年换麦种的时候,她们同样没想到这棵麦种会这么好,所以虽然他们和家里说了一声,但其实家里都没过来换。 何氏是因为也隔得有些远,而方家这边则是因为刚结亲,两家还没那么亲近。 而且,方家和何家冯家一样,觉着老周家是在客套,谁没事会特意背着一大袋麦种去换呀。 要是想交流一下麦种,走亲戚的时候送上一两斤,在麦田的角落里试种是最好的。 周家的二三四儿媳也懊悔得很,当时没怎么上心,谁知道就慢了这么大一步。 此时村里已经没多少人家亮着光了,大家都开始洗洗刷刷睡觉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接了火把便出门往钱家村去。 从七里村到钱家村,那可得比到大梨村要远得多,晚上走夜路,最少得走半个时辰。 老周头等俩儿子出去了才看向满宝,问道:“满宝,这样没问题吧?” 满宝:“……爹,你都把大哥二哥叫出去了才问我,不晚吗?” 老周头有些尴尬,按了一下她的脑袋后道:“爹这不是想跟你肯定一下吗?” 满宝道:“放心吧爹,只要种子没问题就行。” 老周头还是有些担心的,“这么多种子白老爷用的完吗?别最后他看太多就不要了。” “才不会呢,他又不是自个用而已,还要往外卖呢,所以您放心吧,只要种子好,来多少他收多少。”满宝道:“只要是新麦种就行,如果不是,最后砸的可是咱家的名声。” 老周头并不担心大舅兄会弄虚作假,咳咳,严格意义上来说,就是他弄虚作假,大舅兄也不会弄虚作假的。 当然了,老周头表示这就是一个不是那么恰当的比喻。 老周头得了闺女的肯定的答复,也有闲情逸致闲聊起来了,“白老爷还要再往外卖呀,这都天价了,他再往外卖得卖多少钱?” “我猜是一百八十文,”满宝道:“这是我和善宝一开始定的价。” 老周头就冲她竖大拇指,乐呵呵的道:“你们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真是什么样儿的价都敢喊呀。” 老周头笑问,“一百八十文,谁卖啊?” 而此时,白太太也正在问白老爷这个问题。 她是直到刚才才从儿子口中知道了丈夫和三个孩子的这门生意,她第一直觉就是,老爷在拿着家里的钱逗三个孩子玩儿。 因为一百五十文一斗的麦子在她看来也是天价了。 结果白老爷却说,这个价格其实是便宜的。 白老爷笑道:“益州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尤其是今明两年,所以到了我手上的麦种是不缺去处的。” “那能卖多少钱?真像他们定的那样,一百八十文一斗?” 白老爷就笑道:“三个孩子的胆儿还是小了些,这个价可有些低了。” 白太太忍不住惊叫,“这个价还低?” 白老爷点头,躺倒在枕头上,惬意的道:“我打算以两百文一斗的价格卖给吴放,至于吴放再往外头卖多少钱,那就是他的事了。” 白太太:……好吧,这下她相信了,三个孩子的胆儿还是小了点儿。 白太太忍不住道:“你不是说这些麦种还没在别的地方种过,不知道适不适合水土吗?就这么卖出去……” “麦种不都是从这个地方运到那个地方的吗?它能不能适合当地的水土,那是买种子的人应该考虑的,我们只要保证我们的种子是新麦种,保证它在七里村就是丰收就行。”白老爷道:“至于其他的问题,自有自己去承担。” “这世上,做什么事都是需要冒一定的风险的,只看大与小。”白老爷笑道:“你看三个孩子跟婶娘赊了麦子回来换麦种,以为他们就没冒风险吗?” 他笑道:“他们冒的风险在我们大人看来没什么,但放在他们这个年纪可就太大了。也就他们运气好,这麦种的确好,不然这些麦子他们可都是要砸在手里的。” 白太太就笑道:“粮食还能砸手里?再卖出去就是了。” 第420章 钱家 “你这就不懂了,你知道今儿各粮商在乡下收的麦子是多少钱一斗吗?” “多少?” “二十八文!”白老爷哼了一声道:“前儿还是三十文呢,今儿就压到了二十八文,所以这一进一出是可以亏本的,他们进的数量还不少,那就会亏得更多。” 白老爷将手垫在脑后,晃着腿笑道:“你也不想想他们今年才多大,咱家那傻小子不说,能做主的善宝才多大?更别说满宝那小姑娘比善宝还小一岁呢。” 所以白老爷虽被坑了,却也欣慰得很。 “更妙的是,他们这一次是空手套白狼,”白老爷是在三个孩子离开后才从家里管事那里知道,原来今天他们才走不久,就有一批粮食运进村来,听管家说,粮食都没进门,直接就进村子里跟人换麦种了。 他也跟着去凑了热闹,这才知道粮食是从陇州来的。 白老爷又不傻,略一思索就明白这粮食是哪来的。 他就说嘛,就算三个孩子不差钱,但这会儿大家都缺粮,村子里的人怎么会把所有的麦子都卖给他们? 他之前还疑惑三孩子是不是为了买断这些麦子出了高价,还在心里笑话了一下,他们鹬蚌相争,让村子里的人得利了。 结果这三孩子做的比他预想的还要惊艳得多,竟想出了以粮换粮的法子。 一斤二两换一斤,七里村的村民得了利,心存感激,而他们耗费的成本也不高。 转手一卖给他就能挣这么大一笔钱,别说他八九岁的时候,就是现在也不能做得比这更漂亮的了。 这个法子本就很出彩了,更出彩的是,他们连交换的粮食都不是现付钱买来的,而是直接从陇州那边赊的。 白老爷将手合在腹前,幽幽叹道:“这可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白太太犹豫着道:“不算吧,咱儿子就没那么聪明,以前你总说小叔聪明,我还不怎么信儿,但今儿听你这么一说,我信了。” 这个小叔自然是白善宝的亲爹白启了。 一不小心听懂了太太潜层意思的白老爷:…… 他决定还是睡觉吧,明儿一早还得去隔壁看一看他们收回来的麦种呢。 周大郎和周二郎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了钱家村,俩人一进村火把都烧得只剩下丁点火苗了。 也只来得及照亮眼前一步的路。 俩人摸黑到了钱大舅家里,轻轻地敲了敲门。 钱家人早睡了,钱大舅都进入梦想了,所以门敲了好几下才听到。 还是觉轻的钱大舅母听到推了推钱大舅。 钱大舅就迷迷糊糊的朝外喊了一声,把睡在隔壁的大儿子叫醒,让他去看一看,自己则闭着眼睛起身摸衣服穿上。 钱大郎嘟囔着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人吓了一跳,“表弟?你们怎么来了?” 周大郎低声道:“我们进去说。” 钱大郎连忙让俩人进去,他则赶忙奔去找他爹,“爹,是表弟他们。” 钱大舅摸黑穿上衣服,眼睛都还闭着,问道:“哪个表弟呀?” “哎呀,还有哪个表弟,大姑家的表弟呀,大表弟和二表弟一块儿过来的。” 钱大舅一个激灵,差点从床上栽下去,“是不是你大姑?” 钱大舅抖着手道:“不对啊,前儿不是有人来说,你大姑身子大好吗?怎么就不行了?” 钱大舅母也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起来,“送了白布了?” 钱大郎:“……没,爹,我看大表弟和二表弟脸上挺正常的,不像是出事……” 钱大舅脸上依然很凝重,这黑灯瞎火的,一般会晚上上门的,除非邻里串门,不然一般都是因为白事。 钱大舅披了衣服出去,钱二郎也起来了,还点了油灯,他给俩人搬过来椅子,打了个哈欠问道:“出啥事了?” 钱大舅正好出来,周大郎和周二郎立即起身,一个叫“爹”,一个叫“舅舅”。 钱大舅压了压手,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大郎左右看了一眼,见孩子们都没起来,在这儿都是大人,他便松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将麦种的事说了。 听到周大郎说,他们一斗的麦种就卖一百五十文,不说钱家兄弟,就是钱大舅的眼睛都亮得不行。 钱大舅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问道:“你爹说这样能行?” “行的,我爹说了,让爹您选出最好的麦种来,只要种子没问题就没事。二舅三舅那儿爹去说吧。”周大郎道:“我爹的意思,不用带太多过去,一人一担,天亮前到家,悄悄的放进我家的仓里,我们不说没人知道。” 钱大舅点头,目光在两个儿子身上一扫而过,然后皱眉,“老三呢?怎么睡得跟个死猪似的?” 钱大郎就道:“那我去叫他。” “暂且不用叫,”钱大舅道:“家里竹筐才有两对,你再多去找几个袋子来,回头在麦子外头多套一个,我们直接挑着袋子过去。” 钱大舅和周大郎保证道:“让你爹放心吧,你家的这棵种子是真的好,今春去收割的时候,我们家的麦子是全村最好的,先前我除了留够自家的麦种外,还把第一批打下来的麦子分开装了,那会儿村里就有人跟我说要换麦种。” 不过现在钱大舅不打算拿那特别好的麦种去换了,直接挑到老周家卖了。 周大郎点头。 钱大舅高兴起来,他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后道:“你二舅那儿不用担心,他做事一向精细,这些东西肯定都是早就规整好的,你三舅嘛……” 钱大舅顿了顿后道:“好在你三舅妈心里有成算,你两个表弟也都勤快,应该没问题,大不了我早些去找他,就算没准备,我们现分就是。” 周二郎连连点头,这个法子好,不然提前告诉三舅,他睡不睡得着事小,万一他嚷出去就不好了。 周大郎也很担心三舅的性子,“那回来以后……” “他得了钱,还敢往外胡咧咧吗?”钱大舅道:“宽心吧,有我看着呢,他要是敢往外说,我揍死他。” 第421章 挑呀挑呀 钱大舅抬头就让钱大郎的去厨房弄些吃的给周大郎兄弟,周大郎连忙道:“爹,我们才吃饱就过来的,还不饿呢。” 周二郎连连点头,笑道:“大舅,不然我们这就睡下吧,我估摸着四更天我们就得起了。” 钱大舅一想也是,赶紧让他们腾出房间来去睡觉。 钱家的住房比老周家可要紧张多了,所以钱大嫂和钱二嫂把孩子们抱到了一个房间里,俩人带着他们睡,表兄弟四个则挤在一起。 好在现在是大夏天,门窗一关,把蚊子一拍,直接躺地上也能睡。 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一直没怎么合眼的钱大舅便摸黑起来,去房间里把四人叫醒,他便就着天上的月色摸到了不远处钱二舅家里。 大舅母也去把老三夫妻给叫醒,男的去把麦子抬出来,女的则去厨房里给他们做些面条填肚子。 大家都轻手轻脚的,没敢发出大的声响。 不远处的钱二舅家里亮起了光,不一会儿,光又暗了下去,然后是钱三舅家。 大家忙活了大半个时辰,未到五更的时候,便凑在一起吃了碗面,然后就挑起放在院子里的麦子。 一人一担,麦子外头套两个袋子,用麻绳绑得紧紧地,一担便能挑两袋。 周二郎是有些后悔的,低声道:“出来的匆忙,应该把板车给推来的。” 周大郎也有些惋惜,“当时有些慌张,哪儿想得到这么多。” 钱三郎听着闷笑起来,无所谓的安慰道:“没事,没事,次数多了就记住了。” 周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周大郎却暗道:多来几次,我非折寿不可。 他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 几人把扁担弄好,正等着钱大舅回来就出发,然后钱大舅就回来了,只是背后跟着钱三舅。 他冲周二郎招手,道:“二郎,你跟你三舅去你二舅那儿,那儿有两袋粮,你二舅的一袋,三舅的一袋。” 周二郎没有多问,直接拿了扁担就走。 钱三舅很高兴,上前揽了他的肩膀就走,小声的道:“走走走,三舅家里才烙饼了,你要不要吃几个?” 周二郎笑,“不用了三舅,我刚吃了面。” “那行,带着去,回头给你路上吃……”钱三舅拉着周二郎走远了。 钱三郎忍不住嘟了嘟嘴,“爹,三叔这是干嘛呢?”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道:“废话这么多干啥,我们走吧,到村口去等他们。” 说罢,钱大舅也拿了一根扁担去挑粮袋。 “可二表哥一走,咱家就剩下两袋了。”钱三郎有些不高兴,“一斗一百五十文,这一袋十斗没有,八斗九斗总有吧?” 钱大舅就用扁担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背,低声训斥道:“大姑不止是你大姑,也是你堂兄弟们的大姑,你大表哥在这儿呢。” “大表哥是我姐夫!” “嗯,”钱大舅淡然的道:“所以他挑的是咱家两个粮袋子。” 钱三郎就不说话了。 周大郎冲他们憨憨一笑,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钱大舅母本来还没啥,听小儿子算了一遍后也心痛起来,她看了一眼落在院子里的那两袋麦子,最后一咬牙,对钱大嫂道:“你去再拿两个袋子来,我们分开了一块儿挑着去。” 钱大舅:“……你这不是胡闹吗?” “胡闹啥,我们的力气是小了点儿,但家里谁没扛过挑过东西?家里的水还都是我们女人挑的呢,把两袋麦子分成四袋,也没多少。” 钱大舅母最后还是把麦子分出来了,然后叮嘱了两个儿媳妇一声,便和大儿媳一起挑了担子跟上。 村里静悄悄的,也没谁家养狗,只要动作轻点儿,正睡得熟的人自然不会知道外头正有人举着火把走过。 到了村口停下等了一会儿,没多久,钱二舅和钱三舅也带着周二郎及儿子们出来了。 三家人里,钱大舅家的人最多,挑着的麦子也最多。 钱三郎羡慕不已,以前总觉得儿子生多了累赘,这会儿才感觉到,儿子生多了也是有好处的。 钱三舅挑着粮袋抽空看了自个两儿子一眼,有些闷闷不乐。 人一齐,大家便挑起粮袋一起上路,因为路途还远,他们干脆熄了三个火把,只用余下的照亮,决定等中途休息时再把这三个也点亮。 因为是挑着粮袋,所以半个多时辰的路程他们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中间还休息了一会儿。 到七里村时已经五更天了,村子各处开始鸡鸣。 老周头和钱氏在鸡鸣时就清醒了些,一边闭目睡觉,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声响。 所以外头一有声他们就爬起来,而小钱氏比他们还更快一点儿,她合衣而睡,大门才有响声就爬起来去开门。 门外是乌压压的娘家人。 小钱氏看到大舅母时愣了一下,忍不住惊叫道:“娘,你怎么也来了?” 大舅母对她笑笑,弯腰就要把担子挑进去,小钱氏连忙去接手,低声道:“我来,我来。” 老周家的人基本上都惊醒了,除了孩子。 满宝就一点儿都没醒,她甚至都没听到动静,正仰着小肚子呼呼大睡,白乎乎的小胖手伸到了床边,小嘴巴还嚼了嚼,也不知道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等天边的一抹亮光从窗户那里照进床边,她屋子后头的鸡又喔喔的叫起来时,她才打了一个哈欠,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 她揉着眼睛看向外面,见天有些亮了,便爬下床跑到院子里洗漱。 为了方便小院儿这边的人洗漱,也是为了分流,免得一大清楚一大帮人在大院那边挤着洗洗涮涮,所以老周头花钱买了一个大缸放在小院这边。 满宝涑口,洗脸后跑进屋里梳了梳头发,简单的绑了两个小揪,让头发垂下来后就跑了出去。 当然,顺带带着她的小书箱。 一跑到大院儿,便见一群人坐在院子里打盹,说话。 小钱氏正在厨房忙活儿,听到动静出来一看,便笑着和她招手,“愣着干啥,不认得舅舅们了,快叫舅舅。” 满宝和钱大舅钱三舅最熟,熟稔的和俩人打了招呼,钻进厨房里才看到钱大舅母,发现她娘也在。 第422章 客满院 钱大舅母看见她就笑开了,伸手拉过她仔细的看了看,和大姑子笑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着比以前还白了。” 钱氏忍不住乐,“您就夸她吧,哪儿白了,今年她跑去下地,晒黑了一点儿。” “哪儿黑了,明明还是这么白。”钱大舅母越看越喜欢,笑道:“你别说,这孩子不像咱家人,一晒就黑,这小脸,等长开了不知道多俊呐。” 钱氏深以为然的点头,笑道:“像她爹。” 钱大舅母也点头,“其实还是像她奶奶,我记着以前她奶奶的皮肤就好,不容易晒黑。” 钱氏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她的书箱问道:“一会儿你还要去上学,那什么时候回来看?” “等我们弄完了善宝家里的麦子就回来,”满宝道:“今天先生可能不上课,会带着我们一起去看称重。” “那你还背着书箱去?” 满宝就叹气,“先生才教了我们算筹,称重的时候一定会让我们用算筹做作业的,唉,我才学了几天,还不怎么会呢。” 钱大舅母惊讶得不行,“满宝学算筹了?” 钱氏笑着点头,脸上忍不住带出了两分得意,“不仅学了算筹,连记账都开始学了,以前给家里记账都是胡乱记的,哪像现在,写的账本我都快要看不懂了。” 钱大舅母喃喃,“那不是要当账房先生了?” 钱氏笑道:“这种事谁说得一定?她现在还小呢,等过几年再说。” 但名声可以先打出去。 院子里的三个舅舅也在问满宝的事,“我听有人回村说,大娘的身体全好了,是因为满宝?” 老周头点头,“大娘说她梦见了天尊老爷,说满宝是他座下的仙子,她抚育有功,所以让她的身体变好了。” 钱三舅稀奇得不行,“就果真好了?” 老周头点头。 “姐夫,你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是不是大姐偷偷地吃了啥药?” 老周头对钱三舅一点儿也不客气,翻了个白眼道:“她的药都是大郎他们去买的,我还能不知道,都是和以前的药,都是从老大夫那儿抓的,八文钱一副,就一个晚上,她说她做梦了,然后就出了许多的汗,又臭又腥,胃口还大。” 老周头道:“她一顿吃的比我和大郎加在一块儿的都多,然后三四天后胃口就开始变小,身子也越来越好,脸还越发红润,为了这事她还去道观上还愿了呢。” 老周头现在对小闺女是仙子转世的事已经深信不疑了,道:“这事村里的人都知道。你们说,满宝要不是仙子转世,怎么从年前开始,我家的运气就这么好呢?” 钱三舅忍不住喃喃,“这也不可能啊,满宝都快八岁了,咋这天尊老爷才找来?” “不兴人家有事办啊,”老周头理所当然的道:“不都说了吗,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说不定前儿天尊老爷出门做客,去了六七天,直到第七天上才想起我家满宝来的。” “那大娘这身子好了有半年了吧?”钱大舅问。 老周头就有些心虚,小声道:“孩子他娘病好以后有些忙。” 其实是他们忘了亲去岳家说一声,毕竟岳父岳母也不在了,钱氏也好几年没回娘家了,基本上都是小钱氏和周大郎回去…… 所以老周头是没想起来。 而钱氏,她当时全副心神都在满宝身上,等过完了年,春耕连着春种,更想不起这事儿来。 村子和村子间的信息流通也有些慢。 钱大舅没再深问,只是瞥了周大郎一眼。 上次回去过年,周大郎倒是说过他娘身子好了,却没说这么好。 他刚才看着,脚步如飞,脸色红润,气息平稳,提着半桶水都不带喘一下的。 这在别人身上或许很正常,但在钱氏身上就太难得了。 钱大舅看着老周头抽烟,就忍不住皱了皱眉,道:“我隐约记着满宝说过抽烟不好,你咋还抽?” 老周头身子一僵,大舅兄发话,他不敢不听,于是将烟杆拿下来捻熄,悄悄把一直不离手的烟杆交给大孙子,让他给拿回房间里去放好。 钱大舅看着满意,点了点头,看到满宝出来,便招手笑道:“满宝过来。” 满宝颠颠的跑过去,脆声叫道:“大舅!” “好,哈哈哈哈,比年前又长高了一点儿,腿酸不酸呀?” 过年的时候,小钱氏回娘家是带着满宝的,基本上她回娘家都会带着满宝。 满宝也喜欢去钱家,晃一圈就能拿到很多压岁钱,她最喜欢和大头一起去钱家村串门了。 “不酸。” 钱三舅这才想起来,他怀里还放着几个烙饼呢,他连忙拿出来递给满宝,道:“你大嫂做饭还需要些时间呢,来,先吃点饼填填肚子。” 满宝高兴的接过,转身就拿着跑进厨房交给小钱氏,眼睛亮闪闪的道:“大嫂,这是三舅给的。” 小钱氏一看就明白,接过后笑道:“行了,出去玩儿吧,我给你重新烙一遍。” 满宝这才跑出去继续蹲在三个舅舅边听他们说话,钱三舅回过味儿来,“嫌弃你三舅妈做的不好吃呀。” 满宝嘿嘿一笑,道:“大嫂做的特别好吃。” 钱三舅就点着她的脑袋笑骂,“真是个机灵鬼。” 因为客人多,小钱氏要做的东西便多,好在几个妯娌帮忙,揉面这些事可以帮她做了。 但她还是先把满宝的早食给做出来。 钱大舅抽空问老周头,“我们留这儿没问题?要不我们回家去等。” 老周头看向满宝。 满宝道:“不用,不用,大舅你们就留这儿,没事的。” 老周头便也点头,“没事,大哥你还没见过我们村的白老爷吧,等他来了也见见。” 钱大舅就没再说话。 厨房里很快响起小钱氏的声音,让满宝进去吃早食。 小钱氏依然给她冲了一碗鸡蛋水,主要是今天有好汤。 她给了她一张烙饼,道:“吃完了赶紧上学去,可别说着话忘了时间。” 满宝应下。 第423章 斗量 等满宝背着小书箱和众人告别,颠颠的跑了,钱大舅这才收回目光,问老周头,“刚才四郎说的农庄是咋回事?” “哦,满宝跟她两个同窗弄得,我们家出了二十亩地和一座山给他们经营。”老周头顿了顿道:“白老爷家的小公子拿出来了一百亩的地。” 钱大舅:“那这次卖麦种的事也是满宝定下的?” 老周头点头,没有告诉钱大舅,三孩子还把村里的麦子都给收了。 钱大舅忍不住感慨,“这孩子可真像她爹呀。” 满宝名义上的爹:…… 钱三舅却道:“比她爹可厉害多了,她爹这时候最多上树摸鸟蛋,下河摸鱼,咋可能弄来这么大一笔生意?” 满宝的身世在七里村不是秘密,在钱家也不是秘密。 自家的姑奶奶怀没怀孕他们能不知道吗? 不过钱家村却没人知道,毕竟当时周银回来得突然,时间也短,钱家还没来得及宣扬出去呢。 今天,不仅老周家和钱家人心思浮动,三个孩子更是像屁股底下有针扎一样的坐立不安。 端坐在书桌前,总也忍不住朝外探头张望。 庄先生拿着本书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似乎没发觉三个孩子的走神。 三人看了庄先生一眼,又看了庄先生一眼,见他还是没动静,不由都嘟了嘟嘴。 满宝一低头就看到自己有些变形的字,心情更不好了。 她将写糊了的字丢到一边,闷闷不乐的磨了一会儿墨,这才提了笔继续练字。 写了好几个都不尽如人意,但她的心却慢慢平静了下来,不再总想着麦种的事了。 心一平静,脸上的表情便也平静了下来,眼睛越发的明亮,手上的动作也越发的沉稳,字也慢慢好了起来。 一旁的白善宝比她更心浮气躁,晚了好久才慢慢平静下来,相比之下,白二郎就显得正常多了。 他一向有些坐不住,今天也不例外,但在发现先生如往常一样不理他们,显然是写不好字不给上早课,也不给出门后,他就以跟以往差不多的速度入定,慢慢写起字来。 半响,庄先生才放下了书,看着已经沉浸在写字中的三孩子不住点头。 不错,不错,庄先生满意的重新拿起书。 等三个孩子完成了今天的练字任务,庄先生才道:“你们读早课吧,一会儿我检查你们的背诵,今儿便不上新课了,早课结束后就带着纸笔和算筹去白宅,你们今天就试着用算筹做这笔生意。” 三人一起起身应是,这才坐下摸出课本。 一篇课文,不仅要在庄先生开讲前预习过,上课的时候也是反复诵读及理解其意,课后还有相关的作业,还要复习。 所以基本上,课上完了,白善宝和满宝基本上也能把课文给背下来了,一般吃过晚食后再自己读几遍就差不多了。 白善宝还兼顾着看许多课外读物,偶尔还要偷偷摸摸的看一看从县城里偷买回来的话本; 而满宝则是临睡前要进教学室里学习医术,将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但背诵对他们不难。 庄先生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每次都只听他们背诵一遍就放过,相比之下白二郎就比较惨了。 他不仅要背诵,庄先生偶尔还会打断他抽一些释义,等他回答上来了再继续背诵。 这对白二郎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折磨。 因为一本书,你背着背着就被打断了,要再往下背,很困难啊!!! 但自从开设了小课堂后,这种事时有发生,白二郎已经习惯了。 虽然每次被点名站起来的时候心依然会提得老高,但他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害怕了。 答不上来就答不上来吧,背不下去就背不下去吧,大不了过后偷偷的哭两声呗。 白善宝和满宝都对他表示很同情,于是课下没少帮着他补课,俩人还友情提供了不少快速记诵的好方法。 当然,这个是满宝做的,因为白善宝说了:“多读几遍就背下来了。” 满宝虽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有科科在,在百科馆内一搜索便出来很多这样的信息,显然,有如此困扰的不止白二郎一人。 所以满宝非常贴心的花了几点积分借阅,然后用笔抄下来。 她觉得这些内容挺通俗易懂的,没必要为此买下整本书,十来个积分呢,很贵的。 白善宝也看过满宝抄下来的快速记诵的各种方法,由此琢磨出了好几个类似或新的办法。 三人一起试验了三个来月,发现还真有点儿效果。 对白二郎有没有用俩人不知道,反正他们觉着他们背东西更快了一点儿呢。 虽然是只快了一点点。 抽查(并不)完白二郎,庄先生便大方的一挥手道:“带上你们的算筹,走吧。” 三人低低的欢呼了一声,将课本和笔墨纸砚收到小书箱里便走。 一行人到了白宅的时候,白老爷已经提前到了,白庄头也在,他正带着两个长工和白家的下人一起把屋子里的麦子给搬出来。 白老爷问三孩子,“你们是直接称斤呢,还是打开粮袋用斗量呢?” 三人齐声道:“我们听您的。” 白老爷一笑,道:“要是跟别人做的这笔生意,我自然是用斗量了,不过跟你们,行了,我今儿就大方一回,一半称一半斗量吧,方便许多。” 三孩子不明白这怎么方便了? 白二郎更是迷糊,“爹,昨晚上你不是说用斗量麻烦,答应我们用称称的吗?” 白老爷笑道:“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文书上有写吗?” 三个孩子一呆,文书上是没有写,但昨天晚上他们不就是这么商量的吗? 三人都迷糊起来了,难道他们还能一起记错了? 庄先生看了他们一眼,道:“这就是你们今儿的第一个作业,你们的文书上写了一斤十二文半,后头也备注了一斗为一百五十文,那到底是用斗量,还是称称?” 三孩子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道:“这有什么不同吗?” 第424章 第一题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你们认真看,看看最后你们能不能明白。” 白老爷则笑眯了眼。 用斗,不仅可以检查到每一粒种子的状态,还可以不抖斗,一斗下去,尖尖的冒着,它可以是十二斤,也可以是十二斤半,经验老道的人,比如县衙里负责收税的衙役,一斗下去,十三斤都是可以的。 白老爷就决定一会儿去老周家时就全用斗。 不过对老周家可以完全的在商言商,对三孩子就没必要那么严格了,所以一半一半吧,正好让他们吃个教训。 白老爷自觉扳回了一局,神清气爽起来。 搬出来的麦子放到地上,长工上前将袋子解开,白老爷的管家早有准备,拿了一个斗上前,身后跟着一个拿着袋子的下人。 俩人配合,管家一斗下去,中间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就倒到了空袋子里,他和白庄头一起报了一个“一”,然后继续。 一斗便念一个数字,等盛完一袋,剩下的不够一斗则留着跟下一袋一起算,然后一旁白老爷的账房和白二郎一起在各自的账册下记了一个数字。 坐在一旁的满宝和白善宝则一起在算筹上拨了一下。 白二郎最近也在学算筹,不过庄先生对他并不严格要求,他喜欢学便学,不喜欢学便算了。 因为在庄先生看来,他的算术还没有到能够学算筹的时候,不过因为他买了算筹回来,最近庄先生对他的算术抓的比较紧。 白二郎可不知道他被师姐师兄坑了,还觉得先生最近对他特别宽容,每次学算筹的时候都对他露出微笑,也从不为难他。 所以最近他对记账一类的东西还是有些热情的。 他们去量第二袋了,满宝有些无聊,左右看了看后干脆把这量出来的十四斗算出价格来。 为了节省空间,他们用来装麦子的麻袋是最大的麻袋,一袋差不多有一石,大概有一百六七十斤。 相比之下,农家一般用的麻袋就要小很多,满宝没少在纳税的时候帮自家计数,知道一袋的麦子大概有一百来斤而已。 一斗是一百五十文,十四斗就是…… 满宝磕磕绊绊的拨着算筹,看着算出来的数字。 她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这么多吗?” 白善宝凑上去看了一眼,干脆也算了一遍,俩人惊奇的发现,他们算出来的数字竟然是一样的耶。 那这就意味着,他们算对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哇的一声。 白二郎立即走神,凑上来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满宝立即让他在后面记上钱数,“就记两千一百文,回头我们直接用算筹加就行,这样就不用再乘一遍了。” “对对,这样比较快一点儿。”白善宝提笔在白二郎的本本上做了个示范,在第一袋合计十四斗后写上“钱两千一百文”。 白老爷和庄先生对视一眼,白老爷立即看向身后的下人,吩咐道:“再去拿一个斗来,一人量太慢了,须俩人一起。” 多了一组人,三个孩子就有些手忙脚乱了,这边刚量好一袋,白庄头报上数字来,白二郎还没写完呢,旁边一组也量完了。 他们这边负责监督的长工也报了数字,然后就继续下一袋。 白二郎忍不住手抖了一下,嘴里念念有词,等把白庄头报的数字写完就立即去写长工的,生怕写完了忘记。 然后一旁的白善宝和满宝就用算筹算出钱数,有时候俩人的一致,便让白二郎记上,不一样,就又重新算一遍。 所以每次都至少要算两组数字一次。 偏他们刚学算筹没几天,九九歌虽然熟了,但拨起算筹来磕磕巴巴的,速度也慢。 白二郎每次还没记完他们的数字,一旁量斗的人又报上了数字。 白二郎忙得额头冒汗都没法擦,白善宝和满宝不免拿出纸笔来帮忙,一人负责一组的数字,他们先记在一旁,等白二郎完成了前面的再誊抄过去就行。 俩人一边分神又记又算,一边还在喋喋不休的埋怨白二郎,“你写字太慢了,你得加快速度。” 满宝道:“叫你平时不练,先生上课的时候你都不做笔记,不然速度怎么会这么慢?” 一旁的白老爷瞪了儿子一眼,哼了一声没说话。 不过白二郎这会儿根本没空搭理他爹,也根本没听到这声哼。 看着三孩子手忙脚乱,白老爷愉悦的翘了翘嘴唇,等他们稍稍适应了这个速度后,他就示意管家等人加快速度。 三孩子又忙得不行,好在没有一开始那么乱了,至少忙中有序。 白老爷看着心中复杂不已。 他旁观者清,自然知道这样忙中不乱多有赖于善宝和满宝在控局,俩人一人负责一边,记录下数据后又一起算账,只有俩人一致时才会记下数字,所以到最后他儿子只要把两边给的数字给抄上就行。 白老爷让下人搬来了两张椅子,和庄先生一起躲在屋檐下坐着,手里捧着一杯热茶,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还要叹息。 庄先生微笑着喝茶,他觉得白二相较于去年进步很大了,这自然是得益于小课堂的开展,让他有更多的精力盯着他。 也因为满宝和善宝现在总是带着他玩儿。 以前学堂里的学生多,白二有自己要好的朋友,满宝和白善宝也有玩得比较好的同学。 下课和下学后都有各自的圈子。 但学堂没了,三人的圈子,不,应该是两方的圈子被动的要重合。 满宝和善宝会在下雨之后跟着白二去田里摸泥鳅,白二也会在下雨时跟着俩人窝书房里看书写字。 白二学习进步了,而善宝和满宝也更融入了七里村同龄的孩子中,这种作用是相互的。 一袋又一袋的麦子被打开,量到另一个袋子中,白二眼前的册子也翻了一页又一页。 等估摸着量了有一半的麦子后,剩下的,白老爷直接让下人把粮袋绑在大称上称量。 这个数字便跟前面的完全区别开来,是以一斤十二文半来算的,这个半文钱让白善宝和满宝头疼不已。 第425章 赚大钱啦 俩人拿着算筹跑去找庄先生,来回确定了几次后才跑回去照着庄先生之前算的例子算。 但速度还是降了不少下来,且还总是出错。 他们这儿出错,就帮不上白二郎了,白二郎又急得满头大汗起来,不过他记账的速度是快了许多,慢一些也不至于就把刚报上来的数字给忘了。 而越到后面他越快,不仅得心应手,还有空幸灾乐祸的看一眼焦头烂额的白善宝和满宝。 白老爷看着叹气得不行,现在人家都学会用算筹计算了,且前面算斗量时已经速度很快,很通顺了,想来这边算重量也能很快适应,你却连算筹都还不会用,你得意啥? 白老爷没眼看儿子,直接用茶杯挡住脸,扭过头去和庄先生说话。 称重可比用斗量快多了,麻袋一倒,俩人一抬,一个再把秤砣一比,数字报出来就完了。 所以大家的速度刷刷的,只是满宝他们慢了点儿。 但算着算着也慢慢熟练起来,俩人很快将最后一袋的钱数算出来,让白二郎记上后便大松一口气。 白老爷也走了过来,先看了一眼儿子记的账目,这才去看他的账房记的。 账房也顺势将每一条目的价钱算出来了,他一个人干他们三个人的活儿,不仅比他们的整洁漂亮,速度还快。 中途拨算筹的时候,三孩子就不止一次羡慕的看着账房。 白老爷翻了翻,颔首道:“行了,算出总数来吧。” 账房便笑着接过账册,手指翻飞的拨动着算筹,快得几乎都看见手指了。 满宝和白善宝看得一愣一愣的,白二郎也张大了嘴巴,一脸钦佩的看着账房。 庄先生走到了俩人身后,轻咳了一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算呀。” 满宝回过神来,连忙拿过白二郎记的账册,和白善宝一人一边的开始算起来。 庄先生便站在俩人身前,道:“越是繁多的数字越要小心,不然一着算错,满盘皆输。你们又得重新开始。” 庄先生叮嘱道:“所以要心细,脑活,胆大,记性还要好。” 满宝和白善宝连连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慢慢的拨动着算盘。 账房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刻钟左右,便把所有的账目都算出来,包括总的铜钱,以及换算过来的银两。 满宝他们速度则要慢许多,好在俩人都没出错,他们算出来的数字是一样的。 俩人把两份的铜钱一加,然后一起看着最后的铜钱数咋舌,“我们有好多,好多的钱啊。” 白二郎连忙凑上去看,只见称重最后的总数是一百十五万六百六十二文钱,而斗量的则是一百十四万一千四百五十七文钱。 白二也哇的一声,惊叹不已。 白老爷笑眯眯的问,“算成银两是多少?” 俩孩子立即就着算筹上的数字来算。 因为是除去,且除去的数字还那么大,所以俩孩子小心翼翼的拨动,但还是不一会儿就乱了,俩人抓了抓脑袋,又重新算起来…… 满宝看着最后乱糟糟的算筹,不由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知道这有点儿难,也不为难他们,笑着拿过算筹帮他们算了。 “一共是一千九百一十两银,余一百一十九文钱。” 账房先生摸着胡子笑着颔首,“正是这个数。” 三个孩子哇哇的叫,高兴得不行。 白老爷笑眯眯的问,“高兴吗?” 三人使劲儿的点头。 白老爷就笑道:“那就趁着庄先生也在这儿,请先生帮你们算一算之前你们买来的麦子花去多少钱吧,不是说这麦子是赊的吗,总得还账不是?” 兴奋的三孩子这才一呆,对哦,差点忘了,这么多麦种他们是跟人换来的,而换的麦子是赊来的。 白善宝轻咳一声,白庄头立即把赊的那个账册拿上来,上面只记了交换出去的数量,以及算出了总数,至于价值几何,他并不知道少爷跟老夫人商定的是多少价格。 但满宝和白善宝知道啊,俩人便拿了算筹来算。 之前白善宝和刘氏说好的,运来的麦子三十文一斗。 这个价格在当时的罗江县是市价,但在陇州就是很高的价格了,所以刘氏觉得这门生意她做着不亏。 而满宝和白善宝觉得他们包运输到这儿,还不用他们跑来跑去的买,他们也不亏。 谁能想到粮前脚到,后脚市价就降到了二十七文? 当然,这个市价是粮商们给农民们的收购价,粮铺里卖出去的价格自然不止这个数了。 他们换出去的粮食共计一万六千八百七十八斗,那就是五十万六千三百四十文钱,换算成银子嘛。 俩人一抬头,非常识趣的把算筹交给庄先生。 庄先生笑道:“四百二十一两,余一千一百四十文。” 三孩子这下得了确切的数字,彻底欢呼起来了。 白老爷摸着胡子笑了笑,转头与账房道:“让人把银子抬进来吧。” 此时已经巳正,太阳老大了,不过白老爷觉得老周家的麦种不多,应该不会费这么多时间,因此一挥手,便带着众人去了老周家。 老周家的人和钱家的人正在家里等得心焦,还特意派了大头去村口看,只要看到河对面有人过来便立即来报。 大头远远的看着小姑带着一群人过来,立即撒腿就往家里跑。 老周松了一口气,看向钱氏。 钱氏便起身,领着一群儿媳妇出门,还带着钱大舅母和钱大嫂,出门将在附近看热闹的人一招呼,大家便去了附近的周大圆家。 此时太阳挺大,榕树底下只有几个乘凉的妇人,毕竟这时候还是家里待得舒服不是? 钱氏一招呼,大家就呼啦啦的跟上了,管她要干什么去呢,不过是说说闲话而已。 白老爷到老周家时看到这么多人也一愣。 老周头就笑眯眯的解释道:“这是我舅兄,这不是端午了吗,他们来看看我媳妇,知道白老爷今儿要来收麦种,就顺便留下看看热闹。” 白老爷自然开心的和他们打招呼,互相行礼。 老周家早把要卖的麦种准备好了,直接抬出来就能称。 第426章 发财啦 但是,白老爷会称吗? 那当然是不会的,他要用斗量! 还沉浸在兴奋种的满宝还没察觉出问题来,还在高兴的招呼着哥哥们把椅子凳子桌子搬出来,一会儿她还要算账呢。 当然,是和两个小伙伴儿一起。 老周头和钱大舅等人却是一听就明白了,不过他们没怎么惋惜,因为一开始满宝就说了是一百五十文一斗。 他们可不知道之前满宝和白老爷说的是称斤,如果知道,心里一定难受得不行。 作为年年都要向朝廷缴纳赋税的俩老头,他们虽然不识字,不咋会算术,却知道斗量和称重的区别。 在满宝和白善宝看来,算斗量可比算称重容易多了,可能是因为数字小? 反正不管了,俩人拿着算筹坐着算他们报下来的数字,不说钱大郎等人,就是周大郎等人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心里头就一个想法,“我们家满宝出息了呀……” 老周头凑上去看了一会儿,没看懂,但他会看庄先生的脸色,见他一脸欣慰的模样,他就知道自家闺女没算错。 他看看满宝,再转头去看看坐在另外一边的账房先生,老周头的眼泪差一点点就下来了。 做账房啊,当年她爹就是这么想的。 周大郎没想那么多,因为他那位比他还小的小叔从小想做的事儿可多了,不说一天一换,反正隔天换总有的,他哪儿记得这么多? 不过他倒是挺想他儿子当账房的,于是把大头三头往前一拉,让他们仔细的看满宝拨算筹,还小声道:“多看看,回头你们小姑教你们了,你们学好一点儿,等长大了就去当账房先生。” 老周家的麦子的确没有多少,哪怕有钱家挑来的二十八袋麦子,那也没有多少。 何况钱家挑来的麦子还是用小一号的麻袋装的,那量起来更是刷刷的。 满宝和白善宝很快就把总数给算出来了,满宝道:“一共是十八万两千八百八十文钱。” 老周头手里的烟杆差点就给飞出去了。 白老爷刚才看过,老周家拿出来的麦种都不错,一斗下去,再一斗倒进袋里,虽然进得飞快,但以他多年买卖粮食的眼光来看,起码粒挺饱满的。 而且他是仔细对比过新麦种和他们现种的麦种的,他发现新麦种略比旧麦种圆一些,单独看不出来,放在一起一时也没人会发现,但仔细对比过后就能看出。 而他看得多了,又仔细留意过,基本打他眼前过就不会认错。 确定老周家没有弄虚作假,给出的都是质量还不错的新麦种,白老爷便笑着点头,问满宝:“那我该给你多少银?” 而一旁他的账房已经把银子算好了,显然就等她的回答,双方确认无误后就可以签押结账了。 满宝冲着庄先生讨好的笑,然后把算筹奉上去。 老周头看了一呆,悄悄的问满宝,“你咋不自己算?” “爹,我还没学会这个。” 老周头点头,叮嘱道:“那你努力学,”他压低了声音道:“把庄先生身上的本事都学过来,以后你就算不能去当账房先生,也能去当老板娘。”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爹,到时候我让你当老板!” 老周头:“……不,不用了,那个让你相公当吧。” 满宝一头雾水,“我相公是谁?” 老周头:……他有点儿后悔了,他干嘛提起这个话题? 老周头一转身,看到周喜,便立即叫道:“喜啊,过来带你妹妹。”顺便把那麻烦问题给解决了。 庄先生已经算出来了,笑道:“一百五十二两,余四百四十文。” 下人将银子拿了上来,老周头和钱大舅等人眼睛都快直了,他们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 这,只是种了一季麦子而已,怎么会赚这么多的钱呢? 大家咽了咽口水,等他们回过神来的时候,满宝已经把白老爷他们送出门去了,白家的下人把院子里堆着的粮食全搬到骡车和牛车上运回去。 正是午时,太阳最大的时候,白老爷是一刻都不想在太阳底下站着,于是单手挡了挡太阳,单手则和满宝挥了挥手,道别了。 偶尔有路过的村民看见,也只是好奇的站在一旁看,然后问最相熟的满宝,“你们家这是干什么呢?” 满宝笑嘻嘻的道:“卖麦种呢。” “哦,”村民挤眉弄眼的问,“你娘答应换了?” 满宝笑笑不说话,娘说了,不想回答问题的时候笑着就好。 村民自以为了解了,高兴的回家去了,太阳那么大,先回去吃点东西喝点水再说,傍晚凉快儿一点再出门唠嗑好了。 满宝也和白善宝告别,“我先回家,你和白二回去把银子数一数,等下午我再去找你。” “行,去吧。” 满宝高兴的跑回家了。 老周头他们正摸着银子发愁,看到满宝进来就立即招手,“满宝快来,这我们也不知道各家的是多少,要怎么分啊。” 满宝道:“我知道!” 她将那些不是自家的麻袋找出来,让各家认领各家的麻袋。 钱大舅扒拉过来十二条麻袋,眼巴巴的看着满宝。 当时为了方便记,老周头他们是特意把各家的放在一处的,只有称完一家的,周四郎他们才会抬下一家的麻袋上前。 所以满宝只看了一眼麻袋的数量,从后头一数数字就知道哪个数字是谁家的。 落在最后的是钱三舅家的,他一共带来了七袋,满宝算最后七个数字,直接把后头的钱数一加就可以。 满宝道:“三舅舅的是九千四百五十文,银子的花,等我算算啊……” 她是还不太会这么大数字的除去,但她可以先减一千二百文,在纸上写个一,再减一千二百文,再写个一…… 一直到它不能再减一千二百文的时候,就是剩下的铜板和换下来的银子了。 虽然繁多,但却是准确的。 满宝道:“是七两,余一千五十文。” 钱三舅觉着有些不对,“九千,那不是九吊钱吗,合该是九两才对呀。” 第427章 钱,谁拿 周二郎道:“三舅,在县城,铜板换成银子得一千二百文才行,有的银成色好的,还得一千三百文才能换一两呢。” 钱三舅曾经也是在赌场混迹过的,一听就明白了,他叹息一声,感叹道:“我记着很久以前,县城里用铜板换银子,九百文就能换了,没想到现在铜钱这么不值钱了。” 钱大舅伸手去摸扁担,钱三舅一看便一激灵,连忙蹦到一边叫道:“大哥,大哥,我知道错了,我就那么一说,就那么一说。” 钱大舅冷哼了一声。 钱三舅汗津津的躲在了满宝的背后,可惜他太宽,满宝遮不住他,钱三舅讨好的对老周头一笑,“姐夫,那您看……” 老周头道:“银子得剪吧,铜钱我这儿倒是也有,满宝,先把你大舅,二舅的也算出来。” 满宝算了老半天,又核对过一次才道:“二舅的是一万两千一百五十文,换成银子就是十两,余一百五十文;大舅的是一万六千九百文,换成银子就是十四两,余一百文。” 钱大舅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钱三舅忍不住泛酸,“大哥,你们家挑来的麦种也真够多的,早知道我就让孩子他娘她们也一块儿来了。” 钱二舅瞥了他一眼道:“谁让你不多生个儿子的,我们两房都是三个儿子。” “那是我想生就能生的吗?” 老周头忍不住在一旁帮二舅兄,“三弟,你当年不是说儿子生多了还得花钱娶媳妇,不如不生吗?” 这件事显然大家都知道,周大郎等小辈扭过头去不忍直视,连满宝都在不住点头,还拉着钱三舅的手说,“三舅,现在认识到了也不晚,回头你让表哥对表嫂们好点儿,让他们多给你生孙子,一样的,一样的。” “你小小年纪,知道啥是生孙子吗?” “知道呀,我三嫂和我四嫂才给我添了两个侄子呢。” 钱三舅当然知道,只是两个孩子满月都碰上了春忙,所以他们那边都还没过来看过,本就是打算等端午的时候上门看一看,送一篮子鸡蛋呢。 前两天,钱三舅还在为家里的鸡蛋犯愁呢,觉得大姐夫太不体谅人了,这辈子光因为他们家添丁就送出去多少鸡蛋了? 不过这会儿钱三舅的心没那么疼了,他也懒得再跟满宝这个小娃娃口胡,直接笑吟吟的看着他姐夫。 老周头知道他是为啥,也并不含糊,拿出银子来就分。 结果才摸出一锭银子来,大门就砰的一下打开了,其实声儿也不是很大,就是大家都安静下来不说话,全神贯注的看着银子,这一点儿声响就显得格外的大。 以至于老周头心一颤,手一抖,下意识的就握紧了银子,生怕谁来跟他抢似的。 其他人也吓了一跳,回头去看,这才发现是钱氏她们回来了。 钱氏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你们围在一块儿干嘛呢,我在大圆家听说白老爷走了,他爹,你是不是在外头说了我坏话,怎么……” 钱氏话音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了众人中间的银子,一时也失去了声音。 她身后的一众人自然也看到了,她们可没见着卖麦种的场面,所以突然看到这么多银子,没人觉得这钱是她们家的。 直到老周头分银子后。 钱二舅的最好分,因为白老爷拿来的就是十两一锭的银子,直接给他十两,再从铜钱里数出一百五十文就行。 钱大舅那儿,老周头也直接给他一锭银子和一百文,然后就又拿出一锭来犯愁,他问钱大舅和钱三舅,“直接剪开?” 钱大舅点头,钱三舅却叫道:“别呀,我知道这种整锭的银子换成散银要多贵些,因为散银有损耗,姐夫,你交给我,回头我拿到县城里去换,你再给一两的散银就行。” 老周头才不听他的呢,直接看向钱大舅。 钱大舅点头道:“别听他的,直接剪开,要是小了,我们两家补一补就行。” 钱三舅忍不住叫:“大哥!”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说进城去买布,结果到赌坊外头转悠去了,村子里都有人看见了,我告诉你,这点子钱你也不能拿着,让大郎拿着。” 说罢,回头对钱三舅的大儿子道:“回头你把钱收好来,你爹问也不给,也不许给你娘,回去后你们兄弟商量着平分了,还是放在公中都行,你们家里现在那点麦子省一省还能吃到夏收,实在不行就掺些麦麸。” 钱大舅直接就把三房的钱给安排好了,“别有了点儿钱就祸祸,想想你们家里的几个孩子,过不了几年就要开始说亲了,娶个好点儿的媳妇就得五两银子往上了,你嫁个闺女总也得准备点儿嫁妆不是?统共也就七两多的钱,你们兄弟俩一分还能剩多少?” 三房的大郎点头应下,钱三舅气得鼻子都快要冒烟了,结果眼睛一歪就对上了钱大舅的目光,他手指一痛,直接缩了脖子不说话了。 钱大舅道:“回头你娘要是问起,就说这钱是我分派好的。” 三房的兄弟俩点头。 钱大舅就对老周头道:“剪吧。” 老周头就把满宝叫过去画个线,满宝看了眼他们拿的剪子表示很怀疑,“爹,这个剪子能剪银子?” “总要试试嘛,不行就放到案板上拿刀砍。”他们家又不是啥有钱人家,当然不会去买那专门剪银子的剪子了。 满宝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银子会有损耗了,她挠了挠脑袋问,“我们家不是有银块吗?去年把姜卖给药铺,结算回来的都是银块吧?” 钱大舅和三舅家的两儿子一听,连忙表示:“银块好,银块好,这样回去我们也不用再剪开使了,这一剪子下去,掉下银屑来,那都是损耗呢。” 钱三舅气得掐腰,吼道:“所以我让你们进城去换银块,一锭能换十两的银块不说还能多出一些铜钱,知道不知道?” 第428章 分银 钱大舅瞥了他一眼,对老周头道:“既然家里有,那就用家里的散银兑也行。” 老周头这才想起这茬来,他憨憨的笑道:“我都忙晕乎了,哪里还想得起家里有银块?” 老周头看向钱氏,钱氏都不带动弹的,掀了掀眼皮道:“银块没那么多。” 她已经听清楚了,两家一共还有十一两没给呢,家里的银块就是小豆丁一样,才三两出头,换个屁呀。 “哦。”老周头看向满宝,“来来来,我们来剪银子。” 满宝不知道为什么老爹对剪银子这么热衷,但是,她还是叹息一声上前了,她估摸了一下四两和七两的比重,然后在银子上画了一条线。 老周头气沉丹田,一剪子下去,银子有了一个口子,他目光炯炯,对准了那个口子又是一剪子下去…… 钱三舅看得心动不已,把被夺了财政大权的事丢在了一旁,嗯,其实财政大权已经好多年不在他手上了,他兴致勃勃的挤上去,嬉皮笑脸的道:“姐夫,给我试试呗。” 就是钱大舅和钱二舅都看着那把剪刀蠢蠢欲动。 最后银锭在四个老头的齐心合力下终于被剪成了两份,老周头笑眯眯的拿出称来称了一块,乐道:“哎呦,这个挺准,六两五分,多一点儿点儿。” 钱三舅:……这叫什么准? 老周头很大气的挥手道:“行了,那五分,我换成铜钱给你呗,满宝五分银是五百文吧?” “……是六百文。”满宝解释道:“爹,你得以一千二百文兑一两来算。” 老周头有一丢丢的心疼,“行吧,你大舅的这边差点儿,这是算三两五分还是四分半?” “行了,就那么点儿差,”钱大舅道:“算五分。” 老周头算不清楚这期间的关系,直接挥手让满宝找钱。 钱大舅也算不太明白,但钱三舅却是能算明白的。 钱氏最后还是开了钱盒,因为铜钱也不够。 老周家摆摊,或是几个孩子出去走街串巷的卖姜块,赚回来的大多是铜钱。 所以家里的盒子里都是一吊又一吊的铜钱。 相比于银子,钱大舅等人看到铜钱就实在是太过亲切了。 虽然他们手里也拿过银子,十两二十两的甚至都有过,但总觉得还是铜钱更让人踏实。 所以对于把银子换成铜钱,他们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其实要不是老周家没这么多铜钱,他们还想全都换成铜钱回家呢。 十六万的铜钱啊,那就是十六吊了,想想就激动。 满宝给钱大舅数了六串钱,一串是一百文,而给钱三舅的是一吊六串,外加五十文钱。 钱三舅伸手就要接过,结果他身后的两儿子一人上前一步,殷勤的从满宝手里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铜钱,老周头顺手就把手里的银子也给俩孩子了。 钱三舅:…… 钱大舅很高兴,钱家人都很高兴,老周家人更高兴,除了钱三舅。 钱大舅对两个侄子道:“回去以后,给你娘一些铜钱,再去集市上买些肉回来,之前春忙多少有些伤着了,五月邪气重,得多吃点儿。” 俩人高兴的应下。 老周头让大郎和二郎把剩下的钱都给搬到房间里,这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肚子饿得厉害。 钱氏道:“大家还没吃午食呢,先去做午食吧。” 女人们就呼啦啦的涌进厨房开始做吃的。 一群大老爷们则坐在屋檐底下一边乘凉一边说闲话,三个舅舅这时候也不放满宝离开了,稀罕的把她拉到身前看了又看,老半天后感慨的道:“满宝真是越来越出息了,我刚看你算筹打得好呀,再长大点儿还了得?”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谦虚道:“先生说我的算筹还差得远呢,还得学。” “你们庄先生人好,可得好好孝敬孝敬他,”钱大舅说到这儿,扭头问老周头,“刚才我们昏头昏脑的,光顾着看钱了,都没好好的谢一谢庄先生,你回头可得让大娘多送些鸡蛋过去。对了,” 钱大舅道:“本来说端午让你大嫂他们过来看看你两个小孙子的,再松些鸡蛋过来,既然提到了这事儿,明儿我就让你大嫂他们过来,多带点儿鸡蛋,给庄先生送去。” 后天就是端午。 老周头笑眯眯的应下。 他最近还有点儿愁呢,家里两个儿媳妇太能吃了,加上他不太舍得买肉,所以最近家里隔上两天也要煮一顿鸡蛋,哪怕是只给几个孩子吃,他们大人喝喝汤,那去的鸡蛋也不少。 毕竟,他们家现在能吃鸡蛋的孙子孙女可就有七个,加上满宝,再加上在他眼里还没成年的老五老六,一人一个鸡蛋一顿就去了十个,再加上两个特别能吃的儿媳妇…… 老周头好几次想换下大儿媳,想着干脆让二儿媳给两个小的儿媳妇做吃的算了。 不过现在是不太用愁了,只要想到此时房间里堆着的银子,老周头就特别高兴,特别豪气,决定晚上把家里所有的鸡蛋都煮了。 嗯,还可以再去大集上割一块肉回来。 他们在这边说话,满宝趁机溜到了钱三舅旁边,安慰他道:“三舅你别伤心了,一会儿我给你糖吃。” 说着,满宝从兜里抠出一块糖给他。 钱三舅接过就塞嘴里吃了,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浑身都充满了忧伤。 满宝看着心疼得不行,在她心里,这是她亲舅,所以对三个舅舅是真的感情挺深的。 而三个舅舅中,她跟大舅和三舅的关系最好。 前者是因为大嫂每次带她回娘家都是吃住在钱家,她可是打小被钱大舅抱在怀里的。 至于钱三舅,她很喜欢被他顶在脖子上到处玩儿,而且她记得小时候每次去三舅家,三舅总是偷偷地去厨房给她做好吃的。 虽然大嫂说,那是因为三舅自己想吃,所以借口给她吃…… 但她还是很喜欢三舅。 可大舅说的也没错,赌钱是不对的。 她从小就知道,陷入赌博的赌徒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好比隔壁的癞子,他发作起来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人。 第429章 劝和 所以满宝伸手拉过钱三舅的手,握紧后正好显出他左手缺失的小指,满宝到嘴边安慰的话就没忍住一转,“三舅,就算是为了你的另一个小指头,你也不能再去赌坊了。” 钱三舅:…… 他磨着牙小声道:“我没去赌坊,我就是去县城逛街,晃荡到那儿的,要是让我知道谁在村子里乱嚼舌根……” “就是晃荡,也不能去赌坊附近晃荡,”满宝道:“你学学我四哥,他这两年没少去县城,但就从不靠近赌坊。” 满宝小大人一般的叹气,“三舅,赌钱有什么好玩儿,还是肉好吃,有了钱就去买肉吃吧,上次我在县城吃的红烧肉真好吃。” 满宝觉得肚子更饿了,她干脆丢下钱三舅,拔腿就往厨房跑。 还想和她说悄悄话的钱三舅只来得及看到她的背影,伸出的手连袖子都没抓着。 满宝跑进厨房里,冯氏,何氏和钱大嫂正在洗菜厨房门口不远处洗菜,而钱氏则和钱大舅母在厨房里给小钱氏打下手。 满宝跑进来的时候,小钱氏刚起锅一大盆鸡蛋炖豆腐,这豆腐是昨天留下的,一直镇在井水里,只是多少还是有些味儿。 但她一煮,这些味儿又都散了。 看到满宝,小钱氏便在碗里盛了两个鸡蛋和几块豆腐,让她坐在一旁吃。 钱大舅母看着直笑,对钱氏道:“这孩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这孩子自然说的是小钱氏了。 钱氏点头,笑道:“家里她做的饭菜最好吃了,她几个妯娌,宁愿把里外里都包了,也要跟她换着来做菜。她们也都学过,还手把手的教了,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放的是一样的油盐,煮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钱大舅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这孩子打小就有这个本事,还没灶台高的时候,踩着凳子就能炒菜了,第一次下厨可把我吓坏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大人不在家,肚子饿了,直接就生火自己煮了,直接用去我半罐子的油,她三个兄弟还直呼好吃,哎呦,能不好吃吧,用了半罐子的猪油呢。” 满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她最喜欢听这些故事了,尤其还是家里大人小时候的故事。 小钱氏在一旁有些羞臊,一低头看见满宝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赶紧吃你的,瞎听什么?” 满宝立即点头。 钱氏就顺势笑道:“我们家满宝比她嫂子可差远了,她要是饿了,连桌腿都能啃,就是不会做饭,你说愁不愁?” “愁什么呀,满宝一身的本事,就算不会做饭也自有人送吃的上来,”钱大舅母说到这儿心中一动,低声道:“我看这正是她天命不凡的表现呢,你想啊,仙子哪有自己做饭的,那不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钱氏眼睛一亮,合掌笑道:“大嫂说得对,你不说我都没想到这点儿呢。” 满宝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记得更早的时候,娘亲让她跟在大嫂身边多学一学做饭做菜,还说有了本事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愁吃穿,因为她只喜欢吃,娘还愁得吃不下饭呢。 怎么到这儿就全变了? 冯氏等人把喜好的菜送进厨房。 厨房里站不了这么多人,钱氏干脆让她们去收拾桌椅板凳去了,她和钱大舅母继续在厨房里帮忙切菜和烧火。 小钱氏则只负责煮。 钱大舅母往外看了一眼,便把话题说到了钱氏身上,“我看你身体大好了,家里也越发和睦,你也应该对妹夫多两分耐心,别总是跟他吵架。” 钱氏脸上笑着应下,心里却对老周头有些咬牙切齿。 满宝帮她娘说话,“大舅母,我娘没跟我爹吵架,他们可要好了。” 钱大舅母笑着点她的额头,“就你小机灵,行,我不说你娘了。” 但一转身还是忍不住说她,只是这会儿压低了声音,“就算吵,那也是夫妻间私下的事,在房间里闹闹就行了,实不该闹到外面去,不然这多让妹夫丢面子啊?” 她小声道:“他都是做祖父的人了,人越老越好面,回头他出去走动,村里的人看见问到他脸上来,或是有些促狭的打趣他,他恼不恼?这一恼,可不得回来找你吵,到最后受气的还是你。” 满宝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们脚边不远处吃东西,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她爹跟她娘闹翻了?不会还打架了吧? 钱氏低声应下,偶尔低头警告的瞥一眼小闺女,满宝识趣的闭嘴,不敢在这时候发问。 一直到下半响,大家吃完午食送钱家人离开,钱氏才瞥了一眼老周头,转身回屋。 老周头琢磨了一下这眼神的意思,有些不太确定的问小闺女,“你娘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啊?” 满宝硬着头皮道:“高兴吧?” “也是,”老周头也高兴起来,“挣了这么多银子呢,能不高兴吗?” 他决定回去数一数银子。 箱子里还有一百二十二两银子,在老周头的前半生,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钱氏也没见过,不过她心里有数,至少满宝分在手里的钱就一定比这个多,所以她只看了一眼便看向老周头,问道:“你出去说我坏话了?” 老周头顺口问道:“我说你什么坏话了?” 钱氏忍不住一拍床板,结果满宝就跑进来了,她心中怒气一顿,想到她已经许多年不跟老周头生气吵架了,便按下怒气道:“不是你说的?我们今儿中午在大圆家,有人也去大圆家串门,都说你因为换麦种的事生气,因此还把我娘家人请来为你做主……” 钱氏说到这儿一顿,隐隐觉着有些不对,但还是道:“然后我就被你赶出来了,我娘家人都站你那边。你还在外面放话,说你以前不跟我吵是因为我身子不好,现在我身子好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所以以后要照着三天一顿的揍我……” 老周头一脸茫然,“不是,我啥时候说过?我,我冤不冤啊,别人不知道大哥他们是为什么来的,你还不知道吗?” 第430章 谣言起于你 站在屋里的满宝也有些呆,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便心虚的举着小手道:“爹,娘,我,我好像知道为什么……” 满宝将送白老爷他们出去碰见人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肯定是周三起说的,爹,娘,当时外头就只有周三起一个人,也是他问我的。” 夫妻两个就沉默了一下,老周头气得牙痒痒,“这个三起,跟他娘一样的多嘴多舌,竟敢在外头造我的谣,回头看我不揍他。” 钱氏不生气了,却还是横了他一眼道:“一个做叔叔的欺负侄子算怎么回事?” 满宝就给她爹出主意,“爹,让四哥去揍他!” 想一想又觉得不好,所以在老周头还没开口时又补充道:“他年纪比四哥大,四哥肯定打不过他,让二哥三哥也去。” 正在外面听墙角的众兄弟:…… 周大郎起身,把几个弟弟都轰走,自己也走了。 算了,只要爹娘不吵架就行。 突然而起的高声,加上媳妇们的做的眼色让兄弟几个都提着一颗心,还以为爹娘又要吵起来了呢。 满宝和无忧无虑的大头等人不知道,他们几兄弟却是知道的,更往前的时候,爹和娘可是没少吵架。 也就是后来有了孙子,娘的身体又渐渐不好,俩人才不吵了的。 屋里的俩人到底没吵起来,满宝想要溜走,钱氏却把她叫住了,道:“过来帮娘算账记账。” 满宝便笑嘻嘻的上前,她最喜欢数钱钱了。 钱氏看她欢乐的模样,便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然后看见她绑得歪歪斜斜的头发,忍不住问,“你头发自己绑的?” 满宝点头。 钱氏就叹气,“过两天让大丫二丫教你怎么绑小揪揪,你是小姑娘了,得要学会绑头发了,来,先告诉娘,我们家这一趟总共挣了多少钱?” 满宝早算好了,道:“一共挣了一百二十两,余三百四十文。” 钱氏就摸着银子感慨,“谁能想到,一季二十亩的冬小麦竟然能挣这么多钱?” 老周头总算是想起来了,“本来不止这点儿的,你怎么让大郎他们抗走了三袋麦子?要是把那三袋也卖出去,那可得多好多钱呢。” “总要给亲朋留一些,”钱氏道:“以后亲家们上门来换麦种,你是给还是不给?我娘家那边都给了,不给其他家的说得过去吗?” “可你留下的麦种就那么些,给了我们自家还种不种了?”钱氏就知道他舍不得,所以才提前让几个儿子把麦子搬走,再把门一锁,儿媳妇挡在门前,她就不信他敢硬搬。 老周头的确很舍不得,嘟囔道:“一百五十文一斗呢。” 钱氏到底没忍住拧了他一下,道:“那是钱的事吗?乡里乡亲的,还是亲戚,以后说不准啥时候就要人家帮忙了。再且说了,那是你儿媳妇,也是人家的闺女。” 她指着满宝道:“你想想喜,想想满宝,要是不给,以后她们有脸回娘家吗?” “人心里不痛快,日子就过得不痛快,一大家子人,只要有一个闹起来,那家里就不得安生,我看你到时候能数着银子过日子吗?” 老周头很想说他能,但在媳妇的逼视下,他没敢说。 满宝在一旁连连点头,还小小声的声援她娘,“爹,万一以后我跟大姐在婆家有了好种子,你上门问我要和大姐要,我和大姐都不给你咋办?” 老周头眉毛一竖,钱氏的眼刀再次飞过来,他的话就堵在了嗓子眼出不来了。 钱氏低头再看满宝,就怎么看怎么顺眼了,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道:“我想着,这么多钱留在我们手里也没用,干脆分一些出去给孩子们吧。” “啥?”老周头的注意力立即被转移了,瞪眼道:“分出去干什么?” “给他们花用,”钱氏理所当然的道:“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都是当爹的人了,底下有着孩子不得花钱?所以分一些给他们。” “他们手里头就有银子,用得着我们分吗?”老周头道:“我虽不管账,但我也知道,他们手里,包括老五和老六,甚至大头几个小的手里都有钱。” 他看向满宝,“满宝,是不是?” 他不止一次的搜刮过老五老六的钱,早就知道他们的大钱放在满宝那儿了,而大头几个小的,为了不被他们爹娘把钱搜走,也都是把钱存在满宝那儿的。 满宝还没回答,钱氏就打断他的话道:“你管他们有没有钱,咱身上留这么多钱也没用,对了,我正要和你说呢,家里有钱了,得给老五说亲了。” 这个老周头没意见,还提了一点儿,“说个好点儿的,聘礼高些没啥。” 但对分钱给几个儿子,他依然持反对意见。 但家里的钱一直是钱氏拿着的,怎么用,基本上也是钱氏说了算,好吧,虽然用前她会跟他商量,但多年来的习惯在这儿,钱氏做的主显然在老周头之上。 她道:“他们身上没你想的有那么多钱,从去年五月开始,老二上县城摆摊的钱都要上交,连卖竹编的钱都一块儿给我了,二房没挣什么钱。学堂没了,老大家的也没额外收入了,而老三老四和喜种的那点姜,卖得的钱先交上来六成,几个孩子再自己分一分,能有多少?” 老周头沉默。 “老四才有孩子,以后要给孩子买的东西还多着呢。”钱氏劝道。 老周头忍不住道:“所以我才不想把钱给他,那小子就不是个知道节制的,钱得省着才能有,知道吗?” 满宝又忍不住插嘴了,“爹,我朋友说,钱是花出来的,越花就越有钱。” “放屁,你哪个朋友说的,别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小心把你教坏。” 科科:……不是我说的,是你们人类自己在百科馆内输入的信息,宿主你别冤枉我。 老周头之所以能养活一大家子,甚至让他们活过了两次天灾,自认为靠的就是省。 平时小省,天灾时才有底气,灾时又大省,只求活着不求吃饱,一般熬过一年半载就能继续活下去。 靠花钱挣钱,这不是骗子是啥? 第431章 吵架 钱氏在这一点上很赞同老周头,因此也说了满宝一句,“持家要勤俭节约,不能总是想着买好吃的、好玩的,只有平时节省,一家才能有积余。” 钱氏一下没忍住,顺便教了一会儿女儿,“你看我们一大家子,人多,挣得也多,但若是没有积存,家里有一二人生病了,或是遇上天灾人祸了,到时怎么办?” 老周头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满宝啊,你跟白家少爷们玩儿可以,也可以学他们的本事,但这花钱的本事就不要学了,我们要学会存钱,知道吗?” 钱氏回过神来,重新说起自己的目的,“但我说要把钱分给孩子们,不是分给他们立时拿去还完的。” 老周头一听老妻说起这个话题,立时不高兴的把脸扭到一边去。 钱氏怒了,一拍床板道:“满宝,把你爹的脸给我扭过来。” 满宝立即伸手去扒拉她爹的老脸。 老周头愤愤的把头扭回来,道:“你把钱给他们,他们能不花吗?既然都是要存着,那存在咱这儿和存在他们那儿有什么区别?最后他们要用钱的时候我会不给他们吗?” “当然有,”钱氏沉声道:“老四就先不说了,你看看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哪个身后不拖着一家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们都这么大了,你还给他们拿着钱到什么时候?我的意思,趁着现在家里有钱,也宽裕,就给他们一些,让他们学着自己当家。” 老周头道:“我还没死呢,他们想当家?” 老周头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坐在一旁的满宝道:“不说老六还要好几年才说亲,就说满宝,她得再过七八年才说亲吧?他们当的什么家?” 钱氏淡淡的道:“大郎五岁的时候我就当家了,当时爹娘也还在呢,我要不是提早两年当家,爹娘走的时候,我们一家子都喝西北风去。” 老周头见她翻旧账,忍不住磨了磨牙。 满宝抬着小脑袋看看爹,又看看娘,最后道:“爹,娘,你们别吵架了,万一哥哥嫂子他们也学你们吵架咋办?” 钱氏就伸脚轻轻地踹了老周头一下,嫌弃道:“出门给我澄清去,我有没有跟你吵架打架,还有,自个去晒晒太阳清醒清醒,我给几个孩子分钱总不能是为了我自个吧?这是为了你们老周家!” 老周头就这么被赶出去了。 周大郎他们早在他们娘又一拍床板的时候就躲起来了,当然,顺道带着老婆孩子,所以此时院子里空落落的没人。 老五和老六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明明今天赚了一大堆钱,但老周头还是气得不轻,背着手提着烟杆就气冲冲的去周三起家。 他打算找那倒霉侄儿算账去,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啥话都瞎传。 大热的天,没事可做的周三起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呢,然后就被他爹揪着耳朵给拖起来了。 周三起“哎哎”的叫着,就被提着耳朵拖到了老周头跟前。 老周头坐在周三起家的堂屋里抽烟,见他被提着耳朵过来,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训道:“三起啊,你这都多大了,地里的稻子去看过了?前段时间不是下了两场雨吗?追肥了吗?” 周三起还一脸迷茫,老周头就继续道:“追了肥,田里的水再囤上三四天就够了,该放掉就放掉,这么多事要做,你干嘛非得编排我跟你婶儿……” 周三起爹便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这倒霉孩子,儿子都能满地跑了,你还在外头胡咧咧。” 周三起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被算账了,他连忙叫着冤枉,道:“叔,金叔,外头传的那些话可不是我说的,我回家吃了午饭就在附近晃悠一下而已,还没来得及跟人说呢,外头就传遍了。我还说呢,叔跟婶儿从不红脸,怎么可能闹到婶儿娘家人都来的地步?” 周三起叫道:“这事真不是我说的,叔儿,不信我发誓!” 老周头半信半疑,他爹也立即道:“金哥,这小子虽然口胡,但却是敢说敢当的,他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就是,对了叔,当时大驴他娘在她家院子里看着我和满宝呢,肯定也听到了我们说话,说不定是她传的。” 全村上下谁不知道周大圆他媳妇张氏跟钱氏不和? 偏她们还是同村的,七拐八拐的有些亲戚情分,钱家来人,谁家也没去,转身就去了周大圆家里坐着说闲话。 听说周大驴他娘私底下气得很呢。 老周头:……弄了半天,他还找错人了! 周三起也看出老周头心气不顺了,立即坐到他身边安慰他,“叔啊,这女人就是那样,咱不能跟她们一般见识,您看这大热的天儿,您不会是被婶儿赶出来的吧?” 老周头:…… 周三起一看他的脸色,兴奋了,想也不想就开口问道:“叔,婶儿家来人,不会真是来给您做主来的吧?” 老周头收烟袋,周三起他爹一看,不得了,立即把儿子踹走了,好声好气的把老周头给送了出去。 等回来就忍不住揍儿子,“啥话你都敢问,啥话你都敢往外说,都是跟你娘学的,好的不学,非学成了长舌妇……” 老周头站在墙外,听见周三起被揍得嗷嗷叫,这才满意了,背着手就顶着大毒日的回家去。 哼,既然是张氏传的话,那就是女人家的事了,他才不去澄清呢,忒的丢脸了,应该家里的那个老太婆去才是。 这么想着,老周头理直气壮的回家去,到了房门口就悄悄的推门进去。 昨晚睡得晚,起的早不说,还睡得不踏实,这会儿事情完了,大家都在正在屋里睡呢。 满宝就躺在钱氏的身边,她一直有午睡的习惯,此时小肚子就一呼一呼的,小嘴微微张着,香得不得了。 老周头摸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在最外面躺下了。 钱氏迷糊中把满宝往里挪了挪,给他让了一点儿位置。 老周头一看,放下心来,干脆就往里挤了挤,舒服的躺下了。 还是家里好啊,哪像外面,五月的太阳,就已经照得人眼前发晕了。 第432章 数钱 老周头出去晃悠了一圈,不知道是被太阳晒昏了头,还是被太阳给晒清醒了,反正等再满宝和钱氏醒过来时,他就叹了一口气问:“你想怎么分?” 钱氏睡了一个时辰,也计划到了,道:“我的意思,老大老二老三,一家十五两,老四才带着一个孩子,你又怕他拿着钱乱造,那就给他十两自己拿着,余下的一人五两,包括喜和满宝都有。” 满宝没想到还能听到自己的名字,高兴的问道:“我也有钱吗?” 钱氏笑道:“当然,你可是大功臣,你几个哥哥姐姐都有,你怎么能没有呢?” 地是大家一块儿重的,其实认真来说,大房会比较吃亏一点儿,因为大头大丫都能当半个劳动力了。 不过家里的这种事是不能算得很清楚的,等要算清楚的时候,家也就乱了。 老周头摸着烟袋问,“这得去多少钱呀?” 满宝在娘亲开始说的时候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了,不一会儿就高兴的告诉她爹,“不多,七十五两而已。” 老周头手里的烟袋就啪叽一声掉在了床上,颤声问:“那,那我们老两口还剩多少?” “不算铜板,也不算钱盒里面的钱,还有四十五两呢,”满宝安慰老爹,“爹,你别伤心,等我们家的这季麦子种好了,我们又卖给白老爷,又能赚一笔。” 不说老周头,就是钱氏都呆住了,连忙问道:“还能继续卖这个价?” “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跟白老爷提呢,这事不急,不急。” 哎呦,这可怎么不急呀。 老周头才要着急,满宝就已经笑眯眯的道:“春小麦里也就我们的小农庄和我们家用的是新麦种,我都想好了,要是白老爷不要,我们就自己扛到县城里去卖,就跟粮铺的种子价贵一点点就行。” 老周头立即不心疼给出去的那点钱了,积极的道:“也不用贵,其实跟粮铺的种子价一样都行。” 那些粮铺可真是坑人啊,一斗种子要这么多钱。 见老周头同意了,钱氏就道:“这么好的银锭剪了可惜,还是让老大老二他们明天进一次城,把它换成小一些的银锭吧,这样也好分。” 满宝又伸起自己的小手,高兴的道:“娘,我知道,不用拿到县城里去换,跟白善宝,白老爷他们换就可以了。” “他们有?” “有呀,五两一锭的银子,白善宝有好多,都是他用自己存下来的银块打的,特别漂亮。” 那是去银楼打回来的,质量比官银还要好呢,白善宝很大方的跟满宝换了一些,白老爷便把剩下的也给她换了,还笑问了一句,“你拿这么多五两的银锭干嘛?” “好分。” 白老爷便笑着点点头,对她家的银子怎么分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他们三儿挣的那个钱要怎么分。 所以他直接问满宝,“你和善宝二郎的钱要怎么分?” 满宝这才想起,她还有一大笔钱没有分呢,立即不想回家了,于是把银子都交给跟来的大哥二哥,让他们自己弄回家,她要去找白善宝。 周大郎和周二郎把换好的银子放到布里包好,这才塞到背篓里,闻言便把背篓背起来,叮嘱了满宝一声,“一会儿二哥就去买肉了,爹说晚上还要杀一只老母鸡呢,你可得早点儿回来吃饭。”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二哥你们快走吧。” 白老爷也笑着和兄弟俩挥手告别,然后继续低头问满宝,“这么多钱呢,你们是打算拿来花,还是存着?” 满宝认真想了想道:“既拿来花,也拿来存吧。” 白老爷立即精神一振,笑问,“你们打算怎么花?” 满宝摇头道:“我还没想过。” 白老爷:“……你没想好,那二郎呢,他想好了吗?” 满宝顺口道:“他想去益州。” 白老爷眨眨眼,蹙眉问:“去益州干什么?”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玩呀。” 白老爷:…… “听说益州很好玩呢,”满宝说到这里都心动了,喃喃道:“不然我也去益州玩吧?” 白老爷就觉得庄先生给三孩子布置的作业太少了,不然他们怎么会想着去益州玩儿? 他决定一会儿就去找庄先生好好的谈一谈,今天下半响放假就可以了,明天一定要把今天的课补上才行。 满宝已经挥手告别白老爷,跑到隔壁去找白善宝和白二郎。 白二郎正自己拿了玩具坐在榻上玩儿,白善宝则在另一边的榻上呼呼大睡,满宝跑进来,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小声问白二郎,“我们的钱呢?” 白二郎指着隔壁的房间道:“都放在那边了。” 他忍不住抱怨,“你好慢啊,我和善宝都把钱数了三遍了。” 满宝很惋惜,看了一眼正在睡觉的白善宝,眼睛立即亮起来,她小声道:“那我也过去数一数。”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你去吧,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看见钱,不太好玩儿。” 满宝就蹬蹬的跑到隔壁,守在门口打盹的大吉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 满宝推门进去,就看到本来装在箱子里的银子正分成了两堆堆在地上,银白色的光芒在阳光下的照射下越发闪亮。 满宝忍不住“哇”的一声,冲上去抱住银子咯咯的笑,对从窗口那里射进来的热乎乎的阳光都不在意了。 满宝看到了丢在一旁的垫子,直接拉过来盘腿坐下,然后就开始数钱。 她最喜欢数钱了,尤其是喜欢数自己的钱,晚上只要有时间,或是吃完晚食既不想出去玩儿,也不想睡觉时,就会把她的钱盒拿出来数钱。 而数银子显然比数铜板还要舒适,高兴。 因为银锭足够大,还更加的漂亮。 满宝直接把手里的银锭拍在一旁,数了一个“一”,然后伸手去摸第二块…… 听着房间里传出的一二三四……大吉忍不住摇头笑了笑,身子往屋檐下又缩了缩,刚好躲掉照射过来的阳光。 第433章 发现问题 白善宝和白二郎显然还没有将陇州的钱款给出去,所以屋里的钱正好是一千九百一十两,甚至银子堆边上还散落着一把铜钱,显然他们把那一百一十九文钱也给拆出来玩儿了。 满宝开心的把银锭数了两遍,其实也不多,十两一锭,也就一百九十一个而已。 满宝数得开心,但钱再好数两遍也够了。 她刚睡醒,并不想再睡,左右看了看便看到丢在一旁的账册,她直接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拿起来看。 满宝隐约领悟到了一个道理,粮食,要是单单作为粮食卖出去,那是很不赚钱的,但如果作为种子卖出去,却能比单卖粮食多上四倍,甚至是更多。 她觉得以后他们的小农庄,甚至他们家都可以多挑选一些植株特别健壮,穗特别长,特别饱满的出来做种子。 就算以后不能这样一大批一大批的把粮食当种子卖,那也能挣不少钱,至少会比单纯的卖粮食要赚得多。 满宝一边翻着账册一边喜滋滋的想着。 然后翻着翻着她就觉得不对了。 满宝翻到前面看了一眼斗量的钱额总数,又翻到最后看一眼称重的钱额总数。 满宝一呆,干脆翻到第一页开始数斗量了多少袋的麦子,又去数称重的袋子数量。 然后发现斗量的麦子还比称重的多一袋呢。 直到这会儿,满宝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好像叫白老爷坑了一把。 满宝算了一下之间相差的钱,惊呆了,然后心痛到无以复加。 不说斗量的还比称重的多一袋呢,就是相同,每一袋装的麦子有些差异,但也不改差这么多呀。 竟然差了九千二百零五文钱! 满宝抱着账册就冲到隔壁找白善宝。 白善宝正好醒了,正在喝水呢,看到满宝就噘嘴道:“你怎么才来啊,说是下半响来,结果我们等了你那么久都没来。” 满宝直接就把账册塞到他跟前,眼睛瞪得大大的道:“你看!” “怎么了?”白善宝接过账册。 白二郎也赶紧丢了玩具冲上来,兴奋的问,“是不是账算错了?” “不可能错的,”白善宝首先道:“我和满宝是分开算的,既然我们俩的数字一样,那就不会有错。而且先生都没说错,我也看过你家账房算的,我们是一样的。” 白二郎就沉静下来,“那你让我们看啥?” 满宝将她的发现告诉俩人,一脸惊奇的问道:“怎么会差这么多?” 白善宝却想起当时堂伯说要一半斗量,一半称重时先生说的话,他若有所思,“先生说,这是我们的第一道作业。” 白善宝抬头和满宝对视一眼,然后费了老大的功夫才从郑氏那里找出一个量斗来。 郑氏都快要愁死了。 婆母不在家,她根本管不住儿子。 昨天家里突然运进来一批麦子,吓了她一跳,结果今天她还没回神呢,这三孩子就把麦子给换成了钱。 现在又闹着要找量斗,她上哪儿给他们找量斗去? 结果还是家里的管事不知道从哪儿给他们找了一个来。 白善宝抱着斗认真的问管事,“是官制的吗?” “少爷放心,都是在县衙制定的工匠那儿做的,照的是朝廷的度量做的。” 三个孩子就跑回了前院。 前院的一个屋子里还放着一些麦子呢,那是跟村民换剩下来的麦子,不多,还剩下九袋而已。 在大吉的帮助下,他们解开了一个袋子,白善宝将量斗伸进去兜麦子,因他力气小,只装了一下半。 大吉也不帮忙,退到一旁抱着胳膊旁观。 白二郎帮着白善宝一起把装了麦子的量斗搬到地上,满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个青花盘子来,直接哗哗的用盘子盛了麦子往量斗里倒。 大吉看到那青花盘子,忍不住动了一下,到最后还是没说话,只是把头扭到一边去,眼不见为净。 三人一起合力,用盘子把袋子里的麦子装满了量斗,刚好持平,白二郎就要扯过带来的袋子装上。 白善宝想了想,却拦住他,然后拿盘子装了一盘麦子又往上装了点儿,直到他尖尖的冒起来才作罢。 满宝却看得若有所思,伸手摇了摇量斗,白善宝和白二郎只“哎”了一声要阻止,以免她把麦子撒到地上,结果就见本来还冒尖的麦子哗哗的往下塌,不一会儿就又跟量斗持平了,甚至肉眼看着,还微微往下陷了一点儿。 白善宝和白二郎都惊呆了,俩人忍不住先看了一眼量斗的底部,“是不是漏了?” 满宝却总算是在记忆中找到了类似的场景,叫道:“不是漏了,是,是……” 满宝努力的想了想道:“一定是里头没装结实,每年我家收麦子和收谷子,我哥哥们都要用力的晃一晃,然后抬起来再往下砸,这样本来装得挺满的麻袋一下就空了许多,然后又可以往里装麦子和谷子了。” 两个男孩子都惊呆了,这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不过白善宝很快回神,又用盘子往量斗里盛麦子,白二郎和满宝则负责摇,好一会儿,尖尖的量斗不会再往下塌陷了,他们这才把量斗里的麦子给倒到袋子里去,然后开始称。 十二斤,甚至往上的东西,一个孩子单手当然是提不起来的,所以满宝找来一根棍子,和白二郎一起把袋子连秤杆一起抬起来,白善宝则负责移动秤砣。 三个孩子之前收麦子时就学过怎么用称,此时凑在一起看,数了数,不一会儿就数出来了。 白二郎咋舌,不太确定的道:“是十二斤八两?” 白善宝沉重的点头。 白二郎呆了,“可不是说,一斗就是十二斤吗?就算有上下,这上下的也忒狠了吧。” 满宝叹气,“也怪我们文书上没写清楚,要是写明一定要称重,不许用量斗就好啦。” 白二郎呆愣,“所以我爹占我便宜?” 白善宝道:“这就是先生给我们布置的作业了,我们是不是要重新写一份不被堂伯占便宜的文书?” 第434章 悟了 满宝却问道:“这是第一题,那第二题是啥?” 白善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一起摇头。 满宝就和白善宝一起看了外面的太阳一眼,见阳光还是那么那么的灿烂,却没那种晒晒的感觉了,便知道快到傍晚,说不定一会儿太阳就下山了。 于是白善宝道:“我们去请教先生吧。” 白二郎不乐意,“不了吧,明儿不是要上课吗?” 满宝却道:“还是去问吧,一会儿我们还要回来算账分钱呢。” 二对一,白二郎不得不屈从。 庄先生在隔壁白家呢,正在和白老爷喝茶,准备着一块儿吃晚食。 看到三孩子抱着账册过来,庄先生便与白老爷相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三人一看到他们两个脸上的笑容就忍不住嘟了嘟嘴,白二郎忍不住抱怨,“爹,你怎么能如此不守诚信?” 白老爷却笑道:“这叫在商言商,你们先拖着我买断村里的麦种,难道这就讲道义吗?” 白二郎噎住,扭头去看他的两个小伙伴,就见他们都没说话,便也闭紧了嘴不说话。 白老爷便教三个孩子道:“商人逐利,你们以后要想不吃亏,就得在文书上多下功法,让人无空子所钻,今儿我算网开一面了,只斗量一半,不然你们可不止损耗这么点钱。” 庄先生放下茶杯笑道,“给你们出的第一题你们已经回答了,这第二题就是改文书,第三题嘛……” 庄先生想了想后看向白老爷,笑道:“白老爷,借贵宝地给三个孩子上一上课?” 白老爷正想起身离开,想到了什么便又坐下,笑道:“先生就当我不在,只管教他们。” 他自己也想看一看庄先生平时是怎么教三个孩子的。 庄先生沉吟片刻,点头应下了,然后让三个孩子找地方坐下。 白善宝他们嫌弃还得去找凳子椅子,干脆在树底下找了块草地坐下。 看到三孩子就挨着他那些花花草草坐下,白老爷的心颤了颤。 “文书这样的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写得天衣无缝的,这个作业你们留着慢慢做,”庄先生道:“等你们再长大一些,能够懂得更多的道理了,还要学一学本朝的律法,你们写出来的文书要有用,就还得切合律法。” 三个孩子表示明白。 庄先生起身,单手背在身后,在三个孩子身前走着思索了片刻后道:“才白老爷说商人逐利,这话没错,却没有说尽。这世上不仅商人才逐利,士、农、工,甚至于更往下的奴,更往上的皇族都逐利,所以逐利并不可耻。” 三个孩子听得一脸认真,白善宝和满宝想了想后还跟着点了点头,而一旁石桌边坐着的白老爷却惊呆了,手里的茶杯差点给丢出去。 这,这个说法…… “但,再逐利,作为人,也应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庄先生话锋一转道:“为师不知道你们将来要以什么为生,或者就去做了商人,我给你们的第三题是你们要做更久的作业,比第二题要长久很多很多,或许这一题你们要做一辈子。” 满宝有些忐忑,“先生,是我们这件事做错了吗?” 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方才摇头,道:“你们没做错,但先生也不能说你们做对了。这世上的事不是为师一个人说定的,你们都很聪明,尤其是在这一件事上,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许多。” 庄先生看了一眼白二郎道:“就是白诚,此次也很出乎为师的预料。” 白二郎却没有高兴,他左右看看,心里也有些忐忑,实在是此时气氛有些怪。 庄先生低头看着三个弟子道:“所以你们要认真的读书,多读书,多思考,或许将来,你们能回答今天先生都不能答出来的问题。” “我们读书,不仅是要学习先贤的本事,更要学先贤的为人,仁、义、礼、智、信,只是儒家做人的道理而已,而儒家之后还有道家,法家,兵家,墨家……” 白善宝问,“先生更喜欢哪家做人的道理?”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几家的典籍中,儒家我读得最多,也理解颇深,然而处事我更爱道家,与人相处,却又多赖法家,自从下乡教书后,我却又喜欢了读墨家,你说,我更喜欢哪家?” 白善宝想,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 庄先生一看他的脸色便明白了,哈哈大笑起来道:“便是先生肚子里的蛔虫也是不知道的,因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又为何非要知道呢?” “是啊,为什么非要知道呢?”满宝也反问,百科馆里的书从不会分为哪家哪家,里面的书包罗万象,无所不有,科科也从没说过,你读了这家的学说就不能再读那家,只要付得起积分,随便她读。 同时,与她交往的d博士等人也从不会问,你做人更喜欢哪家的道理? 这可怎么定呢? 满宝拢着眉头问,“做人,不就是做自己想成为的人吗?何必要管像哪家的学说?儒家倡孝,难道道家的人就不能孝顺父母了吗?既不喜欢儒家,也不喜欢道家的人难道就不能孝顺父母了吗?” 满宝年纪到底还小,她不知道怎么把心里的想法更好的说出来,只能用最简单的语言道:“我觉着这些东西本就是世上有的,所谓的做人学说不过是先贤们归纳总结出来的而已,在孔夫子没有说仁义礼智信之前,难道世人就不仁不义不礼不智不信吗?” 庄先生被问住了,他一时有些恍惚,踉跄了两下差点摔倒在地。 吓得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扶住他,庄先生一把拽住满宝的手,眼睛亮晶晶的,口中喃喃,“是啊,是啊,我怎么反倒糊涂了,不,不对,是这世上绝大部分的人都糊涂了……哈哈哈哈,争什么儒道佛法,原来我们都糊涂了……” 满宝一头雾水的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隐隐有些明白,却也不是很明白。 满宝说的话他听懂了,之前先生说的话他也听懂了,但这会儿先生说的话他是不懂的。 白老爷也不懂,不过这不妨碍他帮着三个孩子扶住庄先生。 第435章 不同 满宝和这世上所有人都不同,她在还是懵懂孩童的时候科科就来到了她身边。 小钱氏和钱氏是和她最亲近的人,小钱氏更是与她相处时间最多的人,但这都还比不上科科。 因为它无时无刻不在满宝身边。 不管一开始它是为了什么,反正满宝从小就能从它那里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 所以她的脑子,更确切的说她的思想和当下所有的人都有些不一样的。 因为她不仅接受老周家上下的教育,庄先生的教育,从所接触到的人那里接收信息,她还从科科那里,从科科背后的百科馆那里接受各种信息。 甚至在论坛开放后,她还能通过论坛知道各个世界的人类与非人类等智慧生物的观点。 她年纪还太小了,并不会想太多。 她只是从论坛里看那些评论,知道了原来宇宙中的形体绝大部分都是圆形的球体,它们会滴溜溜的转着,而人类和一切都是都在球的表面生存着,他们之所以不会往下掉,是因为一种叫星球引力的东西。 甚至于,每个星球的引力还都是不一样的。 可庄先生不知道这个,白善宝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 可这一点,满宝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她只是在获知知识时产生了一些疑问,多想了想,便有了一些话。如果庄先生今天不引起这个话题,她可能永远也不会想到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满宝一脸的懵懂,庄先生抓着她却差点哭出声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哭,他就是激动的。 天啊,这竟然是他的弟子! 见庄先生眼里流出泪水,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都吓坏了,扶着他一动不敢动。 白先生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庄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庄先生摇了摇手,表示自己没事。 可满宝一脸的忐忑,小声问白善宝,“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吧,”白善宝看了一眼小声,同样小声的回道:“我看先生是高兴的。” “对,先生很高兴。”庄先生忍不住仰天大笑三百声,不过现在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为师决定了,满宝,善宝,包括二郎,你们的课要加快了,你们应该看更多的书,学习更多的知识,或许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反过来教为师了。” 庄先生一脸严肃的宣布了这一“噩耗”,满宝和白善宝张大了嘴巴,他们似乎是想去益州来着…… 白善宝弱弱的道:“可是先生,我们还管着农庄呢……” “又不用你们亲自下地,你们不是有庄头吗?”庄先生道:“以后有事你们吩咐他就行了,你们又挣了这么多钱,正好存着,以后庄子里有事,请人就是,你们就不要下地去了,还是应该多读书。” 三孩子一起垮下肩膀,之前跟着凑热闹下地干活儿,其实他们对做农活儿已经不那么喜欢了,可庄先生这么一说,他们有些想到地里去干活儿了怎么办? 庄先生擦了擦眼泪,对自己的失态向白老爷道了歉,然后就对三个孩子道:“虽说满宝解了我的疑惑,但第三道题目还是存在,你们不用想着你们要学什么学说,你们可以全学,也可以选择的学习,但你们得想一想,你们要做一个怎样的人。” 庄先生道:“这个问题你们是要想一辈子的。” 庄先生挥手,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行了,你们回去吧,明儿早些到学堂,为师要好好的准备你们的功课,今年端午我们就不要放假了。” 三人没想到他们连端午都没得过了,皆嘟着嘴转身而去。 他们拿着账册而来,然后领了一个也许要做很多年的第二道题目,又领了一个要做一辈子的题目离开,早知道…… 三人同时想到,早知道他们就不来了。 回到放银子的房间,三人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满宝意兴阑珊的道:“我都想好了,我挣了这么多钱,端午那天要带着我侄子侄女们一起进城玩儿,我要请他们吃大餐,还要给我娘和大嫂买好看的金镯子。” 白善宝也叹气,直接坐在地上道:“我祖母不在家,我都想好了,和大吉一起罗江看热闹,听说那儿会有人快舟游江特别好玩儿。” 白二郎悲愤的喊道:“你们说挣了钱就能去益州的,中秋三天假,一天去,一天回,可以在益州玩一整天!” 满宝气弱的道:“可现在还没到中秋呢。” “连端午都不放假,中秋更不会放了。”白二郎又不傻,一想就知道,因此对于分银子也不太热衷了。 满宝“唉”的一声,白善宝也“唉”的一声,俩人一人坐在银堆的一边,拿着银锭敲敲打打,等彼此都冷静了一些后才道:“难道我们还能不读书吗?” 白二郎倒是想,但满宝一点儿也不想,她道:“虽然玩儿很重要,但读书更重要,我喜欢读书。” 白善宝认真想了想,发现他现在也挺喜欢读书的,于是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嘟了嘟嘴道:“我想啊,但可能吗?” 俩人一起摇头。 白二郎便也一屁股坐在了他们身旁,“那还谈什么?分钱吧。” 白善宝就从旁边摸出算筹来,道:“先给出我家的麦子钱粮,还剩下……一千四百八十八两,平分吗?” 满宝也算了算,道:“银子不好剪,留下十八两在公中,其余的平分吧。” 白善宝点头:“好。” 白二郎更不会有意见了。 大家就各自数出自己的银子来,余下的铜板则和十八两一起交给白庄头管着,跟白家这边的账目分开。 满宝分了四百九十两,可能是银子数多了,也就不太激动了,加上她还有了一种接下来会全年无休的预感,那就更激动不起来了。 不过将钱装到借来的背篓时,满宝还是稍稍开心了一些,还抽空关心了白二郎一下,“你也要把钱带回家吗?那你娘会不会帮你收着?” 她可是知道的,白二郎的大钱一直是他娘收着的。 第436章 保密 白二郎一呆,满宝不提,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白二郎有了新的烦恼,立即把不能去益州玩的郁闷给丢在了脑后。 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好办法来,只能发愁的问两个小伙伴,“你们说怎么办啊?” 白善宝道:“你就是不给呗,难道你娘还会硬抢吗?” 反正他只要坚持,他娘拿他也没办法。 见白二郎脸上愁得不行,白善宝就认真的想了想道:“你去找你爹吧,让他帮你。” 满宝也跟着点头,然后还小小声的道:“不能去找你祖母。”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我娘和祖母都不答应的话,我爹更不会帮我了。”白二郎对俩人的主意表示怀疑。 “听我的没错,你去找堂伯或许还有五成的希望,你去找伯祖母,那是一成的希望也没有了。”白善宝想了想后补充道:“堂伯要是不答应,你就说我和满宝的钱都是自己拿着的,以后庄子里要用的一些大钱都得我们自己出。” “咦,不是说好了是由你家出吗?” 满宝:“你真笨,这就是个借口而已,你爹信了就行。” 白二郎勉为其难的点头,“那,那我去叫下人来帮我把银子搬回去?要不,我还是先拿一半回去吧,等我爹同意了我再拿另一半。” 白二郎看向白善宝,道:“你能先帮我保管另一半的钱吗?” 白善宝表示没问题。 满宝也把自己的钱装回家,只是银子太重了,她第一次只往背篓里装了二十个,然后背起来就往家走。 老周家的人正各自忙着,满宝背着背篓回家,大家一时也并没有在意,直到满宝又背了背篓,手上还提了一个,小钱氏这才问道:“满宝,你这是干嘛去?” “我去善宝家拿东西。” “那得快些回来,我已经开始做菜了,”小钱氏笑吟吟的道:“爹今儿让杀了鸡,还买了肉。” 满宝应下,一出门就撒开脚丫子跑。 到了白家就还了白善宝的背篓,拿自己的去装银锭,她往里装了二十个,看着剩下的九个,犹豫着又往里塞了一个。 白善宝问,“你背得完吗?不能再多跑一趟吗?” “我家要吃饭了。” “那我帮你一起拿去吧。”白善宝也拿过自己的背篓要帮忙,满宝就把自己的背篓让给他,“这个比较重,你背这个吧,我背你的。” 白善宝想着自己比她大,又是男孩儿,便没有拒绝。 满宝喜滋滋的将剩余的八个银锭都放进背篓里,想了想,又从他那边拿出五个来,觉着这样不轻不重刚刚好,于是就背了起来看向他。 老周家的人看到两个孩子背着背篓去满宝的房间,不免好奇,“他们背什么呢?” 大头几个跟满宝玩得最好的立刻跟上去看,周五郎本来正蹲在屋檐下等吃晚食,见状也跟了上前。 周六郎早跟上去了,还伸手要替满宝提,“背篓里是啥?” 大家说着话涌进满宝的房间,满宝将竹篓上盖着的布打开,“铛铛铛”的配音道:“看!” 周六郎瞪大了眼睛,大头几个也是,忍不住一起“哇”的一声,周五郎挤上来看时都呆住了,结结巴巴的问道:“这这这,幺妹,满宝,你干什么了,怎么拿回来这么多钱?” 满宝不高兴了,道:“这可都是我挣的。” “啊?你怎么挣的?” 老周家里,知道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一起跟村民们换了麦子转卖给白老爷的只有钱氏一人,其他人,包括老周头,都以为满宝只在他们家和白老爷之间牵了一条线,将自家的麦种高价卖给白老爷而已。 满宝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事貌似还没告诉爹呢。 满宝立即把钱盖起来,一脸严肃的对着一群小伙伴道:“这是我们的秘密,你们不能告诉大人!” 不说周五郎和周六郎,就是大头几个小的都愁得不行,“小姑,你这钱也太多了吧,得告诉大人。” “不行!”满宝拿出杀手锏,“你们的私房钱还在我手上呢,你们爹娘问我的时候我可从来都不说。” “可是……” 周五郎则问道:“满宝,这钱你怎么赚的,爹娘知道吗?” 满宝对着手指心虚的道:“只有娘知道,爹不知道。” 周五郎闻言却是松了一口气,“娘真的知道?” 满宝点头,“当然了!” 周五郎便想起昨天娘怎么也不愿意去换麦子,为此还跟爹吵了一架,看来,娘是早就知道了。 周五郎很爽快的点头,“行,我们不说。” 其他人也都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纷纷捂嘴而笑。 只有二丫比较担心,“小姑,你这么多钱放在屋里安全吗?” “贼还敢溜进我们家里来吗?”满宝道:“我有六个哥哥呢!” 二丫:“……不是,爷爷会去翻五叔六叔的房间……” 周五郎大手一挥,特别放心的道:“爹不会来查幺妹的房间的,你看我们放在她这儿的私房钱被查过吗?” 这倒是,上至周五郎,下至能跑能跳年纪最小的四头,他们的私房钱都在满宝的手里,这事在老周家就是公开的秘密,然而就是没人来查过满宝的房间。 老周头倒是会时不时的问满宝一句,却也从不查她的房。 二丫这么一想,点头了,也对,家里一项分工明确,大姑和小姑都是奶奶管着的,她爹和叔伯们则是爷爷管着的。 不知道为什么,二丫突然间有些同情她爹和叔伯们。 又多了一个共同秘密的小伙伴们凑在一起数满宝的银锭,心里羡慕的不行,他们很好奇,满宝到底是怎么挣钱的。 满宝便道:“我们把麦种也卖给白老爷了。” 周五郎忍不住咋舌,“麦种这么挣钱,那我们这季春小麦收了以后还能不能卖?” 满宝想了想道:“回头看看情况,要是我们的麦子收成好,应该可以。” 大头便若有所思,“原来我爹说的是真的,好好种地真的能挣钱。” “当然能挣钱了,”周五郎道:“要是不能挣钱,你爷奶是怎么把我们养大的?” 第437章 别有目的哦 周五郎把一众小的领到外面,让满宝自己在屋里藏银子,白善宝很不解,“房间就这么大,这么多钱能藏在哪儿,直接放箱子里呗。” “不行,”周五郎严肃的道:“这么多钱要是不藏好,晚上怎么睡得着觉,整整二十九个呢。” 比他们家现有的还多。 白善宝想告诉他们,不是二十九个,而是四十九个,之前满宝已经背回来一篓了,不过刚才他在她的房间里并没有看到那二十个银锭,想到这事她都要瞒着她爹,他便没有多嘴。 藏在哪里能睡得着觉呢? 那当然是藏在科科那里了。 满宝将所有的银锭都拿出来,然后一股脑的塞进系统里,让它们和之前的二十块做伴儿。 这才把两个空背篓拖出去,一个还给白善宝,一个则放到院子里。 周五郎刚想问她藏好了没,一直守在厨房那里不肯挪动的四头跟被追的小鸡仔一样冲到小院,看见他们便喊了一声:“吃饭了,吃饭了,快去吃饭了。” 喊完转身又跑到大院,就远远的瞧见厨房门口守着的三丫正鼓着嘴巴,二伯母正让她吃慢一点儿。 四头“嗷”的一声冲上去,他就知道,谁去喊人吃饭谁倒霉,四头冲到厨房门口,就抬起小脑袋眼巴巴的看着厨房里的大伯母,二伯母和她娘。 何氏伸手拍了一下他后背,道:“还不快去搬凳子,别总想着从厨房里拿吃的,你看你哥哥姐姐们都没来。” 四头便叹了一口气,转身出去了。 三丫跟在他身后,吃完了嘴里的肉肉,也跟着一起搬东西。 老周家飘着一股诱人的肉香味,白善宝都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满宝就热情的邀请他一起留下吃晚食,“可是我大嫂亲自做的哦,很好吃的。” 白善宝的确心动,“可我还没告诉我娘呢。” “让大吉回去说呗,而且他也要回去吃晚食的。” 白善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跑出去让大吉回去通知他娘,他不回家吃饭了。 大吉看了一眼院子里正跑来跑去的大小孩子,觉着让少爷留在这儿应该没什么危险,并行了一礼后退下。 但他并没有听白善宝的话就不再来,而是通知完郑氏,他便又来到了老周家,本来是打算守在门外的,结果正把跑进院子里的鸡撵出去的四头看到了站在外面的他。 于是老周家人便知道了。 老周头便连忙亲自去拉人,“既然来了哪有不进门的理儿,来来来,你跟我们一块儿坐着吃。满宝,你快招呼白少爷用菜。” 小钱氏做了不少菜,虽然都是素菜居多,甚至有好几样用到的菜蔬是一样的,但做出来的样式就是不同。 白善宝吃得津津有味,觉着她做的并不比家里厨娘做得差。 满宝一边吃一边想,等她买了铁锅回来,大嫂能做的菜就更多了。 白善宝和大吉都吃得很尽兴,老周头也吃得很开心,中途还给闺女夹了两个鸡腿,让她分一个给白善宝。 满宝特别大方的分给他了。 她觉得今天爹也格外的大方呢。 一直到吃完饭,老周头才表露出他如此大方的原因,他笑眯眯的问白善宝,“小公子,我听满宝说,你们家拿来换麦子的麦子还剩许多?” “也不多,九袋而已。” “哎呀,已经很多了,”老周头道:“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吃得完,听说你们家地很多呢,而夏粮眼见着又要下来了,这些麦子得卖出去吧,不然留成陈粮可不好了。” 老周头正想请求白善宝,能不能和白老爷说一声,到时候转卖给他们几袋麦子。 他不太想让闺女去求白老爷,毕竟这事大事,压在闺女身上多不好,而且他们刚从白老爷那里挣了大钱,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再低价从他那里买麦子。 毕竟当初白老爷可是拿一斤二两跟村子里换的麦种,结果他们家没换,反而是换了大钱。 不知道为啥,虽然满宝一直说这个价不贵,但他还是心虚得很。 钱氏瞥了他一眼,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那些麦子可不是白老爷的,而是三个孩子弄出来的。 果然,老周头的话音才落,白善宝就道:“那些麦子我都卖给满宝了。” 说到这儿,他扭头问满宝,“你买多少袋?要不你少买一点儿,剩下的我卖给老伯。” 老周家人:…… “啊?”满宝看看她爹,又看看白善宝,疑惑的道:“我跟我爹是一家呀。” “哎呀,”老周头一拍大腿,乐呵呵的笑道:“原来满宝和你提过了呀,那就算了,那就算了,当我没提这话儿,对了小公子,这满宝有没有说价钱?” “说了,”白善宝立即精神一振,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们说定了是三十文一斗。” 其实在粮还没到时,俩人说定的是三十五文一斗。 满宝早就想到了,他们家把麦子都当麦种卖了,家里剩下的肯定就那点陈米和已经磨好的面粉,根本不够吃几天的。 要是买不到粮,她爹一定会往里掺大把大把的麦麸的,一定会的! 所以她老早就和白善宝谈好了,三十五文一斗。 好歹还比粮铺里的低五文钱不是? 结果他们谁都没料到,粮价说降就降啊,昨天晚上白老爷就告诉他们,现在粮商在罗江县各乡镇收的麦子是二十八文一斗。 虽然粮铺的麦子没降价,不过白老爷估摸着也不差几天了。 所以满宝就找到白善宝要求降价,两个小人为此还小小的吵了一架,但想着大敌当前,俩人都各退了一步。 满宝没有要求白善宝一定要给乡下收购的粮价给她,白善宝也不再坚持赚她那五文钱。 直接成本价给她。 也正因为昨天晚上“剧烈的讨论”过这个话题,今天两个孩子都显得特别的友好。 但为了不让自己的苦劳摆给瞎子看,白善宝还是额外解释了一句,“我们从陇州拉来的时候就是三十文一斗,所以我给你们的可是成本价。” 第438章 你来我往 七里村偏僻,目前还没有粮商跑到这儿来收麦子,所以老周头并不知道现在乡下麦子的收购价是多少。 但他知道粮铺的价是多少,因为昨天晚上他闺女刚给他提过。 所以他觉着比粮铺少十文钱一斗的麦子真的很便宜,这可是良心价了。 于是他便越过老妻握了一把白善宝的手,感激的道:“还是小公子心善啊。” 本来想问的怎么白老爷还从陇州运麦子,不是自家产的麦子……吗?的话也给忘了。 在老周头的认知里,白宅和白家虽然是两栋房子,但其实是一家子。 刘老夫人这边没有成年的男丁,自然是要仰仗白老爷的,所以白善宝在他家说的话便是代表着白老爷。 老周头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觉着白老爷真是个好人啊,先前他们才从他那儿赚了这么大一笔钱呢。 这么一想,老周头立即道:“小公子啊,你回去告诉白老爷,等夏收的麦子下来,他要是还想买我家的麦子当种子,我给他算便宜些。” “不行!”白善宝和满宝异口同声。 俩人同时道:“爹(老伯),你怎么能压价呢?” “啊?”老周头瞪眼,他闺女反对也就算了,怎么白家的小公子也反对,他不应该和白老爷是一伙儿的吗? 钱氏无奈的瞥了他一眼,直到这会儿他都还没明白吗?白善和白老爷家是两家! 满宝道:“爹,你压价了,那我们的农庄怎么办?咱可是自家人,你不能这么做。”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老周头呆呆的看着白善宝,他跟满宝是一家人,可小公子和白老爷不是一家人吗? 他这不是在通过小公子卖白老爷一个好吗? 怎么白家小公子也反对? 一直到把人送出大门,老周头都还有些迷糊。 白善宝还悄悄的和满宝说呢,“我们可是一伙儿的,你家可不能压价。” “放心吧,”满宝道:“我一定看好我爹,我不在家,还有我娘呢。” 白善宝对满宝还是放心的,这才挥了挥手和她告别,“那行吧,我先回家了,明儿要上课呢,我得先回去预习预习。” 满宝便也皮一绷,想着一会儿她也要回屋去读书。 等主仆俩人都走远了,老周头才想起来他还有一个主要问题没问呢,“满宝,你有跟小公子说定买多少袋麦子吗?” 老周头念叨道:“其实还有一个来月麦子就下来了,可如果白老爷再跟我们家买麦种……其实也没啥,看着这个月也不像是会发大水的样子,麦穗已经开始灌浆,旱一些也没大影响,毕竟前儿刚下过雨……” “所以到时候直接跟村里人买一些粮也行,”老周头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夏粮下来的日子,算其他的他不在行,但算家里的口粮,他直接的反应可比满宝快多了,因此道:“掺点麸皮,两麻袋也就够了……” 满宝听见了,立即叫道:“我不要掺麸皮的馒头!” 大头几个孩子立即围上来,也纷纷道:“爷爷,爷爷,我也不要吃。” 声音吵得不行,就好似有上百只鸡同时咯咯咯的在他耳边叫,老周头就一脸嫌弃的挥手,“行了,行了,不吃就不吃,那买三麻袋好了。” 孩子们一听高兴了,大人们一听也高兴了,家里才挣了这么多钱,怎么能掺麸皮呢? 老周头却转头找钱氏,问道:“不知道大哥他们那儿要不要买麦子,反正家里现磨好的面粉还能吃好几天,要不等明儿大嫂他们上门后问一声?” 钱氏点头:“行。” 老周头就低头对满宝灿烂的笑,声音轻柔的道:“满宝啊,你看能不能和小公子说一声,把麦子多给我们留两天,暂时别往外卖,或许到时候我们家多买几袋也是可能的。” 满宝表示没问题,反正在七里村,白善宝的那些麦子也卖不出去。 要是卖给罗江县的粮商,好像他又是亏本的。 老周头高兴起来,伸手摸着满宝的脑袋叹道:“我们家满宝真是越发厉害了。” 满宝和老周家一家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她也觉得她越来越厉害了,而接下来她会更厉害的。 因为庄先生今天露出来的口风,以后他们读书恐怕要如夏秋的大风,冬春的凛寒一样剧烈了。 唉—— 进了门,老周头便让人把大门关起来。 周三郎和周四郎一头雾水的把大门关上,这会儿太阳才要下山呢,天还大亮着呢,大白天的关什么门? 关了门,作为一家之主的老周头一屁股就占据了堂屋门槛的位置,只要是有家庭会议的时候,基本上,这位置就是他独占。 钱氏不喜欢坐门槛,她还是更喜欢坐在凳子上,满宝拖了个小凳子跟她娘坐在一起。 虽然已经同意,但事到临头老周头还是有些心痛。 但见老妻和闺女都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而底下一众子子孙孙也正一头雾水的看着他,老周头便把烟杆一敲,自以为颇有气势的道:“老大,去把才换回来的银子拿出来。” “哦。”周大郎一头雾水的进了爹娘的房间,发现他背回来的背篓还好好的放在地上,里面的银子动都没动过。 周大郎隐约觉着不对劲儿,但还是把背篓给抱了出去。 老周头让他把里面布包的银子拿出来。 周大郎听话的放到他爹跟前。 老周头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一堆数量多了一倍,身量却小了一半的银锭。 老周头把十二个十两一锭的银子都换成了五两的。 他觉着他们家恐怕很少会用到十两一锭的时候。 哪怕已经看过好几眼了,但再看,老周家的人依旧忍不住发亮,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我们家是真有钱了呀。 老周头却想的是,我很快就要没钱了,果然,钱在他手里就待不住。 不对,是在他媳妇手里就待不住! 老周头沉吟道:“我和你娘商量过了,这么多钱放在我们这儿也没用,而你们也都成家立业了……” 第439章 每人都有份儿 老周头说到这儿顿了顿,然后叹息了一声后道:“以后我和你娘要是老了,这家也就不能给你们当了,所以我和你娘的意思是,趁着现在我们都还活着,家里也有了些钱,不如就分下去,让你们各自学着管家,以后我和你娘要是没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也不至于就乱了。” 周大郎等人感动不已,热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周大郎代表一众兄弟姐妹们发言,“爹,您还年轻呢,不会老的。” “滚蛋,我都这把年纪了,你还想着我能给你拉犁啊。”老周头道:“老不老的,我比你们清楚。” 众兄弟:……没让您拉犁,而且现在我们家有牛了。 老周头破功了一瞬间,缓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情绪,“虽说是把钱给你们,但你们也不准随便花用。” 老周头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气势,指点江山道:“老大,大头年纪不小了吧,再过几年也要说亲了,还有大丫,虽然现在是我和你娘当家,但他们是你儿子,你闺女,你们心中得有数,知道吗?” 周大郎和小钱氏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并且坚定的表示,他们一定不乱花钱。 老周头对大房还是挺放心的,然后看向周二郎,叹气道:“二头他不像你,不然跟满宝学着算筹,说不定还真能去县城里做账房先生呢,算了,闺女也行,让二丫多学一些,你有钱了,也给她买个算筹啥的,以后最好也嫁到县城里去,回头还能帮衬帮衬她兄弟啥的。” 冯氏都听呆了,想着,他们家有谁嫁到县城了吗?这个“也”字…… 周二郎却机灵得不行,连连点头道:“是,爹,以后她去了县城还能帮忙照顾她小姑呢。” 周二郎以前觉得,他幺妹能嫁到镇上就很不错了,不过经过这次卖粮后,他和他爹一致觉得,他幺妹是一定能嫁到县城里去的! 老周头看向老三,说的却是:“老三啊,我看四头这孩子机灵得很,你省钱省得好,先让他跟他小姑多认识一些字,等再长大一点儿,要真是聪明,你就送他去上学,知道吗?” 划重点,是“你送他去”,周三郎竟然听明白了,他先看了一眼他儿子,然后应道:“嗯,我听爹。” 老周头满意了。 然后他直接略过周四郎,直接归纳总结道:“行了,以后就算我和你们娘不在了,你们兄弟姐妹间也有互相帮衬,大郎,你是老大,得给你底下的弟弟妹妹带好头。” 周大郎应下。 老周头这才看向周四郎,连连叹息,“老四啊,你得多跟你三哥学,别一有钱就往外花,我真是……”很不想给你钱啊。 老周头觉着,把钱给老四和满宝,那就跟直接拿到外头花是没差别的。 差别就是,满宝花钱了还能听见响儿,周四郎花钱,他估计连影儿都看不见,更别提响儿了。 老周头道:“你是有媳妇,有儿子的人了,别总想着让你大姐给你养孩子,得自己存钱养,知道吗?” 方氏瞪大了眼睛,疑惑的看向周四郎,啥叫让大姐给他们养孩子? 周四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他咳了两声后叫道:“爹,那,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还小好不好,我现在可宝贝我儿子了。” 老周头道:“看出来了,所以我才让你少花点儿钱,我问你,他这还没够百日呢,你给他买这么多布料干啥?还有那些花里胡哨的玩具,不花钱啊?” 老周头恨铁不成钢,“你这才一个儿子呢就这么花,后头的咋办?” 周四郎扭捏道:“我,可我现在只有一个儿子呀,后头的用他们哥哥的呗。” “所以,我决定少给你,你就跟老五……” 钱氏咳了一声,瞪了他一眼后打断他的话,道:“老四的花销是大了点儿,但钱都花在了媳妇跟孩子身上,也不算是乱花,就照着之前说好的分算了。” 周四郎虽然不知道之前爹娘说好的是多少,但他也听出音来了,他一定比老五他们这些没成亲的多! 而现在他爹想抠他的钱,于是他连连点头,很赞同他娘的话。 老周头不太高兴,老四花钱也太厉害了…… 钱氏却觉得很欣慰,知道疼老婆孩子,难道以后老四还不会攒钱吗? 她瞥了老周头一眼,这是这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的,说起来,老四倒跟他小叔有些像。 在钱氏的坚持下,老周头只能屈服,主要是他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儿吵架,他觉得这样太有损他的威严了。 剩下的则没什么好说的了,因为周喜的钱一直是自个拿着的,而老五老六的钱都在满宝那儿呢,这两兄弟除了偶尔会和满宝拿些钱去县城里买点好吃的,基本没有大的花销。 在存钱这条道上很有老周头的风范。 话说完了,老周头便开始分钱,他很不舍的摸了摸身前的银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大,你给你弟弟妹妹分去吧,你和老二老三一家十五两,老四十两,剩下的,一个五两。” 钱氏就补充道:“老四,你刚成家,只有一个儿子,家累不重,所以我和你爹才决定给你十两,比你三个哥哥少些。等你以后孩子多了,自然就一样了。” 周四郎喜滋滋的点头,好歹没让他爹扣去五两不是? 老周家上下都喜滋滋的,他们是真没想到爹娘会把这些钱分给他们。 走到把钱一一分给弟弟妹妹们,周五郎和周六郎一点儿也不掩饰他们的钱是满宝拿着的事儿,拿到手上后摸了好一会儿,周六郎甚至还悄悄的用牙齿咬了一口银锭,这才依依不舍的交给满宝保管。 满宝自己也拿了一锭,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 大头几个孙子辈的看着羡慕不已,作为孙辈,他们暂时还没有分钱的资格,于是他们转身走向自己的爹娘,表示要摸一下银锭。 周大郎几兄弟很大方的把银锭分下去,让他们摸个够,只不准咬。 摸而已,又不会少,正好让孩子们长长见识。 第440章 顺毛驴 分完了钱,钱氏又从布包里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递给周喜道:“这是先头老四成亲跟你借的银子,还你了。” 周喜笑眯眯的接过,“谢娘。” 钱氏欣慰的看着她道:“后儿就是端午,今年家里进了这么大一笔钱,你和你嫂子们进城去逛一逛吧,买些鲜亮一点儿的布料,回头让你三弟妹教你裁衣。” 几个儿媳妇一听要进城,都忍不住看了各自的丈夫一眼,小钱氏直接撞了周大郎一下,方氏则是捏了一把周四郎。 周四郎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大郎便已经先问道:“娘,后儿我们都进城?” 老周头看向老妻。 钱氏则是先看满宝,“满宝,后儿你要不要去?” 满宝失落的道:“先生说端午不放假。” 钱氏便点头道:“那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孩子们欢呼起来,儿媳妇脸上也露出灿烂的笑容。 钱氏笑道:“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你们把孩子留在家里吧,那么小的孩子带出去,万一受了风邪就不好了。” 钱氏冲何氏伸手。 何氏立即把怀里的五头给婆母。 钱氏笑道:“孩子周岁前,都不准出村。” 老周家的儿媳妇都知道这个规矩,就是方氏都知道了,因为她刚出月子的时候想要抱孩子回娘家看看,结果钱氏没放人,说她要实在想回娘家,那就让周四郎送她回去。 早去早回,但孩子却不能带出村。 不仅不能带出村,百日前,连村里稍远一些的地方都不能去。 尤其是屋后的山那儿,前段时间农忙时,何氏背着五头把鸡食搅拌出来,但家里没人,她便任由鸡叫着也不送到后屋去。 她若是去,必是把五头留屋里或是交给她照看才行。 用钱氏的话说,外头远的地方都有邪气,大人上课,幼儿却是不能沾染这些邪气的。 这是他们钱家多少年口口相传的育儿经。 老周头闷闷不乐的坐在一旁,钱氏就与他道:“你跟孩子们一块儿去城里看看吧。” 老周头不高兴的道:“不去!我进城去干啥?” 钱氏无奈的道:“去给我买两身布料,这天儿眼看着要越来越热了,你给我买点布料回来做衣裳,给你自己也买两身,再给满宝买些头绳,这孩子总不会自己绑头发。” 老周头重新高兴起来,问道:“你想要啥颜色的?” “我还能穿啥颜色的?你看着买吧,再给我买点儿线……” 老周头听得认真,一一记下后就从钱氏手里接过了一锭银子,他看着银子问,“买那么点儿东西,怎么还拿银子去?” “你忘了,咱家的牛还赊着呢,你去了县城最好去看看,能不能把赊的钱给还了。” 满宝立即道:“娘,那个我来还吧。” 钱氏还没说话,老周头便道:“不用,不用,这牛是给家里用的,怎么能让你还钱?” 老周头现在底气特别的足,“家里又不是没钱,你那五两银子自己收着,以后要是买书啦,买笔墨纸砚都用得着,对了宝儿啊,你现在还是用庄先生给抄的书?要不咱自己买算了……” “不要,”满宝断然拒绝,“先生说他就喜欢给我抄书,因为他给我抄一本书,我要还两本,他转手就能再送给俩人。” “现在还有人跟庄先生买书啊。” “有呀,现在地里没什么活儿干,我们上完早课以后先生就会让我们去教室里上课,会有以前的师兄来旁听。” 有时候没人来,庄先生便会在再下课后把课堂移回小院儿,但有时候教室里也挺凉快的,庄先生懒得移来移去,便让他们过去小院儿把茶具等搬到教室里来, 自从只教他们这三个学生后,庄先生便放松了许多,很喜欢边喝茶边给他们上课。 老周头听着,觉着庄先生人真是特别好,尤其端午这样的节日竟然都坚持上课。 于是老周头看向老妻,问道:“你说我们是不是要从城里再买些东西给庄先生?只送鸡蛋的话……” 钱氏想了想道:“庄先生现在的衣裳都是白家做的,我们也做不出更好的来,但鞋袜却没人做,不如你买些好一点儿的料子回来,家里给他做几套鞋袜。” 钱氏笑道:“尤其是鞋子,满宝不是说,前儿庄先生喜欢跟他们去田里上课吗?这走地里头鞋子耗费大,得把鞋底纳得厚厚地,走路才舒服。” 老周头现在有了钱,略微大方了些,点头道:“行,我去给你买。”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钱氏收好了剩下的银锭,便让大家各自散去吧。 老周头帮着钱氏把银锭都放在另一个竹箱里,然后藏在了床头底下。 但他临睡前总是忍不住探头往床下看一眼。 钱氏见了好笑,道:“放心吧,贼既不敢来我们家,老鼠也拖不走银子,安心睡吧,明儿我娘家就来人了。” 钱大舅说了明天会上门,第二天果然便再次来了。 不过今天他们是大白天的光明正大的进村,进村的时候刚好是村里人刚吃完早食不久,天气还不热,所以村子里热闹得很。 在菜园里锄地种菜或除草的有,河边洗衣裳的更是排出了长队,钱家人提着袋子,挎着篮子一进村,全村老小便都看见了。 走过河边的时候,同出钱家村的媳妇,或是跟钱家村里的人有亲的还会招呼一声,然后目光在他们的篮子和袋子上划过,目中不掩好奇。 昨儿不是才来吗?怎么今天又来了? 这一次,钱家人是来看孩子的,所以并不遮遮掩掩,大方的把手中提着的肉,袋子里装的面,篮子里装的鸡蛋露出来给大家看。 本来预定是钱大舅母带着二舅母和三舅母过来,最多再领着几个儿媳妇或孩子来就行,谁知道昨晚上钱大舅躺着躺着心里头有些不安,加上还有些问题要和老周头商量,于是就决定一起过来。 钱三舅一看大哥要去七里村,立即表示也去。 第441章 叫你们背后说坏话 主要是昨儿一趟来回他一文钱也没落着,现在地里也没活儿,他实在是闲得慌,还不如跟着去姐夫家吃顿好吃的呢。 钱二舅母一看,大房和三房的当家都去了,没道理钱二舅不去,于是他们干脆就一起过来了。 不过原来决定带的儿媳不带了,他们只带了几个孙子孙女过来。 不然一大家子大人来姑姑家吃喝实在是说不过去。 基本上,乡下亲戚去看孩子或产妇带的都是鸡蛋,钱大舅想着今天去的人多,还花钱买了两条肉拎着。 还没到老周家,在河边洗衣裳的大丫二丫等人先看到外公或舅公了,大丫就把衣服一丢,撒开脚丫子就往家里跑,先一步跑回去通知爹娘。 他们一走,村子里不少人便避着老周家的人说起悄悄话来,“怎么今儿还来,昨天不是刚来吗?” “还提了这么多东西,这次老周头和钱氏吵架这么凶?娘家竟然还提了这么多东西来?” “不能够吧,都一大把年纪了,孙子都这么大了,为这么点事不至于吧。” “怎么不值得,一斤麦子能多出二两来呢,金叔那么节省的一个人气急了也是有的。“ “再生气,钱家也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也不看看钱婶儿给老周家生了多少个儿子,做了多少事儿,都这把年纪了,事情闹到娘家,难道金叔脸上好看?”村长媳妇路过河边,听到了她们的议论,忍不住说了他们一句,“你们呀,也是闲的,我看人家就是亲戚来看看孩子,昨天金叔就已经去找过三起了,显然人家老两口没吵架。” 周三起昨天被找上门,老周头前脚离开,后脚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被许多人知道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周三起往外说的,他那个嘴巴就没把门过。 有妇人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那么大热的天金叔都往外跑,我估摸着不是金叔在生钱婶儿的气,是钱婶儿把人给赶出来了吧?” 大家忍不住笑。 村长媳妇也笑骂了一句,“这话别让金叔听到,不然有你好看的,行了,你们也别总是盯着人家那点儿事,明儿就是端午了,你家包粽子吗?” “哎呦,去年的糯米一粒都没收上来,粮铺里的糯米贵得跟什么似的,哪吃得起哟。” “是啊,我家也没做,明儿多烙几个饼,再去割块肉回来就行了。” “对了,我一大早上的出门想去后头山脚下割些艾草回来插门上,晚上再熏一熏蚊子啥的,结果我到后山一看,那片长得挺好的艾草全都不见了,你们知道谁家割了?” “哎呦,我家还没割呢,那一会儿得走远一点去田边割了。” “是不是金叔家割的?” “可拉倒吧,那么大一片呢,全都给割了,金叔家就算房间多,也不至于要这么多呀。” 不远处正默默洗衣服的二丫心中暗道:没错,就是我爹割的,不仅我爹割了,我娘,我三叔四叔五叔六叔全去割了…… 二丫狠狠地搓着衣服,哼哼道:让你们说我爷爷奶奶的坏话,回头我就让我四叔他们去把附近田埂上的也全都割了! 周大郎周二郎他们习惯了早起,主要是现在天亮得快,大家睡得又早,躺在床上也不自在啊。 所以一大早,周大郎和小钱氏一起床就挑了木桶里泡的豆子去磨豆浆做豆腐了。 他们没打算拿到县城里去卖,就在村里换一换豆子,而且就要过节,家里也要吃,再给外家拿一些回去,两桶的豆子都不一定够呢。 而周二郎一大清早的蹲在院子里发呆,正在去帮大哥一起磨豆子,还是休息休息时,满宝哈欠连天的背着书箱过来,然后拜托他帮忙在她门口上多插一些艾草。 要求还特别多,“二哥,你要不用艾草给我编一个球放在我的书架上?” 周二郎问道:“你要这么多艾草干嘛?门口插一撮就可以了。” “艾草有逐秽气的功效,”满宝道:“其实我们家应该这时节割一些艾草回来晾晒的,晒干的艾草可以泡脚除寒,还能拿到药铺去卖呢。” “艾草随处都有,随时割随时晒,药铺便是收,价格只怕连积雪草都不如吧?” “那就晒上两年,三年,五年呗,”满宝以前也不懂,这不是一直在学医术吗,便知道了些,“越是老艾越是好,也越发的贵重,不信二哥明天去县城的药铺里问一问。” “老艾?” “就是今年割了晒了一遍的艾草,明年这时候又拿出来晒过一遍存好,后年又晒一遍,一年复一年,据说三年以上的老艾药性便很温和厚重了。” 满宝道:“这是个好东西,冬夏都可熬水泡脚,沐浴,还能做成条状给人疚体。” 满宝说到这儿目光炯炯的看着周二郎,问道:“二哥,要不我刚你试试,你腰酸不酸。” “不酸,”周二郎想也不想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端午家家户户都要插艾,县城里总有懒人,不喜欢出城去找艾草的,干脆明儿我们割些艾草出去卖吧。” 周二郎道:“卖不完拉回家晒,就像你说的,晒干了收好来,等五年,正好大头娶媳妇的时候可以拿去卖了。” 满宝:“……” 周二郎想到就做,把镰刀找出来,招呼上刚起床洗漱好的周三郎,再去把赖床的四五六叫起来,大家一起去后山割艾草了。 那会儿村里好多人家都没起床呢。 这会儿钱家人一进门,看到的就是堆在院子里的艾草,一堆,一堆的,看着就很壮观。 艾草似乎是在哪儿都长的起来的植物,而且还轻易就能长得很好,明明没人给它施肥浇水,但在一些略微厚土的地方它就长得又高又壮,枝叶繁茂厚重。 因为是打着做生意的想法,周二郎他们割回来的艾草都是品相最好的一类。 钱大舅看了都觉得喜欢,笑问,“怎么割了这么多艾草,家里能用得完?” 第442章 家传 小钱氏迎上去,将父母接进来,笑道:“他们明儿要拿到县城里去卖的。” 钱大舅一愣,怀疑的道:“这东西也能卖?这外头不是随处都有吗?” “是二郎拿去的,他说能,满宝也说可以,那应该是可以的。”小钱氏笑道:“家里做生意这样的事,还是他们更熟一些。” “二郎是比较机灵些,”钱大舅看了一眼院子里堆的艾草,没怎么往心里去,笑问闺女,“你公爹呢?” “去看麦子了,娘在后头鸡屋里,我去把娘叫回来。” 三头立即自告奋勇,“娘,我去,我去。” “行,你去吧。” 钱三舅则是四处转着找周二郎,结果发现小院那边还有一堆艾草,他正带着周三郎几个在整理呢,他立即嘿嘿笑着上前。 众兄弟看到三舅,立即屁股一挪,给他腾了个位置,“三舅,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老五,老六,赶紧过去招呼舅舅们。”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听,丢下艾草就跑了,他们还不喜欢干这活儿呢。 钱三舅就问周二郎,“这东西怎么卖,真能卖出去?” 周二郎就笑道:“我也没卖过,不过我估摸着应该可以,城里没多少艾草,但城里这么多人,不是谁家都乐意出城去割的。” 周二郎计划过了,道:“我就把艾草分成一小把一小把,一把两文钱,要就直接付钱选一吧,不要我也不亏,反正就费些功夫。” 周三郎深以为然的点头,和以前不同,这几年家里啥生意都开始涉及一些,他观念也与之前不同了,“现在又不是农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试试呗。” 钱三舅觉着他们说的很有道理,于是袖子一挽就帮他们绑艾草。 周四郎去柴房里扯了两把稻草来,这是去年留下的,一把艾草用两根稻草绑上,摆放好在一旁,一会儿再抱到阴影里放好,明儿直接放车上拉走就行,这样的生意轻松不困难,多好。 不错,老周头同意明天他们拉着牛车出门,主要是去的人多,媳妇孩子一大堆。 当然,更主要的是老周头很想享受一把赶着牛车去赶集的那种感觉。 太阳刚蹦到小半空,老周头就戴着草帽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 钱大舅问他,“你这是看麦子去了?” “嗯,有两块地抽穗晚了点儿,我看看去。”老周头道:“我正想着今天要是嫂子们来,我还得让大嫂帮传个话呢,你们家里的粮食现够吃吗?” 钱大舅咳了一声,道:“缺一些,主要是去年也就种了五亩多一些,前儿麦子刚收下来家里就断炊了,所以早早就晒了麦子磨面,现在家里还剩下的都是后头搓出来的,有三袋左右。” 老周头道:“那也够吃了呀,夏粮再过不久就下来了。” 钱大舅就一脸无奈的道:“本来是够的,但昨儿回去我才想起,我舅兄那边早一段时间就和我说好了,今年要和我借两袋,他去年冬小麦才种了两亩,从二月开始就跟人借粮了,这会儿他麦子一收就得还人,家里又不够了。” 老周头忍不住嘀咕,“他们家人也不少,怎么就种了两亩?” 钱大舅有什么办法? 他叹气道:“去年他家运气实在是不好,河水直接冲垮了河岸,他家那一大片的麦子地和稻田全给淹了,一粒麦子都收不回来,更别说当时还没灌浆的稻子了,借了粮食也没熬多久,家里孩子不懂事,偷吃了一些麦种……” 他们这一片为了保持地力,加上地也足够多,所以很少种冬小麦,他们家也不太确定冬小麦的收成怎么样,所以留够春小麦的种子后,剩下的种子也就够种两亩而已。 偏普通的麦种不像是他们的新麦种,一亩也就收了两麻袋的麦子而已,还是他们农家惯常用的那种小一号的麻袋。 钱大舅道:“他那两个小孙子也才三两岁,总不能看着孩子饿死。” 老周头就问道:“那二哥和三弟呢?” “他们好点儿,自家够吃了。” 因为人力有限,他们倒是想多挑一些麦子过来,但这不是没挑过来吗? 所以留下的勉强还够吃,但要给钱大舅借给岳家那边却是不可能了。 而且钱大舅也另外有些想法,他想把家里现有的麦子留下,回头当麦种借给亲戚,让他们也试着种新麦种。 好歹来年收成能好点儿不是。 老周头倒是没什么意见,道:“白老爷家里之前拿麦子跟我们村里人换麦种,家里还剩下九袋,我打算买三袋,就够家里吃到夏粮下来了,你要是也要,回头我多买一点儿。” “多少钱一斗?” “三十文。” 钱大舅点头,“那是比县城的便宜不少,我那舅兄说,县城粮铺里麦子四十文一斗呢,可粮商下村子里买却只肯收二十八文一斗?” ”啥?“老周头忍不住高声。 钱大舅就笑道:“行了,咱也买不着,那些粮商来我们村收粮,一斤都没收上去。如今家家都难,家外头还有亲戚,有多余的粮食也是先借给要活命的亲戚,有几家愿意卖粮的?” 别的村子倒是偶尔有这么几家,但他们也不是很敢买就是了,生怕以后又有纠纷。 老周头就摸了摸烟杆,当着大舅兄的面没敢抽,“那你是借钱还是借粮?要是借粮,你们家现在不缺粮吃,可不亏了。” “亏就亏一些吧,吃些亏也是福气,”在这一点儿上,钱大舅和钱氏一样的想法出奇的一致,他笑道:“都是亲戚,为这么点儿粮食难道两家还闹起来?” 娘舅亲,娘舅亲,几个孩子也大了,而且早些年岳家也没少帮他。而且之前他就应承好要借粮的,哪有中途换成借钱的? 钱大舅道:“你帮我也买三袋吧,明儿我让大郎他们过来挑回去。” “不用,”老周头道:“后儿吧,让大郎直接给你们用牛车拉过去。” 老周头没想到大舅兄会买三袋这么多,要知道他家里现在还有麦子呢,这是打算买了借给岳家两袋,还要换下一袋麦种来分给亲戚? 老周头咋舌,心中暗道:幸亏他媳妇听她的话,不然这家要是像大舅兄这么败,那肯定是没钱的。 钱大舅却突然问起牛的事来,“我听说你们家的牛是赊的?” “是,赊了三两银呢。” “三两就能买下一头牛不错了,还是赊回来的,可惜当时里正来我们村说是家里没多少积存的钱粮,当时要是知道冬小麦能当麦种卖出去,我也去赊一头了,也不知道现在县衙还有没有牛赊。” 老周头:…… 钱大舅也就惋惜一下,他得看看这些买三袋麦子要多少钱,其实他也想买一头牛的,那样干活儿要快很多。 第443章 己所不欲 庄先生放下课本来,与白善宝和满宝道:“你们将刚才讲的内容整理成册,再仔细的琢磨琢磨,有不解之处先自行讨论,再不能解便问为师。” 俩人应下。 庄先生便走到白二郎身后,看着他写作业,好一会儿他才微微点头,这才背着手走到教室后面几排。 那里此时正坐着几个少年,都是之前在他这儿读书,年前刚辞学回去的。 庄先生走到他们身边,含笑问道:“可有问题吗?” 少年们纷纷起身行礼,红着脸道:“先生,你再教我们一些做账的本事吧,我,我们就要去县城找活计了。” 以前上课的时候再认真也会走神,现在却是后悔不已。 庄先生就笑着,“你们几人的算学学得还不错,这并没有什么难的,而账房想要做得好,光靠书本上的知识还是不够的,等去了县城要多听多看少说,看看老账房们是怎么做的。” 庄先生道:“平时多勤快些,多学一些他们的长处,总能学到他们的本事的。” 庄先生拿过他们的算筹,一粒一粒的归位,道:“你们先打算筹给我看吧,基本上你们算筹打得好,那就没问题了。” 因为刚入门的账房,也只能打算筹或抄账册而已。 少年们激动的点头,拿出算筹来等着先生出题。 满宝他们头都不带抬一下的,因为今天庄先生讲课的速度加快了好多,而白二郎也只是往后看了一眼就继续埋头写作业。 听过了早上庄先生讲的课,又旁听了一下白善宝和满宝他们的进度,他觉得,如果他再不努力点儿,回去一定会被老爹抽的。 庄先生现在对他们抓得很紧,午食到了也没让他们乱跑,甚至都没让满宝回去用午食。 刘老夫人一般都会让厨房给他们准备午食送来,自从大课堂没有后,他们师徒几个的饭食多数情况下会由白善宝家负责。 老周家在开年后就给善宝家送了一袋碾好的米,老周头估摸着,以闺女隔三差五回家吃一顿午食的闺女,那袋米足够她吃到过年了。 毕竟一天就一顿饭不是吗? 除此外,老周家基本上每隔一天就给白家送些菜蔬过去,都是自家菜地里种的,新鲜又好。 虽然白家可能也不稀罕就是了,因为他们家在七里村也种了不少菜蔬的。 但每次小钱氏送去,白家人都收了,有时候也会回一些他们家种得好的菜蔬。 两家一直如此有来有往。 今天白家照例送来三人的午饭,庄先生与他们一起用完饭,便给他们讲了个饭后小故事。 自然是历史故事了,史书上写的那种。 不过庄先生说得好,三个孩子,尤其是满宝,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等说完了故事,庄先生便让他们去午睡。 他自觉满宝已经长大,是个小姑娘了,所以特意在书房里放了一个大屏风,屏风是竹制的,周二郎友情提供。 屏风后面是一个小榻,那就是满宝休息的地方。 而屏风这边则是庄先生和白善宝白二郎休息的地方。 当然,多数情况下庄先生是不会躺在这儿的,但今天庄先生似乎格外的兴奋,午睡并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就靠在塌上与他们说些闲话。 说是闲话,但白善宝他们也能学到不少的东西。 下午起来,他们继续学习,甚至他还延长了授课时间,一直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才放他们离开。 满宝背着小书箱,戴着草帽回家,不断的在心里和科科叹气,“你说先生这是怎么了?” 科科很有经验的道:“等过一段时间他冷静下来就好了。” “先生遇到了什么令人激动的事吗?” 科科道:“他可能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天才学生,所以很激动。就跟你们史书写的伯乐突然遇着了世上难得一见的千里马一样。” 满宝嘟嘟嘴,“你说的天才学生不会是白善宝吧?” “不,是你?” “咦?”满宝眼睛一亮,“你不是说白善宝比我聪明吗?” 科科道:“可宿主你有我。” 满宝不太确定的道:“所以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 科科电子音道:“两者都有。” 满宝一边和科科聊天,一边回家。 老周头正在家里等着她呢,一看她回来就道:“来来来满宝,爹跟你说过,我们家已经算好了要买多少袋麦子了?” “多少?” “六袋,你看啥时候和白老爷说一声?” 满宝道:“不用和白老爷说,和白善宝说就行,不对,也不用跟他说,您直接拿着钱去他们家里买呗,他都和白庄头说好了,一称就行。” 老周头有些失望,“称的呀?” “对,”满宝道:“量斗太坑人了,‘一不小心’就能量多。” “那坑的也是卖家,现在我们是买家。”老周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闺女。 满宝却道:“我们现在是买家坑人,那等我们是卖家的时候也是会被人坑的。” 钱氏当时也听到了,不过她没说什么,等没人了她才说老周头,“你不要总是想着占便宜,万一以后孩子们都学你怎么办?” “占便宜有什么不好的?”老周头道:“占便宜能活得下去。” “可一定活得不好,我们家现在又不缺那点粮,照着规矩来就是,孩子们商量好了是怎样就怎样。” 钱氏转头叫来周大郎,让他领着几个弟弟去找白家买麦子。 周二郎把牛牵出来套上车,和周大郎周三郎一块儿去了,当然还带着钱氏给的钱。 钱氏跟着满宝进她的房间,见她正把书箱里东西拿到书桌上,便上前帮忙,笑问:“你和白家小少爷的生意做完了?” 满宝点头,小小声的道:“娘,我们赚了好多钱呢。” “那你自己收好,以后你读书需要花的钱还多呢,”钱氏并不问她到底赚了多少,道:“你是个能耐的孩子,家里能给你的有限,所以你得自己多考量,有什么事就告诉娘知道吗?” 满宝点头。 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转而问道:“你们先生这次怎么如此严格,竟然端午都不放假?” 满宝就叹气,“我的朋友说,是因为先生突然发现我是一个天才,如果不用心教导我,先生可能会难过。” 钱氏:……闺女什么都好,就是这臭屁的样子越来越像老周家的人了。 第444章 数银子 钱氏揉了一把闺女的头发,让她好好读书便出门去了。 满宝跟在她屁股后面,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她要去教他们新的课本。 这是《论语》,大头他们手上现在也有一本,是满宝抄了送给他们的,平时背着背着忘了,他们就可以自己在家翻看,不用非得等她回来。 而且三头、四头和三丫现在也在学习《千字文》,大头大丫他们几个已经学过的大的便能教他们。 只是字还是满宝教的好,因为大头他们的字不好看。 大家照常聚在大院的一角里读书,满宝先是一句一句的教他们,等他们读熟了才将意思给他们解释一遍,以前几个哥哥也会来瞅一眼,尤其是周四郎,基本上都会和他们一起混。 但这一年来周四郎很少再来跟着读书了,周五郎和周六郎还在,有什么他们要去干活儿不在,回家也会问大头一声。 不过几人中二丫学得最好,基本上周五郎和周六郎嫌弃大头说的不清不楚,都是直接找的二丫。 为了方便他们看字来读,满宝拿了木棍在地上将这一篇新课文写出来。 方氏抱着儿子走过来,好奇的歪头看了许久,然后指着一个一个字问道:“这是不是‘子’?” 满宝看了一眼,赞道:“不错,就是子,四嫂你好聪明,这个子是孔老夫子的意思,这是‘曰’,就是说的意思。” “子曰,子曰,”方氏念了两声,笑问:“那不就是孔老夫子说的意思?” 满宝连连点头,“是呀,是呀。” 四嫂抱着儿子晃了晃,让才瘪嘴的六头又舒适的闭上了眼睛,这才道:“那读书也不难嘛,多认字就行。” 满宝问,“四哥没教你吗?四哥也认字的。” “他才教了几个月就不耐烦了,之前记的我都快要忘了,而且我光会背,我也不认字呀。” 满宝立即道:“四嫂,回头我练字的时候再给你写一本《千字文》,你要认字可以和大丫借《千字文》来看,自己先对照着念。” “好啊,”方氏笑道:“主要是现在又不用出门干活儿,整天待在家里带孩子没事做,闲得慌。” 大丫和二丫也表示会教她的,三丫更高兴了,因为女孩子中只有她一个还在学《千字文》,现在四婶和她一起,那她就有个伴儿了。 满宝确定他们都会读这篇课文了,也讲过了意思,就让他们自己背,自己挥挥手回屋写作业去了。 她教书一向这么简单,他们要是没学会,明天再继续呗,基本上一篇课文她要讲两三天的,进度并不快。 待满宝将庄先生布置的作业做完,家里也要吃晚食了。 可能是今天上的课太多,接受的知识也比往日多,满宝有些恹恹的,并不太想再学习,可外头也没什么好玩儿的,于是她去洗澡澡,然后就待在自己的屋里不愿意出门了。 满宝坐在自己的床上,将系统里的银锭都拿出来数,把它们排成一列一列的,等排好了又数一数,玩一玩,满宝的郁闷的心情才好些。 满宝重新将银锭放进系统里,但留下了一个,她觉得摸着银锭的感觉很好,能让自己心情变得特别快乐,所以她决定要把这个放在外面,最好还能随时看见,心情郁闷的时候就拿出来摸一摸,看一看。 满宝左右看了看,最后把它放在了书架上的一个荷叶样的花篮里。 这个花篮很浅,也很小,满宝将那么大一锭银子放进去,便是坐在书桌前,一抬头也能看见。 满宝看了看,满意的点头,又把银子移到了自己的床头,这才心满意足的躺下,进入系统里逛论坛,顺便看看今天她的朋友们有没有给她发邮件。 其实目前为止,满宝的朋友也只有三个。 一个是教学室的莫老师,一个是d博士,另一个则是d博士的研究生了,最近多是研究生和她联系,俩人通过d博士的账号迅速成为了好朋友,嗯,比d博士更有共同语言的那种朋友。 很可惜,不知道她的朋友们在玩儿什么,除了莫老师回复了她的问题外,并没有其他的邮件。 满宝便去逛论坛,等看够了热闹和各种奇怪的帖子后就定下心来去教学室里继续上课。 不管白天多忙,晚上躺到床上后,满宝都至少要拿出半个时辰来教学室上课,哪怕不能学到新的医学知识,重复听以前的课也是好的。 而此时,白善宝和白二郎也各自洗漱好回屋休息,准备看看书,或是准备睡觉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用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了。 白善宝今天也没有出去玩儿,他同样感觉精力被消耗干净,如果以前他们每天能接受容量为1的知识,那么庄先生就会给他们传输08,所以他们往往精力旺盛,不仅有精力四处玩儿,还能看看课外书,从种学个03左右。 但这会儿庄先生白天给一口气给他们塞了15的知识,别说再自己看课外书,连玩都不太有精力了。 所以白善宝一回屋就坐在榻上不动弹,老半天,他才慢腾腾起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拖出一个箱子来,打开看里面的银锭。 他懒得搬动,干脆把银子丢到床上,然后就坐在床上玩银锭。 他将银锭排成了一列又一列,摸了摸,有数了数,心情略微好起来,也懒得再收拾,干脆把银锭都扫到床里侧,然后就摸着它们呼呼大睡起来。 白二郎的心情也很郁闷,虽然庄先生给他讲的课没有白善宝和满宝的多,但也比以前的多了不少,他连晚食都不想吃了,更别说出去玩儿了。 所以他一回到屋就趴到地上伸手往床底下摸去,摸了老半天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白二郎一呆,便忍不住伸头进去看。 白二郎越钻越进去,不一会儿就大半身子都进了床底下,虽然床底下黑乎乎的,但他有手啊,仔细的摸了一遍,果然没有自己的箱子。 白二郎在床底下“嗷”了一声,倒爬出来,转身就往屋外跑,大叫道:“爹,娘,我们家进贼了——” 第445章 争钱 端水来给白二郎泡脚的小厮见自家少爷浑身灰土的跑出来,立即放下木盆跑上去,“二少爷,二少爷,你怎么这么脏了,不是才洗了澡吗?” 白二郎总算是找到了人,拽住他跳脚道:“我屋里进贼了,我的东西不见了!” 小厮念头一转便明白了,“是不是床底下的箱子?” 白二郎瞪眼,“你怎么知道?” “那是太太拿走的,”小厮道:“明儿是端午,今天一早太太就派她屋里的姐姐们来房间里打扫撒雄黄粉,就发现了床底下有个箱子。” 小厮小声道:“少爷,您那箱子也没上锁,姐姐们一开就给开了,然后太太就来了,她让人把箱子给搬走了。” 白二郎一呆,“刚才吃饭的时候娘也没说呀……” 小厮不太确定的道:“或许是忘了?” 白二郎眼睛都红了,撒腿就往父母的正屋跑去。 小厮忍不住叫,“少爷,您不泡脚了,老太太说五月邪气重,临睡前都要泡脚的……” 白二郎冲进父母的房间,直接问他娘,“娘,我的钱呢?” 正在泡脚的白老爷闻言抬头问,“什么钱?” 白太太先不理白老爷,而是和白二郎柔声道:“二郎,那么多钱放在你那不安全,还是娘给你拿着吧,以后你要用了再问娘要好不好?” “不好,满宝他们的钱都是自己收着的,为什么我就不能自己收着?”白二郎很生气,觉得母亲没有经过自己的同意就把钱带着大大地冒犯了他,因此他吼道:“之前也是这样,明明都把压岁钱给我了,后来又收回去!” 白太太微微皱眉,依旧柔声道:“娘那也是为你好,你花钱太大手大脚了……” 白二郎叫道:“那也是我的钱!” 白老爷在一旁听着母子俩的争执,脸色一沉,直接擦了脚后把毛巾扔到木盆里,生气道:“二郎,是谁教你这么和母亲说话的?” 母子俩一时安静下来。 白老爷穿了木屐,哒哒的拖着走过来,道:“不论什么事儿都不应该与你母亲这样大小声,难道我与庄先生没教过你礼吗?” 如果是以前,白老爷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但见多了庄先生教孩子,他也知道,有时候一味的怒斥是没用的。 你还得跟孩子讲道理,哪怕是讲不通,或孩子不听,那也得讲。 白老爷见他眼睛通红,满眼是泪,好在安静了下来,他这才看向妻子,蹙眉问道:“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墙之隔的白善宝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突然“啊呜”一声巨大的叫声让他惊跳了一下,手脚蹦了一下后睁开了眼睛。 他有些迷糊的坐起来,然后就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的大哭声,虽然不太清楚,但隔壁能这样嚎啕大哭的也就一人。 白善宝立即下床,住在隔壁的大吉也开门走了出来。 白善宝踮起脚尖看着白家的方向,问道:“大吉,白二怎么了?” 大吉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要不派人去问一声?” “快去,快去。” 大吉立即去找人了。 而此时,天已经暗下来了,白家各处本来都准备要睡觉了,虽然是地主家,但也不能浪费灯油不是? 但这会儿主院亮起了灯笼,好几处都点亮了等,白二郎很耍赖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着眼嚎啕大哭。 白太太气得不轻,既心疼又下不去手揍他,只能不断的安慰,“好了,好了,娘给你一锭行了吧?” “我不要,我要全部的,那都是我的钱。” 白太太难得的坚持,“你一个孩子拿这么多钱干什么?” 白二郎正想满地打滚,突然想起白善宝和满宝说的话,他立即放弃他娘,转而看向他爹,明明哭得一抽一抽的,但他还是抓着他爹的裤腿断断续续的道:“爹,善宝和满宝的钱都是自己拿着的……” 他抽泣道:“以后农庄里要钱,我也是要出一份子的……” 白太太立即道:“你需要用钱跟娘说,娘一定会给你的。” “不要,我要自己拿钱,”白二郎坚持,“伸手拿钱的滋味不好受,而且我不想问娘要钱,也不想问爹要!” 白老爷听着一眯眼,才要说话,一个老嬷嬷便在门外道:“老爷,太太,老太太问这是怎么了?” 白老爷道:“没事,二郎闹了些别扭,一会儿就好了,嬷嬷回去伺候母亲吧,别让她老人家受惊。” 老嬷嬷往屋里看了一眼,见二少爷完好无损,只是自己坐在地上,可能是受了委屈。 她放下心来,笑着应下,只要不动手就行。 白太太连忙去送人,顺带提了一句原因,知道又是掌管钱的事闹的,老嬷嬷便没有多问。 白太太松了一口气,才回到屋里,白老爷就和她道:“把钱给二郎吧,他自己的钱让他自己去管。” 白太太惊呆了,失声道:“这怎么行,这么多钱呢。” 白老爷坚持,“给他,孩子已经大了,且他现在自己管着一个农庄,手里没钱像什么样子?何况这钱还是他自己挣的。” “那也是从你这儿挣来的,”白太太坚持道:“这孩子手上不能拿这么多钱。” 白老爷蹙眉,显然不太高兴,事情最后还是闹到了白老太太那里,这会儿倒不是白二郎闹了,而是白太太闹的。 夫妻俩当时吵起来了,声音越来越多,最后老嬷嬷又来了。 这一次来,她把一家三口都领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 老太太的头发都散下来了,显然是要睡觉了,她这会儿简单的把头发一挽,坐在榻上问,“你们这一家子今晚闹什么,一个一个的都不消停。” 白太太委屈的抹着眼泪将事情说了一遍,求老太太给她做主,她哭道:“二郎是我儿子,难道我还能害他吗?娘您不是不知道,前两年这孩子闹着要自己拿压岁钱,结果他拿了怎么样?” 白太太道:“那么多的钱,不到半年的功夫全花光了,而且还都是散给别人的。” 白二郎叫道:“我没有,我的钱都是买东西了。” 第446章 强硬 “那东西呢?”白太太问,“你买的那些东西哪儿去了?” 白二郎一呆,说不出话来。 白太太继续道:“你那屋里才留了多少东西?余下的全叫你送人了,我不是不叫你跟村里的孩子玩儿,但也没有这么玩的,这么多的压岁钱,说散就散了。” 白老太太闻言,也立即道:“二郎啊,你现在还小,且让你娘帮你管着,你放心,我们家里不差钱,你娘不会用你的钱的。” 白二郎就抹着眼泪道:“祖母,东西是我要送给朋友们的,他们也送我东西了。我以后不乱花钱就是了,您让娘把钱还给我吧。” 白老爷也道:“娘,二郎已经长大了,不比以前,而且这钱是他赚的,不是家里给的,就给他管吧。” “不行,”白老太太脸色一沉,强硬的道:“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二郎花钱没个节制,就让他娘管着,他要是想用钱,平时给他几两银子就是了。” “几两银子够干什么的,”白二郎道:“庄子要是买新奇的种子,或是要做些什么都不知要花多少钱呢。” “你别瞒我,打量我不知道吗,那庄子如今花的钱都是善宝家出的,用你出什么钱?” “娘,”白老爷忍不住道:“您看善宝都自己管钱呢……” “你儿子跟善宝一样吗?”白老太太打断他的话,道:“善宝的钱存住了,那孩子除了会买一些玩具,钱大多花在了书和笔墨上,你看看二郎他的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白老爷劝了半天,白老太太都没答应,到最后,白老太太生起气来,干脆的道:“我要睡了,你们也别在这儿站着,出去后不许再吵架,钱暂且让他娘收着,等他长大以后再说。” 白老爷前段时间有跟庄先生谈过小儿子的教育问题,知道这孩子不能光打,还得夸,有时候往他身上压一块石头,比用拳头揍还要有效。 结果没想到在儿子那里进行得挺顺利,竟然会在母亲和妻子这里受挫,白老爷也有些火大了,沉着脸行过礼后便退下。 当然,是拎着他儿子。 白二郎觉得拿回钱无望了,幸亏他还在善宝那儿留了二十九块,不然他一定会哭死的。 他发誓,他一定会当着母亲的面哭死给她看。 白老爷拽着儿子走得飞快,白太太见丈夫生气了,心中有些忐忑,连忙提着裙子追上来。 快到正院时,白老爷停下脚步,让儿子先回去,等白太太赶上来后便沉声道:“把钱还给二郎。” 白太太显然没想到他还会提这话,张嘴就要辩解,白老爷突然沉郁着脸道:“陈氏,你就算要从二郎那里拿钱,也该先问过他,或是告诉他一声,我才想起,刚才吃饭的时候你怎么都不跟二郎提一声?” 白太太脸色一白,不是因为白老爷的质问,而是因为白老爷叫她“陈氏”,他们成亲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这么叫她。 第一次是他要送二郎去县学的时候。 “老爷你……”白太太运了运气后道:“你不知道二郎花钱有多大吗?” 白老爷不耐烦的道:“这钱要是家里给的也就算了,可这是他挣的。” “那是从你这儿……” “那也是挣的,”白老爷知道她的想法,因为三个孩子买断麦种高价卖给他的事,老太太和陈氏这两天都有些心气不顺,他道:“既然说了让三个孩子自己干,那我们就不能插手太多,在商言商,我既然肯做这笔生意,那就不会亏,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会以更高的价钱把这些麦种卖出去吗?” “那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坑三个孩子?” “当然不是,你是大人……” “仅仅因为我是大人吗?”白老爷打断她的话,道:“别说我能从中赚一笔不小的钱,就算不能,亏钱能看三个孩子长成这样我也乐意!” “母亲年纪大了,刚才在她那儿有些话我不好说,但这会儿你听着,善宝那儿且不说了,就说满宝,你知道吧,周家的那个小姑娘,比你儿子还小两岁,他从我这儿赚了这么多的钱,他们老周家那样的情况,结果那么多钱也是给孩子拿着的!” 白老爷问她,“以我们家的家底稀罕那几百两吗?为什么他们周家就可以,我们白家就不行。” “满宝懂事得很,她可从不会乱花钱,哪像二郎……” 白老爷有些疲惫,声音也低了下来,有些有气无力,却又咬着牙道:“那就让他学!你不知道你儿子变了许多吗?” 白老爷一字一顿的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你知不知道?在一年前,不,就在十天前,二郎告诉你他能挣四百九十多两回来你信吗?” “什么?四百九十多两?不是只有二百两吗?”白太太惊叫道:“我看箱子里只有二十个银锭。” 白老爷一愣,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笑闭,问白太太,“你看,你儿子已经会分开藏钱了,不,是已经学会用钱来试探你了,你觉着他还是你认识的儿子吗?” 白太太脸色一白。 白老爷挥袖道:“把钱给还给他,你总是想着他不会管钱,会大手大脚,那他就一辈子都不会管钱,会一直大手大脚!” 说罢,转身回屋。 白太太站在院门口老半天才红着眼眶进屋。 白老爷没睡到床上,而是睡在榻上,老半天他才幽幽地开口道:“前儿庄先生喝醉了,拉着我哭了半晚上,你我都小看庄先生,他是一位极好的先生,只是可惜大郎跟他没缘分,不然我还真想把大郎从府学里带回来继续让庄先生教。” 白太太一怔。 “可就是这么好的庄先生,前儿拉着我的手说,满宝是他见过的悟性最好的孩子,不论是为人,还是读书。” 白太太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而善宝也很优秀,他读书比子启还厉害些,现在二郎左边坐着满宝,右边坐着善宝,进学堂有庄先生教着,出学堂也多是跟他们两个一起玩耍,你这时候压着他,不是为他好,而是在害他。” 白太太沉默起来。 第447章 想偷回来 白二郎哭了半晚,第二天眼睛红红的起床,恹恹的扯了书箱就出门去,根本都不吃早饭。 小厮忧心不已,只能去厨房包了一包点心跟上。 等白太太让人送银子过来时,白二郎早出门去了。 难得的,他是今天最早到达学堂的,比满宝和白善宝都早到,这算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了。 待俩人一到学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屁股坐在学堂前的石阶上一动不动的白二郎。 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纷纷上前关心的问他,“你怎么了?” 满宝见他眼睛红红的,关切的问,“不会是被打了吧?” 白二郎的眼泪哗啦啦的流,抽泣道:“我娘把我的钱偷走了。” 白善宝和满宝同时瞪大了眼睛,显然都惊得不行。 俩人之中,不论是出身富贵的白善宝,还是出身贫寒的满宝,那都是没有见过贼的。 所以俩人一时也拿不出来主意来。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道:“那是你娘,总不能报官吧?” 白善宝道:“报官也没用,母为上,白二要是去告了反而不孝,衙门也不会管的。” 满宝带入自己想了想,觉得钱氏要是拿她的钱——那就给娘好啦! 不过好像娘亲不会不问一声就偷拿她的东西的,这种事情一般只会发生在她爹身上。 于是满宝道:“你跟你爹告状吧,每次我爹翻我五哥六哥的私房钱,我五哥六哥就会和我娘告状。” “我告了,我爹也站我这边,可我祖母给我娘撑腰,我爹也拿我娘没办法。” 满宝便叹气道:“那我没办法了,因为我没见过我奶奶。” 她和白二郎一起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也苦恼的皱着眉头,“我也没办法,因为我娘也喜欢听我奶奶的,但我娘不会偷拿我的东西。” 白二郎伤心的哭着,两个小伙伴只能一起安慰他。 半响,白二郎一抹眼泪道:“我知道我娘把钱藏在哪里,我要去拿回来。” “那不还是偷吗?”白善宝道:“这是不对的,好人怎能做贼?” 满宝也点头,“不然等下学我们一起去和你娘讲道理?我觉得你娘平时人挺好的。” 白善宝也点头,“总是给我们各种好吃的。” 满宝:“而且很和善。” 白二郎愤愤,“你们到底站哪边?” “你这边!”俩人异口同声。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们,“果然吗?” “那是当然,我们不说谎的,”满宝起身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多做一些准备,我们问一问先生吧,若母偷盗孩子的东西,那作为孩子要怎么跟母亲讲道理。” 白善宝也没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例子,觉得只能请教庄先生了。 庄先生,庄先生也被难住了啊。 才下了早课,他就被三个孩子围住,并丢了这么一个难题。 庄先生觉得,端午,不,是过节果然不适合授课。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你们待为师想一想,等想到了再告诉你们。” 三人眼巴巴的问,“久吗?”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晚食之前告诉你们?” 三人很失望,“先生,不能下学前告诉我们吗?” 庄先生笑,“为师尽量。” 三人便满腹心事的去上课,不过很快他们就没精力想心事了,因为庄先生的课又加重了,他似乎是在试探三个孩子的极限,然而三个孩子并不知道这一点。 所以为了跟上先生的进度,他们只能更加集中精神听课,并在下课后还要翻一翻课本才能巩固一下才学过的知识。 午食过后,庄先生今天没有与他们一起午休,看着他们半眯着眼睛要睡着的样子,庄先生便背着手悄悄的出了小院。 太阳正当空,晒得不行。 庄先生直接顶着大太阳往白家而去,等见到白老爷时,他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庄先生苦笑道:“失礼了。” “哪里,哪里,庄先生也太客气了,快进屋消消暑。”白老爷把人请进去,问道:“先生顶着烈日来访,不知有何事?”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才将三个孩子的问题告诉白老爷。 白老爷脸上有些尴尬,苦笑道:“让庄先生见笑了,内子见识短浅,不过昨晚我已经劝住了她,今儿一早她就把银子还回去了的,只是二郎那孩子太心急,昨夜也没睡好,一大早饭都没吃就上学去了。” 庄先生一听放下心来,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顿了顿后笑道:“民间有句谚语说得不太对,却也有些许道理,但或许会冒犯白老爷和白太太。” “庄先生只管说。” 庄先生顿了下后道:“龙生龙凤生凤,在我看来,不止是遗传的问题,更主要的是子女都会学习父母,坏人也总是把自个的孩子往好里教的,却忘了言传身教才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先生。” “孩子会听,会看,也会想,而二郎这孩子性子单纯直接,他此时年纪尚幼,还不知是非对错,所以以后白老爷教子还应该再仔细些。” 白老爷听明白了庄先生潜在的意思,红着一张脸应下,连连告罪的将庄先生送出门去。 等庄先生走了,他才看向一旁伺候用茶的小厮,道:“你去后院,将刚才庄先生来拜访说的话一五一十的传给太太听。” 只是负责上茶打扇的小厮:…… 他磨磨蹭蹭的往后院去了。 而一路艰辛挺到下午下学,一脸慷慨就义模样要回家的白二郎被庄先生叫住了,他笑道:“回家后先回自己的房间看看,然后去与你母亲请安认错,知道吗?” 白二郎瞪眼,“先生,怎么我还有错了?” “怎么没有?”庄先生道:“为人子者,再如何,也不该对着父母大呼小叫,有理便好好的说理,撒泼打滚算怎么回事?” 白二郎还要辩解,满宝却在一旁问,“先生,你去找过白老爷和白太太了?” 庄先生含笑不语。 白善宝也雀跃的问,“是不是白太太把银子还给二郎了?” 庄先生依旧不语,但白二郎也反应过来了,乐道:“真的吗,真的吗?先生你可真厉害!” 第448章 衙役到访 庄先生却笑道:“不是我厉害,而是你父母通情达理,我去时,你母亲早将银锭给你送去了,只是你早食都未吃就出门,这才错过了。” 庄先生道:“这便是你的第三错,为这么点事你不吃早食,伤的是自己的身,也伤了父母的心吧啦吧啦……” 庄先生兴致上来,干脆就拉着三个孩子讲了一通孝经,三个孩子都焦心不已。 庄先生见他们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才大手一挥道:“行了,回家去吧。” 三个孩子就背着小书箱一起冲出去,白二郎比他们都大,跑得最快,一马当先的泡上桥,飞奔一般的冲他家跑去。 白善宝和满宝略落后两步,但也紧随他之后。 一口气冲回自己的房间,白二郎连书箱都没放就去找银锭。 白太太的丫头就放在内室的桌子上,白二郎的小厮也没怎么收拾,所以白二一冲进来就看到了。 他冲上去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熟悉的银锭,忍不住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宝和满宝也为他高兴,俩人一起帮他想藏钱的地方。 俩人觉得,好东西藏在床底下是最不安全的,因为是人都能想得到要把东西藏在床底下。 像她爹的私房钱,就从来不藏在床底下。 “那剩下的二十九块银锭,你要不要拿回来自己管?” “不要,”白二郎道:“我要再等等看,如果没人再打我的钱的主意,我再拿回来,你先帮我保管呗。” “没问题,钱放在我的书房里,你要想看自己去看就行。” 白二郎有些忧心,“安全吗?” “放心吧,不会有贼的。” 谈完了正事,白善宝邀请两个小伙伴儿一起回他家喝雄黄酒,“据说端午就要喝雄黄酒。” 满宝很好奇,“你能喝?” “不能,但我也准备了,到时候让大吉喝给我们看。” 满宝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因此拒绝了。 白善宝很惋惜,道:“我祖母过几天就回来了,唉,先生的课怎么就这么重了呢?” 刘氏就是压在白善宝头上的一座大山,没有祖母在家的日子里,他就是家里的王霸,谁也管不到他头上的。 而现在王霸就快要变成王八了。 满宝却有些想她了,道:“刘奶奶去了好久,你都不想她吗?” “想,但我更想在家里当大王。” 满宝和白二郎:…… 刘氏比他们所有人想的都更早回来,才初七,巳时都没到,车就进了七里村。 这两天都没有旁听的学生,所以庄先生便在小院里教他们,四面围墙围着,虽然只有三人,但读书声音挺大,因此并没有听到村口那里车马喧哗的声音。 一直到刘嬷嬷拎着一个食盒亲自找来。 跟在刘嬷嬷身后的丫头还捧着不少东西,都是给庄先生的节礼。 刘嬷嬷笑道:“我们老太太这一去益州,多亏了先生照看我家公子,这些东西都是老太太从益州带回来的土产,还请庄先生不要嫌弃。” 然后就提了给白善宝请假的事,“我家老夫人久不见公子,心里想念得紧,且有些事想要问他,因此想和先生请半日的假,待下午上课时再将他送来。” 意思是上午可能要提前早退。 庄先生看了一下沙漏,本来离中午下学也没多长时间了,也就三刻钟左右,因此点头笑道:“好,你把他带回去吧。” 刘嬷嬷笑着把东西留下,还和满宝白二郎打了招呼,笑道:“堂少爷,满小姐,老夫人也给你们带了东西,中午下学了就去家里,老夫人带了不少好吃的回来呢。”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却不住眼的去看庄先生。 庄先生失笑,挥手道:“行了,你们都一块儿去吧。”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今日上午便给你们早退,不过你们得先回家一趟,和父母家人说了再去找善宝玩儿。” 人家是祖孙重聚,总要给人家说话的功夫不是? 满宝和白二郎狠狠地点头,能早退他们就很开心,很开心了。 满宝背着小书箱乐滋滋的跑回家。 钱氏见她满头大汗,连忙把她拉到厨房门口,一边给她把书箱拿下来,一边道:“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回来了?” “刘奶奶回来了,她给善宝请了小半天的假,先生就给我们也放假了。” “那今儿中午在家里吃了?” 满宝点头。 钱氏就笑道:“也好,娘给你煮些小麦粥吃,这大热的天,吃干的胃口不好。” 满宝连连点头,提要求道:“我要吃大嫂做的咸菜配粥。” 钱氏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你可真够挑的。” 钱氏回屋正要煮粥,大门便被人敲了敲,一个人从外头探头进来,高声喊道:“这是周金家吗?” 钱氏笑着应了一声“是”,走出去,待看到站在门口的衙役时笑容一顿,然后又忐忑的挤出笑容来,“是,周金是我当家的,不知道官爷找他什么事?” “他人呢?把他找回来,这儿有他一份公文。” 正在屋里休息或干着各种活计的各房媳妇们推开门带着一串孩子出来。 衙役看见院子里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女人孩子吓了一跳,皱了皱眉道:“问这么多干什么,我看你们家户籍上有挺多男人的,他们呢?” “他们上山去了,”钱氏怕他误会,连忙道:“山上有些野菌野果什么的,他们上山去找了,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 其实是上山找茯苓去了,早上太阳还没大的时候去地里除除草,太阳大了,媳妇们就回家,男的则背着背篓和锄头上山去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茯苓。 去年他们家可是因为茯苓赚了不少钱。 当然,周二郎不在,他进城卖豆腐和菜蔬去了。 所以钱氏说的是真的,这一时半会儿她还真没法把人给找出来。 她看了一眼衙役身后,确认只来了他一人后,钱氏便咬咬牙,侧开身子请他进门。 她笑道:“这太阳太大,总不好叫您在门口等着,还是进来做吧,喝口水也行。” 又道:“我让我孙子去把村长叫来,我们村的村长跟我家同出一族,男人们不在,您告诉他也是一样的。” 衙役脸上这才好看,跟着钱氏进到堂屋。 第449章 报丧 钱氏看了小钱氏一眼,小钱氏立即拉过大头和大丫,小声道:“你们两个一块儿去找村长,让他请人去山上把你爷爷和爹叫下来,你们可不许自己往山里跑知道吗?” 俩人点头应下。 小钱氏又低声道:“把村长叫来,快去吧。” 两个孩子手拉着手一起跑了。 小钱氏进厨房里打了一碗豆腐花,忍痛撒了一把糖进去,搅拌好了给衙役送去。 衙役没吃过这东西,吃了一口后惊讶得不行,“这是什么东西,看着像豆腐,却又不像。” 钱氏便笑道:“这是嫩豆腐,我们叫豆花,放了糖很解暑的,劳烦您一路走来,还请官爷不要嫌弃才好。” 衙役的脸色就更好了,也放松了许多,见钱氏一脸忐忑,便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说到这儿一顿,又挠了挠头道:“也算大事吧。” 钱氏的心随着他的话一上一下的,她捏紧了衣角小心问,“那敢问官爷,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算坏事吧。” 钱氏的心一下就沉到了底部,她强笑一声问,“是不是我家不小心犯了什么事?” 衙役怀疑的看着她,“你家有人犯事了?” “不不不,”钱氏连忙摇手,一脸担忧的道:“这不是我家开春那会儿跟县衙赊了一头牛吗?是不是因为这赊牛的事……” 满宝站在钱氏的身后,暗道:赊牛是不会有问题的,前儿初五爹还进城问过呢,只是县衙过端午节,所以没人办公,但守门的衙役说过,三年之内还上钱就行。 因为他说,进了初一就算一月,不管满不满月都算一个月的利息,所以老周头特别小气的决定等到二十九时再去衙门还钱。 所以赊牛能有守门问题? 果然,衙役一听说是赊牛的事,他便挥了挥手道:“那是县太爷办的事,能有什么问题?你也别胡思乱想,我就是个报信的?” 满宝见娘亲实在紧张,就忍不住问道:“是机密吗?” 衙役这才看到站在钱氏身后的满宝,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所以他摇了摇头。 满宝就道:“既不是机密就告诉我娘好了,我家都是我爹娘一块儿做主,我娘知道跟我爹知道一个样儿。” “那不行,上头指明要找周金,那我就得找周金。” 满宝就忍不住逗他,“那我爹在山上十天半个月的不下来,我们也找不着,你怎么办?住我家?” 衙役一呆,恼怒道:“怎么可能有人待山上十天半个月?” “怎么没有,猎户就会呗。”满宝的目光不由落在他身后,惊讶的问,“你背着个包袱,不会真的要住我家吧?” 衙役:“……这不是我的!” “那是给我家的?”满宝眼睛一亮,“我知道了,是不是有人给我爹寄了东西,所以驿站要送来?也不是呀,驿站只给官儿送东西,难道给我爹寄东西的是个官儿?” 衙役真是怕了她了,连连道:“行了,行了,你别猜了。” 他不就是想要点儿打点的钱吗? 怎么就这么难? 他瞪了满宝一眼后道:“是有人给你爹寄了东西……” 此话一处,屋里坐着的钱氏,屋外头围着的小钱氏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在心底埋怨这衙役,真是的,寄东西有什么不能说的? 衙役吃了一口豆花后才继续道:“你们家是不是有个叫周银的?” 钱氏和小钱氏等人的心又猛的一下提起来,钱氏甚至眼前眩晕了一下,她一把抓住满宝的手臂,而满宝已经高兴的应声道:“是啊,是啊,他是我小叔,很久以前就卖身走了,是他给我爹寄的东西?我小叔当官儿了?” 这不可能! 当初周银的脸虽被划了十几道,但是不是他,钱氏还能认不出来吗? 那可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 衙役却同情的看了满宝一眼,反正打点的钱可能无望了,他也不再藏着掖着,很干脆的把包袱拿下来,打开道:“这就是周银的东西,是从梁州送来的,三年前梁州闹匪患,周银带着家小出门时遇匪全死了,去年冬,梁州剿匪,这是从匪窝里找到的东西,这里头有周银的路引及一些东西。” 衙役见钱氏脸上怔然,满宝更是张大了嘴巴,便撇了撇嘴道:“梁州衙门觉着人死了总得通知其家人,便照着路引查了查,最后查出周银是我们罗江县人,怎么样,他是你们家的吧?” 满宝就拿起路引看,连忙给她娘念了一遍,问道:“娘,这是小叔吗?” 不是! 两个字在舌尖转了转,钱氏便想到去年来村里的那俩人,还想到山上的那座没有名姓的孤坟。 钱氏的眼泪一下就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的往下落,她转而去捏着包袱里的东西,那里面有两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有一双虎头鞋。 那衣服不知道是谁塞进去的,所以钱氏一把握住了虎头鞋,哽咽着点头道:“是你小叔,是你小叔,这路引上写的样貌与你小叔一模一样……” 钱氏转而一把抱住满宝,大哭道:“我的心肝啊,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出去了这么些年都没回来看一眼,我还以为你是忘了回家的路,原来却是这样……” 门外的小钱氏和周喜也立即也哭了起来,姑嫂两个抹着眼泪就进去扶住钱氏,冯氏等全跟着哭起来…… 大人们一哭,孩子们就忍不住跟着哭,一时老周家哭声震天,急忙赶来的村长才到门口就听到这哭声,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奔进去,高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满宝也哭了,她哭得哗哗的,虽然没见过这个小叔,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人,而且娘哭得这么伤心,满宝便也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但她还好,便开口道:“村长大哥,我小叔死了。” 村长一脸的茫然,“你小叔是谁?” 钱氏已经反应过来,连忙高声哭道:“就是周银啊!” 村长瞳孔一缩,钱氏已经连珠炮似的哭起来,“衙役说,我家周银三年前就被土匪杀死了,难怪他一直不回家,也没信儿回来,原来他早没了,我以后可怎么去见公婆啊……” 第450章 贪占 一时之间,村长脑海中闪过各种念头,乱糟糟的,让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他只听得见钱氏在哭,“村长,当家的回来我怎么和他说呀,周银连个尸首都没有啊……” 这一句话好似劈开了村长的任督二脉,让他一瞬间通达起来,谁说周银没有尸首的? 当时周四郎抬回来的人一定是周银,哪怕对方的脸被划花了,但前一天才见过的熟人怎么可能会认不出? 但那个周银,是被官差找过,定性为盗匪的人;而这一个,却是被盗匪杀了的人…… 村长脸上要哭又哭不出来,只能对周喜和满宝道:“快让你娘别哭了,官爷还在这里呢。” 衙役是有些不耐烦了,但毕竟是人家家里死了人,他不好阻拦。 等钱氏的声音慢慢低下来了,他这才道:“县尉大人让我来通知你们,回头去县城消了周银的户籍,把该办的都办好,近来县太爷对民事关心的狠,你们可别给县尉大人惹麻烦。” 钱氏一脸胆怯的点头,问道:“需要带什么东西去吗?” 衙役这才从怀里拿出一个告示单拍给她,道:“拿着这个去,还有你们家的户籍,村人的具保书就行。” 村长还没问,钱氏便已经开口,“怎么还要具保书?” “当然要具保书,不然谁知道周银是不是你们家的?”衙役一脸理所当然的道:“这个具保书直接说明这路引上的周银是你们家的周银就行。” 没有这个东西,谁知道他们的东西是不是送错了人? 村长一听,立即看向满宝手里的路引。 满宝连忙给他看。 村长眯着眼读了老半天,心中各种念头都闪过,然后在衙役越来越狐疑时点头道:“这个就是她家的周银,这,这字可真别致,哈哈,哈哈……” 衙役一听,便知道他是不太认字,也没有多计较,他起身道:“行了,既然你们的村长也来了,那这事就算了结了。” 钱氏连忙挽留,“这都快午时了,官爷不如留下用饭,我让家里的小子去买条肉回来,这大热的天劳烦您跑一趟……” 衙役闻言一顿,就犹豫起来,没有钱,能吃肉也行啊。 钱氏见了,越发尽心的挽留,一叠声的吩咐小钱氏,“去给二头二丫拿些钱,算了,让老二家的亲去,买些肉回来,你再把鸡蛋拿出几个来给官爷炒个菜……” 衙役听了道:“你们家还养有鸡呀,鸡蛋多吗?” 钱氏闻言,顿了一下后赔笑道:“有几只。” 然后转头对小钱氏道:“算了,让你二弟妹去鸡窝里抓只鸡来杀了,再去菜园多要些菜蔬。” 衙役连忙道:“这鸡要嫩些的好吃,最好是头年下蛋的鸡,不然这有了年头的鸡虽然闻着香,但那肉太柴。” 钱氏应了一声“是”,和小钱氏道:“让你二弟妹抓只嫩一些的母鸡。” 满宝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胸中有股气冲撞着,她张嘴就要说话,却被眼尖的周喜一把捂住。 听到动静,衙役看过来。 钱氏立即道:“快把你幺妹带下去,这孩子哪看过这样的阵仗,一定是吓坏了,带回屋去,晚上拿了饭去村口叫她。” 周喜应了一声,半抱半拖的把满宝给带下去了。 门外的二头和二丫等人脸上也有些愤怒,但被娘亲和婶娘们瞪着,也被拦了一把,没有闹出事来。 冯氏瞪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道:“还不快带着弟弟妹妹们过去?就在房间里陪小姑玩儿,哪儿都不要去。” 周喜把满宝拖回房间,这才放开她。 满宝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气恼,眼泪就哗啦啦的流。 周喜抱着她安抚道:“好孩子,这事不同其他,我们不能闹脾气知道吗?” 周喜不太明白,“就是因为事情不一样,我们才更应该生气呀。” 在她的记忆里,便是遇到不好的官差,爹娘和哥哥们虽然也会点头哈腰,却也会不软不硬的顶回去,这回子怎么把身段放得这么低? 满宝道:“他不过是个报丧的衙役而已,我还认识县太爷呢。” “这事不一样,这事不一样,”周喜不知道怎么跟满宝解释,只能给她擦了擦眼泪,道:“你可别出去坏娘的事。” 周喜道:“你看娘那么低头,就不能把这事给搅黄了。” 满宝这下垮下肩膀了,半响才点头道:“好吧,我不骂他,也不生气。” “好孩子。” 满宝抬头问周喜,“大姐,那真是我们小叔吗?我看路引上写着他是商州人,既是商州人,怎么又是我们家的小叔?” 周喜一愣,却是想起爹娘曾经说过,小婶是商州人氏,前些年日子刚好过一些的时候,他们就提过想要去商州找一找夏家的亲眷,只是商州那么远,他们连商州在哪儿都不知道。 不仅老周头和钱氏,就是胆儿比较大的周四郎也害怕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念头一闪而过,周喜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道:“满宝,你就在屋里看书,等你五哥六哥回来带你玩儿,我去隔壁看看。” 一出门,看到二丫二头领着几个小的嘟着嘴不高兴的过来,连忙道:“别在外头晒太阳了,快进屋去陪你们小姑,别到处乱跑知道吗?” 周喜急匆匆的赶到隔壁,钱氏又让小钱氏盛了两碗豆花出来,衙役一碗,村长一碗,让俩人坐着说话。 看到闺女站在门外给她使眼色,钱氏就抹着眼泪出去…… 周喜把母亲拉到一边,低声将满宝问的问题说了,“娘,这路引我们也看不懂,总要问清楚才好,不然回头发现弄错了……” 钱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想留他多待一会儿,等你爹回来,话就好问了。” 钱氏说到这里眉头一皱,看着门外道:“你爹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要不我去山上找一找吧。” 钱氏想了想,点头道:“行,你去看看吧,你一个人,别走太深。” 第451章 相似 “我知道,这附近几座山头都小,不会有猛兽的,我又不去绵山那儿。” 周喜说到这儿一顿,绵山便是出了村后往县城那个方向的山,那一片是山连着山,倒是不高,记得小时候他们没少往那上面找野果,野鸡兔子之类的,那里面都比别的山多。 甚至还有野猪狍子和狼一类的东西。 但七里村的青年们胆子都挺大,并不会因此就不去绵山,呼朋唤友,只要人多,他们敢从这边一路越过绵山到另外一个县去。 可自从周银夫妻的尸首在上面被发现后,七里村的人就下意识的避开了那里,好些年了,很少有人再往上去找东西。 周喜急匆匆的出门。 钱氏依靠在墙壁上出神了一会儿。 老周家的孩子都被赶到了隔壁小院儿,大院儿这边只有四个儿媳在忙碌。 冯氏抹了鸡的脖子,正等着开水脱毛,方氏正在烧开水,何氏去菜园摘菜了,小钱氏则在和面。 家里早就没有米了,自然不能蒸米饭,最近一直吃的面片或烙饼,偶尔老周头会容许他们奢侈一把,让小钱氏给每人扯一碗面条…… 隔壁的小院里偶尔传过来几声孩子说话的声音,遥远得却像是天边传来,钱氏本来已经停下的眼泪突然就跟决了堤的河水一样哗哗的往下落,怎么止也止不住…… 老周头领着一众儿女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子,他忍不住高声问,“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屋里的村长和衙役听了声往外走,钱氏泪眼朦胧中先是看到了紧随其后的周喜,见她点了头,便知道已经和老周头说过了。 她便很干脆的靠在墙壁上没说话,她现在不想说话,更不想搭理老周头。 老周头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先在村长的介绍下和衙役互相认识了一下。 衙役惊讶的看着他身后一大群大小伙子,咽了咽口水后道:“好说,好说。” 满宝听到隔壁的动静,丢下一众侄子侄女就往隔壁跑…… “小姑!”二丫抓不住她,正要追上去,被放在床上的五头和六头就齐齐啊了一声,二丫便只能跺了跺脚,让二头去追小姑,自己回去继续看着两个堂弟。 满宝冲到堂屋,看到老爹,直接扑进他怀里,哇的一声哭出来。 老周头心疼得不行,连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钱氏擦干了眼泪走过来,拉过满宝给她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让你爹招呼客人。” 满宝依偎在母亲怀里抽泣起来,偷偷的偏了一下头,悄悄瞪了衙役一眼。 衙役没发现。 在看到老周头的六个儿子之后,衙役对老周家的人客气了许多,因此对钱氏上桌没说什么,对靠在钱氏身上的满宝也没说什么。 虽然已经告知了村长和钱氏,但衙役还是正式和老周头又重申了一遍,着重强调他们要带着东西去县衙里办理消籍手续。 虽然已经提前从周喜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也估摸出了老妻的意思,但老周头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然名字一样,可到底不是自个的亲弟弟不是? 可当年周银死后找到村里来的官差却又让他如鲠在喉,此时便有一个机会让他,让老周家,甚至让整个七里村摆脱那个困境。 村长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老周头一下,提醒他道:“金叔,官爷问你话呢。”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这具保书要多少户主签字啊?” “至少五户。” 老周头想抽烟了。 钱氏抹了抹眼角道:“官爷,我当家的兄弟情深,这会子还有点儿缓不过劲儿来。对了,我家周银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旱灾出去了,虽然路引上的样貌写的是我家周银,可那地方好像是商州……” 衙役喝了一口豆花后道:“可不是商州吗?梁州的衙门都查证过了,本来这些东西是已经发往商州了,但商州那边县衙的人说,这周银不是本地人士,是从我们绵州过去的,在当地娶了一个姓夏的娘子,夏家父母亡故后就带着家小搬走了,据说就是要回绵州来。” 老周家的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衙役一拍大腿道:“结果也不知怎的,人去了梁州,一家三口还都遭了山匪毒手,要不是年前梁州剿匪,恐怕还不知道他们已经死了呢。” 衙役不太有诚意的安慰了他们一声,“你们节哀顺变,好歹这会儿知道生死了不是?” 老周头瞪圆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钱氏却是率先回过神来,点头道:“是,是,您说的有理。” 钱氏起身,拉住满宝对衙役笑道:“您先坐着,我去厨房看看……” 家里人多,小钱氏做菜便很快,不一会儿就置办了好一桌席面,然后端了上去。 老周头只点了周大郎一块儿坐下,其他儿子自个去厨房端了一碗面片汤蹲在院子里吃。 衙役对此毫不在意,他啃了一个鸡腿,乐道:“我就说嘛,这鸡就得吃嫩的,你们家养的鸡可真够好吃的,这算是爷今年吃过的最好吃的鸡了。” 老周头对他笑笑,将另一个鸡腿也夹给他,笑道:“官爷觉着好吃就多吃些。” 村长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暗道,这要是钱婶儿在这儿,便是再不舍,钱婶儿也会送给他一只鸡提走。 不过,管他呢。 村长低头吃面,周银的情况,除了老周家,他是最了解的一个,刚才衙役说的,要不是确定周银是七年前死的,他也几乎要以为衙役带来的就是周银的遗物了。 情况这么相符,还怕啥? 衙役吃饱喝足,最后还是带了东西走。 因为他觉着豆腐也很好吃,于是老周头便让小钱氏给他包了好几块豆腐,还得搭送他一个篮子。 人家还看不上小篮子,非得要他们家放在屋檐下的一个大篮子。 老周头一一忍了,反正这些东西不贵重,但想要鸡是不可能的。 才杀了他一只刚下蛋的小母鸡,可把他心疼死了,还想要拎走一只,做梦呢? 衙役见暗示明示都没用,便撇了撇嘴冷哼一声走了。 显然一顿饭才发展起来的情谊立刻烟消云散了,甚至印象可能还往下掉到了负数。 第452章 怀疑 人一走远,老周家立即把大门给关上了,周四郎往门外啐了一口,暗骂道:“吃不死你!” 钱氏脸一沉,喊道:“老四!” “哎——”周四郎立即满脸笑容的转身,“娘,您有啥吩咐?” 钱氏将满宝交给他,道:“送满宝去白家和小公子们读书。” 周四郎立即殷勤的上前提过满宝的书箱。 满宝嘟了嘟嘴道:“娘,我不想去。” “怎么不去?”钱氏板着脸道:“你才不是说刘奶奶回来了吗?你也应了人家要过去请安问好的,不去岂不是失信又失礼?” “去吧,太阳太大,午休也不必回家来,下午直接一块儿去先生那里上学,”钱氏道:“如今家里乱糟糟的,我和你爹都还没一个章程,你留家里也没用。” 满宝却觉得娘似乎是有事瞒着她,但她不能违背娘亲,便只能闷闷不乐的跟着周四郎走了。 周四郎走在她的身侧,顶着大太阳给她遮阳,一路安慰她,“你是不是因为那个衙役很讨厌才不开心的?” “没错!”满宝道:“还有,小叔死了。” 小叔早死了。 周四郎暗道,不过他还是做出一脸惋惜的样子,“这事其实爹娘和家里早有预料了,毕竟这么多年没消息。” “衙役说小叔都娶媳妇了,还有一个孩子,那些山匪也太可恶了,连孩子都杀。” 周四郎连连点头,“不错,他们都是坏人!” “那个衙役也不是好人,娘这么伤心,他还光顾着从我们家里捞东西。” 周四郎就给她出主意,“满宝,你不是跟县太爷挺熟的吗?下次去县城你去找县太爷告状,我刚才问过村长,知道了他的名字。” 周四郎冷哼道:“这样坏的差爷,继续在衙门里当差也是害人居多。” 满宝狠狠地点头,将这事记在了心上,问道:“四哥,他叫什么名字?” 兄妹俩边说边上桥,而此时,钱氏让冯氏把一众孩子拘在了小院儿,大院这边只留下了六个儿子和小钱氏。 一大家子和村长坐在堂屋里开会,连说话的声音都特意压低了一些。 村长将那张路引看了又看,心里还是很疑惑,“你们别说,这上头写的是很像小银叔啊。” “银叔就银叔,你还非得加个小,”老周头嘟囔了两句,道:“样貌像有啥,反正这路引上的样貌来来回回不就那几句话吗?什么五官周正,肤白,鼻子微挺……奇怪的是,这个周银怎么也是我们罗江县人,还是从我们这儿过去商州娶媳妇的……” 村长忍不住问,“对了金叔,我记着小银婶就是姓夏吧?” 老周头闷闷的应了一声,“所以你说巧不巧?” “巧!”村长放下路引,脸色也有些沉重,“这也忒巧了,就是县城酒馆里说书的都不敢这么说啊。” 屋子里一下沉默下来,都不知道要说啥。 从满宝那儿听过各类故事的周五郎和周六郎左右看看,忍不住小声道:“爹,娘,会不会小叔是得罪了什么人,但小叔也有朋友,这是小叔的朋友帮忙做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家不要担惊受怕的?” 老周头生气道:“那前几年怎么不来,非得等到现在?” “或许是前几年没找到我们?”周五郎猜测,“去年咱村不是出事了吗……” 周五郎的话没说完,村长和老周头的脸色同时一变,也想到了去年灾后的事。 俩人竟然觉得周五郎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村长愁得不行,问道:“小银叔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老周头气愤的道:“他能是干什么的?就是读了几年书,会种地,会做些小本买卖而已,难道你还真信那些官差说的他去打家劫舍了?我家二郎是那样的人吗?” 村长没说话。 老周头愤愤道:“他回来时你也看到了,就他得意的那样子,他像是说谎的吗?而且那些来村的官差自己就很不对劲儿,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到后面,老周头的声音越来越小,虽然一直坚信周银不会做坏事,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当时周银在家的日子太短了,他虽然说了那些年他的经历,可更详细的他们都还没来得及问,而且也没人能证实他说的是真话。 这些年也就靠着他早年间在村里的好名声,大家才会潜意识的相信周银不会干坏事,更不会做那些官差嘴里打家劫舍的山匪。 可别说让老周头拿出证据了,更详细一些的经历他都说不出来。 老周头抱着脑袋不想说话了。 村长便叹了一口气,转而问道:“那这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给他治丧,”钱氏突然道:“给他招魂,就往外说立个衣冠冢,这些年我们也只敢偷偷的给他烧些纸钱香蜡,都没能好好的拜一拜,现在既然衙门让我们去消籍,那就把这些都办起来。” 村长想了想,点头,“这样也好,落实了这事,村子里的人也就了了一桩心事了。那具保书呢?” 钱氏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想了想道:“还得麻烦你给我签一个,剩余的四份我再去找其他家,放心,将来要是出事,你们咬死了被我家蒙骗,我一力担下来。” “金叔说的这是啥话,就算出事,那也不是咱的错,是县衙告诉我们人死了的,之前那么多年我们都咬死了扛过来,没道理时间越久,反而还怕了。” 这种事,事发的头一年是最容易被翻出来的,这会儿都七年了,县衙这次又送来了这么好的借口,没道理反而要翻车。 不过要人签具保书,这东西的确风险较大。 老周头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看向钱氏,商量道:“你去开钱盒,拿出一吊钱来。” 村长惊讶的看着老周头,这可真舍得出钱啊,一吊呢,这还是他那抠门的金叔吗? 老周头当然也心痛,但自家弟弟就要能吃到他们给的鸡鸭鱼肉和馒头白饭了,以后家里也终于可以不用太避讳谈起他,头上的那把利刃也被挪偏了点儿,所以这个心痛减轻了很多。 第453章 安排 钱氏拿出一吊钱,和小钱氏一起把这一千个铜板给分成了十串,一串一百。 村长忍不住看了又看,见婆媳两个数得飞快,忍不住沉思,村子里很少能有人数数这么快的,哪怕是数钱。 好像自从满宝念书以后,老周家的人数数就特别厉害了,有时候在村子里都能听到老周家的孩子一二三四……的数着。 这桩事压在心头这么多年了,老周头自然也等不住,将衙役带来的包袱抖了一下,把里面的两身破衣裳和鞋子抖出来,将钱放进去,还有衙门给的告示单,然后就和村长一起往外走。 站在门口,村长问,“你想找谁家?” “先去找来叔,看看他愿不愿意……”老周头已经想好了顺序,都是照着跟他家的关系亲疏来的。 村长也没意见,点了点头道:“周虎家应该也没问题,还有大亮他爹那儿……” 村长自然也想了一下,知道这几家跟老周家关系都挺不错,而且多少都受过周银照顾。 老周头点头,顶着大太阳便先往来叔家去。 而此时,满宝正有些闷闷不乐的低头吃奶酪,因为是冰过的,凉丝丝的,吃了好几口她的心情才算好起来。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都坐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 刘氏站在窗外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大吉沉默的跟在了后面。 刘嬷嬷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到了正院,刘嬷嬷站在了屋檐底下,让丫头们跑泡茶,或是去拿冰盆,院子里的人一下就被她指使走了。 大吉跟着刘氏入内,垂着手站在一旁。 刘氏将手放到了桌子上,一封信被她按下,她拿过茶碗喝了一口,问道:“满宝有说什么吗?” “说衙役来报丧了,周家的人已经接了告示单,”大吉顿了顿后道:“满小姐抱怨来的衙役太贪,在周家又吃又拿,还言语不逊,她有些生气。” 刘氏笑了笑道:“孩子嘛,有意气才是正常的,看来魏大人也只是在梁州做了布置而已。” 大吉低着头没说话。 初三那天,正是家里乱糟糟的在做生意的时候,一封信送到了他的手中,他一看那信的落款便知道是京城送来的,本来还犹豫着是不是要立即送到益州去,但见没有加急的字样才按捺下了。 今儿上午刘氏刚回到家坐下,应付完了儿媳回到院子,大吉就悄悄的从学堂那里回来了,把一直随身带着的信交给刘氏。 信是魏知派人送来的,里面有益州一事的最新消息。 去年犍尾堰决堤的案子年前就判了一半,益州刺史闫大人被判了斩立决,抄家,三族之内流放;而底下还牵连出了无数的官吏,也都是砍的砍,流放的流放。 而益州节度使和益州王的判决一直未下,朝廷为了这事前前后后吵了快一年,益州节度使黄大人一直被收押,而益州王则是被留在了京城,除了不能出京以外,他都人身自由。 四月,皇帝终于判了,黄大人被流放,而益州王则是被训斥一顿,同时被收回了一个县的封地以做惩戒。 魏知告诉刘氏,六月是皇太后千秋,皇帝是不可能砍益州王的,别说他们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犍尾堰的决堤和益州王有关,就是有…… 在没有叛乱的情况下,皇帝也不可能砍了益州王。 刘氏捏紧了手中的信,半天才压抑住情绪继续往下看,信的最后,魏知告诉刘氏,他已经为周银安排好了新的来历,可以确保周家脱离这一事。 但刘氏得保证周家的人要接衙门送去的文书才好,县衙认准了梁州死的是周银,那也要周家认下来才行。 不然周家一口咬定那不是自家的人,县衙便只能再查,不可能强迫他们认下。 可其实,七里村这里的情况反倒是最好把握的,周家人的心态,甚至整个七里村村民的心态都很好把握,只要抓住了他们想在这件事中想要的,想要达成目标就很简单了。 而他们想要的也极简单。 就是安全! 果然,周家都没多犹豫就顺势应下了这件事。 刘氏喝了茶,心情这才略微好一些,她将桌上的信收起来,打算藏好。 这些东西,将来若是翻案都是证据。 她安慰自己道:虽然前路依然渺茫,但她好歹知道了当年那对伸手帮她儿子的年轻夫妻是谁;还在朝中找到了一个有身份的同盟;现在还将周家从这件事中暂时摘了出来,让他们安全了许多…… 这都是好事不是吗? 最主要的是,她的孙子在长大,很平安,很健康,还很聪明的长大。 三年翻不了,那就五年,十年,甚至十五年…… 刘氏缓下情绪来,抬头对大吉道:“你平日跟紧了少爷和满小姐,别让他们太调皮,要好好跟庄先生读书……” 大吉躬身应下。 刘氏这才挥手让他下去。 刘嬷嬷轻手轻脚的进来给刘氏添了一杯茶。 刘氏对她笑笑,问道:“刘贵还在地里吗?” 刘贵是刘嬷嬷的儿子,本来是在陇州管着庄子的,去年年底来会账,不知为何,刘氏将他留了下来。 白家不远处的那几亩种着瓜果蔬菜的和些许麦子水稻的地现在就是他管着的,他悄无声息的在那附近起了几间石头房子,平时就住在那里,都没有住在白家的下人房里。 那块地出去都是白老爷的田地,所以七里村的人基本都不过去,加上白家也没有在村里请人去修建房子,一直到开春后,村里人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里起了三五间石头房子。 一问才知道是白家建来住下人和养牛养羊的。 村民们知道后都忍不住咋舌,觉着白家的牛羊住的都比他们人好。 因为很少过去,所以没人知道,其实那边住着七八个人,平时只有一两个会出现在人前,其他人很少往村子里,或白家这边走。 刘嬷嬷并不知道老太太在做什么,她也不会去打听,她只是躬身道:“在地里呢,说是家里种的甜瓜长了虫,正在捉虫。” “让他来一趟,我问问他地里的事儿。” “是。” 第454章 治丧(一) 刘氏小心翼翼的用着每一个人,甚至都不敢让他们彼此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刘贵很快就来了,这一次依旧是刘嬷嬷守着门外,屋里说话的声音很轻,她哪怕是全神贯注的去听,也只能听到只言片语。 但刘嬷嬷并不想听,她会往前走一点儿,直接坐到栏杆外头去,然后看着院子里盛开的花发呆,这样就不会听到里面的声音了。 “……小的带着人仔细的翻找过一路上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都没找到东西,近来我们每日进山,开始搜地皮,打算一点儿一点儿的翻过去。” “那得需要多长时间?” “不知道,”刘贵低头道:“绵山很大,里头树木茂密的地方不少,连人都下不去脚,所以这样搜很慢。” 刘贵没有说的是,想要在这一片山里找一包东西,比在大河里摸一滴水还要难,有可能这一辈子都找不到。 刘氏闭了闭眼后道:“我知道了,你们尽心尽力就好。” “是。”刘贵悄悄地退下。 刘嬷嬷看见他便笑开来,亲自送他出去,“天儿太热,你别总在外头晒太阳,多往树底下走一走……” 刘贵应下,也关心了一下母亲,“您年纪也不轻了,才和老夫人从益州回来,也得好好的歇一歇才行。” “我知道,我知道,我跟在老夫人身边也没做什么,就是捧捧茶,我自己都有小丫头伺候着,能辛苦到哪儿去?”刘嬷嬷看着他的脸道:“倒是你,我怎么瞧着你比初一那会儿更黑了?” 刘贵嘿嘿的傻乐。 刘嬷嬷愁得不行,“这才几天呀你就黑成了这样……” 刘嬷嬷把刘贵送到院门前,就迎面撞见了三小孩儿,双方忍不住一顿,白善宝已经看到了刘贵,揉了揉眼睛,干脆蹬蹬的飞跑过来,盯着他的脸问,“这不是刘贵叔吗?你什么时候来家里的?” 刘贵笑道:“少爷您忘了,我年前就来了,现在后头那块地就是我管着的。” “啊?你放着家里的大农庄不管,怎么来管这几亩小地?”而且还悄无声息的,要知道在大吉以前,白善宝和刘贵可是最好的。 他怀疑的看着刘贵,“你不会是犯错误了吧?” 刘贵脸色一僵。 白善宝见了却以为他不好意思承认。 他叹了一口气道:“你犯什么错误了,要不要我帮你和祖母说说情?” “不用,不用,”刘贵连忙道:“少爷,我就是舍不得老夫人和您,而且我娘也在这儿呢,在这儿也没什么不好的,平时种种地,给老夫人跑跑腿儿。” 白善宝便转了一下眼珠子,道:“要不,我把你要过来,你来替我当庄头怎么办?” 本来只是站在一边发呆的满宝一听,不乐意了,庄头怎么能随便换呢? 于是伸手拽了一下白善宝的衣角,白二郎也不太乐意,他跟白庄头玩得还挺好的,才不想换人呢。 而且这个刘贵一看就是凶巴巴的,他不喜欢。 白善宝也反应过来,有些苦恼的皱着小眉头。 刘贵笑着拒绝,道:“白庄头小的也知道,他做庄头老实,且他是老夫人给少爷的,少爷怎能不通过老夫人就换了呢?” 白善宝摸着后脑勺嘿嘿的笑,有些不好意思。 他有些惋惜的看着刘贵和刘嬷嬷走远,“刘贵叔很厉害的,他什么都能做,我在陇州时被欺负,好多次都是他帮我找回场子的。” 说罢瞥了一眼满宝,意思是,不用他你会后悔的。 满宝却道:“可白庄头也没做错事呀,你突然换下他,他多伤心,而且庄子里的长工不服管怎么办?” 她道:“我家里的事,只要领头,我爹都是叫大哥,我娘都是叫大嫂。从不会让我二哥和二嫂他们越过大哥大嫂去,我娘说了,只有这样,我大哥大嫂才能指使得动家里的人。” 白善宝惊奇,没想到他们家这么小还有这样的讲究。 满宝却道:“比如我四哥,他就不喜欢听我二哥的话,我五哥和六哥也不喜欢听四哥的话。”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去正院里拜见刘氏,刘氏稀罕的拉着三个孩子看了又看,然后道:“你们先去休息,一会儿醒了吃些点心再去上课。下午下学了再来家里,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好吃的。” 满宝先应下了,但其实下午一下学她就和白善宝说了一声跑回家里了。 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她肯定要回家看一看的。 但经过一个下午,老周家人的情绪都已经稳定了下来,老周头甚至已经拿到了签好字的具保书。 他和钱氏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得去买一具棺材回来,他小声的道:“到时候我们连夜把他们的尸骨起出来放好,对外只说放的是衣服。” 钱氏点头,问道:“那摔盆打幡……” 老周头想了一下道:“让老六去,他年纪最小,要不和老大老大家的商量一下,他们要是答应,就让大头去,满宝也穿上孝服……” 老周头的声音几不可闻,“以后二郎的祭扫肯定是大头来做的……” 他是大房长孙,而满宝总是要出嫁的。 钱氏想了一下,点头道:“行,我问一下老大他们。” 周大郎当然没意见,他还道:“大头的命还是他给保住的呢,本来就应该的。” 小钱氏也点头。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满宝回来的时候,老周头正算着家里的粮食发愁呢,一看到她回来,他立即招手叫她过去,“满宝啊,白家小公子剩下的那三袋麦子卖了没有?” “没有,爹你怎么了?” “哎呀,没有就好,没有就好,”老周头笑道:“家里要办大事,到时候很多人来家里吃饭的,所以家里的粮食不够了,我打算把剩下的三袋麦子也给买了。” 老周头对闺女很温柔的笑,“满宝啊,你去问问小公子,现在外头的粮价是多少了?要是便宜了,能不能也便宜些卖我们,这夏粮就快要下来了,还三十文一斗也太贵了。” 第455章 治丧(二) 满宝想了想,应道:“行吧,我问问他,爹,我们家小叔真的死了吗?” 老周头脸上的笑容就一僵,他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将后腰别着的烟杆抽出来,点头道:“是啊,死了。” 满宝转身跟他蹲在一起,双手撑着下巴,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我还没见过小叔呢。” 刚把烟枪塞进嘴里的老周头眼眶一下就红了,烟一下就呛了上来,他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然后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 老周头很不讲究的抹了一把,转头对惊讶的满宝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呛着了……” 眼泪却跟擦不干净似的。 老周头一边抹眼睛,一边不太清楚的嘟囔,“这呛的也太厉害了……” 满宝就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很伤心起来,她拍着胸部保证,“爹你放心,我一定让白善宝便宜些。” 白善宝当然不可能便宜啦,因为他刚从堂伯那里知道,粮商们或许是没有收到粮食,所以麦子的收价又涨了,昨天重新涨回了三十文一斗,而今天就蹦到了三十二文一斗。 听说粮铺里往外卖的麦子也涨了两文钱,显然老奸巨猾的粮商们并不愿意白白多付出收价。 所以白善宝剩下的三袋麦子是不愁卖的,只要有粮商找来,三十二文,轻轻松松出手。 要不是看满宝是熟人,眼眶还有些发红,一看就是刚哭过的情况下,他是怎么也不会三十文就卖给她的。 满宝因为刚陪她爹呛了一下,眼睛还有些发红,和白善宝商量道:“那你跟我爹说,你便宜卖我们了,缺的钱我给你补上好不好?” 白善宝挠了挠脑袋问,“干嘛这么麻烦,你直接告诉你爹你花钱跟我买了呗?” “不要,麦子便宜我爹更高兴。” 她花钱和老周头花钱,在老周头的心里都是一样的。 “行吧,那我要和你爹说多少?” “二十文?” “你爹会信吗?” 满宝想了想,觉得可能不会。 “那就说二十五文吧,”白善宝拍板道:“回头你可要把缺的钱给我补上啊。” “没问题。” 谈完了生意,两小孩儿就一起坐在大门不远处的石头上说话,“我看你家那边闹哄哄的,他们在干什么?” “我爹要给我小叔治丧,还要去请道观里的道长们来招魂,以后逢年过节,我小叔一家人就可以回来跟我爷爷奶奶一起吃饭了。”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爹好像没有招魂,我要不要也给我爹招一招?” “不用吧,”满宝也不太了解,因此有些犹豫,“你爹不是有尸首吗,我小叔一家人尸骨无存,所以才要招魂的。” “好吧,什么时候开始治丧,到时候我去送奠仪。” “可能后天吧,明儿我大哥他们要去买棺材。” 白善宝好奇的问:“你去吗?” 满宝摇头,“小孩儿不可以去。” 其实棺材一般都是自己出木料请棺材铺里的木匠打造的,但总有横死来不及准备的,这时候就需要去棺材铺里买现成的棺材。 有时候棺材铺里没有剩余的,还要跟人借,或是直接挪用铺子里人家打造好的,这里头麻烦的事太多,满宝这种小孩儿本来就应该远离这些阴事,钱氏怎么会让她跟着去? 满宝带着好消息回家,老周头亲自带着两个儿子去把那三袋麦子给买了回来,当然,着重要感谢一下白善宝。 再顺路找一趟白老爷,告诉了他周银的事,暗示他周银的事到这儿应该就算了了,再顺便请他有空去上一炷香,他们一家还要好好感激感激白老爷呢。 白老爷已经从婶娘那里知道了此事的经过,知道这是京城那位魏大人的手笔,于是欣然应允。 老周头把粮食运回家,对周三郎道:“我估摸着来的人不少,偏这会儿各家家里都不富裕,所以我们得多弄些面粉出来,免得到时候不够吃就难看了。” 周三郎点头。 “把三袋都脱壳了吧,把麦麸收好,三袋的麦子留下一袋的麦麸,磨碎了掺到面粉里去。” 周三郎:“……爹,这样会不会不好看?” “不好看,但实惠,”老周头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就算今年咱村子里收了不少麦子,但也没有放开肚皮吃白面的,你也不看看全村老小有多少人,还有你舅舅家,各房亲家……” 老周头咬牙道:“还有我舅舅家呢!” 周三郎想到了什么,抖了一下,连连点头,问道:“爹,一袋的麦麸够吗?要不要多掺点儿?” 老周头犹豫了一下,“虽然要实惠,但也不能做得太不好看,做出来的馒头得好吃才行,要不你去问你大嫂吧,她是做馒头的人,她应该懂。” 周三郎摸了摸脑袋,果然去厨房问小钱氏。 不一会儿就被小钱氏给赶出来了,“亏你想得出来,还掺一袋的麦麸,那能揉成馒头吗?十斤的面粉你给我掺一斤我都嫌多,就这么三袋麦子你就想掺一袋……” 周三郎缩着脑袋跑了,可怜巴巴的去找他爹。 老周头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行吧,再从家里抬一袋麦子去碾了,唉,晚上让你大嫂做馒头的时候也掺些麦麸进去吧,咱家省着点吃,离夏收还有段日子呢。” 周三郎点头,转身去搬麦子。 钱氏则在给周大郎拿买棺材的钱,“不是现打的棺材要贵得多,你带上五两银子,尽量往好的买,你小叔跟你小婶儿是葬在一起的,尽量买宽敞点儿的。” 周大郎应下。 钱氏又打开另一个钱盒,从里面拿出一吊钱来给他,“还有白纸,麻布,白幡这些也一并从棺材铺里买了,你仔细着些,别少了东西,我们只有一天的时间治丧,这事要办得体面些。” 钱氏抹了抹眼角道:“当年匆忙,黑灯瞎火的就把人埋了,只有一张席子和一床被子,这会儿可得让他们好好的回来,再好好的出去。” 周大郎接了钱应下。 第456章 治丧(三) 周大郎退到一边,周二郎才上前。 钱氏依然给了他一吊钱,想了想,又加了一吊,“当初给老四办酒的时候才用了一吊出头,但这会儿不同之前,这次远的不说,全村老幼肯定都要请到,加上现在肉也贵,你多买一些,有备无患。” 周二郎接了钱应下。 “要是不够,先把东西赊回来,等过了后天再去把钱还了。” 冯氏则去菜园里逛了一圈,回来道:“娘,菜园里的菜恐怕缺一些儿。” 他们家种的菜虽然多,但周二郎几乎每天都去县城卖菜,一下子要供应这么多人吃菜也困难。 钱氏想了想便起身道:“我出去走一圈,家里你们多看着些,让大头大丫把几个小的看住了,不许他们到处乱跑。” “是。” 此时正是一年菜蔬最多的时候,万物生长到了最快速的时候,地里的菜两三天就能长出一茬来,所以只要家里不是懒人,基本上就不会少菜吃。 而在七里村,家家户户之间并没有买菜的习惯,这家看上了那家的菜,就说一声,去掐一把回去尝一尝。 老周家的菜就经常被人问到掐一把。 因为他们家的菜不仅种得多,种得好,种类也多。 既有往,自然要有来了,钱氏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就将明后天要用到的菜蔬都凑齐了。 这些事情好像和年纪小的孩子们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他们都只能在家里打下手,基本上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他们并没有具体负责东西。 而周四郎则带着村子里的一些青年往亲戚家送信,算是告诉他们一声,至于来不来,则看各家。 但老周头并不想请太多的人家,除了现在的亲家是必须要请的,也就多请了他外祖家。 毕竟从周银那里论,最亲近的除了宗族这边的外,就是外家那边的亲戚了。 这些事情满宝一无所知,她只是被要求照常吃饭,照常去上课,再从学堂里回来时,家里便摆了一具不小的棺材。 钱氏给她的解释是,“只是做衣冠冢,就让他们在一块儿,到时候你记着给你小叔小婶儿磕头就行。” “还有他们的孩子,娘,衙役有说是弟弟或者是妹妹吗?” 钱氏一愣,半响才道:“没说,他年纪小,不用特别设祭,满宝,你拜的时候别乱说话,知道吗?” 满宝疑惑的点头。 钱氏忧心忡忡,看来还得跟道士们说一声,招魂的时候只招周银的夫妻就行,可别连孩子的都招。 “你跟先生请假了吗?” “请了,明儿我不用去上学了。” “嗯,”钱氏道:“不用上学也要早点儿睡,明天你要哭灵的。” 说罢让她下去洗澡,早睡才能早起。 今晚老周家,甚至村子里的孩子都睡得格外的早,天才黑,各处的声音就渐渐的小了下来,等月上半天时,全村就只有虫鸣声了。 老周头穿好了衣服出去,周大郎带着五个弟弟都绑好了白布,悄悄地将棺材抬了起来。 钱氏和小钱氏举着火把走在一旁,才往前走了一段,隔壁一家开了门,有个人举着火把扛着锄头也跟着出来了…… 等到了村外头的墓地里,围在他们四周的火把已有了不老少。 老周头也不问都有谁来了,大晚上的喧哗不好。 到了坟地,大家开始便开始挖。 将坟堆扒了,再往下挖三米左右便碰到了腐烂的棉被。 大家的动作就放轻了,开始用手将覆盖在上面的泥土扒开,再轻轻将那已经腐烂变形的棉被给掀开,下面两具依偎在一起的尸骨便显了出来。 他们身上的衣服还好,只是黑乎乎的混着原来的颜色显得很难看,除了头顶的头发外,血肉都化成了乌有。 周大郎道:“左边这是我小叔,右边这是我小婶儿,你们可别捡错了,来来来,捡尸骨的,左边的给我,右边的给我家老二。” “得擦过吧。” 钱氏和小钱氏立即把两块大大的棉布拿出来道:“我们把布带来了。” 老周头就一脚踹在老四老五老六的屁股上,对瑟瑟发抖的三人道:“怕啥,还不快去擦,仔细些,可别丢了骨头。” 头发其实也脱离了头骨,轻轻地一扯,它们就落下了,四五六他们哪见过这阵仗,哪怕周围人不少,心里也怕得不行。 钱氏看着他们,就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脑袋笑道:“真是傻孩子,这是你们小叔小婶,他们心里疼你们的,哪敢舍得吓你们?” “就是,给长辈擦骨有福气的,回头让你小叔保佑你们发大财。” 周围人也纷纷应和,坟地四周便热闹起来,兄弟三人这才不那么害怕了。 等他们把尸骨都擦干净放回棺材里,都已经三更天了。 大家便将这个坑填回去,还做成坟堆的样子,虽然看得出这块地被翻过,但这一片都是七里村的地儿,所以大家并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周家兄弟小心翼翼的把棺材抬回家,放到了堂屋的正中间。 钱氏和小钱氏这才将准备好的寿衣展开,铺在了两具尸骨上。 还有该放进去的铜钱等,钱氏都一枚不少的放进去了。 最后看了一眼,大家这才合上棺木,由村子里的人将钉子钉上,彻底封死棺材。 大家悄无声息的在大门和堂屋上挂上白布,老周头并没有买很多白布,但村里的人还是觉得这丧仪足够了。 并不是谁家都买得起麻布挂在门口上的。 能有块白幡挂着就不错了。 满宝还没醒呢就被从床上挖起来套上孝衣,小钱氏简单的给她抹了一下脸,让她清醒了一些。 见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小钱氏就低声道:“一会儿就有客人来了,你得去戴孝,满宝乖啊。” “这么早呀?” “是啊,主家都要早一点儿的。”小钱氏哄着满宝,将一条白麻布绑住麻衣和她的小胖腰,便领着她去堂屋。 堂屋里已经烧过一波黍稷结了,小钱氏带着满宝走到周大郎身边,让她跪在了第一位。 第457章 治丧(四) 棺材的两边铺了席子,此时周家兄弟姐妹都在,满宝左右看看,想坐到大姐那边去,却被周大郎扯住了,低声道:“就坐这儿陪着大哥吧,一会儿客人来祭奠时记得回礼,知道怎么回礼吗?” 满宝犹豫着点头。 老周家是没办过丧事,但村里其他家却是办过的,满宝也跟着去过,知道守在两边的孝子要弯腰低头回礼的。 天才刚刚亮,便有客人拿着奠仪上门来了,最先到的竟然是钱家人,然后是村里的一些人家。 老周头家和村里不少人家都借了桌椅板凳,因为知道吃饭的人多,他们很干脆的沿着老周家门前的路摆到了村口的大榕树底下。 饭菜也分到了左邻右舍家里煮,每家负责十桌这样,剁好的肉分到了一家家,还有一袋袋掺了麦麸的面粉…… 没人觉得这样不对,请这么多人,又不是大户人家,谁家办席还能全白面白米饭? 何况,这还是灾后的第一年。 等真正的丧事办起来时,老周头和钱氏却全然不管了,甚至老周家的儿子女儿们都没去插手,外头全程是小钱氏领着几个妯娌和村里的老人们一起办下来的。 老周头扶着钱氏出来,俩人也坐在了棺材的一旁,却没有着麻衣,只是在腰间绑了一条白麻布。 俩人时不时的给火盆丢一些黍稷节,眼眶有些红。 凡是来拜祭的村里人,夫妻两个都郑重的跟着回了一礼。 章家的人到时看到的就是老周头和钱氏正弯腰和才上香的人道谢,一抬头,双方就对上了眼。 老周头便按了按老妻的手,穿了鞋子走出去,“表哥,表弟,你们来了?” 章老大皱眉,“你是做哥哥的,怎么也坐那儿?” 章老二左右看了看道:“大哥你管他呢,还不兴表哥心里愧疚啊,对了表哥,我们坐哪儿?” 一个青年见缝插针的上来道:“是章家的表叔吧,来来来,你们的桌子就在院子里,我领你们去。” 章老二把带来的小袋子交给门口收奠仪的人,都不记名,直接背着手走过去看了一眼桌子道:“这一桌不够呀。” 话音才落,章家落在后头的人终于到了,呼啦啦的进来了一大堆人,男人,女人,孩子挤成了一堆,有一个甚至还抱在了怀里,看着只有七八个月大的样子。 别说一桌了,三桌都不一定能坐下。 老周头目瞪口呆的看着,看着这些认识或不认识的人呆住。 钱氏眉头抽了抽,不过她没说话,也没起身,而是抓了一把黍稷结又给丢到了火盆里,让它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烧声。 想到这么多人要吃掉的馒头和菜,老周头心一痛,伸手拉住章老大,扯到一边问道:“表哥,这些都是谁啊,我咋有好几个不认识?” 章老大脸色便一沉,道:“所以说你娶了媳妇忘了娘,来的人哪个不是你表哥表弟?那两个是堂叔家的,那个是二姑家的……” “二姑?”老周头脸有些黑,“外公外婆不是只有我娘一个闺女吗,怎么还有个二姑?” “是堂姑!” 他娘的! 老周头差点就忍不住骂出声了,他抽着嘴说不出话来,心痛到无以复加。 但他的心理活动一点儿也不少,瞪着眼睛看章老大,要不是因为这是他亲舅舅的儿子,他真想,真想…… 老周头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表哥,你们先坐着,先坐着,不,不对,先给二弟上炷香……” “上香一会儿吧,”端了碗水走过来的章老二不满的道:“我说表哥,这都快午时了,你们的饭还没开?我们一大早就出门赶来了,肚子早饿了,还是先吃了东西再上香吧?” “对对对,”抱着孩子的一个老太太一脸愁苦的道:“我们大人能饿,孩子是不能饿的。” 老周头转身就要走,村长总算是从外头挤了进来,连忙道:“快了,快了,这是章家表叔吧,许多年不见了,您的身体还好吧?” “还行吧。” “怎么能算还行呢,你看看,小银叔比您儿子年纪都小呢,您竟然还亲自来了,小银叔地下知道了不知道多开心呢,来来来,我们先给小银叔上炷香,我马上让厨房那边先给你们准备饭菜。” 总算安抚下了章家人,村长一把将老周头扯到一边,满头大汗的道:“金叔,今儿可是小银叔的大日子,你可得压住脾气,不就是来的人多点儿吗,忍忍,忍忍就行了。” “怎么忍,他一家就给我来了三桌人,三桌都不一定坐得下,”老周头气道:“他是我的舅家,不叫说不过去,叫了,你嫡亲的来了就行的,那什么拐了多少道弯儿的堂舅堂姑的儿子也给我弄来了,我跟他们有多少关系,我家周银跟他们有多少关系?” “行了,行了,来了就是心意。” 老周头这才沉下气,勉强将这口气咽下了,结果这口气还没呼出来呢,来叔的儿子就提了两个小袋子过来,他一脸为难的道:“金哥,你看这个怎么办?” 他打开袋子让老周头看。 老周头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村长吓得不轻,连忙一把扶住他,其实认真说来,老周头的年纪也不小了,可别气出个好歹来。 坐在比较靠外头的周四郎忍不住汲了鞋子跑下来,问道:“爹,你怎么了?” 来叔儿子将袋子给他看,周四郎一脸的迷糊,这不就是大家通常拿来装钱,装粮食的小布袋子吗? 他直接打开,看到里面一大堆黄褐色的麸皮中混着的几粒没麦粒,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谁家上门吃席这么送礼的? 这还不如不送呢! 周四郎袋子一合,怒问,“谁家送的?” 来叔儿子悄悄的指了指不远处的章家,“一共送来了两袋……” 周四郎看着占了三桌桌子还坐不下,正到隔壁桌挤掉人的章家人默然不语。 那是他奶奶的娘家啊,来的人他得叫表叔,这可怎么说? 周四郎偷眼去看他爹。 第458章 治丧(五) 老周头揉了揉胸口,感觉没那么疼了,他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 村长便松了一口气。 周四郎鼓了鼓脸颊,拉着来叔的儿子就躲到一边说话,不一会儿,周四郎就悄悄的溜出去找周大亮和周大宏。 这两个都是他的好伙伴,嗯,俗称狐朋狗友,今天他们负责给各个桌上饭菜。 基本上,一张桌子上的菜好与不好,多与寡,一半要取决于他们,另一半则取决于厨房。 而厨房里的人周四郎更熟,因为他媳妇就在里面。 不一会儿,周四郎就回去了,重新在席子上坐好,在章家的几个人上堂意思意思的拜了两拜后也意思意思的微微弯腰回了一礼。 周四郎暗暗撇了撇嘴,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院子里一共摆了六张桌子,基本上会坐在主院里的都是跟老周家关系比较近的。 因为是周银的丧仪,所以关系要从周银那边算,章家算是首位,毕竟是周银的外祖家,就算亲舅舅们都不在了,但表哥们还在。 老周头预备着章家来四个人左右,毕竟离他们这儿有些远,然后是他们本族血缘比较近的,再然后是钱家的三个舅舅。 周银和钱家虽没有血缘关系,但他是钱氏带大的,小的时候还认错了娘,一度因为周大郎不许他叫自己的娘亲做娘而揍他。 明明比周大郎还小,却能打得他鬼哭狼嚎。 他小的时候也没少跟钱氏回钱家,所以这个位置钱家人坐的起。 但章家的人一到,呼啦啦的占了三张桌子都不够,钱家的人一看,便都不在院子里上席了,等到了外面去。 族里一些本来被安排在主院上桌的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老周头拿外家没办法,堂上毕竟摆着他弟弟的尸骨,他不想在这时候闹得太难看。 但不代表周四郎没办法,果然,章家的这波人才祭奠完下去上桌,本来跟他们坐在一起的第四桌上的人被进来的一群青年拥着往外走,“这不是叔吗,您怎么坐这儿了,外头树底下阴凉,来来,我跟你换个位置……” “婶儿啊,刚才你孙子还找你呢,原来你在这儿,来来来,我带您去找您孙子……” 把第四桌上的人全都簇拥到了外头,然后他们就跑进来挤进去,他们人不少,七八个大小伙子挤进来,差点把一整个桌子都给占了。 章家人不满的道:“这人够多了,坐不下了。” “那没办法,隔壁桌也坐满了,就这桌人比较少,要不你们等最后一桌吃?” “你才最后一桌吃呢,你是谁家的孩子,没看见我们年纪大吗?” “哎呦,我还年纪小呢,您就不知道让让我们小的啊,您都一把年纪了还跟我们一群小孩儿争,像话吗?” 章家人被气得不轻,问道:“你是哪家的?这主院是你坐的吗?” “怎么就不是我坐的了,我姓周,上头堂屋棺材里躺的是我叔!你说我能不能坐?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呢。” “那上头是我们章家的外甥,他娘是我们章家出来的,你说我们是谁?” “没听说过,我在七里村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们。” 正说着话,周大亮等人端着菜和馒头上来了,章家人看到馒头眼睛都快直了,装着馒头的篮子还没放到桌子上,他们直接上手就抢…… 周大亮差点没拿稳。 他只来得及“哎哎哎”三声,第一篮的馒头就被章家人抢光了,嘴里塞一个,手里拽着两个,还有一个一边强硬的往嘴里塞,一边努力的把馒头往怀里藏。 不仅周大亮,就是桌上有备而来的青年们都惊呆了。 坐在堂屋里往下看的周四郎恨铁不成钢的横了一眼小伙伴们,周三郎看见了嘟囔,“真是笨,谁让你找他们的?” “不找他们找谁?” “找大驴他们!”周三郎横了他一眼道:“他们会抢东西,但他们不会吃,论吃还是大驴他们厉害,不然我上也行啊。” 周四郎:“……来不及了,总不能中途换人。” 周三郎也有些惋惜,“你该早点告诉我的,不然告诉大哥和二哥也行啊。” 周四郎:“……我怕你们骂我。” “骂你干嘛,你是自家人,我们吃饱了没事干吗?” 周四郎觉着今天的三哥有点儿怪。 他们兄弟俩在这儿说着悄悄话,下面的饭桌上却是风起云涌了。 青年们成功被章家人激起了斗志,甭管他们吃的有没有他们快,先把馒头抢到再说,哦,还有桌上的菜。 周大亮瞪了伙伴们一眼,在他们表示准备好后又拎了一篮子过来,这会儿他先高声道:“每一桌的饭菜都是固定的,大家别抢啊,每个人都要吃到的……” 他特意绕到了青年们的一边,将篮子放到桌子上,结果章家人直接站起来伸过胳膊来抓。 这就过分了,前头一篮子他们可一个没拿到,青年们奋起,直接把篮子从周大亮手里抢了过去,然后呼啦啦的抢了,自己手上拿不完,还特别友爱的伸手递给旁边的人,反正就是不能让章家人太占便宜。 章家人只抢了几个馒头,有些生气,暗暗的瞪了这些青年一眼,开始先吃手里的馒头。 其实章家人不仅跟别的客人抢吃的,也跟自家人抢吃的,另外三桌的战况可比这第四桌的强烈多了。 青年们偶尔扭头看了前头桌子一眼,都忍不住胆寒的。 章家人跟不要命似的把馒头和菜往嘴里塞,间或往怀里藏,老周头直接把头扭到一边去。 其实,章家以前的家境比他们家好多了,可惜到他表哥表弟手里,章家的日子就越过越难过了。 但老周头不觉得他们就难成了现在这样,真是……太丢脸了。 老周头看着灵堂上的棺材没说话。 七里村的人也觉得章家人丢脸,宁愿到外面去吃,也不在主院里吃的。 今年七里村便是日子最难过的癞子家,那掺着麦麸也是能填饱肚子的,所以他们吃的速度也快,但不会直接哄抢起来, 吃完饭还有心情坐在桌子边上说说话呢。 第459章 治丧(六) 章家人以狂风扫落叶的架势将桌上一切能吃的东西都塞到肚子里或怀里,一桌饭菜,不到一刻钟他们就吃得精光了。 不说负责端菜送馒头的周大亮和周大宏,就是厨房里偷偷往这边看的方氏等人都惊呆了。 方氏自认来老周家也够长的了,别的不说,她好歹是在老周家过过一个年的。 老周家要走的亲戚她可都是走过一遍的,却从不记得有这号人。 方氏咽了咽口水,问一旁的何氏,“三嫂,这,这章家人是奶奶的娘家啊?” 何氏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多看几次就习惯了,以后见着他们避着走就对了。” “吃得这么急,会打嗝吧?”方氏不太确定的道。 谁知她话音才落,那边章家人就有好几个人打起嗝来,不过他们似乎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反而左右看了看,叫道:“怎么没馒头没菜了?上菜的人怎么上的?” 周大宏立即上前,“每桌要上的菜都是固定的,馒头也是,我已经多给你们加了一篮馒头了,不信你们看其他桌上的篮子。” 章家人下意识的看去,发现第五桌上的篮子是比他们的少一个。 周大宏撇嘴道:“去年可是灾年,今年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每桌的饭菜都是固定的,而且你们都打嗝还没吃饱啊。” “我们吃了孩子还没吃呢。” “那就把你们怀里的馒头拿出来给孩子吃呗。” 章老大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胸膛。 章家人骂骂咧咧起来,周大宏就把端菜的托盘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一旁桌子边上坐着的青年便齐刷刷的站起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看。 哼,正当他们七里村的混混是泥捏的啊? 往前三年,他们可是称霸过七里村内外的一号人物! 当然了,现在大部分都成了家,当了孩子的爹! 或抱着孩子,或年纪不小的章家人齐齐安静了一瞬,然后重新坐下一句话都不说了。 周大宏满意了,哼了一声道:“我们要收桌子了,赶紧让一让,让一让。” 这话很有些不客气,至少就不会有人家会这样对客人的。 偏章家人向来是欺软怕硬,此时也就敢怒不敢言。 章老二四处看着要找老周头说理,却发现本来还在灵堂上的夫妻俩不知道去哪儿了,而两边坐着的表侄子们就跟看不到他们被为难一样。 章老二怒了,撸了袖子就要去找他们讲理,结果他孙子从外头钻进来,扯住他的衣服道:“爷爷,爷爷,外面好多吃的。” 章老二眼睛一眯,跟着他就往大门外去,一出去,便看见顺着前头的路边一直往前,摆了起码有二十桌,每一桌上都有馒头和菜,和他们刚才打仗一样的吃法不同,他们都是边说话边吃饭。 章老二还眼尖的看到了钱大舅! 他眯了眯眼,转身回去找他大哥。 此时午正都过了,老周家的人也饿了,来叔就让儿子去通知守灵的孝子贤孙们先去吃饭。 周大郎他们便去厨房拿了几个馒头啃,满宝站在几个人高马大的哥哥中间,已经到他们的胸前了,她手里也被塞了一个馒头。 方氏给她打了一勺素菜,特意解释道:“大嫂说,你们不准吃肉。” 满宝理解的点头,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守三年的孝?” “咳咳……”别说周五郎等人,就是周大郎都呛住了,连忙灌了自己一口水道:“不用,不用,你要是不想吃肉,戒个三四天就行了。” 其实乡下没这么多讲究的,老周头一开始都没想起这事来,因为就是当年他爹娘死的时候,他也不避讳这个的。 当时家里剩下的饭菜中要是能翻出一块肉来,他的伤心都能被冲淡一些,更别说会特意的不吃肉了。 也就读了书后,昨天晚上大头一脸忧心的问他们家是不是要三年不吃肉,五叔是不是要三年不能娶媳妇…… 周大郎和小钱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因此都惊呆了。 一般不能嫁娶,饮宴,这不是只有皇帝老爷子死了,县太爷规定才不呢做的吗? 其实他们乡下地方,做了,没人告,县太爷都不知道,更别说不知道在哪儿的皇帝老爷子了。 所以上一任皇帝老爷子死的时候,虽然有规定不能嫁娶和饮宴,但过节的时候,大家还是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该说亲说亲…… 满宝挠了挠脑袋,恍然大悟起来,“我知道了,书上写的是父母,这是我们的小叔,所以是不一样的。” 六兄弟听了心中复杂,目光也复杂起来,周四郎犹豫了一下道:“满宝,要不你试一下三年不吃肉?” 周二郎就拍他脑袋:“别瞎出主意,满宝病了咋办?家里可是好容易才把她养成这样的呢。” 满宝也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胖肚子,犹豫了一下道:“听说皇帝只守三个月的孝期,一个月当一年。” “对啊,你是仙子啊,神仙不是一天一年吗?”周四郎道:“干脆你守三天吧,就当是守三年了。” 满宝问:“为什么只要我守,你们不守?” 周大郎道:“我们一起守,那是我们小叔,我们本来就该尽孝的。” “好!”满宝认真的点头,“我们一起守。” 正说着话,章老二从外头冲了进来,看到周大郎兄弟几个手里都拿着馒头,而身后的厨房里看着似乎还有许多,目光便微微一闪,人就要挤进去,“大郎,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呢,表叔找你们都找不到……” 周大郎和周三郎立即一闪挡在章老二身前,周二郎则配合默契的把手里吃了一半的馒头往周四郎嘴里一塞就上前扶住章老二,一边用大力气把他往外头扶,一边笑嘻嘻道:“二表叔,你不说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我正想和你说些悄悄话,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你跟我们家借的粮食?” 章老二身子一僵,囔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第460章 治丧(七) “您忘了,就是当年表弟说要成亲,家里没米下锅,所以跟我们家借一点儿,表叔啊,今儿您也看到了,为了我小叔的丧仪,我家可是花了大钱了,” 周二郎紧紧地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扶,愁苦的道:“去年又是灾年,今年的夏粮还没下来呢,现在我们办的席面麦子都是跟村里的人借的,所以表叔,要不你把当年借我家的米还了吧。” 章老二用力的挣脱开周二郎的手,严肃的道:“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是不是你记错了?” “不可能,表叔,我的记性可好着呢。” “年纪小不记事,不然你等我去问你爹,你爹肯定不知道有这事。” 说罢急匆匆的走了。 周二郎撇了撇嘴,转身就回去。 周四郎嫌弃的把馒头从嘴里拿出来,还给他,周二郎接过去吃了,还鄙视周四郎,“现在知道嫌弃了,你以前还是吃我口水长大的呢。” 周四郎差点就吐了,“二哥,你再说!” 周二郎就不逗他了。 满宝从周三郎的身后探头去看院子里四处张望的章家人,好奇的道:“我没见过他们。” “那是你奶奶的娘家人,我们两家好几年不来往了,你不记得是正常的。” 周大郎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糟了,满宝的房间。” 周五郎和周六郎闻言脸色齐齐一变,撒腿就往隔壁小院儿跑。 他们可是知道的,满宝屋里有好多好多的银锭子。 兄弟俩小牛犊一样冲到隔壁小院儿,就见满宝的房门紧闭,一把锁锁住了门。 兄弟俩同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就觉着不远处他们的房间似乎有声响。 俩人对视一眼,悄悄的走上去,周五郎“砰”的一下打开门,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儿正翻着他放衣服的竹箱,而床上本来摆放得好好的被子也被翻得乱七八糟的。 周五郎嗷的一声,直接冲上去把那小孩儿按住,直接上手搜他的衣服。 他正想叫周六郎来帮忙,却见周六郎腾的一下就冲了出去,院子里就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喊叫声。 周五郎直接捂住底下小孩儿的嘴,冲外头喊道:“捂住他的嘴巴,搜身,快搜身,三哥说的我本来还不信,原来是真的,你们章家人都是贼吗?” 周五郎把人搜了一遍,总算把他藏在衣服里的八文钱找出来了。 周五郎平生第一次见偷钱的贼,气得不轻,直接上手揍,“叫你偷钱,叫你偷钱,我藏在枕头里的,我爹都没摸走呢,你比我爹还有脸啊。” 院子里周六郎嗷嗷的叫,喊道:“五哥快帮我——” 周五郎就啪的一下最后给了黑孩子一巴掌,冲出去就见他六弟正被压住打,他气得不轻,直接扑上去…… 周三郎和周四郎跑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家的两个弟弟正压着一个少年揍,还把人本来就破烂的衣服给撕坏了,从一堆布条里找出了几文钱。 周三郎ap;ap;周四郎:…… 周五郎和周六郎合力把俩破孩子打跑了,然后仔细去看别的房间,这才发现小院这边一溜的房间只有周四郎和满宝的房间上锁了,而其他人的房间都被翻找过。 大丫和二丫三丫本来放在房间里满宝送的花都不见了。 兄弟俩气得不轻,转身就要去找爹娘。 周三郎连忙把人拉住,“你们是不是傻,这样的事找爹娘没用,来,三哥教你们,你们去找大丫他们……” 周三郎给俩人传授经验,可能是怕他们吃亏,他还特意看了周四郎一眼,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摇头。 周四郎道:“三哥你摇头是什么意思?” “可惜你成亲了,不然你就还是‘孩子’,”周三郎叹气道:“不过你现在都是孩子的爹了,要是也去干那样的事,表叔他们抓到了肯定不放,所以还是算了吧。” 周四郎眼珠子就转了转,给周五郎出主意,“你那些朋友呢?把他们叫上,他娘的,欺负我们老周家人欺负到我们家里来了,当我们还是小孩子吗?” 周六郎的年纪最小,他知道表叔家不好,在记忆中,每次跟表叔家的人在一起时,他都会被欺负,但那些记忆已经很久远了。 毕竟两家许多年不来往了不是? 可这次,记忆中被欺负的场景不仅被重新想起,还比以往更加的强烈了。 周六郎眼睛都红了,撸了袖子委屈的都带出了哭音,“我有朋友,我去找他们!” 周五郎当然跟他一起,他们一直都是村子里同龄的孩子王,这些年因为有钱有势,早养成了一股气势,怎么可能默默地忍下这口气? 周五郎他们气势汹汹的去找人,而一墙之隔的大院也在风起云涌。 道观的道士下山来了,他们会在这里吃一顿饭,然后就举行招魂仪式,招魂过后还要跟着去下葬。 昨天钱氏就拿着周银的生辰八字上山问过下葬的吉时,并约好了招魂的时辰,此时道士们才到山下,老周头和钱氏便去招呼他们。 满宝跟在身后跟个小尾巴似的,道和拉住满宝,小声道:“你家好热闹啊。” 满宝敷衍的点了点头。 道和见她心不在焉的,便叹息一声,道:“你节哀顺变啊。” 满宝认真的点了点头。 等着道士们吃饭的时候,老周头便坐回了棺材边的席子上,满宝坐在他身边。 章老大和章老二从大门外晃荡进来,看到院子里坐着的道士,忍不住眯了眯眼。 俩人直接进了灵堂,鞋子都没脱,直接坐在了席子上。 满宝皱了皱眉。 章老大挨着老周头,叹了一口气道:“表弟啊,你有好几年没去我家了吧?” 老周头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虽然他不能把人赶出去,也不能和人吵架,但他可以不理人。 章老大也不介意,盘着腿坐起来,脏兮兮的鞋子蹭着席子,老周头很干脆的把头扭往一边,眼不见为净。 章老大也抬头看向里面,以为他看的是棺材,便问:“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第461章 颠倒黑白 这话让老周头心中有些触动,便叹息了一声。 章老大便问,“人是怎么没的?” 老周头垂下眼眸道:“遇到了山匪。” “怎么没去领尸骨回来?”章老二道:“人活着不回乡,死后总要回来的吧?” “在梁州呢,而且都是三年前的事了,去找了也领不回来。” 章老大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道士,道:“可招魂也没用啊,这些道士不都是骗人的?你与其花这个钱,还不如留着给活人花呢。” 章老大本来还想铺垫得长一点儿,可这会儿话赶话说到这儿了,他便直接了当的问,“你怎么请了这么多的人,我往外看了一下,你们村这是里外里都来了?” 老周头“嗯”了一声。 章老大便一拍大腿道:“你糊涂呀,表弟,你啥时候这么脑子不清楚了?请几家血缘近的,关系好的就行了,加上外头来的亲戚,有个七八桌就差不多了,你怎么连那些拐着弯的亲戚也请来了?” 老周头心中冷哼,不软不硬的道:“表哥这次带来的人不都是拐着弯都找不着的亲戚吗?” 章老大脸色一沉,严肃的道:“那可都是你堂舅堂姑家的人,往上两辈,大家都是一个祖宗,没有他们能有大姑吗?没有大姑能有你吗?” “我不认识他们,”老周头的皮从来不薄,因此也不怕说,“要不是表哥把人领来,大街上见到都不带打招呼的。” 章老大:……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老周头见他噎住,这才得意的哼了一声。 说他请客多? 哼,他能不知道他请客多吗? 可他有什么办法? 周银的事,七里村的家家户户都知道,甚至家家户户都有参与,这事今儿算是有了一个了结,他是请这家,不请那家,还是都不请? 他们老周家还要在七里村继续过下去呢,那当然是都请了。等他死的时候是肯定没有这个排场的,到时候大郎请个几家亲近一些的人家,有个十来桌就差不多了。 其实,他宁愿请全村的人一次,也不愿意请章家人一次。 说是血缘近,但其实感情并没有多少。 血缘也是要靠来往维系的,没有来往能有多少感情? 他和章家,那是见一次就互相伤害一次,还不如不见呢。 老周头摸出了烟枪,但没有抽。 章老大只沉默了一瞬便继续念叨:“不是我说你表弟,我知道你是因为愧疚才搞这么大排场的,但人已经死了,你弄再大他也看不见,还不如留着东西给活人用。” “我记得二表弟在这一点上就很通透,小的时候啊,他去我家……” “多小的时候?”老周头有些气恼的打断他的话,“表哥,我不记得二弟小的时候去过你家。” “怎么没去过,大姑带着他去的,”章老二道:“表哥,我早就想说你了,你就是要补偿表弟,那也该落在实惠的地方,你现在请全村的人吃饭有啥用?他们跟表弟有什么关系?论血缘,我和大哥才是表弟最亲近的人,你要补偿他,就得先看看活人,你把活人照顾好了,表弟泉下有知,他会不高兴吗?” 章老大连连赞同的点头。 老周头惊呆了,手中的烟袋都差点掉了。 一旁的满宝也惊呆了,叫道:“原来小叔不是我亲小叔?” 老周头转头一巴掌拍在满宝的小脑袋上,喝道:“胡说啥,他跟我是亲兄弟,怎么会不是亲的?表弟,你可别瞎说,啥叫跟你们才是最亲近的人?那我算啥?” “那你不是对不起他吗?除了你们一家子,跟表弟最亲近的不是我们吗?” 老周头“我”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章老大道:“表弟,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要我说,二表弟就是被你给害死的,大姑在底下不知道多伤心呢。” “就是,”章老二接着道:“当年我大姑可是最疼小表弟的,临终前都叮嘱了你还要好好照顾小表弟,也好好照顾我们的,结果你呢……” 章老二哼了一声道:“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大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跟我们家闹翻,这也就算了,我们毕竟是外人,不好跟你计较的,可周银可是你亲弟弟。” 章老大连连点头,接口道:“我大姑和大姑父留下来的家业有他的一半,他们苦了一辈子,别的没有,给二表弟娶媳妇的钱总留下了吧?” “就算没留下,你也得把人养好来,我大姑给你娶了媳妇,你养大她另一个儿子不应该吗?”章老二接着道:“结果你呢,哼,娶了个蛇蝎妇人,竟然把我大姑的小儿子给卖了。” 老周头抖着手捻了捻烟丝,红着眼道:“我们没想卖二弟……” “说是这么说,结果还不是卖了?”章老二打断他的话,“你有这么多儿子,随便卖哪个不行?再不济你还有闺女呢,卖闺女也行啊,女孩儿总比男孩儿值钱的,结果你舍不得周喜,却把自个弟弟给卖了,周银心底还不知道怎么恨你呢。” “没错,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多年不回家了。” 一旁的村长听不下去了,上前道:“你们别瞎说,当年是小银叔自己要出去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年地里旱成那样,不出去多半就要饿死的。村里多少户人家都有饿死的人。” “我们当然知道,因为我们家就死了两个人了,可他们家没死!”章老大道:“你们家为什么没死人?还不是因为卖了周银换粮食活命,要不是你把人卖了,他也不会背井离乡死在外头。” 老周头紧闭着嘴巴没说话,章老大步步紧逼道:“死的时候,他心里不定怎么恨你呢,所以认真算起来,我们兄弟俩才是周银最亲近的人了,你以为又是给他请道士,又是给他请全村人来办丧仪他就能原谅你了?” “你可做梦吧,你也就能对他生前在乎的人好一点儿,他的怨气才能轻一些。” 老周头低着头没说话,村长却气得不轻,但他辈分小了一辈,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第462章 拜祭 同样气得不轻的还有一旁的满宝。 她想要动作,却被老周头紧紧地抓住,因此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俩人。 章老二刚好看到她的目光,立即叫道:“你看,你看,表哥,你也太不会教孩子了,这是你小闺女吧,见了我不叫表叔也就算了,还瞪人!” 他道:“要我说这样的孩子就该生下来就扔了,免得养大了还浪费粮食。” 村长气笑了,这可是周银的孩子,扔个屁啊扔。 他懒得跟这样的人计较,反正抠门的金叔总不会真让他们占去便宜的。村长转身就走,结果没走多远,就听章老大和章老二道:“你自己考虑考虑吧,想想我们说的有没有道理。大不了我们今天晚上留下住一晚上,等你想清楚了再走。” 老周头:……你们还敢住? 章老二道:“表哥,你家还有两个小子没成亲吧,哦,不对,算上这个赔钱货那得是三个了。” 老周头脸色一沉,将烟杆狠狠地一敲在地板上,问道:“你说谁是赔钱货?” 章老二一点儿都不怕他,轻蔑的扫了一眼满宝后起身,“行了,表哥你好好想一想吧,你家的新房子起了后我还没去看过呢,我过去看看。” 兄弟俩抬脚就要往小院儿去,结果也不知怎么了,刚才大院俩人就脚下一滑啪叽一声五体投地了。 站在正前方的周大亮看到哈哈大笑起来,乐道:“表叔,你们别客气呀,快起来,快起来。” 俩人气得不行,直接骂周大亮,“你这臭小子说什么呢?” 周大亮便用鞋子铲了铲地,用鞋尖扬起一小片灰尘,直弄得他们灰头土脸的才笑哈哈的道:“说谁臭小子呢,我媳妇说我可香着呢。” 大家正哄笑着,村长突然从大门外快步进来,一巴掌拍在周大亮脑袋上,道:“胡咧咧啥呢,有客人来了。” “不是,咋这时候还有客人……”周大亮很快不说话了,因为他看到了走进来的白老爷和白老夫人等人。 老周头正伤心,并没有留意到,直到满宝拉了拉他的手,他这才回神,一抬头便看到白老爷引着白老夫人进来。 而白老夫人还牵着白善宝一起。 刘氏友善的对他笑笑,然后走上了灵堂。 老周头回神,立刻让满宝去给他们点香。 满宝今天已经做过不少这样的事了,抽了一把香点燃,然后分给他们,又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刘氏看着眼前的棺材,很是诚心的低头一拜,然后看向白善宝,道:“你是晚辈,前来拜祭应该跪下去拜一拜的。” 老周头听了连忙摇手,“使不得,使不得,小公子拜一拜就好了。” 但白善宝看了一下祖母,又看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的满宝,还是跪了下去。 前来围观的人都惊讶得不行,刘氏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的规矩,善宝和满宝是同辈,在灵堂上就同是晚辈,拜祭长辈怎能失礼?” 大家便觉得读书人家的礼可真多。 白老爷也拜祭过,他将香插到香案上,看着棺材良久不语,半响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昨天晚上,七里村的人连夜起坟,这事瞒不住刘氏,自然也瞒不住他了。 应该说,这事也就能瞒得住外人,七里村的人是瞒不住的。 所以他和七里村的人都知道,现在棺材里头躺着周银夫妻呢。 他再瞥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章家兄弟,又叹了一口气,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出殡都不得安生。 章家兄弟俩却双眼冒光的盯着看着就和人不一样的白家三人。 他们爬起来正想迎上去说说话,结果眼前突然出现了许多青年,等他们终于挤出来时,白家人已经留下奠仪告辞离开了。 章家兄弟气得不轻,想要发火儿,但对上一帮青壮的目光,他们的话便又堵在了胸口。 他们当然是不怕的,只是他们一大把年纪了,骨头脆的很,这些一看就是村子里的那些混混,跟他们计较不值得…… 俩人这么安慰自己,转身愤愤然的要去找老周家的人算账,毕竟这是在老周家,这事合该他们负责的。 恰在此时,道士们突然道:“无量天尊,吉时到了,请居士带着孝子贤孙站好吧,我们这就要准备招魂了。” 大家纷纷退到外面的退到外面,给道士们让位置,而青年们则好奇的爬到墙头上去看。 大家就看见守清道长拿出了一打符文,周大郎他们早就准备好了,将香案和鸡鸭鱼肉都给端了上来。 哪怕是已经吃过饭的人也忍不住齐齐的咽了一下口水。 有人悄悄的议论开了,“这老周家也真舍得,办这么大,得去五两银子吧?” “五两?你做梦呢?我们村有多少人?光我们这一顿就吃去多少了,更别说大头是在棺材上,他那不是现打的,买的又大,估计得三四两。” “还请了道士,说起来阿金对小银也算是好的了,这么大的排场,真把小银的魂召回来了,以后也就有了归宿了。” 也有年轻的道:“刚章家的人不是说金叔亏待了小银叔吗?” “嗤,他家说的话你能信?臭小子,你才多大就这么多嘴,小心以后跟周三起似的惹人嫌。” “……不是你们自己先说的吗?而且我以前从不知道周六郎有个小叔。” “那是你年纪小呢,”而且那会儿谁敢在村里提起周银? 不过现在却不要紧了,只要不提七年前的事儿,其他的事儿要是不提反而显得奇怪了。 因此他道:“章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老一辈才行,养得这一辈好吃懒做,以前章婶儿在的时候他们就喜欢上门来打秋风,后来章婶儿不在了,他们就更喜欢上门了,上门也就算了,每次还教唆小银跟他嫂子闹,真是不长脑子。” “可不是,小银从出生起就是他嫂子带的,刚认人的时候只肯认他嫂子做娘。” “那叔祖母愿意?” 说的是章氏。 “当然不愿意了,那会儿大郎他娘的日子可不好过,还是周银稍长大了一点儿才好过起来的。” “其实也不怪大郎他娘疼周银,论心疼人,这老周家可没谁比得上那小子,你们别看周金现在怕老婆,年轻的时候啊,啧啧啧……还是周银把人给调教出来的呢。” 八卦的少年兴奋了,问道:“怎么调教的?” “简单,他只要不听话,或者欺负他嫂子,他立刻就地打滚和他爹娘说他大哥欺负他,每次周金都得被揍一顿。” “对,人家都是小时候挨揍,你们金叔正好相反,他小时候是独子,家里宠得厉害,结果成亲有了爹,反而时不时的被揍,啧啧啧……” 第463章 出殡 满宝被老周头和钱氏牵着站在了最前面,守清道长一脸严肃的手持法剑,口中念念有词。 不管能不能真的把魂魄召回来,反正他是挺敬业的,满宝仔细的听,便听见他念叨着:“……故周银夫妻昔年远出路亡,无地名招魂回归故里领果升生谨此丹衷吿……招魂万里回原籍,领果升日早登仙,承此艮因未得度,寒魂化作碧波仙……” 守清潇洒的一转身,长剑往前一刺,似乎是在为亡魂开路一般,厉眼看向大门,一路拖着剑延至灵堂前。 老周头和钱氏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道长,满宝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守清道长长出一口气,拿出一块手绢优雅的擦了擦汗后道:“亡魂已归,可以出殡了。” 钱氏突然就大哭出声,一转身扑到了棺材上,拍打着棺材哭道:“银啊,银啊,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啊,这么多年都不来看看嫂子,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拉扯大,哪怕是来梦里一次也行啊……” 守清道长刚擦干的汗又冒了出来。 满宝还没来得及和他说话,就被小钱氏一把抓住,和穿着孝衣,捧着牌位的大头一起给扯到了前面站着,“时辰到了,打幡出殡——” 冯氏和何氏连忙上前扶起钱氏,一下子就哭声震天起来,消失已久的周五郎和周六郎焦急的钻进来,纷纷扶着棺材站好,也叫着小叔小婶儿的哇哇大哭起来。 别管能不能流出眼泪,反正哭就对了。 但钱氏是真哭,就是小钱氏都忍不住抹掉眼角的眼泪,哽咽着说着些安慰的话。 老周头捏着烟杆,红着眼眶走在了最前头,唢呐声响起,大家便跟随着棺材一路往村外去,哭声震天的一路过去。 但村里的人其实不怎么伤心,反而还开心的,周银这一光明正大的下葬,压在村子里许多人心头的大石头都被挪到了一边。 就是老周头和钱氏,虽然眼睛通红,但心里也是高兴的居多。 从今天开始,将来过年,来年清明,以及端午,重阳需要祭祀祖先的时候,他们都可以光明正大的给周银夫妻上一把香,上一桌丰盛的饭菜,而不用像以前,只能偷偷摸摸的往他们的坟前插三炷香,连给坟头除草,都要找些借口…… 他们的墓地依旧是选择在一块地附近,只是从老周家父母的左侧换到了右侧,满宝一脸懵的跟着大头送了棺材到墓地。 看着人吧棺材放下,然后小钱氏抹着眼泪走上前,拉着两个孩子到坑前道:“来,这第一捧土你们姑侄俩一起撒。” 满宝懵懂的捧起一把土扔到了棺材上,大家便吆喝了一声,周大郎等亲自将土掩埋上。 章家人在后面看着撇了撇嘴,也忒多讲究了。 埋好了棺材,老周家的人还要在坟前再祭祀一次,守清道长带着人围着坟堆又转了三十六圈,念足了经文才算完成。 满宝这次又和大头站在了最前头,跪下给亡魂磕头,只是这一次,周大郎七个兄弟姐妹和底下一堆儿子女儿也都跪下了,除了老周头和钱氏还站着。 等孩子们都磕了头,钱氏这才蹲到了地上,可能是哭得太久,她一下没站住,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她也懒得再动弹,一边烧纸钱,一边在心里念叨:你们放心,嫂子会帮你们把满宝养大的,她跟你一样,是个很聪明,很聪明的孩子,你也要保佑她健康平安啊…… 丧仪结束,大家都各自回家,老周头一家落在了最后,满宝关切的扶着娘亲,钱氏对她笑笑,虽然眼睛红肿,但神态很轻松,“娘没事。” 这话安慰到了满宝,她也高兴起来了,咧开了嘴笑,往回走的时候,满宝就好奇的看了一眼爷爷奶奶旁边的那个坟堆,“咦”了一声道:“娘你看,这个坟堆有人来除草了,可是好奇怪啊,怎么没上香?” 老周家的人齐齐冒汗,他们还没想出借口来,满宝已经转身跑回去,从周银的坟前拔了三炷香出来,跑回来插在了同样是新土的坟前。 她和往年一样,照着爹娘的叮嘱念叨道:“墓里的不管是叔叔还是婶婶都可以来和我小叔小婶一起吃饭呀,鬼多也热闹的。” 想了想,觉得这事不能漏了爷爷奶奶,因为以前他们都是来给爷爷奶奶扫墓的时候请旁边这陌生的坟主吃东西的,没道理现在请了这陌生的坟主,不请自家爷爷奶奶不是? 于是她又跑回去,从小叔小婶的坟前又拔了三炷香给爷爷奶奶,念念有词的请他们一块儿过去和小叔小婶吃吃喝喝。 老周家一家人就这么看着,等她折腾完了便牵着她的手回家去。 算了,反正都是一家子,一块儿吃就一块儿吃吧,想来周银夫妻也不会介意的。 才到家门口,就见村子里的人正帮忙收拾碗筷和桌椅板凳。 碗筷要洗出来,分好还给各家,桌椅板凳也都要清洗一遍,这些活儿当然不可能老周家自己干完,一般都是左邻右舍和乡亲们一起帮忙弄的。 其他外家的客人并没有跟着一起送殡,毕竟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们早早的便走了。 现在还剩下的就是章家的人。 他们此时正在碗碟里翻找些什么,有村子里的妇人不客气的喝道:“别翻了,这年月还能有剩饭剩菜呀,别把碗碟砸坏了砸坏了赔啊。” 章家人撇了撇嘴,收回了手。 一看到老周家的人回来,章家的人立即气势汹汹的涌了上去。 包括老人孩子,四十来个人站在老周家的对面,七八个半大的孩子被推到了前面,一个妇人直接喊道:“周金,你们家孩子是怎么回事,我们是来吃席面的,结果你两个儿子带着孙子孙女把我们家的孩子都打成什么样了?” 老周头瞥了那几个鼻青脸肿,甚至衣服还被扯坏了不少的孩子一眼,都没问他儿子们为啥打架,直接皱眉挥手道:“行了,行了,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我们刚从墓地里回来,你们决定要在这儿挡我们的道儿?” 第464章 打架 章家人顿了一下,还是给他们让开了道。 老周头便带着家里人呼啦啦的进了家门,看了一眼院子里已经被收起来的碗筷,他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周大郎:“去找几把扫帚来,多找些。” 周大郎应了一声,去找扫帚。 章家的人跟在后面涌进来,但他们人太多,也不是谁都进来的,主要是章老大和章老二带着人以及那几个受到严重伤害的大孩子和少年们进来。 他们气势汹汹的要老周头给一个说法。 老周头淡定的捻了捻烟丝,打断他们的话道:“行了,多大点儿事,孩子们打打闹闹不是正常的吗?打一打兄弟感情更好嘛。” 这是他还小的时候被章家兄弟俩揍的时候他舅舅跟他爹娘说的话,老周头记在心里一辈子。 可惜,他记住了,章家兄弟显然没记住,所以他们一听这话就愤怒了,直接指着老周头的脸骂起来,“我就知道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亏得我爹以前对你那么好,现在你儿子这么打我们家人……” 章老大的孙子也很愤怒,他就是被打的一个,他九岁了,还是第一次被人按在地上摩擦,所以现在有爷爷撑腰,他干脆上前一步,指着钱氏骂道:“你是狐狸精,勾引得男人忘了娘……” 站在钱氏旁边的满宝愤怒了,吼道:“你敢骂我娘?” “我就骂了怎么样?”在家里的时候他奶奶就是这么骂他娘的,来前他奶奶说了,周家的那个老太婆一样是狐狸精。 满宝捏着拳头直接冲上去,以推倒白善宝无数次的经验狠狠地推在章孙子的胸口,在他毫无防备仰面一屁股倒在地上后,就直接扑上去按下他的上身,直接小手就抽。 如果是白善宝,他一定会下意识的抬起双手挡住头脸,再以他被扑倒无数次的经验抽空将满宝推开,再揍回去…… 但是章孙子显然是第一次被推,更是第一次被人压在身上揍,所以他反应不及时,满宝的巴掌就疾风骤雨般落下了。 他被打懵了,一边大哭,一边乱舞着手回击,但根本没用…… 站在一旁的妇人气疯了,直接上手就要抓满宝的头发,结果才伸手就把小钱氏给挡了回去,小钱氏还推了她一把,冯氏和何氏立即上前帮忙,叫嚷道:“干嘛,干嘛,在我老周家你们还敢打人吗?” 妯娌三人一下就把站在一起的章家女人给推了倒退了好几下,方氏站在后面目瞪口呆,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上手。 章老大一看孙子被打得嗷嗷叫,自个媳妇和儿媳妇又被挡住,一时也顾不得长辈的身份了,伸脚就要把满宝踹开…… 结果脚才伸出来,就被老周头一烟杆敲在了脚上,不说这烟杆的重量,光那烟头就烫了他一下。 他“嗷”的一声,对老周头怒目而视。 老周头却把烟杆往后腰一别,直接伸手从大儿子手里拿过一个扫把,瞪着眼看他,“表哥,刚才二弟没出殡,客人们都没走,我忍你,现在你来跟我说说,你想对我闺女干啥?你不知道这几个倒霉孩子在我家偷鸡摸狗?你不会教孩子我给你教……” 章老大没想到刚刚还跟锯嘴的葫芦一样不说话的老周头会这样,气得头都快冒烟了,颤着手指指他,“周金,可是你们老周家请我们来吃席的……” “我没请你们来吃席,”周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样的喊道:“我请你们来是送二弟最后一程的,结果你非要搅和他的丧礼,你当我周金是吃素的啊!” “不是!”一道声音从墙外传来,周大亮的头从围墙上冒出来,他努力的掂着脚尖,冲院里喊道:“金叔说得好,金叔,要我们帮忙不?我带了十好几号兄弟来。” 周大宏没周大亮那么傻,直接从旁边搬了一张凳子过去,踩在上面就爬上了围墙,直接坐在围墙上给他们鼓劲儿,“周四,上啊,这种事怎么能让金叔来干?” 老周家一家人:…… 章家人:…… 两家人都同时安静下来,然后就孩子的哭声和叫声就更加的清晰了。 众人齐齐的低头去看,就见满宝还压在章孙子的身上,章孙子终于学乖了,会用双手护住头脸了,所以他现在可以顺畅的哇哇大哭。 而满宝正啊啊啊的叫着啪啪啪打在他的手臂上,一下又一下,大人听着都疼。 不说坐在墙上看得一清二楚的周大宏,就是只露出一个脑袋的周大亮都啧啧一声,道:“满宝姑很有他爹当年的风范嘛。” 小钱氏连忙上前把自家小姑拉开,两个孩子的战争这才告一段落,章孙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是真的很疼啊。 章老大一家人心疼得不行,抱着章孙子怒视老周家人。 “行了,本来也是不来往的亲戚了,因为周银跟你们血缘亲所以才叫你们来的,本想着你们来也行,不来也行,结果你们非要闹这么多事。” 钱氏之前一直避开章家人,就是不想在周银的丧礼上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可这会儿周银夫妻出殡了,她还怕什么? 钱氏直接瞥了他们一眼,淡淡的对几个儿子道:“把他们赶出去吧,这一顿饭便是我们白送出去的。” “钱氏,你敢!” 钱氏扬眉,“你说我敢不敢?怎么,让我娘家大哥去找你们说说话吗?” 章家人就不约而同的皮一颤。 周大郎就领着五个弟弟拿着扫帚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的盯着章家人。 周大宏坐在墙上哦哦哦的叫着,嚷道:“我们来帮忙,我们来帮忙,兄弟们快来啊,周四要被人欺负了——” 周四:…… 方氏都忍不住捂脸,她总算知道,为啥村子里的人都说丈夫以前是混子了。 章家人的人被逼出了院子,出去一看,这才明白为啥留在外头的人一点儿声也没有,原来有十来个青年正手持木棍围着他们。 不远处的榕树底下,来叔幽幽地一叹,“都是懒的,好好的家业都给败了,亏得棺材抬出去了,不然在他灵前闹成这样,非得那孩子给气活过来不成。” 第465章 教训 章家的人被七里村的村民这么看着,即便是他们脸皮够厚,此时也不由有些涨红。 只是看了一眼老周头家现在的青砖大瓦房,章老大等人不甘愿就这么走了,去年他们家种的冬小麦也不知道为啥就收了两袋回来,到这会儿就吃得差不多了。 离夏收还有一段日子呢。 章老大正想发狠亲自上阵躺倒耍赖时,来叔忍不住分开了众人走进来,他年纪挺大的了,是村子里辈分最大的一波,今天就是他负责坐在前头收奠仪。 他记性还不错,老周家的亲戚他也都知道,他负责收丧仪,就是回头告诉老周头,该来的谁没来,让他心里有个数就行。 基本上,乡下地方送的礼都是固定的,只是有些人家若是厚了,主家心里也得有数,以后好还礼。 所以这样的事儿就得拜托一位脑子清醒的长辈来做。 来叔可是知道章家今天送的什么东西,更知道往前三十年两家的关系是怎样的。 说起来两家彻底闹翻还是周银把自己卖了的那一年,那一年是大德十一年,那场旱灾直到现在他就记忆深刻。 来叔叹了一口气,章家就是从那会儿开始彻底败下来,说是穷闹的,但也不全是。 老周家不穷吗? 那会儿他们家可是比章家还穷,还艰难。 结果现在看呢? 人家十几间的青砖大瓦房建起来了,日子是过得有滋有味,靠的是什么? 还不是一家老小跟牛似的使劲儿干活儿,自从周银把自己卖了以后,老周家一直是全村春种时最早的一批。 哪怕来叔是七里村的老人,对上他,章老大也天生气弱。 来叔看着章家兄弟叹气,语重心长的道:“你们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孙子都能下地干活儿了,闹这一出不丢人啊?” “日子好或歹都是人过出来的,你们啊,想想你们老章家以前的日子,再想想现在的,难道让你们的子孙看着你们是如何耍赖打横?也学着好吃懒做?” 来叔道:“谁家也不是傻子,你现在耍赖就算能从这儿拿走一粒米,那也不够你们一家子吃的,回去吧,给你们爹娘和大姑留点脸儿。” 村长和村里的一些老人也从各个地方凑了过来,显然是听说了这里的事。 村长是有些头大的,章家来的人多,真打起来,那就是村和村之间的事了,到时候里正问罪,最先被骂的就是他了。 所以他连忙分开众人出来,拦在两家人中间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你们两家还是亲戚呢,闹的什么?” 两家都骂了一顿后村长看向章老大,道:“章表叔,我呢,就跟大郎叫您一声表叔,今儿的事儿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们来七里村坐席,也算吃得尽兴了吧?现在小银叔也送走了,天色也不早了,赶紧就回家去吧。” 来婶儿被孙子扶着走进来,掀了掀眼皮看章家人多,“可别当着我们的面儿说什么周金卖他弟弟的话,当年的事是咋样,你们心里清楚,我们心里也清楚。” “一个村子住着,周金和钱氏要是亏待了周银,我们都有眼睛看,用不着你来替他们宣扬,”来婶儿年纪大了,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人了,所以直接道:“何况这是我们七里村,是我们周家的事,你们章家,说到底还是外姓人,啥时候我们周家的事可以让外人来指手画脚了?” 章老大气道:“论血缘……” “那周银也姓周,我家跟他家就是隔了五代,他也是老周家的子孙!” 这话没毛病,章老大张了张嘴,脸色涨得通红,最后瞪了老周头一眼,带着人转身就走。 等章家人走了,村长便挥手道:“行了,行了,赶紧散了,有空的都搭把手,把碗筷桌椅都搬到河边去洗,分好了给各家送去……” 周大郎等人当然也不能干坐着,纷纷撸了袖子去安排,现场一下就剩下还没成家,依然被算在未成年一列的周五郎周六郎带着一众侄子侄女。 他们连忙围到满宝身边,问她的手痛不痛? 满宝当然是痛的,两只手掌现在还红通通的,显然打人时力气不小。 周四郎“嘶”了一声道:“他不知道多疼呢。” 周五郎:“你心疼啊。” 周六郎哼道:“我才不心疼呢,我心疼满宝不行啊。” 来婶儿还没走,闻言眯着眼睛看了一下满宝的手掌,笑眯眯的道:“泡一下冷水舒服,这孩子刚才打架了?” “打了,跟章家的孙子打的,”扶着她的小孙子高兴的道,“压着他打的,奶,满宝比我姐可厉害多了。” 和周六郎一样大小的脸庞上满是兴奋。 满宝走上前去,她和他同辈,所以嘟了嘟嘴道:“三泉哥,我总觉得你在骂我。” “没有,他夸你呢,”来婶儿先笑道:“满宝像她爹,打架起来可狠着呢。” 满宝兴奋起来,好奇的问道:“叔祖母,我爹真的会打架啊?” “那是,打得可狠了。”可能是章家人激发了老人家的热情,她也不回家了,直接带着一大串的小孩子,大孩子,少年们坐到榕树底下,跟他们说话。 她眼睛眯起来,看着满宝笑道:“你爹……” 一直坐在树底下的来叔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来婶儿慢悠悠的回神,眯了眯眼睛道:“哦,你爹啊,小时候可懒了,长大了也懒,可比不上你小叔哟。” 周五郎和周六郎呆了,这和他们从老爹那儿听到的版本不一样啊,他们也忍不住凑近了一些。 “你们小叔啊~~”来婶儿慨叹,这是一个很值得老人们说的孩子,但以前是不敢说,不能说,现在丧事办了,他们的经历也有了交代,来婶儿便有些拉不住话头,“他长得像我们周家人,可俊了,比你们爷爷还俊。” 满宝立即道:“我爹说他年轻的时候也俊。” 来婶儿想了想,点头道:“也不算错吧,俊是有一点儿俊,就是太懒了,差点就娶不着媳妇了哟。” 满宝不赞同,“我爹可勤快了。” “那是你娘和小叔调教的,”说到这儿,来婶儿兴奋了,她最喜欢说这些已经变成老家伙小时候的事了,这让她有一种特别的成就感,“知道你爹以前有多懒吗?” 第466章 黑历史 三兄妹及一众侄子侄女们一起摇头。 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爹(爷爷)一直很勤奋,天没亮就起床,自己不起也要把他们哥哥(爹娘)叫醒,然后各种活儿分配下去。 在他们的记忆里,除了过年那几天外,家里的大人就没有一天是停着不干活儿的。 “哎呦,”来婶儿一拍大腿,乐道:“现在的周金一点儿看不出来当年的样儿了,当年他可会躲懒了,你爷爷奶奶在你小叔出生前就这么一个儿子,那可是使劲儿的宠哟,半大的小子,看着比六郎还壮呢,一下地就说腿疼,去插个秧都怕水蛭,一个大小伙子在田里哇哇的叫……” 来叔忍不住说她,“你少翻这些旧账吧,都多少年过去了,值得你说这么多年。” “怎么不值得,提起周金,我第一想起的就是这事儿。” 当时来婶儿也刚嫁到七里村没两年,两家的地又离得近,人家七八岁的孩子都下地晒得黑溜溜的,插秧的时候那是溜溜的就往前去。 偏周金那会儿十三四岁了,一下田,被个田螺碰了一下都以为是水蛭咬的,在田里哇哇大叫。 来婶儿想记不住他都难。 满宝听得眼睛发亮,来婶儿见她眼睛亮闪闪的更来劲儿了,讲故事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满宝这样的听众了。 满宝问:“我爹那时候比我四哥还懒吗?”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好奇。 来婶儿就笑道:“哪里比得上哟,你四哥呀,摆在你爹面前,那都成了一等一的勤奋人了。” “都说你四哥懒,要我说呀,他不算懒的了,至少家里种地下田他都去了,那会儿你爷爷奶奶下地,你爹就躺家里,养得那是白花花的,比那个快要出门的闺女都白。” 兄妹三个想象了一下,齐齐抖了一下,真是太难想象了,现在他们爹可是黑黑的一道褶子呀。 不过就算是褶子,那也比别的褶子长得俊。 别说三兄妹,就是大头几个都惊呆了,难以想象,他们爷爷还有这样的时候。 大头左右看了看,指了满宝问,“曾祖,比我小姑还白吗?” 来婶儿眯着眼睛看了眼满宝,乐道:“差不多,差不多。” 满宝很好奇,“那我爹是怎么学好的?” “哎呦,那可难了,最后都是你爷奶打出来的,”来婶儿道:“所以说呀,这孩子不打不成器,不听话了就该打一顿,不管多大都管使,你看你爹,成亲当了爹才挨打,再看你四哥,挨了一顿狠的就学好了吧。” 老人说话向来是想一出是一出,她和围在一旁的青年,少年,大孩子,小孩子们道:“所以我说呀,阿德早该把他那儿子抓起来揍一顿了,再往外一赶,饿他三两月,看他还懒不懒。” 满宝问,“阿德是谁?” “就是癞子他爹。” 满宝就没兴趣了,继续问她爹,“那我爹呢,我爹呢,还是说我爹吧。” “你爹有啥好说的,”来婶儿去失去了兴致,道:“还是你小叔更好,哎呦,那可真是个聪明孩子,专捡着你爷奶的长出长了,那双眼睛,对,就跟满宝一样的眼睛,是我们老周家最周正的了,鼻子又像你奶奶,那聪明劲儿才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来叔忍不住道:“还是钱氏教得好,她家几个孩子都教得好。” 来婶儿想了想,点头,“也是,唉,可惜了,钱家这一辈儿没合适的闺女,本来我是想给老三娶个钱家媳妇的,偏年龄上都不配。” 来婶儿东拉西扯,念叨了半天才回归到正题,“别看你们家现在规矩那么多,那都是你娘后头定的,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可怜哟,老章家人那脾气都不咋样,你奶奶也是。” 因为是同辈儿,来婶儿说起昔日的那位堂嫂子很不客气,“当年你爷爷奶奶看中你外婆能生儿子,想着你娘肯定也能生,所以要聘你娘。可你们家有啥?周金还懒,钱家一开始就没看上,推了两次。” 满宝哎呀一声,道:“差点就没我了。” 来婶儿噎了一下,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蹲在跟前的小孩儿,心中暗道:没有谁也不会没你。 满宝乐滋滋的问道:“那后来我爹是怎么娶到我娘的?” 满宝想了一下从白二郎那里翻到的一些话本,问道:“是不是给我娘送东西了,我爹也不会念诗啊……” “可不是送东西了吗?”来婶儿一拍大腿,道:“都说钱家是贪图老周家给的彩礼,那会儿你外公外婆家也难,刚给你二舅舅成亲,三舅舅也要说亲,这家底一下就空了。然后你娘一嫁过来,你三舅舅就能说亲了。” “不过,”来婶儿砸吧嘴道:“我觉着是因为你娘看上了你爹的脸。” 来婶儿之所以这么说,那也是有依据的。 钱氏还没出阁,那就在十里八村特别有名声了,是他们这几个村子里出了名的勤快人,里外都能一把抓。 就算钱家要的彩礼高了点儿,但那些富裕一些的人家也是出得起的,据来婶儿知道的,当时就有不少人上门求娶,只是钱家都拒绝了。 偏嫁给了周金那么一个懒货。 在今年以前,来婶儿嘴上不说,其实心里对钱氏是很惋惜的,因为她觉得她这一身的病都是年轻时太过拼命落下的。 她当年要是不嫁给周金,同样可以子孙满堂,却未必会累出一身的毛病来,日子不知比现在好过多少。 可这会儿人身上的毛病全没了,来婶儿的那种惋惜便没了。 来婶儿是真的很喜欢钱氏,这些年两家关系好,也是因为她和钱氏关系好。 不然来叔也不会那么痛快的给他们家签具保书。 当然,来往中,钱氏也没少帮来婶儿一家子。 她最喜欢的就是钱氏的性格,只要有得,她就会加倍的给人还回去,且还不会让人有负担。 所以看着两个还没成亲的小子,以及一个目前老周家最出息的小闺女,来婶儿不免说起了钱氏那些年的艰难岁月。 同时也是在教满宝,“你别学你娘,这选人家啊,不能看脸,得看人品,看人的能耐。” 第467章 蜕变 “你娘给你哥哥们娶的媳妇就不错,为啥呢?” 满宝:“为啥呢?” “因为你娘以前吃了大亏了呀。” 满宝:总觉得叔祖母在讽她爹,然而她没有实质的证据。 “你娘刚嫁过来的时候,你爹除了一张脸还有啥呀?”来婶儿数落道:“你爷爷也不好,你奶奶也不好,一个呢,跟着你奶奶养懒了骨头,瞧见癞子家了吗?” 来婶儿道:“当年你们家就跟癞子家差不多,村子里的那些田都快要封闭了,你爷爷奶奶才慢悠悠的开始春种,干活儿总慢人家三步,人家开始施肥拔草了,他们才把秧苗插下去……” 围观的人和老周家的一群孩子都惊呆了,天啊,这真的是老周家吗? “你奶奶记恨你外公家提了高彩礼,你娘一进门就被磋磨,那日子呀,难过得很。”来婶儿忍不住叹气,“所以满宝呀,以后你要选人家了,可得瞪大了眼睛,别走你娘的后路。” 满宝狠狠地点头,爹和娘之间,虽然会犹豫和心痛,但她还是决定占娘这边多一点点儿。 从小,虽然钱氏从没说过她那一身病是怎么来的,但外头的大人们都说娘亲是累的。 就是周五郎还有些印象,但也只是知道娘干活儿很快,很利索,并不知道他娘更年轻的时候还吃了这么多苦。 这些事情,估计也就周大郎,周喜,周二郎和周三郎还有些记忆。 据来婶儿说,苦的可不止是钱氏,周大郎小时候也可怜得很。 那会儿周金还很懒,去地里干活儿,一个上午能找借口跑回家三两趟,时间都费在路上了。 而周爷爷说自己病还没好利索,章氏则是怀上了周银,把自己的肚子当金疙瘩一样宝贝,连屋子都不出,更别说帮钱氏了。 所以钱氏就挺着个大肚子,又带着周大郎下地。 为了不让孩子乱跑,她就用一根绳子拴在周大郎的腰上,把他绑在地头的一棵树上,这样她一抬头就能看见孩子。 来婶儿叹息,“那会儿地里蚊虫多,你娘把你大哥的手脚都包好了,但额头和脸是漏着的,还有那小手掌,她干完活儿上来一看,孩子就被虫子咬得不轻……” 满宝等人张大了嘴巴。 “你娘就背着你大哥一路哭着回娘家,把孩子给丢在娘家了。”当时还是来婶儿陪着钱氏回去的,后来春种一结束,钱大舅就带着两个弟弟把周金揍了一顿,把妹妹接回家住了十来天,周爷爷亲自求到亲家门上才把人接回去的。 可钱氏的境况也只是略好一点儿而已,直到章氏生下周银却没奶水。 周银便被送到了钱氏身边。 或许是老来子,或许是因为他们能给已经两代单传的老周家生了两个儿子,所以周爷爷和章氏特别的宠周银,比对周金刚出生时还要宠得多。 当时周喜已经出生三个来月了,钱氏早就下地干活儿,都想给孩子断奶了,结果因为周银,她不仅可以空下大半的时间在家照顾孩子,周爷爷和章氏还跟不要钱似的给她吃肉,吃鸡蛋…… 哪有什么老周家的规矩是男人去挑水? 那都是钱氏自己定下的,她嫁进来后的三年时间,老周家的水就一直是她挑,老周家的其他三个大人,那是宁愿不洗脸也不挑水。 可就因为一次周银醒来找不见钱氏,就哭得跟断气似的,然后周金就叫他爹一顿打了出去,去泉口那边接替他媳妇挑了第一桶水。 然后有了第一桶,就有第二桶,后来钱氏就再也不去挑水了。 老周头挑了有十年的水,等到周大郎长到十三岁上了,立即把担子交给了他。 老周头是让钱氏给调教出来了,可那也太辛苦了,要来婶儿说,她要是之前不看脸,直接选个勤快的,哪有后面这么多事。 “周银啊,那是个很会疼人的孩子,”来婶儿的目光落在了满宝脸上,幽幽的叹道:“你娘常说,他是她的小福星呢。” 可不是小福星吗,自周银出生以后,钱氏的日子就慢慢好过起来,周银三岁时,周爷爷和章氏还把老周家交给钱氏来当。 就是周金对上钱氏,当时也只能缩起了脖子。 周银一直是钱氏带着长大的,相比于总是生病,或是乱发脾气的章氏,他显然更喜欢嫂子。 所以就是过年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跟章氏回章家,而是打滚要跟钱氏回钱家。 他刚两岁,正是学说话的时候,总是会秃噜的叫钱氏做娘,这个毛病一直到五岁后才改过来。 由此可看出他跟钱氏的关系有多好,甚至钱家人也很喜欢妹妹的这个小叔子,所以章家人叫嚷着钱氏虐待婆母留下的幼子,把幼子卖了换钱的事,整个七里村,甚至包括钱家村都当个笑话一样看。 尤其是七里村,谁不知道谁啊。 来婶儿伸手拉过满宝的小手,意有所指的道:“当年周银是自卖自身,你娘知道以后,差点没昏死过去。” 来叔也叹息,悠长的道:“当年难啊,我们村饿死了好几个人了。” “是啊,你娘当初把一块饼泡开了分给一家人,她就自己用绳子勒着肚子喝水,你小叔是看着不落忍才跑出去的,结果还真给他找着了活路。” 来婶儿捏紧了满宝的手道:“他不仅给你们老周家带回来了一袋粮食,还给村子里的青壮找了个活计,那个要带他走的过路客商心善,雇了村子的人给他们搬布匹,后来还把大家介绍给了县上的另一个管事,我们村的人就是靠着去卖力气的人省回来的那点口粮活了下来,没再饿死一个人。” 来婶儿冷笑道:“章家人就是因为拿住了周银卖身的事,找上门来逼着你爹娘拿出口粮来,那可是你小叔拿命换来的,你爹娘怎么会给,两家人打了起来,就抢走了一些东西。” “那后来呢?” “后来?”来婶儿笑,“后来你大舅舅带着你表兄弟和你哥哥们上了章家一趟儿,往后有五六年的功夫,你们两家都没走动了,这一次打架估计又得冷五六年。” 她笑眯眯的道:“这把年纪的人了,谁知道能活多久?等你章家两个表叔一死,这亲戚也就可以淡了,走不走的,也就无所谓了。” 第468章 体贴(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我讨厌他们。” 竟敢骂她娘,从小到大,从没人敢这么骂她娘。 来婶儿笑眯眯的告诉她,“当年没有了,别看你娘刚嫁来时日子过得苦,她可不是干吃亏的主儿,性子泼辣着呢,论吵架打架,村子里还真没哪个媳妇有她厉害。” 满宝撑着下巴听了一下午的故事,直到腿麻了,天边的夕阳都快要落下了,小钱氏满院子找不着孩子们的影儿,才知道他们还在榕树底下听故事呢。 小钱氏便掐着腰站在大门口,冲着榕树的方向就大喊了一声:“五郎,六郎,满宝,吃饭了——赶紧把孩子们领回来。” 大家这才发现日头下坠了,立即一哄而散,满宝挥手和来叔,来婶儿告别,和哥哥侄子侄女们哇哇叫着冲回家去。 小钱氏拉过满宝,一脸嫌弃的看着周五郎和大头他们,问道:“你们这是去泥地里打滚了,瞧这脏兮兮的,赶紧去洗手洗脸,一会儿就吃饭了。” 她拉着满宝的手看了看,见不红了,便点头道:“行了,你也赶紧洗手去。” 满宝洗了手,却是直接跑到钱氏的身边,拉住她的手认真的道:“娘,我以后一定对你好,也不让爹欺负你。” 一旁正优哉游哉抽烟的老周头:…… 他干什么了他? 满宝和钱氏保证完,又去拉老周头的手,一脸认真的道:“爹,你以后要多听娘的话,别懒,不是你说的,懒人连屎尿都嫌弃吗?咱不能做懒人。” 老周头气死了,怒吼道:“你是不是去听来婶儿说故事了?你别听她的,万一跟周三起似的成了长舌妇,哦,不,是长舌男……总之你别去听那些乱七八糟的。” 大头一看,立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也跑去拉他爹的手,一脸认真的道:“爹,你放心,我以后给你拍蚊子,一定不要你再被蚊虫咬了。” 大丫和三头一听,觉得不能太落后了,于是也围了上去,抓住他们爹的另一只手,也表了一番衷心。 周大郎并不知道他们在说啥,但很开心,于是乐呵呵的道:“行啊,那晚上你们先给我拍了蚊子再过去睡觉。” 三人一听立刻点头,表示一点问题也没有。 周大郎不知道他们为啥这么说,但老周头知道啊! 他几乎是一听就知道三孩子为什么这么说了,因为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间,从周大郎被栓在树上的那一刻起,这个故事就曾经被来婶儿反复的说过无数次。 老周头自己听到过,也从别人那里听到过。 天知道他儿子就被栓了那么一次,还正巧让来婶儿看见了。 周金的记忆同样深刻,因为就是那一次,他媳妇背着大郎回娘家,让他第一次被大舅子按着揍了一顿。 在七年前,周银也是来婶儿口中的常客,这七年因为某种原因她很少再提起有关于周银的事了。 但这会儿子,这个“禁忌”似乎不存在了,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来婶儿会怎么说他。 老周头气得手都抖起来了,那都是污蔑,而且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拿出来说…… 老周头很有些底气不足。 钱氏却拉过满宝,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别听见什么故事都当真,你来婶儿喜欢我,不喜欢你爹,说的不免有些偏颇,你听听就行了。” 满宝就问,“那爹是什么样儿的?” “你爹什么样儿你没眼看呀,”钱氏柔声道:“你自己看见的,要比耳朵听到的更真吧?而且你就跟你爹住在一起,难道别人知道的要比你还真吗?” 满宝就羞愧了,道:“这就是先生说的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吧?” 满宝跑过去拉着老周头的手,一脸歉疚的道:“爹,我对不起你。” “啥啥啥,啥暗,啥明?” “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老周头很干脆的道:“没听懂,反正你就要记着,来婶儿说的都不对就对了。” 满宝张着嘴巴问,“这不还是偏听吗?” “什么偏听不偏听的,我就问你,你听不听爹的话?” 满宝点头。 “那就行了,那你就不要听来婶儿说的那些事儿了,还有你们几个,”老周头指着刚才和他们一起跑回来的周五郎和周六郎,“都是可以说亲的人了,还整天往外头晃荡,像什么话儿?” 老周头说完一脸嫌弃的看着周五郎道:“五郎,你最近少往外头跑,瞧你这头,这脸,这脖子都晒成什么样了,我已经放出风声去要给你说亲了,说不得等过了夏收和秋收就要相看了,你晒得这么黑怎么去见人?” 周五郎瞪圆了眼睛,“可,可我夏收和秋收也要下地啊。” 他眼睛微亮,扭捏的问道:“爹,我是不是能跟隔壁的大花姐一样,相看前不用下地干活呀。” “你想的美,”老周头想也不想道:“你是男娃,又不是女娃,要什么养白?” “……刚不是您说的吗?” “我是让你不用干活的时候少往外面跑,你都是大人了,得给你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们做个好头知道吗?” 老周头极好的将自己的黑历史掩过,晚上睡觉时就忍不住和钱氏抱怨,“来婶儿真是的,年纪越大话越多,她以前可不这样。” “那你去和她吵呀?” 老周头就在一旁嘀嘀咕咕,既不敢去,也不甘愿就此罢休,“这么多孩子呢,孙子孙女们也要大了,那些话传到他们耳朵里像什么话儿?” “行了,我知道怎么做了,赶紧睡觉吧。” 不就是和孩子们讲故事吗,她也会说。 从小的勤奋好学是美名,浪子回头也是美名不是吗? 钱氏心里并不后悔当年的决定,是,刚开始几年日子是难过了点儿,但谁家的日子打一开始就好过的? 过日子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都说她公婆不好,丈夫也懒惰,但他们也有体贴的时候,只是那些事外人都看不见而已。 而且,她这一生除了周银的死外,也算是满足了。 第469章 借钱 嫁给别人,她就未必会有今天的日子过。 老周头年轻时是懒,也不太会疼人,但那并不是他一个人的毛病,钱氏看得很明白,这些毛病村里的男人哪一个没有? 就是她大哥,家里的水缸以前也一直是她嫂子挑的,后来是侄媳妇们挑,现在则是孙子辈的孩子去挑…… 周金之所以会被人拿出来说,只不过他比一般人更懒一些而已,但他也自有别人不到的体贴之处。 别看现在村子里的女人都能掌家,甚至钱也放在女人那里,但真要用到大钱,或是家里有大事时真正能做主的女人并不多。 更别说当家的男人意见与之相左的时候了。 但钱氏可以。 在老周家,钱氏看似很少管外头的事,都是交给老周头去安排,但她不开口还罢,一开口,家里还是得听她的。 这要是在别人家,男人早翻天了。 可老周头就不会翻。 或许是被翻了旧账,老周头很有些心虚,天还没亮他就爬了起来,比钱氏醒的还早。 他在屋子里摸摸索索了一阵,都把钱氏吵醒了,结果他开门出去了。 钱氏睁眼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重新闭上了眼睛。 老周头蹲到了满宝的房门前。 满宝伸着懒腰,披头散发要出来打水洗漱时,一开门就看到了他爹,吓得她差点把木盆给扣在她爹头上。 “爹?” 老周头嘘了一声,小心的看了一眼老四的房间,见隔壁没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立即把好闺女往屋里拉,问道:“满宝啊,爹求你一件事啊。” 满宝抱着木盆点头,“爹你说。” “你有钱吧?” 满宝肯定的点头,她很有钱的。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小声道:“爹跟你借点儿钱儿。我……” 老周头想了想,他好似不太有存钱的机会,他纠结起来,“你看爹过几年再还你咋样?” “爹,你不是有私房钱吗?” 老周头就把一大早上就摸出来的私房钱拿出来给她看,不多,就一串加十几文串在一起的钱而已。 他叹气,“家里的钱都你娘拿着,每一文她都心里有数,这几年我就存了这一百十六文钱。” 满宝呆呆地看着她爹,就是四头和三丫,在她这儿存款也不止这个数了。 老周头问满宝,“你的钱多吗?” 满宝点头,至少比她爹的多太多了。 “那,你借爹一点儿?” “爹,你要钱干啥?” “我想给你娘打个银镯子,也不用多大,细一些的也行。”他苦恼道:“上次去县城我就看着了,但你娘给的钱买了布料就不剩多少了,所以我没买着。本来想着等她年纪再大点儿再买也行,可……” 可昨天不是被翻了旧账吗? 虽然老伴儿脸上没生气,但他总觉着她也不是很开心。昨晚老周头大半个晚上没睡觉,就是想着这事,越想他越觉得心里跟长草了似的难受。 他给满宝比划了一下那个银镯子的样式和大小,小声道:“我问过了,那个银镯子得要三两七百文,满宝,你借爹一点儿?” 满宝对老爹的还债能力表示很怀疑,“那您以后从哪儿存钱啊?” “初五那天你二哥卖艾草不是挣了有近两百文吗?我打算明年不让他去卖了,我去,存上几年,到你出嫁的时候肯定就能还上了。” 满宝:…… 她也不洗脸了,也不梳头了,直接放下木盆拉着她爹一起说起生意,“爹,你这样是存不着钱的,您看看您,这都多少年了竟然才有一百多文的私房钱。” 老周头:……他有什么办法? 家里挣的钱都是直接到钱氏手里的,儿子们挣钱还可以只交六成公中,他可是全上交的,这私房钱还是他死扣死扣才存下来的呢。 老周头愁得不行。 满宝能怎么办呢? 只能向他表示沉重的同情,并且给他提了一个建议,“您把烟给卖了吧。” 科科说过,抽烟对身体不好,且坐在抽烟的人的身边也不好,满宝老早就想让老爹把烟给戒了。 不过老周头虽然喜爱满宝,却并不愿意放弃自己这个为数不多的爱好,因此不管嘴上怎么应,转过身去该抽还是抽。 周金年轻时也是不抽烟的,他以前甚至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种东西。 他是从周银把自己卖了的那一年开始抽的,那时候周银把自己卖了换了一袋粮食回来,还给村子里的人牵线,让他们在县城找到了一个活命的活计。 当时他便带着大郎二郎跟村子里的人去县城里给人扛包,当时平生未曾担过的重担都压在了他身上,睡不着,干的又是重活儿,当时有过路的挑担货郎给了他一把烟丝,他抽了觉得很好。 那个货郎便给他留了一点儿烟叶,约定好种出来后来年便来与他收烟叶。 结果老周头种出来了,但那货郎却没再来,也不知道是忘了这事,还是死在了路上了。 反正,种出来的烟叶没人要,老周头就自己晒干了切成丝自己抽,后来县城里也有人抽烟,开始有人收购烟叶。 一般情况下,老周头的烟叶只有在家里没钱给钱氏买药时才会拿去卖。 因为如果家里连钱氏的药钱都拿不出来,也就差不多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如今家里不太缺钱,而老妻也不吃药了,老周头是很不愿意拿自己的心爱之物去换钱的。 所以面对满宝的提议,他想转身离开,偏屁股好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就黏在凳子上不动。 小半天,老周头才看似找到了一个理由,“那点子烟叶,不值钱呢。” “谁说的,一两烟叶不是十文钱吗?” “是啊,可你爹才有多少烟叶呀。” “那您多种点儿呗,反正就种在菜园的角落里,也不占地方。” 老周头犟嘴道:“卖得多了还便宜,一斤也就七八十文而已。” “那十斤就是七八百文钱了。” 老周头立即摇头道:“哪有这么多呀,那么一大把烟叶晒干了才一斤呢,不值当,不值当。” 满宝干脆道:“爹,你要是答应我把烟叶卖出一半去,我就答应借你。” 第470章 礼物 老周头沉默,他把烟枪别在腰上,起身就走,但走了两步就走不动了,他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咬咬牙,蹲回满宝身边,“行,卖就卖!” 大不了明年多种一点儿呗。 满宝喜滋滋起来,多种是不可能的。 老周头的烟草一般就种在菜园的一个小角落里,并不多,就只有二三十棵,他不是没想过扩大种植规模。 但一来,他抠,舍不得用种庄稼的地来种这个,因为菜园的那点烟丝已经够他解馋了。 就算县城里也有人抽烟,但其实抽的人并不多,老周头拿出去买的烟叶都有固定的客人,种多了他抽不完也卖不出去。 所以他从没想过种植烟草挣钱。 二来,钱氏嫌弃他那些烟草,能够在菜园里劈出那么小一块地给他种烟草已经是他提了好多次的结果了。 再想扩大规模,做梦也不可能。 所以满宝知道,明年,老爹还是只能种那么多烟草。 虽然这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老爹攒私房钱的速度,可能造成他很久都还不上自己钱的后果,但满宝依旧很高兴。 在他答应之后就跑到满宝床上摸了摸,将昨天晚上玩了忘记收进系统里的那锭五两的银子摸出来给她爹。 老周头这才高兴得笑眯了眼,乐陶陶的和满宝一再的保证,“爹一定会努力挣钱还你的。” 满宝同情的看着她爹,点头道:“爹,一会儿我让二哥去拿你的烟叶,你记得收好来给他哦。” 老周头笑脸一僵,问道:“给你二哥?” “是啊,让二哥帮你卖。” “不行!”老周头见满宝眼睛一瞪,他连忙解释道:“反正我也要进城,干脆我自己拿去卖好了,我知道烟叶一般是卖给谁的。” 满宝想了想,点头道:“行吧。”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他决定这个一半是可以稍微打一下折扣的。 钱氏站在院子里看了看,皱眉问小钱氏,“一大早的,你爹呢?” 小钱氏愣了一下道:“我没看见爹呀。” “那满宝呢,这个时辰了,她该过来吃早饭去上学了吧?” 小钱氏看了一下天边的朝阳,笑道:“昨天累着了吧,我估摸着时间还够,让她多睡一会儿吧。” 钱氏想了想,没什么意见。 结果一抬头,就见老周头领着满宝笑眯眯的从小院儿过来。 看到闺女头上那两个乱糟糟的揪揪,钱氏忍不住伤眼,“满宝,谁给你绑的头发?” “我爹绑的。”满宝刚才已经在水瓢里看过了,觉着还不错,于是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还得意的晃了晃脑袋,问道:“娘,好看吗?” 好看什么呀,正面看没什么,可看看旁边,再看看后头…… 钱氏直接伸手把孩子拽过去重新梳了一遍, 小钱氏看着微微一笑,转身进厨房里去给她弄早食。 然后满宝再下学回来时她就收到了一把铜镜做礼物。 铜镜是小钱氏送她的,今早上特意托了周二郎从县城里带回来的,把她自己攒的私房都花光了。 不错,周大郎会存自己的私房钱,小钱氏自然也是有私房钱的。 她将铜镜支在满宝的书桌上,道:“你也没个梳妆台,干脆就放这儿吧,小心别碰倒就行。” 满宝并不是第一次用铜镜,因为她娘,她嫂子们都有,但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新的铜镜。 而且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满宝新奇得不行。 小钱氏将她的头发都散下来,教她怎么自己给自己梳头,“你已经是小姑娘了,以后不会再剃头,头发又渐渐长了,所以得自己梳头。有面镜子,你也好看着,不至于梳得乱七八糟的也不自知。” 小钱氏教了她这个年纪应该梳的头发,且是最简单的,确保她会自己梳头后,这才走了。 她一走,大丫二丫和三丫就一起溜了进来,她们围在小姑身边看铜镜,惊得哇哇的。 满宝见她们满眼羡慕,就问,“你们也想要吗?” 大丫点头,“不过我娘说了,我们不读书,也不用跑到外头去见客人,可以暂时用娘的,等我们要说亲了就给我们买。” 二丫和三丫也一起点头,显然她们的娘也是这么说的。 满宝却记在了心里。 爹要给娘买礼物,大嫂也给她买了礼物,那她也给大家买礼物好啦。 因为收到礼物的感觉好好呀。 可惜了,满宝纵有万千想法也没用,因为庄先生最近并不打算给他们放假。 在经历过最初的激动过后,庄先生给他们的上课经历了加重-再加重-触碰底线-减轻-再减轻-再加重这样的一个过程。 然后庄先生似乎是找到了一个平衡点,最近他们上课,学的知识要比以前多了许多,却又不至于像前段时间那样痛苦。 满宝和白善宝都以极快的速度适应了下来,就是白二郎都适应了现在庄先生的教学进度。 虽然每天的任务看似比前段时间减轻了,但庄先生依然不会给他们放假的。 用他的话说就是,等过段时间夏收秋收了,谁知道又会有什么事儿让他们的课程中断? 所以他得趁着没事的时候多教一点儿。 所以满宝是不可能进城去买礼物的,她只能看着她老爹偷偷摸摸的去县城买了个银镯子回来。 她为什么知道她老爹买回来了呢? 因为老周头把剩余的钱还给她了,他特别老实,借了她五两,然后给她剩回来二两零七十八文钱。 老周头算术不行,但他已经提前找大头帮忙算过了,知道还欠满宝多少钱,“我把大半的烟叶都给卖了,换了六百八十文钱,加上我的私房,五两银子就还剩这些,我全还给你了,那我还欠你……” “二两九百二十二文。” 老周头眨眨眼,这和大头算的不太一样啊,好像少了一点儿。 “爹,我们是自家人,你还我铜板也行,我算你一两换一吊钱。” 老周头高兴,“真的?” “真的,你能给我看一下银镯子吗?” “那不行,等我送给你娘后你再看吧,”老周头道:“你娘都没看过呢,你怎么能看?” 满宝有些惋惜,她还想参考一下呢,那看来只能等老爹送了再看了。 结果这一等就等了七八天,就在满宝眼睛都快要瞪出来时,老周头终于在一个月高夜柔的夜晚,将那银镯子套在了老妻的手上。 第471章 喜欢 有些凉的镯子被套在了手上,可能是因为业务不熟练,也有可能是紧张,老周头好一会儿才套上去。 但钱氏敢肯定,他一定练习过,不然就着外头照进来的朦胧夜色,他是怎么把这镯子准确的套到她的手上的? 就着月光,钱氏愣愣的看着手腕上的细镯,这些念头就自己跑了出来。 她知道他这几天不对劲儿,整个人怪怪的,既不跟着老四他们上山找菌菇,寻摸茯苓,也不去地里看他的那些稻谷麦子了,整天就坐在家里,一会儿这晃晃,一会儿那晃晃。 她以为他是因为来婶儿在宣扬他年轻时候的荒唐事,却没想到是因为这个。 老周头等了半天,见她没吱声,便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钱氏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举起手腕来看,“大晚上的哪儿看得见,你怎么不白天给?” 老周头闻言,脸上有些懊悔,他嘟囔道:“白天没有……” “你让老二去买的?” “没有,我亲自去买的。” “你不就八天去进过一次城吗?”钱氏含笑道:“那会儿就买了?” 老周头吭哧吭哧的没说话。 钱氏从床上坐起来,举起手腕在月光下仔细看了看,笑道:“还挺好看的,你选的?” 老周头高兴起来,点了一下头,“嗯。” 女人,不管是年纪多大的女人,就没有不喜欢饰品的。 何况这还是钱氏第一次有银镯,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问,“这个多少钱?” “老贵了,”老周头脱口而出,“要三两七百文呢。” 钱氏扬眉,问道:“你哪来的钱?” 老周头一怔,这才想起来,他貌似应该是没有钱的。 钱氏却想起这两天小闺女越瞪越大的眼睛,她盯着他,一动不动。 在她的目光下,老周头不甘不愿的小声道:“跟满宝借的。” 钱氏:“……你打算怎么还她?” 可别说让她还…… 老周头轻咳一声道:“满宝还小呢,我都跟她商量好了,等她嫁人了再还。” 钱氏看了他好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道:“行吧,你心中有数就好。” 她并不问他打算赚钱来还,她是知道的,他一定藏有私房钱,就不知道一共藏了多少。 不过满宝那儿…… 钱氏微微一笑,戴着银镯子就睡了,第二天满宝跑过来吃早食就看到了母亲手腕上的银镯子,高兴起来,“娘,你给我看看吧。” 钱氏就笑着把手给她看。 满宝看了一下样式,问道:“娘,你喜欢这个样子的吗?” 见老周头竖着耳朵听,钱氏就笑着颔首,“喜欢。” 满宝便记下了银镯子的样子。 小钱氏几个儿媳妇才发现婆婆手上戴了个银镯子,纷纷恭维,“娘戴这个可真好看。” 钱氏笑道:“你们公公送的。” 儿媳们便夸“公公的眼光可真好”,于是一旁的老周头也高兴起来了。 满宝便悄悄地问大嫂,“大嫂,你也喜欢这样的?” 小钱氏笑着点头,“银镯子呢。” 不管是什么样儿的都喜欢。 满宝便点头,看来老爹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等人都散了,老周头也背着手去看家里的宝贝牛,钱氏就拉过满宝问,“你爹跟你借钱了?” 满宝点头。 她便问,“你爹的私房钱不够买一个镯子?” 满宝一脸嫌弃,“爹才有一百多文的私房钱,怎么可能够?” 钱氏:……抠抠索索这么多年就一百多文? 满宝还左右看了看,小声和她娘道:“还有二十来文是从二哥那里克扣下来的呢。” 钱氏一脸迷茫,“他怎么克扣你二哥了?” “去年呗,二哥要进城卖东西,爹扣了他一半的钱,一天就给他十文钱,二哥私底下和我念叨了好久。” 钱氏抚了抚额,不过一想也是,老周头的确没有赚钱的机会。 家里的粮食丰收了,基本上是前脚才卖出去,后脚钱就到了她的手上。 就算老周头和几个儿子一块儿去白地主家干活儿,几个儿子是上交六成,他却是全交的。 所以他那些余下的私房钱是怎么存下来的? 钱氏一回神就见满宝正缩着脖子在一旁得意的笑,她就知道她在得意什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们老周家人这一点儿倒是挺像的。” “什么挺像的?” “藏私房钱呗。” 那倒是,目前是家里私房钱最多的满宝嘿嘿一笑,丢下她娘快了进厨房找吃的了。 老周家的气氛良好,虽然因为某些原因,七里村的年轻人们都知道了现在勤奋的老周头年轻时是个懒汉,但这也不妨碍老周家的青少年们在村子里称王称霸。 因为和老周头的懒名被宣扬的同时,他有一个聪明伶俐的二弟的事也在小范围内流传出去了。 成年们是不太谈起周银的,只是没有以前避讳。但一些年纪特别大的老人,偶尔会提到他。 而对村子里的青少年没来说,这是一个新鲜人物,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的,自然会比较关注。 以至于大头他们对小姑和自己的聪明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看我家叔祖那么聪明,所以我小姑聪明是应该的,我们聪明也是应该的,这都是祖宗给的。” 小伙伴们都一脸羡慕的看他们,晚上回去就忍不住看着自己的祖父母和父母叹气,觉得这是祖传的,所以他们没有大头他们聪明,真的不怪他们。 不错,大头及其一众兄弟姐妹在村子里的小伙伴们眼里是很聪明的。 他们不仅会数数,认字,会读书,还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 如果说,以前的周四郎是以拳头硬和兄弟多称霸村里,周五郎和周六郎是以有钱和兄弟多称王村里,那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等人则是以智慧在同龄的小伙伴保持住了那个位置。 一众孩子们并不知道,智力是可以成长的,尤其是在孩童阶段。 至少科科就觉得它的宿主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学习,她越来越聪明,到现在,她已经能够游刃有余的应付通过论坛找过来的人。 尤其是相交更密的d博士等人,竟然没人发现,他们的对面是一个小孩儿。 第472章 技术 d博士在消失了好几个月后,终于又出现在了满宝的邮箱里,哦,不,是想起给满宝发邮件了。 她告诉满宝一个好消息,她已经把茯苓的种植方式研究起来了,如今已经成功培育出了一株茯苓幼株,并且从中发现了一种对人体健康很重要的物质。 论文已经发布出去,她由此申请到了一笔非常可观的研究经费,所以她很高兴,特意上邮箱和满宝表示感谢,并询问她最近可有收录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满宝惋惜的表示没有。 d博士也很惋惜,然后表示他们其实可以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因为她本身就是生物博士,如果以后她有寻找到什么有趣的植物或动物,可以联系她,她或许会很感兴趣。 如果她的经费充足,她对收购积分也是很大方的。 满宝高兴的在床上打了一个滚,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她再找到新的东西都不用去论坛里发帖了? 随着论坛的开放,满宝觉着论坛的竞争越来越大了,她的帖子通常都是刚发出去没多久就沉到了底部。 所以满宝觉着如果能稳定顾客,哪怕只有一个,那也是很好很好的事啊。 所以d博士的研究能有成果,满宝也是很高兴的,尤其是d博士研究出来的东西对她也是很有用的! 满宝喜滋滋的对她表示恭喜,然后问道:“你们的茯苓是怎么种的?” 这个问题,不仅系统对面的d博士愣了一下,就是科科都愣了一下。 见邮箱半天没回应,科科便忍不住告诉宿主,“宿主,这是属于人家的机密,他们好容易研究出来的,不可能告诉你的。” 满宝则惊诧的瞪大眼睛,“种地也是机密啊?” 科科点头,“种植技术也是技术。” “可是……”满宝挠了挠脑袋,“怎么我爹和村子里的人就从不保密呢?” 在满宝的认知里,种地这样的事是可以共享的。 比如这家发现去年他家撒得稀一些的豆种长得更好,总体收下来的豆子比一旁密的还要多,然后便宣扬出去,让大家明年可以选一块地试一试; 再比如,这家今年有一行掩土薄了些,就发现种子发芽要比别的快,也并没有被风雨吹到,甚至长得还比较快…… 这些都是可以告诉别人,甚至会主动告诉乡邻的。 满宝家种山药,种姜,村子里的人见了,便和他们要一块回去做种子,他们家不仅给,还会教他们怎么种。 关系好的几家,小钱氏他们甚至亲自到菜园里去指导,所以怎么会保密呢? 她爹娘要他们保密过的事,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不许把家里挣了多少钱的事往外说。 不过先生也说过,十里不同俗,所以这或许是未来世界的风俗? 满宝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正要给d博士写邮件表示歉意,她不知道他们那边的风俗,有可能坏了他们的规矩…… 结果她还没开始写呢,一封邮件就跳了出来。 满宝打开看,d博士回绝了她,并且做了一番解释,“如果你的确想要我的技术,那得花积分购买,我刚预估了一下价格,在不二次传播的情况下,我优惠价给你,五百万积分。” 满宝:……她茯苓就卖了二十万! “不过我不建议你买,因为你买了也用不着,”d博士道:“据我了解,你所在的社会,其技术水平还在很原始的阶段,你就是买了我的技术,你也种不出来。” 科科深以为然的点头,给你一个航空母舰的技术图纸,你能造出来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满宝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对科科道:“真是太好了,不然我要是也能种,她让我买,我可哪里找来这么多积分哟。” 科科:“你不伤心?” “不伤心啊,”满宝道:“她不告诉我,我让大哥三哥他们慢慢琢磨呗。” 她道:“茯苓在我们这儿可是天生地长的,既然它能长,便能种,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 “宿主已经让你哥哥们开始种植了?”它怎么不记得有这事? “没有,”满宝道:“这不是找到的少,然后茯苓还贵吗?他们不舍得,唉,本来想着等d博士研究出来问她好了,结果她的法子不适合我,还要花积分买。” 想要不劳而获的满宝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能暂时将这事放下,不过却打算明天和大哥三哥说一声,看他们愿不愿意从找到的茯苓里抠出一块来做种子。 周大郎几兄弟当然是不愿意的,他们的理由也很充分,“去年你不是试过了吗?” 周四郎道:“还掰了好几块呢,结果全给种烂了,还偷偷的不让我们知道,要不是我住隔壁闻着那个味儿……” 满宝悲愤道:“那我不是不会种地吗?大哥和三哥最会种地了。” 周大郎就轻咳一声道:“满宝,我和你三哥也试过了,根本种不出来。” 周四郎震惊的看着两个哥哥,这事他怎么不知道? 周大郎解释道:“我们可没有掰好的茯苓,全是用落下的小块种的,可也种不活。” 周三郎解释道:“满宝,有些东西是只适合长在野外的,我们要往地里种,它们不一定愿意长。我们也知道茯苓挣钱,可种地这种事急不来,我们找到的茯苓本来就不多,再拿来琢磨怎么种,那就全浪费了。” 周四郎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茯苓好贵的。” 连大哥和三哥都没信心,满宝只能彻底放下这事。 不过她不放下也不行了,因为夏收没过多久就开始了,她变得好忙啊。 这一次庄先生没给他们放假,只是没有再给他们布置课业而已,让他们在下学后有时间去处理一下庄子里的事。 但其实白庄头就能做好这些事,并不用他们多费心。 等收完了麦子,豆子便也能收了,待把地里的豆子都收起来,水稻便也可以收割了。 可以说从夏收开始,村子里的人便不能再停下,老周家的人也是一样。 不过大家今年都忙碌得很开心,整个七里村虽不至于大丰收,却因为在麦子及水稻抽穗时都下了几场雨,而后却是艳阳高照的时候多,所以今年的收成不错。 第473章 高兴 七里村的村民们高兴,老周家的人高兴,满宝也高兴,连县衙里的杨县令都高兴不少。 就是白老爷都很高兴,因为他刚和老周家及三个孩子谈过,让他们把晒好的新麦子筛选出来最好的一批,同样以种子的价格卖给他。 不过却不是一百五十文一斗了,而是一百三十八文一斗。 而且这次他对种子的筛选提了很严格的要求,他之所以这么有底气,是因为粮价降了! 益州一带的粮价依然高涨,却也回落了许多,但在罗江县,粮价却是降了很多,已经接近往年的正常粮价了。 也因此,粮种的价格也回落了。 满宝他们并不是不知变通,虽然价格降了不少,但他们还是很高兴,因为这依然比单纯的卖粮食要赚很多很多。 三个孩子和老周家一家人都很容易满足,如果不是白二郎偶尔知道了他老爹二手转卖出去的粮种价格并告诉了两个小伙伴的话。 白二郎趁着先生出去,立即凑到俩人中间严肃的道:“你们知道昨天我家来客人了吗?” 满宝和白善宝埋头写作业,抽空回道:“不知道。” 先生真的是越来越坏了,为什么白二的作业那么少,他们的却那么多? “就是吴叔叔!”白二郎直接揭开答案,道:“吴叔叔是来我家收粮食的,还有我爹从我们这儿买的新麦种也都是卖给吴叔叔的,然后我跟着一起去吃饭了,你们猜我爹多少钱卖给吴叔叔的?” 俩人总算是抬头了,不过却是一起摇了摇头。 “是二百文!”白二愤愤,“之前一批就是二百文卖的,现在还是二百文,可爹不是说县城里的粮价降了吗?” “是降了,”白善宝道:“白庄头亲自去看过的。” “那为什么我爹卖给吴叔叔的不降?” 满宝想了想道:“这不是好事吗?” “可我们卖给我爹的被降了。” 白善宝:“所以你有没有记下堂伯是怎么和吴粮商谈的?” 白二郎眨眨眼,“……那么多话我为什么要记?” 满宝叹气,“你记下来了,以后我们再和白叔叔谈的时候就知道怎么说了。” 白善宝转了转眼珠子,悄悄地道:“你最好跟吴粮商也交上朋友,因为到明年,不仅我们庄子,还有村子里的人,甚至外村都多的是这些新麦种了,到时候堂伯肯定还会压价的。” 白二郎沉思起来。 白善宝和满宝又低头下去写作业,道:“不过这种事也不用勉强啦,因为我们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学习。所以我们觉得还是应该把庄子里的事都交给白庄头去做,以后再有这样的生意,也让他试着去和堂伯谈就是了。” 白二郎一呆,“你,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 白善宝:“这事满宝也答应了的,你最轻松了,学的没我们多,作业也比我们少,你不知道我们多辛苦。” 满宝道:“庄子从冬种到这会儿我们都跟了一遍,白庄头也知道庄子该怎么打理了,我们干嘛还要每一件事都去管?” 有那个时间,她还不如多看一会儿医书呢。 “那你们刚才还让我去找吴叔叔呢。” “那不是话赶话给你出的主意吗?”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后来我们一想,这会耽误你学习……” “不会耽误我学习的。” “那是因为你作业太少了,”白善宝抱怨道:“到最后这些事还不是得我和满宝帮忙?” 他把脑袋伸过去给白二郎看,“你看我是不是掉头发了?就是因为课业繁忙造成的。” 白二郎看着他乌溜溜的头顶,愤怒道:“胡说,你头发一点儿也没有少,而且这会儿是秋天,就快要换季了,我也掉好不好?” 等庄先生泡了茶回来时,三个孩子就吵成一堆了。 他站在门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书房内瞬间安静下来,白二郎以飞一般的速度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而白善宝和满宝也低下脑袋继续写作业。 庄先生的脸色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看了一下作业。 “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为师记得你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放过假了?” 三个孩子齐刷刷的一起抬头,狠狠地点头! 庄先生看见他们这样就想笑,于是道:“行了,此次中秋便给你们放三天假,从明儿开始,等过了中秋就回来上课。” 满宝立即道:“先生,三天假哪里够呀,你都好久没回家了,得多休息几天。” 白善宝:“是啊,是啊,而且过完了中秋很累的,也要多休息两天嘛。” 白二郎也道:“先生,您许久不回去,师兄他们肯定会抱怨的,所以还是多住两天吧。” 庄先生闻言,有些犹豫,主要是三个孩子的目光太过闪亮了,那眼里的期盼他看了都不忍拒绝。 “行吧,那就放四天假,十七是一定要回来上课的。” 三个孩子欢呼一声,表示没问题。 等庄先生一宣布下学,三人立即殷勤的给庄先生收拾行李,庄先生嫌弃得不行,等他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就把人轰走,自己收尾。 三人快乐的背着小书箱出门,一出门满宝就对白二郎道:“白二,我们去找你爹,要他把我们的钱给我们。” 白二郎狠狠地点头,“我要去益州!”所以可能需要很多钱。 白善宝也道:“我也去,满宝,你去不去?” 满宝摇头,“我不去,我要进县城买东西。” “什么东西?益州没有吗?” “有吧,但益州太远了,我才不要去那里买呢。” 白老爷这一次没有银货两讫,倒不是缺钱,而是为了让三个孩子感受一下,何为压货款。 有些时候,并不是你东西卖出去了,就立刻能拿到钱回来的。 可能是为了不露馅,也有可能是为了让三个孩子同意,他连老周家的钱款都没给。 三个孩子都没怎么愁,但老周头挺愁的,他觉得白地主那么大,那么有钱的地主,竟然还差他那点儿钱,这几天是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每天一早醒来就要往白家的方向望一望,生怕白老爷连夜跑了似的。 第474章 我想花钱(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白老爷倒不怎么为难他们,不是不想,而是打着来日方长的主意。 就算要孩子们承受暴风雨的洗礼,那也得循序渐进不是? 所以三个孩子一张口,他就给了。 满宝当然要替自个家问一声,白老爷就豪爽的一挥手,让账房把早就准备好的钱交给下人,让下人送过去。 白老爷道:“记得让周金签字画押。” 满宝见了乐陶陶的,转身去和白善宝他们分钱。 这一次白老爷依然结算的是银子,但因为他挑剔种子,所以这次卖的麦种并没有上一次多。 而且单价也降了,满宝也就分了五个银锭而已,剩余的被放在了公中的账上。 满宝并不嫌重,将她们塞进书箱里,然后就背着回家。 老周头他们也在数钱,因为他们春小麦种得多,虽然白老爷也提高了品质,还降了价,但他们的收入和上次差不多的。 总共得了一百一十八两多。 看见满宝回来,老周头就非常高兴的招手叫过她,道:“满宝,白老爷着人送银子来了。” “我知道,我叫的,”满宝直接背着书箱过去,放下后认真的看着她爹,“爹,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老周头连连点头,“厉害,厉害,我闺女最厉害了。” 院子里坐的周喜等人也都笑开了,纷纷跟着老爹夸她。 “爹,我们家今年是不是赚了很多钱。” 老周头笑得眼睛都眯了,“是啊,赚了很多钱啊。” “生意都是我谈下来的。” “没错,没错,我们满宝太厉害了。” 满宝脸上就露出灿烂的笑,握着她爹的手道:“那我这么厉害,又这么聪明,做生意挣了大钱,那爹会不会生气?” “不会,你都给家里挣了大钱了,我怎么会生气呢?” “真的?”满宝道:“你不会揍我,也不会气得晕过去是不是?” 老周头觉得有些不对了,问道:“满宝,你是不是瞒着爹干了啥大事了?” “爹,你看!”满宝刷的一下打开了书箱,从里头拿出那五锭银子给他看,“我们农庄把麦种也卖给白老爷了,这是我分得的钱。” 老周头立即把钱拿过去了,高兴得不得了,“原来是这个呀,满宝干得好,瞧你把爹给吓的。” 老周家兄弟姐妹们也都松了一口气。 满宝却道:“我们四月底收的那批冬小麦也做种子卖给白老爷了。” 老周头瞪眼,这才想起这遭,“对啊,你们庄子还种了冬小麦呢,我咋忘了?” 那会儿他都被那一百二十两冲昏了头脑,哪里还记得这事? 才要记起来的时候周银的事儿又被牵扯了出来,等忙完了周银的丧礼,他就彻底把这事给忘了。 老周头立即问,“那钱呢?” “在我房里呢。”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一个小姑娘家拿那么多钱干什么,拿出来让爹……你娘给你收着。” 老周头硬生生的转了口,还回头讨好的对钱氏笑了笑。 “爹,我话还没说完呢。” “行行行,你说你说。” “当时跟村里换的那批麦种,也是我和善宝他们一起换的,然后才转卖给白老爷。”满宝说完,盯着她爹的脸色看。 “好好好,我们满宝厉害……啥——”老周头终于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捂住胸口问,“你你你,你刚才说啥?” 满宝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根针来,盯着她爹的人中穴看,“爹,你可别晕,你要是晕了我就给你扎针。” 老周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针,更晕了。 可觉得眼前发晕的不仅是老周头,周家一众人等都觉得晕了。 钱氏就坐在老周头稍上一些的位置,见状忍不住伸出脚来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凳子,“你瞧你那点胆子,闺女为什么不敢跟你说?就是事前怕拦,事后怕晕。” 老周头总算是觉得心口好受点儿了,但还是紧张得不行,他一把攥住满宝的手,“满宝啊,你没亏本吧?这么多的麦子,一不小心爹就要倾家荡产给你填啊。” 周二郎闻言,忍不住跺脚,“哎呀爹你还不明白吗?白老爷出的麦种价,那能亏吗?那会儿是一百五十文一斗,一百五十文一斗啊!” 周四郎把大张的嘴巴合上,转头盯着他儿子看了好一会儿。 方氏忍不住抱紧儿子,问道:“你干啥?” “我看看,我看看咱儿子长得像不像满宝,要是像,以后我叫他爹也行。” 方氏:…… 老周头这才反应过来,“那你钱呢?” 那可是全村绝大多数人家里的全部新麦种啊,换成钱…… 老周头觉着眼前全是银子的模样了,他根本数不出来。 “其实也没有多少,就是四十九个银锭而已。”满宝见她爹不像是要晕的样子,便把针收回去了,高兴的道:“爹,你等着,我去给你背来,我跟你说过,那些银锭我摸过好多次了,特别好摸。” 老周头点头,满宝就让五哥跟她一起去拿钱。 系统里的四十九个银锭是排列放在一个竹箱子里的,满宝直接钻进自个的床底,然后从系统里拿出来,再拽出来,在周五郎的眼里,就是满宝把箱子藏在了床底下。 他抱起箱子就走,“满宝,爹真的不会晕吗?上次只是花三两银子买一头牛而已爹就差点晕了。” “不会的,”满宝信心满满,“我还特意等爹挣了两拨大钱才说的呢,而且娘也说了,之前爹可是经常把家里的银锭拿出来数,他们那儿可是有七个银锭呢,摸了这么多次,应该不会晕了。” “可那是五两的,这是十两的。” “差不多,差不多。” 事实证明,差的还是有点儿多的。 周五郎把箱子放在他爹跟前,打开给他看里面排列整齐的银锭。 老周头伸手摸了摸,抬头和满宝笑道:“还真是钱啊……” 满宝点头,才要笑,老周头就身子一软,直接往后倒。 身后的钱氏一把接住他,却被他带倒,周大郎等人立即扑上去扶,满宝就摸出针来,冲着老周头的人中便扎了一下。 老周头瞪开了眼睛,钱氏连忙道:“大郎,快去大集上请大夫来。” 她忍不住点着满宝的脑袋道:“你怎么突然就告诉你爹了?不是让你自己收着钱吗?” 满宝嘟嘴,“可我想花钱……” 钱不花的时候,塞系统里也就塞了,等事发的时候再说也行。 可她要花钱了,这么多钱拿出去花,老爹怎么可能不知道? 到时候再突然告诉他,他肯定吓得更重。 而且钱都没在他手上呆过就花出去了,老爹的心肯定更痛,到时候说不定真的会揍她的。 第475章 惊喜惧交加 老大夫收回了手,看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装昏迷的老周头后对钱氏笑道:“没事,我给他开两副药就好,人年纪大了,毛病就多,所以戒大悲大喜大惊大惧。” 老大夫笑眯眯的道:“年轻人都不一定受得住悲喜惊惧,何况老人哟。” 并不觉得自己多老的老周头:…… 见老大夫还要啰嗦下去,老周头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周大郎眼尖的看见,高兴的道:“娘,爹醒了。” 满宝立即从后头伸出脑袋来,然后被周大郎按回去了,他觉得这会儿他爹可能不太会想看到满宝的圆脑袋。 满宝忍不住嘟嘴,她明明就把爹给扎醒了,他眼睑微动,显然是一直醒的。 哼,老爹在装昏。 老周头“醒了”就要坐起来,周大郎连忙扶住他,给他背后垫了一个枕头。 老周头的目光就在屋子里扫来扫去,含糊的问道:“东西呢?” 老周家人一听就知道他问的是啥,周大郎看向周二郎,周二郎立即道:“爹,在房间里呢,就在屏风后头,您要看吗?”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这才对老大夫道:“劳烦您跑一趟了,我没什么大事。” 老大夫深以为然的点头,只是也有些好奇,“你这是看见什么了,又惊又喜还又惧的?” 惊和喜连在一起他理解,惊和惧连在一起他也理解,可这惊喜惧三个连在一起就让他有点儿懵了。 老大夫还以为是自己学艺不精把错脉,看错脸色了,可这会儿观察老周头和老周家人的脸色,他便知道自己没猜错。 便不由更好奇了些。 老周头轻咳一声,又扶着脑袋喊起疼来。 老大夫便知道这是不能当闲话听的,他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和周大郎出门去下药方。 正好,老大夫来前仔细问过了,周大郎说他爹可能是气晕的,也有可能是高兴晕的,所以他随身带了些对症的药。 此时开了药方,便顺手在药箱里捉了两副药给他们,然后道:“若是两副药后还不好,就让他来大集上找我。” 周大郎觉得一副药就差不多了,没见他爹刚才都知道问东西了吗? 因此笑着应下,拿了板车要送老大夫回家。 谁知道老大夫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既然来了,一会儿就去看看白家老太太,自有他们家送我回去。” “白老太太又吃不下去饭了?” 老大夫笑着点头,摇头道:“老太太就是肉吃多了不消化,这么大热的天,又有些苦夏,这才吃不下饭的。” 周大郎咋舌,难以想象肉都能吃多了的场景,不过……“这都快中秋了,还苦夏?” “那你觉着现在热不热?” 周大郎点头。 “那就对了,天气热,饮食不振是常事。” 虽然老大夫说不用送,但周大郎还是背着药箱,把老大夫给送到了河对岸的白家,这才回家。 小钱氏已经把药熬上了,一副药熬两次,两副药便能吃两天。 老周头装着头疼好一阵,听说老大夫走了,他立即对周二郎道:“去,把银子拿来我看看。”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去堂屋吧,屋里昏暗,哪儿好看?” 两箱银子摆在了老周头跟前,他先看了一眼书箱里的五锭银子,这才去看竹箱里摆放整齐的四十九个,他伸手摸了摸,觉得神清气爽了,于是大手一挥道:“抬进屋里放好,让你们娘收着。” 满宝立即不愿意了,道:“爹,这是我挣的,有四成是我的呢。” 老周头瞥她,“你年纪那么小,拿这么多钱干啥?让你娘给你收着,以后当嫁妆。” 满宝:“我要花钱!” 老周头立即大气的道:“我让你娘给你拿十文钱,随便花!” 满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嚷道:“不要,十文钱,十文钱哪里够?” “怎么不够了,你这么小呢,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哪里有十文钱花哟。” “你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也没看着你几十个银锭子的往回挣呀。”钱氏道:“你别拘着满宝,他们那农庄也是要花钱的。” 老周头记起来了,“满宝收麦种的事你一早就知道了,就瞒着我呢,我信你们才怪。” 钱氏就看着他不说话。 老周头的气势就矮了下去,嘟囔道:“好吧,不给我知道就不给我知道,那,那孩子身上是不应该带这么多钱……” “行了,”钱氏放柔了声音道:“那满宝能和一般的孩子一样吗?你今日要是坏了规矩不给她分钱,下次她就能还瞒着你在外头挣钱。” 老周头心中一堵。 钱氏幽幽地道:“这可是白得的钱啊,满宝,你算一算,上交六成的银子是多少?” 满宝早算好了,“是三百二十四两。” 老周头瞪大了眼睛,摸着手里的银锭许久不说话。 周大郎从外头回来时,就见大家正围着他爹看,他左右看了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只能再次劝慰他爹,“爹,你别生满宝的气了,她没闯祸,还给家里挣了这么多钱不是?” 他一脸憨厚,乐呵呵的道:“这么多银子,六成不老少呢。” 老周头这才翻了个白眼道:“你们倒是会享受,白长这么大个了,七个人加在一起都没你们妹妹挣得多。丢人!” 周大郎领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沉默,不过心里并不服气,因为老爹您挣的也没有满宝多呀。 不过老周头总算是松口了,他叹息了一声道:“行吧,那就分吧。” 他率先出手,“三百二十四两是吧,我来挑。” 他将满宝书箱里的五个银锭也拿了出来,放在一堆里慢慢对照挑选,满宝一脸无奈,“爹,它们都长得一样。” 见他磨蹭,满宝直接出手,选了二十一个银锭子就往自己这边哗啦。 老周头连忙喊道:“多了,多了。” 满宝和他抢,叫道:“没多,我的四成就是二十一个,你还得再给我六两呢。” 论算账,十个老周头也不是一个满宝的对手啊,很快他就被满宝算的账绕晕了。 满宝把二十一个银锭塞进书箱里,转身就冲老周头伸手,“还有六两!” 第476章 一起呀 老周头嘟囔,“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不过二十一个都给了,那五两他再是心疼,也不会为此坏了规矩,只能转头与钱氏道:“拿出六两来给她吧。” 钱氏笑着应下。 满宝分了钱,喜滋滋起来,冲着她的一众小伙伴儿们挥手道:“我明天放假,五哥六哥,我们带着大丫他们进城玩吧。” 周五郎高兴的应下。 老周头就要拒绝,“刚分了钱就进城,满宝,钱要省着点花知道吗,以后你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我知道了爹,你放心吧。”满宝很敷衍。 周四郎见她没叫自己,不高兴了,“满宝,还有我呢。” “你都有媳妇了,你要跟你的媳妇和孩子玩儿。” 周五郎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老周头突然想起来了,“老五,你最近少往外头跑,把你的脸养一养,你那些钱也别光存着,买两身好看些的布料,让你娘给你裁衣裳,过不了多久就要相看了。” 钱氏也看了一眼周五郎黑乎乎的脸,忍不住叹气,“这孩子的皮像他爷爷。” 老周头也愁,“可不是吗,家里这么多孩子,皮肤都是像他奶奶的多,偏爱,不爱晒黑,就他跟他爷爷似的。” 周五郎不乐意了,“爹,你也黑,村里人都说了我像你!” “你跟我比?也不看我多大年纪,晒了多少年的太阳了,你问问你娘,我年轻时候有你这么黑吗?” “那,那,那是你懒!” “瞎说,我就是晒上一整年也不黑,不信问你娘。” 满宝好奇的看她娘,钱氏就推了她的脑袋一下,对周五郎道:“帮你妹妹把书箱抱回去,既然明天要去县城,那今晚就早些睡觉,老大家的,去做饭吧。” 小钱氏笑着应了一声。 周五郎提要求,“娘,明天我们能赶着牛车去吗?” “不行,”钱氏还没说话,老周头就拒绝了,“它都累了一年了,好容易秋收结束了,可不得好好休息?” 钱氏深以为然的点头。 众人只能惋惜。 周五郎抱着满宝的书箱给她送回房间去,满宝也要蹦蹦跳跳的跟上,却被老周头一把拉住,他道:“满宝啊,既然你进城,那就帮爹买些东西回来,中秋不是快到了吗,得买些糕点,还得买些肉,对了,你娘总说她的针不太好用了,你给她买一些回来,家里腌菜的缸子……” 老周家一家人………… 爹这是想把满宝的钱都花光呀…… 果然,老周头只叮嘱要买的东西,一点儿给钱的打算也没有。 满宝也没多想,觉着老爹说得太多,她一时没记住,特意拿了纸笔记下。 见老爹连菜种都让满宝去买,小钱氏忍不住了,“爹,这么多东西孩子们也带不回来呀,不然少买一点儿。” 老周头沉默了一下后道:“算了,你们还是赶着牛车去吧。” 众人:…… 满宝高兴的欢呼一声,大头他们几个也欢呼起来,他们脑子里没想那么多,只知道他们可以坐着牛车去,坐着牛车回来,不用走路了。 “去的时候可得把牛看好来。”老周头忧心不已,生怕他们给他把牛弄丢了。 周二郎立即道:“爹,还有我呢。干脆今晚让大嫂泡豆子,明天我进城卖些筐子和豆腐吧,正好看着他们。” “行,你去吧。” 周四郎立即道:“爹,我也要去!” 老周头鄙视他,“你去干啥?” “我给他们砍价啊,满宝不说了,老五砍价哪有我厉害,”周四郎道:“您还让他们买菜种,他们会选菜种吗?“ “那你会吗?” “我会呀,满宝,你说四哥会不会?” 满宝:“比我会。” “什么叫比你会呀,我虽然比不上三个嫂子,但也跟大哥他们一样,选菜种的眼光还是有的。” 老周头嫌弃的挥手,“行了,行了,你想去就去吧,可得把你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们看好了。” 周四郎高兴的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小钱氏就特别大方的给所有捞了一张饼,在里头夹了各种菜蔬,还擦了她自己腌制的酱料。 只咬了一口,满宝就停不下来。 她吃完一个,明明已经饱了,可是还想吃。 小钱氏就用干荷叶给她包了一个滚烫的,让她带着路上吃。 “别玩得太晚,早些回来知道吗?” 众人应下,然后周四郎将牛车架出来,先把年纪最小的三丫和四头抱到车上,满宝和三头就自己爬上去了。 中间又放着周二郎要带到县城里去的东西,两边就还只能坐下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 周四郎几个便惋惜的牵着牛走路,“可惜啊,生不逢时啊,我们要是多小几岁就好了。” 周二郎忍不住给了他屁股一脚。 时隔三个多月,县城还是那么热闹。 主要是秋收结束了,大家都有空出来玩啦。 而且今年罗江县收成不错,只要不是家里太懒或有其他的变故,基本上饿不死人,所以大家不应该来县城庆祝庆祝吗? 但一个家庭里,就算庆祝的人再多,那也不会有满宝家这么多。 守门的士兵一家不记得满宝了,但他认得周二郎几兄弟啊,一看到他们就认出来了。 扫了一眼牛车上的人,忍不住笑问,“周二,你今天不卖豆腐,改卖人了?” 周二郎笑道:“官爷玩笑了,这都是我家里的孩子,带他们进城来看看热闹的,这不是秋收结束了吗?让孩子们也来松快松快。” 士兵忍不住定睛看,咋舌道:“都是你家孩子呀?” 周二郎笑眯了眼,“是啊。” 士兵让他们进城,还回头看了眼远去的牛车,和同僚感慨,“人丁兴旺啊。” “羡慕?” “不得不羡慕。” “人多,吃的也多,养这么大一家子可不容易,难怪见他只要不是农忙时都进城摆摊呢。” 周四郎牵着牛车到周二郎的固定摊位上,把牛车与牛都放在后面,让周二郎还可以坐一坐,靠一靠。 周二郎并不需要他们帮把手,只叮嘱周四郎,“你们可别跑太远,买了东西就回来了,带这么多孩子不容易走动。” “知道了二哥,让大的带小的就行。而且县城就这么大,我们想走远也远不到哪儿去。” 第477章 看上 老周头虽然要求买的东西多,但都是杂货,基本上都集中在那三四个店铺里,而且很巧的是,那三四个店铺都相距不远。 本来嘛,菜种,坛子这类东西在杂货铺都有的卖,针线也不缺。 所以周四郎和周五郎背着背篓,直接带着他们走近杂货半条街,挑选了一番就把老爹需要的东西挑出来了,然后就是砍价。 周四郎砍价的确厉害,将东西一归拢,和掌柜的你来我往了几次后就砍下了八文钱。 别先看这八文钱,杂货铺做的都是小本生意,基本上都是薄利多销,八文已经不少了。 周四郎很满足,满宝也很满足。 大家把东西放到背篓里背回牛车,交给周二郎看管后便高高兴兴的逛街去了。 周四郎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和满宝道:“我要去给你四嫂买点儿东西,我们去布庄吧。” “不去,我要去银楼,你自己去好啦。” 周四郎一怔,问道:“你去银楼干啥?换铜板?” “不,我要去买镯子。”满宝道:“我要给娘亲和大嫂买一个大大的镯子,还要是金的。” “那二嫂她们呢?” “她们送银的。” 周四郎:“……你这一碗水可没有端平啊。” 满宝想了想道:“我又不当家,端不端平又什么要紧?” 于是周四郎也不去布庄了,跟着他们去银楼凑热闹。 主要这是大件儿,他很怕满宝吃亏。 他看了一眼满宝的布包,问道:“你带了多少银子?” 满宝摸了摸布包道:“不少呢。” 老周家一行人呼啦啦的涌进银楼,把里面的顾客和伙计都给吓到了。 主要是他们进来的人都太多了,而且看衣着也不像是能买得起首饰的,可他们气势却又不弱,也不像是来调皮捣蛋的。 伙计一时愣在原地,掌柜的暗暗瞪了他一眼,让他来接待他的客人,他则笑着迎上去,看向似乎是能做主的周四郎问,“客官们想要些什么?” 站在周四郎身边的满宝就眼睛亮晶晶的道:“镯子!” 掌柜的这才低头看满宝,笑问,“小娘子想要什么的镯子?” 满宝已经越过他看向柜台上摆着的托盘了,里面正整齐的排列着金色的镯子。 满宝暗暗的惊叹一声,上前去看。 掌柜的立即笑道:“这是金镯子,各色样式的都有。” “是纯金的吗?” “这是自然,我们银楼在罗江县也是几十年的生意了,这一点客官们放心,鎏金的首饰也有,不过是这一盘。” 满宝看了一眼,发现鎏金的比纯金的似乎还要好看。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看向周四郎几个。 他们也惊奇的看着,“似乎鎏金的是比纯金的好看。” 满宝坚定的扭过头去看纯金的镯子,道:“可价值比不上,这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掌柜的:…… 老周家人对满宝有一种盲目的信任,她这么一说,大家便也不去看鎏金的了,一起围上去看那纯金的镯子。 掌柜的一看,立即把那个托盘交给一旁的伙计,让他带走。 满宝伸出自己的小胖手,扭头问掌柜,“我能试戴吗?” 掌柜的笑,颔首道:“当然可以,小娘子喜欢哪个可以挑一个试试。” 满宝早将娘亲手里的那个银镯子模样记在了心里,她就循着那个镯子的式样找,结果找完了一托盘也没找到一样的,倒是看到了好几个挺好看的。 至少满宝就觉得比老爹选的好看。 她纠结起来。 周四郎催促她,“你赶紧的吧,想要啥样的?” 掌柜感激的看了周四郎一眼。 满宝道:“娘和大嫂都喜欢爹挑的式样。” “拉倒吧,爹那眼光……”周四郎想了想,觉着他爹挑的也还行,于是改口道:“别说娘和大嫂,就是我也喜欢,凡是银的我都喜欢,你就是给我一坨我都开心得不得了。” 周四郎道:“所以重要的不是式样,而是它是银的,且还是能戴在手上的镯子。” “是这样吗?”满宝忍不住去看周五郎等人。 大家一起点头,显然很认同周四郎的话。 满宝便摩拳擦掌道:“那我更得好好的选一选了,这可是我第一次买东西送给娘和大嫂呢。” “咦,上次你送的那花不是第一次吗?” 满宝道:“那次不算。” “好吧,下次希望你也说这次不算。” 掌柜的这会儿听明白了,这小娘子挑的镯子不是给自己的,而是给家人的。 他更高兴了,于是道:“小娘子,我那还有一盘不错的金镯子,我一并拿来您看看?” 一般来说,给自己买首饰,有可能看着看着就不决定不买了,但给别人买首饰,一般情况下是一定会买的。 两盘金镯子被放在满宝跟前,大丫、二丫和三丫一起上前帮小姑选,在四个小姑娘的一起努力下,满宝终于在几十个金镯子里选出了两个得到大家一致认同好看的。 然后她用自己的小胖手试了试。 虽然是小胖手,但她年纪不大,跟成年人的手便是有区别的。 满宝便左右看了看,最后把周五郎拽上来试戴。 周五郎:…… 掌柜的:…… 其实除了特别胖的人外,基本上所有人都能戴进去这些镯子。 满宝将镯子套进周五郎的手里,问大家:“好看吗?” 大家一起点头:“好看!” 亮闪闪,黄橙橙的,可真好看呀,看着就想咬一口。 周五郎也认真的看了看,点头道:“我也觉得好看。” 满宝问掌柜的,“这镯子多少钱?” 掌柜的笑,“那我得称一称它们的重量。” 掌柜的拿过小称,给他们称镯子,“这个重六钱,这个则重五钱五分。算上手工,损耗这些,这个需八两,这个则要七两三百钱。” 众人咋舌,这也忒贵了吧。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凑到满宝耳边道:“满宝,六钱金子不是才六两银吗?” 满宝点头,是这样的没错,所以她也觉得他们的手工好贵呀。 第478章 买下 掌柜的看了就笑,解释道:“小娘子,您看这镯子上的雕工,这都是老师傅们一刀一刀刻出来的,且刻下来的金粉都是损耗,所以这点子损耗和手工并不算贵了,您往其他州县去看,其他银楼的要价只会比我们高,不会比我们低的。” 满宝先放下金镯子,问道:“我还要看银镯子。” 掌柜的也不介意,以为她是想金的换成银的,于是让伙计送上来两盘银镯子。 满宝他们也仔细的挑起来,她觉得每一个嫂子的镯子都不能一样,不然万一混在一起不认识了怎么办? 于是她仔细的挑了起来。 二丫、三丫和四头就非常的有发言权了,因为是给他们娘买的东西,于是将刚才已经给过选镯子意见的大姐挤开,紧紧地围绕在小姑的身边。 周四郎也凑上来看,他最先选中一个梅花式样的镯子,拿起来交给满宝道:“你四嫂喜欢这个,真的,我不骗你。” 毕竟是他媳妇,满宝决定听他的,于是拿了放在一旁,然后给二嫂和三嫂选。 银镯子的价格要便宜许多,满宝一问价才发现,她选的三个镯子都只要二两多一些而已。 她就很好奇,“上次我爹也在这里买了一个镯子,怎么要三两七百文呢?” “你爹?” 满宝点头。 掌柜的就看着满宝的脸沉默了一下,然后去看周四郎和周五郎,在他们家孩子的脸上一一滑过后终于想起了什么,“大约是端午后,我们店里是卖出一个镯子是三两七百文的,我记着是个老汉买的,其实他来看过好几次了……” 满宝几乎想也不想就点头,“对对对,那就是我爹。” 掌柜的看着他们,心提了起来,道:“他那个镯子稍贵一些,那是因为比较重……” “明明看着很细的。” 掌柜的道:“这就是工艺难的地方了,所以它手工也比别的银镯要贵一些。” 老周家的人就忍不住沉思起来,爹(爷爷)他知道这一点吗? 他不会是看这镯子细,所以下意识的觉得是最便宜的吧? 掌柜的见他们诡异的安静下来,自己的一颗心提得更高了,他们不会是也想…… 才这么想,周四郎便看向满宝,“选定了?” 满宝点头。 周四郎便笑嘻嘻的上前一步,接替满宝的位置,笑容满面的道:“掌柜的,您看我们买了这么多东西,您能不能算我们便宜些?” 掌柜的:……他就知道! 当初他们爹就是这么干的,为了买一个镯子光砍价就砍了三天。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道:“公子,小娘子,这些价都是定死的,我若是能少我肯定少的,不过……” 见周四郎面色变化,他赶紧道:“价钱虽不能少,但我能送你们一些东西。”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想要继续砍价的周四郎。 掌柜的立即让伙计把一个小托盘拿上来,里面是很多好看的小东西,比如可以戴在头上的珠花,或者是小耳环。 耳环基本上都是银的,但是论好看还得是珠花,而且他们家女孩儿也没有耳洞呀。 于是大家齐刷刷的去看珠花。 周四郎问,“你们送几对?是不是我们在场的都有?” 掌柜的:“……公子玩笑了,这里有四位小娘子,那我就送四对耳环或四对珠花就是了。” 大丫几个听了眼睛亮晶晶的。 满宝见她们喜欢,便小手一挥道:“买!” 三个小姑娘低低地欢呼一声,凑上去挑选。 女孩子没有不爱美的,就是满宝也挑选了好几朵珠花往头上戴,然后问她们长得好看吗? 老周家的人当然会点头说好看,掌柜的,掌柜的就站在一旁笑看着。 四位小娘子虽然很兴奋,却也很有教养,并不会把托盘里的小饰品散落出来,而是先拿了一对试戴,再拿下一对。 所以掌柜的全程笑眯眯的。 她们选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四人就都选出自己最喜欢,并得到对方认同的珠花,于是满宝也不砍价了,小手一挥道:“结账吧。” 一旁的伙计都看呆了,觉着掌柜的可真厉害,竟然就能慧眼识土豪。 虽然他们这儿是银楼,但罗江县就那么大,每天的客人都很有限的。 像满宝他们这样一次买好几件的客人不是没有,比她还豪气的人他都见过,但他从没见过豪气的人穿着一身洗得陈旧的棉麻衣裳,带来的兄弟侄子等都是麻布衣裳,还带着补丁的。 直到满宝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两锭银子来,又摸出了一块小银块,他这才确定,人家是真有钱啊。 掌柜的笑眯眯的接了钱,用一个个盒子将那些他们检查过的金银镯子都包好。 因为她的豪爽,掌柜的又特意多送了她一对珠花。 总共是二十三两两百文,这一天的营业额就足够他关门回家吃饭了,他不高兴才怪呢。 周四郎用一块布将这些盒子都包好了绑在自己的胸前,也高兴得不行,他大手一挥道:“走,我们去布庄!” “四哥,你要给嫂子买布料吗?” “不,我不给你嫂子买了,我给你侄儿买,”周四郎道:“你侄儿得要准备过冬的衣裳了,给他买点儿厚的,软的衣裳。” 满宝:“……真想告诉四嫂啊。” 周四郎:“你别多嘴啊,不然回头我们要是吵架就全赖你。” 大家说说笑笑的往布庄走,结果才走出没多远,就见前面围着不少的人,还有不低的呵斥声。 周四郎还没说话,周六郎就和几个小的挤进去看热闹了。 周四郎嘟囔一声,一手紧紧地抱住怀里的东西,一手拉着满宝的手,再让老五看好四头和三丫,便也挤了进去。 里面围着的是一家杂货铺,周四郎知道,以前他们也常来这里买东西的,他们家东西还是不错的,不过价也比别的杂货铺高。 所以喜欢便宜货的老周家人除非一些特别的东西外,不然很少会来了。 就见一群非常眼熟的壮汉正拿着木棍在柜台上敲敲打打,为首的人道:“我也不为难你们,这家铺子你家少爷输给我们赌坊了,所以你们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第479章 遇见 “你胡说!”柜台里的人又气又怕,叫道:“你又没有我们家铺子的契书,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 壮汉便扬着手中的纸道:“这是你们少爷亲自写下的欠条,他还不上钱,就得用铺子来抵,赶紧给我滚出去,这铺子我们收了。” 围在店铺外的周四郎低下了脑袋,拉着满宝就要走。难怪觉着眼熟,原来是他们。 满宝也觉得他们眼熟,不过事情毕竟过去好些年了,她已经不太记得他们的模样了。 可,她是不记得他们的模样,但对他们做的事熟啊,她抬头看向她四哥,叹气道:“四哥,你以后可不能学他们家少爷啊。” 周四郎沉重的点头,他早就后悔了,当初要是不犯事儿,也不至于每次一遇上赌家里就盯着他看。 真是愁死个人。 周四郎招呼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周五郎等人,“赶紧走了,我们回去找二哥,一会儿去吃午食,四哥请你们吃包子。” 看热闹的几个立即回神,于是便一起往外挤。 “四叔,你真请我们吃包子吗?” “嗯。”现在粮价下降,包子的价格也降了,所以他还是请得起的。 “吃素包还是肉包?” 周四郎咬咬牙,想了想兜里的钱道:“一半肉一半素吧。” 大家欢呼一声,就连满宝都高兴的不行,还提要求,“四哥,我还要喝一碗热汤。” “我们带有水。” “水没有汤好喝。” “你可真够挑的,”周四郎道:“行吧,喝就喝。” 大家手拉了手正要走,结果两个人架着一个人飞跑过来,直接将他们撞散,有一个还不长眼,直接撞在了满宝身上。 周四郎立即扶住满宝,见她摸着肩膀吃痛的模样,气得不轻,直接转身一脚踹在那撞人的屁股上,直接把人踢得往前一扑…… 他一下扑倒在地,扶着的人也被带得摔在地上,昏昏沉沉的人就清醒了些,睁开眼睛后爬起来。 扶着人的人大怒,转身就要和周四郎动手。 周四郎却比他还凶,瞪着眼骂道:“看什么看,没长眼睛吗?要不要我把它抠出来给你洗一洗,我们这么大个人站这儿你没看见啊?” 周五郎和周六郎把侄子侄女们往后一拨,揉着拳头上前,问道:“要打架吗?要不要打架?” 一看就是非常熟练的。 撞人的人脸色难看,却也瑟缩了一下,收回了脸色,不敢再跟周家兄弟闹,转身就要去扶他一旁挣扎着要爬起来的人。 把人扶起来,散落的头发往后一拨,周五郎就看清了人的脸,惊诧的“咦”了一声,周五郎忍不住道:“这不是石大哥吗?” 石晓恩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打了一个酒嗝道:“哟,是周五啊,你又进城卖大公鸡了?” 周五郎还没来得及回答,店铺里的人就呼啦啦的跑了出来,掌柜的连忙扶住石大爷,眼泪鼻涕一把流,“少爷,他们说把铺子收了去……” 收债的壮汉也拿着木棍走出来,不客气的道:“石大爷,你可欠着我们赌场的钱呢。” 石晓恩就不在意的挥手道:“行了,行了,不就五十两银子吗,你们把铺子收了去不就抵了?” 掌柜的差点气晕,“少爷,我们家这铺子就算不值二百两,最少也一百八十两啊,您怎么能为了抵五十两银子就把他给人?” 石晓恩一顿,看向壮汉,“那你们补个差价给我?” 壮汉冷笑,“石大爷,我们赌场只会收债,可不是替您买卖铺子的。说真的,您这地方生意也不怎么样,说不定是风水不好呢,别说是二百两了,您往外叫一叫,一百两有人买吗?” 石晓恩沉默,看向掌柜的。 掌柜的气得手都发抖了,道:“少爷,您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反正这铺子不能就这么被收去,不然就太冤了!” 石晓恩就一屁股坐在了铺子的门槛上,问着围观的人,“你们有谁要买铺子的?一百八十两卖了。” 没人回答。 小半天才有人回答道:“石大爷,你家这铺子若是慢慢的卖,一百八十两或许还有人买,现在这么急,一时之间就算有人想买,也出不起这么高的价呀。” “那行,一百五十两。”石晓恩特别大方的叫道。 “少爷!”掌柜的没想到他这么叫价,忍不住叫了他一声。 然而掌柜的想多了,就算石晓恩把价格压到了一百五十两,也没人开口要买。 掌柜的面色复杂,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生气。 石晓恩环顾了一圈,又慢悠悠的叫道:“那就一百二十两。” 这下人群骚动起来,就是本来要走的周四郎等人都忍不住站住了脚步,纷纷好奇的站着围观。 石晓恩等了半天,见没人吭声,就道:“那一百两呢?” “少爷!”掌柜的直接给石晓恩给跪下了。 这下人群的骚动更厉害了,就连周四郎都心动起来,不过他也只是心动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再看一眼满宝的布包,他便按下了心思。 见还是没人买,石晓恩就撇撇嘴,对掌柜的道:“你看,你说二百两,我现在半价都没人买,那就半价的半价又有什么不同呢?反正都是半价,行了,赶紧把东西收一收……” 见石晓恩竟然没再往下降价,大家都惊呆了,这一百两到五十两可还有五十两的距离呢,怎么不继续喊了? 哪怕喊到六十两有人买了,他也多出了十两不是? 可显然,哪怕沦落到被追债的地步,石晓恩也傲气得很,似乎并没有把把那五十两放在眼里,更何况十两了。 于是人群中有人坐不住了,纷纷喊道:“我出一百两接了。” “我也出一百两!” “是我先出价的。” “那我出一百零五两!” “我出一百一!” 收债的壮汉:…… 曾经心动的周四郎:…… 惋惜的叹气,并一脸同情的看着石大爷的满宝:…… 她小大人一般的摇了摇头,对哥哥们道:“我们走吧。” 第480章 打算(给书友“洛顷”的生日加更) 周五郎和周六郎还在震撼中,他们算是和石晓恩挺熟的了,因为最近几年,他们家只要能养出好的公鸡,或者村里有人家养出又漂亮,有健将,还凶巴巴的公鸡。 他们就会拿到县城里去卖给石晓恩。 或者是他们拿了满宝委托买肉的钱时,就会去赌坊一条街找那些斗鸡的人,和他们买下场凄惨的公鸡。 不过,他们一般都找熟人,而所谓的熟人就是石大爷曾和他们有过生意来往的人。 一来二往的,他们就更熟了。 像周五郎他们进城卖姜,卖山药,也都会卖给石晓恩一些,所以哪怕一开始他们不知道县城里鼎鼎有名的石大爷是谁,后来也都知道了。 石家在罗江县不是最有钱的,也不是最有势的,却也一定是能在前头排得上名号的。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素来出手大方的石大爷竟然会被赌场堵上们来收债,还为五十两就要把铺子贱卖了。 周五郎叹了一口气,跟在他后头的一串人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周四郎抱着怀里的包袱,也叹了一口气。 满宝回头看着一众侄子侄女们,道:“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赌钱的下场,以后你们做什么都不许做赌徒。” 大家一起点头,然后不约而同的瞄了一眼周四郎。 周四郎:…… 周四郎轻咳一声,转移开话题,“其实刚才我也听心动的,要是能一百两买下一个铺子,那咱就赚大法了,不过想想,当时在的人那么多,我们可能抢不过,而且我们带的钱也不够。” 满宝道:“买铺子干啥?” “那能干的事就太多了,别的不说,租出去,每个月就有一二两的收入了吧?或者以后二哥要是卖东西,都可以放在铺子里卖,不用再去地摊上风吹日晒雨淋的了。” 周四郎道:“还有我们家的那些东西,什么山药呀,姜块呀,都可以放在铺子里卖,多好啊。” 满宝想了想道:“真是可惜我们村子里没铺子,不然让大嫂在村子里开一个饭馆子,我就可以时时刻刻吃到大嫂做的饭菜了。” 周四郎:“……干嘛非得在村里开,在县城里开不行吗?” “在县城开我吃不着啊。” 周四郎就不太乐意和满宝说话了。 虽然心里很惋惜,但因为他手上没钱,这事也就不过心,周四郎很快领着大家回到周二郎那里,然后掏了钱让周六郎他们去买包子回来吃。 二头坐到他爹身边,兴致勃勃的跟他说他们今天干的事,顺便提了一句刚才石大爷的事。 周二郎心中一动,“本来一百八十两的铺子只要一百两?” 二头点头。 周二郎看向周四郎,问道:“那铺子什么样的?” 周四郎道:“二哥你别想了,已经有人开价了,而且抢的人还不少,我们回来的时候,价格正往上升呢,反正一百两是一定买不下的。” 满宝好奇,“二哥,四哥,你们为什么那么想买铺子?” “不买铺子买啥?”周四郎理直气壮的道:“老五老六成亲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呀,大头他们要娶媳妇还得好些年呢,所以家里的钱不如拿来买铺子,不论是租还是自用都可以。” 周二郎点头,“老五也成丁了,等今年重阳过后里正就会来村里统一分地,所以家里不缺地,村子里也没谁会卖地,那除了买铺子我们还能买啥?” 满宝从没考虑过这些,她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道:“拿去买肉吃呀。” 兄弟俩:“……满宝,你除了吃的,再想想别的?” “别的?”满宝想了想道:“钱存着送大头他们去上学呗,娘总说我不能当官,但大头他们可以。” “他们不行,他们读书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怎么考官?” 大头和周六郎去买包子了,但二头在这儿,所以他代替大头发言,“没错,小姑,我们都不想上学,我们只要跟你学就可以了。” 几人正说着起劲儿,周六郎他们抱着一大包一大包的荷叶回来了,打开,里面便是包子。 满宝高兴的左手一个,右手一个。 她现在胃口越发大了,吃两个包子一点儿都不在话下。 “四哥,你们猜石大爷家的铺子卖出去了吗?” “卖出去了吧,刚才叫价的人不是挺多的吗?” 周六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是挺多的,我去买包子的时候他们正争者开价呢,价格已经一点儿一点儿的喊道一百二十两了。” “结果等我们买了包子回来他们就打起来了,”周六郎笑哈哈的道:“听说有一人喊到一百三十两没人跟他争了,但他自己也反悔不愿意买了。所以石大爷的铺子还是没卖出去,赌坊的人正逼着他们拿钱,或拿铺子抵押呢。” 周四郎颇为惋惜,“他肯定是想要现银,可惜我们没有。” 满宝:“有你就敢买?” “那是当然,难得便宜这么多呢,县城里的铺子可不好买,因为轻易不会有人卖。”周四郎道:“好容易碰见一个不仅卖铺子,地段还行,价格还能少了近一半人容易吗?” 满宝就摸了摸布包问,“你不怕爹揍你?” “爹才不会揍呢,”周四郎道:“这买铺子跟买地一样,都是置产。” 满宝若有所思,“原来只要是置产爹就会高兴啊……” “也不一定,你要是钱花得不值,那爹就不是高兴,而是……咳咳,你知道的。” 满宝就拽着布包道:“我有一百两!” “我们知道你有,可你的不也在家里吗?” 满宝拽着布包没说话。 周四郎就看着她鼓鼓的布包,“咦”了一声,我怎么觉着你的布包胀了许多……不对,你这个意思是。” “四哥,我们买下来,然后让四嫂来开饭馆子赚钱吧,” “好啊。”周四郎兴奋起来,拉着满宝就去找石大爷,结果到了地方的时候,人群早已散去,就连催债的都走了。 周四郎好奇的凑上去问,“石大爷,你家的铺子卖出去了?” “没有,没卖出去。” “那,那您还卖吗?”周四郎道:“一百两!” 石晓恩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不卖了,我爹帮我还债了,用不着再卖铺子了。” 周四郎便有些惋惜,然后道:“石大爷,以后您要是还想低价卖铺子,那您告诉我一声,我一定来看,一定买!” 石晓恩:……这人是多盼着他破财倒霉啊,一般这种祖产,除非真的山穷路尽,不然谁会拿来卖? 第481章 劝告 石晓恩苦恼的揉了一把脸,不打算再理这俩人,谁知道小姑娘竟然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唉”的一声探出气来。 石晓恩忍不住看她,这才认出她来,“哦,是周五的幺妹啊。” 满宝点头,问道:“那你爹没事吧?” 石晓恩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他慢悠悠的回道:“他能有什么事?” “你爹心真大。” 周四郎也一屁股坐在了满宝身旁,也道:“你爹脾气真好。” 石晓恩:…… 满宝又“唉”的一声,道:“石大哥,你还是把赌戒了吧,这世上,十个赌徒有九个是输多赢少,最后倾家荡产,还有一个则是把赌戒了的,希望你能当戒了的那个。” 石晓恩蹙眉,没想到一个小娃娃都敢来教他,他纵横赌场多年,也就这两年背运才输多赢少,只要给他足够的钱,他自然可以翻本回来,甚至还能大赚一笔…… 一看他的脸色,满宝兄妹两个便知道他没听进去。 满宝便没再劝,起身要走。 周四郎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石大爷,我也赌过,然后不仅把家底都输了,还欠了外债,我妹妹话虽说得不是很好听,却有理。这赌场里没几个好人,赌钱的人更没几个有好下场,你还是戒了吧。” 周四郎由己度人,道:“就算不为自个,也为家人不是,看你这年纪,妻儿总有了吧,老爹年纪肯定也不小了,你家也不缺钱,何必去赌场厮混呢?” 周四郎当初是跟着缴纳粮税来的县城,怀揣着自己的私房钱乱晃的时候晃到了赌场,然后正看到里面的人大把大把的赢钱。 加上外头招揽生意的赌场伙计一游说,他就进去了。 他如今回想起来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就是想赚一笔钱,然后买上许多的肉…… 一开始他手气不错,赢了好几把,本来他想走的,但脚怎么也拔不动,就继续赌啊赌啊,结果不仅把赢的钱输了,把自己之前的钱也输了。 他就更不舍得离开了,赌场的人一找上来愿意暂时借他一点儿,他就借了。 然后不知不觉,钱都没见个响儿呢,赢赢有输输,就一下去了十五两。 回想起来,周四郎这会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再度语重心长的道:“石大爷,你家不缺钱,戒了赌好好干活儿就又能挣回来了,可要是把家业都输了,再要挣回来可就难了。” 石晓恩很不高兴,于是斜睇了周四郎一眼,这人是谁? 随便来一人就能教训他了? 一直留意这边的掌柜见状,立即快步上前拦住石晓恩,对周四郎感激的笑笑。 周四郎素来机灵,自然不会看不懂石晓恩的情绪。 本来他也是由己度人,想着他们两个有相同的经历,所以才说了这一番交浅言深的话。 如今看来,的确是不该说的。 周四郎对掌柜的点点头,也不管石晓恩能不能听进去,拉着满宝就告辞了。 不过走出几步,周四郎还是忍不住回头道:“石大爷,以后你要是还卖铺子,可以找我们家,你也认识我家老五,我们家钱虽然不多,但不会做那种出尔反尔的事的。” 石晓恩怒得眼睛都竖起来了,以他的能力,说不定明天就时来运转了,怎么还会卖铺子? 这人分明是在咒他! 等周四郎兄妹走远了,拉着石晓恩的掌柜便忍不住流着泪的劝,“少爷,都说旁观者清,我看这位郎君说的就很好,您就听一听劝吧。” 石晓恩推开他的手,道:“少啰嗦,家里缺我玩儿的那点钱吗?是爹不乐意把钱给我……” 掌柜的无言以对,地主家虽有余粮,但这么赌,再多的余粮也能消耗光的。 显然,石晓恩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儿,尤其是今天他要把铺子卖出去时,老爹不还是派人拿钱帮他还了债? 显然家里不是没钱,只是不给他花而已。 周四郎边走边摇头,叹息不已。 满宝却已经把石晓恩丢在了脑后,在她看来,石大爷也只是一个比较熟悉的陌生人而已,也就是赌钱了让人惋惜而已。 论熟悉程度,还比不上他们家隔壁邻居癞子呢。 要是每一个认识的人赌钱她都要伤感一回儿,那估计要伤感不少次。 所以才离了那铺子不久,满宝就兴致勃勃的四处看起来,然后拉着周四郎进了一家铺子。 她看到里面有卖铜镜的。 周四郎见她掏钱买了三面镜子,忍不住道:“其实生成姑娘也挺不错的,总有礼收。” 满宝一想,是哦,她好像光顾着给嫂子和大丫她们买礼物,忘了给哥哥们和侄子们买了。 可男孩子要送什么东西? 满宝想了想,最后眼睛一亮,道:“四哥,我们去买大肉吧,再买一口铁锅,回去让嫂子给我们做好吃的。” 她道:“因为你们没礼物,所以我愿意多买一块肉,到时候让大嫂做给你们吃。” 周四郎:…… 不过他也就无语了一瞬间就立即抱上她买好的东西,转身就走,“走,我们先去看铁锅。” 托满宝的福,周四郎不仅吃过铁锅炒的菜,还在白家的厨房里见过那口大铁锅,那可真是…… 他家里的农具都没敢往上头弄这么多铁。 到了打铁铺一问,他们才知道,铁锅,并不是全是铁打造的,不过也很贵就是了,比他们家的农具还要贵。 周四郎才问了价格,转身拉了满宝就要走。 满宝却想起白善宝家各种好吃的菜,想着他们家要是买了铁锅,那大嫂也能做出来了,于是不乐意走。 铁匠见那小姑娘抱着柱子不走,忍不住乐起来,他用毛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笑道:“小子,你妹妹想买,你就给她买一口嘛。” 周四郎闷声道:“这也太贵了。” “你也不看这上头有多少铁,”铁匠道:“现在算便宜的了,往前八九年那会儿,边关还打仗呢,那会儿你想买都没处买去。” 满宝就抬头看着她四哥,抱着柱子不乐意走,“四哥,买吧,买吧。” 周四郎郁闷道:“我怕买了回去爹揍我。” “不会的,我们买大肉回去,让大嫂做得好吃点儿,爹就不会生气了。” 第482章 肉香 周四郎最后还是同意了,主要是不买,满宝就不走。 等把铁锅捆上背在背上,周四郎还在忧虑,“爹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你非得买的?” “四哥,我最近已经很得罪爹了,要不这次你扛吧。” 周四郎郁闷,“爹会揍我的。” “爹也会揍我的。” “那不会。” “我感觉会。” 兄妹俩谁也说服不了谁,结果他们赶着牛车回到家时,老周头竟然不在家! 周四郎做贼一样的把铁锅抬进厨房,决定能瞒一会儿是一会儿,等晚食让大嫂用铁锅做了好吃的菜再说。 周二郎看了摇头笑笑,让孩子们把牛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 满宝已经抱着装首饰的包袱去找娘亲和嫂子们了。 家里的女人们都聚在堂屋里呢,五头和六头被抱在怀里对坐着玩儿,两个人叽叽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啥。 钱氏正在扯着麻线,周喜给她打下手。 等过了中秋他们就要去缴纳赋税了,需要上交的麻布够了,但自家用的却没有多少,正好今年有种多余的麻,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她们便把这些麻线整理出来,回头纺织成布,家里明年就可以给几个孩子添置新衣裳了。 等满宝拿出一个个盒子来给她们,包括钱氏在内都是微微一笑,知道这孩子是进城买礼物了。 她们还在想着是什么,结果一打开,所有人都惊呆了。 冯氏几个没想到满宝会这么大方,竟然给她们买了银镯,下意识的扭头看向婆婆,就见她盒子里是黄橙橙的东西,一看就和她们的不一样。 冯氏等人张大了嘴巴,再一扭头看小钱氏,就见她盒子里也是金镯子。 妯娌几个忍不住去看周喜,发现周喜的盒子里是与她们一样的银镯,冯氏和何氏就服气了,俩人第一想法是,公爹回来不会把她们的镯子没收了吧? 冯氏咽了咽口水,小声问满宝:“满宝,你有没有给爹买东西?” 满宝想到已经拎进厨房里的大肉,肯定的点头,“买了。” 几人一起松了一口气,就是钱氏都笑着把盒子给合上了,笑问,“给你爹买了啥?” “我买了肉,好多好多的肉,大嫂,你晚食做红烧肉吧,爹肯定特别爱吃。” 钱氏就沉默下来,几个儿媳妇也一起沉默了。 满宝挠了挠脸,“怎么了?” 钱氏忧虑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满宝的小脑袋,问道:“那给你几个哥哥买了吗?” 满宝忧虑的道:“还要给哥哥们买吗?要花好多钱啊,不如等下次我挣了大钱再给哥哥们买吧。” 钱氏就点了她的小额头道:“这会儿你倒跟你爹一样了。” 钱氏想了想,对小钱氏道:“你去厨房看看,那个红烧肉怎么做?” 满宝就举着小手热情的道:“我知道,我知道,我还做了笔记呢。” 满宝跑回房间去找小本子,她在白家吃过的很多好吃的菜式,都记了下来,有时候会特意去厨房里问厨娘怎么做。 厨娘倒也不藏私,她问便说了。 因为,一直做饭做菜,还带过不少徒弟的厨娘知道,厨艺不是听到了就学会了,有时候手把手的教,做出来的菜味道还不一样呢。 小钱氏没用过铁锅,但她的确天性就擅长厨艺,满宝只是比划了一下,她便把铁锅放在灶上烧,烧得红红的,冯氏在一旁都看得心惊胆战的,但她就是面色不改的用两根木棍当筷子一样将满宝买回来的肥肉炼锅。 一边炼一边心疼,“这可是肉啊,是油啊,满宝,书上真的说这么炼锅的?” “对对对,多炼一会儿,以后炒菜就不会黏锅了,书上是这么写的。” 小钱氏便心疼的滑动着那块变得越来越黑乎乎的肉,让她没想到的是,炼完了这一块,满宝又翻开了一张荷叶,从里面发出一块肥肉来给她。 小钱氏:…… 满宝道:“大嫂,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 冯氏也心疼得不行,问道:“满宝啊,这肥肉怎么处理?” “给鸡吃?” 冯氏都忍不住羡慕起家里的鸡来,不过看了眼那块黑乎乎的肉,她也没敢说给人吃。 虽然是炼锅,但家里还是飘出了肉香味,而且还是比以往更浓的肉香味。 不说老周家上下的人,就是跟周家有一定距离的邻居都闻到了。 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循着香味走出屋子,似乎肉香是从老周家里飘出来的。 左邻右舍便忍不住感叹,“这得煮了多少肉啊,金叔这是不过日子了?” “这是什么肉啊,往常也没闻到过这么香的肉啊。” 正巧老周头背着手晃悠过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邻居们立即叫住他问道:“金叔,你们家这是有什么喜事,怎么做了这么多肉?” “何止呢,”正好有人路过,他便停下脚步道:“我刚在大榕树底下,看见你们家二郎拉了一牛车的东西回来,嘿,也不知道买了啥好东西,阿金啊,你家发大财了?” 老周头也闻到了空气中的肉香,瞪眼问,“我家传出来的?” 几人一起点头,“闻着味儿就是你家那边传来的,不是你家,难道还能是周大圆家啊?他家那抠门娘们舍得花钱买肉?” 不过话说到这儿,大家也怀疑的看着老周头,“金叔,你舍得买这么多肉、” “我突然想起来,牛车上还坐着满宝吧,这东西不会是满宝叫着买的吧?” 老周头已经提着烟枪急急地往回赶了,邻居们看着他的背影议论纷纷,“不会是周二忍不住满宝磨,所以给花钱买了大肉吧?” “老周家那几个兄弟也太纵着满宝了,阿金估计要心痛死了。” 实际上,老周头一点儿也不心痛,闺女手里的钱,只要是买吃的他就不痛,这好歹是正途不是? 要是花在其他地方,比如买些玩具啥乱七八糟的,他才心痛呢。 所以他乐滋滋的跑回家,想看满宝都买啥好吃的了,这香味,可真香啊,一闻就知道是老大家的手艺。 第483章 送你的铁锅 老周头兴冲冲的回到家,就见周二郎他们还在规整买回来的东西,他兴致勃勃的看了一会儿,问周二郎,“都是满宝出的钱?” 周二郎点头。 老周头高兴了,自觉消耗了闺女的一部分钱,他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抬脚就要往厨房里去。 “爹——”满宝从屋里跑出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我给你买了个礼物。” 老周头眼睛一亮,“啥礼物?” “等吃过晚食再告诉你。” 老周头虽然心痒痒,但还是应下了,只是忍不住打探,“你总得告诉我大概是什么东西吧。” “跟吃的有关。” 难道是现放在厨房里大肉? 老周头想了想,虽然拿这个当礼物让他有些意外,但也不是不可以。 老周头笑眯眯的点头,“行,那吃过晚食再说。” 然后到吃晚食的时候,老周头就发现了今晚的菜色和以往大不一样,首先,那油红滑亮的肉,他就只在白家见过。 曾经,他被白老爷请去白家做客时就吃过一次,真是,特别好吃啊…… 老周头眼都快直了,看着两桌子丰盛的晚饭问,“这些菜是咋做出来的?” 满宝就拿起筷子给他爹夹了一筷子红烧肉,眼巴巴的道:“爹,你先吃吃看。” 两桌子的人都看着老周头,老周头夹起肉咬了一口,忍不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和白老爷家的也不差啥了,好吃!老大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小钱氏就高兴得不行,笑道:“还是小姑买回来的肉好,糖也好……” 老周头给钱氏夹了一块,然后对众孩子道:“行了,开饭吧。” 大家就呼啦啦的开吃。 不说大头他们吃得嘴角发油,就是周大郎这些大人都吃得尽兴不已,觉得这顿饭连年夜饭都比过了。 等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大家都吃饱喝足后,满宝才对老周头道:“爹,以后家想吃这样的菜,只要把肉买回来就能做了。” “嗯,怎么做的?” “用铁锅做的,”满宝乐陶陶的道:“爹,我给你买了一个铁锅,你高不高兴?” “啥?”老周头都快要破音了。 他站在了厨房铁锅前,沉默了许久后问,“这一口锅费了这么多铁,这得多少钱啊?” 周四郎缩在周大郎身后悄悄的说了一个数字。 老周头就问,“谁让买的?” 周四郎立即道:“满宝让买的,她说铁锅做的菜好吃。” “四哥带我去的,我不知道铁铺在哪儿,”满宝也立即道:“然后四哥说买,我就掏钱了。” 老周头回味了一下今晚那饭菜的味道,一个劲儿的在心里告诉自己,闺女的钱花了,闺女的钱花了,是正途,是正途。 但还是很想打人怎么办? 老周头忍不住再次提议,“满宝呀,要不你把钱给你娘存着吧,等要用了再问你娘要。” 满宝断然拒绝,“不要!我要自己拿。” 说罢蹬蹬的跑了。 老周头就叹气,“那二百一十六两银子可怎么够她使哦。” 周四郎和所有知道内情的人便暗道:是不够,因为今天实在是花了不老少了。 大家各回各屋。 小钱氏就忍不住拿出盒子,从里面拿出金镯子来套在自己手上,喜滋滋的问周大郎,“好看不?” 周大郎点头,“好看,但这东西你舍得戴出去?” 这可是金的,要是丢了或脏了,或是碰掉一块…… 小钱氏想了想,惋惜道:“还真舍不得,这么一想,其实银的也不错。” “这话你可别让人听到,”周大郎笑道:“我问过大头了,这金的可比银的贵了许多呢。” 冯氏也忍不住拿出银镯子来套在了自己手上,也问了周二郎一句,然后忍不住感叹,“满宝对大嫂还真是不一样的。” 周二郎打了一个哈欠,躺下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满宝可是大嫂带大的,你没看大姐都没拿到一个金的吗?” 这倒是,冯氏将这事丢在脑后,小声的问周二郎,“你说我明天能戴出去吗?” “戴呗,谁拦着你啊。” “爹啊,”冯氏小声道:“爹可还啥都不知道呢。” 周二郎就不说话了,半响他才打了一个哈欠道:“没事,有娘在呢。” 恰在此时,钱氏也从床头的里侧摸出了一个盒子。 老周头正要躺下,看见了不由好奇的问,“这是啥?” “满宝送的。” 老周头就打了一个哈欠,看着老妻把盒子打开,然后他打到一半的哈欠就停止了,他瞪大了眼睛看里面那黄橙橙的东西。 钱氏将金镯子套在另一只手上,笑问老周头,“好看吗?” 老周头呆呆的点头,“好看。” 钱氏就心满意足了,“可惜是金的,也就能在家里戴戴,不能戴出去。” 老周头这才回神,砸吧砸吧嘴道:“这样一算,满宝今儿出去花了不少钱啊。” 钱氏看了他一眼,这才道:“她还给喜她们也买了镯子,除了老大家的是金的外,其余的都是银的。” 老周头便理直气壮了,“你看,以你闺女这散财的速度,你敢把钱留在她手上吗?” 钱氏就笑问:“那你能从她手里拿到钱?” 那还真不能。 不过金银镯子都是好东西,将来要是有事,那都是可以直接变现当钱用的。 这么一想,老周头就不是很心疼了。 不过他躺了一会儿,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怎么你们都有礼物,就我没有?” “谁说你没有,”钱氏道:“没有的是大郎和大头他们,满宝不是送了你一口铁锅吗?” 老周头:“……那是送给我的吗?那口锅炒出来的菜家里人不吃啊。” “你是当家人,这些东西本该你买的,她替你买回来了,不就是送你了?” 老周头竟然觉得老妻说的有道理,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以至于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钱氏见他沉默了,便拉过被子道:“行了,睡觉吧,后儿就是中秋了,家里孩子多,我想着从去年五月到现在,家里就没一刻闲的,孩子们也累得不行,所以准备做些汤圆,米糕给他们吃。” 老周头没有意见。 第484章 丰收粮贱 有和老周家一样想法的村民不少。 从去年五月到现在,基本上所有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所有人的肚皮也都是勒紧的。 不仅孩子,就是大人们自己,在夏收秋收接连下来后,他们也忍不住有些嘴馋起来。 花钱去买糕点什么的是不可能的,但家里可以自己做些好吃的。 所以周大郎和周三郎在磨坊里快把东西磨好时,村里便陆陆续续有人过来了。 看到老周家已经磨出了这么多东西,来的人不由咋舌,“你们家来得可真够早的。” 兄弟俩便憨憨一笑,这算什么早,他们早就把做豆腐的豆浆给磨回去了,现在估计小钱氏都把豆腐做出来了。 小钱氏的确把豆腐做出来了,此时正用特意做来压豆腐的木板压着,冯氏则将木桶里做好的嫩豆花浇了糖水给家里当早食。 满宝吃了一整碗,心满意足的放下碗,便等着吃烙饼。 今天的烙饼是三嫂做的,满宝拿到后掰了一半递给大头,大头掰了一小块,转手给了大丫。 大丫直接都吃了。 她一点儿也不嫌弃这是三婶做的。 对于家里这些孩子的反应,不仅冯氏何氏,就连才嫁进来一年多的方氏都习以为常了。 家里不缺吃少喝时,家里孩子的嘴巴都有些挑,可要是公爹稍微控制一下食物,只让大家吃稀的时候,那不管下厨的是谁,他们全都能津津有味的抢着吃光。 吃饱喝足,满宝就去把昨天赠送的珠花给戴到头上,大丫她们紧随其后。 她们也有自己的铜镜了,不用再去蹭母亲的铜镜了,想照多久就照多久。 等老周头发现家里女孩儿头上都戴的珠花时,已经是大家聚在一起吃汤圆的时候了。 小钱氏做好了豆腐后就亲自带着大姑子和妯娌们一起滚汤圆,还做了米糕,老周家的孩子们高兴得就快要疯掉了。 吃了一小碗汤圆就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炫耀,等呼朋唤友一阵,闻到了香味又蹬蹬的跑回家吃米糕。 村里的小孩儿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进来,跟着一起吃了好几块米糕,然后又呼啦啦的跑了。 当然,大头他们也跟着那些孩子跑到他们家里要吃的…… 这一次中秋,七里村上下都沉浸在食物的美好中。 满宝还特意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米糕装了两份要去和两个小伙伴分享,结果被告知,他们两个都去益州了。 满宝惋惜了一下,然后决定帮他们把这两份米糕都吃了。 吃撑了的满宝摸着小圆肚子暗道:可真是丰收啊,老爹竟然舍得家里做这么多米糕。 吃撑了的满宝并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因为丰收高兴的。 此时杨县令就不太高兴,因为秋收结束,县城里的粮价有所下降,他是很高兴的,结果他这两天闲着没事,加之过完中秋大家就要陆续来缴纳赋税,所以他心中一动,就带着下人又下乡去了。 首先去的,当然是几个良田多且肥沃的富裕村子了,这一去才知道,县城里的粮价是降了,米价已经降到了十七文一斗,结果粮商们在乡下定的谷价却是八文钱一斗,甚至有两个村子已经被压到了七文钱一斗。 村民们一边抱怨,一边还是不得不把家里多余的粮食拉出来打算卖了。 因为家里是需要用钱的,而他们来钱的途径大多只有这一条。 杨县令节日还没过,先给自己吃了一肚子的气。 然后他一气之下,就让主簿带着衙役去了这几个村,直接开价十文钱一斗的收谷子,麦子则被他提到从一斗十二文提到了一斗十五文。 正在各个村子里等着收粮的粮商:…… 在乡下,一般只有两个消息会被最快速的传播开去,一是有关于捐税的变化;一个则是粮价了。 虽然那几个富裕村离大梨村和七里村很远,但消息还是以飓风一样的速度传了过来。 杨县令才在村子里摆开架势收粮,不过片刻,消息便传到了县城,传到了当地的大集,又由县城和大集扩散到各个乡镇的大集和村庄。 到得下午,有人去大集上买肉回来时就说了,“听说县太爷在收谷子,十文钱一斗呢。” “咦,那不是比大梨村那边出的要多两文钱吗?” 七里村有点儿偏,而且这边只有六十来户,连一里都没有,所以他们都不稀得来七里村收粮。 主要是白老爷的粮食从不会卖给他们,他的粮食一直有固定的粮商购买,且他自家也有粮铺,很少与罗江县当地的粮商合作。 所以七里村的村民要卖粮食,那还得运到大梨村去。 基本上,他们附近几个小村子都会把粮食集中在那里卖出去。 现在那边出的价就是八文钱,还有人去县城的粮铺问过,他们出的也是八文钱。 所以村民们一直觉得既然都是八文钱,那与其费时费力的运到县城去,还不如就在大集里卖了呢。 七里村不少人家都打算过完中秋就送去,还有人约老周头呢。 老周头自觉家里不是很缺钱了,又才经过一拨天灾,所以对粮食很看重,便决定今年不卖粮,留了自家吃。 吃不完,明年吃陈粮也不错的。 在老周头看来,一年的陈粮味道比新粮还要好呢。 “听说江定村也要这么收,今天已经有衙役去通知了,要不我们也去江定村看看,要是真的,就运到江定村去卖。” “县衙收的,那,那能给钱吗?” “放心吧,听说县太爷叫人运了一筐筐的铜钱去了村子里,”说话的村民两眼发光,“县城里早有人传了,说我们这位县太爷和傅县令不一样,他们家特别有钱,不差钱!” 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因为杨和书入住县衙后,出手就特别大方。 这种大方不是指他花钱如流水,而是指,他隔三差五的就下馆子吃饭。 不管是自己吃还是和别人去吃,都是他结账;出去买东西,自己结账;就连随手在路上招了一辆驴车,搭乘一段路后也掏出铜板来结账。 这一切的一切,落在没有见识的乡下人眼里,那就是新来的县太爷不差钱! 听说的人眼睛一亮,纷纷道:“那明天就去一趟江定村看看,要是县太爷真在那里收粮,那我们也卖给他。” 第485章 公器私用 江定村的确有几个差役在那里收粮,杨和书作为罗江县的县令,虽然带来的下人不多,但能用的人却不少。 反正大过节的衙门也不开门,他很干脆的公器私用,拿出一部分打赏的钱来,直接征用了衙门里的差役。 甚至县里的主簿,书记等都被他拉了出来下乡收粮去了。 至于县衙哪来这么多的钱,那当然是他先行垫付了。 不错,这些粮食是以县衙的名义收购的,因为作为罗江县县令,按照朝廷律法,他是不能在罗江县内做这样的生意的。 当然,他要是随便选个下人,把生意挂在他名下是没问题的,实际上,许多官员就是这么操作的。 所以罗江县的主簿和乡绅们在杨和书拿出大把大把的钱来要他们去收购粮食时,他们还以为杨和书这是公器私用。 主簿他们一点儿也没有怨言的出手帮忙了,因为按照官场惯例,这种事不仅是见者有份,参与者更有份儿。 没看见县令都先拿出赏钱来了吗? 有人出了更高一些的粮价,乡民们又不傻,自然是把粮食卖给县衙了。 在各个大村等着收粮的粮商们懵了,这……这不是与民争利吗? 就算是前任傅县令在罗江县多年,那也没有这么霸道的,竟然直接与他们抢粮食。 要知道傅县令再贪财的时候,最多也是敢跟他们提出掺两股而已。 罗江县本地的粮商们都惊呆了。 然后他们不由的愤怒了,不过这毕竟是自家的县令,当然不能问也不问一声就跟人撕破脸皮,所以几家粮商私底下一商量,决定请杨和书吃顿饭。 当然,在此之前得跟县里的县丞和主簿探探口风。 结果这一探口风,县令亲自来找他们了。 杨和书语重心长的表示,他并不是要与民争利,他只是不希望谷贱伤民,他们要是执意低价也可以,那出售的粮食也得相应的降低价格。 杨和书道:“没有从农民手里低贱收粮,转而又高价卖出去的道理。” 众粮商:“……大人,这做生意不就是低买高卖吗?我们低价收,高价卖没毛病啊。” 杨和书笑脸一沉,道:“低买高卖当然没问题,但低的太低,高的太高就有问题了。” 他道:“本县不管别处如何,但在本县辖下,我就不许这样的事发生。” 众粮商:…… 双方最后不欢而散。 杨和书虽然是县令,但他才来,上任不过半年,这半年来除了赊牛这一件事外,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而且他人还很年轻。 哪怕他是官儿,大家也总是下意识的觉得嘴上无毛的小子办事不牢靠。 所以他在罗江县内的威势还真比不上当年刚来的傅县令。 众粮商不把杨和书放在眼里,回到家里一商议,便也派人下去收粮,收了一圈,发现很难再以八文以下的粮价把粮食收上来。 因为杨和书那个小肚鸡肠的,被他们气到了,一回县衙就叫差役们把各乡里正叫来,要求他们敲锣打鼓的通知下面的乡民,县衙正在收购谷子,十文钱一斗,麦子则是十五文一斗。 并不是所有的里正都会听杨和书的,毕竟有些里正跟粮商的关系挺好的。 甚至可能还沾亲带故,或者干脆就是本家人。 但这里不通知,隔壁里一敲锣打鼓,这边也就知道了,所以没用两天,罗江县上下村庄,就是偏僻如七里村都知道了,更别说别的地方了。 于是众粮商更加收不上粮食来了。 他们也没急,等了两天,发现杨和书一边抽调了一半的人手回去收记赋税,一半的人继续在外收购粮食。 而且这一次杨和书还花钱请了不少人,这些人便是以前县城里到处收保护费的混混。 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竟然听杨和书的,这会子直接被雇去看守,搬运和运输粮食了。 众粮商:…… 眼看着县衙就要把各村今年多余的粮食收上来完了,他们也忍不住出手了收购了。 一家人不住,其他家就只能争相下场,一下子就把价格提到了十文钱。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村民们依旧不乐意把粮食卖给各粮商,还是更喜欢卖给县衙。 没办法,粮商们咬咬牙,把粮价又往上提了一文,刚好比县衙出的多了一文。 这才有人把手中的粮食卖给他们。 杨和书看得笑眯眯的,对依然坚持把粮食卖给他的农民们道:“怎能有钱而不赚呢?你们也运着粮食卖给他们去,他们要是敢降价,你们再回头卖给我,这一斗多出一文钱来,也不少了。” 大家一听,纷纷拉着粮食去各粮商的收购点里排队。 粮商们当然不会白吃亏,这边提高了收购价格,那边粮铺里的粮价也涨了,直接一斗涨了五文钱。 杨和书听后气得不行,对万田道:“你看,我说他们是奸商吧?收购的粮价才上了两文钱,粮铺里往外出的价格直接就涨了五文。而且还是各个粮铺一起上涨,上至县城,下至乡镇的粮铺一起上涨……他们这是拿定了主意觉着本县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了。” “少爷,您能拿他们怎么办?” “我不能,”杨和书冷笑道:“本县不会公报私仇,也不会公器私用。” 拿着账册来回禀的主簿忍不住脚步一顿,暗道:你都让我们帮着你去收购粮食了,这还不是公器私用? “大人,”主簿假装没听到他们主仆说的话,捧着账簿进去,道:“这是此次收购粮食的账簿。” 杨和书打开看了看,点头道:“很好,让人将县衙一旁值守的小屋子收拾出来,在面街的那一面墙上开一扇小门,放出话去,县衙要卖粮食,谷一斗十二文,麦一斗十八文,每日没人限购一斗。” 主簿瞪大了眼睛。 杨和书继续道:“选几个老吏亲自去看顾,县城里就没有他们不认识的人,记住,买过一次的人一日内就不许再买了。” 主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杨县令不愧是有大靠山的,不仅可以公器私用让大家去给他收购粮食,竟然还用县衙的房子,县衙的人给他卖粮! 第485章 劝课农桑 在杨和书上任半年后,他终于还是跟当地的粮商乡绅对上了。 和白老爷不一样,罗江县内的粮铺基本上都是本地乡绅或州府那边的大乡绅开的。 当年白老爷搬来罗江县时,见罗江县内的粮铺已经水泼不进,他也就不跟着掺和,最多在罗江县内买了两个铺子交给底下的管事做些小本生意。 他自家开设的粮铺在绵州一带,也并不大,很小的几家小铺子,连自家的粮食都消化不完。 不过白老爷也不喜欢把粮食卖给罗江县的粮商,他有专门的合作对象,吴粮商只是其中一个。 但罗江县内的粮商和乡绅们不一样,杨和书这一举简直是从他们虎口夺食,他们能高兴才怪。 所以县衙旁边的那个小屋子一开,整个罗江县的乡绅和粮商们都安静下来了。 但那是县衙,他们以往用来对付竞争对手的手段都用不出来。 但他们也不是没办法。 谁背后还没个靠山啊。 就算他们的靠山可能没杨和书的大,但在朝上弹劾一下他却还是做得到的。 毕竟杨和书现在也只是个县令而已不是吗? 等粮商们找了各种关系,终于成功在朝上弹劾了杨和书后,杨和书家书及吏部的问询公文前后脚的功夫到了。 他一边看信,一边无语的对万田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傻,一斗谷就多给两三文,或是少卖四五文钱,不仅得了百姓的好,自己也赚了钱,他们非得几百两几千两的往外丢,就为了往朝上弹劾我一本。” 杨和书啧的一声,道:“他们不知道,我只要上个自辩折子这事多半就会不了了之了吗?他们那些钱全百花了。” 万田就站着不说话。 杨和书也不要他回答,看完了信便丢在一旁,他背着手走了一会儿问,“我们收上来的粮食还剩多少?” “还挺多的。” 杨和书点头,“让他们继续卖,继续限量,哼,我们不管他们,让人备马,我们下乡去看看。” 一出门,正好撞见才从外头晃荡进衙门的张主簿。 杨和书立即招手问他,“收上来的税粮可都安置妥了?” “是,已经依照大人的吩咐放到了粮库中,剩余的则存在了衙中的库房。”张主簿顿了顿后问道:“大人,往上交的税粮何时运输?” 杨和书道:“此事不急,等我从乡下回来再说。” “大人要下山?” “不错,我正要与你说呢,我发现县内少有人种桑养蚕,可惜今年我上任来得晚了些,已经错过了一年,我打算明年该让大家试一下种植桑树才是。” 张主簿:“……大人,乡民粗鄙,只怕不会种桑养蚕啊。” “这有什么难的?”杨和书挥手道:“他们既能种谷种麦,那就应该会种桑才对。” “可是蚕虫娇嫩,只怕大家养不活。” “不怕,桑树还得一二年才能长起来呢,”杨和书对自己治下的百姓非常有信心,笑道:“到时候我从别处请些擅养蚕的妇人来教习,让大家认真的学一学。” 张主簿没想到杨和书连这个都想到了,显然是早就计划了,便忍不住道:“可是大人,这桑树且不说,蚕虫贵重,只怕不会有乡民愿意出钱购买。” 杨和书点头,“我早已想到了,所以到时候我会选些人家来送上一些蚕种,只要他们挣了钱,我想第二年必定有许多人愿意出钱买。” 杨和书倒是想直接都送,不过他爹刚警告过他,他就只能退一步了。 张主簿:……县太爷太过财大气粗也是一种烦恼啊。 烦恼的张主簿看着杨和书大步流星的走了。 杨和书上马,带着一个衙役和万田就走了。 万田和衙役背后都背着包袱,显然是最近这几天不打算回县城了,张主簿忧伤的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 罗江县没有盗匪,杀人这样的案件三五年都未必能出一起,多是偷盗,邻里矛盾,或者村与村这样的暴力案件。 这种案件多半是直接交到县尉那里,需要县太爷上堂判决的案件,一旬都积累不下几件,所以杨和书可以非常任性的说走就走。 主要是杨和书处理公文的速度也很快,和以往傅县令全然不一样。 现在各个村的人都已经知道杨和书就是他们的县太爷了,老远看见他骑马入村,孩子们跑去通知村长了。 杨和书就跟村长及村子里的老人们找了块空地坐下聊天。 这次他出门除了劝说大家种桑养蚕外,还劝大家种植冬小麦。 “我看今春收上来的冬小麦就不错,不少人都因为这一季的小麦撑过了最难的一段,而且我问过,产量也可以。”杨和书道:“不论是冬小麦的产量还是而后种下去的稻谷都还可以。” 有老人道:“可以是可以,就怕这一季再种,地力就薄了。” 杨和书立即道:“我看七里村有个沤肥的法子挺好,大家不如学一学。” 杨和书在当初满宝说地力时就上心了,知道他们村有个沤肥的法子比外头的要好要快,所以就记下了。 等杨和书在外头晃荡了一圈到七里村时,已经是好几天后的事了。 杨和书虽然愿意吃苦,却也不会特意为难自己,因此一到七里村便笑眯眯的上白家拜访去了。 在白家洗了澡,吃了饭,杨和书便神清气爽的坐到了白家的凉亭里,端着一碗茶惬意的和白老爷说话。 “白善他们呢?” 白老爷笑道:“他们上学呢,待他们下学了,我让下人带他们来拜见大人。” 杨和书点了点头,笑问道:“今年白老爷可还想种冬小麦?” 白老爷扬了扬眉,笑道:“有些打算。” 他想试一试那新麦种,毕竟今年的两季都没赶上,他想试一试,他种出来的麦子是不是也能如三个孩子的一样好。 杨和书惊喜,“那村子里可有人家种冬小麦?” 白老爷想了想后道:“偶尔听家下人提起过,倒是有几户也决定种。” 第486章 知情 其实并不是几户,而是十几户。 今年夏收秋收都不错,加上春天那会儿又有冬小麦打底,白善宝还拿一斤二两和他们换了一批麦子,所以七里村的村民绝大多数都不缺吃的。 所以并没有几家决定种冬小麦。 毕竟累不是? 大家一年到头也就秋收后稍微轻省些,再种冬小麦,那就相当于真是一年忙到头了。 这可真不是一个好兆头。 但老周家决定种冬小麦,他家在村里一串联,便有几户人家同意了,其他人家再一犹豫,便陆续跟了十几家。 种地就是这样。 而老周家之所以决定种冬小麦,一是满宝他们那个小农庄要种;二是老周头还想念新麦种的收益;三则是家里有牛了,要是不种,感觉浪费了似的。 不过他们也没打算多种,今年依旧只种二十亩。 其他人家可没有老周家这么大的手笔。 种个两三亩就差不多了,主要是他们也不紧着冬小麦吃了。 没错,大家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等满宝他们下学,庄先生也一并被请过来了。 白老爷很喜欢孩子们和杨县令相交,因此白善宝和满宝都被他留下一起陪同杨县令一起用晚食。 杨和书也很喜欢和三个孩子说话。 和他们说话,既不用像哄孩子一样麻烦,也不用像面对老奸巨猾的大人那样费心,更不用担心他们会听不懂他说的话,有一种无力感。 所以四人很快就单独成了一个团,在花园里边走着赏花,边说话,反倒把白老爷和庄先生落在凉亭里下棋了。 满宝看上了一朵菊花,跑上去欣赏。 白二郎非常大方的挥手,“送你了。” 话音才落,白善宝就把花掐了下来给满宝戴在头上,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杨和书看着都快有满宝脸大的菊花,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却自觉很漂亮,还要跑到白二郎家的荷塘边上照着看,白善宝死死地拉住她,道:“很好看,很好看,我们刚从那边走过来就别去了。” 杨和书眼泪都笑出来了,他擦了擦眼角点头道:“对,很好看。” 满宝就把花取下来道:“既然这么好看,应该给杨大人才对,你可是我们的父母官呢。”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听,深觉有理,纷纷拽住杨和书,三个孩子齐心把花给插到他头上了。 这下换满宝跟着白善宝白二郎一起哈哈大笑了。 杨和书等他们笑够了才把花从头上摘下来,笑问道:“不是说好了有空进城便去我家玩吗?你们怎么一直不去?” 满宝就道:“我只中秋前去过一次县城,不过是与家人一起去的,人多,不好打搅大人。” 白善宝也道:“我们中秋的时候去益州玩了。” “哦?”杨和书见他们越发有小大人的架势,语气便更像对同龄人一样了,“益州好玩吗?” 白善宝和白二郎狠狠点头,“他们的街道特别特别的大,还特别的多,我们逛了两天都没逛完呢。” 满宝哇的一声,“这么大?” 俩人一起点头。 满宝道:“那一定有很多好吃的。” “那是当然,”白善宝道:“叫你去不去。” 杨和书就笑问,“那益州可热闹?” 白善宝想了一下道:“热闹倒是热闹,但人也怪怪的。” “哦,怎么个怪法?” 白善宝道:“益州有好些乞丐,不仅城中有,沿着官道和城门外都有好多,我们都还没进城呢,他们就拿着碗上前乞讨,好可怜。” 白二郎连连点头,“我们罗江县就没这么多乞丐,城中都很少见,乡镇间也只有那么一两个,偶尔路过掏一碗粥吃。” 白二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家在七里村的房子最气派,路过的乞丐都会先在他家门外晃,每次他祖母都会叫人给乞丐一碗饭,再给人两碗米打发走。 白二郎从小到大见过好几次的。 但也只几次而已。 所以对于益州随处可见的乞丐,他和白善宝一样惊奇。 杨和书背着手幽幽一叹,问道:“他们都是因为去年的天灾才行乞的?” “我问过了,大多数是的,还有些是从别的地方来的益州,”白善宝叹气道:“益州的物价太高了,有一家的馄饨据说特别好吃,整整要二十文一碗呢,在罗江县只要七文钱。” 满宝立即科普,“以前只要五文。” 杨和书若有所思,“那边的粮价也一定很高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 杨和书看了乐,“你们难道还特意去问过粮价不成?” “那是当然,”白善宝理所当然的道:“我们住的别院不远处就有一家粮铺,我们就进去看了看。” 白善宝对满宝道:“堂伯赚了我们好多钱,你一定不知道我们的新麦种在益州卖出了什么价儿。” “什么价儿?” 白善宝道:“天价!粮铺都没有卖,只是伙计嘴上那么说,说我们要想买那种新麦种,至少得拿出三百文钱来。” 满宝愣住,“一斗?” 白善宝肯定的点头,“一斗。” 这些事三个小伙伴一直没来得及有空谈呢,因为他和白二这一趟玩得太疯,先生布置的作业没完成,一收假回去,先生就罚下了三倍的作业。 每天白善宝和白二郎都只能留在书房内埋头写作业,满宝却可以写完作业后跑回家找侄子侄女们一起玩耍,根本不照顾他们。 杨和书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麦种竟然要三百文一斗?” 他第一想法是有人恶意抬高麦种,在这种灾后重建的关键时刻,这种行为是极其恶劣的。 三个孩子却很骄傲,“是我们的麦种。” 杨和书眼睛微眯,问道:“你们的麦种有什么奇特的吗?” “那是当然了,”当初为了给白老爷推销他们的麦种,三人,包括白二郎在内,那可是把他们新麦种的长处罗列了出来,然后倒背如流。 虽然现在过去了挺长一段时间了,但白二郎还能记着,因此和两个小伙伴你一句我一句的…… “我们麦种穗长!” “我们的麦种植株高大坚强。” “抗旱耐涝。” “主要是产量还高。” 杨和书就笑眯眯的问,“那你们多少钱卖出去的?” “卖给自家人是一百五十文一斗,外人是一百八十文一斗,不过现在粮价降了,粮种的价格也降了。” 第487章 各种主意 杨和书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还能卖给外人?” 他可不觉得有白老爷在,他们还能把新麦种卖给别人。 三人一起抬头冲杨和书嘿嘿的乐。 杨和书:…… 三个孩子也开始不老实了。 杨和书想去他们的地里看看,满宝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表示没问题。 于是三人领着杨和书去看他们的小农庄。 因为早就想着要种冬小麦,所以他们的小农庄此时并没有闲着。 白庄头正带着三个长工将需要种冬小麦的田犁出来,杨和书背着手在地里转了一圈,问道:“既然你们的新麦种这么好,村子里的人怎么不与你们一起种冬小麦?” “因为他们现在不缺吃的了。” 杨和书看着三小孩,“你们缺?” “我们不缺,但我们也不下地呀,”白善宝道:“我们都是请人种的。” 杨和书便摇头笑道:“这世上的人可真够怪的,自家的地不种,倒是很热衷种别人家的地。” 他背着手去看三个长工犁地,还帮着用脚碾了碾大块的泥块,碾着碾着他觉着不对了。 他盯着长工手里的犁具看,琢磨了半天,迟疑的问,“你家这犁跟别人家的好似不太一样。” “是啊,县令您开春那会儿不就看过了吗?” “不是,那会儿……”杨和书顿了顿,看着长工赶着牛犁过来,嘶了一声道:“那会儿我怎么没发现你家的犁能犁这么深,还带转弯的?“ 满宝眨眨眼,“因为那会儿你不懂农事?” 杨和书:……他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等长工赶着牛犁过来后,杨和书忍不住拦住他,撸了袖子要亲自上手。 三个孩子兴奋起来,兴致勃勃的问,“你还会犁地?” “不会,”杨和书道:“不过我在别的村子扶过犁,我试试你家的。” 主要是为了亲民,他只要一下乡,大家都有些拘谨,为了跟百姓搞好关系,把话题展开去,他便撸了袖子下地干过一些农活儿。 犁也是扶过的。 虽然是新手,次数也不多,但杨和书还是很快发现了不同,这把犁具用下按的力气更小,却能稳稳的把住,且看着牛走得更轻松些。 杨和书犁了两行回来,默默地看着三孩子不语。 三孩子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杨和书问,“这样的犁具是谁做出来的?” 白二郎左右看看,最后看向满宝,白善宝也看向满宝。 满宝迟疑道:“木匠做的?我给的图纸。” “你哪来的图纸?” “我朋友给的。” “你朋友是……” “我不告诉你。” 杨和书:“……行吧,不告诉就不告诉,这样的犁具图纸可能给我一份?这样好的东西,应该全县都用,甚至全天下都用才对啊。” 满宝点头:“可以啊。” 杨和书就笑,“这算是一份功劳,你那位朋友真的不用吗?” 满宝纠结起来,他就是想用也用不了啊,她问道:“那能把功劳给我吗?” 杨和书瞪眼,“你倒是不客气,这样的功劳都敢要。” “我什么不敢要,”满宝道:“是不是要给钱?” 杨和书就点了她的额头笑道:“大概会给吧。” 他也不是满宝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回到村子里以后自己就像白老爷和庄先生旁敲侧击的打听开了。 且万田也到村子里去打听。 犁具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全村上下没人不知道的。 那东西是满宝给了图纸给郑氏临摹出来给木匠做的,虽然大家都试过,这犁具的确不错。 但村里并没有几家换新犁具,因为自家的犁具还能用,谁没事费那么大的钱去打新犁具? 也就只有一些人家的犁坏了,不能修,或是不想修了,便直接买了一个新的。 所以目前整个七里村用上新犁具的并没有几家。 整个消息却是让杨和书又怔了一下,他若有所思起来,“所以哪怕有了新犁具,人家也未必会换。” 满宝道:“不花钱就换。” 杨和书给她噎得不轻。 他揉了揉额头问,“这犁具的造价高吗?” “八百文?”满宝不太确定,“或许你多做些,工匠能再给你算便宜点儿。” 白善宝问他,“杨大人,你会免费给大家提供农具吗?” 杨和书就看着他道:“别想了,就是免费提供也没你们的份儿,你们这么有钱还想着我这点儿农具?” 白善宝嘀咕:“谁还嫌钱多呀。” 声音很小,杨和书却听到了,也记在了心里。 他忍不住一叹,“是啊,越有钱的越想有更多的钱,世人都逐利啊。” 三人见他这么感慨,就好奇的看他,“杨大人,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没受什么刺激,就是受气了。”杨和书将他和县城里的粮商打擂台的事说了,叹息道:“其实都是乡亲,用来弹劾我的银子都不知道可以抵消去多少上涨的粮价了,何必呢?” 满宝却想起了曾在科科那里看过的一本书,问道:“杨大人,以后我们县都会由衙门来平抑物价吗?” 杨和书眉头一抽,忍不住停下脚步,“平抑物价?” “是啊,你现在做的不就是平抑物价吗?” 杨和书张大了嘴巴,喃喃道:“是啊,我现在做的就是平抑物价,由朝廷购粮,再由朝廷售粮……不,不对,这样不好,不好……” 满宝吓了一跳,连忙道:“杨大人,我不是让县衙一直买粮卖粮啊,平抑物价不是在粮低价是平价买入,在粮高价时平价卖出吗?你们是县衙,就不要想着挣钱了嘛。” 杨和书总算是回神,他低头看了一眼满宝,啧啧道:“你这主意倒是打得好,不过很有道理啊。” 白善宝问道:“县城的粮商能答应吗?杨大人,你还是先在县中试一次吧,要是不行,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杨和书就期待的看着他,“你有什么办法?” “我觉着直接定律法比较好,不许粮商恶意囤积居奇,谁若是这样做,直接抓了罚没粮食,再平价售于百姓,不是更好吗?” 第488章 一起上学 杨和书直接转头不与他说话了,法子听着似乎不错,但他又不是傻子,这种事别说不是他一个小县令能做到的,就是他爹可能都做不到。 所以这种不切实际的方法听了放在心底就好,就没必要详问了。 不过…… 杨和书看着三孩子,最后将目光定在满宝和白善宝脸上,这俩孩子还真是聪明啊。 他忍不住眯着眼睛笑起来,与俩人道:“你们可要好好读书,以后去京城的国子监。” 满宝好奇的问,“我也能上国子监吗?” 杨和书惋惜的看着她,却不好直接打击她,“至今还没有女子能考进国子监。” 满宝对自己很有信心,指着白善宝道:“如果他能考得进去,我也一定能。” 满宝决定回去要更认真的读书。 白善宝也被她燃起了斗志,自然是不愿意落后的,俩人一发奋,便苦了白二郎,因为他很快被俩人甩在了后面。 好在过完年以后,附近三个村子的村民们又领着孩子们找上门来,想要继续把孩子送回来读书。 这是这一次送回来的比之前的要少十来个,年纪最大的那两拨已经不再回来了。 被送回来都是跟白二郎年纪差不多,或是比白二郎年纪还要小的。 庄先生略一思索便退了白家给的丰厚束脩,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刘氏和白老爷并不拦着庄先生继续开学堂教学,但也不愿意少了那份束脩。 他们俩人都知道,庄先生教白善宝和白二的值这份束脩。 满宝回家便提出,“爹,我们把大头大丫他们也送去上学吧。” “那不行,他们不是跟你识字了吗?” “我教的总比不上先生教的,而且他们没笔墨纸砚,写的字太难看了,做账本也不好看。” 老周头想了想,还是摇头,“家里这么多孩子,都送去上学,那得交多少钱,又得买多少书和笔墨纸砚呀,不行,不行。”: 满宝道:“家里现在又不缺钱。” “那也没钱到那个份上。” 满宝就嘟了嘟嘴,去看她娘。 钱氏则看向几个儿子,问道:“你们的意思呢?” 周大郎和几个弟弟对视一眼,道:“娘,我们晚上回去问问孩子。” 孩子们自然是想去的,就是年纪最大的大头也想去,“虽然读书很难,我也不太喜欢读,但我知道读书有用,我想好好的学写字,小姑已经开始教我们打算筹了,可我们总也学不会。” 大丫连连点头,“小姑说,先生一教她就会了,她说可能是她教的不好。” 周大郎便沉默了许久,把几个孩子打发回去睡觉后与小钱氏道:“我记着小叔很小的时候,和我们一起进城,路过一个学堂,他就趴在学堂的窗户外头听先生教书,他一下就记住了好几个字,后来常自己走上近一个时辰的路去城里偷听人家上课。” “到满宝这儿也是,所以你看,小叔和满宝多聪明啊。”周大郎小声道:“爹要管着一大家子肯定不舍得花钱,且各房的孩子数也不对,我看,不如我们自己花钱送去。” 小钱氏一算,蹙眉道:“束脩倒是没多少,但要买这么多书,还有笔墨纸砚,这可花费不少呢,而且……” 她压低了声音道:“家里扫地,割草,洗衣裳这些活儿一直是孩子们做的,让他们都去上学了,这些活儿谁做?” “那就我们做,”周大郎却有一股遗传自钱氏的韧劲儿,小声道:“只要他们将来和将来生的孩子有满宝一半聪明九成。” 小钱氏一想也是。 于是点头道:“行。” 周二郎也在和冯氏说上学的事,“……几个孩子都不小了,而且二头二丫都和满宝学过好几年了,字也都认识了,去庄先生那里也就学上两年,把满宝教不会或是还没教到的学会了也就回来了。” “公爹会给钱吗?” “爹肯定不乐意,但我觉着娘可能会愿意,到时候看吧,反正我们先准备好,实在不行,我们自己送去。” 冯氏没意见,笑道:“反正送一个也不费多少钱。” 她虽然不管房里的钱,却也知道丈夫手上有多少钱的。 周二郎却惊奇的道:“怎么是一个,二头二丫和三丫都去,这就三个了。” “二丫和三丫也去?” “当然去了,嗯,三丫还小,或许不该送她去,让她在家里跟满宝多学两年,等再大一些,就和她姐姐一样去待两年再回来也是一样的。”周二郎计划着,越想越觉得这法子好,“这样好,能剩下不少钱呢。” “女孩子家读书有什么用啊。” “你看满宝,你说有什么用?” 冯氏:“……那,那不是小姑吗?” “二丫也聪明得很,至少比二头可聪明多了。” 冯氏:“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周二郎蹙眉,反应过来,眉头更紧了,“今时不同往日,家里又不缺那点子钱了,而且二丫学会了记账多好,你是不知道,如今啊,就是在县城的路两边摆摊,那也是会一些算术的更好,不然被街上的混混戏耍了自己还傻乐呵呢。” “你看我们家满宝,出去你会担心她被人当傻子欺负吗?”周二郎道:“家里现在挣的这些钱,多少是满宝挣回来的,多少是我们兄弟挣回来的?这读书和不读书的差别大着呢,你不想你闺女以后过好日子啊?” “那,至少得问问大哥大嫂吧,看看他们是不是送大丫去。” “你就放心吧,大嫂一准儿没意见,你看大丫,她虽然是个丫头,但大嫂不偏心眼。” “你是说我偏心眼啊。” “我可没这么说,你自个说的。” 冯氏气得拧他。 周三郎就没这个忧愁了,他就两儿子,一个还刚学会站呢,都没会挪步,所以直接把四头送去就好了。 周四郎却很愁了,他左看看他儿子,右看看他儿子,怎么看怎么和满宝不像,于是忍不住和方氏抱怨,“不都说侄子像姑吗?这小子怎么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满宝啊,这样以后能读书吗?” 方氏气得把他推到一边,将孩子抱到床里侧睡了,道:“人家说的是外甥像舅,从没听说过侄儿像姑的。” “谁说的,我不止听一人这么说的。” “你少折磨你儿子的脑子,你还是先想想自己的钱袋子吧,读书要花的钱可不少,等你儿子能上学了,你出得起钱吗?” 第489章 交给你 三兄弟都打算听满宝的建议把孩子送去上学,老周头自然不会再反对。 他虽然是一家之主,但如果底下的孩子都做了一样的决定,他也不会太过反对。 他只是不乐意自己出钱而已。 不过,他虽然没出钱,却同意了钱氏再分一次钱的主意。 昨晚上不仅周大郎他们夫妻开会了,老周头夫妻也悄悄地说了半个晚上的话。 读书有多重要,看满宝就知道。 以前他们认得女贞子,认得山药吗?知道怎么种姜块吗? 更别说把麦子当麦种高价卖给白老爷了。 以前他们以为读书能考官,能去做先生,做账房,却没想到读书还能有这么多好处。 所以内心深处,老周头也是想送家里孩子去上学的。 但是,家里孩子太多了! 不说现在已经有的,以后他们还会生,而且他还有两个儿子没成亲呢。 如果现在开了先例,那以后生的孩子送不送? 如果都要送,家里也没这么多钱啊。 别看家里现在有近四百两的银子,真用在读书上,这点钱一点儿也不多。 而且一个生的跟一个生的数量还不一样,现在孩子们没矛盾,等以后有了,他们就该翻这笔旧账了。 再小的事都能吵翻天去。 钱氏也觉着由公中出钱不好,所以她和老周头商议了一下后道:“以后各房花钱的地方还大着呢,总不能一直让他们从我们手里拿钱,我的意思是,这次分一些钱下去,家里再改一下规矩,以后除了地里的产出外,各房自己挣的钱上交五成,其余五成自己留着。” 老周头想了一下,便点头。 于是第二天老周家上下就听到了这个好消息。 满宝兴奋的不行,高兴的问,“爹,那我能分多少钱?” “你这么多钱,咋还这么开心?” “我钱多,但我也喜欢钱啊,钱多了谁不高兴呀?” 老周头一想也是,道:“昨天晚上我和你娘商量了一下,就照着上次的来,老大老二老三一家十五两,老四十两,你们几个则是五两。” 众人高兴起来。 老周头叮嘱道:“虽然有钱了,但也不要乱花,孩子上学需要用的钱多着呢,书就不用买了,让满宝给抄几本,你们凑合着用,但笔墨纸得要,砚台嘛,俩人用一个就是了……” 满宝:“……爹,大头大丫他们都要上学,我要抄很久的。” “怕啥,元宵过后先生才开课呢,这不是还有十来天的时间吗?你先试试,看能抄几本是几本。” 满宝觉着她刚才的想法真的是无比的错误,她怎么会觉得老爹大方了呢,明明还是那么抠。 她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然后对周大郎他们道:“大哥,你们要是去县城,只买笔墨就行,纸我来买。” 满宝的纸一直是从商城里买的,便宜又好用,可比从书铺里买省钱太多了。 所以她一直可以随心所欲的用纸。 周大郎他们想了想后道:“干脆我们把钱给你,你领着几个侄儿侄女去买吧,我们也不懂这个。” 老周头立即道:“对,你领着他们去,你跟书铺的掌柜不是混熟了吗,你让他算便宜些,我们家买这么些东西呢。” 满宝的学习用具除了第一次由周二郎背到书铺里去买以外,以后的每一次都是她自己去买的。 或是由周四郎领着,或是由周五郎和周六郎领着,或是跟白善宝一起,反正要买的书,笔墨纸砚等都是她自己选择。 所以老周家人对她的眼光和这方面的砍价能力都很有信心。 主要是那书铺掌柜一看就是读书人,一对上他,他们就忍不住气弱,砍价都要弱三分。 所以还是读书好啊。 读了书,不管碰上啥人,都可以理直气壮的砍价了。 满宝倒是没意见,接过哥哥嫂子们递来的钱时眼珠子一转便有了主意。 她第二天便拿了一沓纸和几串铜钱跑去找白善宝和白二郎,兴致勃勃的问他们,“你们要不要抄书来卖?” 俩人很感兴趣,“抄什么书?” “就是简单的《千字文》和《论语》,”满宝道:“我纸和钱都带来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并不缺钱,但他们对抄书赚钱这个活动很感兴趣。 满宝乐得嘿嘿一笑,将纸放到书桌上,道:“一本二十文。” 白二郎连连点头,已经把纸给拽过去了,白善宝却是知道书铺里一本《千字文》卖多少钱的。 手抄的,最差的一种都要一百文呢,更别说那些印刷般的了,纸张最好的一种得要三百文。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满宝的这个价都快比得上菘菜价了。 于是白善宝不乐意了,“你这个太少了。” “不少了,我不介意你们书里有墨点,也不介意你们写得不整齐,只要不错字就行。” 白善宝一想,这样一听,要求好像是很低。 满宝可是问过书铺掌柜的抄书的规矩和价格的,因此底气很足的对两个小伙伴道:“书铺要的书要求可严格了,不能有错字,不能有墨点,还得排列整齐,字也得好看……” 满宝曾经自持抄写过不少的书给庄先生,很想也从书铺里接一些抄书的活儿玩一玩,可惜在看过她的字后,书铺的掌柜残忍的拒绝了她。 她自觉论抄书,她已经在白善宝和白二郎上面了,结果她都没从掌柜手里拿到抄书的活计,他们更不可能了。 也就只有她会用他们抄的书了。 不过她也是有要求的,“这是教书育人的书,你们可得抄好来,不许有错字,漏字。” 白善宝被她说服了,点头道:“你放心吧,要是有错字,我们重抄就是。” 反正是一页一页的抄,哪一页有错字,丢掉就是了。 满宝高兴起来,就从自己的书箱里把笔墨也拿出来,“我跟你们一起抄。” 白善宝很好奇,“你要这么多书干什么?” “给我侄子侄女他们,他们也要去学堂上学了。” 白二郎忍不住瞪眼,“那学堂里岂不是又要多十来个人了?” “哪有这么多,五头和六头又不能去上,也就七个而已。” 第490章 好处 周二郎本来想把三丫留在家里几年,等她和她姐姐二丫一样把两本书都学会了再送去学堂,这样学个两年就可以回家。 但三丫一大早的知道四头也要去上学,家里一下只剩下她和五头六头,再一扭头去看两个堂弟,一个还只是会扶着大人的腿站稳,一个则是才坐稳,抬头看人的时候,嘴巴就忍不住张开,然后口水就开始流…… 三丫嫌弃得不行,于是抱着她爹的胳膊扭了一阵,闹着也要去上学。 周二郎被缠得头疼,加上二头在一旁调皮捣蛋,他就答应了。 他总觉得二头不是很聪明,他的聪明劲儿都落在了二丫和三丫的头上,所以再一扭头看幺妹,他就咬咬牙答应了。 满宝以前给他们抄过一本《千字文》和一本《论语》的,但这会儿还每一样缺六本呢,这可一点儿也不少。 因为两本书他们都学过了,庄先生要教课的时候,他们可不知道要怎么教,万一两本书都用着呢? 所以还是两本书都得抄写。 满宝磨好了墨,先是忧伤的仰头看了一眼天上,发现看到的是屋顶而不是蓝天,便将头扭到外头去看了一眼,非得忧伤的看到蓝天才开始低头写字。 白善宝和白二郎没少练字,但要这样工整的抄书还是第一次,虽然满宝对其工整性已经不作要求了,但他们写着写着,还是总会有些许错字。 抄了不到半个时辰,白二郎就烦躁的丢下笔道:“我不抄了,这个钱不赚了,你们自己玩吧。” 说罢就跑了。 白善宝也不想玩儿了,皱着眉头也要放下笔,就对上满宝的亮晶晶的目光,他手便一顿,然后就将笔下已经写错的那张纸放到一边,叹气道:“我也觉得这个不好玩了,我们玩其他的吧。” “不要,你们要是不玩就算了,我自己抄。” 白善宝觉得她有些委屈,笔更放不下了,便只能嘟囔了两句,认命的陪她一起咱书房里抄书。 中间俩人休息了一阵,也玩了一阵,但一回书房便又继续抄书。 整个书房安静下来,好似整个院子就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大吉坐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烤着火盆,偶尔会抬起头来看他们一眼。 白善宝觉着他从来没有在一天内写过这么多字,所以等吃晚食时他觉得手都是僵的。 刘氏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白善宝就委屈的道:“祖母,明天你让大吉去和满宝说,我不在家里,出去拜年了好不好?” “我们家亲戚就只有你堂伯一家,能去哪儿拜年?你这是怎么了?” 白善宝便将满宝雇佣他们抄书的事说了,道:“抄书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而且还不止抄一本,来去都是那些内容,我都快能倒背如流了。” “既然都能倒背如流了,为何还要对照着书本来抄?又为什么会有错别字?显见你们还没有倒背如流。”刘氏道:“抄书没有错字是最基本的,虽然满宝不要求你们字迹工整,纸面整洁,但也该注意才是。” “本来我想着等你年长一些也要试着抄一抄书的,因为这对你以后科举大有用处,”刘氏道:“你和你父亲脾性一样,皆有些毛躁,但科举时,考官是很看重卷面整洁的,你字好,便胜人一筹,你字迹工整,再胜人一筹,但你若是有错字,那就不止输人一筹了。” 郑氏连连点头,小声道:“你爹说过,他以前为了科举,可是抄过两三年的书呢。” “正是,本来想等你再大一些看看情况再说,既然现在你接了满宝的生意,那便是允了人家。既允了人家,怎能不守诺呢?” 白善宝瞪大了眼睛道:“参加科举的人都要抄书吗?” 刘氏笑道:“别人如何我不知道,你爹却是要抄的,因为他性子定不下,写字又急又躁,字不好看不说,还总是错字。” 刘氏看了看孙子,微微一笑。 她没有说的是,白善宝其实比他爹还顽皮,可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他爹那么心躁,写的字竟然不错。 但是,总还是不够沉静不是吗? 这性子还得再磨一磨,看满宝以前多顽皮呀,现在越大却没有以前那么调皮了。 刘氏微微一笑,坚决要求孙子信守承诺,得帮着满宝一起把书抄完。 白善宝见祖母都不站自己这边,只能唉声叹气的认命了。 白善宝抄了三天,发现错字还真的是越来越少了,而且字迹也越发的公正。 本来这两本书都学了好几年了,只是还会背,多少已经有些陌生了,可这会儿抄了一遍下来,他慢慢又都记起来了。 等抄到第二遍第三遍,他已经不怎么去对照课本,只管静了心一边默诵一边往下写,速度竟也快了许多。 刘氏看着点头不已,悄悄的从书房窗口那里离开,然后领着媳妇去隔壁找白老太太日常相聚说闲话。 结果才出门就见白二郎领着一群孩子呼啦啦的从她跟前跑过去,冲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哇哇的冲过去。 白二郎的小厮跟在后头狂奔,刘氏仔细听了一下才听清,有人在山上抓住了竹鼠,他们也要上山去抓竹鼠。 刘氏摇头笑了笑,去白家时就顺道找了一下白老爷,将善宝和满宝正在抄书的事说了。 她笑道:“以前子启要科考便给书铺抄了两年的书才能保持卷面整洁,没有错字,没想到善宝比他爹还强一些,估摸着也是因为他们抄的书简单,且都是学过的。我看《千字文》和《论语》也不难,听善宝说,二郎也应了一起抄的,今儿怎么没见他上门来?” 白老爷一听,立即让下人去把白二郎找回来。 白二郎被从山上抓回来时整个人就像刺猬一样生气,要是会喷火,他说不定一张嘴就能喷出一道火焰来。 但一看到他爹,白二郎就蔫了。 白老爷问他,“我听说善宝和满宝在抄书,你还答应了人家一起抄,今儿怎么没去?” 白二郎嘟囔道:“抄书不好玩儿。” “屁话,抄书……能好玩儿吗?不好玩儿也得抄!”白老爷觉着在这一点上小儿子太像他了,为了不让他重蹈他的覆辙,白老爷决定亲自过去盯着他。 第491章 金疙瘩 白老爷亲自押送垂头丧气的白二郎过去抄书,一路上,他语重心长的叮嘱儿子道:“我知道抄书很枯燥,写多了不仅手累,还烦躁,人这一躁呀就容易出错字,字迹也会潦草起来……” “可你以后是要参加科举的,这每次科举都要写很多很多的字,打完了草稿再抄到卷子上,万一你写得慢了,时间不够用,写字的速度再慢,那不是要人命吗?” 白二郎听得一愣一愣的,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有这么宏大的目标,于是他愣愣的问道:“爹,我怎么还要去科举啊,不是大哥去吗?” 白老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道:“你也太没志气了,你大哥要去,你就不能去吗?” 然后又说起他大哥的苦来,“你看你大哥回来过年都没怎么离开书房,你不能什么都指望你大哥知道吗?你要是也能科举出仕,那不仅光宗耀祖,还能在官场上帮衬你大哥。” 白二郎忍不住嘟囔,“说得好像我和大哥一定能考中似的,爹,我看你还不如对善宝和满宝好一点儿,让他们去考官,然后和大哥互帮互助。” 白老爷忍不住拍他的脑袋:“你也太没志气了,不行,就从抄书开始,善宝他们抄多少本你就抄多书本,相信爹的话,等你抄下去了就知道这个好处了。” 他唉声叹气,“爹当年就是没能抄下去……” 白二郎忍不住跳脚,“爹,你都做不到竟然让我做!” 白老爷就瞥了他一眼道:“没错,当年我一喊哭,你祖母就不让我抄了,这会儿子你爹后悔得很,甚至还有些怪你祖母太过宠溺我,所以为了你将来不怨我,我决定对你严格一些。” 白二郎:…… 等走到了书房门口,白二郎总算是在悲愤中组织好了语言,喊道:“我也会怨你的,怨你对我太严格了!” 白老爷伸手就要拍他的脑袋,满宝正好抬头看出来,见了就道:“白老爷,打脑袋会打笨的。” 白老爷手就一顿,改拍为抚摸,他眯着眼睛对白二郎笑,“你就是要怨,那也得长大后才能怨,现在的你说了不算。” 白二郎:…… 白老爷把白二郎拖进书房,对满宝笑道:“满宝啊,叔叔不是要打他,叔叔这是在教他,对了,你们现在抄书怎么样了?” 俩人大方的把他们抄好的稿子给他看。 白老爷看了看,连连点头,然后笑眯眯的低头看嘟嘴生气的儿子,柔声道:“二郎啊,你比善宝和满宝都要大,《千字文》和《论语》都是最简单的,你也都学过了,所以你也一定能抄好,是不是?” 白二郎还想念着山上那没抓到的竹鼠呢,但在老爹挽了挽袖子后就憋屈的应道:“是。” “好,”白老爷豪气的一挥手,“你去写吧,爹在书房里看着你。” 白二郎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白善宝,又看了看满宝,最后磨磨蹭蹭的去自己的小桌子后坐好。 白老爷则背着手在书房里逛了一圈,他突然想起自己也许久没看书了,于是随手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来看。 三个孩子在书桌后头挤眉弄眼。 他们都不太喜欢大人在书房里,觉着屁股后头一直横着一条棍子一样。 三人挤眉弄眼,白老爷从书架后头转出来,三人又立即老实下来,低下头去磨墨的磨墨,摊纸的摊纸…… 白老爷看了他们一眼,正打算找个位置坐下看书,这一看才发现坐在角落里一动不动的大吉,吓了他一大跳。 白老爷抚了抚胸口,拿着书走到大吉对面,也摸了一把小马扎坐下,跟他一起分享火盆。 他打开了书,看了大吉一眼,问道:“整天就这么坐着不无聊?” 大吉对白老爷微微欠身笑道:“不无聊,倒是少爷他们没一时停歇的时候,我看着都累。” 白老爷点点头,笑道:“读书就是这样的,等他们考出来就好了。” 大吉微微一笑,这不过是大人骗小孩的,真长大考出官来了,那才是真忙的时候呢。 大吉抬头看着三个正捏着笔抄书的孩子,暗道可惜,可惜三个孩子并不知道这一点儿。 真正的快乐与轻松,恐怕就是这时候了。 孩子的确是轻松的,虽然要抄书,但他们也不是一整天都要抄书的。 抄累了便要出去玩儿,玩儿累了还要看自己好看的书,吃自己觉着好吃的点心,觉着没事做了才继续抄书呢。 但便是这样,三个孩子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尤其是满宝和白善宝,到最后,他们已经完全不用看书照抄了,都是默诵抄下整本书,再对照一遍,确认没有错别字后就放在一起。 过后满宝会拿回家给嫂子们装订起来,这就是一本书了。 而如此两三天后,白二郎也不用白老爷盯着了,他也的确是发现了抄书的好处。 虽然依旧讨厌抄书,但却没之前那么厌烦了。 在元宵前,三个孩子也只抄出了十本书,满宝一点儿也不急,她打算把自己的旧书也拿出来给他们,过后她再自己抄两本就行了。 等庄先生从县城里过年回来,看到老周头领着一串孩子来学堂,哪怕已经从徒弟那里提前知道了,他还是忍不住惊讶。 庄先生只是惊讶,七里村的村民则是惊呆了。 以往学堂开学,村民们是不会来围观的,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是很失礼的行为,说不定会让庄先生不高兴。 但这会儿却忍不住了,纷纷凑到学堂不远处看热闹,心里惊奇得不行。 “这老周家捡到金子了?怎么把孩子全送来学堂了?” “是不是庄先生不收他们家束脩?” “为啥?因为满宝?” “有个聪明的闺女就是好啊。” “你们知道啥,老周家孩子念书的书都是满宝抄的,哎呦,我昨天去看了一眼,做得跟真的一样。” “……书还有假的?” “我是说做的跟县城里书铺卖的一样,老周家不是捡了金子,而是生了个金疙瘩呀。” 第492章 取名字(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你见过书铺的书啊,不过满宝还真是厉害,你们没去他们那农庄看过,前儿我回娘家抄近路走了那一片,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哎呦,那地里全是鸡呀,大水渠里还有鹅呢,那么多鸡,得有百十来只吧,要是全下蛋,那不是金疙瘩是啥?” “何止是鸡呀,你想想今年夏收秋收上来的粮食,那都是有满宝的一份的,明明那小庄子的地不怎么肥,怎么种出来的粮食比我们的还好?” 大家是越说越羡慕,也不纠结老周家哪有钱送孩子上学了,相比于读书,他们觉着还是地里的收成更吸引人。 于是大家就那小庄子讨论起来,“我看着他们种的冬小麦也不错,春后就能收一拨,那鸡也要下蛋了,一只鸡下一只蛋,那一天就得有百只蛋,哎呦,那得赚多少钱呀。” 反正他们算不出来。 庄先生把老周家的孩子单独放在课堂的一边,道:“你们的进度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我会先考考你们,再决定怎么教你们。” 他是知道满宝一直在教家里人读书的,有时候她还会拿着她不能解答的那些问题来问他,但却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进度是多少。 等到考校的时候,庄先生便惊奇的发现,他们竟然基本上都掌握了《千字文》和《论语》,只是或许满宝知识有限,他们也就掌握了最基础的而已。 但基础有了,再要学习就要容易许多了。 不过老周家的孩子写的字可真是丑呀。 知道他们买了不少纸,庄先生也不客气,每天都布置下大量的习字作业。 而三头三丫和四头被他提到了另一边,跟新入学的那群孩子一起念书。 他们虽然会念《千字文》了,但也只仅限于会念和对照课本的时候认得它们,一拿开课本,或是单独指一个字叫他们认,他们就认不出来了。 所以,他们还是从头学起吧。 庄先生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让白二郎回归了课堂,让他跟之前高一级的学生一起读书。 而满宝和白善宝则被他放在了课堂的最后面,他道:“你们二人的进度与他们全都不同,为师会单独教导你们。” 同窗们看着俩人的目光中有羡慕,有同情,但老周家的孩子看向后面时只有自豪,挺足了胸膛看四周的人。 庄先生看着重新坐满了学生的课堂欣慰的点头,然后道:“来,凡是还没有大名的孩子到我这儿来,我给你们取大名。” 老周家的孩子刷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后决定先让给其他人。 他们决定看看先生给取的名字好不好听,要是不好听,我们打算让小姑取,要是小姑取的也不好听,那他们就自己翻书找。 反正他们也认字了,自己翻书,看到好看的字就拿来做名字呗。 给其他人取名都不是很难,但当老周家的七个孩子聚到跟前时,庄先生犹豫了,问道:“你们皆是兄弟姐妹,取的名要有一样的字吗?” 孩子们眼睛一亮,立即连连点头,“要啊,要啊,先生,我们现在的名字也有一个相同的,我叫大头,他叫二头……” 庄先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我便给你们取两个字的名,中间的相同如何?” 庄先生例行问了他们一句,“你们想要一个怎样的字?” 大家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纷纷看向大头,他年纪最大,按照老周家的传统,可以让他拿主意。 大头就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然后道:“先生,我们喜欢钱,能用钱做第二个字吗?” 庄先生:…… 他轻咳一声后道:“用立字吧。” 他笑看着这七个孩子道:“你们家虽然从前贫困,但你们祖父母及父母一辈已给你们打好了基础,在你们这一代,应当可以领着家族立足,便取‘立’字吧。” 庄先生说完便定下了,看向后面的满宝,招手道:“满宝,你随口背一篇《论语》来。” 满宝便起身,想了想,背道:“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庄先生微微颔首,将这一篇写在了纸上,对七个孩子道:“你们就从中选出一个字来做自己名吧。” 他笑道:“你们小姑给你们选的这一篇文章很好。” 七个孩子立即凑上去看,大头大丫和二头大丫他们都学过这篇文章,也知道这篇文章的意思,于是四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让三个还懵懂的弟弟妹妹选。 三头三丫和四头就被推到了跟前,三人小声的问哥哥姐姐,“我们选哪个字好?” 二丫对妹妹道:“若是想要念得好听,那就取‘如’字,立如,也挺好听的。” 三丫立即道:“先生,我就叫立如!” 庄先生微微颔首,笑着应下。 然后看向其他孩子。 三头和四头拿不定主意,满宝不知何时也溜了上来,给两个侄子选字,“三头,你总是不爱学习,所以你就用‘学’字吧,以后我们每次叫你的名字,你就要记得去读书。” 三头:“……我不想,有没有‘玩’字?” 满宝:“你再调皮就要个改字,立改,哈哈哈哈哈……” 庄先生无奈的看着她。 白二郎跟他玩得还不错,也鼓动他,“学字比较好,其他字更不好呢,你叫立忠,那就得忠诚,咦,立忠也不错呀,正好跟我差不多,我叫诚呢。” 三头立即道:“好,我就叫‘学’” 白二郎闻言不高兴了,哼了一声。 满宝给四头选,“你就取‘固’字,因为你太没有自己的主意了,每次二头叫你干啥你干啥,三头叫你干啥你又干啥,明明是相反的两件事,结果你硬是都做下来,以后你得学会自己拿主意,并且坚持自己的意见。” 庄先生笑而不言,虽然此固非彼固,但她这么解释也没错,孩子嘛,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她只要不往固执上解释就行。 三个还不能自主挑选自己喜好的孩子被动选好了字后,剩下的四个选字就容易多了。 第493章 新的一年(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大头和二头非常有绅士风度的让女孩先选。 于是大丫道:“我喜好信字,人就应该信守诺言。” 二丫则道:“我都要,所以我要当君子!” 她看向堂哥和亲弟,问道:“你们要跟我抢不?” 兄弟俩一起摇头,他们才不要跟她抢呢,抢也不好抢。 于是二丫就叫周立君了。 大头就顺着选了一个‘重’,二头则选了一个‘威’,俩人觉得,除去不受规矩的二丫,他们两个完全是照着大哥二弟的来选的,非常的有规矩了。 等他们选好了字,庄先生便在七张纸上分别写下他们的名字,将纸交给他们后道:“将自己的名字记熟了,不管你们认字不认字,你们的名字都是你们最先需要记住的,以后在学堂里我叫的都是大名。” 众学生一起应下。 大家纷纷拿了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新的一年,新的学年就这么开始了。 老周家的大人和孩子们用了近十天的时间适应了这种改变,其实仔细想想也没变多少。 也就是小钱氏他们早上起床后需要准备的早食从满宝一个人的变成家里所有孩子的。 交到学堂里的米面多了,需要免费送到学堂里的菜蔬也多了。 而孩子们这边,则是以前干活的时间变成了学习,学习的时间则变成了干活儿。 以前,他们早上起床后要去割草,拔草,洗衣裳等,等到小姑下学回来后就在家里跟着读书习字…… 现在则是起床后去上学,下午下学回家就去割草,拔草,写作业,吃了晚食后洗澡,便顺便把衣裳拿到河边去洗,刚好还能错过以前早上繁忙的时候…… 只有满宝的时间没怎么变,但她也更忙了,似乎知道她不用再教家里人读书,庄先生给她布置的作业多了一点儿。 而她也不小心跟系统里的莫老师漏了口风,导致他最近给她布置的作业也增加了一些。 所以满宝很忙。 春暖花开,满宝又开始满村乱窜要给人把脉收集脉案了,被摸脉的大人们乐呵呵的伸出手来给她摸,在她收回手还会问,“满宝呀,我身上有病吗?” 满宝就一本正经的道:“没病没病,就是不太注意,得多吃点儿肉啊,蛋啊的,这样身体更好。” 这也是莫老师特别喜欢收集他们脉案的原因之一,在他们那里,给出的医嘱一直都是,少吃荤腥,少吃油腻辛辣的食物…… 而在这里,却要正好相反,煮菜时要多放一点儿油盐,多吃荤…… 在未来,真的很难很难再碰到这样的病人了,尤其还是数量这样庞大,个体差异如此大的病人。 所以莫老师对他们的脉案很感兴趣。 他倒是也想让满宝抽点血啊之类的,不过这很难通过系统的审核不说,满宝自己也不愿意。 因为她在教学室看过抽血的视频,看到那血咻的一下就充满了管子,满宝就觉着手臂一痛。 虽然莫老师说抽血不痛,但她坚决不相信。 医书上说气血为本,抽去这么多血,怎么可能会不痛? 且就算她愿意为了老师勉为其难的抽一管子,其他人也一定不愿意。 而且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已经知道,有些东西是不能随便给人的,否则,给出去的东西不仅可能对本世界产生影响,对面那个世界的影响可能更大。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作为当事人,她都有可能受到惩罚。 尤其是科科,它要是没监管到位,它受到的惩罚也不轻。 不过脉案还是可以提供的,所以满宝欢快的在村里逮人,看见一个就要给他把脉。 不论他是在地里干活儿,还是在田边休息,或是正坐在家门口发呆,满宝看见了就要摸脉,然后就从布包里掏出小本本记上。 等晚上回去了,她就将小本本里的内容通过邮件发出去,莫老师会与她讨论这些脉案,真的有脉象不对的,满宝就会每天都去摸一遍。 师徒两个一起讨论着,只要确诊,满宝还会在莫老师的指点下开药。 其实是两个人一起研究怎么开药方,没办法,在未来,他们喝药不是熬的,而是直接从草药中提取他们需要的部分进行治疗。 所以,像满宝这个时代的大夫一样开药方,莫老师他表示也是第一次啊。 不过,好的一点是他有很多可供参考的药方。 写出药方后,满宝会拿去给村民们,当然,绝大多数人是笑着接过,并不当回事,不管满宝怎么说,他们都只当小孩子在玩儿,还有空逗她乐呢。 只有周虎的媳妇陈氏,她偶尔会听满宝的,主要是她吃着城里大夫开的药方,虽然活了下来,却也一直不好。 她虽然不识字,但让满宝对照过两张药方,发现绝大多数的药都是一样的,只有两三味不同,所以她想试着吃吃满宝的药。 她吃了,当然,也没有明显的好转,但也没有变差,就跟吃着以前的药差不多。 周虎想了一下,发现两剂药的价钱一样,便懒得再换,一直用满宝的药方。 这是自己唯一的一个病人,嗯,满宝是这么认为的。 给自己把脉,吃了自己开的药,那不是自己的病人是啥? 所以秉着为病人负责的态度,满宝每天下学做完作业后就会跑去周虎家一趟,一番望闻问切下来后回去就和莫老师继续商量。 莫从军道:“我思考了很久,或许你可以试着配合按摩和针灸。” 满宝惊讶,“我刚学了医术没几年,就要开始学针灸了吗?” 莫从军道:“你不是把穴位图记下来了吗,我觉得可以学了,而且你要是担心,可以先从按摩开始。按摩嘛,认准了穴位,再有力气就差不多了。” 满宝就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胖手,半响才发邮件问莫从军,“那我力气小可以吗?” 莫从军道:“力气小可以锻炼嘛,对了,我这有测力的拟人模特,我给你寄一具过去,你现在的病人是女性,我就邮寄女性过去好了。你到时候让你的系统录像下来,再把力的数据发我,我们先在模特身上试验,确定后再去人身上使用。” 第494章 拟人模具 当满宝收到一具“尸体”时,她吓得不轻,还是科科说这不是真人,而是拟人模具时她才伸出一个手指头戳了戳那具“尸体”,触感肉肉的,甚至还有温热的感觉,就跟活的人一样。 满宝瞪圆了眼睛。 她胆子一向大,再蹲着看了那具“尸体”半天后就挪步上前,伸手摸了摸,真的是跟活人差不多啊。 她伸手摸向她的胸口,“喝”的一声,向后一蹦,差点给跳到了床下,她有些惊慌的道:“有心跳。” “都说了是拟人了,除了没有意识就跟真人差不离,在模特的脑后应该有控制的屏幕,有各种选择的模式,你可以看一下。” 满宝把人翻过来,这才发现这个人竟然还很重,用力的翻过去,扒开她的头发一看,果然,她的脑袋后面就是一个屏幕,上面各种字幕,她琢磨了半天才看明白,现在这个样子是健康模式。 她好奇的点了点,直接点到了心脏骤停模式,本来还有心跳的模具一下就顿住了,然后脸色都发白起来。 满宝瞪圆了眼睛,手忙脚乱的想要她恢复,结果却点成了中风模式,本来眼睛紧闭的模具一下睁开了眼睛,嘴巴迅速的一歪,整个人都发起抖来…… 满宝:…… 科科:…… 在科科的指点下,满宝总算让它恢复了正常,满宝这下确定了,这还真就是个模具,就跟玩具差不多。 只是这个玩具长得跟人太像了。 满宝研究了好一会儿,就照着莫老师给的教程给它按摩,科科会拍下来她的手法,而模具中有作用力的记录,到时候可以一起发给莫老师看。 莫从军也想知道自己这个学生学到了什么程度,因此早早的等着了,他一收到邮件立即把视频打开了,打算先看她的手法,再去琢磨力的记录。 结果出现在视频里的除了那具眼熟的模具外,就是一张只在博物馆种能见到的木床。 还有一双小胖手。 虽然那手看上去有些肉,但不能否认它不大,莫从军自己就是学医的,虽然看不到按摩的人,但只根据手也能大致推断出人的年龄了。 他不由瞪大了眼睛,连忙调出力的记录。 莫从军沉默了,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从来没问过这个徒弟的年龄,虽然从日常交往中他已经猜出她是一个女性,却不知道原来是这么小的女性吗? 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却也有弊处。 莫从军很快便想好了利弊,但还是要确定一下,于是他发邮件过去问,“周满,我一直忘了问你今年多大了?” 满宝想了想,决定报虚岁,于是道:“我十一岁了!” 莫从军很怀疑,虽然这也在他估算的年龄段之内,但总觉得有些不对,于是问道:“真的有十一岁了吗?那你是发育迟缓吗,或许是身体不好?我看你的手掌似乎偏小。” 满宝只能回道:“虚岁。” 在未来,已经不会有人算虚岁了,但莫从军知道古时候的人类有这个习惯,且因为各种古装电视剧的盛行,他隐约知道虚岁也是分两种情况的,于是问,“虚一岁还是两岁?” 满宝咬了咬自己的食指,回道:“两岁。” 莫从军:…… 真是又惊又喜啊。 莫从军气乐了,他道:“小姑娘,你还小,不适合按摩,还是先学习针灸吧,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学习针灸。” “可是我没针。” “去买。”莫从军顿了顿后问道:“你不会是没钱吧?” “有钱,但是没时间。” “你一个九岁的小孩儿这么忙?” “忙啊,我好忙的。” 话是这么说,满宝还是托周五郎去县城的时候帮她从药铺里买一副针回来。 一副针可不便宜,因为一副就是一包,各种大小长短的针都有在里面。 这是很精细的东西,所以造价不便宜,一副针就要一两,幸亏满宝是直接给了银锭去的,不然还不一定能买回来。 因为东西贵重,周五郎还特别好奇的窝在满宝的房间里,看着她把里面的针抽出来,照着一本书认针。 等她认完了,周五郎就冲她伸出一只手,“来来来,你会扎针了吗,给我扎扎看。” “五哥你病了?” “没病,我就想着你这针这么贵,我得第一个被扎才行。” “……”满宝一把拍开他的手,道:“没病不扎,而且我还没学会呢,万一扎错了咋办,你赶紧走吧。” “你不扎人怎么学得会?”周五郎忧心忡忡,“你别是想着扎自己吧?”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你放心吧五哥,我就是不扎自己也学得会,我先在假人上扎。” “什么假人?” 满宝掩住嘴巴,心虚的道:“纸人。” “哦——就是你那个穴道图?” 满宝连连点头,总算是把五哥给应付走了。 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满宝这才开始捏着针在拟人模具上寻找穴道…… 医术并不能一蹴而就,就算满宝已经背下了穴道图,真的要去找穴道时才发现不是这么容易的,更别说是往里扎针了。 虽然拟人模具很像人了,但它并不能告诉满宝它的感受。 满宝不知道这一针下去是痛,是酸,还是胀,或是什么感觉也没有。 而莫老师显然对扎针也没有实际经验,他理论知识倒是挺丰富,但也仅限于理论知识,他也就在拟人模具上扎得特别熟练而已。 活人身上,如果在他身上的实验算数的话,那也是挺熟练的。 反正他一连录了好几堂针灸的课程发到了满宝的邮箱,教导她如何正确的使用针灸治病。 嗯,虽然没有实际经验,但却是有历史经验的不是吗? 这些可都是医书中记载流传下来的。 满宝就在这样的教学模式下将拟人模具扎得千疮百孔,但它很好用,因为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它就又恢复如初了。 据科科说,它是专门用作医学教学的拟人模具,所以用的制作材料便有自我恢复的特性。 就这样,满宝白天上学堂和玩耍,晚上则沉浸在医学的海洋之中。 第495章 行针 整个七里村,能够给满宝折腾的病人,除了自家人,也就只有周虎媳妇了。 当然了,她主意不少,但真敢下手的时候还是不多。 比如大头受寒咳嗽了,满宝摸了脉,开了药方,但却没有用自己的药方,而是让领着大头,拿着药方到大集去找老大夫。 老大夫拿着满宝的药方看了好一会儿,摸着胡子问道:“你是自学的?” 满宝冲他笑。 老大夫并不深究,摸着胡子思考半响,最后提笔换了两位药,道:“你这药方也不能说错,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老大夫看了她一眼,便多说了些,慢悠悠的告诉她,现在是他们家来抓药,所以他会改了这两味药,而如果是白老爷家来抓药,他却是会增减这几味…… 若是成人,他会增减哪几味药;若是更小一些的幼儿,他又会换去哪些药…… 虽然莫老师是站在几千年的历史上往回看,但作为研究性的学者,在开方下药这一方面,其实他也是有局限性的。 很多细节上的东西,他教不了满宝。 满宝在老大夫那里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他只是在她的药方上增改,但满宝也学到了很多。 老周家的人却是目瞪口呆,一次两次之后他们就知道了,满宝还真学会了医术,连开的药方都跟老大夫开的差不多。 这样一来,每次他们生些小病的时候就不乐意再去找老大夫看病,很想让满宝自己给他们抓药。 满宝忍不住道:“我开的药可能比老大夫开的药要贵,而且不一定有老大夫的好。我这还没出师呢。” 老周头道:“那你赶紧学,赶紧出师。” 但到了周虎媳妇那儿就不一样了,因为她的药方并不是满宝一个人开的,而是莫老师跟她一起合作开出来的。 她提供脉案,他想出药方,据说,他还在那边请教了不少同事,一连开了好几张药方出来。 然后再拿来和满宝商议。 师徒两个商量着给周虎媳妇换了一个药方。 其实,要不是满宝说周虎家贫困,像他要求的什么补气养血的人参吃不起,不然用第一个药方的效果可能是好的。 虽然很惋惜,但莫老师觉得他得体谅原始人,毕竟那时候人类所能获得的资源不是很多不是? 而满宝也在抓紧学习针灸,半年后,在三伏之际,她就把针灸包塞在布包里溜到了周虎家。 她悄悄的和陈氏嘀咕了好一阵,然后陈氏就把衣服解了,第一次接受满宝的针灸。 满宝倒不是第一次在活人身上下针,因为在此之前她扎过自己,虽然只有一下…… 但她还扎过她好几个哥哥呢。 但以治病为目的的扎针却是第一次,而且有些穴道她只摸过,并没有在活人身上扎过。 不过此时莫老师就在系统的对面严阵以待,加上对自己技术的自信,满宝从布包里把针拔出来的时候,小脸上全是自信。 她先伸手在按陈氏的穴道,确认了穴位后便快准决的落针,然后盯着陈氏的脸色问:“是胀还是痛?” 陈氏仔细感受了一下,犹豫道:“好像有点儿胀痛。” 满宝:…… 她动了动针,问道:“这会儿呢?” “哎呀,好胀,还有些酸……” 满宝便沉吟,停下手,看着陈氏问:“这会儿呢?” “还是胀。” 满宝便满意了,开始去扎下一个穴位…… 一问一答,满宝将针扎完便撑着小下巴坐在一旁等时间,当然,时间是科科帮忙计算的。 过了一会儿满宝便去动针,陈氏突然道:“我觉着针下有气,就好像在冒水的泉一样,扑哧扑哧的往上冒气,把针给颤动了。” 满宝就笑开,动了动那一枚针问,“是这儿吗?” 陈氏“嗯”了一声,问道:“满宝,嫂子能好吗?” 莫老师说过,病人的意志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治病条件,于是满宝点头道:“一定可以的。” 满宝鼓励她,“嫂子,每日太阳初升后,将寒气祛除,你便也去院子里走一走。人一动,气血便也流动得更快些,人也会越加的精神。” 陈氏如今的身体状况比当初钱氏的还不如,这两年她都是卧病在床上,很少能出门。 因为她多走一会儿就觉得浑身冒冷汗,眼前发晕,要难受很久。 她并不想走,但满宝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她决定明天去试一试。 等时间到了,满宝便收了针,仔细的盯着陈氏的脸色看,又给她摸了摸脉,确认她没事后就要回家。 二禄背着三寿进来,看见满宝便咧开嘴笑,“满宝,你又来看我娘了?” 陈氏忍不住道:“要叫姑。” 二禄憨憨一笑,“满宝姑,你看三寿,他已经会叫哥哥了。” 三寿也两岁多了,只是他体弱,虽然已经会说话,但走路还不稳当,他从二哥的背上滑下来,就一把抱住满宝的胳膊,含糊的叫着,“满宝,满宝……” 满宝很高兴,给陈氏出主意,“嫂子,每天给他吃一碗鸡蛋水,肯定能把身子养好的。我从小就是这么养的……” 陈氏想起当年满宝像个小猫崽一样,比三寿也强不到哪里去,便也觉得这个偏方好,于是点头,“好,回头我让他爹去换些鸡蛋回来。” 满宝立即道:“可以跟我家换呀,我家的鸡蛋多,我的小农庄里的鸡蛋也多。” 满宝没说错,老周家现在养了许多鸡,因为有鹅在后山看守,并不担心鸡会被黄鼠狼或老鼠偷去。 所以他们家现在养的鸡足有七八十只,这会儿天热,鸡很爱下蛋。 更别说他们的小农庄了,那是养了上百只鸡,所以满宝一点儿也不缺鸡蛋。 陈氏也从周虎那里知道村里的事,便笑着点头:“好,回头让他爹去你家换鸡蛋。” 满宝便开心的告辞了,之后便每天都去给陈氏扎针。 她和莫老师专门给陈氏设计了一套针法,参考了许多文献资料,这一套针法并不是一天内走完所有的穴道,而是分三天来走。 走完一次后休息两天,便又开始。 也不知道是不是针灸起了作用,或是新换的药方好,陈氏的身体竟然慢慢好了起来。 第496章 我想娶媳妇 第四百九十六章 一开始,她只能扶着门墙走到门口那儿站一站,后来可以走到院子里。 等满宝走了一个月的针,她已经能走到大门口去,坐在门槛上乘凉了。 不说村子里的人,就是周虎都惊喜得不得了,满宝再上门的时候,周虎就特意把从山上抓来的一只肥兔子留给她。 兔肉这种东西满宝还是很难吃得到的,抓,她哥哥们没这个本事;买,她爹舍不得。 所以她收到这个礼物特别的高兴,背着布包,拎着兔子就跑回家了。 钱氏看到这个兔子感觉挺对不起周虎家的,满宝拿人家练手治病也就算了,还拿了人家这么肥的一只兔子。 于是满宝再去的时候,钱氏就让她带上了几个鸡蛋。 等陈氏可以拿着扫把打扫院子的时候,行针也从三天一轮回变成了五天一轮回。 这下七里村的村民们都惊呆了,纷纷去周虎家围观陈氏,见她虽然还是病弱的样子,却已经能下厨做饭,家里简单的活计做下来也气不喘,头不晕了。 陈氏就亲自为满宝做宣传,“不仅我,就是我家三寿,上次咳嗽也是吃了满宝开的方子好的。” “也没见老周家的闺女跟谁学医术啊,怎么就突然会了?” “什么突然会了,从年前开始就到处找我们把脉,前两年也喜欢给人摸脉,则都好些年了,学会也没啥稀奇的。” “没啥稀奇的,你倒是学给我试试看。” “我倒是想学,也得我会识字啊。” “识字也不行,得人聪明吧,村子里跟庄先生一块读书的孩子也不少,也没见他们就自个学会了医术啊。” 村民们议论纷纷,不过村子里出了一个小大夫总是好事,以后一些小病小痛就没必要跑到大集去抓药了,至于大病大痛,那还是去找老大夫安全些。 于是满宝开始有了别的病人,虽然都是一些小病,比如咳嗽了,比如流鼻涕,再比如啪叽一下扭了脚、手之类的。 满宝开了药方给人去抓药,大部分人都是把药方一收,就问满宝有没有什么偏方之类的。 这种小病小痛,谁会费钱去买药啊? 他们要是去买药,那还不如顺便去老大夫那儿看病呢。 所以药方收了,他们却没打算去抓药,等熬一段时间,看看病能不能好,要是不能好,也等重一点儿再拿着药方去抓药,正好省了看病开方的钱。 满宝当然知道大家的这个坏毛病,因为她爹就有这样的坏毛病。 家里只要不是她娘和孩子生病,大人的一些小病小痛基本靠熬,用老周头的话说,咳嗽了多喝热水就行了,润润嗓子,过几天就好了; 流鼻涕了,多喝热水就行了,流上几天就好了; 扭了手脚,那更是连热水都不用多喝,只要多休息,过几天也就好了。 所以满宝一边给他们开药方,一边叮嘱他们去买药。 当然,绝大部分的村民都是当面应得好好的,转身该干嘛去还是干嘛去了。 满宝唉声叹气,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不过总会有拿着她的药方去抓药的人,这时候她就会特别关注效果,因此也积累了不少开方的经验。 要不是满宝还小,老周头都想在自家支一面旗,直接开个小医馆了。 不过这件事不急,毕竟闺女还小,老周头觉着现在最急的是周五郎的婚事。 他都相看一年了,从去年秋收过后开始相亲,结果到现在还没定下婚事。 眼看着六头都能迈着小短腿跑到厨房自己找吃的了,他却还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老周头都快要急死了。 钱氏也急,却坚持不肯乱结亲,“那没有合适的就是没有合适的,你让他怎么娶?” 老周头就抱怨起来,“这王媒婆也越发的不靠谱了,介绍来的姑娘怎么都差着些?老五不比老四能干啊,他自个的私房都不知道攒了多少了,怎么就不给介绍些好的?” “谁说没有好的,”钱氏瞪了他一眼,低声道:“这种话你可别往外说,小心跟人结仇。” 她解释道:“好几家姑娘都不错的,只是跟五郎跟人合不来而已。” 老周头瞪眼,“咋合不来了,你儿子还想娶个天仙回来呀?” “这话你去问他,孩子没看对眼,娶回来你去跟她过呀?” “呸呸呸,你这说的什么话?” 屋外的满宝溜到周五郎身边,蹲在他身侧道:“五哥,爹娘又为你的亲事吵架了。” 周五郎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满宝很奇怪,“你不是早嚷着要娶媳妇吗,娘也说介绍的姑娘好,你怎么都没看上?” “胡说,谁说我没看上的?”周五郎委屈的道:“我没看上的少,明明是人家没看上我和娘没看上人家的多,可不能把锅都甩我身上。”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五哥,你喜欢啥样的?” 周五郎想了想,脸色微红,“至少得俊一些吧,也,也不要多俊,就比我俊就行。” 满宝点头,她也喜欢长得好看的。 “然后人不能太懒,我干外头的活儿,她就得会家里的活儿,所以她得会做饭洗衣裳打扫这些活儿。” 满宝点头,这些她五哥也都会,所以要求五嫂会也没啥。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周五郎道:“就这么多,不过她要是喜欢我,那就更好了。” “这么简单的条件都没找着?” 周五郎忧伤的叹气,“是啊,要么是娘觉着他们家不好,要么是觉得人姑娘不好;要么就是人姑娘家觉着我们家不好,或是人姑娘嫌弃我不好。” “其实我看不上的也就三个而已,那是因为一个有点儿懒,一个有点儿丑,一个则是脾气太坏了。” “可这一年,你已经把附近几个村子适龄的姑娘都看得差不多了吧?你还找不着媳妇,五哥,你不会娶不上媳妇了吧?” 周五郎身上的幽怨气息都快成实质了,他从十四岁开始攒钱娶媳妇,到现在都五年了,结果他钱有了,房子也有了,竟然还娶不上媳妇! 周五郎委屈,“满宝,明年我就二十了,过了二十就更难娶上媳妇了。” 第497章 老大夫病了(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满宝能怎么办呢,她只能同情的看着五哥,然后拍拍屁股起身,道:“五哥,你该准备准备出门卖姜了。” 周五郎便起身,“满宝,爹和娘都说明年要少种一些姜了,去年因为你们小农庄种的那些姜,我们家的姜就没全部卖出去,结果今年村子里的人也开始往外头卖姜了,要不是我们找到了临县的客商接货,估计家里的姜更不好卖了。” 满宝不在意的道:“那不是有老姜了吗?挖回来阴干,制成干姜后卖给药铺,也很值钱的,生姜卖不出去就多留一年。” 她现在学医术了,知道干姜的用处很多,也很大,所以知道这东西不会多,所以自信满满的对周五郎道:“只管种,肯定卖得出去的。” 周五郎一听,精神便一振,道:“我也有地了,爹嫌弃我有一块地特别偏,又是沙土,所以不愿意种,我想着在上面种姜。” “会不会被偷?” 周五郎一听,也犹豫起来,种的贵重东西要是离得太远,被偷光了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家的生姜,山药等东西都不会种得很远,就在村口不远处。 就是收获的时候,那里搭着个草棚,兄弟几个抱了铺盖轮流去看守也行。 但地方太远就不行了。 周五郎就唉声叹气,“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那样好地没有全被人分走,好媳妇也不会全被人给娶了。” 满宝:…… “五哥,你可以种女贞子呀,咱后山上种的女贞子不是长得挺大的了吗?回头你砍了枝条去插,那东西应该没人偷。” “是没人偷,可不好种啊,本来我们种了三十来棵,好水好肥的伺候着,结果才活了十八棵,死了都快一半了。”周五郎觉着种女贞子比不上姜块值钱,一是价格上就略逊一筹,二是女贞子都得炮制一番,三就是它长得太慢了。 “那女贞子都种了两年了,结果还没开始结果呢,也不知道明年能不能结果,结了能结多少。”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慢慢来嘛,你得往好处想,这女贞子一种下去可是很久很久不需要重新种的,不像生姜,年年都得种一次。” “谁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不心急才吃不了呢,你看家里做豆腐,都是一上来大家就不断的夹,你要是慢悠悠的,轮到你就没有了。” 满宝一听,对啊,于是在心里对科科道:“科科,这句话是跟你学的,你可得负责。” 科科不理她。 兄妹两个就已经从豆腐说到了豆腐酿,“大嫂做的豆腐酿可真好吃,满宝,过了冬至,你还让大嫂做好不好?” 豆腐酿是满宝从百科馆内淘换出来的一本美食书上写有的,里面除了豆腐酿,还有许多豆制品的菜。 不过只看图片的话,满宝对这一道菜最喜欢,所以最先缠着小钱氏做这一道。 不过要做这道菜,豆腐需得油炸过做成豆腐泡,所以老周家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因为不仅老周头心疼油,钱氏和小钱氏也心疼。 但明天就是冬至,所以是不一样的,今天小钱氏就做了豆腐酿,明天还有的吃,不过过了冬至就不一样了。 周五郎叮嘱满宝:“你可得给我留两个豆腐酿,别把它吃光了。” “放心去吧五哥,不会吃光的。” “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周喜将收拾干净的生姜放到背篓里,对周五郎道:“你二哥四哥都等着你呢,赶紧的吧。” 周五郎应了一声,上前去背起背篓,回头对满宝一再强调,“记得给我留两个豆腐酿啊。” 周喜忍不住乐,“馋的他。” 满宝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吸了吸鼻子道:“大姐,我也馋。” “你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一家子里这么多人吃饭,没看见爹发愁吗?” “今年是丰收年,爹愁什么?”满宝道:“爹那不是愁,爹那是习惯抠的。” “谁说我习惯抠的?”老周头突然出现在院子里,瞪着眼睛看两个闺女。 满宝立即丢下大姐,一溜烟的跑进了厨房,“爹,我去看大嫂有没有把早食做好。” 老周头嘟囔了两句,背着手进堂屋里去。 冬至放假,整个老周家的孩子都不用去上学,但先生给布置的作业不少,所以此时大家正在埋头苦写。 早上写完了作业,他们就可以一整天都出去玩了。 满宝的作业比他们的还要多,还要深,所以她打算吃完了好吃的再去白家找白善宝一起写作业。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便有客人找上门来了。 周三郎领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进来,喊道:“满宝,老大夫家的大郎找你。” 满宝正等着豆腐酿出锅呢,闻言探头往外一看,便看到了眼熟的陆大郎。 他是老大夫的大孙子,满宝拿着药方起请教老大夫时总能见到他。 满宝连忙迎出去,“陆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陆归行礼后道:“我祖父想见你。” “咦?”满宝先回头看了一眼厨房,吸了吸鼻子后不舍的问,“急吗?” 要是不急,先等她吃个早食啊。 陆归连忙道:“我祖父生病了,昨天晚上就叮嘱了我一早过来找你,说是有些话想和你说。” “哎呀,生病了,是什么病,严重吗?” 见满宝关切,陆归便笑道:“只是偶感风寒,只是祖父年纪大了,所以不太好养病,脾气也有些怪。” 满宝一直很喜欢老大夫,可不觉得他怪,于是道:“那你等会儿,我去拿点儿东西。” 周三郎则请陆归先坐下喝碗水,老周头和钱氏也从屋里出来了,关切的问了一下老大夫的病情,她便指派了周三郎道:“你跟着你妹妹去看看。” 周三郎应下。 三人便一起往大梨村去,满宝在路上便细细的问起来老大夫的病情。 其实很简单,这几日天变冷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前儿老大夫起早了,或是起夜的时候吹了冷风,总之是先头晕流鼻涕,他给自己开了一副药吃下去,虽没恶化,却也没好,反而缠缠绵绵起来。 第498章 我孙女咋样(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陆归一直在跟祖父学习医术,只是资质有限,他看了一下,自觉自己也只能开出祖父那样的药方来。 所以他以为祖父让他来请满宝,是请满宝过去看病的。 满宝也这么认为。 可到了老大夫家,老大夫却好好的坐在前堂看病的地方给人抓药呢。 看见满宝,便招了招手道:“过来,过来,帮我抓两味药。” 他笑道:“年纪大了,动不了喽。” 满宝跑过去,却是下意识的看了陆归一眼,她记得他们家以前都是他帮着抓药的。 陆归也想上前,不过祖父叫的是满宝,他便犹豫了一下,站着没动。 满宝这才上前拿了药方帮忙抓药。 等把病人送走,老大夫这才捂住嘴巴咳了两声,把满宝招到跟前说话,“来,帮我开个方子。” 满宝听话的摸脉开方子,老大夫看着她的药方,叹息道:“满宝啊,你学医多少年了?” “三年了。” 老大夫便又抬头去看他孙子,幽幽的一叹道:“这学医也是需要天赋的,你的天赋好啊。” 满宝挠了挠脑袋,学医不就和读书一样吗? 读了,懂了,自然就会了。 老大夫活了这么多年,满宝年纪又小,她心里想什么,脸上基本能看出来,心中不由一堵,也真是奇怪了,老周家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娃娃来的? 明明他们家还世代行医呢。 老大夫道:“我祖父以前是药铺里的药童,给人抓了十年的药才能跟在坐堂大夫身边学着看一看脉,又学了七八年,后来天下乱糟糟的,他便回了家,当了许多年的游方郎中。” 老大夫道:“我爹也是四处游走的郎中,就在这一二乡镇村落中给人看病,一直到我,方才能在家中坐堂看病,可惜啊~” 老大夫道:“我那儿子没有学医的本事,连认字都不太行,每次一读书头就疼,我这大孙子倒是还学得进去,但比起我还是差了一些。” 老大夫从案桌上摸出两本薄薄的书来,摸了摸后交给满宝道:“这是我们祖孙三代记的一些方子和病症,给你拿着,比给我这大孙子要更好。” 满宝眼睛一亮,接过去后道:“谢谢大夫爷爷,您放心,我用不了两天就抄好了,到时候就给您送回来。” 老大夫:…… 满宝翻开,发现这里头的一些字迹已经很陈旧了,便道:“要不我给你们也抄一份吧,我觉着这字很淡了,估计是写的时候用的墨不好,再翻几年说不定字迹就淡了。” 老大夫ap;ap;陆归:…… 还是老大夫最先反应过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睛笑得都睁不开了,他捂着胸口乐道:“好,好,那你就给我家也抄一份。” 笑够了,他便眯着眼睛去看和满宝一起来的周三郎,笑问:“这是你第几个哥哥来着?” “我三哥!” “嗯,不错,不错,你底下几个哥哥都成亲了?” “没有,五哥和六哥还没成亲呢。” “你五哥多大了?” “十九了。” 老大夫疑惑,“十九应该早说亲了才对,怎么还不成亲?” 满宝就叹气,“附近适龄的好姑娘都嫁人了,我五哥之前有些黑,等养白了出门相看,就找不着合适的了。” 老大夫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那现在你五哥白不白?” 秋收刚过去的时候自然是黑的,不过近来也歇了快两月了,于是满宝道:“略微白了一些。” 老大夫笑眯眯的道:“好姑娘还是有的,或许是你们没注意呢?你看我家那小孙女如何?” “啊?”满宝瞪大了眼睛。 老大夫已经对陆归道:“去把你妹妹叫来,就说家里来了个小客人,让她出来说说话儿。” 陆归没想到祖父一句话的功夫就要给小妹说亲,整个人的脑袋都是懵的,他只能呆呆的往后头去找陆芝。 周三郎也是懵的,他也没想到会有这个操作啊。 五郎的亲事,那得爹娘说了算吧? 满宝却没想那么多,她只是好奇的看着跟在陆归身后的陆芝。 她们还是见过的,只是不熟,以前最多说过几次话,还不如跟她哥哥说的话多呢。 因为她很少到前堂看病抓药的地方来。 老大夫招手把孙女叫到跟前,对满宝道:“我这孙女,比你五哥小两岁,也正在说亲呢,她做饭的手艺不错,田地里的活儿也干得,长得也不差,你觉得好不好?” 陆芝羞红了脸,这话她一听就明白了。 可一看只有九岁左右的满宝,陆芝是懵的,这话,爷爷怎么跟她说? 谁知道满宝连连点头,眼睛发亮的盯着陆芝看,道:“陆姐姐好看!” 老大夫哈哈大笑起来,挥手道:“那行吧,你回去和你爹娘说一声,要是有意,就把你五哥带来相看相看,俩孩子要是对上眼了,我做主,这亲事就定下了。” 满宝连连点头,自觉帮了五哥完成了一件大事,急得想要回家和娘亲及大嫂他们分享,于是便弯腰作揖后跑了。 陆芝瞪着眼睛看她蹦远,这才看向她爷爷欲言又止。 老大夫对她笑道:“好孩子,你不要担心,爷爷给你找的,自然是好人家。他们老周家是七里村的人,是一户有礼有义的人家,几个孩子都没出错,那周五郎我虽没印象,但应该不会比他家老四差。” 陆芝:“……爷爷,你对人家都没印象,怎么想起给我说亲?” “因为你这小姑子啊,”老大夫道:“我活了一把年纪了,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么聪明又灵透的孩子。” 陆归:“爷爷,您给出去的册子我不是已经抄了一份吗?您怎么还让她抄?” 老大夫沉默许久,“因为她写的字比你好。” 陆归:……他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个理由。 老大夫却没有过多的解释,只和陆归道:“别看她年纪小,学医也没多久,她的医术,如今可不比你差,开的方子,比我也不差多少了,等过个几年,只怕县城药铺里的坐堂大夫都比不上她喽。” “所以以后你看病治人,要是有不懂的,就多走几步路,去问问。”老大夫幽幽地道:“我们两家要是成了亲家,你还能顺道看看你妹妹过得咋样。” 陆归ap;ap;陆芝:……总觉得这才是您老人家要结亲的目的怎么办? 陆芝狠狠地瞪了陆归一眼,转身跑了。 第499章 相看 陆归追了两步,回头问老大夫,“祖父,我们家把家传的医书都送她了也不行吗?” 老大夫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家那医书是自个记的药方和一些奇怪的脉案,算的什么医书?她是自学的,手上的医书不知比我们高深多少呢。” “真是奇怪,他们家哪来的医书?” “她没有,难道她的先生没有?”老大夫道:“而且我都打听了,她时常去白家读书写作业,白家那么有钱,家里肯定有很多书的。” 老大夫叹道:“而且,我会坑芝娘吗?你也没少跟着我出诊,周家你也知道,他们家的家风如何你不知道?” 陆归的确去过老周家几次,七里村更是没少去,有些病人不好送到这边来,爷爷就要出诊,多数时候他都是要陪着的。 但周家给他的印象就是人口多,家里有一对身子不好的母女。 陆归皱了皱眉,小声道:“他们家人口也太多了。” 老大夫就问他,“他们家人口多,你可见他们吵闹?” 陆归摇头,“这倒没有,可是……” “这就是了,只不吵闹这一点儿就可见他们家的家风了,你娘心大,总想给你妹妹找个多好的,结果呢,这都寻摸两年了亲事还没定下,反倒把人王媒婆给得罪了。” 陆归硬着头皮道:“娘也是为了妹妹好。” “可拉倒吧,她那才是真的为了你好。”老大夫慢悠悠的靠在了躺椅上,一摇一晃的道:“这女子嫁人,一看夫婿人品,二看婆家品德,三才是看财力势力,你娘却颠倒过来,为了这第三条已是顾不上第一第二条了。” 陆归没敢说话,子不言母过。 老大夫这话也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过他背后的陆芝听的,“我们家人口倒是少了,女人满打满算也就三个,可你看吵闹的少了吗?不过,你妹妹见过周五郎后若还是不愿,便作罢就是了。” 他道:“且这会儿子,也不知道人周家愿不愿意呢。” “必定是愿的,妹妹在这十里八村也是有名的。” 躲在门后的陆芝轻轻地哼了一声,转身便回屋去了。 陆芝的确挺有名的,满宝回家和钱氏一说,钱氏就想起她来了,“我记得这个小姑娘,以前老大夫给人看病的时候,她还经常跟在老大夫身边呢。” 钱氏看着满宝笑道:“你小的时候,不乐意扎针,她还抱着你哄过呢。” 满宝问:“我怎么不记得了?” “真是傻丫头,那会儿你还小呢,我和你大嫂抱着你去找老大夫治病,老大夫要扎你的手臂,你才看到他拿针就哇哇的哭,然后她就拿了糖来哄你。”钱氏笑道:“恍惚还在昨日,没想到当日的小姑娘就要嫁人了。” “娘,那你也觉得这门亲事成了?” 钱氏笑道:“我倒是没觉得有多少问题,不过还得问过你五哥才好。” 于是第二天冬至,钱氏便领着周五郎和满宝一块儿去了大梨村,当然,还有周四郎一家。 因为今天他们是以去方氏娘家做客的理由去的大梨村。 等到了方家,刚放下礼物没多久,陆归的媳妇就带着陆芝过来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做针线的小篮子。 陆大嫂站在门外一看,便对方大嫂笑道:“这么不巧,你们家有客人呀,才说带着我家小妹过来和你一起做针线呢,上次你买回来的那个花样子还在吗?” 方大嫂一愣,总算是从记忆里翻出了“上次说的花样子”,连忙把人招呼进门,笑道:“是我小姑子回家过节,她家老太太也过来看一看,快先请进来,我给你进屋找一找,这都好几月了,我也不知放在哪里去了。” 陆大嫂冲她笑笑,拉着小姑子便进门。 那边钱氏已经和方母耳语了一阵,方母这才知道他们是来相看的。 她现在儿女都成亲了,对做媒很有兴趣,因此很乐意给他们提供场地,于是笑起来,主动去招呼陆大嫂和陆芝进来坐下。 陆芝跟方氏也不陌生,俩人年龄相仿,两家又住在斜对面,感情还是挺不错的。 方氏拉了她坐下,小声的指着站在满宝身边的青年道:“这就是我五叔了,怎么样,长得不差吧。” 陆芝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耳朵尖微红。 方氏看得掩嘴笑。 周五郎也在偷偷的看陆芝,脸色微红。 他也相亲过不少次了,但陆芝还是他见过的第一个这么白的人,都快赶上他幺妹了。 满宝已经丢下她五哥,蹬蹬的跑到了陆芝身边,就蹲在她旁边道:“陆姐姐,我娘说你小时候抱过我是吗?” “啊?”陆芝仔细的看满宝,有些不太记得了,来她家看病的小孩儿不少,她抱过的孩子就多了,哪儿记得这么多? 那边钱氏已经和陆大嫂说起话来了,又把周五郎叫到身边说话。 第一次见面的年轻男女自然面嫩不好多说,所以这会儿都是大人在说,间或问他们几句话,逗他们开口。 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便是从这里开始的。 这一套,不仅周五郎熟了,同样相看过不少次的陆芝也熟了,只不过她这边负责寒暄的人从她娘变成了她嫂子而已。 等大家寒暄完双方的基本情况,陆大嫂觉着他们家还不错,便看向她小姑道:“芝娘,二妞难得回来,要不你带他们出去玩儿玩儿,外头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 陆芝:……大冬天的,外头天寒地冻,能有什么景色? 不过她偷眼看了一下周五郎,想起昨天祖父说的话,她还是站了起来,对方氏道:“方姐姐,我带你们去山脚下玩儿玩儿?” 陆大嫂立即精神一振,笑道:“去什么山脚下呀,干脆上山去玩一圈吧,顺便拜一拜太上老君再下来。” 抱着儿子的方氏:……一点儿也不想爬山怎么办? 不过片刻,方氏就带着儿子和周四郎周五郎及满宝被赶出来了。 方氏左右一看,立即把儿子塞进周四郎怀里,率先往前走,“我们走吧我也许久没有拜过天尊老爷了。” 第500章 有弊有利 一家三口快速的往前走,不过片刻就把磨蹭的周五郎和陆芝给丢在了后头,俩人中间还夹着一个满宝。 满宝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迈开腿就跑去追前面的一家三口,“四哥,四嫂,你们等等我呀。” 周五郎眼巴巴的看着满宝跑远,伸出手去想拉住她,但她就跟兔子似的,一蹦就蹦开了。 陆芝看着他。 周五郎就觉着手有些发僵,他不太好意思的转头对她笑笑。 俩人沉默的往前走,最后还是周五郎鼓起勇气先开口,“你,你喜欢吃什么东西?” 陆芝眼睛微微瞪大,这是什么问题? 周五郎却没觉得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对,问吃的总是最安全的,而且他也挺喜欢吃。 除了吃的,其他问题自有父母去操心。 陆芝却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相亲对象,以前她相看的人,私底下问什么问题的都有,但问喜欢吃什么…… 陆芝道:“我喜欢吃鸡蛋。” 周五郎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家最不缺的就是鸡蛋了,我家养了有七八十只鸡,现在天冷了鸡不爱下蛋,等春天到了,它们几乎每天都能下一个蛋的……” 俩人就这么一路说着吃的到了山上,简单的拜了拜天尊老爷后便又一路说着下山,这次俩人已经从吃的说到了种地上。 等从方家告辞,陆大嫂在路上就忍不住问陆芝,“小姑,你觉着怎么样?” 陆芝红着脸表示,“我听祖父的。” 陆大嫂一听这话,脸上就露出灿烂的笑容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听祖父的,听祖父的。” 祖父他老人家就是答应呀,所以这也是看上的意思了。 陆大嫂喜滋滋的领着小姑回去和老大夫禀报。 老大夫点了点头,“那我们等着周家的消息就成。” 钱氏也在问周五郎,“怎么样?” 周五郎同样红着脸道:“我听娘的。” 钱氏便微微点头,“那一会儿回去就请王媒婆上门,明天我们就来大梨村走一趟。” 周五郎红着脸应下。 方母等孩子们散了,这才悄悄地和钱氏道:“亲家母,今儿来相看的却是陆大嫂,不是芝娘的娘,恐怕……” 钱氏就笑道:“老大夫答应就行,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做父母的,其实也不好管太多的。” 方母便不说话了。 钱氏笑眯眯的回家去告诉了老周头这一好消息。 老周头一听是老大夫家的孙女,高兴得不行,“他们家也答应了?” “陆家的小娘子要是能看书五郎,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老周头一听,立即绷紧了神经,问道:“老五今儿没被晒黑吧?” 这么一想,老周头立即把周五郎叫到跟前看了看,忧心道:“明明都入冬俩月了,怎么还黑?” “……”周五郎忍不住道:“爹,我明明白了许多!” 老周头哼了一声,挥手让他退下,“我这是为谁操心?还不是你?你明年就二十了,再不娶媳妇就老了,本来还以为老四娶媳妇最难,谁知道是你……” 周五郎生气了,这不是在戳自己的软肋吗? 于是他转身就走。 老周头瞪眼,“你看看他,他还有脾气了!” “行了,你干嘛非得惹他生气?”钱氏淡然的道:“好饭不怕晚,现在不就有陆家的小娘子等着吗?” 老周头一想也是,于是也不生气了,问道:“那明儿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去呀。” “去吧,一来显得郑重些,二来,你去了也更好说话。”钱氏一笑,道:“陆家的当家娘子恐怕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 老周头皱眉,“这话怎么说的?” “今天带着陆家小娘子过来相看的是她的嫂子,而且我也问过王媒婆了,这两年她给陆家小娘子找夫家,那都是往镇上或县城里找的。” 老周头想了一下老大夫家的情况,也有些心虚起来了,“那这门亲事还能成吗?” “既是老大夫做主,那就能成。” 老周头惊奇的看她,“你不是常说结亲要门当户对吗?这门到老五这儿不讲究了?” “谁说我不讲究的,”钱氏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家现在的家底也不差陆家多少,只是名望远不及老大夫而已。不过,娶媳妇最先看的还是媳妇本身的品性。” 她笑道:“陆家的小娘子我们也是从小看到大的,人心善,又能干,长得还漂亮,老五能娶着她,算了烧了高香了。至于高香后头带着个难缠的丈母娘……” 钱氏一笑,不在意的道:“且不是我们是两家,还隔着一个村子,就是住在一个村子里也是不怕的,我看那小娘子有主意得很。” 老周头一听,放心了,孩子们有自个主意就好。 一想到他就要和老大夫家成亲家了,老周头便兴奋得睡不着觉,“明儿去陆家,我们可得准备点儿好东西。” “这话倒是不假,不过也不必太过丰厚,照着规矩来就行,好在正在过冬至,家里点心糕饼都有些。” 老周家上下都很高兴,纷纷觉得五弟(五叔)的亲事终于有着落了。 但陆家却不全是高兴的人,陆母在得知公爹的决定后她就开始哭,见没人理她,甚至连女儿都表露出愿意结这门亲事后,干脆就拉着陆芝哭。 她揉着她的手哭道:“娘吃了一辈子的苦,就想着你不要再受娘的苦,所以给你找镇上和县城里的人家,这样你嫁过去就不用下地干活儿了,谁知道你祖父找来找去,还是给你找了一个泥腿子,我可怜的闺女啊……” 陆芝无奈的道:“娘,谁说嫁去镇上和县城里就不用下地干活儿的?而且我也没觉着下地干活儿有什么苦的,村子里的人,谁不是打小就下地的?” 陆芝道:“如果这是受苦,那也是大家一起苦。” “哎呦,我跟你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到一块儿去呢?你想想呀,你要是嫁到县城里去,那就不用下地干活儿了,那能少受多少罪呀。” “不下地干活儿,也得做别的事,”陆芝淡淡的道:“而且我又不是没见过那几家,他们家的人怎么样娘不知道吗?” 陆母被噎了一下,道:“娘也是为你好……” “祖父不会答应的,”陆芝打断母亲的话,“那几家,连祖父那一关都过不了,可周家却过了。” 第501章 不愿意 陆母被噎得不行,见陆芝不听她的话,气得摔开她的手,怒道:“不听老人言,将来有你罪受的,别的不说,你打眼看看,他们家有几个兄弟?” 陆母道:“整整六个!底下还有一个没成亲的弟弟,等以后分家了,你能分多少东西?一家子吵吵闹闹的,每天就有你受的了。” “娘放心吧,祖父说了,周家家风好,不吵闹。” “所以你更不能嫁了,”陆母道:“你婆婆病了这么多年都能压着几个儿媳不敢动弹,等你嫁进去,你有什么好日子过?” 陆芝都忍不住迷茫了,怎么一件事在祖父和母亲的嘴里一倒就变了一个意思呢? 陆芝揉了揉额头,道:“娘,这亲事是祖父要定的,你要不答应,你只管去和祖父说去。” 陆母气得拍了她一下,道:“我要是能跟你祖父说,我用得着在这儿磨你吗?反正你记着,等你祖父问你,你就说你不答应,不喜欢周家,听明白了吗?” “我刚回来的时候,祖父已经问过我了,我说全凭祖父的意思。” “那周家再上门的时候你就说不喜欢,反正亲事还没定下,反悔也没什么的。” 陆芝抿了抿嘴,陆母就拍着她的手臂问,“和你说话呢,听到了没有?” 陆芝忍不住揉了揉手臂,闷闷的道:“听到了。” 第二天,老周头和钱氏便提了一篮子鸡蛋和一些糕点上门来,当然是领着周五郎了。 满宝还有一天的假,特别好奇的跟着来凑热闹了。 王媒婆早早便在大梨村的村口等着了,一看到他们便开口笑,“我估摸着你们也快到了,走吧,走吧,我刚才路过老大夫家时,看到他们家的媳妇正在洒水扫大门口呢,显见是等着你们上门呢。” 她最喜欢给这种已经说定了的婚事做媒了,只需费一费口舌就能拿两份谢媒钱,根本不用她跑来跑去的折腾。 说起来,老周家的周五郎和老大夫家的小娘子都算是老大难的对象了,之前她给他们介绍的人家,那是没有二十,也有十五了。 结果俩人都是不成,当初她怎么就没想过把他们凑一起看看呢? 哦,对了,陆家的当家娘子要找的是镇上和城里的人家。 王媒婆暗暗撇了撇嘴,乐呵呵的带着周家的人上门。 老大夫昨天喝了满宝给开的药方,感觉好多了,至少鼻涕不流,喉咙没那么疼,头也不晕了。 所以一大早上起来便笑眯眯的,见孙女还是一身半旧的衣裳,便笑道:“芝娘啊,你今年不是新做了一套衣裳吗?去把新衣服换上。” 陆芝看了她娘一眼,笑着应下。 其实早上起来,她是穿着新衣裳的,不过她娘让她给换下来了,这会儿再去换,她都不用翻箱倒柜的找,直接就可以拿出来穿上。 陆母:…… 她并不敢反抗公爹。 陆芝才把衣服换好,大门就被敲响了,因为知道今天周家可能会上门提亲,所以陆家所有人都在。 大门一打开,陆父便看到了老周头夫妻。 他只看了一眼他们,目光便不由落在了周五郎身上,见他长得周正,昂首挺胸并不怯弱,也不傲慢,便多出了两分笑容。 两家寒暄过,钱氏便把带来的礼物送出去,王媒婆便开始说起两家的孩子了。 陆母看了一眼他们带来的东西,虽然脸色稍霁,却还是瞥向她闺女,希望她能够拒绝。 但陆芝一直低着头站在老大夫的身后,在老大夫扭头问她时,她便小声道:“我听祖父的。” 老大夫乐呵呵的点头,“好好好,既然两个孩子都没意见,那就今儿给他们定下?” 老周头那是一点意见也没有,也笑容满面的点头。 陆母焦急起来,差点忍不住站起来,结果她才一动,老大夫便笑眯眯的看向她,道:“老大媳妇,你去厨房里看看有什么菜,中午要留亲家和王媒婆在这儿用饭的。” 对上公爹的目光,陆母的心便一滞,低下头去应了一声,起身去厨房,陆大嫂连忙跟上。 等陆母可以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并定了亲的。 老周头心里很焦急,却也知道定完亲就提婚期是很不庄重的行为,所以只能按捺下心情,打算等过一段时间再让媒婆上门。 实在是周五郎年纪大了,不好再等了,如果不能过年前把媳妇娶回家,那就不好在春忙时娶。 可现在他们家可是连年种着春小麦的,这意味着他们一直到秋收前都不怎么有空的。 他们家倒是不介意在农忙时娶媳妇,但人姑娘家里肯定会介意农忙时嫁闺女的。 所以最好还是过年前娶,不然周五郎就真的是要再等一年了。 陆母还在厨房里忙活呢,菜刚端出来就见桌子上放的两个大红封,那东西实在是太眼熟了。 她手里的菜差点就被她扔出去了。 一直到老周家人离开,她的脸色就没好过。 人一走,她便哭丧着脸回屋,然后就在屋里哭起来了。 她一点儿也没掩饰自己的委屈,所以虽没有特意放大声音,但也没压低哭声,一时间,本来还乐融融的院子一静。 整个家里就只听得到她的哭声。 老大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沉着脸没说话。 陆归和陆芝低着头站着,陆大嫂也一时不敢动作,陆大嫂三岁的儿子左右看了看,最后钻进了曾祖的怀里。 老大夫拍了拍他的后背,重新露出笑来,“来,跟你娘和小姑出门去玩。” 老大夫从怀里掏出几文钱来放在他的小手心里,笑道:“去买糖吃。” 小孩儿立即高兴起来,哦哦的叫着,“去买糖喽,去买糖喽,娘,小姑,去买糖。” 陆大嫂便抱了儿子和陆芝一起离开。 老大夫是不会去教儿媳的,他只是公爹,且还讲人伦呢,所以他直接把儿子留下了。 儿媳他是不可能教的,但他能教儿子! 陆归刚退出门外,老大夫便一掌拍在桌子上,对儿子道:“你的媳妇,你要是不会教,就把她送回她娘家去,让她兄弟们教一教。” 声音不大不小,同样足够屋里的人听见。 屋里的哭声便一顿。 第502章 教子(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我们自家还种着地,自家还是泥腿子呢,她倒先瞧不起泥腿子来了,悄悄她给芝娘找的都是什么人家?”老大夫气道:“她是真为芝娘好,还是为了那多出来的几两彩礼?也不是,县城那个石家的,连彩礼都不愿意给她还上赶着倒贴,我就想不明白了,她图什么?” 陆父羞愧的低头。 “我问你,你觉着周家这门亲好不好?” 陆父连忙道:“自然是好的。” “好在哪儿?” 陆父咽了咽口水,犹豫了半响才道:“他们家家风好,周五那孩子也老实,还勤奋……” 老大夫心口有点儿疼,问道:“还有呢?” “还有?”陆父绞尽脑汁,“还有周五那孩子品性好……” 老大夫狠狠地一拍桌子,喝道:“你都人定亲了,他们家的品性能不好吗?我告诉你我为什么选周家!” 老大夫声音提高了三度,不仅门口站着的陆归,房间里边的陆母也能听得一清二楚,“除了你说的那些,还因为周家如今孙辈的孩子都在学堂里读书!不说咱大梨村,就是镇上,同时能供,会供这么多孩子去上学的人家有几户?” “还有今天跟来的那小姑娘,叫周满的,你知道她那医术比你儿子还要好吗?她才学了三年!” 陆父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们陆家的这点子医术是你曾祖费了近二十年的功夫才学到的,然后传下来给了我们后人做立身的本事,可你学不会,大郎倒是学着了,但他会用多少?” 陆父羞愧的低头,屋外陆归也低着脑袋。 “跟周家结亲,以后大郎有不懂的病症可以上门去请教,再不济,等官哥儿大一点儿,也可以去他姑姑家里学一学,说到底,医术才是我们家立足的根本。” 老大夫道:“这门手艺是祖先们好容易学会了传下来的,我们不说越发精进,至少不能丢了祖先给的根儿。” 陆父连连点头。 老大夫积攒的气这才消了不少,道:“所以让你媳妇把那心收一收,别总想着把芝娘嫁到镇上,县里去。” 他哼了一声道:“她选的那些人家,要是好的,我自然乐得让芝娘去享福,可你看看她选的都是什么人家?” 陆父羞愧的低头。 “你和大郎都是跟过我出诊的,不仅镇上,县城我们也是去过的,那些人家什么样儿你没见过,没听过?”老大夫道:“再泼辣的姑娘嫁进去都得掉一层皮,你闺女那么温温柔柔的性子,送上门去给人磋磨吗?” “你做人家爹的,万事不操心,只管侍弄你那地,你以为你不问不说,这事就跟你不相干了?”老大夫的气又被拱起来了,他怒气冲冲的道:“别忘了,你是她爹!你不问不说,那就是错了!” “今天客人在场她都能耍脸子,她这样子像是能当家,像是已经做人祖母的人吗?”屋里的哭声已经停下来了,但老大夫依然气得不行,“她儿媳妇都比她懂事,你去告诉她,她下次再这么闹,就让她回她娘家去,这个家让大郎媳妇来当。” 老大夫气得胸膛起伏,陆父忧心的去给他顺气,老大夫气得推开他的手,起身道:“一时还死不了,还不能趁了你们的意。” “爹,您说这话就是戳我的心窝子了。” 老大夫冷哼一声。 走在路上的老周头也冷哼了一声,对周五郎道:“你这个丈母娘不好往来啊,以后你去岳家的时候小心一点儿。” 周五郎也觉得他丈母娘不好相处,于是忧心的一叹,问道:“爹,你们怎么不挑我丈母娘?以前哥哥们说亲的时候你们不都挑吗?” “你媳妇有本事,也就不挑了。”老周头一想到老五定下了陆家的小娘子,他又高兴起来,道:“你媳妇跟在老大夫身边久了,自己也会些医术的,听说他们家的药材大部分都是她炮制的呢,所以你小子以后可得我用心些,不许欺负你媳妇知道吗?” 想了想不放心,又叮嘱道:“但也别啥都听你媳妇的,尤其在你媳妇听你丈母娘的话的情况下。” 老周头悄悄的教他,“这时候你就得把家里的钱给管起来,对了,你现在攒了多少钱了?” 周五郎含糊道:“也没多少。” 老周头有些不太高兴,但还是道:“对,以后你媳妇问你的时候你也这么说。” 竖着耳朵听的满宝忍不住了,“爹,你怎么教坏五哥呢?” “怎么是教坏呢,爹这是预防万一,”老周头道:“等你媳妇生了孩子再说,看她心里是你们父子俩比较重要,还是她娘比较重要,你那些钱干脆还是跟我帮你拿着吧。” 周五郎加快了脚步,道:“爹,我真没攒下多少钱。” 老周头哼哼,“算了,我不帮你拿,你还是继续放在满宝那里吧,等你媳妇跟你一条心的时候再把钱从满宝那里拿回去。” 周五郎犹豫起来,便偷溜着去问他娘,“娘,你说呢?” “别听你爹的,”钱氏瞪了他一眼道:“既然成了家,钱自然是你们自己管着的。” 老周头要说话,钱氏便瞥了他一眼,暗暗的警告起来。 老周头便闭嘴不说了。 “成了家,要用到钱的地方就多了,那钱不管是你拿着,还是你媳妇拿着,彼此都要心里有个数。”钱氏教他,“你拿着,你得告诉她手里总共有多少钱,都是打哪儿挣来的,要用钱的时候,数大了就跟她说一声,最好是商量着来。” “钱要是她管着,你自己也得心里有数,拿钱她是怎么用的,还剩多少……什么是当家?要是连自个的家底都不知道,当的什么家?” 周五郎连连点头,觉得他娘说的特别有道理。 满宝也在一旁连连点头,觉着娘说的就是比爹的好。 钱氏语重心长的道:“既然成了亲,那你们那个小家就是两个人当着的,可不兴你骗我,我瞒你的把戏。不然,两口之家都这样,这外头的日子还怎么过?” 第503章 数钱(给书友“雨落水心涟漪香”的打赏加更) 周五郎认教的点头,偷眼看向他爹。 老周头没说话,见他看过来还瞪了回去。 周五郎便和满宝一起低下头乐起来。 周五郎是很好奇的,所以很小声的问老周头,“爹,你丈母娘难缠吗?” “咦?”满宝掰着手指头算,老爹的丈母娘不就是外婆吗? 从没见过外婆的满宝也兴奋起来了,抛下她娘就跑上去旁听。 当着他媳妇的面老周头能说难缠吗? 所以老周头瞥了俩孩子一眼道:“你们外婆好着呢。” 钱氏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老周头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好才怪呢,当年他上门的时候,就是她不让钱氏跟他回家的,还让三个舅兄按着他揍了一顿。 一回到家,周六郎就领着一串侄子侄女围上来,“五哥,他们家相中了吗?” 周五郎得意的扬头,“那是当然,亲事已经定下了。” 大家一听,就哇哇的叫起来,纷纷恭喜他,连小钱氏都忍不住站在厨房门口乐,“这下老五算是心想事成了。” 老周头嫌弃他们太吵,挥手道:“回你们的小院闹去,也别太大声了,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儿?” 等他们要走了,老周头又突然想起什么,叫住周六郎,“六郎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可以说亲了。” 周六郎立即道:“爹,我不急。” 他道:“我还不想说亲呢,等我再大几岁吧。” “你还要怎么大?你大哥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娶了媳妇了。” 周六郎就道:“反正我不想说亲。” 说罢,跟着大家伙儿跑去小院了。 他对好奇的周五郎和满宝道:“我才不傻呢,这十里八村,十五岁以上的好姑娘都叫五哥相过了,没道理五哥没选上,我却选上了。” 满宝:“……里头还有好多看不上五哥的呢,说不定那些人能看上你呢?” 周六郎想了想后道:“那也不行,回头在家里碰见多尴尬呀,反正我现在还不想娶媳妇。” 和打小就心心念着要娶媳妇的周五郎不同,周六郎并没有想过这事,尤其是在起了新房,他能够有自己的房间后,他更没有想过要娶媳妇了。 娶回来了不仅媳妇要跟自己住,以后生了孩子还要跟自己住在一间房里,只是想想就好烦啊。 他更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大床。 满宝毫不避讳的将六哥的话告诉了她娘。 钱氏半响无言,老周头就不太愁了,他笑哈哈的道:“这是没开窍呢,等开窍了就好了。” 钱氏除了点头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周五郎定了亲,那就离成亲不远了。 等了几天,老周头自觉两家熟悉了一些,他便让周五郎提着一只鸡跟着王媒婆一起上门问婚期了。 出乎意料的顺利,陆家竟然也希望两个孩子能够早日成亲,用老大夫的话说是,“芝娘年纪也不小了,翻过年就十八了。” 而陆母这一次对周五郎的态度还算可以,所以周五郎志得意满,很快把婚期定了下来。 他们去找了山上的道士算吉日,正好是十二月二十一,吃完喜酒第三天就是小年。 老周头也觉得这日子好,准备肉的时候都不怕多了,多了可以直接留着过年。 家里要办喜酒,但这一次老周头却不再抠抠索索,像上次周四郎成亲一样看着花出去的钱心疼。 因为这会儿子他有钱了。 花用其实和办周四郎的婚事时不差多少,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他忍不住和钱氏道:“这有钱的感觉和没钱的感觉差得可真多呀。” 钱氏忍不住乐,“这不是废话吗?” 老周头又把家里的钱数了数,这才心满意足的把箱子合上。 周五郎此时也在数钱,他快要成亲了,满宝便把他的那份钱从系统里拿出来交给他。 他们存放在她这里的钱一直有各自的箱子和账册,每次把钱给她的时候,她都是直接丢到对应的箱子里,再取了账册记上的。 每次他们从她这里取钱也都会记账,所以账目很清晰。 周五郎压根都不看账册,直接把箱子抱回房间就乐陶陶的数。 满宝和周六郎都很好奇,于是溜进房间里跟着一起数。 他的箱子里,有两锭簇新簇新的五两银锭,这是之前家里分的,还有一些小银块,更多的则是串成一吊一吊的铜钱。 周五郎数了又数,惊讶地不行,虽然他自己心里有数,他是很有钱的,却没想到可以这么有钱。 那些散碎的银块他看不出来有多重,得要称来称才行。 可这些能数得出来的便有二十八两,光这些就够他娶三次媳妇的了。 周五郎乐滋滋的指使周六郎,“去帮我拿称来,我要称一称这些银子多重。” 周六郎也心痒痒的,和满宝道:“我也想数我的钱。” 满宝表示没问题。 兄妹两个一起跑出去,一个去大院那边拿称,一个则跑回房间里拿钱箱。 周六郎也有两锭五两的银锭,不过他剩余的钱要比周五郎的少,其实他们赚的差不多,主要是花的有差异。 周五郎一直心心念着要娶媳妇,所以很有意志的存钱,周六郎就不一样了。 没到过年他都要给自己买新布料做衣裳的,还爱吃各种好吃的,所以他花的也很多。 主要是他并不想娶媳妇。 可这会儿数钱,他就忍不住看着五哥的钱箱子羡慕加痛心了,“早知道我就不花这么多了。” 满宝不在意的道:“不花钱你又不娶媳妇,留着干什么?” 她道:“我就花了很多,我已经和白善宝他们说好了,今年过年我们要去县城的酒楼里吃好吃的。” 周六郎精神一振,问道:“能带我吗?” “可以呀,不过你要出份子钱。” 周六郎摸着自己的钱很舍不得,问道:“要多少?” “我们初步算的一人要三百文。” 周六郎还没反应,周五郎先惊叫起来,“这么多,你们吃龙肝凤髓啊?” “不止是在酒楼吃,还有大街小巷的那些好吃的也要买了一起吃。”满宝道:“我们三个的胃口都差不多,买多了吃不完,买一份两份可以分着吃,这样就能吃很多好东西了。” 周六郎眼睛微亮,连连点头道:“这个法子好,这个法子好,我也要参加。” 周五郎很怀疑,“你们一下子往肚子里吃这么多东西不会闹肚子吗?” 满宝便笑眯眯的道:“会呀,所以我们决定分三天去吃。” 周六郎更高兴了,“这个不错,这个不错,满宝,你和白家小公子他们说我也要去参加,正好,我比你们大,可以保护你们。” 周五郎:…… 第504章 新人 钱氏是家里所有的孩子都一视同仁,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 所以哪怕现在家里日子好了,周五郎的聘礼及办喜酒的规格也是照着上头几个哥哥的来,基本上都差不离多少。 好在这十里八村的嫁娶同俗,又是在乡下,规矩要比镇上和城里的少些,聘礼嫁妆等都有上下的界定,所以哪怕老大夫的家境不错,但也没有要求过高的聘礼。 钱氏精心备好了聘礼给,谁知道周五郎悄咪咪的自己去城里打了一对银耳环和一对银手镯回来给添上。 老周头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儿子,觉着他还没成亲就开始偏向儿媳妇了。 钱氏却只是笑了一笑,便把东西加到聘礼里,让他们几兄弟一并抬到老大夫家提亲。 事情进行得特别顺利,已经长大了的满宝和白善宝是不可能再给五哥滚床了,所以这次负责滚床的是五头和周大柱三岁的闺女。 两个孩子脱了鞋子被放在喜床上,却只会呆呆的坐着,已经很有经验的满宝和白善宝便齐齐上手把他们推倒,然后从床头推到床尾。 两个孩子以为满宝姑是在跟他们玩儿,开心得不行,嘻嘻哈哈的来回滚了好几趟。 何氏见他们一下子就把喜被给弄得皱巴巴的了,立即道:“好了,好了,赶紧下来,我重新整一整喜床。” 冯氏给两个孩子塞了红包,就把起哄的满宝等人给赶出去了。 两个喜童则被留在屋里坐床。 满宝和白善宝哇哇的叫着往外冲,这些年,他们没少当滚床童子,村子里的人成亲都喜欢叫他们两个去滚一滚床。 以前这项业务是他们俩包圆的,这还是第一次看别人滚床,俩人都觉得很新奇。 同时,能够站在村口等着看新娘过来,也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快到吉时的时候,迎亲的牛车便进了村,满宝他们跟着一群孩子一起冲上去,围着牛车就哇哇大叫。 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反正别人叫,他们觉着开心,也就跟着叫了。 坐在牛车上的周五郎笑眯眯的,摸了喜糖就往他们手上塞,一时间,孩子们各种夸奖的话就起。 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周五郎和陆芝身上丢。 陆芝羞红了脸,微微低下了头,任由红盖头遮住掉最后的视线。 这一次,白老爷也亲来坐席,就连庄先生都来凑了一把热闹,老周头高兴坏了,脸上的喜悦怎么压也压不住。 有老人便悄悄的与自家的后辈道:“这就是兴旺之相,周金家是否极泰来了。” 后辈想到五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周金一家的状况,也忍不住点头,“是啊,好像是从四郎赌钱后开始起的,这可真够奇怪的。” 老人家:“傻子,你怎么就不想想,那一年满宝还进学了呢,没听山上的道长们说满宝是仙子转世吗?我看周金家的运势就是跟着满宝起的。” 有这样想法的还不在少数,如今七里村上下的人对满宝是仙子转世的事已经是深信不疑了。 也就只有白老爷和刘氏他们了,听到这样的话时多是一笑了之。 老周家又进了一口人,嗯,要养活的人多了一个,但也多了一个人干活儿。 陆芝进门后适应了几天便习惯了过来,羞涩小心的融入这个大家庭之中。 好在几个嫂子都很和善,大姑子也很疼她,头几天都是大姑子和大嫂带着她干活儿,而丈夫也时不时的跟在她屁股后面,她要融入便不难了。 只是对于周五郎总是时不时的跟在她身边,帮着她洗碗切菜烧火做饭,她很有些不好意思。 周喜却不以为然,对她道:“让他做,大冬日下他们也没事干,不干活儿也只会出去玩儿,还不如在家帮把手呢。” 陆芝腼腆的一笑,小声问道:“大姐,过几日就是年了,家里要准备什么吃食吗?” “自然是要的,像一些芝麻糖、米糕都要做,今年孩子们还想吃豆腐酿,这个估计也要准备不少,不过这些都是大嫂做的,我们帮着打打下手就好。” 周喜说到这儿一笑,拉着她的手道:“我觉着你做的菜也挺好吃的,你会做什么点心?” 陆芝红着脸道:“我也就学过滚汤圆,其余的就不会了。” “没事,我们就是会他们也不稀罕吃我们做的,唉,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是一样的做法,大嫂做出来的就是比我们的好吃。” 陆芝这几天也没少吃小钱氏做的饭菜,很深以为然的点头。 说好了是做菜是一人轮一天,但基本上不忙的时候,厨房里掌勺的基本就是小钱氏,而会轮到她的那些活儿则是当天负责下厨的人帮她做了。 陆芝才进门没两天,周喜就悄悄的和她说了,顺便传达钱氏的意思,“娘说了,我们都跟大嫂学了许多年都没怎么学会,但你聪明,说不定能学会,到时候有了自个的小家也能把厨房管起来,所以让你多和大嫂学一学,等学不会的时候再说。” 偶尔大嫂要做豆腐,腾不开手来做菜,她也是能吃到其他几个嫂子做的饭菜,其实跟她以前在家里或其他家吃的不差多少,但前提是她没吃过大嫂做的。 这一个年,小钱氏却不止是要做米糕和芝麻糖之类的,主要是满宝他们要去县城里吃好吃的。 她觉得太费钱了,所以她找了一趟白家的厨娘,打算跟她学一些点心的做法。 用她和厨娘的说法是:“这外头做的哪有自家做的好?而且还费钱,去县城还费功夫,城里有什么,不如我们做了来给他们吃,倒免得他们跑来跑去了。” 厨娘深以为然,“只是我会的那些点心少爷他们都吃腻了,恐怕不爱。” “哎呦,哪有吃点心能吃腻的,你换着花样给他做呗,今天做小包子,明儿做个米糕,后儿给他做个桂花糕……等再轮到小包子的时候,都不知道过去几天了。” “不行啊,我之前就是这么做的,可他还是惦记城里好吃的,对了,你那有什么新菜式吗?” 厨娘觉得小钱氏很有做菜的天分,偶尔她得了一些新鲜的食材送过来时,俩人交流菜式她就发现了。 第505章 我买 有时候她只说了一道菜的做法,小钱氏就能顺着想出其他的做法,虽然只是改了一些,但做出来的味道还是有不同的。 在厨娘看来,味道不同的菜,那就是另一道菜了。 而且她也会许多她没见过的菜,比如豆腐酿,她哪里想过豆腐做得过干后切小些放油里炸,竟然会出来豆腐泡,把豆腐泡剖开还能往里塞各种东西。 反正她从她那里学了以后做给老夫人吃,老夫人都很喜欢。 就在小钱氏嫌弃几个孩子去县城里浪费钱,想要学习更多的点心留住孩子们的心时,满宝他们四个正徜徉在县城的美食里。 甚至大头他们也进城玩了,不过他们不是一拨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伙伴,如今他们大了,对县城也很熟,就是年纪最小的四头和三丫,因为有哥哥姐姐们带着,他们也可以进城里玩儿。 不过和小姑不一样,他们也就在二十八这天来一趟,给自己买点“年货”,却不是像六叔和小姑他们一样发了宏愿要把城里好吃的东西吃一遍。 因为读书,几个孩子今年可是花了不少钱。 束脩及一些大的花销都是家里出的,但他们自己也有钱,需要换一支笔,或买一些墨条的时候,便忍不住从小姑那里取出钱来买。 一来二去的,他们的存款极快的在缩水,所以他们如今都很节省,大头他们今年就没买布料做衣裳,大丫她们连头绳都不买了,一直用旧的。 毕竟他们上学以后就没空再帮家里卖姜和山药,自然也就没了收入。 不知道为何,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念起傅二小姐来,要是她还在,每次休沐给她送一份糖果也是能赚一些的。 唉~~ 满宝也在叹气,看着前方排队的人在叹气。 白善宝探头往前看了一眼,然后和满宝道:“看着很好吃啊。” 很快就轮到他们了,摊主问:“五文钱一个,你们要几个?” 四人商量了一下,最后道:“要四个!” 摊主便把四个烤好的柿子给他们装盘子里,管钱的白善宝付钱。 四人占了一个桌子,纷纷趴下去一起观摩,满宝道:“颜色比柿子深多了。” 周六郎用手指轻轻地碰了碰,道:“热乎乎,也软乎乎的。” 白善宝吸了吸鼻子,下了定论,“更香,好一股清香的味道啊。” 白二郎咽了咽口水,“我觉着一定很甜,我们要怎么吃?” 当然是学着别人的样子,拿起一旁的芦苇条插进去吃啦。 四人吸了果内的汁水,又将柿子皮也都吃了,心满意足的道:“真好吃呀。” “可惜吃不下了。”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今天吃了好多,我们先回家吧,明天再来。” 然而今天他们还没去酒楼里吃呢。 三人惋惜了一阵,便都摸了摸自己鼓起来的肚子,慢悠悠的往回走。 没办法,刚吃得撑撑的,要是走得快了,肚子会疼的。 满宝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大冬日的,刚吃饱的人特别容易犯困,满宝现在就特别想睡觉。 她睡眼朦胧的左右张望,想要靠看路两边的摊位和铺子来转移一下注意力,结果就看到了一个特别眼熟的铺子,特别眼熟的人靠在铺子的门上跟人说话。 作为一个有礼貌的孩子,满宝走过去时就顺势抬手跟他打了招呼,“石大哥,你忙呢?” 周六郎跟石晓恩更熟一些,也抬起手打了一个招呼,“石大哥,过年发财啊。” 这就是一句日常问话,兄妹俩说的时候脚步都不带停顿的,继续一边打哈欠一边往前走。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只看了石晓恩一眼,发现不认识,便继续往前去。 谁知道石晓恩眯起眼睛看了他们一眼,立即把他们叫住。 他靠在门上,抬着下巴问周六郎和满宝,“我记着去年你们说过,我要是卖铺子了就先找你们,你们家现在买了铺子没有?” 周六郎一头雾水,他什么时候说过? 满宝仔细地想了想,却是想起来了,那是去年秋收后她进城给家里买镯子时碰上的,她挠了挠脑袋问,“石大哥,你又要卖铺子了?” 石晓恩“嗯”了一声,指着身后的铺子道:“一百二十两,上下两层,后头带个小院子,要不要?” 站在石晓恩身边的人不乐意了,叫道:“石大爷,没有您这样做生意的,我出的就是一百二十两……” “你买就得一百五十两,”他道:“这铺子我放着慢慢的卖,一百八十两都卖得,你却砍了这么多,我不乐意卖你。” 那人气死了,叫道:“石晓恩,你都倾家荡产了,这时候还傲呢,这铺子沾了晦气,我买了生意能不能做起来还不一定呢……” “所以你这么嫌弃,干嘛还要买?”石晓恩倒不是跟钱过不去,而是讨厌他砍价时说的那些贬低他家铺子说的话,又恰好看到了周六郎和满宝,干脆就改了主意 而且就算周六郎他们不买也没啥,大不了再卖给别人呗,一百二十两的铺子他不信卖不出去,要知道这地段可好着呢。 他要不是急用钱,也不会这个价格往外卖。 石晓恩对呆住的兄妹俩抬了抬下巴道:“我今日不急着拿钱,你们可以回家商量一下,要是要,明儿把钱拿上来给我,要是不要,我明儿就卖给别人了。” 那买家气坏了,转身就要走,可又不太舍得,毕竟他都把价格砍到这份上了,其实一百五十两也便宜了许多。 他正犹豫着,一直看着他们的满宝突然就道:“行啊,我们要了,我明天一早就拿钱给你。” 这下换周六郎和白善宝白二郎瞪圆了眼睛,纷纷去看她,“满宝,这么多钱呢,你不问问家里?” 满宝摇摇头,眼中闪闪发亮,“这个铺子我要自己买。” 周六郎挠着脑袋问,“你买了干什么?” “送人!” 周六郎捂住胸口问,“你,你要送谁?” “送大嫂啊!”满宝目中生辉,“送给大嫂开铺子,专门卖吃的,到时候我让大嫂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吃不完的就拿出去买,一点儿也不浪费,爹就不会拦着我吃了。” 第506章 铺子 现在的满宝可不缺钱,庄子里的鸡蛋能卖钱,庄子里的鸡也能卖钱,还有冬小麦及春秋两季的收成。 不说那些水稻豆子的收益,只今年卖给杨县令和白老爷的麦种,他们的小农庄就赚了不少。 而这些钱他们全部是三人平分,只有分不了的那部分才丢到公中做庄子里买东西的资金。 现在那些钱就堆在系统里呢,可惜,一百二十两的银子太重,钱就更重了,她找不到随身携带的理由,要不然当场就能买下。 不过,满宝也仔细的问他了,“现在县衙已经不上衙了,你得把地契给我,还得写好契结文书。” 石晓恩不料她还知道这一点儿,愣了一下才笑道:“放心,我石晓恩不会坑你的。” 他靠在门框上微微侧了一下身子,问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这个铺子并不是满宝上次见的那家,她往里探头看了一眼,高兴的应下。 周六郎等自然兴致勃勃的跟上。 门框还站着的前买家气得不轻,顿了半响后追上石晓恩,憋屈的道:“一百五十两,我买了!” 石晓恩就顿了一下,眉头皱了皱,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卖了,已经应了给别人,我石晓恩可不做背信之人。” 满宝就好奇的回头看他。 见前买家甩袖而走后,便继续回头去看这个铺子。 这个铺子还算宽敞,里面只还放着零星桌椅,旁边还有个挺大的木架子,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满宝仔细的在记忆中找了找,问道:“我记着这以前也是卖布料的?” 石晓恩领着他们往二楼去,道:“是做成衣的,只这家店铺就养了六个绣娘,我家的绸缎在城里也是出了名的。” 他指着二楼里被隔开的几间小单间道:“这里头是招待贵客所用的,来选样式的女客可在此小憩,你买了店铺打算做什么?” 石晓恩道:“要是用不着自己拆了,我可不负责拆的。” 周六郎伸手摸了摸那木隔板,咋舌道:“这么好的小房间干嘛拆了呀,可以收拾出来给我们住呀。” 石晓恩鄙视的看他,随手指着后院道:“一般看店的人都住在后头,不过后头狭窄,你们要是自家住,估计不行,得自己再买一个房子。” 然后他们就去看狭窄的后院。 满宝看到后院的那棵竹子,哇的一声问:“这还小呀?” 院子虽然比不上他们家的大,但在里面蹦蹦跳跳是没问题的,一边的墙角里丢着两捆柴,旁边是一间厨房,而与厨房排成一列的还有三间房。 一间特别的小,里面只有一张床,而另一间倒是挺大,但很空,什么东西也没有。 石晓恩道:“这以前是库房,放布料的,里头的架子等都被搬走了。” 不说满宝了,就是一开始不太愿意的周六郎都喜欢得不得了,摸着铺子里的那个木楼梯问,“石大哥,这么好的铺子你就这么卖了?” 白善宝也道:“好铺子难寻,很少会有人变卖祖业的,这路段又好,就算不做生意,留着出租也能挣钱,为何要卖?” 石晓恩一屁股坐在楼梯的台阶上,只抬着下巴问满宝,“你还买不买?” “买,”满宝也坐在他身边,歪着头问他,“石大哥,你不会是又赌输了吧?” 这会子石晓恩没说话。 满宝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有再说。 周六郎也皱起了眉头,道:“满宝,我们回家吧,这事总得给爹娘说一声吧?” 满宝点头,和石晓恩约定了明天一早在此交易。 逛了这么一圈,大家觉得不那么撑了,便顺道去旁边的点心铺子里买了一些点心,一边提着吃,一边走回家去。 大吉默默地跟上,一直出了城门,大吉才拉过一辆牛车。 不错,他们今日进城坐的是他们小农庄的牛车。 刘氏不太同意他们进城吃东西,所以就不愿意给他们安排马车,几个孩子还嫌弃马车坐多了呢,很干脆的换了自己农庄的牛车。 大吉赶马车的时候就不怎么挥鞭,让马慢慢地走,等轮到牛车时,那就更不挥鞭了,很干脆的坐到车辕上就开始半闭着眼睛,一晃一晃的,看着就跟睡着了似的。 牛车慢悠悠的往回走,白善宝就问满宝,“你怎么跟赌徒做生意?书上说,赌者皆不可信。” 满宝点头,“赌者是不可信,但石晓恩如今还可信。” 周六郎也点头,“石大爷在坊市里可有名了,还是很讲道义的,他既说了卖我们,就不会坑我们。” “但人心不得不防,”白善宝不是很相信一个赌徒,道:“不如我们先回去问堂伯,问明白了交易铺面所需的手续,事后再和杨大人报备一下,以免将来有纠纷时你们吃亏。” 满宝点头,“真是奇怪,这次石大爷卖铺子,怎么没人出来拦着他了?他家那么多下人呢?” “我近来很少入城,这事问四哥可能知道。” 这个问题一出,他们还没从周四郎那里知道消息,周四郎先从他们这里知道了他们要买铺子的事,一时惊得不行,连忙问道:“他只卖一间?还是卖许多间?” 满宝:“我们就见卖一间。” “哎呀,你们没见着不代表他不卖,你们该多问一问的。” 满宝道:“我就只买一间,问那么多干什么?” “你是不是傻,要是他家的铺面地段好,又不贵,家里也是可以买的呀。” “管钱的是爹,又不是你,”满宝道:“你说了不说。” 周四郎便想了想道:“我去和爹说。” “啥?”老周头惊得差点把烟枪敲在周四郎的脑袋上,瞪眼问道:“满宝要买铺子,然后你也想买?” “爹,不是我也想买,是咱家买。”他道:“您忘了去年我跟您说过的,家里这么多钱留着也没用,不如拿去买铺子……” “可拉倒吧,”老周头打断他的话,道:“谁说没用的,你知道今年光供大头他们读书就去了多少钱吗?” 第507章 理由(七夕快乐?) “那钱不是大哥他们自己出的吗?” “是啊,可不还是我和你娘把钱分下去的吗?这羊毛还是出在了我和你娘身上!”老周头可不傻,道:“你娘都说了,等开年冬小麦收了,家里的粮食接上来了又分一次钱,我上哪儿给你们找这么多钱去买铺子?” “爹,铺子买下来可以做生意,也可以租出去收租子呀。” “我们家能做什么生意?” 周四郎立即道:“大嫂可以卖吃食啊。” “满宝刚说了她送你大嫂,不用我们家买了。” “……”周四郎:“那我们家还可以卖杂货呀。” “去年不是说过了吗,你二哥都说了,家里卖的那些菜蔬之类的东西摆摊更好卖,你费百多两的银子就为了买一间铺子卖杂货,你不觉得亏得慌啊。”老周头道:“你知道我们家以前要攒多久才能攒下一百两吗?” “那我们家这已经不是从前了呀,铺子不做也可以租嘛。” “老二,县城的铺子,一个月要多少钱?” “不一定,看位置和大小,好的,一月二两三两也是有的,差的,一两左右也能租下来。” “你看,满宝啊,给你四哥算一算,二两银子的铺子一年能有多少租子?” “二十四两。” 老周头就一拍大腿,“所以要我说你那铺子也不必买,买了这不是费钱吗?那些饭食不挣钱,几文钱几文钱的挣,一天得多少人吃饭才能把这百多两挣回来?” 周四郎说不出话来,他总觉得老爹这账算得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满宝也觉得不对,她想了想道:“爹,铺子也是能往下传的,就跟地似的,就算出租,七八年租金就回来了。” “可你钱使进去了,我们家家底还薄,万一出个什么事急用钱呢?” “再卖呗,”周四郎道:“好地段的铺子不愁卖。” 老周头就笑,“那现在石大爷家的铺子位置好不好?” “好!” 老周头:“好,你先前说他那铺子值多少钱?” 周四郎:“……一百八十两是没问题的,遇上好的卖家说不定能卖出二百两也不一定。” “所以你看,他现在就卖一百二十两,为啥?”老周头拍着大腿道:“因为他急用钱啊,啥叫急用钱,要点便在一急上。” 老周头道:“我们家家底儿薄,家里有这么多人,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今儿掏家底买了铺子,明儿家里出事急用钱,你再倒腾出去,你还能卖之前的价吗?” 周四郎沉默。 老周头道:“你们想买铺子可以,家里如今的地也够多的了,足够我们一家老小种的了,并不用再买地。但那也得等我们家存够了家底再说,什么时候花个一二百两不至于碰到家底的时候,我一定买。” 不过老周头还是忍不住嘟囔,“那铺子买来干什么哟……” 钱氏瞥了他一眼后对周四郎道:“听你爹的。” 周四郎便只能叹气,然后问道:“那满宝还能买自己的铺子吗?” 老周头倒是想反对,但略一想,便把话头收回去,反而问满宝:“你们今天进城干嘛去了?” “吃好吃的了。” “花了多少钱?” “也不多吧,也就百多文。” 这一百多文还是四个人一起花的呢。 老周头却很心痛,立即道:“买,满宝想买就买。” 买吧,反正闺女的钱也到不了自己手里,留着四处撒钱花着玩儿,还不如买铺子买地呢。 老周头问:“买了给家里用吗?” 满宝摇头,“不给,这是送我大嫂的,我要给大嫂在县城里开吃食铺子,爹,你可不许抢大嫂的铺子。” “不抢,不抢,我才懒得抢呢,我又不会做吃食。”老周头背着手起身,然后对红着眼眶的小钱氏道:“老大家的,你不会记账,回头让大头大丫给你记账,每月刨去成本,收益可是要交公五成的。” 小钱氏连忙应下,“我知道爹。” 老周头满意了,晃晃悠悠的出门去,“行了,余下的事我不管,你们孩子间的事自个解决吧。” 老周头一走,钱氏便也起身,笑道:“满宝,明儿让你二哥和四哥陪你们一块儿去,这外头的事,他们知道的比你们多。” 说罢也回屋去了。 两个老人一走,小钱氏立即把满宝抱进怀里,脸上又哭又笑,压低了声音道:“你这小妮子,怎么,怎么想着给大嫂送这样的东西?” 满宝就挺了胸膛道:“大嫂,我以后还要送你更多的东西呢。” 冯氏忍不住吃醋,“小姑,我们对你也好,你就不想着送我们?” 满宝纠结起来,心痛道:“一个铺子好贵的,二嫂要是想要,不如让二头二丫给你买,不然你得等我好久的……” 冯氏气乐了,点着她的额头道:“真是小没良心的,白给你做了这么多鸡蛋水喝。” 满宝整张脸都苦起来了。 二头哈哈大笑起来,道:“娘,小姑不喜欢喝鸡蛋水,你做的还没有大伯母做的好吃,小姑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给你买的,哈哈哈……” 周二郎同情的看着他儿子。 冯氏气炸了,撸了袖子就揍他,“你也没少吃我做的饭菜,吃的时候不嫌弃,现在倒嫌弃起来了……” 小钱氏也破涕为笑,摸了摸满宝的脑袋道:“铺子给嫂子做,不用给嫂子,明儿你拿着家里的户籍去记在你的名下,等你出嫁了可以做嫁妆。” 满宝摇头,小声道:“我不要,大嫂,我以后要是想要铺子,自己再买就是了,这个是给你的,我以前说过,要给你买大房子住的。等以后我有钱了,再给你买,这次先给你买铺子。” 小钱氏忍不住小声道:“先给爹娘买才行啊。” 满宝就挥手道:“爹娘的不急,反正以后爹娘要跟我住的,以后我给自己买了,爹娘自然就有了。” 周大郎:“……满宝,我才是长子,爹娘是跟我住的。” 满宝就连忙道:“我知道,我知道,大哥,你肯定跟我们住呀,不然我怎么吃大嫂做的饭菜?” 周二郎立即搭着周三郎的肩膀道:“三弟,咱走吧,幺妹根本已经忘了我们了。” 周三郎也起身,唉声叹气的道:“走吧,走吧,老四老五老六,我们都走吧。” 周六郎:“我才不走呢,大嫂,回头你铺子开了我给你帮工去,你也包包子卖好不好,然后中午卖红烧肉,晚食就卖豆腐酿……” 边说边呲溜着口水。 满宝也咽了咽口水,连忙道:“还有炖鸡,新做的红烧鱼也好吃。” 周二郎就扭头对冯氏道:“知道为什么满宝没给你买铺子了吗?” 冯氏:…… 第508章 商议(给书友“雨?寒'◇”的打赏加更) 周二郎脱掉了鞋子,将被子拉过来,见冯氏还是闷闷不乐的,忍不住问:“还生气呢?” 冯氏就冲他哼了一声。 周二郎躺在床上舒服的出了一口气,枕着手臂道:“别气了,满宝就是大嫂带大的,带她的时候,比疼三头还要多呢,那能一样吗?” 冯氏就踢了他一脚,差点把他踢到床底下去,“我能不知道吗,我就说了这么一句酸话,你用得着拿我的厨艺说事吗?” 周二郎有些尴尬,他轻咳了一声道:“我那不是怕你下不来台吗?” “你说我做菜难吃我就下得来台了?”冯氏哼道:“你等着吧,等大嫂去县城开铺子,我天天下厨。” 周二郎:…… 说什么给小钱氏铺子是为了能经常吃到好吃的,那只是满宝那么一说,大家也就那么一听。 这个原因估计占了不到半成。 真是为了吃的,满宝多买些食材回来才是正经,不然小钱氏去了县城,家里的饭菜谁做? 说到底,主要的还是满宝想孝敬小钱氏,想要她过得更好。 冯氏是忍不住羡慕泛酸,但嫉妒还不至于。 满宝是小钱氏喂养的,那会儿婆婆晕厥病重,所以吃喝拉撒睡都是小钱氏手把手的打理,对她,比对三头还精心些。 因为她体弱,小钱氏还早早断了三头的奶,只专心喂养满宝。 满宝小的时候倒是不会叫错娘,却也更黏小钱氏多一点儿,要说吃醋,那也该是婆婆吃醋吧? 这么一想,冯氏就忍不住小声问周二郎,“哎,你说娘生不生气?” “不会吧,”周二郎挠了挠脑袋道:“我小叔在的时候,也是把娘当亲娘孝敬的。” 他忍不住乐,“满宝这一点儿像她爹,不过比她爹强点儿,小叔小的时候直接管我娘叫娘,可把祖母气得不轻。” 冯氏道:“真是有奶便是娘。” “有本事你当初晚生二头两年,正好赶上奶满宝。” 冯氏当真把周二郎给踹下了床。 冯氏心里的酸意都散了,剩下的几个更不会有什么想法了,不说方氏和陆芝是后来的,没养过满宝,就是何氏都没多想。 当年满宝回来时她刚进门没多久,新媳妇整个人都是懵的,战战兢兢的跟着一起瞒下这么件大事,等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又有了身孕。 等把四头生下来,满宝也已经能扶着墙壁走路了。 如果说冯氏也接手养过满宝,何氏却是没出多少力的,所以她没多想,周三郎想的也开,正悄悄和她说呢,“等大嫂去了县城,厨房里要不就你和四弟妹和五弟妹轮流管着吧,不然让我大姐专门管着也行。” “干嘛?” 周三郎苦恼,“二嫂做的饭菜最不好吃,大嫂一走,家里就她最大了。” 他这么一说,何氏也忧心起来,想了想道:“不是还有大姐吗?大姐做的菜也不错,要不让大姐管着?” 隔壁小院里,大家伙儿也在商量这件事,毕竟是涉及全家吃喝的大事。 周四郎埋怨满宝,“你也不早说,让大嫂再多教教你四嫂她们,大嫂这一去,厨房里谁管?” “又不是买了铺子马上就能开,现在学了也来得及呀。” “买了铺子不马上开,还留着费钱呀,你知不知道,这铺子多留一天你就多亏一天的钱?”周四郎立即道:“不行,明儿让二嫂三哥他们都一起去,铺子一买下,我们立即收拾,把该买的东西买了,过了初二就开张。” 周五郎连连点头,“县城每年的元宵都热闹得很呢,到时候卖吃食肯定能挣很多钱,所以这做生意是宜早不宜迟。” “所以你看,你合该早些告诉我们的,等大嫂一走,家里就二嫂最大了,二嫂做的菜那能吃吗?” 连二头和二丫都摇头,“不能。” 满宝愤愤,“那能怪我吗?我也是今天进城才碰到石大爷的,他不卖铺子我能想得到买铺子吗?” 周四郎叹气,“有钱就是好啊,说买铺子就买铺子。” 周五郎和周六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周四郎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按说,你挣的钱也要上交六成,怎么你就能存下这么多钱呢?我们家里也有百亩地呀,同样养着鸡鹅,一年到头所有的出息都在爹手里,那也没有这么多呀。” 满宝道:“你是不是傻,你吃的不是粮食吗?我们小农庄里出来的东西就养三个长工,连白庄头都是在白家吃的饭,你数数我们家有多少人。” “每年买肉去的钱,吃去的鸡蛋,给侄子侄女们买的布料,还有因为家里生病去的药钱,这些可都是爹娘出的钱,可我们农庄全没这些支出……咦?”满宝若有所思起来,“我们的农庄现在有了收入,按说长工的衣服什么的不该我们出吗?” 周四郎立即打断满宝的思考,高声问道:“你觉得那些吃食定什么价格合适?” 满宝就被转开了注意力,先把刚才的问题压在了心底,和大家探讨起开铺子的事。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虽然那三长工一年最多做两套衣裳,但两套也很多了,省下来的钱平分成三份,他们家幺妹(小姑)也能得到一些不是? 该抠的时候还是应该抠一些才是。 不,不对,这不叫抠,这叫节约! 这边小院的人讨论得热火朝天,睡不着觉,一墙之隔的周大郎夫妻也没睡,见妻子眼眶还是红红的,周大郎就忍不住道:“还哭呢?” 小钱氏抹了抹眼泪,道:“我就是没想到先收的是满宝的孝敬儿,你和爹娘说了吗?” “说了,户籍都拿来了。” 小钱氏松了一口气,“明儿你绊住满宝,你和老二亲自去,记得把铺子记在满宝的名下。” “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小钱氏彻底放下心来,靠在床上道:“虽然这是满宝的孝敬,但爹娘都还没有呢,记在满宝名下,以后她出嫁了给她做嫁妆。” 周大郎就看着她笑,“你想的可真够多的,特特的记在满宝名下,难道还怕爹把铺子昧下?” 第509章 热闹 小钱氏脸一红,嘟囔道:“说什么呢你,爹可不是那样的人。” 她顿了顿后道:“只是我想着,家里人越来越多,如今大家是一条心,但孩子们渐渐大了,这人一多,想法就不免多些,就算知道那铺子是满宝出钱买的,该给满宝做嫁妆。” “可时间一长,经年累月的,不免就有忘记的。等满宝要嫁人,最少还得等上六七年呢,我估摸着爹娘心疼满宝,或许要上八九年才嫁也是可能的,到那时候再把爹名下的铺子给满宝带去做嫁妆,恐怕家里有人心里不舒服。” 小钱氏低声道:“既如此,不如一早就记在满宝名下,到时候她要带走铺子也是名正言顺。” 别说什么记在她的名下,这铺子既不是她带进来的嫁妆,也不是他们大房自己用私房钱买的,等以后公爹婆婆百年了,这些东西都是要拿出来分的。 小钱氏自然也有自己的私心,想着,若为了这么一间铺子乱了家里的人心不值得;若真要乱,实惠也该落在自己人这边。 而满宝显然是被划归为自己人的。 当然,这话小钱氏就不会和周大郎说了,因为在周大郎心里,妹妹是自己人,弟弟们侄子们自然也是自己人的。 反正这会子夫妻俩已经商定,是必要把铺子记在满宝名下的。 第二天一早,周四郎便叽叽喳喳的和他爹商量,让大家都去县城里帮忙,“里头的桌椅板凳得买,里外还得打扫,看有什么东西需要置办趁着年前就给办好了,一过完年就可以开张。” 老周头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挥手道:“行,除老三媳妇和老四媳妇在家带孩子外,其余人想去的都去吧,对了老大,顺道再买些吃的东西回来,家里之前备下的年货或许不够。” 他道:“你们这两日吃的也太多了些。” 他决定铺子买下来得去村里好好的逛一逛,这一来一回肯定是要拎些东西的。 而且,他们家在县城里买了铺子,也是要上报给里正知道的,上门的时候也得拎些好的点心才行,最好还得拎一条腊肉…… 想着这些人情往来,老周头是痛并快乐着,叮嘱了一番周大郎要买的东西,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周大郎决定架着牛车去。 满宝不与他们一起坐,直接跑到了村口和白善宝他们一块儿坐着去,至于钱,一大早的,她刚装好背篓就被周二郎拎过去了。 这么多的银子,就这么丢在背篓里,他哪里放心,所以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这种事满宝是不操心的,爬上了牛车便和白善宝商量一会儿等她办完了事去哪里吃好吃的。 白善宝道:“不是说拿了契结文书后去找杨县令看一看吗?我们去杨县令家吃好吃的?” “咦?好呀,好呀,”满宝乐道:“听说杨县令要娶媳妇了,我们可以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白二郎哈哈的笑问,“你们去做滚床童子吗?” 白善宝就推了他一把道:“做滚床童子怎么了,这是福气!” 满宝道:“成亲的事多着呢,你一看就是家里没办过喜事的,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能帮的事多了去了。” 白二郎:“……哼,过不了几年我大哥也要娶亲了,介时我自然知道。” 这边说得热闹,后头的牛车里更是吵轰轰的,周大郎都忍不住走远了点儿,让坐在车上的大头自己架着车。 周六郎跟他们说够了话,就跑到前面去蹭白善宝他们的牛车坐,孩子们一看,二头和三头也爬下牛车溜了过去。 一群孩子上上下下都不用等车停,蹦下去跑过去就又一蹦,便又上了牛车。 孩子们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看到路边的一朵野花,他们也能揪着说半天,明明是那么的常见…… 这下大吉都觉得头疼了。 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往县城去,刚到城门口,他们便在城外找了个棚子停下,交了两文钱让人代为保管看守牛和牛车。 这是今年秋收后才搭起来的棚子,听说是城里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搭起来的,因为杨县令去了入城费,每到农闲时候或是过节,进城的人就很多。 一些牲畜拉着车就进去,以至于城里的街道上都有一股牛粪味,后来杨县令便有了规定,“凡是进城的牲畜,包括但不限于牛、马、驴、骡,只要当街拉屎,须得主人清理,若不能清理,那就要交给当街巡逻的衙役两文钱,以做清扫街道的费用,一次收一次钱。” 后来便有人在城外搭了这个棚子,离城门口不远,但也不是很近,就在道路两边,特别的宽敞,而后头还有无数的空地可供使用。 不论停下的是牛车、骡车、还是驴车,全是一辆两文钱,嗯,马车除外,据说是根据车的豪华程度来收钱的,反正他们上次架着马车来时被收了五文钱。 把车和牛留下,拿好了作为凭证的竹条,大家便呼啦啦的进城去了。 坐在铺子跟前的门槛上发呆的石晓恩一抬头,看到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走来的满宝张大了嘴巴。 他就是卖个铺子而已,至于吗? 知道周大郎他们是来收拾铺子的,石晓恩松了一口气,拿出了写好的文书和房契,道:“我请了里正来做见证人,一会儿应该就到了。” 满宝看过,确认契结文书没问题,便要在上面填下大嫂的名字,小钱氏连忙道:“满宝,这个让你二哥来吧,你不是要和小公子他们去看县太爷吗,总得买些东西去吧?” 小钱氏笑道:“你们先去买东西,这铺子我们自己弄就行。” 周二郎笑着问,“石大爷,满宝,是已定了一百二十两契结吗?” 石晓恩看了他们一眼,慢慢的颔首道:“对。” 周二郎就接过满宝手里的笔,笑道:“快去吧,不要跑远了。” 满宝就悄声道:“二哥,我们还想去找杨县令看一看文书呢。” 第510章 贵重的笔架 周二郎同样低声道:“不用如此麻烦,有里正做见证,石大爷在县城里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不会骗我们的,且一会儿我们就拿了契结文书去县衙上录了。” 满宝一呆,问道:“今儿不是休衙吗?” “是,但你四哥认得一个书记吏,虽然休衙了,但你四哥去找,他应该愿意帮忙上一下文录,所以今天就能办好。” 满宝很是惊讶,挠了挠脑袋问,“这么急的吗?” 周二郎笑着点头,“我们虽然不是很急,但能定下的时候自然是定下心里安定些,且爹娘还在家里等着呢。” 石晓恩一直站在一旁等着他们商议,他们的声音很轻,但他也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他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对满宝道:“你哥哥说的不错,能定下自然是定下比较好,不过我的人情现在城中不值钱了,也找不到帮你办理文书的人,你们能找到人自然是最好的。” 满宝眨眨眼,点头应下。 她直觉这里头有什么东西是她还不知道的,她决定事后问一问哥哥们。 于是她走了,白善宝和白二郎连忙跟上,道:“我们还得买东西给杨大人?那钱不够了。” 满宝就大方的挥手道:“没关系,我有钱。” 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拿出一串钱,拿着道:“我们去看看集市上有什么东西卖。” “买些点心吧。”白二郎提议。 白善宝却道:“他们家厨娘出做的点心比外头的还好吃,我们送点心他也不吃,有啥用?” 满宝点头,道:“可惜现在集市上没什么果蔬,不然买些果子去也是好的。” 三孩子逛着逛着就走到了书铺,三人下意识的往里探头一看,满宝就一眼看到了一个雕着小猴子的笔架。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看到了,三人一起冲上去看,看到一个笔架上有三个形态各异的小猴子,或是嘴巴,或是尾巴,或是脚正接着口子,笔一挂上,就好似是三个猴子的嘴巴、尾巴和脚在挂着笔一样。 三个孩子看得哇哇的,眼睛闪闪发亮。 书铺掌柜看到熟人,立即笑眯眯的从柜台后走出来,笑看三个孩子,“小公子小娘子们又进城玩儿来了?” 三人一起点头,满宝问:“掌柜伯伯,您这样的笔架还有吗?” “没有了,”他笑道:“就这一个,整个罗江县再没有第二个了。” 三人惋惜得不行,不约而同的伸手摸了摸那笔架,同时表达出一个意思——想要! 掌柜笑得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问道:“两位小公子和小娘子可真有眼光,这笔架可是很难得的,亦是我求了许久才得的。” 三人一听这话就有不妙的预感,白善宝收回了手,问道:“这个笔架售价几何?” 掌柜笑眯眯的伸出两根手指头道:“二两银子。” 这下满宝也恋恋不舍的收回了手,道:“用的木料很普通啊。” “正是因为普通才二两银子啊,要是用料讲究,以这雕工可就不止是二两了。”掌柜的将笔架对准三人,指着上头的祥云及惟妙惟肖的猴子道:“就这雕工,要是匠者用的是上好的紫檀木,那二十两也是卖得的。” 满宝瞪眼,那都能买几头牛了? 白二郎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问白善宝和满宝,“要买吗?”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们承他关照许久,送一个贵重的礼物也是应该的。” 满宝一想也是,先看向掌柜,“能不能再便宜些?” 掌柜惊诧的看他们,“你们要一起买?” 不应该是竞价吗? 三人一起点头,道:“我们要送人的,掌柜伯伯,你便宜些呗,干脆一两半卖给我们吧,正好我们也好分派,一人半两银子。” 掌柜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瞪着满宝道:“哪有这么砍价的,一砍就是一小半去,不行不行,二两……最少给你一两九百钱。” 白善宝:“一两六百钱呗。” “就一两九百钱。” 白二郎道:“那就再多加一百文,一两七百钱呗?” 白善宝和满宝想踩他的脚,奈何他们和掌柜的之间没有格挡,不太好不动声色的踩。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一两九百钱。” 在三人的软磨硬泡下,掌柜的总算是让了一步,一两八百钱给他们。 三人便开始凑钱。 掌柜的一边给他们包礼物,一边问,“你们这是要送给谁啊,也真是够大手笔的。” 罗江县很小,别说一两以上的东西,就是五百钱以上的东西就算是大件了。 三个孩子一起凑钱买了这么贵的礼物,就算是见多识广的掌柜都有些惊讶。 白善宝道:“送给县太爷的。” 掌柜的就忍不住眯着眼睛乐,看着三孩子连连点头,“有前途啊,有前途。” 小小年纪就知道送礼走关系了。 三人可不知道掌柜的想法,他们拿了礼物便回去找周大郎他们,他们觉得这么贵的礼物不能白出,于是决定提前去一些,这样也好让杨大人家的厨房准备他们的午食。 周大郎他们已经等到了里正,在他的见证下签了契结文书,把购置铺子的一百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当着里正的面交给石晓恩。 里正看他们交接完,拿了石晓恩和周大郎给的红包便背着手走了,临走前看着石晓恩摇头叹息,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满宝他们回来时,石晓恩也走了,周大郎他们正带着人上上下下的清理铺子。 满宝跑进去,问道:“文书签了吗,在哪儿呢,给我看一看。” 小钱氏就笑道:“已经交给你二哥四哥带去县衙上录了,你们给县太爷买了什么东西?” 满宝轻咳了一声道:“我们凑钱给他买了一个笔架。” “只买了笔架吗?应该再买些点心之类的带上的,”小钱氏道:“去人家家里做客可不能失礼。” 在小钱氏看来,笔架是很廉价的东西,他们家里孩子们用的笔架都是周二郎用竹子给大家做的,简单得很。 满宝没敢告诉他们笔架多少钱,上下看了一圈,每个人都嫌她碍手碍脚,她便往外走,“那我走了。” “走吧,走吧,”连小钱氏都挥手,“不过也别玩得太晚,最迟申时就要回来了。” 她知道三个孩子身后一直有大吉跟着,放心得很。 第511章 踩呀踩 县衙休衙,杨和书这两天都没什么事儿做,满宝他们找上门来时,他正在家里自己弹琴作乐子呢。 一见满宝他们,便立即招手笑道:“你们来得正好,我正觉得无人陪我说话呢。” 三人跑上去,杨和书坐在敞开的亭子里,但脚边却放着一个火盆,见满宝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的琴看,便笑问,“想学吗?” 满宝点头,白二郎摇头,白善宝却道:“我会。” “哦?”杨和书看了看白善宝,笑道:“你这样的年纪的确也应该学音律了,你们先生还没开始教你们?” 三人一起摇头,白善宝道:“但我祖母有教,偶尔习之而已。” 杨和书点头,“学些音律好,闲时可抒散心情。” 白善宝眨眨眼,但他祖母教他时不是这么说的,祖母说的是,读书人都会些音律乐器,不然以后出去会被人耻笑。 杨和书兴致起来,干脆给他们讲起琴来,讲了好一会儿才收口,问道:“你们今儿怎么有空来找我玩儿?” 白善宝就从大吉手里接过礼物,道:“我们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三人将他们决定吃遍整个县城的主意告诉了杨和书,杨和书看着三个孩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真是难得的童趣,你们昨儿都吃了什么好东西?” 县城就那么大,就算现在摆摊的小摊小贩多了,也不够长居此处的杨县令吃的,所以不论他们说起什么吃食,杨和书都吃过。 四人一边讨论起美食,一边拆了礼盒。 看到里面的笔架,杨和书怔了一下。 三个孩子都特别得意,问杨和书,“好看吧?整个罗江县可就这一个笔架,我们花了好多钱才买下的。” “……”杨和书忍不住问:“花了多少钱?” “反正很贵就是了,”白善宝道:“够我平日买十副笔架的了。” 杨和书点头,“那是挺贵的了。” 可惜他有点儿欣赏不来呢? 杨和书又盯着那充满童趣的笔架看了好一会儿,摇头失笑起来,将其交给下人,道:“摆到书房里去吧。” 下人应下,小心翼翼的把笔架抱下去。 知道满宝要在县城置办铺子了,杨和书便一乐,“你家的日子现在是越发好过了,已能买铺子了?” “是我买了送我嫂子的,我爹可舍不得买。”满宝将她爹的那番话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杨县令,道:“我估摸着,不攒上三五年的钱,我爹是不会舍得拿出钱来买铺子的。” 杨和书便笑道:“你父亲的话原也没有错,这世上有天灾人祸,亦有旦夕祸福的说法,家里多留些现钱总是好的。对了,你大嫂那铺子打算拿来做什么?” “做吃食。” 杨和书便一拍掌,大乐,“我猜也是,到时候我一定去捧场。” 满宝便开怀的笑起来,“杨大人,你也觉得我嫂子做的饭菜特别好吃是不是?” 杨和书侧首想了想道:“倒也不是十分的美味,我吃过比你嫂子做的饭菜更好的,且不知凡几,可你嫂子做的味道也不差,最主要的是,不知为何,吃得让人很尽兴。” 杨和书哈哈的笑道:“也有可能是因为每次吃的时候,你们家的人用饭都香甜,我看着便也觉得好吃了几分。” 杨和书统共在老周家吃过两次饭,还是因为要和老周家买麦种的时候才去吃的。 说实在话,他还是挺喜欢吃小钱氏做的饭菜的。 满宝骄傲起来,道:“到时候大人去了,我让我大嫂给你算便宜些。” 杨和书笑着点头,“好。” 四人叽叽喳喳的说话,便到了用午食的时候,杨和书特别大方的请他们一起留下用午食。 厨房老早就知道今天有客人在,于是很进行的置办了一桌席面。 实在是后院主子太少了,就杨和书一个,他要求又多,既要种类多,又要节省不能浪费,每次厨房给他做饭菜都要思考了再思考,都快要烦死了。 所以厨房是最喜欢来客人的。 一有客人,他们能做的菜式就多起来,且不用很控制量,以至于做菜的时候束手束脚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满宝他们最喜欢在杨县令家里吃饭了,不仅是饭菜好吃,感觉厨房里的下人也很热情呢。 因为有人作陪,杨和书胃口大开,边吃饭边与他们说话,“今春和今秋与你们买的麦种已经发到各户手中,我以勒令收到麦种的农户种植冬小麦,可惜数量不多,还是差了一些。” 满宝就道:“那是因为大人太挑剔了,其余麦子也可为麦种,你若是嫌弃没有挑选出来的麦种好,我们便宜些卖你就是了。” 杨和书却摇头,“那麦种是在你们七里村变异而得,并没有在其他地方试种过,还是谨慎些好,先每户种上一些,若是来年产量果然也高,届时再大量购入。” 杨和书笑道:“所以你们可不要把所有的麦种都预购给了白老爷呀。” 白二郎就道:“我家的庄子里今年也种了好多新麦,产量也很高的,并不用再往外买麦种。” 杨和书就笑问,“那今年两收,你父亲怎么还跟我抢?” 白二郎正要说话,白善宝就暗暗踢了他一脚,他到嘴边的话便顿住,眨了眨眼,没说话。 杨和书也并不要他的回答,只对满宝笑道:“这事还得烦请你回去与你父亲,及村里的人说一声才好。” 满宝看了看白善宝,点头道:“我会说的,杨大人,其实今年种新麦的人家不止我们村而已,其他村子也有人种的。” 杨和书点头,“我知道,那种子都是从你们村流出去的,我已去查问过了,今年种新麦的那些地收成的确比旧麦要好,但范围还是没出白马关镇,所以我们不急。” “我爹就没这么多讲究,”白二郎就被白善宝踩住脚,就连坐在白善宝旁边,跟他隔了一个位置的满宝都伸着脚踢了他一下,白二郎瞬间眼中带泪,委屈得不行。 三孩子桌子底下的动静不大,却也不小,杨和书发觉了,见白二郎眼中带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与你父亲不同,他做的是商事,我行的是官责。” 所以他得更小心一点儿。 第512章 兵丁(给书友“艳清,清清”的生日加更) 满宝见了很好奇的问,“杨大人,不是说民商要分开吗?” 杨和书摇头失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世上的事哪儿分得那么开?白老爷只要不是自己组了商队走商,那就没人能改他的籍。” 杨和书看着她笑道:“比如你给你嫂子买的这个铺子,也算不得从商,难道民商分开就要把街上偶尔进城来挣些零花的也算在内吗?” 三人连连点头,赞同不已,白善宝看着他,“那大人怎么还一脸忧色呢?” 杨和书就摸自己的脸,“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三人一起点头。 见白二郎都点头了,杨和书就叹气,“看来是放松日久了,我忧的不是罗江县,忧的是朝堂。” 杨和书起身,看着亭外小池塘里有些枯黄的荷叶,幽幽的叹道:“罗江县贫困,并无大士族大豪绅,民为民,商为商,民与商之间的界定看似模糊,却很清晰,但其他地方并不是。” 他叹了一口气,一回头,就见三孩子已经吃饱,却又忍不住伸手去摸点心来吃,正吃得津津有味。 杨和书:…… 算了,他和三个孩子说什么呢? 这样的愁事,别说他们听不懂,便是懂了,此时又能做什么呢? 杨和书转移开话题,“善宝,如今你读的书也不少了,可有想过来考县学?” 白善宝摇头,“祖母和先生都说,我如今能与先生读书,以后直接去考益州的府学。” 杨和书微讶,不过一想到庄先生便又释然,“庄先生的学识并不比县学里的训导差。”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白二郎身上,笑问,“你呢,要来考县学吗?” 白二郎连连摇头,道:“我可不来,我更喜爱和庄先生一起读书。” 杨和书便哈哈大笑道:“你也该努力些才是啊,将来可去京城求官。” 白二郎对自己不是很有信心,“连我都能求官?” “但有所能,圣上都会用的。” 白二郎便沉默起来,将此事记在了心上。 杨和书看向一旁安静的满宝,不知为何,心中很是惋惜。 因着这股惋惜,杨和书起身笑道:“走吧,我与你们去县城里走走?” 三人刚吃饱,正好有些犯困,出去走走消消食也不错。 因为过两天便是除夕,不少人来县城准备年货,城里来来往往皆是人,热闹不已。 早上还不显,这会儿午时还未过,正是县城里人最多的时候。 满宝差点被人冲散,吓得白善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身边道:“小心被拍花子拍走。” “那拍花子好有胆子,敢当着杨大人的面拍我。” 白善宝:“他们又不知道他是县令。” 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走吧。” 俩人追上更前几步的杨县令和白二郎,感慨的道:“杨大人,现在城里好热闹啊。” 杨和书也笑着点头,“是很热闹,比去年好多了。” 几人说着话往前走,正碰上一群兵丁吵吵闹闹的挤过来,把他们给挤到了一边,杨和书差点摔到地上去,抬头便见一群兵丁正推开众人挤进一家小饭馆里。 杨和书不由皱了皱眉。 满宝睁着大大地眼睛看他们,然后道:“他们不像是罗江县人。” 杨和书惊讶的看她,“你怎么看出来的?” “听他们说话不像,人长得也不太像。” 杨和书便又看了一眼那饭馆,领着他们进了一家茶楼,正是那饭馆的斜对面,叫了茶后才道:“他们其实也是罗江县人,便不是,也多是绵州其他县的。” 杨和书接了茶,看着满宝笑道:“不过你说他们说话不像却也不假,这些兵都是前不久才调派回来的,他们少时从军离开,如今被分拨回乡,在外十年,或十数年,乡音改了是正常的。” 白善宝很好奇,“为何要把士兵调派回乡?” “这是朝廷的一项福政,圣上仁厚,容许年过五十和身有残疾的兵丁卸甲归家,除一些边关重镇外,其余地方都要削减兵丁,被削减的兵丁可调派回乡入驻军。” 县城的驻军一般是从本乡里征集的,和做衙役及差吏不一样,没人会喜欢去当兵,哪怕是在当地的驻军也一样。 所以各县驻军很难满额,尤其是他们这种非边关,又非战略要地的地方,想驻军满额就更难了。 空的名额多半是地方校尉和县尉一起吃了,所以上面调派下来士兵,杨和书没有多忧虑就接收了。 因为养这些兵丁的军饷本来就是被校尉及县尉吃了,如今多了这些人,县衙的支出也并没有多多少,只是县尉和校尉少吃了一点儿。 可这会儿看见这些兵丁,杨和书却有些忧心了,他很喜欢和自己这三个小朋友分享心事,因此叹气道:“他们若把恶习带来县城,恐怕有些难以管教。” 满宝靠在窗口那里看那些兵丁,有一个似乎嫌弃茶水不好喝,随手将碗里的茶水往外一泼。 泼到了人身上,反倒比被泼的人还凶,瞪着眼睛喝问:“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给挖了!” 满宝啧啧道:“好凶,你会打他们板子吗?” 杨和书背着手站在她身后,微微摇头道:“这种兵丁打不服的,而且,他们不归我直接管。” 这才是他最忧心的。 虽然县尉及校尉都要听他的,但一般情况下,县令一般不直接管驻军,他总不好这些小事也去插手,那就太过霸道,县尉和校尉也会有意见的。 满宝看着看着疑惑的问道:“他们吃好多,又是酒又是肉的,是不是要像当初来我家的那个坏衙役一样白吃白喝?” 杨和书:“……不是,他们来城中也有两月多了,从没听说过他们赊账不给,只是说话行事霸道些倒是有的。” “兵丁这么有钱吗?”满宝很疑惑,“我爹常说,当什么都别当兵,穷不说,还有可能丢命。” 白善宝看了一眼便道:“衙门刚发了兵饷吧,过年他们会多发一月的饷银过年的。” 杨和书点头,“不错。” 深受老周家的影响,满宝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他们竟然拿这么多饷银来吃饭喝酒,不拿回家吗?” 第513章 不用操心(给书友“小佳”的打赏加更) “我大哥他们要是在外头挣了钱不拿回家,直接去买酒买肉吃了,回家估计连门都进不了,不说我爹,我嫂子们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杨和书若有所思,饮了一口茶后笑问:“你家那三个长工娶到媳妇了吗?” 三孩子一呆,一起摇头,“我们不知道啊。” 杨和书就笑道:“回去问一问,你们到底是庄主,才一个小庄子呢,也该关心关心长工。” 三人愣愣的点头。 杨和书与他们去看了一眼满宝买的铺子,还没到跟前他就眯起了眼睛,“这可是个好地方,你怎么买到的?” “之前的店家我认识,所以他就卖给我了。” 杨和书思考了一会儿便道:“这似乎是石家的铺子。” “是啊,是啊,就是石大爷卖给我的。” 杨和书冲她笑,“你认识的人还挺多的。” 满宝不好意思的一笑,“县城就这么大,我来得多了自然就认识了,您也认识他吗?” 杨和书背着手站在街道的对面看着老周家的人在铺子里忙进忙出,笑道:“你都说了,县城就这么大,我都来了快两年,自然是认得他的,石家也不是无名之辈。” 杨和书脸上的笑意微淡,道:“石家败落了~~“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便偏头看向他,问道:“是因为赌吗?” 杨和书微微颔首,起身往铺子里走,道:“入秋时,石家的老爷子过世了,石晓恩便开始卖地和卖铺子,听闻他欠了人一大笔钱。” 满宝不太开心,心里很难受的问道:“大人,县城为何容许赌坊存在?” 杨和书低头看满宝,满宝睁着一双琉璃一般的清澈眼睛认真的看他,杨和书便移开了目光,淡淡的道:“朝廷并不禁赌,且圣上也喜好斗鸡。” 满宝瞪圆了眼睛,“皇帝也赌钱?他就不怕赌得倾家荡产吗?” 满宝一说完就自己觉得不对了,她皱着自己的小眉毛道:“皇帝能输得倾家荡产吗?” “估计很难,”白善宝道:“他没钱了可以找我们要。” 满宝的脸就都苦起来了,杨和书看得好笑,就拍了拍她的脑袋道:“你们还小,这样的事还暂且不用你们烦恼。” 白善宝却板着小脸道:“等我们长大了,这样的事我们也不必烦恼的。” 周大郎已经看到了杨县令,连忙迎出来,“县太爷怎么来了?” 杨和书露出笑容,笑吟吟的上前道:“听闻满宝在城里买了个铺子,所以我来看看。” 老周家的人对杨和书的到来都表现出十分的欢迎。 废话,以后他们家要在县城里做生意了,那当然得和县太爷搞好关系,好歹有个靠山不是? 周大郎把店铺里找出来的椅子都搬了出来给他们坐,杨和书摇手笑了笑,在一楼的大堂里逛了逛,笑道:“这铺子看着还不错,打算何时开张?” 周大郎道:“铺子里少些桌椅板凳,厨房里的东西也要置办,估摸得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所以我们想着过了初三再开张。” 杨和书点头,“不错,到那天你们给我下张帖子,我来贺喜。” 周大郎兴奋不已,连连应下。 周二郎和周四郎他们却还没回来,一直到他们把铺子里外打扫干净要关门回家时俩人才一身酒气的回来。 周二郎掏出一份文书给他们看,笑道:“已经录上了,我和老四亲眼看着他录上的。” 周大郎问:“费的钱多吗?” “并不费什么钱,”周四郎笑道:“只花了百多文钱请他吃了一顿好的。” 周大郎便放心了,将文书及房契一起收起来。 满宝好奇的探头去看,周大郎就拍了她脑袋一下,道:“赶紧回家去吧,爹娘肯定着急了。” 满宝便不管了,反正这铺子又不是她的,大哥和大嫂自然会管好的,她只等以后有空了来县城吃好吃的,或是让大哥给她带回去。 满宝爬上牛车,坐到白善宝身边,和他商量着给长工们相亲的事,“我觉得不能让他们自己找媳妇了,这都两年了还没找到,我觉着得给他们相亲。” “不是你说的,他们没钱,人家不肯嫁他们吗?” “那这都两年了,他们还没存下钱来?”满宝瞪眼,“前儿我们还发了过年的大红包呢。” 白善宝一想也是,主要是他觉得杨县令的提议很怪,所以也想去看看,他干嘛让他们注意长工娶妻的事。 结果他们回去才开了一个头,白庄头就弯腰道:“正要和小主子们说呢,三个长工都打算成亲了,。” 满宝就把才喝进嘴里的水给喷了,白善宝也瞪大了眼睛,“三个全都要成亲了?” “是,”白庄头也无奈的很,“他们也是前儿晚上才告诉小老儿的,说是都打算成亲了,要和主子们回禀一声。” 满宝:“这都快要过年了,这时候才告诉我们,酒席什么的还来得及吗?还有聘礼,房屋摆设这些。” 白庄头就笑,“满小姐,他们娶的都是二嫁的寡妇,有两个还带着孩子呢,家里穷,哪有这么多讲究,什么聘礼嫁妆都没有,只把铺盖一拿来,打算着三家一起吃顿饭就算成了。” 满宝和白善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这样成亲的,半响才回过神来,有些结巴的问:“也不拜堂,也不请酒吗?” 白庄头点头道:“小老儿今儿去看过了,窗上和门上贴了他们自家剪的囍字,说是明儿等女方来了吃一顿饭就算成了。” 他道:“好在房子都是现成的,他们成亲也可住在房子里,但庄子里多了人,是把她们一并雇了,还是不用他们都得小主子们拿个主意。” 满宝问:“他们有地吗?” 白庄头摇头笑道:“他们都是妇人,改嫁是不能带走夫家田地的,如何能有地?倒是有两个带着孩子,但孩子都还小,就算能继承生父的永业田,这回原来的村子耕种……” “哦,她们不是我们七里村的人,”满宝这才想起来,挠了挠脑袋后看向白善宝,“干脆全都留下吧,你不是嫌弃他们种的菜蔬总是不精心,养的鸡也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白善宝嘟囔道:“我们养了一百多只鸡,结果下蛋的时候才比你家的多几个,行吧,都留下吧,工钱就比照着他们的来,告诉她们,若是干得好,明年给他们提工钱。” 白庄头立即弯腰应下。 第514章 参与 三个长工要娶的都是曾来庄子里帮过工的妇人, 这两年,每当农忙,男人难请的时候,满宝他们就会连女人都请,一样的工钱。 一开始来的只有十来个人,且年纪都还挺大,但似乎是看来七里村干活儿还挺安全,并没有人欺辱她们,又实在拿到了工钱,愿意来干活儿的人就多了。 后来多到每次要招人都要先挑选一翻。 而且,不仅满宝觉着女人干活更细致也利索,就是白庄头也变得更喜欢用女人些。 除了一些比较重的体力活儿外,其他农活,绝大部分女人都不弱于男人。 三个长工就是这么和他们未来的媳妇认识的。 三人皆是寡妇,年纪并不大,且在夫家娘家的日子不太好过,这才想着出来打短工。 三个长工的条件并不好,两年前被满宝算的一番账惊醒,后来就开始省吃俭用的存钱了。 基本上,除了农庄给的吃食外,他们已经不怎么往外买东西来吃了。 所以两年下来也存了些积蓄,这才开始想着娶媳妇。 找过王媒婆,可惜他们就算有了些积蓄,七里村附近的岳丈和丈母娘们还是没看上他们。 没地、没钱、连房子都是主家的,谁会把闺女嫁给这样的人? 所以他们的亲事难说。 王媒婆给他们说的都是丧夫的寡妇,相看过两三次后三人竟然自己起了心思,然后自己找去了。 今年连着的夏收和秋收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庄子里请了不少妇人来干活儿。 三个人不像以前那么老实,只待在自己要收割的那一块区域里干活儿,而是开始拿着镰刀乱晃。 他们是长工,和短工不一样,可以想割哪块就割哪块。 也有可能是白庄头看出了他们的打算,放任了,然后他们就这么这个帮一下,那个帮一下,然后就帮出了一个媳妇来。 他们自然也是想办个热闹的酒席的,但他们亲人不在这儿,朋友就是白家的下人和长工。 最主要的是,他们钱不多,所以思来想去,三家还是决定不办什么酒席,趁着要过年,三人凑一桌席面的钱,到时候弄得丰盛点儿,三家的人凑在一起吃顿饭就算行了。 但满宝觉着这样也太寒酸了,主要是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悄没声息娶媳妇的。 白善宝也没见过。 于是俩人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娶媳妇还是得热闹热闹。 于是第二天俩人便叫上白二郎,三人死缠烂打的从各自的家里讨到了些过年要用的爆竹。 然后三人一起出钱,请白庄头去集上采买了些食材回来,直接请了厨娘去小庄子那边做菜,让三个长工可以请朋友一块儿去庆祝庆祝。 三个长工和刚拎了包袱到小庄子的三个年青妇人都惊呆了。 满宝他们却很开心,凑着热闹忙进忙出的跑,三个长工眼眶微红,很想给三人磕个头。 结果三个孩子并不喜欢他们磕头,白善宝一脸严肃的道:“成家之后就更要勤勉干活儿,给你们的工钱已经提过一次,若更好,来年的工钱只会更高,给的过年红封也会越高。有了钱,你们也好养家。” 三人连连称是,弯着腰道:“善公子,我们单收拾出一桌来给你们吃饭好不好?” 白善宝才要说好呀好呀,就见前来赴宴的下人及长工们都聚在另一边,虽不是畏畏缩缩的,但谈兴也很少,并不像他在村子里参加过的那些婚宴一样开怀热闹。 他想了想便道:“我们就算了,你给我们一把喜糖,让我们沾沾你的喜气就行。” “沾,沾,”长工们高兴得不行,立即抓了一大把喜糖来分给三个小主子,“应该是我们沾了小主子们的福气……” 白善宝与他们客气了一下,便接了喜糖拉着两个小伙伴离开,他们并没有就回村子里去,而是转身上山去了。 三个长工没留意,才把小主子们送走,立即回去待客。 院子里瞬间热闹起来,那些他们处得比较好的朋友冲上去拍着他们的肩膀和胸膛哈哈大笑,纷纷打趣:“你们行啊,一下三个都娶着媳妇了,来来来,跟我们说说,你们是怎么摸着人小手的?” 白善宝走了一段儿回头往下看,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热闹景象,便微微点头道:“我们果然不应该留在那儿。” 满宝也点头:“这才像是要办喜事嘛。” 白二郎则左右看看,问道:“那我们午食吃什么?” 满宝就跑到大吉身边,打开看他手里的食盒,笑道:“吃这个呀。”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跑上去看,看到里面的一整只蒸鸡和好几个小菜,高兴起来,“这是哪来的?” “厨娘给的,”满宝道:“善宝一说不留下,厨娘就给我们准备好了,我们在山上吃好啦。” 白善宝和白二郎高兴的点头答应,三人一起找了块视野好,又还算干净的地方坐好。 大吉见他们都是一屁股就坐在草地上,忍不住想起了他们家老爷,摆食物的手便一顿。 “快点呀,快点呀,我们肚子还真的饿了。” “大吉快坐下,你坐在这儿,不会挡着我们看前面。” 大吉便笑着转移了一下位置,将食盒里的东西摆出来,然后道:“少爷,堂少爷和满小姐要是早说来野炊,那我们应该带上席子才是,不至于要席地而坐。” 满宝不以为意,“扛着席子出门多麻烦呀,野外何地不能坐?” 白善宝点头,“反正我们也没少坐。” 白二郎:“就是,就是,泥潭里都打过滚的。” 白善宝立即道:“我没有,我可没打过滚。” 满宝没说话。 把菜摆出来,四人便开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山下连绵而去的田地,不知为何,就是开心得不行。 满宝指着头顶的果树道:“待明年,他们应该可以结果了吧?” “应该吧。”白善宝也抬头看了一眼果树,笑道:“再来年就是第三年了,看这树冠,应该是可以开花结果了。” 第515章 名字 满宝他们才进村,便有村民和满宝打招呼,“满宝,你回来了呀,你们的小农庄怎么样了?” 满宝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旁的村民便接过话头了,“那还用说吗,一定是好的呀,对了满宝,明年我们家也种冬小麦,到那会儿白老爷他们还挑麦种吗?” “人家不买麦种你就不能种冬小麦啦,就算不能卖出去,种着吃也是不错的啊。满宝啊,听说你给家里买了一个铺子?花了多少钱啊?” “最少也得一百两吧。” “哪里要这么多,这县城里的铺面不会很大,七八十两应该也能买了吧?” 满宝一听,立刻拽着白善宝和白二郎溜了,背后人一喊,她立刻道:“叔伯婶婶兄弟侄子们,我们先回去写作业了,不然先生要打板子的。” 众村民:…… 满宝成功的溜了,跑到她家门口才松了一口气。 白善宝跑得太急,有些喘不上气来,问道:“怎么才过了一个晚上,你们家的事就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满宝想到了一大早她爹就抓了一大把喜糖出门,还拎了一些喜饼呢。 满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对俩人道:“在村子里,就没什么事是秘密。” 白善宝皱了皱脸,哼哼道:“那这两天你就只能自己待家里了,或者来我家玩儿,我是不愿意与你一起出门玩了。” 反正他是不喜欢被人围观的。 “不一起就不一起,外头这么冷,我才不想出门玩呢。” 话是这么说,满宝也有些不高兴,于是俩人各自哼了一声,转身各回各家。 一旁的白二郎莫名其妙,“你们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我们没吵,你少污蔑人。”满宝和白善宝异口同声,这才对视一眼,没那么生气了。 满宝特别大方的挥手道:“行了,明天一早我去找你写作业。” 白善宝点头应下,而白二郎直接转身就走,“我明天跟二头约好了去河边挖泥鳅。” “周立威!”一道声音突然从满宝身后响起,还大声,吓了大家一跳。 大家回头看去,这才发现二头正掐着腰站在门口,他等着白二道:“白二,都说了我叫周立威,你得叫我立威。” “那我还叫白诚呢,你干嘛白二白二的叫我?那我是不是也能叫你周二?” 二头偏头想了想,拒绝道:“不行,县城里好多人都这么叫我爹,你不能这么叫我。” 他那么一说,白二郎就更喜欢这么叫他了,立即一边倒退着跑,一边叫道:“周二,周二,周二,我以后就叫你周二了。” 二头气得撸起袖子就去追他。 满宝不理他们,挥手和白善宝告别后就跑回家找她爹算账。 老周头刚从里正家回来,将怀里的房契等东西都拿出来放在盒子里放好,小心翼翼的抚平了便将盒子合上。 满宝突然冲进来,吓得他一个激灵。 “爹,你怎么把我们家买铺子的事宣扬得谁都知道了?” 老周头抚了抚胸口道:“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能说?” 他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拎着东西去找村长和里正的时候被人看见了,人家既问了,我总不能不说。” 满宝信他才怪。 “对了满宝,这铺子有了,牌匾却还没有呢,你大哥说原先的匾额是绸缎布庄,不适合我们的店,所以还得重新取名字。” 老周头笑眯眯的道:“我看这名字就你取好了,也不必做牌匾,直接支一面旗子就行,旗子我都叫你四哥买好了,回头你亲自把店名写上去,挂上就好。” 满宝便被转移了注意力,问道:“叫什么名字好?” “哎呦,我又不是读书人,我哪知道叫什么名字好?” “可去吃饭的又不都是读书人,我们觉得好听的名字万一你们觉得不好听呢?” 钱氏想了想道:“也不必叫太复杂的,直接叫周记也行。” “周记饭馆?” 老周头便一拍大腿,乐道:“就叫这名字,咱老周家开的饭馆子,叫这个名字最贴切了。”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转身便跑去找周四郎要旗子了。 周四郎将旗子给她展开,指着上头的图案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专门做吃的标记,这些旗子还得从衙门旁的杂货铺里买,别的地方还买不着,可真够麻烦的。” 满宝拿出自己最好的墨,研开,然后拿了最粗的那一支笔沾墨。 她很少用到这只笔,只偶尔练字时会特意用它,其余时候都喜欢用小一号的笔。 满宝沉了沉心,运笔一气写下四个字。 周四郎点着念出来:“钱-记-饭-馆!” 周四郎晃着脑袋接道:“好俗的名字啊,好名字!” 方氏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满宝却深以为然的点头,“名字俗气,说明取得很合大众的胃口呀,做饭馆就是要迎合大家的口味嘛。” “不错,不错。” 兄妹俩皆是笑吟吟的,都对这个名字满意得不行。 旗子被拿到大院那边交给周二郎用竹竿撑起来时,老周头还笑眯眯的,但等旗子张开,他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 他仰着脑袋看了老半天,有些心虚气短,忍了许久,还是人没忍住,嘀咕道:“难道我一直认错字了?把钱当成了周,把周当成了钱?” 周二郎扯了扯绳子,确定旗子固定好后便回头笑问:“爹,你说啥呢?” 老周头轻咳一声,道:“我说你把你妹妹取的名字念给我听听。” 周二郎认得的字也不多,但至少家里人的名字他都是认识的,一些常用的字也能认识,虽然大部分不会写。 但他依然很有自信的点着四个字道:“钱记饭馆!” 老周头瞪圆了眼睛,一拍大腿道:“我就说嘛,我怎么会认错,都这么些年了,偶尔衙门要收税我签的都是自个的名字,这这这,这就是钱字嘛。” 周二郎呆呆的道:“是钱字呀,我也没说它是周字呀。” “你知道什么,它本来应该是周字的,满宝呢,这小丫头又背着我干坏事,赶紧去把她给我找过来。” 第516章 遗传 满宝被找来了也不怕,她的理由特别充分,“本来就是送给嫂子的,嫂子姓钱,所以叫钱记呀。” “你嫂子的就是你大哥的,那叫周记更没毛病。” “行,那你重新买一面旗子来,”满宝特别大气的挥手道:“我到时候我重新写上去就行了。” 老周头就瞪着旗子上的四个字问,“不能拿去河边洗吗?” 周四郎立即叫道:“爹,这布可不好洗,字能不能全洗干净我不知道,但旗子说不定能被染成其他的颜色,那样可不好看了。” “一面旗子多少钱?” “一百文。” “一百文!?”老周头大声道:“抢钱哪,就那么一块布。” “爹,这要紧的是布吗,要紧的是布上印的图案,您不知道,官府限定了这布只能在一家杂货铺里买,其他地方根本没处买去,所以特别的贵。” 老周头看了看布,再看看他闺女,忍不住哼了一声,背着手就走。 满宝就笑嘻嘻的问,“爹,那你还换吗?” “换什么换,不换了,钱多了烧的!” 反正铺子是在他闺女名下,甭管什么记了,反正是他们老周家的东西九成。 满宝就喜滋滋的拿着做好的旗子去找她大嫂。 小钱氏刚才将动静听了个彻底,见状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道:“你呀你,非得惹爹气一回儿。” 满宝吐吐舌头,见她正在整理箱子,就好奇的问,“大嫂,你在干嘛呢?” “收拾一下,回头得住到县城里去,到时候我隔上两三天才能回来一趟,总得带些换洗的衣服去。” “大哥也去吗?” 小钱氏笑道:“家里要是不农忙,他当然要去帮忙的。” 小钱氏小声道:“我和你大哥商量了一下,打算早食做些包子,豆花之类的东西来卖,那就得磨豆子,光靠我和老六可不行,所以我想你大哥也去,等农忙再回来。” 满宝连连点头,“豆花好吃,嫂子做的包子也好吃。” 小钱氏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我们今天去找过白老爷了,以后学堂里的饭食就归你三嫂去做,她做饭的手艺也不差的,你在学堂,可不许挑事。” 满宝伤心了一下下,不过又很快高兴起来,“反正不是二嫂去就行。” 小钱氏忍不住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声道:“促狭鬼,小心你二嫂听见了揍你。” 满宝笑嘻嘻的,并不放在心上,结果晚上她就遭到了二嫂的报复,因为她坚持要做晚食,于是傍晚大家吃的是冯氏做的饭菜。 老周头先夹了一块筷子的菜,大家这才开始动手。 满宝左右看看,觉得中午吃的挺饱的,于是示意一下她爹,将他的碗拿过来拨了一半给他。 老周头是从来不会嫌弃饭多的,饿过肚子的人,再难吃的饭他都能吃得下去。 不过看着冯氏做出来的菜,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明明是一样的油盐,一样的锅,菜和水也都一样,但钱氏煮出来的菜就是青翠又好吃,她的就是枯黄色的,放的盐都差不多,但出来就是很淡,没多少味道。 唉~~ 老周家一家人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但大家不说,努力的饭菜全都吃干净,大家便放下碗筷,该干活的干活,该回去写作业的写作业。 冯氏自己都觉得自己做的菜不好吃,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沮丧,放下碗筷便乐滋滋的回屋去,今天轮到周喜来收拾碗筷。 周二郎见她高兴,忍不住问,“你高兴什么呢?” “没什么,”见周二郎拿着一篮子的笔架要出门,就问道:“给满宝他们的?” “嗯,说是之前的弄脏了,让我给重新做一个,还要雕个猴子上去,我哪会雕什么猴子啊,我就用刀随便的比划了两下,给他们刻了几朵花上去。” 冯氏看了一眼,觉着还似模似样,“你去顺便告诉满宝一声,以后再说我坏话小声一点儿。” 周二郎精神一振,问道:“满宝说你什么坏话了?” 冯氏哼了一声道:“她说我做菜难吃。” 周二郎:“……所以你今天晚上就自己下厨了?” 冯氏又哼了一声。 周二郎都惊呆了,看着妻子说不出话来,半响他才拿着篮子出门。 才进到小院儿,就见他闺女就开着窗在写作业,而他儿子则是在和三头说白二郎的坏话,正在和他计划着明天怎么坑白二郎。 周二郎就叹了一口气,都说儿子像娘,闺女像爹,以前他还不太信,但这会儿他却是有点信了。 周二郎走上前去,将篮子交给二头,道:“二头啊,不,立威啊,你把这些笔架给大家分了,分完了就去写作业,别调皮知道吗?” “知道了爹。” 周二郎一点儿也不信,不过他今天有点累,不想教他了,于是挥了挥手走了。 今年七里村过年比往年更热闹了些,主要还是今年大家筛选出了不少好的麦子,被白老爷和杨县令以麦种的价格买走了,所以大家赚了一些钱。 有了钱就忍不住多买些好吃的,有了吃便想着穿,有了穿就忍不住再给孩子们买一些玩儿的。 所以村子里便比往年热闹,而老周家则是更为热闹。 一是他们家人多,二则是因为老周家刚买了铺子的事,这算是七里村,除了白家外的头一份。 就是村长家也没能在城里买铺子的,所以大家都很激动,大过年的又没事干,便忍不住聚到了老周家聊天说闲话。 他们还观摩了一下满宝写好的旗子,纷纷夸赞,“好啊,好啊,读书就是好啊。” “字写得真好,跟城里那些旗子一样。” “你认字吗你?” “我不认识,但我就知道写得好。” “所以还是读书好啊,看满宝现在多聪明。” “那是人家爹娘生的好吧,满宝打小就聪明。” “那可不一定,她小时候是聪明,但也没现在这么聪明啊,她才多大啊就给挣回来一个铺子了,我觉着还是读书的缘故,这越读书,人是不是也能越聪明?” “不对,不对,这脑子是天生的,你就是不读书,那你也比别人笨,你读了书还是比别人笨。” “可拉倒吧,你看金叔家的大头和二头,以前不也老老实实,傻乎乎的,跟村子里的孩子一样吗?可你看他们读书以后是不是比别的孩子更显得机灵些?”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聪明的?他们读书,那满宝也读书了,他们不也没超过满宝去吗?” 对方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然后因为这一个问题,俩人差点打起来。 满宝生怕出去被他们拉住各种寒暄,所以在大头他们的帮助下,踩着梯子爬上墙,再从墙上跳到了外头,然后背着装了书和作业布包就跑去白家做作业去了。 第517章 开店 初三才过,小钱氏便和周大郎一起去县城,将县城大街小巷的饭馆子吃了一个遍,也问了一个遍,然后定下了他们菜品的价格。 初四下午,周二郎他们就在家里收拾出一些米面和豆子,在傍晚时拉到了县城给他们夫妻。 因为是第一次开店,大家都很紧张,家里大部分人都去了县城帮忙,床上睡不下这么多人,大家便顶着寒冷将一楼饭馆刚买回来的桌子和凳子合在一起,拿了从家里带来的铺盖便简单的躺在上面睡觉了。 满宝和年纪小的几个孩子留家里,要第二天才能去凑热闹。 大家还以为新店刚开,来的人应该不会很多,而且他们在县城认识的人也不多。 谁知道一大早,店门刚开没多久,爆竹刚放了第一遍,杨县令便背着手站在了门口看,然后领着万田进店去了。 县城里的一些帮闲本来是来摸情况的,一看到杨县令便躲到了一边,见他带着下人给人送了一份礼,便琢磨开来,“不是说,买铺子的是七里村的一户普通人家吗,怎么杨县令都亲自来道喜?” “谁知道呢,反正就是认识了,叫我们的人都离远点儿,我们这位县令看着笑眯眯的,脾气可不小。” “真是倒霉,好容易新开了一家铺子,竟然也是有背景的。” 围在店外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也有人跟着杨县令一起进店吃早食。 特别是附近同样开店的邻居,这几乎是一种习俗,为了以后更好的相处,人家新开店,只要主人家还和善,大部分都要上门贺喜一两声的。 而对于老周家这样开饭馆的,他们更喜欢了,因为打探内情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钱。 不仅附近的非同行会上门,同行也会暗暗的派人上门来吃一顿,好打探虚实。 而才上街的人看见铺子里这么多人,一看又是新店开张,便也忍不住好奇进来买些东西吃。 不错,我罗江县的人就是这么爱凑热闹。 反正吃谁家的早饭不是吃呢? 就是因为这样,开张第一天竟然是意外的忙碌,本来他们家的人够多了,只是第一次做生意,人手虽多,却也手忙脚乱的,一直到老周头和钱氏带着几个孩子来到。 他们天没亮就开始出门,所以才能来的这么早,见店里乱糟糟的,这桌定下的东西却是端给了那桌,大头和二头站在柜台后收钱,也是满头大汗,倒不会算错,就是不记得人家吃了多少东西。 钱氏一看这样不像话,便皱着眉头对乱窜的周喜道:“你和你二嫂回厨房里去,一心只管好厨房里的事,外头不用你们管。” 又对正给人端盘子的周四郎和周二郎道:“你们两个到柜台那儿去,老二收钱,记不住人和东西就让他们先付钱,老四把人领着去坐好,大头,你帮你二叔,二头,你去收拾桌子,和你大伯三叔五叔六叔从厨房里把东西都端出来,招呼好客人。” 钱氏这么一分派,大家便有序多了,虽然还是忙乱。 钱氏前后走了一遍,对满宝道:“你去柜台那里帮着你二哥他们,他们记性不行,你得把人记住,别让你四哥他们把早食送错了地方。” 满宝应下。 三头和三丫四头也被派出去收拾桌子了。 这样的事并不难,他们在家里也经常做的。 满宝的记性是一向好,而这两年更好,且心算还快,客人刚把单点完她就算好了钱,于是告诉周二郎。 还满头大汗掰着手指头算的周二郎松了一口气,立即报给客人听,然后收钱。 这样一来,速度便快了不少。 满宝看着付了钱的客人被大头引到一张桌子上坐下,记下了他的位置,在大哥他们叫着菜名端出来时,她便指了位置给他们看。 这样一来,不过一刻钟,店里便有序起来,不像一开始那样吵闹了。 坐在店里吃饭的客人也感受好了许多。 坐在二楼的杨和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目光最后落在了正站在后院入口处的钱氏和站在柜台后的满宝身上,他忍不住微微一笑,转身拿起筷子夹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一旁的万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果断的把目光移开。 但杨和书却还是看向他笑道:“我总算知道周满这孩子像谁了,我就说嘛,那周金看着也不似很聪明的人,她那几个哥哥,虽有精明的,但还差了少许,今儿一看,原来是女儿肖母。” 万田只能点头,“那位周太太看着是很果决厉害。” 早食的时间慢慢过去,老周家的人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客人,还有不少的人是直接买了东西就打包走的,所以速度很快。 除了二楼上的那一桌贵客外,一楼大堂里的客人慢慢走光。 老周家的人几乎累瘫在凳子上,于是大家成功的把二楼上的贵客给忘了。 满宝则是不知道二楼上还有人,见客人都走光了,就大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道:“可真累啊。” 大家深以为然的点头,周大郎道:“比犁地还累,这生意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才说着话,两个人冲进了店铺,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影便哀嚎一声,周六郎忍不住叫出声,“不想有客人了呀。” 叫老周头一巴掌给拍在了脑袋上。 “你们这是怎么了?”冲进来的白善宝见他们都瘫坐在凳子上,忍不住瞪眼,“有人来捣乱了?是谁,我让大吉帮你们。” 看清是白家的两位小公子,大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纷纷道:“没有,没有,今日一切顺利。” 小钱氏揉着手臂问道:“小公子,你们吃早食了吗?” “已经吃过了,”白善宝笑吟吟的让大吉将两份贺仪送上来,“这是家祖母和堂伯准备的贺礼,祝大嫂生意兴隆。” 小钱氏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接过贺礼道:“多谢小公子,多谢老夫人和白老爷,午食便在店里吃吧,现在你们和满宝先去玩一会儿,若是肚子饿了就告诉我。” 白善宝笑着应了一声,走到蔫了的满宝身边,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满宝:“累的,真是太累了。” 白善宝就挠了挠脑袋问:“可有需要我帮忙的东西?” “有呀,帮我把钱数出来吧,我记个账,看看早食卖了多少钱。” 第518章 计划 此时离午食还有一段时间,饭馆里便没了人,大家休息了一下便开始干起活儿来。 在钱氏的安排下,周大郎他们去挑水的挑水,采买食材的采买食材,因为今天客人出乎意料的多,昨天带来的菜蔬以及今天买的肉不够用了。 剩下的人,洗碗的洗碗,收拾桌椅的收拾桌椅,小钱氏则带着周喜和何氏等人负责厨房里的事。 要做馒头,要醒面做面条…… 满宝几个小的则将今天收到的钱都拿出来,一枚一枚的串起来,一百个一串,十串一吊。 他们卖的吃食不贵,且寻常百姓家多是用铜钱,所以并不会收到银子。 大家串铜钱也串得很愉快,大家一边数着钱一边说闲话,二丫从后厨记了账目过来,“小姑,你看,这是今天大伯母她们用去的面粉数量和菜蔬,昨晚我便算了一下,一笼包子大概要面粉……” 二丫算出来了一个大概的数量,又道:“今天一大早做的两桶豆花也都卖出去了,那豆花就是我勺的,我数了一下,一桶约有六十碗……” 满宝将此记下,算了一下大概能卖出去多少钱。 白善宝看了一眼道:“差的似乎有些大,这是怎么弄的?” 二丫叹气道:“今儿奶奶和小姑还没来的时候店里太乱了,有好些吃了没付钱就走的,也有些收错了账的。” 满宝皱着眉头道:“这样不行啊,现在我们家人多还这样,等过两日我们回去了,那大嫂他们岂不是更忙不过来?” “我看别的饭馆人也多,却井然有序,并不需要很多伙计,”白善宝道:“你们或许应该去看看别家的铺子怎么做,然后安排学着安排,一开始自然会手忙脚乱,毕竟不熟,但做上几天应该就熟练了。” 满宝一想也是,“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安排的,柜台这里一般就一人,跑堂的两个,厨房那里就不知道了。” 杨和书便坐在二楼听他们在楼下讨论得热闹,总算是吃饱喝足,将筷子放下。 “多少人吃了多少亏才琢磨出来的法子,因为他们读过书,略一想便能轻易的从别人那里学过来。”杨和书摇头叹息,“可惜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啊。” 万田不说话。 杨和书很忧伤,“明明读书有这么多的好处,大家怎么就不爱读书呢?” 楼下的人总算是听到了杨和书说话的声音,这才想起来,县太爷还在楼上呢。 满宝将数好的钱和记好的账簿放到抽屉里,便和白善宝他们一起上二楼,“杨大人,你是在劝学吗?” “是啊,”杨和书给自己倒了一碗水,道:“可惜我从年前劝到年后,也没多少人愿意读书,更别说考入县学了。” 他再度看了一眼白善宝,问道:“你果真不考虑来考县学吗?若你县学的成绩好,我可以向府学举荐你,到时候你可以直接入府学,都不用考试。” 白善宝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还是摇头道:“多谢大人,我还是想自己去考府学,我年纪还小,我觉得我总能在十四之前考入府学的。” 杨和书一听便知道他自己有计划,他感兴趣的问道:“你是怎么打算的?” 白善宝道:“我和先生谈过,十四之前应该能考入府学,进学两年后看有没有机会考入国子监学,入冠之前能参加科举试就行。” 杨和书便抚掌笑道:“不错,不错,以你的才智,入国子监应该没问题,对了,你打算考太学,还是四门学?” “当然是太学了,”满宝看向白善宝,“国子学上不了,太学总是可以的吧?” 白善宝对自己虽然也挺有信心的,但先生总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所以他很谨慎的道:“我会努力的,但太学也只取五百人,我未必就能考入。” 杨和书却对他很有信心,现在白善宝年纪还小,学识就不弱于国子学的某些人了,再年长几岁考入太学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杨和书垂眸想了想,也不一定,毕竟不仅国子学,太学也是能靠祖荫进学,且人数并不比国子监少。 杨和书转眼看着楼下,转开话题笑道:“你们家这铺子的位置不错,手艺也不差,以今早来看,以后生意也必定不差。” 满宝也是这么想的。 但情况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样,新的店铺一连热闹了两三天,然后就慢慢开始冷下来了。 每天依然有不少人进店吃饭,但数量却好似刷的一下从天上掉到了半空中。 饭馆第一次出现准备好的食材没有全部卖出去,且还剩下许多。 周大郎他们也不傻,仔细的留意了一下,才发现之前三天来他们这儿吃饭的客人有相当一部分是城里其他饭馆的人提供的。 或许是吃过了他们家做的各种东西,了解了虚实以后,他们便不再上门了。 客人便一下少了不少。 加上一些爱凑热闹的人,他们有可能更喜欢就近买些吃食,自然也不来了。 周大郎他们琢磨到了这个点儿,便也不急了,“这做生意的,还是得看店老与否,看来明日起准备的食材要少些了。” 小钱氏点头,“让家里其他人回去吧,人既然少了,就不必耽误这么多人手在这里。孩子们也要准备去上学了。” “前头有我和老六也足够了,后头你一个人能行吗?” “一时半会儿估计还不行,我想请大妹留下。” 周大郎想了想道:“也行,大妹给你打下手。” 夫妻两就这么定下了,其他人自然是听他们的,这三天周大郎和周六郎他们也都练出来了,如今客人又不是前两天的多,应付前面问题不大。 而后厨就更没问题了,小钱氏是做惯了厨房的事的。 大家呼啦啦的回家去,老周头只叮嘱道:“像米面一类的东西,从家里拿,不够的也从村子里买,别从粮铺里买,太贵了,不划算。” 他道:“今年家里种的粮食就不往外头卖了,全留给你们做生意,至于豆子,管够,家里不够的,从村里买也简单。” 第519章 益州行 农家地里种的豆子有很多的用处,豆子可以煮菜,还可以做豆饭,当然,大部分时候是卖给粮商的。 豆子可是很重要的饲料,牛马皆爱吃,尤其是马,好的草料里是要掺进一些豆子的。 这样养出来的马才毛发油亮,所以以前老周家的豆子多数时候也是卖给粮商的。 只是自从小钱氏会做豆腐以后,家里的豆子便很少往外卖了,加上村子里时不时的有人拿豆子与他们换豆腐,家里的豆子便不少。 以前他们做了豆腐让周二郎拿到县城来卖生意便不错,如今直接把铺子开到县城来,做豆腐更方便了,加上小钱氏从满宝那里知道了好几道关于豆腐的做法,自己又改了一些,有关豆腐的菜品便不少,也算是钱记饭馆的一个特色。 豆子便宜,做豆腐除了耗费力气和时间外,比其他的菜更划算。 但老周家如今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和时间了。 做了一段时间,周大郎发现了铺子里每日需要的豆腐和豆花很多,干脆就花钱买了一口石磨回来放在铺子的后院里,每天一大早,他可以和周六郎轮流推着石磨研磨豆子。 偶尔午食过后豆腐不够,下午也可以再做一次,比之他们之前要挑着豆子到街尾的磨坊去磨豆子,还得给钱更方便。 杨县令就很喜欢吃他们家的豆腐,各种豆腐,也因此,慢慢的,钱记饭馆在县城打出了名声。 客流量渐渐稳定下来。 而小钱氏和周喜对铺子里的事也越发上手,周大郎回家农忙时,小钱氏和周喜带着周六郎便能将铺子撑起来。 加上大头几个大孩子偶尔放假休沐了也会去帮忙,铺子里便不是很忙了。 认真说起来,整个七里村可能最忙的反而是庄先生和白善宝了。 庄先生如今要带着新学生,又要加重白善宝的课业,所以很忙。 满宝也很忙,不过她的忙是隐性的忙,庄先生如今虽然还让她和白善宝上一样的课,对给她布置的作业却不会那么多,所以表面上看她挺轻松的。 奈何莫老师给她布置的作业多了呀。 以前她是快要睡觉了才抽出大半个时辰进去教学室听一下课,白日里再看一看医书就行,作业什么的也都随自己心意做或不做。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莫老师突然就加快了她的进度,老师布置了作业,她不做是会心虚的, 满宝唉声叹气的学着医术,也忙得不要不要的。 到了年底,大头大丫和二头二丫便正式从学堂里结业,他们在学堂里已经学会了算盘,也学会了简单的做账。 老周头觉得他们学的已经够用了,大头他们也这么觉得,主要是先生与他们提过,他们已经把《诗经》学完了,来年要考虑学一下《大学》了,四人翻了一下小姑的课本,又晕头晕脑的听她说了一下《大学》要学的地方,四人果决的表示爷爷说得对。 于是四人正式从学堂里结业了,同时和他们一起结业的同窗也有几个,他们陆续也学了四五年的时间,不考科举,基本上学的东西就已经够他们用的了。 老周头把四个孙子孙女叫到一起,看着他们打了一遍算盘以后,满意的摸了摸胡子,就让他们轮流到铺子里去帮忙,主要负责收钱和记账。 尤其是大头和二头,他道:“等你们在自家的铺子里做熟练了,就出去找账房的活儿干,花费了两年的时间,你们好歹学了一门能安身立命的手艺。” 二丫就兴冲冲的问,“那爷爷,我们呢?” “你们啊,就帮着你们娘把自个屋里的账理好吧。” 一旁正跟二哥学编小兔子的满宝听了立即道:“爹,可以让二丫帮娘理账。” 老周头挥了挥手道:“不用,不用,那不是还有你吗?” “可是开春我就要去益州了,那会儿家里花的钱多,我不在家里,娘能把账目记清楚吗?” 老周头差点被烟给呛着,“啥,你要去益州?” “是啊,”满宝道:“开春后先生就要带着善宝去益州考府学。” 她喜滋滋的道:“先生说要带我和白二也去见一见世面。” “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先生也是今儿才告诉我的,我本来说要晚上再跟你们说的。”满宝又把话题扯回来,对她爹道:“爹啊,虽然开春以后多是支出,但大嫂那里每个月都有钱进来的,数目这么大还是得记起来的好,所以让二丫帮着娘记吧。” “行吧,”老周头没太在意这个,他在意的是闺女要去益州了,他很忧心,“益州那么远呢,见世面也不用跑到益州去吧?” 钱氏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在屋里也听到了,闻言看了老周头一眼,问满宝:“这一去要多久?” “不知道,先生说府学考试是四月,我们三月就出发,提早去熟悉一下地方,事后还要再游历一番,回来的时候估计要入秋了也不一定。” “这么久?你一个人出去我可不放心。” 周六郎立即举手,“爹,爹,让我跟着一起去呀。” 老周头就瞪了他一眼道:“你安分点儿,叫你回来是去相看的,你再跟着你妹妹出去半年,你还娶不娶媳妇了?” “我也才十七,一点儿也不急。” “翻过年就十八了!” 周六郎:“……爹,我生日跟满宝就差了几天,我们能不能不翻年就算一岁啊。” 老周头就哼了一声,道:“明天你就给我回县城去帮你大嫂的忙,你瞧瞧你,那心也不知道咋长的,你五哥十三四岁上就知道要攒钱娶媳妇了,你呢,都十八快十九了,还不想娶媳妇……” “爹,你才刚说我翻过年才十八呢,怎么就十九了?” “虚岁,知道啥叫虚岁不?” 刚满了十七岁不到两月的周六郎:……他最讨厌虚岁了。 满宝乐得咯咯的。 老周头的目光就看向她,语重心长的道:“满宝啊,你也不小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在外头乱跑,要不这次益州你就别去了。” 第520章 后悔(给“思倾岚语”等凑盟主的众书友加更) 满宝道:“爹,就是因为我不小了,所以才要出去看一看世面呀,我都长大了,你就放心吧。” 她安慰她爹,“这次有先生,有白善宝和白二郎,还有跟着的大吉,路上不会有事的。” 老周头忧心忡忡,“那这一趟得要花多少钱啊,穷家富路,这外出要带的钱可得带够了。” “爹你就放心吧,我有钱。” 老周头见她不心疼钱,又立即找了另一个借口,“那也不行啊,你一个小娘子跟着他们到处走我不放心啊。” 周六郎就眼巴巴的看着满宝。 满宝就指了他道:“让六哥跟我一块儿去。” “那不行,不能耽误你六哥娶媳妇。” “那还有我呢,”周四郎也是跃跃欲试,“爹,让我去照顾满宝吧。” 老周头就瞪了他一眼,老六也就算了,年纪小,心性不定想不到,他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 老周头哼了一声,没好气的道:“那你要是走了,万一我和你娘病了找谁治?” “有老大夫呢,”满宝道:“我前天才去看过老大夫,他现在身子都还硬朗呢。” 陆芝进门以后,满宝把他们家的两本薄薄的医书给抄了两份,自己留了一份,一份和原本送回去给他们家。 在和老大夫交流的时候,满宝很大方的将自己现有的医书也复制了一份送给老大夫。 反正百科馆内的书,花费积分复制的时候,它们会参考这个世界的排版和文字来打印。 只是可惜,她的科科不是收录书籍的系统,不然直接把这个世界的书让科科收录,再通过系统打印出来,只要有积分,她想要多少本就要多少本。 想想就是很激动呢。 老大夫收到了书,当时就跟年轻了五岁似的,本来奄奄一息看着似乎要病死的人竟然一下胃口就开了,然后人也精神了,手脚也利索了。 所以满宝觉得家里人生病找老大夫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因为她在治病这一方面未必比得上老大夫,虽然她似乎读的医书更多,从书里看过的病症也更多。 老周头找了许多的理由,发现都不能把小闺女留下后就唉声叹气起来。 晚上,钱氏就悄悄问他,“你答应孩子去吗?” 老周头很忧伤,“我还能不答应吗?” 钱氏没说话。 老周头叹气道:“以前啊,总想着这孩子乖,所以什么都顺着她,后来是看她聪明,然后家里的大事小情也都顺着她,到现在,她主意大着呢,我说不给她去,她就能听我的了?” 如果是其他的孩子,估计是跑不出他的手掌心的,但满宝那孩子不仅聪明,她手里还有钱,而且是很多钱,她想去什么地方去不了? 想到这里,老周头立即问钱氏,“满宝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手里有多少钱?” “没有,怎么了?” “你倒是问问她呀,”老周头皱着眉头道:“我想了想,这一去就得花费两个人的钱,那孩子花钱素来大手大脚,去年又刚买了一个铺子,恐怕手里的钱没那么多了,所以我们给她拿一些钱?” 老周头算术不好,钱氏却是好的,她也不算其他,就算满宝今年交给家里多少钱,就知道她今年自己赚了多少。 再算一算她买的比较贵重的东西,比如书、墨、笛子之类的东西便能知道她年底还能剩多少钱。 钱氏觉得她手里的钱一定不比他们老两口手里的少多少。 不过这话她没告诉老周头。 老周头在那里想了半天,最后道:“让老四跟她去吧,老六太小了,出门在外,恐怕撑不起来。家里的事离不开老大和老二,老三又太老实,老五嘛,他媳妇还大着肚子呢,想来想去,还是老四最合适。” 钱氏点头。 老周头决定了跟着去的人就心疼的闭了闭眼道:“从咱名下拿出二十两来给他们带着,让他们省着点儿花。对了,你可得叮嘱老四,这出门在外,别什么钱都花满宝的,他自己也得带点儿钱……” 钱氏一一记下,笑道:“你就放心吧,老四也不是孩子了,他心里有数的。” 老周头松了口,满宝就高兴的要跑去告诉白善宝他们这一大好消息。 钱氏这才想起来问,“庄先生走了,那学堂怎么办?” “白老爷请了一位先生来代教,先生说那位新先生是他的朋友,学问也很好的,每年给的束脩也都一样,让三头他们照常去念书就行。”满宝也是有可惜的地方的:“可惜先生要把小院里的书都搬走,我们以后就不好去小院里读书做作业了。” 新先生姓刘,正好和白老夫人一个姓,他来得挺早,翻过了年,正月十七就来了,然后庄先生带着他熟悉学堂里的孩子,等到他完全可以接手了便把全部的心思放在教导白善宝三人上。 尤其是白善宝,他每天要看的书,要写的作业,几乎多到让他怀疑人生。 明明之前他觉得自己看了不少的书了,可是当庄先生给他列举出一张书单,他照着书单从自家的书房里,或者从县城的书铺里把那些书找出来时,看到里面陌生的内容,他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么多书没看过。 满宝跟着他一起看。 所以正月还没过,满宝的钱就哗啦啦的花出去,变成一本本书放到了房间里的书架上。 这三四年来满宝往自己的书架上添了不少的书,周二郎又用竹子给她做了两个四层书架,可以跟直接的排在一起。 以至于屋子里的竹屏风都没必要存在了,书架一挡,直接把内室和外室给分开了。 白善宝现在学习是快乐与痛苦并存,满宝则是单纯的快乐了,因为她读书后不用写太多的作业,更不用一字一字的完全背诵下来,看过后记下主要内容就丢开。 有她对比着,旁边再有一个在书房里上课都能摸鱼的白二郎,白善宝简直痛苦得要死。 以至于晚上睡觉时都忍不住抹一下眼睛,他有些后悔了,不该答应了先生今年去试一试府学考试的,明明说了十四前能考上就可以了,他今年才十二,为什么要那么急着去考试? 第521章 出门 庄先生一转身就见白善苦着一张脸,他摇了摇头,用书轻轻地敲了一下他脑袋,笑道:“学不进去就休息一会儿,你这样苦恼,既为难自己,也为难了书本。” 白善苦恼的道:“先生,我们一定得今年去考府学吗?我觉得我可以延迟一年的。” 庄先生笑道:“今年先去试一场,考不中也没什么,明年再去看一看。何况,你也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了,总是与为师住在七里村里学习,也不行。” 满宝可是很想出去的,自从知道可以去益州以后,满宝已经承诺科科好多东西了,比如挖草摘花捉虫摸鱼啦,凡是以前没收录过的她都要想办法去找一找。 所以她安慰白善,“善宝,你别紧张,我们都会陪着你的,你要是累了,我吹笛子给你听?” “可别,”白善抖了一下道:“我还是看书吧。” 满宝惋惜不已。 “对了,我都要考府学了,你以后在外头可不许叫我的小名了。” “知道了,知道了,”满宝不耐烦的道:“你都说了好几遍了,我不叫你的小名,你也不准叫我的。对了,杨大人不是要给你写一封举荐信吗,你去拿了吗?” “已经拿回来了。” 杨和书给的举荐信是给府学的学官的,有他的举荐信,白善宝可以直接参加考试,不必再经过一层又一层的学官推荐。 每个县令手里都有推荐的名额,不过这个说贵重也不贵重,说不贵重却又难得。 其实县令手里的举荐权利,最贵重的还是手里那个可以直接和府学直荐的名额,有了那个名额,学生可以不通过考试就进入府学。 当初杨和书说要给白善宝的名额便是这个。 不过一个县令手里也只有一个而已,所以很多县令轻易不肯使用这个名额。 一般来说,县令给出这个名额,那人不是有才,便是有财,或是有亲。 杨和书还没成亲,光棍一个,自然没有儿子,论有钱嘛,目前还没见过他缺钱,所以他手里的名额一直留着没有用呢。 白善宝有杨和书的举荐信,不仅可以直接考试,去到益州府学,应该也会得到一些照顾。 才过完三月初三,正是农忙的时候,庄先生便领着三个弟子要出门了。 刘老夫人和白老爷各出了一辆马车,由周四郎和大吉赶着车。 庄先生拒绝了他们要给的仆人,他已经计划好,这次出去考学,不论成功与否,他都要带着三个弟子出去游历一番,衣食住行这样的事还是更应该让他们亲力亲为。 不错,就是他们亲力亲为。 作为已经自认年纪不小的庄先生来说,师有事,自然是弟子服其劳。 府学考试是四月,而罗江县距离益州也就一天的功夫,若是怕马车慢,凌晨出发,到晚上城门关闭前也就到了。 不过庄先生会赶时间吗? 他提前一个月出门,为的就是不赶时间,而且他还特意绕了远路,从罗江县出来后先又往北走了一些,从北绕到西,再从西往南去益州,把一天的路程生生的拐成了不知道多少天以上。 之所以说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出来后的第三天,他们在哪儿,就只有问路上碰到的行人了。 反正三个孩子是不认路的,周四郎也不认识,大吉或许认识,但主子们不问,他便不说,而庄先生是问了也不说,只让他们自己去问路上的行人。 可这一条官道破败,可哪里有行人哦。 他们往前走了一大段,隐约看到前面有炊烟,白善宝立即站在车辕上,扶住车顶就垫脚往前看,确认是炊烟后就大叫道:“前面有人家!” 奄奄一息渴得不行的白二郎立即从车里爬出来,也要站起来看。 满宝也爬了出去,见他摇摇欲坠的,就道:“行了,行了,你可别站起来了,万一摔了怎么办。” 赶车的周四郎连连点头,“对对对,二公子,你可得站稳来啊,你要是往下摔,我可没有大吉的功夫保护你。” 白二郎就一屁股坐在车辕上,道:“谁摔了,我厉害着呢。” 前面赶车和坐车的大吉和庄先生都在心里庆幸,幸亏周四郎跟来了,不然带三个话唠真的是太吵了。 三人既然出来了,干脆也不回车子里去了,就挤在车辕上叽叽喳喳的说话。 要命的是周四郎话也很多,屁股挪了挪,给他们腾了一点儿位置,跟他们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 官道两边都是成荫的绿树,遮住了视野,只来得及看到飘到半空的炊烟,他们以为地方还会很远,谁知道前面有个拐弯,拐过去再前行一段时间,便看见前面有个茶寮,刚才他们看的炊烟便是从茶寮升起的。 不仅身后马车上的四人,就是前头的大吉和庄先生都松了一口气,如今早已过了午食,再找不到地方歇脚,他们就得往旁边的林子里找一找有没有水源了。 两辆马车在茶寮外停下,一个伙计打扮的小伙子就跑上来帮他们牵马,笑容满面的问道:“客官们可要喂马?” 大吉跳下,点头道:“喂吧,给它们来两桶中等的草料。” “是。” 大吉将庄先生扶下车,后头的三人已经蹦下来,跑上来要扶住庄先生。 庄先生坐久了,腿还真有点儿麻,就伸手让他们扶了。 往前走了几步,这才发现茶寮里做了许多人,有做农夫打扮的,也有与他们一样似乎是过路的一群人。 满宝看了一眼他们的马车,发现小伙计已经把马车拉到另一边去,然后将马车卸下,把马拉到左侧去了,而那儿正有五匹高头大马站在那儿。 满宝暗暗的哇了一下,觉着那一桌人肯定特有钱,那马一看就是很好的马,而且还有五匹呢。 白善宝家这么有钱,家里也只有三匹马而已。 师徒四个进了茶寮,微笑着与里头坐着的人点了下头算打招呼,然后便找了一张空桌子坐下。 大吉去看马了,周四郎则跑去找店家,问道:“你们店里都有些什么吃的?” 第522章 山水一样 “有饭,有面,有馒头,还有馕饼,客官想吃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周四郎便笑道:“那给来一盆饭,再来些炒菜……” “哎呦,客官见谅,我们这儿是小摊,可买不起铁锅,所以菜只有炖菜,煮菜和蒸菜,您看……” “我看一下你们蒸的菜和炖的菜都有啥……”周四郎精心的挑选了一下,点好了菜才顺手从灶上拎起茶壶上前给庄先生他们倒水喝,“渴了吧,先喝水吧。” 刚给马喂了草料的小伙计看见,立即奔上去道:“可不敢让客官们亲自动手,这,这还没泡上茶叶呢。” 周四郎立即道:“我们不喝茶,对了,先生要喝,先生,您要不要泡茶,用我们的茶叶?” 庄先生笑道:“不必如此讲究,就喝茶寮的茶就好。” 小伙计听了便连忙去泡茶,隔壁桌的人看了他们这一桌的人好几眼,见灶上的水还没烧开,便笑着让身边的人将他们的茶给庄先生倒一碗,“我看先生文雅,不知要去何处呀。” 白善宝做得最近,连忙起身行礼谢过,看了一眼庄先生后接过茶碗奉给先生。 庄先生坐着欠身揖礼,见为首一人也戴着笑道:“我带几个学生去益州游学,不知先生们从何处来,又要去去往何处?” 隔壁桌问话的那中年人脸国正而威严,笑在眉间,也有一股敏锐气质,虽然他周身的四人也不差,但他还是会让人一眼便看见。 他隔着两个人正对着庄先生,笑道:“我们是自关中而来,出门做生意的,也正要去益州呢。” 满宝就扭头看了一下马棚,又看了一眼周围,没发现除了他们带来的两辆马车外的其他马车,便收回了目光,心中暗道:真是够笨的,既然说了是行商,怎么能不带车呢? 不带车货物放在哪儿? 白善宝也看了一眼,同样收回了目光,不理这些大人了,和白二郎一起眼巴巴的看着灶台的方向。 蒸菜和炖菜基本上都是现成的,因此除了周四郎要点的一些菜外,饭菜很快就上来了。 周四郎连忙招呼还在外头忙碌的大吉进来吃饭。 食不言,大家安静的吃饭,和庄先生说得正开心的中年人也不再打扰他们,让他们安静的吃饭。 等吃了饭,大家便坐着喝茶休息,当然,满宝他们喝的是白开水。 周四郎则去把马车上所有的水囊都拿下来,找店家灌水。 满宝和白善宝上前帮忙,见白二郎昏昏欲睡,就伸手推了一下他,“才吃饱就想睡,小心积食,赶紧来帮忙,这样精神点儿。” 白二郎打了一个哈欠,从周四郎手里拿过一个水囊,嘟囔道:“你以前也是吃饱了就睡的。” 白善宝一边给水囊灌水,一边道:“白二,你下次要是还敢拿水囊里的水洗手,我就揍你。”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我手上黏糊糊的,不洗手怎么办?”白二郎道:“而且我也不怕你,你打不赢我。” “我给大吉学了功夫。” “我也学了,你学的还没我好呢。” 满宝专心的把自己的水囊装满水,然后就看向茶寮后的树林子,道:“我要去林子里玩儿,你们去不去?” “又去挖你的草药呀,我说周八,你挖的那些是药吗?” 满宝瞪他,“我叫周满!” “你们以后也不许再叫我白二,不然,哼哼。” 白善宝乐滋滋的道:“我才不怕呢,有本事你叫我白大呀,哈哈哈哈……” 中年人听着三个少年打闹的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和庄先生道:“先生的学生可真是活泼呀。” 庄先生一脸歉意的道:“让几位先生见笑了。” 他看向灶台,微微提高声音道:“周满,水灌好了就领着你师弟们去喂马,看要不要给它们喝些水。” 满宝立即想起来了,“对啊,你们是我师弟,你们得叫我师姐才对呀,白二,不对,三师弟,你赶紧叫师姐。” 庄先生:……他只是提醒三个孩子,出门在外,别把什么话都往外漏,名字什么的也要慎重。 结果这三死孩子…… 白二郎一听这茬,抱起装好水的水囊就跑,哼,他才不喊呢,前面几年他都没喊,这会儿为什么要喊? 白善宝也立即抱着水囊溜了。 满宝忍不住跟在后面碎碎念,“你们真是太坏,太懒惰了,要不是先生提起,我都快要忘了我还是师姐呢,我比你们大,你们得听我的知道吗?” 白善宝爬上马车,把满宝的背篓给她拎下来,塞进她怀里道:“行了,你赶紧去挖你的药吧。” 满宝见他手里还拿着书,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二师弟,你又要看书了呀?” 白善宝“唉”的一声。 满宝就道:“要不然你跟我去林子里玩一玩?” 白善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你自己去吧,再过两天我们应该也能到益州了,唉~~” 满宝就背着背篓自己去了,周四郎跟着她一块儿去,路上看到好一些草药,她都没摘,非得找一些没见过的。 一错眼,见她竟然蹲着去挖一株花,他忍不住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问道:“满宝,你确定这也是草药吗?” “应该是吧。” 周四郎拽了一根草咬着,摇头道:“你这挖草摘花的毛病,都这么大了还不改,还说是挖草药,刚才我们走过来看到好几种你以前挖过的药草,刚刚你怎么不挖?” 满宝将挖好的花放进背篓里,提着花锄想了想,肯定的道:“因为它们不值钱。” 周四郎打了一个哈欠,见她还是在附近翻找,便干脆躺在草地上,翘着二郎腿等她,“之前听你说你们要游学,我还以为是多厉害的事呢,谁知道竟然是赶着车四处走,这就叫学习啊。” “先生还给我们讲诗了呢。” “那诗在村子里也能讲呀,我们村,要山有山,要水有水,干嘛非得看着外面的山水来讲诗,家里的不能看吗?” 满宝想了想道:“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我觉着都一个样。” 第523章 借宿 满宝也并不敢走太远,在科科的指点下,她挖了好几株没见过的植物,每一种都捡了一棵悄悄的收进了系统里,这才背着背篓回去。 因为日头正大,大家从早上晃到中午,不仅马累,人也累,所以此时大家正坐在茶寮里遮阴休息。 因为白善宝在看书,白二郎便也被迫的拿了一本诗集在看,这是最近庄先生正在教他们的诗集。 看见满宝回来,他立即丢下书跑去凑热闹,问道:“你挖了什么药回来?” 满宝很光棍,“现在还不认识,你等我回头查查书。” “你每次都是这样,专挑自己不认识的挖,还说是挖药草呢,你分明是挖野草吧。” “药草大多是野生的,也都是野草,”满宝将挖来的植物拿出来清理干净,直接晾在车辕上,打算一会儿要上路了再收起来。 对于一路上挖的草,她都打算这么处理,不管词条出来它们是不是药草,既然不认识,那就留下多认认,以后就认识了呗。 庄先生正撑着手臂假寐,听到了满宝的动静,便睁开眼睛道:“周满,你去问一问这是何处,接下来我们要怎么走,晚上可能找到落脚的地方。” 满宝应下,转身便去找茶寮的小伙计聊天。 不过一会儿,满宝就从小伙计那里知道了所有想知道的。 她跑回来道:“先生,这里是茂州境内了,从这儿往前三里就是他们的村子,再往前去,那得走上五十里才能进城去,这会子我们恐怕是赶不上了。” “不过伙计说了,城外有一座道观,香火不错,时有赶不上进城的旅人在那里歇脚,我觉得我们可以直接住在道观里。” 庄先生便点了点头,起身道:“那我们就走吧。” 他起身与隔壁桌的五人点头示意,这才带着三个弟子上车离开。 五人看着他们离开,为首的中年人轻笑道:“我们再休息一下也上路吧,不然恐怕连道观都要赶不上了。” “是。” 车上摇晃,三人都不喜欢在车上看书,最多是互相检查背诵课本,白善宝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我们晚上恐怕还会和他们撞在一起。” “撞就撞呗,有什么要紧?”白二郎只是有些忧伤,“你说先生也真是的,我们罗江县距益州只有一天的功夫,他非得往北绕,又往西绕到茂州,何必呢?” “为了检查你的功课呗,哈哈哈……”满宝哈哈大笑,问道:“晚上先生肯定还要检查功课的,你今天是诗背下来了吗?” “我刚才背了一下,已经快要记得了,来来来,我们来互相检查一下。”白二郎重点看满宝,“你记下了?” “我背下来了。” 白二郎不信,“我从没见你拿过书。” “我是没拿过书,但我听到你背了,之前又读了两遍,再听你读了这么多次,听也听会了。” 白善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也是他们两很喜欢跟白二郎坐在一起的原因,先生要求背下的诗,他们只要事先看两三遍,然后再在车上听白二郎背,基本上就能背下来了,而且还会很熟。 不用在摇晃的车中翻书确认,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白二郎被俩人气得不轻,转过身去哼了一声。 不过一会儿他还是得转身回来找俩人帮忙检查背书。 周四郎听着他们在车里郎朗的背着书,也晃着鞭子摇头晃脑起来,带着一车的读书声一路往西南而去。 果然如满宝说的那样,他们赶不上进城了,赶到城外时,城门已经关了有两刻钟了。 周四郎站在车辕上望了望,便指了一个方向道:“我看到道观了,在那儿呢。” 庄先生只看了一眼便道:“上前去借宿吧。” 道观的大门已经关闭,但旁边的小门却是开着的,里面是一间挺宽敞的静室,坐了不少挑着担子或拿着背篓的农夫。 大吉停下了马车,没让周四郎上前,而是自己亲自上前敲了道观的门。 门内的落脚的人探头看着他们,并没有阻止他们。 很快便有道童来开门,大吉便说了借宿的意思。 道童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马车,行了一礼后道:“几位居士见谅,今日观中的客房都已住满,所以只能委屈几位居士暂且在静室留宿。” 道童指着旁边的静室道:“这是我们道观专门劈出来庇护过往旅人的居所,几位居士若不嫌弃今晚就暂且歇于此处吧。” 大吉问道:“不能再腾出一间来吗?实在是我家先生年事已高,在静室居住,恐怕受凉。” 道童很可惜的道:“观中的客房真的住满了,也实在腾不出来了,实在抱歉。” 话音才落,五匹马瞬息间又到了跟前,马上的五人也听到了这话,一个白面中年人正要说话,为首的中年人便抬了抬手笑道:“那看来我们来的也晚了些,既如此,今晚只能借贵观的静室休整一二了。” 道童见他们好说话,也松了一口气,侧身道:“多谢几位居士谅解,请静室自便吧。” 中年人微微点了点头,对庄先生颔首后便带着人先一步进了静室。 周四郎和大吉把马栓在了外面,然后把马车里的贵重东西都拿进了静室里。 静室很干净,就是太干净了,连蒲团都没有。 出门前,老周家的人就很担心满宝在外头受凉生病什么的,所以给准备的东西不少,比如一床小被子。 而白善宝他们准备有席子。 大家一起动手将席子铺到地上,这才坐上去。 周四郎将中午从茶寮里买的馕饼拿出来分给大家,道:“晚食便将就一下吧,等明天进城再吃好吃的。” 满宝道:“我明天要吃炖鸡。” 一旁忘了买晚食的五人:…… 不过他们有干粮,只是做了好几天的干粮味道实在是不怎么样。 庄先生看得出来他们不太喜欢,忍不住一笑,从袋子里取了三张馕饼交给满宝,笑道:“拿过去给那几位先生。” 满宝便将自己的馕饼放下,将那三张拿过去给他们,“我们先生请你们吃的。” 第524章 闲话(给众书友的盟主加更) 几人先看了庄先生一眼,这才接过,为首的中年人干脆揪了一块馕饼便坐到了庄先生的对面,笑道:“没想到如此巧,我们今日竟碰到了两次,在下姓李,家中排行第二,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庄先生就笑道:“庄某家中独子,李二先生若不介意,便称我庄大郎吧。” 满宝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吃馕饼,一边悄悄的和两个小伙伴道:“和白二排行一样。” 白善宝点头,“人也差不多。” 听到了悄悄话的庄先生:…… 李二郎见他顿住,就抬头疑惑的看向他,庄先生便对他笑了笑,问道:“李二先生一路行商时间不赶吗?” 李二郎笑道:“这天下的生意是做不完的,故偶尔也会放慢脚步慢慢走。听白日所言,先生此去益州是为了让学生考府学?” 他的目光在满宝三人身上滑过,最后定在了白善宝身上,笑问,“是这个少年郎吗?” 庄先生笑着颔首。 李二郎忍不住赞,“看这孩子也才十二三岁吧,竟都能考府学了吗?” 他在茶寮的时候就留意到白善宝了,一是他们谈话露出来的意思;二则是因为这孩子捧着书在茶寮里看,他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看进去了。 之前在茶寮不好搭话,这会儿倒是方便了。 李二郎干脆考校起白善宝功课来。 白善宝一一回答了,后来问题越来越难,他忍不住去看庄先生,但庄先生微笑着没说话,他就只能绞尽脑汁去想。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吐槽,就这还是商人? 懵谁呢? 满宝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白善宝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她。 满宝想了一会儿,便悄悄提醒他,“说的是《道德经》中的不言之教。” 白善宝一听便明白了,这才从容的答上来。 李二郎这才看向满宝,与庄先生笑道:“庄先生有两个……”一低头对上白二郎的眼睛,他微顿,改口道:“有三个好弟子啊。” 庄先生自然谦虚一番。 李二郎将手上的馕饼吃完,喝了口水后便去找另一边的农夫说话,“老丈背篓里装的是什么?” “是泥塘里挖出来的藕,”农夫让他看到背篓里的东西,解释道:“这会儿子家里种的青菜还少,去年冬天留下的藕没挖完,正好挖了拿到城里来卖。” “这是没卖出去?” “卖出去了,卖出去了,就剩下这几节,”农夫笑眯眯的道:“只是城中不好留宿,所以才特意出城来住在道观中的。” 李二郎便笑道:“这家道观倒不错,还特意留了静室给路人歇脚。” “是啊,这静室以前是没有的,还是几年前才开始建起来的,所以我们才敢在城中停留到很晚,等人逛完了晚市才出城的,”农夫笑道:“换做往昔,我们申时一过就要回家去的。” 满宝好奇的问,“不能连夜赶路吗?天黑了可以打火把呀。” “哎呦,那可不敢,山深林密,就算有一两个人结伴也不敢在半夜走山路的。” 白善宝也感兴趣起来,兴奋的问道:“是不是有山匪?” 李二郎:…… 农夫哈哈笑道:“倒没听说过有山匪,但夜路不安全,就是没有歹人,万一撞上邪祟怎么办?” “你家离这里远吗?”李二郎生怕白善宝又问出什么奇怪的话来,连忙将话题扯了回来。 “远呢,走一趟将近两个时辰呢。” 李二郎:“这么久?” “是啊,所以我们天将亮就要出门,走到县城时早市没赶上,只能等午市,可午市买菜的人少,倒是晚市捡便宜的人多,虽然价格被压下来了,好歹卖出去了不是?” 李二郎问,“这两年家里的日子难过吗?听说前两年益州水灾,茂州也都被波及了。” “哎呀,就是因为那场水灾,大家现在才挣命一般,”农夫道:“那会子为了活命,家里欠了不少的钱,好在这两年风调雨顺,我估摸着再干两年就能把债还清了,只求着老天爷接下来的几年也能赏口饭吃呀。” “欠的什么债,竟然要还这么多年?” “两袋谷子。” 李二郎眼睛微睁,问道:“难道你们全家一年劳作,除去自家吃的,竟然还余不下两袋谷子吗?竟然要分四年来还?” “我借的是灾年的谷子,那会子谷子都三十文一斗了,应是赊借,还有利息的,事后不管是还钱还是还谷子都得照着市价来。”农夫道:“这欠着的钱滚着利息,这两年粮价又不高,这不就越还越多吗?我特意请了里正算过的,估摸着得还四年才能还清。” 满宝眨眨眼,道:“像是赌场借给赌徒的印子钱。” 白善宝:“利滚利是违法的吧?” 白二郎问:“官府会管吗?” “看情况吧,”满宝撕着馕饼一边吃一边道:“要是杨大人知道了估计会管,傅县令的话那估计就是当没听见了。” “傅县令都走了好几年了,你怎么还没忘了他?”白善宝觉得傅县令也挺可怜的。 满宝则道:“怎么可能忘,上个月我才收到傅二姐姐的来信呢,说她已经定亲了,现在已经在议婚期,可能今年秋天,可能明年春天就要嫁人了,我还在想给傅二姐姐送什么礼物过去呢。” 李二郎既想继续和农夫说话,又想顺着满宝的话往下问,于是他顿了一下问满宝,“你们哪个县的人?” “我们是罗江县的。” “罗江县?”李二郎略一思索便想起来了,笑道:“你们那县令是叫杨和书吧?” “是啊,是啊,你认识杨大人啊?” “见过,那位杨大人为官如何?” “不错呀,”满宝道:“我们都很喜欢杨大人的。” “哦?这是为何?”李二郎笑问,“听你们的话音,罗江县的前任县令姓傅,怎么,他不好吗?” 庄先生便放下了竹筒,轻咳了一声。 满宝便想了想道:“这倒没有,傅县令走的时候,我们还去送行了呢。先生说,当时要是没有傅县令努力,我们县也不可能免税一年。” 农夫一听,立即问:“你们县免税了?” 第525章 农事 “免了,免了一年。”满宝道:“当时我们县中也有人不欲上书免税,是傅县令奔走,这才能搭着益州的尾巴免税的,不然我们村的日子肯定也难过。” 农夫就拍着大腿道:“哎呀,你们运气可真好,碰上了一个好大人了,我们县别说是免税了,去年还新增了两捐,说是洪水冲垮了道路水利,都得花钱休,花用的钱粮都分派到了我们头上,不然我家也不至于还不上那两袋谷子呀。” 满宝已经不是六七岁的小孩儿了,她如今知道的事情更多,想的也更多,虽然依然牢牢的记着傅县令增加入城费的事,但也想着先生说过的话。 评定一个人,不能只记着他做的一件事,得把他该做的事列出来,再把他做了的事列出来,方能知道那个人怎么样。 傅县令在罗江县多年,却只去过七里村两次,平时劝课农桑从不会走到七里村; 六年的时间,他只加过一次捐; 每年都发劳役修水利和道路,还修过县衙; 收城门费; 上书给他们免了税; 总结下来也只有这么几件事,但因为母亲的缘故,满宝很喜欢道教,这两年也读老庄,慢慢的知道,有时候,不做,就是一种正确。 当然,她更喜欢现在的杨县令。 因为每年劝课农桑他都会走到七里村来,甚至不仅是七里村,罗江县下所有的村庄他都会走过一遍; 几乎每年他都会从县衙中拿出一部分钱来购买粮种,农具或耕牛分到各户或各里,扶贫扶弱; 每家若是添丁或是添置产业,里正都会比以前上心一些,有时候不用村民们去找,里正自己就找上门来核对记录,然后向上禀报; 杨和书也会发役令,却会将事情提前,农忙过后十天之内出役,不会像傅县令那样,一年早,一年晚的,不是正好咬着农忙的尾巴,就是正好是天气最冷的时候; 杨和书不收城门费,还约束县城里的帮闲,不准他们找城里小摊贩们的麻烦; 还会帮城里的商户联系外头的商户,将生意扩出去…… 所以不仅是这位一看就没显露真实身份的李二郎问,就是一般人问她两个县令如何,她也不能说傅县令不好,只会说自己更喜欢杨县令而已。 李二郎却转移了注意力,专心问起农夫加的捐,以及为何他们县两年前的受灾情况。 但农夫哪知道整个县的事,他能说的也就是他们村和附近几个村的受灾情况。 但这也足够李二郎推断出他们县的情况了。 白善宝也坐了上来,祖母和先生都说过,将来他要是当官,这些都是要了解的。 而且他也想看看别人是怎么当官的,百姓会怎么说他们。 李二郎问起农事来,“不知去年收成如何,一亩能有多少石?” “那个倒是没算过,但一亩麦子好的有三袋半,差的也有近三袋,收成还算不错的。” 李二郎蹙眉,想起了什么,扭头问白善宝:“你们是罗江县来的,可知罗江县的收成如何?” 白善宝想了想道:“全县的数据只有县衙才知道,不过我们的小庄子麦子亩产去年秋称重时是五石,水稻差许多,只有三石左右。” 李二郎怀疑的看着他,“小麦的收成能有这么高?” 稻谷的亩产倒是还正常,可这小麦,一般情况下不都只产三石左右,便是有些地肥沃,能收四石都顶田了。 白善宝却笑道:“我们用的新麦种,所以比别的地收成要高一些。” 本来小农庄和老周家用的麦种就是最好的一批,而后每一季收成都会挑选最健壮,麦穗最好的留作麦种。 不知道它们是不是适应了这个时代的环境,麦种的优良性能开始慢慢的被激发出来,或是调整过来,反正这两年的收成都还不错。 而且比老周家的亩产还要高。 每年收成的时候,就是满宝的仙子转世的故事更为广为流传的时候。 因为村民们一致认为,满宝他们都没怎么管地里的活儿,每年的收成竟然比他们还高。 那能是什么原因呢? 大岭的那片地他们是知道的,并不是非常的肥沃,所以能有这个收成,只能是神仙保佑了。 村民们这样认为,白善宝却不会这样想,对农庄里的活儿,他们只是不下地干活儿而已,但决策都是他们做的。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每年他们要请多少人来沤肥,每年撒下去的肥料有多少,更知道每年从大渠里挑水浇灌要请去多少人力…… 他觉得,这份高收成是应得的,并不是靠神仙保佑。 奈何村民们虽然也听他们说话,却依旧更相信是神仙保佑。 这会儿他说起农事来,便不由多问了农夫几句,“你们只种春小麦吗,抽穗时都能赶上雨水吗?” “老天爷哪有那么商量,总是会差几天或十来天的,不过问题不大。” “问题还是很大的,”白善宝道:“若雨水能赶上抽穗时,那不仅麦粒饱满,麦穗也会更长一些。” “可咱也不能让老天爷下雨就下雨不是?” 白善宝:“所以要浇灌。” 李二郎忍不住看白善宝。 农夫哎呦一声,道:“那么多的地,哪儿浇得过来呀,而且麦子灌浆的时候正是地里草茂盛的时候,这会儿不给地里除草,那收成更没有。” 满宝道:“说到底还是人力的问题,不能精耕细作,若是家里多几头牛就好了。” “还多几头牛呢,我们村有一头牛的人家满打满算也才一户,”农夫看了眼满宝他们身上的穿着,看着似乎很普通,但看了一眼外头栓着的马,农夫笑道:“小公子和小娘子家中富贵,哪里知道我们外头的苦呀。” “我知道呀,我家也很穷的。” 农夫才不信呢,“穷人能读得起书?还是个女娃娃。” “那是因为我们先生好,我读书不要钱,而且女娃娃怎么了,我们家就是我先读的书,我侄子侄女们才去读的。”满宝道:“既然人力一时没有,畜力也不够,那你们就换新麦种吧。” 第526章 建议 满宝是真心给他们建议,道:“麦种换了,每年重阳过后再种一季冬小麦,虽会累些,但多了一季收入,倒也不值得。而且冬小麦的面粉比春小麦的好吃。” “种冬小麦,那就是一年两季,地力要跟不上了。” “多沤些肥,换着轮种,并不是一年两季,而是两年三季,”满宝道:“我们村已试过的,地力是跟得上的。” “还有犁具也可以换,”白善宝也道:“我们罗江县现用的犁具就更省力一些,你们既然买不起牛,那不如换一副犁具吧,好歹能让人轻松些许。” 白善宝想了想,问农夫,“你们都是怎么沤肥的?” 静室里人见他们说农事说得兴起,也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然后有人问俩人,“小公子和小娘子看着年少,竟还会种地吗?” 见大家脸上都是怀疑,白善宝就微微骄傲的仰着脑袋道:“那是自然,农桑一事,书上有写,况且我们自己也有地,耕种经年,自然就会了。” 有人大笑道:“小公子,我还种了二十来年的地呢,若从六七岁算起,至今已近三十年了,我不是比你们更会?” “然而我们农庄的出产比你家的高,”白善宝道:“做事,不是做得越久就越会的。土地是这世上最不会说谎的存在,同一片土地上,你付出了多少,对了多少,便能收获多少。” 满宝连连点头,“罗江县据此不远,两地差不了多少的,既然新麦种在我们县,在其他地方也能丰收,对你们自然也是可行的。” “从没听说过什么新麦种,你们的麦种是哪来的?”围上来的农夫挤进来,把李二郎挤到了一旁。 李二郎看了一眼白善宝和满宝,默默地挪了一下,坐到他们身旁去了。 满宝却惊讶了,“咦”了一声道:“你们没去粮铺找过吗?里面没有挂牌的新麦种吗?” “自家留的麦种就够用了,干嘛还去粮铺找麦种?那里头的麦种也未必比我们的好,却贵得不行。” “没错,种子一般都会比粮食贵上三四倍这样,粮铺要是直接用麦子当麦种卖,那我们也看不出来啊。” “我也从没在粮铺买过麦种……” “我倒是买过,但也只一两斗这样,先种上一块地试试产量。” 满宝就点头,“就是如此啊,你们怎么能不买种子呢?这外头的种子和自家留的是很不一样的,还是应该多试一试的,万一有更合适自家土地的种子呢?” 买过粮种的人便道:“可我也没在粮铺中看到你说的那种麦种啊。” 满宝和白善宝便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罗江县据此不远,吴粮商他们从我们那儿运出麦种来,按说应该会卖到这儿来呀。” “小娘子,你们说新麦种是从你们县出来的,但不知你们县的新麦种又是打哪儿来的?” “从我家来的。”满宝道:“新麦种最先是我家种出来的。” 众人一听,忍不住嘘了一声,各自散去。 满宝也不介意,耸了耸肩后摇头道:“可惜了。” 李二郎却没走,他兴致勃勃的坐在满宝的对面,问道:“新麦种是你家种出来的?但不知你家是怎么种出来的?” “就是因为益州水患,那一年地里粮食减产,我家的麦子虽然也受灾了,却是村里长得最好的,村子里的人说是神仙眷顾,我觉着是因为环境改变变异了。” 这是满宝经过学习以后总结出来的最好的借口,觉着比神仙眷顾啥的靠谱多了。 但除了他们这几个人,村里没人接受她的说法。 “那一年村子里的人要种冬小麦,就和我家换了麦种,然后新麦种就种出来了,就连我们县令都有跟我们买麦种,如今那新麦种在陇州,益州一带都能种得很好,所以我觉得在茂州应该也可以。” 白老爷和刘氏都有将新麦种给家里的农庄种植,而他们的农庄分布在各地,种过两季后发现,虽然产量有差异,但比旧麦种的确更好。 所以这新麦种其实早就传出去了,并不止有一个吴粮商和杨和书在购买和倒卖传播而已,在罗江县以外,还有很多地方在扩散这些新麦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 而茂州距离罗江县不远,所以满宝他们理所应当的认为这里也应该是有新麦种的。 白二郎给先生泡了茶,也跑过去凑热闹,农庄的事他也有管的,所以也知道不少。 李二郎见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对农事很了解,就忍不住问,“你们说的新犁具,是不是曲辕犁?” “是啊,因为改直为曲,所以叫这个名字,李二先生知道?” “知道,今年司农寺广告天下的犁具,听闻就是罗江县的县令杨和书上献的。”李二郎笑问,“你们似乎和杨和书很熟?”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道:“一般一般吧。” “哦?怎么个一般法?” 满宝歪头想了想道:“一年也就见过几次面。” 白善宝:“每次见面吃吃饭,喝喝茶。” 白二郎:“也就说说话而已,所以说交情一般。” 听着是挺交情一般的,但看三人还年少,杨和书一年能跟他们见几次面,吃几顿饭,且还说话,这就算关系不错了。 李二郎往后一靠,靠在了墙壁上,曲起一条腿笑问,“那你们觉得杨和书为官如何?” “还行。” “还行?”李二郎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们说这话,不怕你们的朋友怪你们?” “他为什么要怪我们?” 李二郎没有回答,反而是问道:“杨和书出身世家,世家子弟骄矜,他下到一个下品县中,能适应得过来吗?” “是有些困难,”满宝道:“好在他有钱。” 白善宝却道:“正是因为他有钱才有困难的好不好。” “有钱还不好啊,我觉着杨大人花钱花得挺开心的,然后我们也开心,这不是好事吗?” 白善宝道:“是好事,但此风不可长,这世上这么多的官儿,不是谁都能这么做的,他开了先例,也仅此一例而已,谁舍得拿自家的钱贴补县衙?” 第527章 邀请 李二郎立即问:“这是怎么说?” 白善宝想了想,觉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便把杨和书当了县令后先是贴钱买牛赊牛的事说了,又贴钱买粮种、农具分发给农户们的事说了。 杨县令财大气粗,这是如今罗江县上下所有百姓的共同认知。 前年的粮价大战,他虽然被弹劾了,但结果却是他赢了。 白善宝和满宝跟他相处得来,有些话他不好跟县衙里的人说,万田又是下人,所以遇见他们两个时就会跟他们说。 那一场粮价之争,最后是他胜了。 虽然被参了一本,等杨和书又不是毫无根基的傅县令,他根本不怕人参,所以收了公文后,辩折照常写,县衙旁边小屋子的粮食照样卖。 辩折上去,再下来,一个月就过去了,再参,再辩,一来一回两三月就过去了。 直把县城的粮商没折腾得没了脾气,最后他们没办法,也只能将粮价落了下去,服了软,这事才算完。 因为据说,当时刚收了秋税的杨县令已经向上具表,想要留下一部分秋粮充实府库,以备将来的天灾。 粮商乡绅们通过各种途径知道这一消息时,吓得不轻,生怕他把那部分粮食全部拿出来卖,那样一来,未来半年内他们都不用做生意了。 被逼无奈,他们就只能让步。 杨和书说起这事时很得意,白善宝他们也觉着很解气。 但三人心底都知道,不是谁都有底气,且能够这么做的。 就连李二郎都没想到杨和书在罗江县是这么干的,忍不住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趁机问道:“李二先生,你既然认识杨大人,那这么不顺道去一趟罗江县拜访旧友呢?” 李二郎大笑道:“现在我是有些后悔了,应该拐个弯去一趟罗江县城的,哈哈哈……” 李二郎对农事很关注,见三人都对农事很了解,且不像一般农夫一般只会说,还会与他商议着怎么把地种得更好,怎样推广各种办法,便与他们说起农事来。 庄先生并不约束他们,看了他们一眼后微微一笑,继续低头喝着自己的茶,敲着自己的拍子。 李二郎少有能说得如此尽兴的时候,直与三人说到了深夜,还是三人年纪小,哈欠连连要睡觉了这才停下。 李二郎意犹未尽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闭目休息。 第二天满宝一醒来就开始找水洗漱,然后就跑进大殿里去,竟然自己找了个蒲团坐下,跟着里面的道士做早课。 道士们:…… 做完了早课,满宝便恭恭敬敬的跪到前面给太清道德天尊磕头,一旁的道长等她磕完了头起身才问:“小居士怎么一早就来上香?” “我不是来上香的,我昨晚住在静室里,所以今儿一早来给天尊道谢,见你们在做早课,就跟着一起做了。” 道士:“小居士还会念《道德经》?” “我娘特别喜欢天尊老爷,所以我给我娘念过,念着念着就背下来了。” 道士忍不住摸着胡子笑起来,“不错,不错,既已读过《道德经》,那就可以再看看《庄经》了。” 李二郎扶着腰与人进殿参观时,看到的就是满宝正与道士谈论经文,说得是津津有味。 周四郎见她久不回来就找了过来,他对太上老君的塑像也很亲切,对道士也很亲切,因此这个大殿虽然看着比他们那山上的道观气派多了。 但他还是熟门熟路的先给老君跪下磕了头才起身说满宝,“你说过来磕头,原来是在这边说闲话的。” 他对道士歉意的道:“道长,我家幺妹打扰您了。” “无量天尊,居士客气了,小居士并没有打扰我等,与小居士交谈反而还获益良多。” 李二郎昨晚便知道满宝读过《道德经》了,毕竟,他考校白善时,他却是通过她的提示才想起来的。 他笑着上前,问她,“你很喜欢老庄?” “是呀,我娘说,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能活下来,一半要靠天尊老爷保佑呢。” 李二郎便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心诚则灵。” 白善宝在外面喊了他们一声,要启程了。 兄妹俩立即和道士及李二郎告别,李二郎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走,忍不住道:“我们都是去益州,不如我们一同走?” 满宝摇头,“路是我们先生选的,我们可不知道下一趟要拐到哪里去,你们不是要去做生意吗?耽搁了可不好。” 李二郎:……早知道应该找个游历的借口才对。 满宝才不想和他们一起呢,既不知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还不诚实,一见面就说谎,所以萍水相逢说说话就行了,不必深交。 满宝将这事和庄先生说了,庄先生夸她,“做得好,出门在外,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不要想着天上掉馅饼的事。”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我娘说了,天上不会掉馅饼的,真掉,也有可能是带着毒的馅饼,我们不能接,做人就要脚踏实地的往前走,这样才稳。” 白善宝则悄悄道:“我怀疑他是微服私访的御史一类的,是为了纠察百官才出来的。” 庄先生便道:“不管他们是谁,你们都还是孩子,官场的事不要掺和。在其位,谋其政,等你们长大后参政再说。” 三人一并应下,周四郎和大吉一起把马车赶到城中,他们在城中吃了早饭,又买了午食,这才继续上路。 他们并没有把昨天晚上教农户的那些事放在心上,昨天晚上静室中留宿的大部分农夫也只把三个孩子的话当笑话一样听,但也有人放进了心里,然后开始打听新麦种的事。 同样入心的还有李二郎,他扭头与随从道:“早前杨长博便上书说发现了新麦种和新犁具,我还以为杨氏的这个孩子争功太过,如今看来,折中是实情了。” 长博是杨和书的字。 随从低头道:“二郎,那三小儿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这亩产五石的麦子也太高了些。” 李二郎便笑道:“杨长博折中倒没说是亩产五石,只说亩产有达到四石的,也有三石半的,却比现在的麦种要好一些。” 他想了想道:“心中有疑虑,待回程,我们就去罗江县看一看。” “是。” “记下几个孩子的名字了吗,以后说不定还要再见的。” 随从便笑道,“已经记下了。” 第528章 寻宅 第五百二十八章鬼神 走了两天,马车总算是进入益州境内,进了主官道,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多了起来。 车马走过,扬起灰尘无数,庄先生将车帘放了下来,后头一辆车的三人却一点儿也不介意,推开窗便挤在两个窗口那里看着外面。 但路上行人匆匆,他们看了一会儿就没太大的兴趣了,反倒是过往的车辆更有看头。 到了益州城外,两侧的小门供行人出入,而中间供来往车辆进出,行人只是简单的查验,但车辆却是要详细的检查。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且又是三个年岁小的少年少女,所以很快就被放行。 进了益州城,白善宝和白二郎就叽叽喳喳的和满宝介绍起来,他们已经来过一次益州城了。 “不过,”白善宝左右看了看后道:“如今益州城看着比上次热闹多了。” “对对,上次我们来,益州城外好多流民,城内也好多乞丐,虽然也热闹,但感觉怪怪的,现在好多了。”白二郎高兴道:“上次来只留了两天,好多地方都还没玩呢,这次我们可要好好的玩一玩了。” 周四郎看着街上这么多人也很兴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繁华的城市。 一行人找了一家客栈停下,庄先生却没让他们把行李搬下来,而是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后再去找住处。” 满宝问:“先生,我们不住客栈吗?” “我们要在这儿停留很长一段时间,这么多人住客栈得花多少钱?”庄先生道:“我们去租个小院子住下。” 庄先生在益州呆过不短的时间,虽然多年未来,可益州的大街小巷也并未改变太多。 吃了饭,留下周四郎看东西,他便带着剩下的人左转右拐的进了一个小房子,满宝抬头看了看旁边挂着的旗子,发现是一家牙行。 庄先生已经和一个牙人搭上话了,他要求道:“在府学附近,外不出康学街那儿找一栋房子,须有四间至六间房,最好带一小院儿。” 庄先生的目光扫过牙行上头的木牌,道:“月租不超一两半。” 牙人立即道:“先生这要求也忒严了,府学附近的房子一直不愁租,您要求的又不大不小,正好是最抢手的那一拨,这一两半可就太少了。” 庄先生背着手问,“如今益州城的房租贵了?” “这个,您若是宽裕些,我们也更好找房子不是?” “那你觉着这样的房子多少房租能更好找?” “二两为上限,您看如何?” 庄先生有些不太会讲价,白善宝立即上前道:“你把符合要求的房子都选出来我们看看吧,不论价高价低,我们自会比较。” “哎呦,这可不容易,这么多房子呢……” “只要府学附近的,不出这两条街,五间房左右,得有个院子。”白善宝问满宝:“还有什么补充的?” “最好静些,我们宁愿多走些路到闹市,也不愿太过近街道。” 牙人就转了转眼珠子问,“僻静些也行?‘ 满宝一看便知他是想到了合适的,便道:“马车出入得方便。” “方便,方便,几位客官不说僻静我还想不起来呢,在那康学街还真有一栋房子正合适呢。”牙人笑道:“左右两厢并两间正房与一间大堂屋,院子也很大,月租也便宜,就一两银子,算是这附近价格最低的了。” 庄先生问道:“有何忌讳吗?” 牙人一听便有些尴尬的道:“倒是有一点儿。” 衙门对牙行是有要求的,只要顾客询问,牙人是不能够隐瞒信息的,不然一经发现,便以欺诈论处。 不仅会被革了牙人的资质,连牙行都有可能受牵连。 所以庄先生问了,牙人便笑道:“那房子隔壁是前刺史闫家的房子,自从他家被抄以后,那房子便荒废了下来,这都两年多了,总有人说听到隔壁有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渗得慌,连带着一墙之隔的那些房子也都不好出租了。” 满宝很好奇,“怎么你们康学街的房子这么多出租的?自己都不住吗?” “当然有住的,不过也有许多是出租的,那栋房子往外租了有近十年了,以前那地段多好呀,不仅出入方便,僻静,隔壁还是刺史大人的住所,那一个月少于二两,房主都是不租的。” 白二郎很好奇,“是真的有鬼吗?” “这个谁知道呢,反正住那附近的人都说听到了女人孩子的哭声。” 三人就一起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我们要租吗?” 庄先生道:“不租,我们换个地方。” 满宝和白善宝却很有些心动,主要是,“我们还没见过鬼呢。” 庄先生:“……你们还想去见呀?” 少年人不懂何为害怕,特别是满宝,她道:“有一种说法,说世上所有的生物都可以以能量体来看待,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那鬼应该也是一个能量体,可人却看不到它。这是因为它的能量特殊,还是因为它的能量薄弱到人看不见,或是强盛到我们看不见?” “我觉得是第二种,”满宝道:“如果说人死后真的会变成鬼,那它多半也不能拿人怎么办,不然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冤死屈死之人,岂不是很容易就可以找到仇人报仇了吗?” 白二郎道:“你前几天还说恶有恶报呢。” “那也不是鬼报的仇,”白善宝斟酌着道:“人做了坏事必定是要受到惩罚的,这是法则,也是道德,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所以干了坏事总会被揭露的,到时候自然会被法办,人却将至归为报应,其实不然。” 满宝连连点头,“是呀,是呀,所以我觉着我们不必害怕鬼,要是真有,能看见他们还好呢,说不定还能跟他们说说话,听到很多故事呢。” 庄先生:…… 牙人:…… 白二郎既好奇激动,又害怕,纠结的道:“这样不好吧,万一他们很厉害,然后害了我们呢?” “一般害人的都是人。”白善宝眼巴巴的看着庄先生,“先生,要不我们去看一看吧,要是合适,我们就定下来。” “是啊,是啊,我觉着那都是人吓人吓出来的,先生不也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我是说过,但我也说过人要敬畏鬼神,”庄先生指着他们道:“可不是让你们上赶着找鬼神的。” 第529章 决定 牙人立即道:“客官,小人却觉得小公子和小娘子们说的有道理,而且鬼神的事就是街坊间以讹传讹传出来的,可不一定是真的。” 可也不一定是假的。 庄先生瞥了一眼牙人,道:“还请再帮我们找一找其他合适的房子。” “好吧,客官且随我来。” 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而益州城又不像罗江县城,它很大的,就算只是府学附近的两三条街,那地方也不小的。 要看这里面空着的,符合要求的宅子也很费功夫的。 他们一连看了三个都不是很满意,不是太小住不开,就是太闹,或是价格太高。 牙人领着他们要往回走,到下一条街道去看看,走到一个巷子口时忍不住停下脚步,对几人道:“客官们,你们且往里看,最里头的那一间就是我先前说的房子,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庄先生皱了皱眉,扭头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道,顺着那条大道向前便是府学的大门。 他再一低头,对上三个弟子亮晶晶的目光,他要拒绝的话便顿了一下。 是的,他不欲找麻烦,但太过刻意的回避,反而会给三个弟子传递不好的信息。 庄先生摇头一笑,挥手道:“行吧,既走到了这里,那我们就去看一看。” 牙人立即引他们往前走,热情的和庄先生介绍道:“先生且看,这巷子道路宽敞,马车进出都很方便的,且距离大道有一段距离,所以很僻静,却又离大道不是很远。” “进了大道,顺着往前走就是府学了,所以这里的宅子一直不愁租的,尤其是这一户人家的。”牙人将门打开,请他们进去看。 入门便是一棵很大的梧桐树,遮住了小半个院子的阳光,很是凉爽。 院子不小,马棚,厨房,家具也都应有尽有,且还很雅致。就是本不太满意的庄先生此时都有些心动了。 牙人善于察言观色,见状立即道:“好叫先生知道,因这宅子僻静,又宽敞,既临近府学,又与闫家只一墙之隔,所以往年在此租住的都是府学的学生,很抢手的。” 庄先生问道:“那这两年是谁租住的?看这院子也不像是租不出去的。” “已经空了有半年了,再往前则是一个客商租住的,再再往前则是一个府学的一个学生租住的。” 庄先生笑问:“他们都看见鬼了?” “哪呀,客商听了传闻,住了三个来月后嫌晦气,就搬走了,那书生倒是说听到了哭声,可这鬼谁见过呀?”牙人道:“这附近也是有人家的,说不定他听到的哭声是从别人家里传来的呢?” 庄先生便扭头看向三个弟子,笑问,“你们都喜欢?” 白善宝和满宝狠狠地点头,白二郎则左右看了看后犹豫着没动。 大家就一起看着他。 白二郎对着手指问,“万一真有鬼呢?” 满宝:“我们去见见她?” “行了,这宅子我们就定下了,”庄先生当机立断,对牙人道:“不过我们是短租,只租半年左右。” “好说,好说,”牙人很高兴,“房主很好说话的,只要过三个月,他都租。” 只要能租出去超过三个月,房主答应将第一个月的房租给他做报酬,而从租客这边,他还有一笔收入。 牙人很高兴的领着他们回牙行办手续,等他们交了钱便把钥匙交给他们,笑道:“几位放心,里正那里我会去打招呼,你们只管安心住下就行。” 庄先生见他如此尽心,便行了一礼笑道:“有劳了。” “哪里,哪里,对了,院子里没井,”牙人道:“你们若买水,巷子口南侧蹲着一个守着板车的人,叫他就行,或是你们自己去挑也好,井就在巷子出去往南一里半处。” 三个小的同时在心里叫了一声“好远”,果断的决定要买水。 庄先生也认为要买水,这种事交给大吉去做就好。 他们先回客栈那里接上周四郎和马车,这才一起回新租下来的小院。 庄先生年纪大了,奔波了一天,累得不行,于是在三个小的擦干净一张椅子后就坐着不动了。 大吉已经去买水,周四郎撸了袖子要收拾屋子,满宝等三个自然也撸起袖子帮忙。 房主似乎时不时的来收拾一下,但桌子,椅子上还是落了不少灰尘,因此床铺等所有东西都要打扫过一遍。 但他们要长住,恐怕还得去买新被子才行。 如今才三月,天气还凉着呢,肯定是要盖被子的。 五个人一起努力,等庄先生闭目养神后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然后大吉从外头买了饭菜回来,屋子已经被打扫干净,甚至连新棉被都买回来了。 周四郎悄悄的和满宝道:“幸亏来前爹娘给了钱,要不然要买这么多东西,花费也太大了。” 满宝不在意道:“我有钱。” 周四郎好奇的问,“你到底有多少钱?” “不告诉你,反正够用。”满宝想了想后道:“这次白善和白二出来游学花的也是自己的钱,家里也没给钱的。” 周四郎咋舌,“你们这么挣钱啊,不对呀,虽然你们挣的是一样的,但你的钱只有他们的一半吧?” 毕竟满宝是要交公一半的。 满宝这才惊讶起来,“是呀,我都忘了,我还上交了家里一半的,他们钱比我多啊。” 周四郎:……他转身便走。 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安慰他,“四哥你别怕,哪怕只有一半,我的钱也是够的,大不了我们少花一点儿。” “行吧,少花就少花,对了,明儿你们自己去玩儿啊,我不跟着了。” “你去干嘛?” “我去益州城的药铺里打听打听,这次我从家里带了一袋的女贞子和干姜,我想看看这儿的药材价格是多少。” 去年,野生的女贞子,加上家里山上成活下来的十五棵女贞子全都结果了,有陆芝在,家里炮制药材更熟练,做出来的女贞子不仅量大,质量还好。 而他们家种的老姜,和满宝他们小农庄里种的老姜,不仅把本县的市场占了,隔壁县也被他们占了,剩余的都卖给了药铺。 然而去年冬,药铺的郑掌柜压价了。 他告诉满宝,他们虽然是朋友,但也要在商言商嘛。 所以周四郎这次出门,便把这两样东西给带上了,想看看益州的价格如何。 第530章 打算 一行人安顿下来,庄先生却并不急着带他们出去,而是将三人约束在住所里,一边休息,一边盯着他们读书。 大吉留家里照顾他们,周四郎则带了一部分干姜和女贞子出门去,等回来的时候,他便买了不少的米面和菜蔬。 用的是大家交在他这里的钱。 周四郎也是会记账的,就是记性比不上满宝,所以一回到住处,他放下东西就去找满宝,和她拿了笔后就把账目记下,然后道:“行了,在外头吃也太贵了,米面油盐我都买了,今儿的菜也买了,去做饭吧。” 书房里的众人一起抬头看他。 周四郎对上他们的目光,直接略过庄先生,和三个小的对视一眼后果断的移开目光,看向大吉。 俩人大眼瞪小眼,大吉躲不过,这才开口:“我不会。” 周四郎没想到,他不仅要买米买菜,还得做饭做菜,他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叹了一口气,起身道:“行吧,我去。” 满宝很担心,“四哥,你会做吗?” “至少我做过,你做过吗?” 满宝摇头,她就会烧火,家里上有爹娘兄嫂姐姐,下有侄子侄女,哪儿用得着她? 所以她是连淘米煮饭都不会的,但她会烧火! 于是满宝放下笔道:“四哥,我帮你烧火吧。” “行了吧,做你的学问去,反正又不是像大嫂那样炒炒煎煎的,我一个人能行。”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大家的心里都提了一下。 周四郎撸了袖子去下厨,不多会儿,厨房里便飘出了炊烟。 周四郎是会煮饭做菜的,煮饭嘛,老周家的孩子都会,除了满宝。 因为家务活儿都是大的传给小的,周四郎干的第一件家务活儿是烧火,等他火烧得好了,所有煮饭的活儿就都是他的。 等到周五郎长大一点儿,他就把这光荣的活儿交给他,然后自己洗碗扫院子喂鸡去…… 一直到他们兄弟轮流了一遍,大头他们也长到六七岁后,这些活儿才算交下去。 至于煮菜嘛,偶尔他也是煮过的。 这东西,烧了水,把肉煮一煮,然后把菜蔬倒进去,放点儿油盐,熟了不就成了吗? 反正大嫂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周四郎做了两个菜,野菜炖肉和白菜炖肉。 他将两盆菜放在桌子中间,把蒸好的米饭拿出来,招呼大家,“快来吃午食吧。” 白善宝看着中间的两道菜,有些下不去手。 满宝倒是不挑食,给大家盛了饭,拿起自己的筷子就看向先生,等着他开动。 庄先生夹了一筷子菜,大家便安静的开动起来。 周四郎的饭菜虽然不难吃,但也实在称不上好吃,所以今儿中午大家的胃口都很矜持。 用完了饭,白善宝就提议,“我们还是请一个厨娘吧。” 周四郎问:“请厨娘要多少钱?” 大家一起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道:“我不知。” 大家便看向大吉。 大吉想了想道:“这里益州城,或许会贵一些,月银五百文应该可以了吧?” 周四郎算了算这个花销,立即拒绝,“那不行,请了厨娘,米面油盐等也是我们买,如此还不如出去外头吃呢。” 他掰着手指头道:“一盘带肉片的菜,最贵也不过十二文上下,一天一百文够够的了,请厨娘,还得包她的吃喝呢。” “行吧,那以后我们就在外头吃,这附近就有不少饭馆子,叫人送上门来,或是上门买了回来就是。”庄先生也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胃。 周四郎颇为惋惜,背着人悄悄问满宝,“我做的菜真的不好吃?我觉着挺好吃的呀。” “每个人吃自己的菜都是这种感觉,二嫂也不觉得自己做的菜多难吃。” 周四郎:“……那你说,是我做的难吃,还是二嫂做的难吃?” 满宝想了想道:“差不多吧,二嫂的差一点点。” 周四郎就松了一口气,“那就还能吃嘛,真是的,你们真是钱多了烧的。” 不过一行六人,有五人赞成,他也只能答应了。 用过午饭,大家各回各屋休息,周四郎跟着满宝去她的房间。 算上堂屋,一共是七间房,正中是堂屋,庄先生住了向南的那一间,向北的那一间则留作了书房,那里光线特别好,且还宽敞,庄先生从别的房间里搬了四张桌子进去,大家便可以一起在里面读书学习。 而剩下的东西两厢四间房,三个小的各自占了一间,周四郎则和大吉一间房。 周四郎拎着一个布袋子进满宝的房间,晃了晃后乐道:“你猜这里头是什么?” “铜钱呗,我都听到响儿了,”满宝伸手接过,拉开袋子开,惊喜的问,“是卖药得来的?” “不错,我带出去的女贞子和干姜都卖出去了,不过药铺不喜欢用银子结账,给的全是铜钱。”周四郎道:“我想着之后我们出门要买的也都是小东西,用的还是铜钱多些,就都收了。” “他们收价高吗?” “女贞子比现今郑掌柜给的高三文钱,干姜高两文钱。”周四郎道:“你别看一斤就多这么两三文前,这两样东西我们家多,尤其是去年春又栽活四十来棵女贞树,到明年秋冬,这些树也能结出女贞子来。 今年刚开春,他们又从女贞子树上截下来三十多条枝干种下,估摸着也有二十来棵能活儿…… 所以他们家的女贞子只会越来越多,益州这边一斤比罗江县贵三文,那一车得能多出多少钱去? 这积少成多不就多了? 更别说这干姜了,今年他们可是说服了老爹,把小岭那边的两块地都拿出来种姜块。 实在那两块地的收成有限,他们种豆子都收获很少,但见那块土壤比较沙,拿来种姜正好。 所以那里有新姜,家里现已有的那几块姜地都可以种老姜,到时候晒干了卖给药铺,那价格可是比女贞子还高的。 周四郎将布袋里的铜钱都拿出来交给满宝,道:“把账记起来,这些钱你拿着,等回了家你再跟爹娘算账吧。” 满宝便收下了钱,论藏钱谁最在行,最安全? 那非她莫属了。 第531章 考校 满宝把钱塞进了系统里,庄先生一连闭关三天读书,直到第三天才与他们道:“我带你们去拜见一位先生,顺道打探一下府学考试的事。” 而周四郎这三天分批次的把带来的女贞子和干姜带出去,把益州城内的药铺全都逛了一遍,换回铜钱无数。 和罗江县只有一家药铺不一样,益州城内的药铺可不少,最大的有三家,济世堂只是其中的一家而已。 而下面还有好几家小药铺,周四郎这三天就背着两个小布袋问着人找到了这些药铺,然后用手上的女贞子和干姜问了一圈价格,将各家的定价记了下来。 他决定选一家价格最高,看着最好相处的药铺定下。 满宝却觉得,“反正你都想送来益州城了,那就多卖给几家呗。” 她道:“家里这么多山,女贞子会越种越多的,村里现在也好多人种姜块,要是种得多,你还能从他们手上收了老姜晒干,或是直接让他们晒干,再运到益州城来卖。” 周四郎认真的想了想,他们要是从村子里送药材过来,那肯定是用牛车拉过来的,反正都是一辆牛车,一麻袋是装,两麻袋也是装,当然是装的越多越好啦。 自家没这么多,那就只能跟村里人买了。 周四郎一合掌,笑道:“满宝,还是你聪明,那我明儿就再出去找一找,我这两天也跟那些药铺的掌柜搭上话了,明儿出去吃顿饭,再聊一聊,看看他们愿不愿意大批进货。” 满宝点头,“最好问清楚他们一月要消耗多少,若是我们能保证供量,他们给的价格是多少。” 满宝道:“四哥,你也得算清楚我们能提供多少给他们,最好能定下合约来,不怕我们送来了他们却不收,反而压价。” 周四郎就头疼,“我不会写合约呀。” “不急,这事又不是一天就能做成的,而且我会呀,”满宝道:“到时候他们要是不写,我就帮你写。” “好,还是满宝你聪明,全听你的。” 于是,第二天周四郎便从满宝那里领了一吊钱出门,满宝则和白善宝他们一起和庄先生一起出门。 大吉赶了一辆马车,三个小的把庄先生扶上马车,便把车窗打开,一边闻着外面飘进来的烟火气,一边问庄先生,“先生,我们去拜见的先生是谁?” 庄先生怅然,“是一位姓兰的先生,他是府学的先生,曾与为师同窗过。” “哦——”三人乖巧的应了一声,满宝问,“先生,他是不是很厉害?” 庄先生摸着胡子笑道:“是很厉害,待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兰先生就住在府学左近,距离他们的小院儿也不远,早两天庄先生便让大吉递过拜帖了,所以到了门下,刚敲了两下门,便有人打开了门。 仆人看见庄先生,便弯了弯腰问,“可是罗江县的庄先生?” 庄先生笑着颔首,“正是。” 仆人便弯着腰侧身,连忙道:“先生快里面请,我们老爷一早就等着了。” 庄先生带着三个弟子和大吉往里去,才进了院子,一个步履矫健的中年男子便迎面迎了出来,他看着比庄先生年轻上七八岁,看到庄先生便眼前一亮,“庄兄?” 庄先生露出笑容,哈哈大笑着招呼,“仲成,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兰成快走几步,和庄先生相视一笑,亦是开怀不已,“是多年不见,我先写信与你,你总是不回我,我还以为……” 还以为你死了呢。 俩人曾同在府学读书,期间关系很好,多年不见,自有许多的话要说,寒暄了一阵后,庄先生才让三个弟子上前拜见兰成。 兰成摸着胡子等他们拜下,笑着抬手道:“我和你们先生曾为同窗,一起学了四五年,你们可称我为一声师叔。” 三人看了一眼庄先生后才重新拜下,叫了一声“师叔”。 兰成满意的摸着胡子,这才发现站在最左边的满宝是个小娘子,他愣了一下,看向庄先生,“庄兄,这是你家孩子?” 不然谁会收一个女娃娃做弟子? 庄先生笑着摇头,介绍道:“她叫周满,是我的大弟子,她可是很聪慧的孩子。” 满宝不好意思的冲兰成笑。 兰成也只是愣了一下,然后便笑道:“你既这么说,那看来这孩子是很聪明了。对了,你说是哪个孩子要考府学?” 庄先生便点了白善宝道:“这是我的二弟子,白善,你可考校一番,看他水平如何。” 他笑道:“我多年不来府城,也不知府学现在的学生水平如何,只以当年我们入学时的水平来论,觉得这个孩子可以一试。” 兰成觉着这少年的确年轻得过分了,但他也了解自己的这位同窗,他素来稳重不过,自不会说夸大之词。 他说白善有这个能力,那多半是有的。 于是,他也不客气,直接就考校了起来。 要考府学,当然不是只读基本子集就可以了的,经史子集,甚至旁的杂书都不可少。 虽然有些书不会考得很深入,却都会有涉及,所以阅读量得多。 可要保证小小年纪能读这么多书,那不仅得家境优渥,家里有足够的藏书可读,自己也得聪慧自律才行。 他没想到白善还真都能答得上来,他不免就考得深了点儿。 庄先生就指着满宝笑道:“来,你去帮一帮你师弟,让兰先生也看看你所学。” 兰成看了庄先生一眼,笑了笑,也看向满宝。 满宝便偷眼看了一下白善宝,见他额头冒汗,有些疲惫,便知道他被人考了半个时辰,已经累得不行了,便拱手行了一礼,替他回答起来。 兰成是府学的老师,在府学里当了十多年的先生了,各种各样的学生都见过,像白善和周满这样聪慧的学生当然也是见过的。 可他们的年龄都没有他们小,而且周满还是个女娃娃。 越考校,兰成就越忍不住叹息,这怎么就是个女孩儿呢? 若是男孩儿,直接收为弟子,将来说不定能成一段佳话。 兰成满意的停下了考校,目光便不由看向白二郎。 第532章 指点 白二身子僵住了,庄先生则笑眯眯的介绍他,“这是我的三弟子,白诚。” 兰成这才发现不对,他来回看着三个孩子,迟疑道:“他们的年纪……” 虽然三人看着都很小,似乎年纪相仿,但满宝最矮,白善宝次之,最高的白二郎反而是三弟子…… 庄先生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按照入门时间来排嘛,且三个孩子也是商量过了。” 兰成便不得不对满宝更加赞赏,能够在两个年纪比她大的男孩子中占据优势,以他们现在的年龄,不是打赢的,就是靠脑子。 兰成看向一旁的随从,让他去把礼物拿上来。 他收到拜帖时就知道庄先生要带三个弟子上门,因此见面礼也是准备了三份。 只是不知其中一个女娃娃而已。 不过都是学生,管他是谁呢,送的文房四宝都能用。 三人很高兴的接了礼物,兰成这才说起府学考试的事。 “这些年天下太平,除边关偶有冲突外,各地皆安居乐业,因此文风也渐盛。”兰成道:“这两年涌出来的才子不少,所以府学的考试也比往年要难些。” 毕竟上学的名额就那么多,读书的人多了,厉害的人多了,竞争自然就大了。 庄先生理解的点头。 “以你这二弟子的能耐,或许可以一争,今年考不上也没什么,明年再来试一试也可。” 庄先生便明白,他也觉得白善可以去争一争,但能不能考进去,还得看运气,显然今年参考的学生中厉害的不少。 当然,兰成不止给出这点建议,他还给白善列了一份书单,道:“近日可以多看一看这些书。” 整整有十五本。 白二郎看得咋舌。 先生们说的看书,可不是看过一遍而已,而是要记住,有可能还要背下来呢。 白善恭敬的接过书单,应下了。 满宝凑上去看了一眼,心中便有数了,“你看过三本了,那三本记住了吗?” “没有记诵,只看过一遍而已。” 那是当课外书看的,谁会去背诵呀。 白二郎也凑上去看,他一本也没看过,甚至有些书名是听都没听过,他问,“这些书你们有带来?” “没有,”白善宝道:“一本都没有,所以得去书铺买。” 满宝道:“也不知道益州城的书铺大不大,书多不多。” 白善宝:“总会比罗江县的大,也总比罗江县的多。” 兰成见三个小的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他便微微一笑,干脆请庄先生出去走一走,顺便说话。 等三人说完悄悄话,这才发现两位先生走远了,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俩人的背影。 三人下意识的往前追了两步,想起不好打扰大人们说话,这才停下了脚步。 满宝摸了摸脑袋,问道:“为什么先生和兰先生是同窗,年纪却差了这么多?” “不知道,”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道:“会不会是先生没那么聪慧?” 白善宝摇头,“先生读书晚吧?” 三人在这里猜测,一起走的庄先生和兰成说的也是以前的事,“自当年绵州一别,我们已有十多年不见了吧?” “是啊,十二三年了。” “两年前黄先生也仙去了,在去前先生还提起你来。” 庄先生一顿,面上有些伤心,“黄先生故去了?” “是,”兰成顿了顿后道:“先生说他对不起你良多。”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从未怪过先生。” 兰成便叹了一口气,“清明将至,你可要与我去拜祭一番?” “应该的,到时你约我。” “好,”兰成也不想继续这么伤感的话题,转开话题道:“你那三个弟子,白善若去府学读书,另外两个怎么办?” “他们随我一起读书,”庄先生笑道:“府学自然好,但有些东西府学的先生也不好教,所以白善若能考上,我会留在此处,他课余时候我会教他,其余时候则带另外两个弟子。” 刚才兰先生也是考校过白诚的,白诚的学识的确远比不上白善和周满,但基础也很扎实,这样的学识,再学上三四年,便可以试着考一考府学了。 兰成也是上过府学的,以前他上学的时候,家里也照旧供着一位先生,除了教家里其他子弟读书外,还会教他一些府学里不会教的东西。 就相当于是他们家幕僚一样的存在。 他知道,现在同窗做的就是这样的一份活儿,不过,“那小娘子,就这么跟着你没问题吗?” 庄先生笑道:“她兄长跟着我们一起来了。” 兰成这才笑开,沉吟道:“倒没听说过罗江县有一周家。” “周家并不是大户,只是一普通农户而已。” 兰成不信,“农户之家,也能送小娘子出来读书了吗?” 庄先生并不多解释,只是道:“其母睿智,其家和睦。” 兰成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有个孙女,只是略比他们小几岁,你这女弟子若是闲暇,不如送来与我的孙女一起玩儿。” 庄先生就摇头失笑道:“那估计有的等了,她可忙得很呢。” 兰成不信,直到他去他们那小院做过几次客后才知道,这小姑娘是真的忙啊。 他们当天在兰家吃了午食,下午便一起去找书铺。 庄先生也想去逛一逛书铺,他曾在益州生活过好多年,对这城里的老书铺最了解不过,至于这些年开的新书铺,那就不明白了。 不过他们在这里的时间长,并不着急。 庄先生领着他们去记忆中的一个大书铺,然后丢下他们三个就自己去找书看了。 这是一间上下两层的书铺,一排排的书架排列得特别整齐,靠着墙壁的那几排甚至还都是竹简。 满宝看得惊叹不已,就奔着竹简而去,拿了一卷下来看,问道:“这是古籍吗?” 庄先生正好走过,看了一眼道:“造的,为的就是蒙你们这样的孩子,你们现在没必要看竹简,还是先看纸质的书吧。” 然后飘走了。 话是这样说,三人还是对这竹简爱不释手,因为白善宝他们发现,这上面的内容他们的确没在其他书上看过。 而白二郎却是想,一卷竹简刻的字并不多,看一卷竹简可比看一本书快多了,主要是,他们都是一本,听着好听呀。 第533章 惊喜 庄先生主要找的是这些年出的文集,对这一墙壁的竹简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三个孩子却站在竹简那里不动了,各自翻找着自己喜欢的书籍。 但能够用竹简留下来的书籍,或是他们再用竹简造出来的书,其内容都不会很逗趣。 于是白二郎找了老半天,只找出两卷,他抱着竹简道:“我想好了,这几月我只要读下这两册书就好了。” 白善宝和满宝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满宝向左找去,白善宝便向右找去。 白善宝选出了好几册竹简,便有伙计送了一个篮子给他装竹简。 满宝蹲在角落里老半天没动,白善宝便提着篮子走上去问,“你看什么呢?” 满宝连忙冲他招手,给他看自己手里的竹简,道:“你看,《水经注》。” 白善宝立即蹲下去,也拿过来看,看了半天后问,“并无书名,你怎么知道是《水经注》?” “《隋书》上不是写了《水经注》的目录?可惜你家里收藏的《隋书》也不全,我们看到的是残卷,这册竹简上写的是江水,我觉着就是《水经注》。” 白善宝兴奋起来,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再找找。” 满宝点头,俩人就着这个位置开始发散走去,不一会儿满宝就又挑出两卷竹简来,微微兴奋的道:“这两卷皆是渭水。” 白善宝也找出了两卷,“这是江水。” 庄先生选好了书,本想招呼三个小的一起回去,却见满宝两个正全神贯注的在翻找竹简,而一旁的篮子里已经装了不少竹简。 他顿了顿后摇头失笑,算了,反正都是书,他们也不缺钱,想买便买吧。 于是他也不急着回去了,找了一本书,背着手便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边看书一边等他们。 白二郎就坐在他对面,正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扫了一眼,见是奇闻录,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便不管了。 伙计将他们选好的书放在篮子里,然后将篮子放在他们的脚边,等他们要走时,拎着篮子就可以去结账。 满宝和白善宝一直待到书铺快要打烊,外面的天都快黑了才揉着自己的小腰,把找出来的所有竹简都放进篮子里。 因为太多,一个篮子还装不下。 伙计特别高兴的又送来了一个大篮子,想着两位小客官年纪都小,还贴心的把篮子给拎到了柜台那里。 毕竟一册竹简可不轻,一篮子竹简更重。 庄先生收了书,抬头就看到这两篮子的竹简,忍不住沉默了起来。 他是猜到这俩孩子会买,却没想到他们会买这么多啊。 庄先生轻咳一声,问道:“满宝,善宝,你们不再多考虑考虑?” 白二郎也从沉迷的书中抬起头来,看到他们俩选的竹简,惊叫一声,“你们疯了?” 白善宝瞥了他一眼,看到他手里的书,问道:“你要买吗?” 白二郎心虚起来,偷眼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只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白二郎就冲白善宝做了一个口型:“买!” 伙计生怕他们不买了,连忙道:“小公子,小娘子,小的送你们去结账?” 白善宝便点头,“先生先请吧。” 满宝就去提庄先生的书篮。 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的书篮,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等他结算好了自己的书,这才想起来,“善宝,你今儿来书铺不是来买书单上的书吗?那些书呢?” 白善宝张大了嘴巴…… 满宝瞪圆了眼睛…… 白二郎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掌柜一听也明白了,立即乐道:“小公子要买什么书?不如把书单给我,小老儿给您去捡。” 白善宝便将书单给他,最后他买的书最多,花的钱也最多。 《水经注》被单独拿了出来,由满宝付钱,最后他们两个平摊这部分钱。 掌柜的翻了一下,每一册竹简的最后都有序号,而序号就代表着价钱。 认真说来,一卷竹简的价格并不比纸质的书籍高,虽然刻印竹简麻烦,但一卷竹简上的字并不多。 且当下,除了少部分人外,绝大多数读书人还是更喜欢纸质的书籍。 也就白善宝这些初出茅庐的小孩儿觉得拿着一卷竹简看很帅气,其实大部分竹简,如今都有手抄本,只不过那部分手抄本不会出现在他们书铺而已。 因为认真说来,一卷竹简的价格的确比一本书低,但十卷竹简的价格一定比一本书高很多。 而十卷竹简也未必能写完一本书,所以卖竹简还是很划算的,书铺那一面的竹简就是为这些少年人准备的。 掌柜笑眯眯的给他们算了账,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耽搁了他关门的时间,这么豪气的顾客,每天都来一波才好呢。 掌柜特别大方的将装书的书篮送他们了,大吉将三个大书篮放到车上,车上就坐不来这么多人了。 满宝左右看看,见夕阳已西下,两边的摊子除了卖吃食的外都收了,而两边的铺子也差不多,除了饭馆、酒楼一类的店铺外,其余的也都要关门了。 满宝便道:“我们走回去吧,顺便把饭菜买回去。” 白善宝和白二郎立即点头,“好啊,好啊。” 大吉断然拒绝,“不行。” 他怎么可能放心三个小的自己往回走? 庄先生也掀开帘子道:“不要胡闹,先回家去。” 满宝:“先生,您都在书铺里坐了半下午了,应该多走走散散心的,要不我们一起走回去吧。” 白善宝觉得有道理,连连赞同,“在书铺里那么久,腰都酸了,先生下来走走吧,让大吉自己赶着马车走。” 大吉:…… 庄先生:…… 白二郎直接爬上马车要扶庄先生下车。 他无奈的看着三个弟子,看了眼外面既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庄先生心中忽起一股怅然,便扶了白二郎的手走下车去。 他看了眼前面长长地街道,颔首道:“行吧,我们就走回去吧。” 大吉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们,益州城又不是罗江县,这里街道宽敞,但车也多,他牵着马拉着车在街上可不能慢悠悠的走着,在这儿甚至都找不到寄存的地方。 第534章 被吓 大吉牵着马车走在前头,但落在后面的一大三小却不动了,他们正一起抬头看着左侧的那栋酒楼。 满宝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睛亮晶晶的:“可真香啊。” 白善宝点着大门上的匾额道:“甘香楼!” 白二郎道:“我们上次来没去过,先生你去过吗?” “去过,”庄先生收回了目光,道:“不过太贵,我们换一家。” 三小人同时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庄先生也看了一眼他们的钱袋,道:“省着点吧,我们还要在州城好几个月呢。” 说罢领头走了,三个小的依依不舍的又看了一眼甘香楼,这才连忙追上去,“先生,那你说我们去吃什么?” 甘香楼的二楼一扇窗户打开,李二郎看着四人走远,这才收回了目光。 一旁的随从躬身笑道:“没想到又碰到他们了,老爷要不要去看看?” 李二郎摇头笑道:“不急,我们才到益州城,这两天先在城内逛一逛。” 庄先生带他们左转右转,找到了一家羊汤馆,庄先生道:“来一篮子馕饼,再来两碗羊杂汤,三碗羊肉汤。” 大吉头疼的停好马车,才进门,伙计就把东西送上来了。 说是汤,但碗里有一大半是肉或羊杂,还放了些萝卜调味。 每一碗都有满宝他们脑袋那么大,简直就是一小盆。四人一起动手,将羊肉拨过来一点儿,再把羊杂给过去一点儿,大部分都堆在了大吉的碗里。 满宝大:“等我再大一点儿,我也能吃那么多了。” 白善宝:“那你得胖成什么样儿?” “大吉也吃那么多,他就没胖。”满宝也有自信自己吃这么多不会胖。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食不言。” 三人立即老实的低头吃饭,大吉喜欢咬一口饼,吃一块肉,满宝三个小的却是喜欢将馕饼撕下一块来丢到碗里,等它吸了汤汁才吃下。 这家的羊汤很美味,馕饼也做得很劲道,满宝吃得心满意足,想到还待在家里的四哥,贴心的又叫了一份。 想着他要是没吃,他们还可以拿来当宵夜。 白二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和满宝道:“我觉得你四哥肯定吃饭了。” 白善宝则道:“多叫一份吧,万一他没吃呢,而且看大吉,他们胃口都好大,多叫一份,他们吃不完我们当宵夜。” 庄先生说他们,“才吃饱晚食就想着宵夜了,夜晚不要积食。” “先生,我们晚上想点灯看书。” “不必如此,”庄先生道:“离府学考试还有二十五天呢。” “不是,我们今天在书铺里找到了十二卷的《水经注》,”白善宝道:“我和满宝想将他们理出来。” 庄先生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惊问,“《水经注》?” “是啊。” 庄先生立即起身,“走走走,我们回去看看,你们确定是《水经注》吗?” 还没吃完的大吉只能加快了速度,将碗里的汤都喝光,这才去追他们。 这下庄先生也不管车里还有没有位置了,让三个小的就是蹲在车辕上也得上车。 大家回到小院儿,院门才打开,坐在一片黑暗中的周四郎就抬起头来,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们。 一时不察撞在他身上的白善宝吓了一跳,惊叫的蹦起来,然后把白二郎给吓得“啊”的一声瘫坐在地上。 扶着先生的满宝立即冲上来,“怎么了,怎么了?” 周四郎在阴影中抱着被撞到的腿委屈的喊道:“我还没叫呢,你们叫啥?” 满宝冲上来,看看自家四哥,再看看蹦得远远的白善宝和坐在地上发抖的白二郎,问道:“四哥,你怎么不点灯啊?” “灯油那么贵,我一个人在家又没事做,点什么灯?”周四郎委屈得不行,“你们都干嘛去了,不是说只去半日吗,我下响回来的时候你们都没回来,我把里外都打扫一遍了你们也没回来,我还出去找了一圈,结果连个人影子都没见着,我还以为你们不见了呢。” “我们去书铺了,”满宝有些不好意思,“四哥,你吃晚食了吗?” “没有,你们人都不见了,我哪还有空吃晚食?” 白善宝抚了抚胸口,上前为自己找回面子,“我们给你买了晚食回来了,其实我刚才是踢到了东西才吓一跳的……” “好了,你们快把灯点起来,”庄先生已经从车上将一个书篮拎下来了,挥了挥手道:“满宝,领着你两个师弟来书房见我。” 周四郎揉了揉腿,先去点灯,大吉则帮着庄先生把余下的两个重书篮给拎到了书房。 就着灯光,周四郎见白二郎脸上还有些发白,就忧心的问:“吓着了?” 白二郎硬着头皮道:“我,我才没有呢,我是被白善撞到地上的。” 白善宝不承认,“我才没撞到你呢,我明明是蹦到另一边去的。” 周四郎就摸了摸他的手,沉吟道:“不行,你还小呢,可不能吓着,你等着,我去给你叫魂,你们不是给买了晚食回来吗?饭呢?” 满宝:“没有饭,只有馕饼。” 周四郎就道:“馕饼也行,将就将就。” 于是周四郎把食盒里的馕饼和汤拿出来,各拿了一个小碗盛了一些,然后在五人的注视下走到门口拜了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三炷香来,插到地上后就念念有词,“白诚回来了,白诚乖乖的回来了……” 这种事白二郎并不是第一次见,村里孩子要是生病或是啼哭不止,大人们经常这么干,他围观过好几次的。 但他本人还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因为他要是受了惊吓,他祖母,他爹,他娘第一时间就是灌他一碗苦苦的宁神汤。 所以周四郎走到他跟前,大声的叫了他一声“白诚”后,他便愣愣的看着他。 周四郎更忧心了,“这孩子不会被吓傻了吧?白诚!” 白二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这儿呢,别喊了,你才被吓傻了呢。” 周四郎见状,心满意足的一笑,“行了,魂被叫回来就没事了,我吃饭去了啊。” 白善宝和白二郎表示很怀疑,“这就可以了?” 见识过许多次,甚至自己也被叫过很多次的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不错,这就可以了。” 白善宝表示很怀疑,“这有用吗?” 满宝以切身的经验道:“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 庄先生抚了抚额,敲了敲书桌道:“行了,我们不言鬼神,赶紧过来。” 第535章 水经注 庄先生将装着自己和白二书的那个书篮放到一边,把满宝他们装得满满的两个大书篮拖过来。 先将纸质的书放在一旁,这才打开竹简看,“哪一册是《水经注》?” 满宝立即和白善宝上前帮忙查看,虽然竹简从外头看着都差不多,但其实每一卷的竹简数量都不一定相同,所以有薄厚之分,灵敏一点儿的还能摸出不同的感觉来。 主要的是,这些竹简都是他们找出来的,俩人对其是有印象的。 他们打开竹简,只打开看了一眼第一条的内容便能分出是不是《水经注》,将其交给庄先生。 庄先生便捧了竹简坐到灯下认真的看起来。 白二郎被周四郎那么闹了一通,自然不害怕了,他蹲到俩人身边,探头问道:“什么是《水经注》?” “是郦善长给《水经》做的注解,”满宝道:“《隋书》上说,天下山川河流尽在《水经注》中,好厉害的。” 庄先生抽空回了一句,“瞎说,《隋书》中何时有那么一句话了?” 白善宝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先生,那句话是我父亲做的评语,只可惜我家的《隋书》也是残卷,并不齐全,父亲只在《水经注》的介绍那里留了一句评语。” 庄先生的视线便从竹简上挪开,他摸了摸胡子,沉吟道:“你父亲这话倒也没错。” 白二郎摸了摸脑袋问,“那又怎么样?” 满宝就看着他道:“你知道这本书是怎么写成的吗?” “不就是《水经》的注解吗?照着《水经》做注释便是。” 要不是手中拿的是竹简,庄先生都想给他脑袋来一下了,他也懒得去教训三弟子,直接对满宝道:“告诉你三师弟,这《水经注》厉害在何处?” 满宝便像得了圣旨一样骄傲,“你以为这《水经注》是乱写的?郦善长为了写这注解,不仅照着《水经》中写的地方走过一遍,实地看过,还查阅书籍无数,这才写下了这本书。” 白善宝补充道:“我看许多书中都有提到《水经注》,说它不仅记下了各河流的发源与流向,还有流域各地的自然地理及民俗经济,甚至连山川之中的火山、汤泉、水利工程等都记入其中。” “虽是给《水经》做注,却拓宽了许多河流旁支,《水经》只是它的二十之一而已。”白善宝道:“我家就有《水经》,但我父亲有评语,说其中许多水流名称皆已改变,甚至因为年岁久远,连流向都改了的都有,唯有《水经注》还详尽些,可惜我家没有。” 白二郎:“那就买呗。” 满宝:“我们去书铺找过了,掌柜说没有,他还帮我们跟书局问了问,书局都说他们从没刻印过这本书,所以买都没处买去。” 庄先生确认了手里的这卷就是《水经注》中的一卷,将其放到一边后拿起满宝他们递上来的另一卷继续看,抽空回道:“《水经注》是朝廷藏书,除了宫廷之中,或许国子监还有可能找到全本,另外就是一些世家大族可能会有收藏了,在外头是买不到的。” 所以几个孩子说他们找到了《水经注》,他才既惊喜,又怀疑不已。 庄先生就着油灯将这些竹简都翻过,确认了他们挑选出来的十二卷全是《水经注》后,就摸着它们许久不语。 满宝蹲在地上许久,腿有些发麻,干脆就坐到了地上,见先生久久不说话,就用手掌撑地往前爬了两步,叫道:“先生?” 庄先生回神,眨了眨微红的眼眶,用袖子遮面,道:“是《水经注》,可惜只有十二卷,也是残卷。” 满宝:“明天我们再去书铺看看,说不定能找到剩下的呢?” 庄先生想了一下,点头道:“不错,明天为师跟你们一块儿去。” 周四郎在门外敲了一下门,一进门看到三个小的坐在地上就嫌弃的皱眉,“赶紧去洗漱了,你们以后可不许坐在地上了,不然你们的衣裳就自己洗。” 庄先生这才想起来一样,点头道:“四郎啊,以后你别帮他们洗衣服了,让他们自己去洗。” 三人一起瞪大眼睛,庄先生解释道:“善宝,二郎,以后你们要是进府学或是进国子监,是不能带下人进学院的,所以衣服什么的,要学会自己洗。” 满宝立即举手,高兴道:“先生,我不用去上府学,也不用去上国子监。” 庄先生就抄起桌上的书,卷起来敲了一下她脑袋,“你是姑娘家,也该学些洗刷之事,明天跟你两个师弟一起去洗衣裳。”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为师的衣服也交给你们了。” 三人的目光立即斗在了一起,庄先生不意参与他们的争斗,挥了挥手道:“行了,出去吧,为师再看一看书。” 三人就一起出去,周四郎已经回厨房去了,一锅热水不够用,他得再烧一锅的。 三个小的站在院子里商量,满宝道:“我是大师姐!” 白二郎道:“我是三师弟!” 白善宝左右看了看后道:“但是你年纪最大。” “行了,”满宝举手道:“我们也别吵了,轮流着来,我先洗,然后轮到善宝,再轮到二郎,就照排行来好了。” 白善宝想了想,觉着不管是顺着年纪来,还是顺着辈分来,他都是排行老二,于是没意见。 白二郎见满宝愿意退后一步,自然也不会再有意见,于是大家就这么商量妥当了。 “那洗漱也照着这个顺序来,”满宝道:“我最大,我先来。” 白善宝ap;ap;白二郎:…… 明明昨天她意见轮过了,今天该轮到我(白善)的。 但俩人见她已经跑进厨房要热水,便只能叹息一声,认输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这一整个巷子都是安静的,大家似乎都已经睡觉了。 所以他们洗漱的动作也下意识的放轻了一点儿,院子里除了偶尔的说话声和走动声,以及打水,烧火的声音外,便格外的静谧。 已经洗好的满宝和白善宝穿戴整齐的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看月亮,今天有大半天是在动脑,这会儿他们就不太想学习的事了。 第536章 哭声(给书友“鲸歌”的生日加更) 满宝懒洋洋的坐着,决定今天晚上旷掉莫老师的课,不去上医学课了。 月亮不是很圆,只有半个月牙,所以照下来的月光并不明亮,偶尔还有乌云飘过,将那半个月牙遮住,然后天地间瞬间黑暗起来。 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就在这时从院墙外飘了进来…… 满宝迟钝的脑子被动的接收了这股不同于现在生活气息的声音,眨了眨眼,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白善宝。 白善宝也正扭头看着她,俩人一对视,便知道这不是自己在幻听。 本来还哗哗作响的盥洗室瞬间也没了声音,满宝忧心的站起来,正要去看一看正在里面洗澡的白二郎,里面就突然传来惊恐的“啊啊——”声。 大吉也从屋里出来了,三人一起朝盥洗室跑去,还没跑到,盥洗室的门就啪的一下打开,白二郎披头散发,胡乱穿着中衣中库就往外跑,一看到跑来的三人立即就往大吉身上扑,哇哇的叫道:“有鬼,有鬼,真的有鬼啊。” 正在厨房里专心烧火热水的周四郎立即跑出来,拿着烧火棍问:“哪儿呢,哪儿呢,鬼在哪儿呢?” 见白二郎吓得扒拉在大吉身上,他就忧心的道:“遭了,刚才不会是把二公子给吓傻了吧?” “你你你,我我我才没那么胆小呢,我都知道你不是鬼了,我怎么还会被吓到,我说的是这会儿,”白二郎叫道:“你听,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说完,他屏息不说话。 他一安静下来,院墙外的哭声便清晰了起来,虽然断断续续的,但他们还是听到了她哭的是:“我冤枉啊~~我死得好冤啊……” 大吉蹙起了眉头,剩下的四个则是一起瞪大了眼睛,都不可置信的对视起来。 满宝惊讶中带着兴奋,“真的有鬼啊?” 周四郎则是惊恐中带着颤抖,“还还还真的有鬼呀?” 白二郎直接把脑袋给抱住了,瑟瑟发抖的不说话。 白善宝也很兴奋,摩拳擦掌的看着院墙道:“这要不是有人装神弄鬼,那就是真的有鬼!” 满宝立即道:“肯定是真的有鬼,我们初来乍到,又没得罪人,为什么会有人装神弄鬼吓我们?” 白二郎直接呜呜呜的哭出声来,但就是哭也是小小声的。 大吉想要出去看一看,但白二郎紧紧地抱住他,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死也不放手。 整个小院儿里,武力值最高的就是大吉了,他打死不放手。 白善宝和满宝却是兴奋中夹着一点儿害怕,但更多的是兴趣,于是对视一眼后蹑手蹑脚的往院墙那里去。 大吉看了无奈,这三个熊孩子真是,胆小的太小,胆子大的这也太大了。 周四郎看了幺妹一眼,也有些好奇,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烧火棍,果断的跑回厨房里摸了一把菜刀带上。 外面的哭声虽然断断续续,却是一直响着的,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到了院墙边,这才发现院墙好像有点儿高,而他们有点儿矮。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院墙,果断的转身往门口去,悄咪咪的打开了院门,但木门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俩人探头往外一看,就见巷尾闫家的墙根底下闪着火光,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哭声也消失了。 大吉拎着白二郎走过来,白二郎探头也偷看了一眼,正好一阵微风吹过,将地上那轻飘飘的火焰卷到了半空中,而春天的风带着寒气,吹拂到白二郎的后背时,才穿了中衣的他就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鬼啊——” 声音响彻整条巷子,附近几家住着人的宅院立即点亮了灯,有噼里啪啦掉盆或撞倒东西的声音响起。 周四郎本来打头阵站在满宝身边的,被这一声吓得差点扑倒在地。 白善宝转头冲白二郎吼了一声,“别哭了,鬼根本不在这儿。” 白二郎哭得不轻,叫道:“你怎么知道不在?你又看不见鬼。” “我们都看不见鬼,有什么害怕的?”白善宝道:“反正我们碰不着他们,他们也碰不着我们。” 满宝已经蹬蹬的跑过去看烧火的地方,只是东西都烧干净了,空中飘着一些火星,满宝也不怕,伸手就拍下一朵火来,直接把它拍灭,将没烧完的东西拿起来看,“是纸钱。” 满宝好奇的问科科,“科科,是不是真的有鬼,她现在在这里吗?” 科科:“宿主,我没有检测到其他能量体,更远一点儿的地方,比如您背后的宅子里,里面有人。” 满宝转身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这是人家的家里,当然有人了。鬼不在巷子里了,会不会是在天上?你往天上看一看。” “宿主,以你为中心点向上的百米内也没有特殊的生命体,蚊虫一类的东西倒是有不少。” 满宝有些失望,看来这女鬼是真的很厉害呀,竟然连科科都找不到她,不过…… 满宝摩拳擦掌,凑到白善宝耳边道:“记下这个时辰。” 白善宝明白,拉着满宝就跑回去,将这个时间记了下来,俩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决定明天要再去看一看。 一直认真看书,根本没听到哭声的庄先生倒是听到了白二郎的惨叫声,此时正站在院子里,见他们从外面回来,就问道:“怎么了?” 白二郎哭得眼泪鼻涕的流,“先生,真的有鬼啊。” 大吉代为解说,“我们才听到了一阵哭声,便出去看了一下,发现巷尾有人在烧纸钱,却没看到人。” “不是人,是鬼。”白二郎强调到。 庄先生并不相信,背着手道:“有人闹鬼还差不多,行了,满宝,你那儿有没有宁神的草药?给他熬一碗来喝。” “没有。” 庄先生想了想,觉着他哭得有些惨,也怕他被吓到,便对满宝和白善宝道:“你们开解开解你们师弟,不行再来找为师。” 满宝和白善宝应下,将白二郎从大吉身上扒拉下来,一起拉进房间里说心里话。 第537章 麻衣(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加更三) 满宝将自己的小手绢递给他,白二郎接过,擦着眼泪道:“我一开始就觉着这房子不好,结果你们非要租,现在好了吧,真的有鬼。” “不怕,不怕,你没听到吗,她在喊冤枉,说明她生前是个好人,好人变成的鬼有什么好害怕的?”满宝道:“也不知道她有什么冤屈。” 白善宝:“明天我们去问问她。” 满宝连连点头,还问白二郎,“你要一起吗?” 白二郎抹着眼泪看他们,“你们都不怕吗?” “有一点点,但你不好奇吗?”满宝道:“这是鬼耶,我想问一下她,人死以后鬼是什么样的,是不是成了鬼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儿,世间的鬼多不多,是不是每一个人死后都可以成为鬼。” 白二郎惊呆了,问道:“你问那么详细干嘛?” “人都有一死,只有充分了解了才能早点儿做准备嘛。” 白二郎:“……我们要做什么准备?” “那可就多了,你没发现吗?”满宝道:“每年过年,清明,中元我们都要祭祀祖宗,得等祖宗们吃过了我们才能吃。” 白二郎一头雾水:“所以?” 白善宝就拍了他一下,恨铁不成钢的道:“所以鬼也不是什么都能做的,如果真有鬼,那也是吃家里给的供奉,不然鬼什么都能做,那岂不是随便可以进家门或进店铺吃东西?” 白二郎愣住。 “所以鬼什么的,有什么好害怕的?”满宝道:“如果鬼可以随意害人,那这世上早就鬼比人多了。” 白二郎琢磨了许久才明白他们两个的意思。 不得不说,这会子他心里安宁了些许,但还是怕怕的,“那你们说,那真是鬼吗?” 满宝有些忐忑,也有些害怕,但还是道:“我从没见过鬼,我想看看。” 反正应该不会有她的科科厉害。 白善宝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亦想看看这只鬼。 “我见过,”白二郎说这句话时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在我家的时候,半夜醒来,好像就有一个鬼站在我的床头不动,我好害怕的。” 从来都是一觉到大天亮的满宝,以及习惯点着灯睡觉的白善宝都不能感同身受。 白二郎见他们静静地看着他,一脸不相信的模样,他就忍不住叫道:“我说的是真的!” “好多人都这么说的,”家中哥哥侄子侄女众多的满宝很有经验的道:“但我哥哥们说了,那就是树枝映在墙壁上,或是衣服勾勒出来的,你睡迷糊了,自个吓自个。” 白善宝:“反正有鬼没鬼,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白二郎问:“你们要这么抓鬼?” 满宝嘿嘿一笑,道:“这个简单,只要明天她还哭,我们就能抓到她,明天她不哭,后天,大后天也总会哭的。” 白善宝道:“好在她出现的时间不晚,我们不必费太多的时间等她。” 满宝却想到了莫老师的课程,忧愁的叹了一口气,希望明天就可以抓住女鬼吧,不然她得旷多少天的课去呀? 虽然教学室里的课是随点随学,但她哪天学,哪天不学,莫老师可是看得到记录的。 已经习惯了每天都去看一下课程进度,并给某个学生布置作业的莫老师今天一上线就收到一封请假的邮件。 满宝并不知道捉鬼需要多长的时间,所以写的是归期不定。 莫老师看着那请假条,忍不住摸了摸下巴,一个小屁孩儿能有什么事做,竟然归期不定。 不过看了眼信中写的“家中有急事”,莫老师还是关掉了邮件,转身去做别的事去了。 满宝他们却在商量过后睡觉去了,白二郎不敢一个人睡,于是晚上赖在了白善宝的房里,要跟他一起睡。 庄先生占了他们的水经注,特别任性的将书单上的书交给白善宝,让他自己先选了一本来读,等读过了他再给他讲一遍,有不解之处也可以问他。 白善宝应下,将书分给满宝一本,然后就溜到院子里去读书,等到了巳时,他们可以休息的时候,三人便和庄先生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大吉跟着他们一起出去。 白二郎问道:“我们去干嘛?” 白善宝:“去买白麻衣。” 白二郎不解的问道:“买那个干什么?” “装鬼呀。”满宝理所应当的道:“我们要去抓鬼,那就得先让鬼放松警惕,所以最好的是装鬼。” 白善宝:“你说鬼一般是什么样子的?” “穿白衣的,长发飘飘,会飞!”白二郎一口气说出了三个特点。 满宝和白善宝便点头道:“所以我们要去买麻衣。” 走在后面的大吉欲言又止,但见三人已经找到了地方,纷纷抬步进店去了,他想了想,便没再开口。 买了麻衣回去的三人耐心的等到天黑,纷纷换上衣服出门去,今晚的月亮同样是半个大,只不过看着比昨天晚上的稍大一点点。 但是月亮周围依旧有乌云飘着,时不时的遮挡一下,满宝看着非常的满意。 三人将头发披散下来,十二三岁的小童,头发也留了好几年了,总有及腰长,一散下来,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三人嘻嘻哈哈的走到了门口,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没发现有人后便小心翼翼地溜到了巷子里。 周四郎很支持他们的行动,虽然他没胆子去干这种事,但为了表示他的支持,今儿他花了钱买了不少的木柴,全都放在了巷尾靠近自家院墙的地方。 还特意往外放了一点儿,让他们可以躲在里面。 然后他将家里唯一的武器——菜刀,递给了满宝。 满宝转手把菜刀送给了大吉,自己却悄悄地拿了那个电击棒。 周四郎找了一把梯子,悄咪咪的靠在墙壁上,和四人道:“你们在外面,我在里面帮你们。” 众人:…… 满宝嫌弃的道:“四哥,你还是在家里保护先生吧,我们自己去。” 白二郎现在都不是那么害怕了,主要是人多,更主要的是大吉就站在他们身后。 趁着夕阳刚全部落下,天色才暗,三人表偷偷溜出门,钻进了周四郎给他们留的空间里。 三人一起蹲在木柴后面,透过缝隙更好能看到半条巷子的情况,都是传说中闹鬼的地方。 大吉并没有进去,而是靠墙站在黑暗中,他一身黑色的衣服,一言不发的站在阴影中,就是满宝他们明知道他在那儿,有时候也找不着他。 三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们好像穿错衣服了,不应该穿麻衣,应该穿黑衣才对呀。” 第538章 捉鬼 白善宝蠢蠢欲动,“现在回去换衣服还来得及吗?” 满宝问:“你有黑色的衣服?” 白善宝的肩膀就垮下来,“没有。” 白二郎和满宝自然也没有,都是少年人,谁会给他们穿那么深色的衣服? 三人面面相觑,一起扭头,透过木柴的缝隙看着躲在阴影里一动不动的大吉。 大吉不理他们。 三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大吉耳朵一动,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柴垛,躲在里头的三人立时不说话了,纷纷凑到前面,透过缝隙紧张的看着前面。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巷子里,因为月色昏暗,她是怎么出现的,他们根本不知道。 还是巷子里隐约出现了一抹白,他们这才发现鬼出现了。 三人瞪圆了眼睛想看清楚,但巷子里光线昏暗,除了那抹白色的衣服,他们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见她点了火,烧起了纸钱,幽怨的哭声也从她那里传过来…… 白二郎看得瑟瑟发抖,满宝却很有些疑惑,压低了声音问:“鬼可以自己给自己烧纸钱吗?” 白善宝:“而且她好像也有影子。” 白二郎便不那么害怕了。 三人凑在柴垛前小小声的讨论,并没有惊动那个蹲在地上专心哭泣和烧纸的女鬼。 但满宝觉得不能就这样看着,于是她小心的爬出来,打算去和女鬼谈一谈。 白善宝推了一把不动弹的白二郎,他便瑟瑟发抖的跟上。 三人钻了出来,一起手拉着手,互相鼓劲儿的走上去,也蹲了下来…… 满宝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前看了一眼,没看到女鬼的脸,见她还侧对着他们低头找纸钱,便忍不住小声问道:“你的纸钱哪来的?” 女鬼身子一僵,僵硬着抬起头来,就见他身侧不知何时蹲了三个小鬼,披头散发,一身麻衣的齐齐看着他。 他拿着纸钱的手颤抖起来,抖着嘴唇看他们,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满宝三个对上他的眼睛,齐齐的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后才发现不对劲。 白善宝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男的?” “鬼啊——” 地上蹲着的“鬼”总算是反应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脚发软的往后挪了半步,抖着手指道:“别,别别过来……” 这会儿满宝也听出来了,这根本不是女鬼,而是一个男人在扮女鬼,她气了,跳起来就一脚踩住他的裙子,板着小脸道:“你是坏人!” “不不不,我不是坏人,我不是,”鬼痛哭流涕,“我不认识你们啊,你们的死跟我没关系啊……” 白二郎这会子也不害怕了,他跳起来当胸踢了他一脚,叫道:“原来是你在装鬼下人,看小爷我揍你!” 鬼被踢中,也反应过来了,“你,你们不是鬼,也是人!” 他气了,手也不怎么软了,脚也不抖了,推开满宝就从地上站起来,气势汹汹的道:“哪里跑来的野孩子敢吓我!” 撸了袖子抬手就要打人。 然而有不少大家经验的满宝会被打到吗? 她转身就跑,鬼追上去,结果迎面就有一根竹竿打下来,直接打在他的头上脸上。 站在墙内梯子上的周四郎握着一根长竹竿气势汹汹的喊道:“敢欺负我幺妹,你也不看看我是谁。” 从这个鬼自己却被满宝他们吓了一跳后,周四郎就手也不软,脚也不抖了,牢牢的握住了防身的竹竿。 看见鬼被揍了,转身跑出十来步远的三人立即从柴垛上取出柴来,直接回头就揍了回去。 鬼很快被揍得鬼哭狼嚎的,叫道:“爹,娘,大哥快来救我呀……” 大吉一听,本来靠墙站着不动的他立即快步上前,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直接把他的嘴巴打歪,让他喊不出话来,然后拖了人就往院子里去。 三个小的气势汹汹的跟上,结果才到院门口,对面的那户人家就开门出来,看到他们手里抓着的人,立即叫起来,“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一个老太太从后头挤出来,直接撒泼一般的伸手就要去抓他们的脸,叫道:“欺负人啦,街坊邻居快来看啊,新来的租客欺负人啦……” 满宝三个小的都惊呆了,一时都忘了动作,大吉拎着鬼的衣领一个用劲儿,直接把人给甩到院子里去,另一只手则拨拉了三个小的一下,让他们躲过了魔爪。 周四郎在墙上看得真切,他见多识广,做混混的时候,走村串户,什么奇葩事没见过?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于是快速的溜下梯子,直接进厨房拿出一个铜盆来,拿着一个棒槌就咚咚咚的敲起来,整条巷子瞬间都听到了。 他扯着嗓子大喊,“大家快来看啊,快来瞧啊,我们抓到鬼了,快来看啊……” 一边喊话一边找了根木棍给大吉送去,让他把对面那家人全拦在门外。 满宝他们被逼得连连后退,也反应了过来,帮着把大门关上,一边扯着嗓子喊,“快来看啊,我们抓到女鬼了……” “原来女鬼是男的……” “快来看看鬼有什么冤屈啊……” 三人用力的将门合上,外面的一家人用力的推门,奈何对面有大吉和周四郎在,他们根本推不开。 满宝用力的将门插放下,一转身就脱掉外面的麻衣,叫道:“快快快,快换衣服,把头发绑起来。” 三人也不在意是在院子里,反正春天穿得多,脱掉外面的一层麻衣也没什么。 周四郎将铜盆交给他们,拿了他们的麻衣就跑走,被丢在地上的人才抬起头来就被白善宝一脚踩下去,他气势汹汹的道:“叫你装鬼吓人,叫你装鬼吓人。” 白二郎也想起来昨天他被吓的事,气得拿起棍子去打他的屁股,“叫你干坏事,叫你干坏事。” 大吉则在大门那里撑住门,满宝撒欢一般的拿着铜盆满院子的跑,满院子的敲,敲完了就扯着嗓子喊,“大家快来看捉鬼呀,快来看呀,错过了这一次就再也看不着了……” 第539章 吓人 庄先生被吵得不行,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白善和白二正压着一个人在打,而大吉靠在门上挡住外头的叫声和拍门声。 周四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他那大弟子正拎着一个铜盆满院子里的乱跑,一边哐哐哐的乱敲,一边喊着乱七八糟的话。 庄先生觉着今天可能看书的时间太长了,他一时有些晕。 庄先生靠在门框上,一连叫了两声满宝,但满宝正兴奋的瞧着铜盆,根本没听见,她duangduang的敲着,还特意跑到了另一边的墙根底下,冲着另一家的方向喊道:“快来看捉鬼啦,我们抓到鬼了,快来看鬼伸冤啦……” 庄先生无奈的看着她,他看了一眼正抱着头躺在地上,一身白衣的假鬼正挪动着躲避另外两个弟子的攻击,便坐到了门槛上,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铜盆的声音很响,满宝的声音也不弱,不仅惊动了这一整条巷子的人家,连巷子外的人家都惊动了。 包括巡夜走动过来的衙役。 康学街这一条巷子闹鬼的传闻由来已久,特别是这一年半以来,隔上一段时间就要闹一次。 本来之前那宅子空了半年,大家只听说过闹鬼,却很少再听到女鬼半夜哭泣尖叫了,却没想到昨天晚上又听到了。 所以今天,不仅这条巷子和康学街的人家,传闻都传到外头去了。 都说是因为这出租的宅子因为跟闫家的宅子近,所以闫家的鬼都住到这宅子里了,这里头一住进人,便要开始闹鬼。 但这宅子是别人家的,他们总不能不让人家出租不是? 但同巷子里的人家的确是稍稍的提了一点儿心,生怕又惹怒那个女鬼,谁知道才入夜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一声“鬼啊——”几乎响彻天际,半条街的人都听到了。 正当大家提着心时,锣声响起,有人喊着捉到了女鬼,同一条巷子里的人将信将疑,都没敢出门。 但没多久,他们就听到了衙役的喝叫声,这才有人悄悄的开门出来,提着灯跟着一起去看情况。 走到巷尾,就见老邻居肖家一家人正满脸愤怒的在敲新租户家的大门。 衙役带着横刀上前,喝问道:“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大晚上的闹什么?” 肖家人看到衙役出现,脸色微白,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然后想起什么,开口就要告状,一直紧闭的大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 满宝拎着铜盆,拿着棒槌最先冲出来,看大衙役和他们身后的街坊邻居就立即道:“衙役大哥,你们来得正好,我们抓到女鬼了,你们快进来看呀。” 衙役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还能抓女鬼?” “那是当然了,我们可是埋伏了一个晚上呢,那女鬼才开始抹着眼泪喊冤,我们就一把抓住了他,结果他竟然不是女的,是男的,”满宝手舞足蹈的道:“这也就算了,我们还都能抓住他,还能打他呢,鬼一点儿也不会隐身,你们说稀奇不稀奇?” 巡夜的衙役们听懂了,后面的街坊邻居们也听懂了,纷纷嗤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人装鬼吗?” “弄了半天,原来这两年巷尾闹鬼是人干的?” 大家一起进去,就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女鬼,一身白衣,披头散发,一看就是鬼。 肖家的人跟着挤进去,看见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吓了一跳,老太太直接高呼:“二郎啊,我家的二郎啊……” 大吉手中的木棍刷的一下挡在她身前,周四郎总算是把衣服都处理好了,跑出来道:“原来这鬼是你家的孩子啊,我说呢,我们前脚抓了鬼,你们后脚就跟疯了似的要打我们。” 老太太抬起头来,怒目而视,“我告诉你你们,我家二郎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跟你们没完。” 周四郎掐着腰就要跟她吵起来,白善宝拉住他道:“何必跟他吵,将此事交给衙门来管,明儿再去与房主说一声,他们特意扮鬼吓人,是为扰乱治安,显见是全家人都知道的。” 白善宝道:“且不说这一二年来这一条巷子里人家的损失,只说这两年来大家受的惊吓,告到衙门里,轻则打一顿关上几年,重则流放也是可以的。所以你跟他们吵什么?” 满宝补刀道:“就是,就是,反正以后都见不着了。” 她抬起头来同情的看着脸色惨白,备受打击的肖家人,挥手笑道:“你们有什么话想说的,今晚就一并说了吧,过了今晚,我们就见不着了。” 肖家人被吓住了,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地。 见他们没了声音,白善宝终于满意了,对沉默不语的衙役道:“我们亲眼见着他突然冒出来,还在我家院墙外烧值钱,然后学着女子的声音哭哭啼啼的,嘴里一直喊着我死得冤枉之类的,显然这两年闹鬼的传闻就是从他这里来的,你们不抓吗?” 衙役们对视一眼,拿出绳子道:“自然是抓的。” 躺在地上装死的假鬼瑟瑟发抖,这会儿被衙役一把提起,总算是忍不住了,一把跪下来求饶道:“饶命啊,饶命啊,爹,娘,快救我啊,我,我不是有意装鬼吓人的。” “不是有意的,难道装鬼还能是无意的?”满宝道:“谎话都说得这么没诚意,显然是不真心悔过的。” 站在身后的白二郎就踹了他屁股一下,怒道:“就是,你好歹找个好点儿的理由。” 肖老娘瑟瑟发抖,但很快找到了一个理由,“官,官爷,他,他有夜游症,不,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白善宝皱眉,“夜游症要装女鬼?” 肖家人抖着嘴唇,咬着牙道:“他还有疯症,一到晚上就疯疯癫癫的,以为自己是女鬼才这样。” 总之就不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本来对白善和满宝一起胡诌律法吓人还有些不满的庄先生便重新坐回了门槛上,不管他们了。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老实认错,衙门最多罚他们一些银钱,打一顿板子就完了。 第540章 洞 衙役一起把肖二郎给绑上了,肖家人对着外客满宝他们敢闹,对着衙役却不敢动手。 这会子来凑热闹的街坊邻居也都看到肖二郎的脸了,忍不住议论纷纷,“还真是肖家的孩子啊。” “这两年闹鬼的都是他们家?” “这可真够缺德的,既是他们家二郎故意闹的,怎么也不说?我家人每到夜晚就不敢外出,连出门上茅厕都不敢。” “谁能想到肖二郎会有这样的毛病?” “假的吧,以前看着挺正常的,从没听说过他有疯症,而且以前怎么没见他疯过?非得闫家被抄以后才疯?” 肖二郎痛哭流涕,各种求饶,发现不管用后,就连忙揭发满宝他们,“扮鬼的不止我,他们也扮鬼了。” 满宝否认道:“才没有呢,我们是躲在柴垛里抓鬼,是你自己把我们认成鬼的。” 白善宝:“不错,你自己做鬼心虚,怪谁?” “不对,你们明明和我一样穿着白衣,还披头散发,就是故意装鬼吓人的。” 满宝道:“我们搬来才几天?我们是要去捉鬼,而且巷子里就你一个假鬼,哪儿有人?” 白善宝却摸了摸下巴道:“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时我们先躲在柴垛里的,可没看到你从你家里出来,你是突然出现在巷尾的,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肖二郎吓得立即不说话了,肖家人也不敢动弹了。 这表现,别说白善宝他们了,就是街坊邻居们也都看出不对劲儿来了。 衙役见他们一直到现在都说得不清不楚,许多罪名都不认,忍不住拿起鞭子抽了肖二郎一下,喝问道:“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肖二郎冷汗淋淋,吓得不敢说话。 满宝道:“巷尾是闫家的围墙,你不会是从闫家那里钻出来的吧?” 肖二郎差点给跪到地上去了。 大家一看,立即转身要往巷尾去看看,肖家老太太立即哭喊道:“二郎是个疯子呀,疯子做出什么事儿来怎能当真……” 肖二郎浑身发抖,“娘——” 白善宝同情的看了肖二郎一眼,对他道:“这罪名你要是一个人扛,那一定是很重,要是分担下去,说不定会被轻判,毕竟有一句俗语,法不责众嘛。” 白二郎:法不责众是这么用的吗? 而且他们家才多少人啊,这就众了? 满宝干脆都不理他们,撒腿就往外跑,她对肖二郎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特别有兴趣。 不少人举着火把和木棍跟着去凑热闹,周四郎自然是跟在她身边的,兄妹俩最先跑到肖二郎烧纸钱的地方。 地上还有些没烧干净的纸钱和纸灰,大家看见,更加相信满宝他们的话了。 火堆往前去一些就是闫家的围墙,满宝凑上去看,有人举着火把上前,于是大家便看到了地上散落着一些石块,而墙底有个大洞。 众人:…… 衙役拨开人也上来看了一眼,一看到这个洞便蹭的一下拔出刀来,指着肖家人问,“你们到底是何人?” 一个衙役则叫道:“闫家余孽?” 人群瞬间散开,将肖家人都露了出来。 肖家人瑟瑟发抖,肖老头总算是说话了,他跪在了地上道:“官爷,我们家世代居于州城,街坊邻居都可作证的。” “是啊,是啊,这是肖家的人啊。” “别管了,先捆上,”为首的衙役当机立断,拿出绳子来就要拿人。 肖大郎一看,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一个衙役当腿就是一脚,直接把人给踹趴下,立即用刀背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的后背,将人压住捉起来。 衙役很生气,喝问道:“里正呢,去把里正找来!” 一个衙役喊道:“晋律虽不连坐,但你等若是助犯人逃脱,必有罪!” 他们只是巡夜的衙役,一队就三人,一个正在院子里拿着肖二郎,这儿就两个人,对上肖家这么多人,他们真要跑,他们还真不一定都能捉住。 所以只能先行恐吓。 街坊邻居们一听,立即又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与这事扯上关系。 而两个衙役将肖大郎捆起来,直接抽出横刀道:“反抗即杀!” 肖家人吓得软倒在地。 满宝三人也被吓了一跳,靠在墙壁上许久不说话。 等两个衙役将肖家人全都捆起来丢在一旁后,满宝才举着小手道:“官差大哥,我可以帮你们进去看看里头有什么。” 衙役甲老早就对他们有兴趣了,闻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胆子也忒大了,就不怕里头有鬼?” “要是有鬼,他还敢从里面出来吗?”满宝道:“连闹了两年的鬼都是假的,显然这世上果真是没有鬼的。” 衙役们也的确想知道墙里面有什么,于是从一个邻居手里抢过火把,递给满宝道:“行,你们去吧。” 满宝高兴,立即接过火把就要往里爬。 这洞不小,壮硕的成年人爬进去或许有些困难,但才十二三岁的少年们那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满宝将火把伸进去,不让它触地,然后便手脚并用,快速的往里爬。 白善宝跟在她屁股后面,落在最后的周四郎见白二郎不动弹,就踢了一下他的屁股,“赶紧的。” 白二郎都没回神,自己就蹲下去往里爬了。 周四郎也溜进去了。 大吉后退了十几步,直接飞速跑起一跃,踩在墙壁上三两下就跃上墙头落下,比满宝还提早一步飞进院子。 两衙役:…… 俩人对视一眼,对租住这间房的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满宝爬进院子里,抬头一看,就见眼前站着一个黑影,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立即举起火把去看,看到是大吉,她忍不住抱怨起来,“大吉,你得出声啊!” 大吉:“满小姐。” 然后对随后爬出来的白善宝叫道:“少爷。” 白善宝:…… 白二郎爬出来看到大吉却很有安全感,从地上爬起来就跑到大吉身边,问道:“大吉,你什么时候溜进来的,我怎么没注意?” 满宝和白善宝举着火把往前走了一段,纷纷哇的一声,“我们终于知道他们为啥扮鬼了。” 大吉连忙跟上去看。 第541章 审问一(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加更四) 火把的光昏暗,但依然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土地,目之所及的地方是一垄刚长出来的菜芽。 已经被抄了两年的闫家显然是没人会在园子里种菜的,而刚从这洞里钻进钻出的肖家人…… 满宝举着火把上去看那被开出来的菜地,走了十多步,发现还是菜地,不由的停下了脚步。 连白善宝都忍不住惊叹,“这是开出了多少菜地啊。” 周四郎一头雾水,“种菜就种菜,干嘛还要装鬼吓人?” 跟进来的街坊邻居都惊呆了,叫道:“我说呢,他们家哪来那么多的菜卖,原来是占了闫家的园子里来种菜。” “我,我还以为是他们家在城外租了地呢……” “他们家的胆子这也太大了,”有一个邻居惊叹的道:“他们是怎么想到在这园子里种菜的?” 这个自然只能问外面的肖家人了。 三个衙役将肖家人都丢在一起看管起来,有人钻出来告诉他们,肖家人在里面开了一块很大的菜地,所以才扮鬼吓人的。 对于这一点儿,他们是不怎么相信的。 于是衙役甲自己爬进去看了一眼,最后和满宝他们一起默默地从洞里又退了出来。 衙役甲道:“先将洞都堵了,将肖家人都带回衙门。” 他顿了顿后问才满头大汗赶来的里正,“肖家如今还有什么人?” 里正连忙道:“还有肖大郎的媳妇及一个三岁小儿。” 衙役甲便点头,“行,暂且不收押他们,不过你可得派人看好了他们,若叫他们母子逃了,这依然是你们的责任。” 里正连连应“是”,衙役警告了街坊邻居们一声,严禁他们再进入闫宅,这才押着肖家人离开。 满宝他们等人散了才回去,兴奋的表示明天他们要去衙门听审问。 庄先生呼出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回书房,想想觉着不对,便将三个孩子叫到跟前训了一顿,“你们胆子也太大了些,我们初来乍到,万一今晚衙役不来,也无人声援,或者肖家扮鬼的事这里的人都知道,我看你们怎么办。” 满宝小声的道:“要不是他们家的人太凶,我们也没想闹那么大的。” 周四郎连连点头,解释道:“先生,是我敲的铜盆。” 庄先生就哼了一声,要不是这样,他可就不止训他们一顿而已了。 他问道:“他们的麻衣呢?” “烧了,那东西也不吉利,正好灶里正烧着火热水呢,我直接塞里面烧了,谁也找不着。” 庄先生这才点头,挥手道:“行了,快去洗漱睡觉吧,明儿早点起床读书,你们可以去县衙看一看。” 庄先生道:“看完了回来告诉我,你们自个也想一想,今晚的事到底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三人乖乖应下。 满宝道:“先生,您累了,还是先别看书了吧?” 白善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先生,我扶您去休息吧。” 白二郎则机灵的道:“先生,我去给你打水。” 三人一起努力,将庄先生的火气降下来了,这才各自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早早的起来,先读早课,然后去写字,将将写完两张大字,他们便把东西一收,兴奋的要去县衙凑热闹。 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今天练的字,微微摇了摇头,见他们都快跑到门口了,也不拦着他们。 正好今天他要去见兰成,懒得带他们。 周四郎也对闹鬼的事特别感兴趣,于是兴致勃勃的跟他们一起去县衙。 益州的附郭县是华阳县,康学街便在华阳县的管辖范围内,因此人是直接押送到华阳县县衙的。 跟县衙隔了一条街的是府衙,而府衙的旁边则是剑南道的衙门,可以说那一片区域啥都不多,就是官儿多。 但百姓也不少,尤其是在华阳县县衙那一块儿,因为那是官衙的最外围,基本上高档的酒楼,饭馆,甚至是古董铺子之类的都在县衙的不远处。 因为再往里去是府衙和剑南道官衙,他们更开不进去。 康学街闹鬼的事,不仅在康学街这一带出名,那是整个益州城都闻名的,所以一大早,听说有人抓住了康学街的鬼,便有不少人跑去县衙凑热闹。 满宝他们三个到的时候,县衙外面全站满旁听的人,他们根本就挤不进去。 白善宝想了想,拽着俩人就去找守门的衙役,道:“我们是昨天晚上捉鬼的人,今儿是来作证的。” “作证?” “是啊,这审案不要证人吗?”白善宝理所应当的问。 衙役一想也是,看他们三个年纪那么小,还以为是昨晚巡夜的衙役叫他们来的,于是侧身让他们从小门进去。 看到周四郎和大吉要跟进去,便伸手拦了一下。 满宝立即道:“他们是我哥哥,昨晚捉鬼他们也有份儿的。” 衙役这才收手,道:“进去了可不许乱走动。” 除了大吉,其他四人全都异口同声的应了一声“是!” 从小门进去,顺着院子往前走,便走到了大堂外的小院子里,百姓们要来围观审问案件,那只能在院外围观,是不能到院内的。 院内是证人和犯人的停留处,据说行刑也是在院子里。 李二郎在其他四人的帮助下挤到最前面时,一抬眼就看到了正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的满宝五人。 李二郎:……总有一种做什么都落后人一步的感觉。 华阳县的唐县令正了正衣冠,端坐到了椅子上便示意可以上堂了。 和罗江县十天半个月也没一个大案子不同,益州很繁华,人多,富贵的人多,贫穷的人也多。 人一多就容易出现各种案子,什么杀人抢劫偷盗,没有唐县令没见过的案子,只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所以和七八天才开一次公堂的杨和书不同,唐县令他能够隔两天再开一次大堂他就很满足了。 因此,他的堂审经验特别丰富,一上堂就惊堂木一拍,让人先把扮鬼的肖二郎给提上来,然后抽空问了一下衙役,“昨晚肖家人是分开关押的?” “是,遵照大人的吩咐,凡从众的犯人都是分开关押的。主犯一边,从犯另外关押。” 唐县令就满意的点头。 第542章 审问二(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打赏加更五) 肖二郎还是一身白衣,还是披头散发的模样,经过一年的担惊受怕,他此时脸上特别的憔悴,因此看着跟鬼也差不多了。 唐县令仔细地看了看,点头道:“难怪会有人认为你是鬼。” 他惊堂木一拍,喝问道:“堂下何人,所犯何罪,从实招来!” 肖二郎哭哭啼啼的道:“大人,小的是康学街肖家二郎,我,我,我不该犯病扮鬼下人,求大人饶命啊。” 唐县令一早已经听昨晚巡夜的衙役回禀过了,冷笑一声道:“你确定自己犯的是疯病?” “是是是,小的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并不是特意要恐吓人的。” “那本官问你,闫家内的菜地是谁开的?” “小的不知道啊,小的犯病的时候就喜欢哭,还喜欢到处走和烧纸钱,除此外就一概不知了。” 唐县令冷笑一声,扫了一眼说他们一直是分开关押的衙役一眼,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既然你如此说,行吧,姑且算你说的是真的,来人,将他的嘴给我堵了,拉到堂下去压住,将肖家大郎押上来。” 衙役应下,去提肖大郎。 肖大郎才上堂,唐县令就啪的一声拍下惊堂木,怒喝,“将他给我拉下去先打十大板!” “是!” 肖大郎还没回过神来就被衙役们拖到院子里,衣服一撩,直接啪啪啪的就打起来。 满宝吓了一跳,伸手就捂住眼睛,周四郎怕她受惊,连忙把她抱进怀里。 白善宝和白二郎倒不是第一次看人打板子,但依然不习惯看,也微微侧过身去。 唐县令这才看到他们,趁着打板子的空隙,指着他们问,“他们又是谁?” 衙役感觉到县太爷的不开心,连忙弯腰道:“是证人,昨天晚上就是他们抓到的鬼。” “原来是他们啊,”唐县令的脸色好看了些,不免有些好奇,这康学街的鬼闹了有两年了,期间他不仅派人去查过,自己也是去看过的,但都是无功而返。 加上只是说闹鬼,并没有闹出什么事来,甚至他自己都没听到过哭声之类的,所以在查过后只当是那的人自己疑神疑鬼。 这五人能抓住鬼也是很厉害的了,尤其站在最前面的还是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 于是唐县令招了一下手,道:“去把他们带上来,本官问他们几个问题。” 五人很快走到堂上,满宝三人站在最前面,与唐县令揖了一礼。 肖大郎在院子里被打得嗷嗷叫,唐县令充耳不闻,好奇的问白善宝他们,“就是你们抓住的鬼?” 白善宝行礼回道:“是。” “你们怎么想起去捉鬼,又是怎么抓住的?” 白善宝看了一眼两个小伙伴儿,回道:“回大人,前儿我们在家时听到了女鬼的哭声,它说它死得冤枉,所以我们就想去问一问它有什么冤枉的。于是昨天晚上我们就躲在了柴垛里,他一出现,我们就上去看他,结果他自己被吓了一跳尖叫起来。”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他们,一个常年扮鬼的人,应该很警觉才对,怎么会被突然出现的三个人吓一跳? 他来回的看了看三人,问道:“当时你们穿的是什么衣服?” 白善宝面无异色的道:“就是普通的衣服。” 满宝和白二郎作证一般的连连点头。 就这么两三句话的功夫,肖大郎的板子打完了,被衙役给拖了进来。 衙门的板子不是那么好吃的,虽然才有十大板,但也打得不轻,肖大郎脸色惨白的趴在地上,完全是满脸茫然。 唐县令挥手让白善宝他们退到一边,将惊堂木又拍了一下,“肖大郎,你认不认罪?” 肖大郎瞪大了眼睛,连忙喊道:“大人,小,小的要认什么罪呀?我二弟发疯的事我虽知道,但我真的没想过他会钻到闫家去……” 唐县令冷笑一声道:“肖二郎全招了,他说,他之所以会去闫家开菜地,就是受你的指使,你故意趁他疯病发作指使他干活儿,不然,谁会去给自己找罪受?” 唐县令道:“闫家里的菜地可开了不老少啊,肖二郎累得很,而你赚了不少钱吧?肖二郎是疯子,又不是自主去做的这些事,罪名不大,最大的是你这个幕后指使的人。” 肖大郎一听老二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他身上,忍不住急了,他想扭头去看一眼院子里的肖二郎,但唐县令在他一转头时便狠狠地一拍惊堂木,喝问道:“肖大郎,你还不快从实招来,难道还要本官再用刑吗?” “没有,大人,小的是冤枉的啊,我,我不是主使,”肖大郎一听要用刑,立即吓得一个激灵,连忙道:“我二弟根本就没疯,这事是他主导的,与我无关啊。” 肖大郎道:“从两年前开始,就是他自己钻到了闫家种地,还扮鬼吓人,跟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被堵了嘴巴按在院子里的肖二郎气得挣扎起来,唐县令拍了惊堂木问道:“你说的可都是实情?” “是,是实情,就是实情。” “那你说,肖二郎为何要去闫家的园子里种菜,何时开始的,又为何扮鬼下人?” 肖大郎咽了咽口水,脑中乱哄哄的,便下意识的说道:“我家后头杂物房因为水灾塌了一角,等整理出来时,便发现连着闫家的那面墙塌了一个大洞,那会子闫大人被拿了,闫家没人留意到那个大洞,我家又没钱修理,便也留着没管,后来闫家被抄,我二弟顽劣,就会时不时的溜到闫家去玩儿,也不知是何时起,他悄悄的在闫家那里开了菜地种菜。” 肖大郎道:“因闫家和俞家的房子也是隔了一个围墙,我们,不,是,是他在那边劳作,有可能会惊动到俞家的租客,他这才装鬼吓人的。” “呜呜呜呜……”院子里被堵住嘴巴的肖二郎突然暴起,激烈的挣扎起来。 唐县令看了微微一笑,道:“看来肖二郎有不同的话要说呢,来人,将肖二郎给我提上来。” 说罢,转头悄声与衙役道:“去将肖家二老也提到院子里,将他们的嘴巴堵了,不许他们发出声音。” 衙役应了一声退下。 满宝看得惊叹不已,忍不住回头看了白善宝一眼。 白善宝也惊叹不已,同样扭头看了她一眼。 第543章 审问三 肖二郎被拖到大堂上,才将他嘴里的布取出,他就立即喊道:“大哥你害我,明明是你们让我这么干的,你竟然把事都推到了我头上……” 他吓得不轻,脑子里还记着昨天晚上白善他们说的流放的事,因此今儿一上堂就咬定了自己有疯症,又将家里做的事推得一干二净,谁知道他大哥反而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他身上? 眼见着唐县令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他生怕说晚了会直接判刑,连忙辩解道:“大人,大人,我大哥说的不是真的,闫家的菜地不是我一个人开的,是我们全家一起开的呀……” 唐县令冷笑,“你们又是闹鬼,又是吓人的,费那么大的劲儿就为了在闫家种一块菜地?你们当本官是傻子吗?来人,将肖二郎拖下去也打十个大板……” “是!”衙役上来就要拖他下去。 肖二郎吓得不轻,连忙喊道:“不是,不是,不止是为了种地,我,我们想买俞家的宅子来着……” 被拖到院子里的肖家夫妇,才跪下就听到大堂里二儿子说的这话,瞬间眼前一黑,正要挣扎出声,却被衙役一个大板压到地上,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但除了围在院子外的部分观众注意到他们外,大堂内正紧张的肖大郎兄弟可没听到他们的声音。 肖二郎招了,表示这一切都是父母和大哥的主意,毕竟两年多前他年纪还小,只是个少年,可不懂挣钱这样的事,更别提在闫家里开地种菜了。 肖大郎见老二把什么事都推得一干二净,也气了,兄弟两个便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起来,唐县令则在上面添柴拨火,兄弟俩便越说越多,不到三刻钟,他们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院外的围观百姓听得是一愣一愣的,惊叹不已。 其实肖家一开始还真没那么多心思,这事全是从三年前的那场水灾开始说起。 确切的说,是两年十个月前,肖家的杂物房是泥房,在经历过长达半个月的暴雨洗礼之后,它塌了。 更让肖家人没想到的是,杂物房后头闫家的围墙也塌了一个大洞。 那是闫家的后花园子,有点儿偏,平时就很少有人过来,那段时间,益州水患严重,闫家除了闫刺史外,其他人都逃离了益州,所以那个洞没人修理,甚至可能都没人发现。 水患之后是数不尽的灾民,灾民过后是天使前来赈灾,然后是闫刺史被捉,在审了半年后,整个闫家被抄,一连串的事情出来,闫家那边根本没人发现那塌得一塌糊涂的大洞。 而肖家这边已经重新用泥巴混着草建起了杂物房,然后顺手捡了不少闫家塌下来的砖石。 砖石也是不便宜的。 期间为了闫家不发现,他们便用泥混着草打了砖胚,粗略的把塌掉的那一角修了修。 只要远看着不是个洞就行。 但他们建杂物房时,不知是为了多占那么点儿地,还是真有了其他心思,他们没再建杂物房的后墙,而是就着那道修起来的围墙当自家的屋墙。 后来闫家被抄,肖二郎偷偷的推了几块大砖后溜过去看,从闫家那里摸了几个瓷器,几个盆,几顶蚊帐回来…… 这些东西在官家那里都不贵重,所以抄家的时候没抄干净,肖家的人偶尔会过去找一找,翻一翻,顺手拿些东西。 有一次,肖二郎甚至从一个桌子底下捡到了一块金裸子,嗯,这是肖大郎说的。 而除了这些东西,闫家的荷塘里有莲蓬,园子里也有其他的果,肖二郎还是少年人,总是时不时的过去寻宝,就摘些莲蓬和果子来吃。 东西多了,自家吃不完,肖家便拿到集市上去卖,然后发现竟然能赚不少钱。 肖家便心动起来,忍不住把闫家当成了自家的后花园。 没过多久,官衙要出售闫家的房子,肖家刚尝到了甜头,自然不愿意放弃,正巧一个牙人领着人上门看宅子时碰巧肖大郎在那边摘莲蓬,躲起时发出了些声音,吓到了那些人。 然后肖家就无师自通,晚上到闫家去哭两声,传出风声去,吓走了想要买房子的人。 然后他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肖家父母看中了闫家后花园的那片地,觉得地被花养得挺肥,于是把那些花全拔了种上了菜。 而那块地更多的是靠近俞家的围墙,他们动静大一点儿,俞家这边就能听到声音。 而租住在俞家那里的租户,更多的是年轻的书生,这些书生胆子也大,一听到动静就忍不住去打探。 肖家生怕被发现,干脆就继续装鬼,让身量瘦削的肖二郎披着麻衣装女鬼,把俞家的租户给吓跑了。 到后来,肖家则是看上了俞家的房子,想要买下来。毕竟他们家有两个儿子,若能买下来,正好分一栋给肖二郎。 而且两家的房子门对门,算做一家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 算盘打得很好,奈何俞家开价太高,哪怕这一区域闹鬼,俞家降了一些,那钱也让他们心疼得不行。 所以肖家没买,反而是不断的吓跑俞家的租客,每一个租客都住不了多久,长则三月,短则一月多,就会被吓走。 俞家的房租和房价也是一降再降,但总到不了肖家的心理水平,所以肖家一直没买。 虽然没买房,但此前俞家的房子已经空了有半年了,除了不能住进去外,对肖家的影响很小,所以肖家也不再装鬼,就是时不时的和街坊邻居们说一下,昨天晚上他们好像又听到了鬼哭的声音。 因为肖家目前是住得离闫家最近的人家,没人怀疑他们的话,所以闹鬼的传闻一直在。 他们以为,再闹两年,俞家的房子一直租不出去,自家又不住,他总会降价卖给他们的,谁知道时隔半年,俞家又住进了人? 在观察了几天,确定新来的租客也是读书人后,前天晚上肖二郎就出手了。 每一次扮鬼,他都是先从自家的杂物房进入闫家,再从闫家的一个洞里爬到巷子里,这样就算暗中有人盯着,他们也会当他是从闫家出来的,不会怀疑他是肖家人。 第544章 审问四 肖二郎从没想过会出问题,因为他扮鬼两年来,每次出现,便是有人看到了他,也都是连滚带爬的离开,而且他自己也机警,总能第一时间躲起来。 他哪里想到这世上还有白善他们这样的人,都看见一个鬼蹲在地上烧纸钱了,他们还能凑上来。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半年不扮鬼,业务有些疏松了。 但既然说到了这里,肖二郎说什么都要表白一下的,于是指着一旁的白善三人道:“大人,那天晚上他们三个也都披头散发,身穿麻衣,显然也是在装鬼的。” 唐县令瞥了三个少年少女一眼,问肖二郎,“他们租住俞家房子多久了?” “有六天了。” “那康学街闹鬼多久了?” 肖二郎隐隐明白了什么,垮下肩膀道:“两年了……” 唐县令便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旁的话少说,本官只问你,对于夺取官府财产,私入民宅,扮鬼吓人的罪名你认是不认?” 肖二郎低着头道:“我认,可是大人,我真的是听父母和兄长的话做的,我,我不是主谋啊。”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让他安静,这才转头去问萎靡的肖大郎,问道:“肖大郎,你认罪吗?” 肖大郎张了张嘴,唐县令眉头一竖,两旁的衙役就啪的一下敲了一下棒子,他立即道:“我认,我认。” 唐县令满意了,让人把肖家父母给拖上来。 满宝看得意犹未尽,没想到他们一点儿价值都没有,连证都不用做,直接就被唐县令审出来了。 她拉了拉白善宝,俩人便拉着白二郎悄悄的溜了。 唐县令瞥了他们一眼,没拦他们,由着他们去了。 五人溜出县衙,啧啧道:“肖家可真厉害,在里面种了两年的地呢。” “欲壑难填,”白善宝道:“他们要是不那么贪心,只开一小块地,用一部分的东西,说不定过个十年八年都不会有人发现。” 毕竟犯官的宅子不是那么好卖的,就算官衙愿意低价出售,在有晦气,又有闹鬼传闻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人买的。 荒废个十年二十年是常有的事,但像他们这样,得了一想二,得了二又想拿三,就算没有他们捉鬼,终有一天他们也会被抓住的。 白善宝皱着眉头道:“不知他们会如何。” 满宝也不知,“回去翻一翻律书?” 白二郎想到那又厚又多的律书就头疼,立刻道:“就是律书写的也不是很详细的,还不如问先生呢,不然那么多书,你得翻多久才能找到?” 白二郎道:“而且你们有带律书吗?” 满宝就指了白善宝道:“他带了。” 白二郎就看向白善宝,“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呢,府学会考到一些,你以为我想看?”白善宝道:“我最讨厌看律书了,每次看完头都发晕。” 满宝也不喜欢看律书,但有些内容还是挺有趣的,因此道:“我不喜欢大部分的律书。” 白二郎就垮下肩膀道:“完了,你们都不想看,那肯定很难,等我要学的时候岂不是恨惨?” 走过来的李二郎:“……我大晋的律书很难读?” 满宝他们齐齐回头,看到他都有些惊讶,“李二先生,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二郎轻咳一声笑道:“听闻今日县衙在审一桩奇案,所以我们来看看,那里面的鬼是你们捉的?” 满宝三人矜持的点头,想着时间也不早了,应该要回家和先生汇报了。 李二先生扫了一眼他们脸上的神情,笑道:“我初到益州,对这里还不熟,听说益州的甘香楼不错,不如我请你们用午食?” 正想告辞的三人便一顿,抬起头来看了李二郎一眼,然后目光就忍不住交汇起来。 李二郎见了笑眯眯的道:“再见便是有缘,何况之前还多赖你们关照,走吧,听闻甘香楼的锅盔配着他们家的羊肉汤特别的好吃。” 满宝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三人就一起跟着李二郎走了。 李二郎身后的四人见了忍不住低下头乐。 周四郎犹豫了一下,连忙拉着大吉跟上,他觉得幺妹这样不好,怎么能一顿饭就被勾走了呢? 万一是坏人呢? 但等他回神的时候,他们已经坐在甘香楼的包厢里了,十个人坐了满满的一桌。 李二郎已经不是第一次在甘香楼吃饭了,知道什么东西好吃,所以点了不少的菜。 等伙计送了茶水上来,李二郎这才开口问捉鬼的事,他本人是很好奇的,他们到底是怎么把鬼捉住的?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当着康学街的街坊不好说而已,毕竟肖家世代都住在那里。 要是知道他们也是装鬼才把肖家人给抓住,那天晚上肖家多挑拨一二,他们就要糟。 但在李二郎等人面前,这些事就没必要瞒着。 于是他们便把他们穿着麻衣躲在柴垛里等鬼的事说了,满宝还问了李二郎,“李二先生,你的阅历比我们的丰富,你见过鬼吗?” 李二郎:“……没有。” 满宝惋惜,“先生没见过,你也没见过,那你们呢?” 被看的另外四人愣了一下,然后纷纷摇头。 白善宝就耸了耸肩道:“你看,我就说了吧,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你偏不信,还要找鬼。” “他们也只是部分人而已,这世上声称见过鬼的人也不少,”满宝道:“可惜他们胆子都太小了,当时既没有去和鬼谈一谈,也没有上前求证。” 李二郎觉着他可能年纪大了,有点儿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李二郎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总算是把话题给扯了回来,“你们觉得华阳县的县令如何?” 满宝点头道:“很厉害。” 白善宝也点头,“审案很快,来前先生还说呢,这样的案子,不过三四堂可能审不下来,结果才一堂就审出来了。” “你们以前听说过这位县令吗?” “没有,”三人很干脆,“我们只见过两个县令,都是我们县的。” 李二郎就笑问,“那你们是不是也只听说过这两个官而已?这就有些见识浅了。” 满宝想了想道:“不止,我还听说过益州王呢,益州王也是官儿吧?还是大官儿。” 第545章 造反论 李二郎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笑问:“那你觉着益州王是好官还是坏官?” “我也没见过他,怎么知道他是好官还是坏官?”满宝理所应当的道:“等我见着了再告诉你吧。” 白善宝忍不住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李二郎显然没得到这么一个答案,笑问:“那以你听说的话和事来看,益州王是好官还是坏官?” 白善宝忍不住道:“不是好官儿。” “哦?为什么这么说?” 白善宝道:“不算水灾的那一年,时间也过去两年了,益州只免税三年,今年秋天就要重新收税,结果一直到现在,益州的粮价还是高涨不落,和三年前的相比相差很大。” 白善宝道:“益州是他封地,由此可见,他不算什么好官儿。” “这是益州的官员是朝廷委派,益州王并无任免之权,管差了也不能算益州王之过吧?” “益州王既无任免之权,也不能管地方之务,那朝廷为何要分封他?”白善宝道:“若是只贪图钱财,直接把皇室子弟限在京城不就好了?” 李二郎微讶,说不出话来。 他一旁的四人忍不住对视一眼,面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白善。 满宝点头,“说是分封出来的皇室子弟这也不许干,那也不许做,但实际上,封地就是他们的地盘,所以一个王好不好,坏不坏,看封地的百姓就知道了。” 李二郎神色莫名的道:“王巨君倒是被百姓认为是天下第一好官儿,然而他最后反了。” 满宝悄悄地吃了盘子里的一块儿点心,闻言笑乐了,“益州王可做不来王莽,他最多能做刘濞之流。” 白善宝点头,“他要是能做王巨君,那我们益州下的百姓还能享几年福呢。” 满宝连连点头,“特别是我家,肯定要享更多的福。” 一旁坐着的四人冷汗淋淋。 “为什么?”李二郎神色如常的问道:“若有一人如王巨君一样对你们,你们不愿追随他造反吗?” 满宝摇头,“造什么反呀,皇帝又不是昏聩得让我全家都去打仗,也没让我全家都拿命去填水渠,他要想做王巨君,那就要尊重我们的选择嘛。” 李二郎:“……受了人家的好,不报答不好吧?” 满宝就奇怪的看着他道:“这是益州王的封地呀,他吃的,喝的,用的,全是我们给的,每年我们缴纳的赋税,捐课等有多少是要分拨到他府上的?” “所以他对我们好是理所应当的,我们会喜欢他,会感激他,但造反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一个不小心会死人的。”满宝想了想后道:“不过这个我不用操心,因为我家有我爹在呢。” 她爹又不脑残,才不会让家里人跟着造反呢,村里要是真有人拉帮结派要造反,老爹肯定会带着他们先躲到山里去。 李二郎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白善宝,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抬头怀疑的看着他,就连周四郎都看着他不动。 李二郎提起一颗心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满宝道:“李二先生,我们还是别说造反的事了,古往今来造反的人那么多,最后成功的有几个?所以我们安安心心的过日子好了。” 李二郎忍不住乐,“那若是君王昏聩呢?” “老天爷会劈他的,”满宝心平气和的道:“老天爷不劈,朝堂上的贤臣也会骂他的,贤臣再骂不醒,到时候百姓们自然会换一个皇帝,不过现在的皇帝还行,所以我们暂时不用担心这个,所以你也别想着造反一类的事了,那会害人害己的。” 饭菜很快上来了,正好李二郎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安静了下来,大家一起静静地用餐。 等吃饱了,满宝才道:“李二先生,刚才那番话便算是你请我们吃饭的谢礼,以后再相见就当不认识吧。” 李二郎:…… 四个随从:…… 白善宝点头,拱手道:“后会无期。” 白二郎也拱了一下手,然后和白善宝他们一起离开,等走远了才问:“我们为什么要后会无期啊?” 满宝道:“因为他们看着太复杂了,我们还是孩子,又弱小,所以不要和这样的人来往。” 白善宝点头:“而且他们看着也不像是好人。” “哪儿不像好人了?” “好人是不会问造反一类的问题的。”白善宝觉着他们相处还是挺不错的,亦有些惋惜,叮嘱白二郎道:“今儿我们在包厢里说的话你可不要传出去。” 满宝也在叮嘱周四郎,“四哥,你也不要往外说,对爹娘也不要说哦。” “知道了,知道了,”周四郎道:“你就放心吧,我心中有数。” 李二郎站在酒楼门口看着他们走远,忍不住回头与四人笑道:“我们成了成了被避之不及的毒物了。” 跟在身后的随从正要说笑,就见一辆马车从街头过来,车上的人撩开帘子正好看到他们。 双方视线一对,这边愣了一下后微微一笑,车里的人却是瞪大了眼睛,马车立即停下,一人急忙的从车上下来,撩起衣摆就要下跪,李二郎伸手扶住他,笑道:“何必多礼?” “圣,圣人!” 李二郎笑道:“既然撞见了,那我们就去府上看看吧。” 新任的剑南道节度使张大人额头上冒了汗,躬身退到一旁,连忙请他上车。 李二郎稍稍往后看了一眼他的一个随从,这才扶着张大人的手上车。 那个随从稍稍往回退了两步,隐于人群之中,转身消失了,他要去找人扫清尾巴。 一无所知的满宝等人回到家,庄先生还出门访客没回来呢,三个小的打了一个哈欠,都决定去午睡。 等睡醒,便找了一个梯子爬到围墙上,看着对面的闫家凑热闹。 正来视察的唐县令背着手在园子里走了走,察觉到视线,便抬头看过来,满宝对上他的视线,就欢快的和他招手,“唐大人,你们在修围墙吗?” 第546章 熟人(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六) 唐县令看着那自来熟的少女,忍不住背着手走到围墙边上,仰着头看她,“你这小娘子,胆子也忒大了,在看什么?” “看你们怎么处理那些菜呗,”满宝问,“你们要把它铲了吗?” 唐县令扭头看了一眼那隐在树后的菜地,无语了一会儿才道:“我们才没那个力气呢,你们几个,可不许钻到这边来知道吗?” 满宝点头,保证道:“我们是良民。”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她,哪个良民会架着梯子窥视隔壁邻居家的园子? 一个衙役飞跑来汇报,“大人,匠房那边说他们得先修好王爷的园子,暂时还抽不出手来堵院子,您看……” 唐县令就“嘶”了一下,觉着有些牙疼,他挥了挥手道:“行了,退下吧,让人去把塌的那面墙整理一下,把土块垒上去,先拦着不许人进来再说。” 衙役应了一声,退下。 唐县令这才抬头看满宝,问道:“你们那一屋子的人来益州是干嘛的?” 满宝眨眨眼,问道:“我一定得告诉你吗?” 唐县令就抬了抬下巴道:“你要是这会儿告诉我呢,我就用脑子记下,不然一会儿我让衙役和里正专门上门一趟。” 满宝立即道:“我们来求学的,我师弟要考府学,先生就带我们提前来益州看一看。” 唐县令看了一眼她的脸和个头,又想了一下今天跟她一起在公堂上的两个少年,问道:“今天一起的那两个是你师弟?” 满宝点头。 唐县令就啧啧道:“还真是年少有为啊,你们先生叫什么名字?” “我们先生姓庄,名讳洵。” “庄洵?”唐县令想了想,确定自己没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他眯着眼睛问,“你们是益州人吗?” “我们是绵州的。” “那不还是剑南道内的吗,就这么一两天的功夫,我也没听说过你先生的名号啊。”唐县令转身正要走,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回头看她,眯着眼睛问,“你认不认得一个叫杨和书的?” “咦,你认识我们县令呀。” 唐县令就啧了一声,又回身站到了墙下,冲她招手道:“你过来。” 满宝看了一眼围墙的高度,果断的摇头,“我不会功夫。” 唐县令就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你等着,我过去找你,对了,你先生在家吧?” “不在,他出门会友去了。” “这样啊,那你和你先生说一声,就说明日唐某上门拜访。” 满宝惊讶了一下,“呀,唐县令,你不是以官的身份上门吗?” 唐县令笑道:“你觉得呢?” 满宝就冲他乐。 唐县令都不知道她在乐什么,但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满宝看他走远了,这才爬下梯子,跑进书房里和正在看书的白善宝道:“唐县令好像是杨县令的熟人,他明日来要拜访先生。” 还道:“唐县令估计穷,还请不动匠房里的工匠,破的洞只是垒起来而已。” 白善宝总算是从书里抬起了头,“你想干嘛?” “我能干嘛?就是告诉你一声呗,我总不能为了摘那边菜园的菜就溜过去吧?”满宝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撑着下巴道:“不过我很好奇,闫家那边现在还剩下多少?” 衙役也正在和唐县令汇报这个问题,“留下的一些桌椅和衣柜等也都被肖家搬走了,如今闫宅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了。” 唐县令:“这肖家是蝗虫转世吗?” 衙役们低下头不说话,捕头忍不住低声道:“大人,这修缮房子的钱还得我们县衙出,虽然闹鬼的传闻是消了,可这样犯官的宅子也不好卖,那什么围墙我们还要修吗?” 唐县令啧了一声,挥手道:“我们县衙没钱,让肖家出钱,先把他们家后头的那面墙修好,用一样的砖石,砌严实了,要是再塌,本官拿他们全家去填。” “是。” 唐县令临走前看了一样闫家的这破宅子,摇了摇头道:“就为这么一个破宅子犯得着吗?” “大人要轻判肖家?” “不轻,”唐县令背着手道:“犯的事看着不大,但其心可恶,可诛,当重罚。” 衙役便明白了,这是不准他们接受肖家说情了。 到了下午,庄先生才回来,里正和房主便一起来了。 里正是来慰问来的,房主是来感谢来的。 显然今天上午县衙里的审讯他也都听说了,他特别的高兴,于是决定免了他们一个月的房租。 自从闹鬼的传闻出来后,这个小院子的价格已经一降再降,但就是卖不出去,连租都租不出去,偏他们家因为要开铺子住到另一条街去了,也住不过来。 房子空着是会坏的。 房主都快要愁死了。 谁想到能柳暗花明呢? 新来的租客不仅捉住了鬼,还解了闹鬼的传闻,别的不提,只待这事过个三两月,他这小院子,不管是卖还是租都不会亏了。 所以房主笑眯眯的拎着不少的礼物来拜访。 庄先生客客气气的将俩人送走,把东西交给周四,看着得意的三个弟子道:“这次算你们做了件好事,便不罚你们了。” 三人欢呼一声。 庄先生继续道:“明儿除了出门洗衣裳,不许你们再出去乱跑了,饭菜让四郎买回来,你们留家里认真读书。” 满宝立即举手道:“先生,明天唐县令以个人身份上门拜访。” 庄先生一愣,问道:“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你们就跟唐县令成了朋友?” “我们成没成朋友还不知道,不过他应该是杨县令的朋友,”满宝笑道:“今儿他还问我呢,是不是认识杨大人。” 庄先生一头雾水,“你们是怎么聊到杨大人那里去的?” “我不知道啊,”满宝特别老实的道:“他就突然问了,然后我就如实回答了呗。” 庄先生怀疑的看着大弟子,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起来哪儿不对。 走出两步,他才想起来问,“他是在公堂上问你的?你们怎么就当堂聊起天来了?” “不是呀,下半响他来闫宅时碰到才问起的。” 庄先生便扭头看了一下那围墙,沉默了一下问道:“闫宅的大门开在康学街大街那边,离我们这儿有半条街的距离,你们是怎么碰到的?” 第547章 生活技能 满宝转身就想溜,庄先生却已经看到放在墙角的梯子了,他伸手拽住满宝的衣领,怒道:“回去给我把《仪礼》抄一遍!” 满宝眼睛差点给瞪出来,叫道:“先生,我们没有带《仪礼》。” “我去给你借,兰先生那里有。” 满宝要哭了,她立即扭头去看她两个师弟。 白二郎跟个鹌鹑似的缩在一旁,白善宝也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满宝不怕抄书,却怕抄《仪礼》,内容繁复难懂不说,连字都很难写,一本仪礼十三篇,抄完她整个脑袋能空掉。 虽然她也常被罚抄书,但像这样直接被罚抄一本《仪礼》的却是第一次,庄先生却很坚持,写了信交给周四郎,让他去路口找人送到兰家。 周四郎不舍得花钱,兰家离得又不是很远,自己把信揣了就走,一点儿也没看被罚的妹妹。 满宝只能垮下肩膀回书房去,磨墨准备等书到。 庄先生还不肯放过她,道:“抄好看些,务必字迹工整,抄完了装订成册,等以后你们再犯错,直接用它当范本来抄。” 这下连白善宝和白二郎的眼神都活动起来了。 等周四郎拿着书回来时,满宝只能运了运气,沾了墨,然后端正的下笔。 因为要保证工整,内容还都是自己不太熟悉的,字难,字义也难,一不小心就有可能写错字,速度也慢了不少。 满宝抄到夕阳西下也才抄了五页。 她将抄好的放在一旁晾着,等晾干了才收起来。 白善宝也不读书了,早收好了桌子跑出去。 满宝出门便看见他们正笨手笨脚的帮周四郎劈柴,满宝走到他们身旁坐下。 周四郎抽空看了她一眼,好奇的问,“你抄完了?” 满宝:“哪儿这么快,起码得抄十天才能抄完。” 周四郎惊讶,“一本书而已,你们之前抄书不都挺快的吗?” 白善宝幸灾乐祸的笑,“那怎么一样,《千字文》《论语》这些我们都是倒背如流的,闭着眼睛都能写出来,但《仪礼》嘛,嘿嘿嘿……” “你得意什么?”满宝道:“先生说了,等你们犯了错,也得抄《仪礼》。” “我才不会犯错呢。”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不会。” 满宝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去,摸了摸肚子,觉着有些饿,“四哥,晚上我们吃什么?” “吃巷口那家的菜,我和他们说好了,一会儿他们就送来,饭我蒸好了。” 大家嫌弃周四郎做的菜,所以一日三餐,基本上他们都是吃外面的。 早食一般是周四郎去买回来,或是他们自己出去走一走散步的时候顺便买了吃。午食和晚食却多是周四郎找了店家送上门。 米饭自己蒸。 满宝坐在小凳子上,照常想念大嫂的饭菜。 周四郎也想念,“要是大嫂在就好了,我们每天也不用费这么多钱了。” 满宝道:“其实也不怎么多。” 周四郎看着她道:“真怀疑你不是我们家的孩子,这花钱的架势跟自个家里很有钱似的。” “我家没钱,但我有钱。” 周四郎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明天有贵客,你们说我要不要去买些点心回来放着?”周四郎转开了话题。 三个小的立即点头,“要啊,要啊。” 他们也好久没吃点心了,没办法,管钱的周四郎虽然比老周头大方,但一些没必要的开销,他还是很抠。 比如点心。 白二郎道:“买点儿桂花糕。” 白善宝:“还有栗子糕。” 满宝:“糯米糍也不错,雪白的那种。” “要求真多,明儿我去看看,哪种便宜我买哪种。” 三个小的嘿嘿一笑,都知道周四郎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不然买回来的点心他们要是不喜欢吃,不还是浪费吗? 既然有贵客上门,当然不能只是买一些点心而已,茶叶什么的也要买,还得烹茶呢。 周四郎在心里算了一下要买的东西,对几个小的道:“明儿你们自己去洗衣服了啊,我不帮你们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立即看满宝,满宝就撒娇,“四哥,你再帮我们几天呗,我们都还没准备好呢。” “这都几天了你们还没准备好?我都带你们去看过两三趟了,”周四郎断然拒绝道:“不帮了,自己去!” 说罢拍拍拎了斧头放好,抱了柴回去烧水。 三个孩子就连连叹气,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今天早些洗漱。 三人洗漱后便穿了短打,缠了手便抱了衣服要出门。 周四郎看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衣服不是早上洗吗?” 满宝道:“所有人和你一样的想法,所以早上洗衣裳的人特别多,排队都能排上一个时辰,多费时间呀。” 白善宝点头道:“反正天没黑,我们洗衣裳很快的。” 当然快了,三个都是第一次洗衣服,虽然已经看过好几次了,但轮到他们的时候,还是把衣服往河里一丢,湿透后拖上来拍两下,就要拧干了放木盆里。 跟在三人屁股后面的大吉看得一愣一愣的,他额头抽了抽,忍不住开口道:“没干净。” 三个小的看看大吉,又看看自己手里的衣服,又丢到河里搅了搅,拖起来就让小伙伴帮忙一起拧。 大吉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没再说了。 算了,时间久了,总能学会的。 周四郎将最后一锅热水烧好,刚把热水打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漱呢就看到他们端着木盆回来了。 他笑眯眯的问:“怎么不洗了?” 满宝道:“我们已经洗好了。” 周四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觉着不对,“不是,你们才出去多久啊,走到河边了吗?” “走到了呀,我们还洗了好久呢。”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很想问他们,到底久在哪儿了?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跟在后面的大吉,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算了,随他们去吧,反正衣服又不是自个穿的。 这家里要是只他们这几个,那用不了多久,全员都会邋遢起来,奈何不是。 所以等庄先生出来,看到院子木棍上晒的湿哒哒的衣服后便道:“把衣服拿出来重新洗一遍,不拧干的衣裳不准往上晒。” 他觉得,他还得教一教几个孩子生活的技能,他哪里是先生,简直就是操碎了心的老父亲。 第548章 痴念 于是庄先生也不急着吃晚食了,让三个孩子带着衣服和木盆重新回到了河边。 河里的水很清澈,每日不仅有人在河里洗衣服,还有人在河里洗菜呢。 庄先生拿了一根细细的棍子,直接在河边找了块大石头坐下,用棍子点了点那几块洗衣裳的大石头,道:“来,把衣服拿出来。” 作为曾经出门在外求学多年的穷书生,以及丧偶多年的单身男教师,对于洗衣服,庄先生是很有经验的。 这些经验都是他生活的累积。 “先过水,在石板上搓一搓,袖子和衣摆部位要重点搓洗……”庄先生用棍子敲了敲白二郎和白善宝,“你们两个细心些,洗个衣裳而已,又不是打仗。” 白二郎和白善宝就不由放慢了动作,庄先生看他们放慢和放柔了动作,这才道:“不要这边才洗了一套衣裳,身上的衣裳就全湿了,那还洗什么洗?和你们的师姐学一学。” 俩人看向一旁的满宝。 满宝骄傲的看着他们。 庄先生就拿着棍子敲了敲满宝身侧的石板,道:“你也换个地方搓,你们这三个,每天不是爬树,就是蹲地上玩儿,哪儿哪儿都脏……” 在庄先生的一番指导下,三人艰难的完成了第一次洗衣服,将衣服拧干了放在木盆里,然后都大出一口气,在先生的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庄先生敲了一下离得最近的白二郎脑袋,摇头笑道:“才洗那么一套衣裳就累成这样?” 此时夕阳已西下,最后一点落霞顽固的黏在天边不肯消失,但半座益州城都开始迎来了夜色。 可能是因为城中的人都比较忙,大部分人家这会儿才开始用晚食,河两边的人家里传出淡淡的饭香味,里面传出大人叫孩子回家吃饭的声音,也有大人呵斥或哄诱孩子声音。 却也有人因为忙碌,这时候才急匆匆的拎着一篮子菜出来,蹲在河边清洗。 师徒四个一时没说话,将木盆放在脚边,静静地看着两岸上听得到和看不见的热闹。 直到天边最后一抹霞光也消失了,大家只能看见脚下的土地时,庄先生这才领着三个弟子往回走。 庄先生对白善宝道:“将来你为官,为的便是这一方的百姓。” 又对白二郎和满宝道:“就算你们将来不做官,做的事也能为这一方百姓。” 三个弟子都有些懵懂,庄先生背着手慢悠悠的往回走,边走边道:“这是为师的一个痴念,你们如今或许不解,但希望将来你们能够明白。” 正说着话,突然一声轻咳声起,庄先生吓了一跳,昏暗中,他眯着眼睛往前看去,这才看到自家门口站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阴影中,他刚才根本没看见。 走在后面的大吉轻声道:“是兰先生。” 一语落,兰成从阴影里站了出来。 庄先生诧异,“仲成怎么来了?” 兰成道:“我才知道,你们今天这里还闹了一场捉鬼的戏码,我有些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谁知你们竟然都不在家。” 兰成问,“你还没用晚食吧?我带了些酒菜来。” 说罢扫了一眼他身后三个弟子手里捧着的木盆,轻笑一声,侧身让开了一步。 庄先生连忙笑着请他入内,让三个弟子自己去晾晒衣服。 周四郎正在加蒸米饭,听到动静立即跑出来汇报,“庄先生,你们回来了,兰先生来看您了。” 又道:“饭馆的菜也送来了,你们迟迟不回都有些凉了,我重新热了一遍,您和兰先生是单独吃,还是和我们一起吃?” 庄先生笑道:“送一份到书房吧,我与兰先生说说话。” “是。” 周四郎手脚伶俐的进厨房分饭菜,大吉看了一眼正老实在院子里晒衣服的三人一眼,也进厨房里帮周四郎。 周四郎对他笑笑,将兰成带来的酒菜全都交给他拿去。 虽然他胆子大,但不知为何,他每次对上庄先生都心虚气短,所以这种事能推给大吉,他从不自己干。 周四郎又从饭馆的菜里拨出一份来放到托盘上,又去盛了饭,一并交给了大吉。 大吉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拿去了。 周四郎这才收拾他们自己的饭菜,他一边把饭菜端到堂屋里,一边和院子里的三人念叨:“不就是洗一套衣裳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把全家三天的衣服都拿去洗了呢,竟然这么久都不回来。” 满宝晒好了衣服,辩解道:“先生说我们洗得不干净,所以要慢慢洗。” “那可真够慢的,行了,赶紧进屋吃饭吧,这会儿子谁家还没吃晚食,真是快饿死我了。” “还是有很多人家的,”白善宝道:“我们才回来的时候,有好几户才把菜拿出来清洗呢。” “那我们家能跟别人家比吗?”周四郎道:“我们既不下地干活儿,在城里也没活计,人家是忙得没饭吃,我们呢?” 三人齐声道:“我们也是忙的。” “是啊,好忙,好忙啊,忙着洗一套衣裳吗?” 大吉也回来了,默默地坐下拿了筷子,周四郎先动筷给满宝夹了一块肉,大家这才开始用饭。 书房里的兰先生听着隔壁的热闹,抬头对庄先生笑道:“收到这样的三个弟子,你也算得偿所愿了吧?” 庄先生对他笑笑。 兰成许久不说话,给自己和庄先生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才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个痴人。” 庄先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对他笑了笑。 兰成便叹气,侧首看向了外面,看着已经完全昏暗下来的天空道:“就不怕他也出不了仕吗?”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不能出仕,也自有别的用途,我这些年不也教出了许多学生吗?好歹让他们有了一技之长。” 兰成便知道他多年的执念是不可能靠他一番口舌便能去掉的,便顺势转开了话题,“闹鬼的事是怎么回事?要不是用晚食的时候家里人说起今儿县衙出了一桩奇案,我都不知道你这儿闹鬼了。” 庄先生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三个孩子瞎胡闹,把装鬼的人吓着了而已。” 第549章 大家都好忙 和庄先生他们一样正喝酒吃饭的人却没他们这样的好心情,李二郎被请到了节度使的府上,不到两刻钟,益州王便赶了来。 然后他便移驾去了益州王的府邸,他们的晚食就是一场酒宴,大家吃吃饭,喝喝酒,顺便还赏一下歌舞。 益州王很谦恭,也很担心李二郎的安全,“皇兄只带了贡堂兄出门,万一路上遇着个什么……” 李二郎便挥手笑道:“五弟不用忧心,我大唐如今百姓安定,这又是在你的封地上,我怕什么?” 益州王便笑道:“这倒是,皇兄难得出京,那这次可要多留益州几日,益州有几处地方是很好玩的。” 李二郎笑着应了一声“好”。 双方言笑晏晏,但宴席散去后,却各自找了自己的心腹说话。 一直跟在李二郎身后的那个一脸络腮胡的中年人跟着李二郎进屋,低声禀报道:“圣上,能扫去的痕迹都扫了,但他不一定就查不出来。” 李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查出来就查出来吧,不过是找些当地的百姓,游商说说话罢了,也没不可对人言的东西。” 李贡低声应下,“庄洵那边,能扫掉的痕迹都扫掉了,但那天您与那三个孩子在酒楼里停留了很长时间,虽我们的人叮嘱过了,但说不定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李二郎想了想后道:“让人留意些就行,只是几个孩子而已,五郎未必会做些什么。” 李贡应下,“神武军现在益州城外待命。” 李二郎便叹了一口气,李贡便明白他的意思了。 “来前,母后特意提过,让我多看顾五郎,可这一路走来,我想,我若是再看顾,恐怕这益州的百姓更没有活路了。” 李贡皱眉。 “那三个孩子话说得不好听,却再有道理不过,益州水患,朝廷不仅免了三年的赋税,还拨下了赈济的粮食,可你看这益州内外,流民依然不少,粮价依然高涨。”李二郎是有些生气的,“这益州可是他的封地!” “圣上,但您也说了,益州内外的官员也都是朝廷任命的,依臣看,还是张世德没做好,剑南道皆是他管辖,但看绵州一带,情况却要好不少。” “哼,绵州又好多少?”李二郎生气的道:“也就罗江县强些,可罗江县本是个下县。益州之祸,到底是张世德无能,还是他有能却不能做,朕看还得再查。” 李贡见他都用自称了,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劝。 他们这位皇帝很骄傲,且也很礼贤下士,平时与人很亲厚,出门在外更喜欢人叫他二郎,就是在宫里,与近臣说话时也都是以“我”自称,只有生气或需威严时才用“朕”这个自称。 李贡退下,守在外面的古忠则领着人端了热水进来,低头轻声道:“陛下,洗漱休息吧。” 李二郎轻轻地应了一声。 而距离这不是特别远的院子里,益州王一脸阴郁的问:“查到了吗?” “查到了,说是跟五个人吃的饭,其中有三个还是少年模样,似乎也是在路上遇见的,在包厢里问些益州的情况。” 益州王问道:“人呢?” “没找到,这一路上,皇帝跟不少人接触过,都是随便接触的,那些人一混入人群中就很难找到了,何况似乎还有人在有意的扫去痕迹。” “所以你们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了?” 心腹低头。 益州王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砸,却想到不远处住着一个皇帝,有那个讨人厌的人在,他显然不能像以前在自个家里那样自在,想砸杯子就砸杯子,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想打人就打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茶杯重重的放到了桌子上,阴着脸道:“再去查,动作小些,再让他们知道,你们也不用回来见本王了。” 下了命令,但他怒气未消,沉声道:“养你们也是够无用的,皇帝都在益州城里逛了两天你们才知道,下次是不是我益州王府邸被神武军包围了你们才查探到神武军来益州城了?” 心腹跪在地上冷汗淋淋。 “滚出去。” 心腹立即低着头后退,轻轻地将门掩上后心里叹了一口气,益州城每日进出这么多人,皇帝又这么低调,谁会知道进城的那五人里有皇帝? 其实他觉着他们已经很厉害了,竟然能在茫茫人海中发现皇帝,还要设计张大人偶遇皇帝,将他的身份叫破。 不过这种想法也只能埋在心底,他是不敢往外说的。 他只能叹了一口气,转身忙碌去了。 忙碌的理由千千万,但忙碌的人的状态却是一样的,唐县令现在也很忙,吃过晚食,婉拒了妻子的一起赏月的邀请,他头秃的回到自己的书房,继续处理公文。 然后还要再处理一下自己的信件。 家里送来的信,亲友送来的信,以及同窗送来的…… 唐县令将不重要的信都丢在一边,从一堆信里翻出杨和书的,展开看了看。 他摊开了纸正想写一封回信,想到明天就要去看杨和书说的小友,便又收了笔,算了,还是明儿见了人再回信吧。 唐县令将杨和书的信收起来,唐太太正好端了一碗汤进来,温婉的笑道:“忙完了就用一碗汤吧,你看你也是,明儿就要休沐了也忙不停歇。” 她将碗放到他的跟前,柔声道:“明天有空,我们一起出去踏青放风筝吧。” “明天我没空,”唐县令拿过碗道:“明儿要去康学街拜访一位先生,恐怕一整天都抽不出时间来了。” 唐太太闻言,伸手从他手里拿过碗,板下脸来,“这汤有些凉了,你还是别喝了,晚上吃多了容易积食,还是睡觉吧。” 说罢端着汤走了。 唐县令眼睁睁的看着她把碗端走了,收回伸着的手,叹了一口气,起身回屋去休息。 牺牲了休沐时间的唐县令一大早便坐着马车来到了康学街,他在巷口便下了车往前走,才站到院外便听到了里面的读书声,他忍不住停驻脚步听了好一会儿。 第550章 心动(送给今天新出生的小公主) 唐县令靠在墙壁上听着里面的读书声,宛若回到了国子监。 他已经外放当县令两年多了,加上在京城一年多的官涯生活,他总觉得国子监的生活离自己很遥远,很遥远了。 “啊!”一声叫声起,唐县令回神,这才抬手敲门,同时里面的声音也传了出来,“一大清早便打瞌睡,白二,去给我蹲马步背书。”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大门被一把拉开,满宝看到站在外面的人愣了一下,问道:“您怎么来这么早?” 唐县令就抬头看了一下太阳,问道:“很早吗?” “早呀,我们刚吃完早食呢,不过来者是客,欢迎欢迎,您快请进。”说完便冲里面喊了一声,“先生,唐县令来了!” 庄先生连忙迎出来,刚半蹲下去的白二郎立即站直了,跑进厨房道:“我去烧水烹茶。” 唐县令忍不住一乐,和庄先生互相见过礼后问:“唐某贸然来访,没有打搅庄先生教学吧?” “唐大人客气了,三个孩子虽调皮些,却也自律,让他们自己在院子里读书也行,并无打搅之说,快请上座。” 说罢将唐县令请到大堂就坐。 满宝他们一起凑到了厨房,拿了先生带来的茶叶给泡了两杯茶,送到大堂后正要溜出去,却被唐县令留下了。 庄先生正好问他,“听我这大弟子说,大人认识杨县令?” 唐县令笑道:“我与他是同窗,还是同年,他在罗江县还好吧?” “挺好的。”既然是杨和书的朋友,庄先生便放松了许多,对唐县令也多了两分亲善。 唐县令此次来一是来看看杨和书很推崇的先生及三个小朋友是怎样的;二嘛,就是问一下白善考试准备的事,看他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一群读书人说话,说的自然也是读书了,和所有做了长辈的读书人一样,唐县令下意识的就要考三个小朋友的学识。 已经被考习惯的三人每个人都回答了两三个问题,嗯,问题不是很深,满宝三个很满意。 问题竟然都答上来了,唐县令也很满意。 然后庄先生就让他们读书去,他则和唐县令在屋里喝茶说话。 他们才到院子里,周四郎正好买了点心回来,他高兴的扬了扬手中的纸包,笑道:“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对了,贵客来了吗?” 三人立即跑上去,闻了闻那股纸都包不住的香味,点头道:“来了,在堂屋呢。” 周四郎立即打掉他们的手,道:“先呈给客人,等客人吃过了你们再吃。” 话是这么说,他去厨房把所有的点心拆开摆盘时,还是给他们一人留了一块他们自己喜欢吃的点心。 三人拿了点心,又在胳膊下夹了一本书,找了块远离堂屋的角落蹲着,一边啃点心一边说悄悄话。 白善宝:“总感觉今天先生心情不是很好啊。” “是不好,我昨天早上打瞌睡最多被敲了一下手心,结果今天竟然要蹲马步。” 满宝道:“那我们今天乖一点吧。” 白善宝心有戚戚:“总觉得乖也没用。” “那你就努力读书,”满宝道:“再过不久你就要考试了,只要你成绩好,先生就会高兴了。” “那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呢,也太长了吧?” 满宝安慰他,“反正我们在益州城还要待很久呢,以后再出去玩就是了,这一个月我们先读书,我和白二陪你。” 白二想说别带上我,但想想,他在这儿也没别的朋友,他们要是不出去玩儿,他总不能一个人出门。 便也叹气着应下了。 唐县令跟庄先生交上了朋友,他们在这益州城内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 虽然这靠山在益州城里啥都算不上,但在康学街这一带,尤其是在普通百姓中还是很有些用处的。 唐县令一直留到了下午才走,临走前告诫了一番看着就很活泼调皮的三人,“闫宅的围墙一时半会儿的修不好,你们没事不要钻过去玩儿,知道吗?” 他要是不说,三人或许都把闫宅的事忘了,他一提,倒把三人的好奇心提起来了。 满宝好奇的问,“那边还有什么宝贝吗?” “有,”唐县令道:“那边还有一片菜呢。” 众人:…… 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满宝他们特别乖巧的应了一声,表示他们绝对不会钻过去的。 庄先生也表示会看住他们的。 但是,庄先生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家里的,怎么可能看得住他们呢? 肖家的那面围墙被修好了,但巷子里的那个大洞却还没填上,一连好几天,每天傍晚满宝他们出门洗衣裳时都能看见那个大洞还留在那儿。 当然,也没人再敢从那里钻进去就是了,听说肖家被判了罚没六成家财,除了肖大郎的媳妇和妻子外,其余人等全被判刑,肖二郎罪名最轻,但也被判了两年。 据说肖大郎的媳妇打算和肖大郎和离,然后带着儿子改嫁呢。 又是一天学习后中途休息的时间,庄先生今天出门访客去了,据说是兰先生做东,将以前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同窗聚在了一起,所以庄先生可能连晚上都不回来了。 被留下自习的三人特别的散漫,学习到一半觉得累了,就打算到院子里去坐一坐。 正好周四郎要出门去订午食了,他拿着篮子出门,问三人,“你们午食想吃什么?” “随便吧。” “那我随便买喽。” 三人一起点头,周四郎便走了。 满宝坐到了门槛上,看着她四哥走远,然后撑着脑袋左转转,右转转,就在她考虑回书房去继续看书时,她看到了巷尾那敞开的大洞。 白善宝也从院子里出来坐到了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道:“想进去?” 满宝点头道:“唐县令说里面有宝贝呢,我想进去看看。” “他不说了是菜地吗,一看就是骗你的。” “是呀,但我还是想进去看一看。” 白二郎钻出来道:“进去被抓住是要被打板子蹲大狱的。” “不会,我们又不拿里面的东西,”满宝理所应当的道:“晋律中没有这一条,你们忘了我们问过先生的。” 白善宝也有些跃跃欲试,“那进去看看?” “趁着大人们都不在,我们走!”满宝站起来,转身就要关门,然后就看到大吉正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 第551章 探宝 三人一起抬头看着大吉,白善宝最先做出邀请,“一起?” 大吉:…… 他就是个贴身保护的,一点儿也不想做决定,于是移开了目光,侧身站到了一边。 三人一看就明白了,立即把门关上,看了一眼空落落的巷子,确定没人后就跑到那个洞前钻了进去。 大吉就站着等他们都钻进去后才一跃从墙头飞进去,他才不钻洞呢。 他们第一次白天的时候进入闫宅,咋一看过去还挺好看的。 满宝就说了,“比你们两家都好看。” “那也是贪官之家,如今家里也没人了,有什么用?”白善宝问道:“我们要去哪儿?” “去花圃。”一直安静的科科突然在满宝脑中道。 满宝眼睛一亮,道:“我们先去看看他们家的花园子吧。” “他家的花园子大部分都给改成了菜园子,有什么好看的?” “去看看呗,”满宝先迈步跑去,上次天很黑,只有一个火把的照明,所以她看到的不多。 这会儿再去看,才发现之前他们看的菜地掩在几棵大树之后,应该是把之前的花被拔了,又将花圃扩展开来种植。 东一块,西一块的,显然,肖家只拔了一些花草,那些高大的树木没动。 被拔掉的花草随意的丢弃,绝大部分都死了,但也有些花沾着旁边的泥土顽强的活了下来。 其中有很多花都是满宝没见过的。 此时正是开春,花草开始复萌,满宝转了转,找了根棍子要去挖那些花花草草。 白善宝连忙扯住她,“这么多花草你得挖到什么时候?你要是喜欢,回头我们拿了篮子和花锄过来再挖就是了。” 白二郎揪了揪问,“这是什么草呀,没开花也看不出来呀。” 白善宝上去看了看,皱眉道:“像是蜀葵。” “咦?”满宝也凑上去看,认真的看了看道:“是像蜀葵,可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听说它开的花都是大红色的,特别好看,还有个别名叫‘一丈红’呢。” 科科道:“收录吧。” 潜台词是,这东西百科馆内没有。 满宝伸手就要挖,就看到了站在一旁的大吉,她转了转眼珠子,收回手道:“等下次有空再来挖。” 正期待着的科科:…… 但它也扫描到了大吉,且白善宝和白二郎也不再是无知小儿,现在挖了,再凭空丢了,他们不一定不会多想。 科科没有做要求。 满宝则顺着菜地往下看,在边沿处找到了许多种她没有见过,或者在书上看到过,却没挖到过的植物,高兴得不行。 大吉:……谁能想到他们溜进来是来看花花草草的呢? 白二郎也没想到,他觉得无趣,于是直起身来道:“我要去别处玩儿,这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好看的?” 满宝就直起身道:“行吧,我们去别处看看。” 然后去了闫家前头的荷塘,此时里面的荷叶是青青的,满宝则盯着荷塘的底部看,“听肖二郎说,他们冬天时会下塘摸莲藕吃,还能拿去卖呢。” 白善宝道:“挖两棵花花草草也就算了,挖莲藕就不好了吧,万一被唐县令抓住。” “我就那么一说,又没说我们要去挖,”满宝道:“等夏天时能摘两个莲蓬吃我就满足了。” 白善宝也想吃莲蓬了,嘿嘿笑道:“希望到时候闫宅没卖出去。” 三人顺着走廊往前去,主要还是看沿路的风景。 闫刺史不愧是贪官,园子建得很漂亮,虽然荒废了两年,但那假山流水,以及路边栽种的花木,可以想见草木被修剪时有多好看。 三人就跟郊游似的四处走走逛逛,满宝对沿路的花花草草特别感兴趣,一路上科科不断的播报发现的未知物种,满宝全都一一记下,打算找时间自己再来一次。 但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屋子里的东西更感兴趣,走过大半个花园,他们一行人到了后院的住宅区。 白善宝随意的推开一道门进去,里面空落落的,桌子都缺配套的椅子,不知道是不是被肖家人给搬走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进去看了一眼,嫌弃的摇头道:“什么东西都没有,这到底是抄家抄没的,还是肖家搬走的?” “肖家就那么大,他们总不能把所有桌椅都给搬自个家里去吧?”满宝说起传闻,“据说一些好木料的桌子椅子也会被抄到库房去的,比如什么黄花梨,檀木之类的好木头。” 白二郎哇的一声,道:“闫家可真有钱。” “那当然了,贪官呢,”满宝理所当然的道:“要是贪官都没钱,这世上就没人有钱了。” 三人边说话边换了一个房间,这显然是个侧院,白二郎眼尖的看到了一个缺了一条腿的木马,他看了看后道:“这是小孩儿的房间?” 白善宝:“隔壁就是正院,应该是还未满八岁的公子住的。” 一般满了八岁就会搬到前院去住,当然,这是一般家族的教育方式,各家有所区别也是可能的。 比如某个特别疼爱孩子的人家。 白善宝瞥了一眼白二郎。 但大家也兴奋起来了,这可是跟他们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的房间,不知道会不会遗落下什么宝贝,大家开始翻动起来。 这间房里的东西应该不是很贵重,所以东西反而保存得比较完整,内室的床还有个架子在,床板和帐子都不在了,他们猜测是肖家人给搬走了。 如果是朝廷抄家时要搬,那应该是整张床都搬走,一般抄家会被搬走的床,要么是做工精良,要么是用料考究。 当然,大部分情况下是两者皆占。 除了床架子,内室的桌子和椅子都有缺失,但大部分还在。 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便好奇的翻动起来,“这些地方肖家都找过了,应该没什么宝贝留下,我们还是找有趣的东西吧?” “什么有趣的东西?”白二郎道:“银子吗?”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扭头看他,白二郎戒备的道:“干嘛这么看我?难道我说错了?大家公子,除了银子,谁还会往屋子里藏什么东西,以至于抄家的人和肖家的人都没找到?” 第552章 找到 满宝好奇的问,“你的银子都是怎么藏的?”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银子分开藏,衣柜呀,床底下呀,哪儿隐秘就藏哪里。” 和满宝和白善宝不一样,白二郎是很戒备他娘亲的,所以他习惯性的藏钱。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还悄悄的在床底下挖了一个洞,和我爹换了好几块金子藏进去了。” 满宝和白善宝听得哇哇的,然后他们一起眼睛发亮的看着那只剩下床架的在上面的地面。 白善宝:“不知道闫家的夫人像不像你娘啊。” 白二郎也摩拳擦掌,“试试看呗。” 反正回去也是读书写字,无聊死了。 大家一听,立即撸了袖子就上,三人一起努力将那床架子往外挪了一丈远,然后就在床下的地面上开始摸索。 一直默默观望着的大吉:…… 三人找了许久,银子没找到,倒是摸了一手和一身的灰,满宝忍不住问科科:“科科,这屋里有没有什么洞里藏着东西啊?” “有。” 满宝眼睛一亮,连忙问道:“在哪儿,在哪儿?” 科科:“在宿主左侧的墙壁上,一尺见方左右的洞里有东西。” 满宝立即转身去摸墙壁,这一面墙是之前靠着墙的那一面,可能是床放的久了,上下的位置还有些痕迹。 满宝若有所思的往下摸,科科指点她,“往右下去一下,再下一点儿……” 然后科科就不说话了,满宝摸了摸它停住的那个位置,敲了敲,没听出什么来,但也没见松动。 白善宝凑了上来看,他也上手摸了摸,然后道:“这块砖头似乎有些外凸。” 这么说着,他左右看了看,拿过刚才从园子里带来的木棍戳了戳那块砖,果然动了一下。 他和满宝对视一眼,皆兴奋起来,更加快速的用木棍去摇动它,砖头一旦松动,越摇动便越会往外,不一会儿就外凸了不少。 满宝直接用手去摇,白二郎也凑了上来看。 在四双眼睛的注目下,满宝将那块砖头拿了出来,然后白善宝去摸其他的砖头,发现也是松动的,立即和白二郎一起把附近的两块砖一并取出,里面的一卷油纸包着的东西就显露了出来。 满宝手快的将东西取出,好奇的摸了摸包得特别严实的油纸,“这里面是什么,藏得这么严密?” “拆开看看。”白善宝帮忙拆。 白二郎虽兴奋,却也有些失望,“总不会是值钱的东西了。” 金银珠宝又不能这么包着。 俩人把油纸拆开,一本册子便露了出来。 满宝好奇的翻开看,“大贞九年元月十五,进节度使黄大人银一千两,益州王一千五百两;大贞九年八月十五,于秋税中抽一成予节度使黄大人,三成予益州王……” 大吉听到这里,脸色大变,劈手就从他们手里抢过册子,用油纸一包便塞进怀里,他将三个孩子拨到一边,快速的将转头复原,然后把床架子给移回去放好,甚至还对了一下之前的痕迹。 这才把三个吓懵了的孩子拽走。 一直拽到了园子里,大吉这才摸了摸怀里的册子,跪下看向白善,“少爷,您应该明白的,这样的东西不是我们能看的。” 白善宝又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了,但他同样是少年人,胆气足得很,因此道:“我们不能看,但我们可以给唐县令呀。” “不行,”大吉见三人都怀疑的看着他,便缓了缓后道:“少爷,满小姐,堂少爷,老夫人也认识一些高官,知道些事情,三年前的益州水患,要说益州王无辜是不可能的,但他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不是说因为没证据……” “少爷不在朝堂上,怎么知道是因为没有证据,还是因为他是皇亲国戚呢?” 白善宝便不说话了。 满宝问,“那你说怎么办?” “少爷和满小姐将东西交给我吧,我来处理。” “你?”不仅白善宝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很怀疑的看着他。 “是,”大吉道:“小的会把东西拿回去给老夫人,老夫人会送给一位大人,该如何做,由那位大人来决定。”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好一会儿才道:“给你也行,不过你得先给我们看一眼才行。” 白善宝:“不错,你得先给我们看一遍。” “不行,这样的东西,少爷和满小姐就不应该沾手,刚才看那两行字已经是很不应该了。” 大吉又不傻,他日夜跟在白善宝和满宝身后,最了解他们不过,两位小主子是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记性也不差,他们要是刻意记诵,俩人一起看,查漏补缺的情况下说不定能记下大半。 这种东西,就不应该是他们可以看,可以插手的。 大吉很无情的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白善宝忍不住掐腰,就要以身份压人,结果大吉眼眸一垂,道:“少爷,满小姐,我们进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周四郎应该买了午饭回来了,我们要是再不回去,等晚上庄先生回来知道了……” 满宝一个激灵,这才想起来她把午食和四哥一块儿忘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有些害怕,转身就朝围墙那里跑,算了,吃完饭再找大吉要来看就是了,反正时间多的是。 三人一溜烟的跑到大洞前,白二郎跑得最快,因此最先钻出去,白善宝让给满宝第二个。 满宝一钻出来,就看到她四哥正拿着一根棍子靠在墙上对她嘿嘿的阴笑,而白二郎无奈的站在一旁,冲她摊了摊手。 白善宝也钻了出来,然后大吉从墙上飞了下来。 一看到大吉,周四郎就忍不住念叨他,“你也真是的,他们三个胡闹,你怎么也不拦着?” 大吉对他笑了笑,解释道:“我是下人,只需跟着主子就好。” 白善宝几乎是立刻就伸手,“那你把册子给我。” 周四郎问:“什么册子?” “是我们从……” “少爷,”大吉打断他的话,问道:“已经过了午时了,您不饿吗?” 第553章 送出去了 “对对对,都这会儿了你们还不吃饭,你们不饿我都快饿死了,”周四郎转身就往家里去,一边还扯上了满宝,念叨道:“我一回来,看到院门关着,哪儿都找不着你们,我就猜你们是钻隔壁去了,那就是一个废弃的园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白善宝看了一眼大吉,哼了一声便跟上。 周四郎去厨房里拿热着的饭菜,冲他们四个挥手道:“赶紧洗手去吧,瞧你们这一个个脏的,你们那手,不止是钻地洞而已吧,这得去搓泥了吧?” 四人默默地去洗手,期间眼刀无数。 大吉叹了一口气道:“少爷,先吃饭吧,吃了饭我们再说。” 白善宝这才满意,和满宝他们一块儿去吃饭。 吃了饭,三人一起帮着周四郎收拾碗筷,大吉看了一眼正凑在一起洗碗洗筷的三人一眼,将擦桌子的周四郎拉到一边道:“我出去一会儿,你看着他们,不要让他们出门。” 周四郎惊讶,“你要出门?是买东西吗?要买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去买。” 在他的印象中,大吉就没有离开过白善,只要白善不出门,他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这会儿大吉却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买东西,我出去办件事,最多两刻钟就回来了,反正你看好他们,别让他们出门就行。” 周四郎一头雾水的点头,“行,我知道了。” 大吉转身便走。 等白善宝他们洗好碗筷,想要找大吉好好的谈一谈时才发现大吉竟然不见了。 周四郎对四处找人的白善宝和满宝道:“大吉出门去了,你们找他干嘛?” 满宝和白善宝一起瞪大了眼睛,“出门了?他怎么能出门呢?” “他为什么不能出门,”周四郎一头雾水,“虽然是下人,但也能出门吧,你们又不出去,在家里还能有啥危险?” 周四郎点着他们道:“你,你,还有你,赶紧进屋午睡去,一会儿还得读书写字呢。” 满宝忍不住跺脚,叫道:“四哥,你怎么能让大吉走呢?”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在隔壁干什么了?为什么不让大吉离开?”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白善宝扯了一下她,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满宝就一脸憋屈的瞪着周四郎,那么一本要紧的册子,他们都还没看过呢。 白二郎打了一个哈欠,他对那账册一点兴趣也没有,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午睡去了。 满宝和白善宝却有些念念不忘,还有些生气。 生气的俩人坐在书房里,打算等大吉回来再说。 大吉回来时,俩人正在书房里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的,周四郎也不管他们,他正坐在院子里劈竹子,打算编几个篮子和竹筐来用。 虽然他的技术比不上二哥,可能会有点缺憾,但自家用还是可以的,总比花钱从外面买要好。 大吉悄悄去书房里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睡得脑袋一点一点的,不一会儿就惊醒,抬了抬头却又顽固的继续打瞌睡。 他有些无奈的轻咳一声,将俩人惊醒。 白善宝看到大吉,瞬间惊醒过来,他生气的板了脸道:“大吉,那册子呢?” 满宝也看着大吉。 大吉道:“已经寄出去了。” 白善宝和满宝都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吉,有些生气,又有些茫然。 大吉在俩人跟前跪下,看着白善轻声道:“少爷,小的是保护您安全的,那东西是要命的东西,您和满小姐是绝对不能看的。” “不就一本册子吗?”白善宝有些生气,“我看看而已,又不会往外说。” “那册子被藏在闫家的墙壁里,显然闫家也没往外说,可您看现在闫家人都在哪儿?” “那怎么一样?”满宝道:“他们是贪官,是因贪被杀的。” “是不是,小的不知道,”大吉道:“我只知道,这东西救不了他,却有可能害死他,同样的,也有可能害死少爷和满小姐。” 他抬起头看着俩人道:“少爷,满小姐,这种东西是真的会死人的,我是没有你们读的书多,但我经的事情却比你们多,有些东西书上是不会写的,所以我只在这儿告诉你们,那样的东西,你们不能碰,不能看,以后就当不知道有这件事,今天我们去隔壁只是看些花花草草,知道吗?” 白善宝和满宝愣愣的看着大吉的眼睛,半响才点了一下头。 大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堂少爷那里……” 白善宝就挥了挥手道:“我会与他说的,大吉,你把册子寄给谁了?” “老夫人。” 白善宝蹙着眉头,这才不再问。 大吉深深地看了俩人一眼,这才起身退下。 满宝便和白善宝对视了一眼,半响,满宝才提笔问他,“怎么办?” 白善宝沉默许久,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大吉一眼,叹了一口气,提笔回道:“听他的吧。” 满宝问道:“也不告诉唐县令了吗?” 白善宝点头,他们和唐县令又不熟,不过,他提笔道:“可以告诉先生。” 满宝眼睛一亮,是啊,可以告诉先生呀。 俩人便撑着下巴等先生回来,连书都看不进去了。 白二郎都将先生布置的作业写完了,见他们还是撑着下巴发呆,就忍不住道:“不就一本册子吗?你们要是再不做作业,先生回来罚你们我可不帮忙。” 满宝这才回神,惊奇的看了他一眼,“天啊,你竟然写完作业了。” 白二郎闷闷的道:“我有什么办法,和你们说话,你们也不理我,又不能出去玩儿,不做作业我还能做什么?” 满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不像是天黑的样子,看来先生要回来还得许久,她便也翻出自己的作业,和白善宝道:“我们也先写作业吧。” 白善宝叹了一口气,“好吧。” 三个孩子的样子大吉尽收眼底,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庄先生一直到夜色昏暗才被人送回来了,他没有醉酒,但似乎也喝了不少,一身的酒气。 三个小的将他扶到房间里,帮他打了水净手洗脸,想要说话,却又觉着现在不太合适,便又闭上了嘴巴。 庄先生将毛巾放到木盆边上,看了一眼满宝和白善宝,坐到了床上道:“说吧,有什么事?” 第554章 任务 满宝和白善宝对视一眼,这才硬着头皮的把今天他们偷溜进隔壁闫家的事说了。 庄先生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显然对三个孩子的调皮早有准备,所以静静地听他们往下说。 当听到满宝背了她记下的那两段话时,庄先生这才脸色一变,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册子呢?” “大吉拿走了,”白善宝道:“他不给我们看,说是已经寄回去给我祖母了。” 庄先生下意识的看向窗外,那里有一道身影,显然就是大吉。 三个孩子显然不介意大吉知道他们把这事告诉了他,同样的,大吉也不惧他知道。 不过想想,这事并不要紧,要紧的是那册子上的内容。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问道:“你们想如何?” 庄先生看了眼懵懂的白二郎,目光落在了白善宝和满宝身上,问道:“知道了有这么一本册子后,你们想如何?” 满宝呆呆的道:“我们不想如何呀,就想着这是罪证,不该上交给朝廷吗?” 庄先生就叹了一口气,问道:“交给谁呢?” 白善宝有些底气不足的道:“交给唐县令?” 这也是他们在益州认识的唯一的官儿了,而且闫宅也是他管着的。 “之后呢,唐县令受理了,他会怎么做?”庄先生靠在了床头,压了压手让他们坐在脚踏上。 满宝和白善宝坐下,白二郎也跟着一块儿坐下,他们俩想了想道:“应该是上折弹劾,并将证据移交给大理寺吧?” “益州,是益州王的封地,你觉着他的证据能安全的送到京城大理寺吗?”庄先生顿了顿后道:“甚至,你们手里的证据能安全的送到唐县令手中吗?” 不仅满宝和白善宝,就连白二郎都张大了嘴巴,“难道他们还会杀人灭口吗?” “傻孩子,你们看的账册,开头便是大贞九年,而大贞十年水患,他们贪的是什么银子你们心中还没数吗?”庄先生道:“你们想想三年前那场水患死了多少人,事后又砍了多少官员,多添你们几条人命而已,有什么不可以的。” 满宝有些生气,抬头就要说话,庄先生继续道:“不仅你们,甚至还有你们身后的家人。” 满宝便怒气一滞,张大了嘴巴。 “所以大吉拿走是对的,如今你们还小,此事你们还管不了。” 白善宝不可置信的问道,“那,那就不管了?”这和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可不一样。 庄先生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道:“静候时机。” 他道:“你们现在年纪小,做的事总能立时看到效果,但你们却要知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事是一时看不到成效的。” “春播时,须到秋天才能收获,你三岁识文,却要到这时候才来考府学,可能要到及冠,甚至更久才能入仕为官,这也是一件事,”庄先生慢悠悠的道:“而益州王的事,也要等那个时机到来。” 白善宝和满宝沉思。 庄先生也不催着他们,由着他们跪坐着思考。 半响后,白善宝才点头道:“先生,我懂了,我会将此事记在心中,而不是宣于口中,静等时机到来。” 满宝也点头。 庄先生满意不已,想了想道:“你们这两日把《汉书》和《后汉书》找出来看一看,不要流于表面,而是仔细的看一看,细细地数一数,这里面写了几个被砍掉的官儿。” 满宝眨眨眼,和白善宝一起愣愣的点头。 《汉书》和《后汉书》里被砍头的官儿,那自然是不会明着列举出来的,还得细细的读,比如《后汉书》第一篇便是光武帝纪,大家正打仗,这期间不算死伤的将士,光是有名有姓的,你打我,我打你,便死了不少人。 而这期间,你攻我,我反你是常有的事,而庄先生可不止是让他们数人头而已。 那个头是为什么被砍的,这个头又是为什么没的,那个头生平如何,这个头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与他相关的事。 这样一来,他们要看的书就不止是《汉书》和《后汉书》了。 庄先生将他们需要回答的问题列在了纸上,交给他们后便挥了挥手道:“你们也回去歇息吧。” 白善宝看着一纸的问题,终于想起一件特别严重的事,“先生,我还得准备府学考试呢。” 所以哪儿有时间去找这么多问题的答案? 庄先生幽幽地道:“你们有时间去钻墙洞玩儿,还能没时间看书?” 白善宝缩着脖子心虚的往外走了,满宝也不敢说话,乖乖的跟在后面,白二郎一脸的幸灾乐祸。 到了外面,大吉正站在院子里看他们。 白善宝现在没空理他,垂头丧气的回屋去了。 大吉默默地看着,等他们的灯都亮了,这才敲门进庄先生的房间。 庄先生并没有躺下睡觉,而是坐到了桌子边,等大吉一进来便示意他坐下回话。 庄先生现在拿着刘氏和白老爷的高额束脩,随身教导白善宝和白二郎,那钱当然不是白拿的。 在这个时代,正式拜师的师徒之间便如同父子一般,利益是一同的。 所以大吉一开始也没想着瞒庄先生这件事。 他细细地将今天的事又说了一遍,他说的又和三个小主子说的略有些不同,比如:满小姐似乎知道墙上藏有东西似的,直接伸手去摸墙壁。 不过庄先生略过了这件事,直接问道:“册子呢?” “小的让人送回七里村了。” “那人可信吗?” “可信,是我们白家的下人,老夫人在益州城里开了间铺子,那里头的管事和伙计都是可信的。” 庄先生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白家在益州还有铺子。 他想了一下后笑道:“你家老夫人倒是信得过老夫,也放心你家少爷。” 大吉低头解释道:“那铺子是两年前便买好了的。” 他顿了顿后道:“我们白家的一位姑太太嫁到了益州城,来前老夫人说了,要是少爷能考上府学,那便上门拜访一番,若考不上,听先生的,再去他处游学便是,也不必上门去打搅了。” 庄先生一听就明白了,那门亲戚虽有血缘之亲,关系却可能一般,并不多亲近,所以日常不必上门打搅。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这几日你看紧了他们,别让他们再往外跑了。” 大吉低头应了一声“是”。 第555章 人头太多 第二天,满宝他们起床先在院子里活动了下,然后便拿了书在院子里读早课。 等周四郎买了早饭回来吃了,这才进书房里读书的读书,抄书的抄书,被指导功课的指导功课。 满宝的《仪礼》还没抄完,所以她先抄了三页《仪礼》,觉着有些累了才放下,摸出《汉书》来看。 白善宝暂时还没空看《汉书》,他得先看府学考试的书,有些内容不解,便要庄先生从头细细地给他讲来。 白二郎更不用说了,现在他的课程落后于满宝和白善宝,需要先生的时间也很多。 满宝摸出一张白纸来,开始边看《汉书》边往上面列举人头。 她决定先通读一遍《汉书》,在读的过程中,把被杀的有名姓的人头记下,过后再细读一遍,列举一遍被杀的理由,时间,谁杀的基本问题,第三遍再去找先生要问的那些问题。 到时候势必需要到看其他的书,满宝估计自己还得去书铺不止一次。 这么多书全买是不可能的,最多看三本买一本,剩下的两本就在书铺里面看吧。 这样一来,她就要经常出门了。 满宝悄咪咪的看了一眼院子的围墙,大眼珠子灵活的动了动。 庄先生就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拿着书慢悠悠的转身,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认真些。” 满宝立即低头,提了笔在纸上先写了一个名字——项羽! 虽然她没看到,但既然是汉高帝纪,那项羽肯定是其中的一个人头了。 一连两天,满宝他们都很老实的待在院子里读书,最多烦闷的时候不要周四郎去买午饭,而是自己跑出巷子里去吃,但最多半个时辰也会回来,休息过后继续看书,老实得不得了。 而此时,刘氏也已经收到了大吉让送回来的账册,便亲手抄录了一份出来。 刘氏将抄录的那本放在一个盒子里,依旧藏好,这才把原本放入一个盒子,叫了刘嬷嬷的儿子刘贵进来,交给他道:“你拿上我的帖子,亲自送到京城魏大人处,须得了他的准信才回来。” 刘贵应了一声,接了东西退下。 刘嬷嬷目送他出门,这才回身给老夫人倒茶,“老夫人,这次能成吗?” 刘氏摇了摇头道:“不够,上面只有一些贪墨的记录而已,为了益州水患,朝廷已经免过一次官员,也杀了不老少了,益州王也被收回了两个县,所以这些证据一时没什么用。” 刘氏垂下眼眸道:“我想要的是大贞元年至大贞二年的那部分账册,要知道,当时新帝登基,为了抑制天下水患,圣上可是将近一半的国库银子拿来修建水利,为此,宫中节衣缩食三年,放出了大批宫女,如果皇帝知道,那些钱转了一道弯儿多数进了益州王的口袋,或许才有可能让他不顾太后严惩于他。” “可老夫人,那所谓的账册只是传说,当年事情如何,我们根本不知道,大郎死在了半途,他那账册在哪儿,谁知道呢?” 刘氏没说话,目光幽深的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深山,她知道,那些东西一定在山里,只是他们没找到而已。 但她相信,老天爷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终有一天,东西会出现的。 刘氏垂下眼眸,道:“再去叫个人来,我给善宝写封信,让人给他送去。他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瞎胡闹,这次幸亏有大吉跟着,不然岂不是要出事?” 刘嬷嬷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叫人。 春雨连连,此时并不好赶路,所以本来一天的路程也被拉成了一天半,因为有城门,送信的人还得在城外住一晚。 这一场连绵的春雨正是种地的农户们期盼的,但对于在外赶路,以及各种不种地的来说,这连绵几天的细雨就很不友好了。 满宝就不太喜欢这场雨,因为她发现洗的衣服怎么晾也不干,而且人在屋里读书,细雨在外飘,很想睡觉怎么办? 明明以前春天也下雨,但她只会跟着家里人一块儿高兴,并不觉得春雨烦躁,这会儿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就连周四郎都期盼老天爷,“家里下雨就行,这里就不要下了。” 白善宝听了无语道:“你还不如许愿,田里下雨,其他地方不要下雨呢。” “咦?”周四郎惊喜道:“这个主意不错。” 于是又重新和老天爷许了一次愿望。 众人:…… 满宝扭过头去不理四哥,将她记了满满的一沓纸递给白善宝,道:“喏,这是我这几天记下来的,你看看吧。” 白善宝翻了翻,惊诧道:“一本《汉书》竟然死了这么多人?” “是啊,我还没看完呢,这只是十二纪,八表,十志,十传记下的人头而已,”满宝道:“余下的还有六十传,我估计死的人会更多,我觉着要记的人太多了,所以想先看到这里,等先弄明白了这前半部分,再去弄后半部分。” 白善宝:“除《汉书》外,还有《后汉书》呢。” “是啊,当官真是危险,”满宝看着白善宝,“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要不还是别当官了。” 白善宝想了想,道:“我不一定会被砍头吧?你不要多想。” 白二郎在一旁道:“你们想的也太多了,能不能当上还不一定呢,而且你要是不做坏事,就是死了,那也是名垂千古死法,不要怕。” 白善宝一想也对,立即挺了胸膛道:“我不怕死。” 满宝妥协,“好吧,那我回头去书铺里查一查,尽量将这些人的生平写详细些,到时候你可以看一看他们为什么会死,以后你当官了,可以避免的就要避免。” 白善宝感激她,“谢谢你,对了,你的《仪礼》抄完了吗?” “还差一些。” 白善宝就特别友爱的道:“正好我要练字,要不要我帮你?” “你写的字不像我的,要是被先生发现了……” 白善宝:“我最近正在练临摹别人的字迹呢,你让我试一试,要是合用就用,要是不合用就算了。” 满宝道:“我才不要呢,我就差那么几页,我写上一个多时辰也写出来了,还得等你慢慢临摹,还得冒着被先生发现的风险,我才没那么傻呢。” 第556章 找到机会 满宝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白善宝要帮她作弊的好意,然后自己摸出白纸来抄书。 她才将墨磨好,院门便被敲响了,正在说小话的三人立即扭头看出去,就见周四郎伞也不打,冒着雨就跑过去开门,不一会儿就迎进来一个撑着伞的人。 白二郎凑到窗户那里去看,立即回头道:“是兰先生。” 三人都雀跃起来,凑到窗前看,果然是兰成。 周四郎把人请到了堂屋,不一会儿他又撑了伞走出来,白善宝立即推了一下满宝。 满宝便跑到门口,“噗哧噗哧”的吸引了周四郎的注意力。 周四郎正要出门呢,看见妹妹那鬼头鬼脑的模样,便走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四哥,你去干嘛?” “去买些酒菜,兰先生来了,恐怕有要紧话和庄先生说。” 满宝立即挥手道:“那你快去,快去吧。” 周四郎默了默,上下看了看她后道:“满宝,你在家可不许调皮。” “我不调皮。” 周四郎又看了眼趴在书房窗户上的两个少年,摇了摇头离开。 满宝和他们一起挤眉弄眼的笑,“我觉着下午我们可以休息了。” 满宝高兴的去抄书,哪怕抄的是《仪礼》,她也觉得高兴不少,才抄了两页,周四郎就拎着酒菜回来了。 白善宝立即跑出去,让他把酒菜拿到书房来,道:“先生们肯定要谈些经史的,所以还是在书房吃的好。” 白二郎也点头道:“对对,然后我们去堂屋里读书。” 周四郎鄙视的看他们,是去堂屋里读书,还是去堂屋里玩儿? 这不就跟他们懒得下地,所以找借口说在家里帮嫂子们做家务一样吗? 周四郎不理他们,要把酒菜送到堂屋去,结果庄先生在堂屋里听到了,道:“送到书房去吧,正好兰先生想要考校一下白善。” 白善宝:……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缩着脖子不说话了。 周四郎笑眯眯的应下,拎了篮子便转了一个方向。 满宝已经收回了心神,假装自己在很认真的抄书。 庄先生请了兰先生入书房,俩人在另一边坐下,跟满宝他们的书桌隔了老远的距离。 庄先生让白二郎继续回去写作业,单独留下白善宝道:“你兰师叔说,也不知为何,今年府学的考试题目要比往年难一些,据说其中有两道大题是请朝中的大员出的,所以你考中的几率又弱了一些,你兰师叔来看看你的水平。” 兰成解释道:“论学识和教书育人我未必比得上你师父,可这破题开题却有些长处,所以我才来考考你。” 说白了,这就是友情给你开小灶的。 白善宝连忙弯腰道谢。 兰成抬了抬手,问道:“给你列的书单,你看了几本了?” 那边开始考校起来,满宝缓缓的松了一口气,看来跟她无关了。 她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继续抄书。 等她把剩下的《仪礼》抄完,兰成还在考白善宝,甚至还给他出了两个题目,让他立即破题写文。 而两位先生则在书房的一个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聊天吃酒,最主要的是谈一谈那位神秘出题人的喜好。 因为试卷,兰成他也是看不到的,他只是从同僚那里知道了一个消息而已,本来应由张大人和益州王各出一道大题的试卷换了出题人,连着两道都不知道是谁出的。 对于一般考生来说,他们没机会知道这些消息,因此换不换出题人对他们影响不大,但对于能知道出题人是谁的考生来说,换出题人对他们的影响就很大了。 之前兰成之所以开那样一份书单,那也是因为他从内部知道,这一年来,益州王和张大人看得最多的就是那几本书。 一般人出题都会先从最近看的书中考虑的。 满宝抄完了书,一时半会儿的又不想再看《汉书》,且觉得眼睛有些酸疼,便干脆撑了下巴看看白善宝,再看看外面烟雨蒙蒙的梧桐树。 看着,看着,她发现雨停了。 科科也发现了,于是它小小声的和满宝道:“宿主,我们去吧。”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在心里“嗯”了一声,然后就趁着人不注意偷偷的溜了出去。 不太专心写作业的白二郎抬头看了她一眼,扭头去看正在和兰先生说话的庄先生,到底没胆子在作业没完成的情况下溜出去玩儿。 满宝溜到了院子里,立即去柴房里拿她的小背篓和花锄。 周四郎正坐在厨房里编篮子呢,没留意,但在屋檐下坐着守门的大吉却看到了,他忍不住站起来。 满宝就冲他“嘘”了一声,然后快速的推开门溜了。 大吉:…… 他皱了皱眉,转身去厨房找周四郎,道:“四郎,满宝跑出去了。” 周四郎头也不抬的问,“跑哪儿去了?” “隔壁吧。” 周四郎立即抬头,瞪眼问,“庄先生不是不许他们跑过去了吗,怎么又去?” 大吉就想到满宝带走的花锄,以及上一次去时她念念不忘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有些无奈,“因为那园子里的花草吧。” 周四郎立即丢下做了一半的篮子,跑出去找她。 见他去了,大吉便放心的坐回屋檐下,继续发呆看门。 才下过雨,地面很脏,满宝却没嫌弃,直接钻了洞爬进去。 嫌弃什么呢? 反正脏也好,干净也罢,衣服都是她自己洗的。 满宝钻进去,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觉着这边的空气都比那边的好。 她在心里问科科,“这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自由的空气?” “这边花草树木多,空气清新些是正常的,宿主可能想多了。” 满宝背着背篓去找之前发现的那些花花草草,否认道:“才不是呢,我就觉得钻进来后好开心的。不止是因为空气的原因。” 那是因为你想玩了吧? 满宝找到那几株蜀葵,将之挖了,连带着泥巴一起放进背篓里,收了一株进系统。 她想自己种着试试看,待它开花,看它是什么样子的。 第557章 收获(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生日加更) 闫家的花园子很大,高大的花木不少,有很多人,满宝不仅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对于这种花木,科科自然不会要求满宝整颗挖了,它就是这么要求,满宝自己也不答应。 地上平白多了一个大坑,唐县令都不用顺藤摸瓜,恐怕略一思索就知道是她干的了。 她挖些被肖家清理过的花草没什么,甚至扒拉扒拉里面的瓦片找找宝藏也没什么,但连树都挖,那就过分了。 满宝不知道被肖家拔掉的花草有多少,她猜一定很多,因为现在被丢弃在菜地边上生长着的,被科科扫描出来的珍稀花草就有不少。 满宝甚至挖到了三株兰草。 当然,那是科科说的,她并不认识。 不过她虽然没见过兰草,但总是听说过的,更是没少在书上看到有关于兰的描写。 满宝将那三株兰草放进背篓里,分了一株给科科,只余下两株,她左右看了看,惋惜道:“可惜他们家不种药材。” “谁家会在花园子里种药材?”周四郎的声音突然在满宝身后响起,满宝吓了一跳,回身后抱怨科科,“我四哥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科科:“不是外人。” 满宝:…… “是你说的。” 满宝这才想起来,以前她在家里的时候,她会悄悄地和科科说话,它就总是会时不时的播报一下,大哥过来了/二哥过来了……满宝嫌弃,就说自家人过来了不用播报。 这个的确不能怪科科,满宝只能怪周四郎,“四哥,你过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呢,庄先生都说了不许往这边来,你还非得往这边凑,找死呀?”周四郎看了眼她背篓里的那些不认识的植物,皱着眉头问,“这些东西外头没有吗?” “就是没有我才来这里挖的。” “真是的,这些花花草草到底有啥好玩儿的?”周四郎一直不太能理解她,“打小就见你喜欢这个,难道你以前在天尊老爷身边就是专门管花花草草的?” 这么一想,周四郎反倒是认定了,拍掌笑道:“一定是这样的,哎呀呀,原来满宝你以前是管花草的。” 满宝:…… 周四郎开始四处转动起来,道:“那可不能忘了本职,等你这辈子死了,还得继续回去当神仙呢,万一到时候不认得这些花草了怎么办?来来来,告诉四哥,你还要挖哪些?” 满宝知道让四哥误会不好,但她还是忍不住高兴起来,她把花锄递给他,指着地埂边上散落的各种植物道:“就这些。” 周四郎便帮她挖,道:“这些花草不怎么值钱吧?大不了我们从外头买呗,你非得亲自爬过来挖。” “应该很值钱吧,”满宝想起书上写的这些花草介绍,道:“比如兰草,咦,这是金银花……” 满宝听到了科科的介绍,高兴的接过周四郎才挖出来的一株植物,笑眯眯的道:“金银花是药草,总算是有药了,四哥,这儿还有一株,快挖。” 周四郎精神一振,问道:“是不是和女贞子一样,能卖钱吗?” “应该可以。” 周四郎便也兴奋了许多,他最近和药铺走得近,觉得这世上的药草都赚钱,现在挖出来一株药草,他已经满脑子的把它种满漫山遍野的想法了。 周四郎对待这株植物特别的用心,特意放在背篓的一个角落里。 兄妹两个挖了老半天,乱七八糟的挖了不老少,看到菜地边上被他们挖得坑坑洼洼的,周四郎有些心虚。 再看那些已经长大了不老少的青菜,他眼珠子便一转,道:“反正这么多花花草草都挖了,干脆摘些菜回去吧。” “这样不好吧,”满宝道:“这些花草是人扔了存活的,跟野草差不多,但这些菜是人家种的。” “是肖家种的,那肖家还能钻进来拿吗?”周四郎理直气壮的道:“而且衙门也不要这些菜,与其留着老了,不如我们把它们吃了。” 这么说完,他都不待满宝回答,直接上手就掐。 满宝,满宝当然是帮忙啦。 她帮着掐了一大把,还左右望风的道:“四哥,我们先掐一点儿,等明天再来,这样新鲜。” 周四郎:……他说他只是想掐一次而已,她会信吗? 周四郎不理她,掐了一大把,放到背篓里后继续掐,他道:“进来一次就得爬一次洞,很脏的,还费衣服。” 周四郎教训她,“以后你也不许再跑到这儿来了,就是来,也得选个天气好的时候,瞧瞧你现在的衣服鞋子。” “四哥,一会儿回去你得帮我打掩护,可不能让先生知道我跑到这儿来了。” “你拿了这么多东西回去,庄先生还能不知道?” 满宝一呆,显然没想到这一点。 周四郎已经摘好了菜,拎起背篓就走,“走吧,回去洗澡换衣服,你这些花花草草是要种在我们家院子里吗?可那不是只租了三个月吗?三个月后怎么办?” 满宝道:“我们去买些陶盆回来种。” “那还得去挖泥呢,可真够麻烦的,要不除了那两株金银花外,其他的都丢了吧?” 满宝哼了一声,没答应。 周四郎就有些头疼,他回去后看着背篓里的那些带着泥巴的,全都不认识的花草操心,“都用陶盆种,这得多少陶盆啊?很贵的,要不我们还是种在院子里吧,就只金银花用陶盆种。” 满宝问,“一个陶盆多少钱?” “反正不便宜,”周四郎道:“而且一定会比你这些野草野花要贵好多好多倍。” 满宝就勉为其难的道:“好吧,那就种在院子里,其实我就是想知道它们长大后是什么样子的。” 虽然百科馆研究出来制作成词条后她能看到图片,但总觉得没有自己看到的实物好,而且她也想等一等,万一这其中有特别珍贵的植物,到时候她还可以挂到论坛上卖。 届时她也不用担心没地儿找去,直接在院子里挖了就行。 第558章 请客(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生日加更””) 周四郎去隔壁家里借了一把锄头来,直接把杂物房边上连着闫家那面围墙的空地给锄了出来,然后把那些花花草草一股脑儿的给种了下去。 然后他就去找宝贝的金银花,惊恐的发现就只剩下一株了。 周四郎忍不住叫,“不是有两株的吗?” 满宝心虚的转身就跑,“我弄死一株啦。” 周四郎气得不轻,对剩下的那株更宝贝了,他直接把它带回房间,决定今天就去买陶盆。 满宝洗澡换了衣服后溜进书房,庄先生和兰先生正在看白善宝做好的文章,瞥眼看到满宝进来,便招了招手问,“你才跑哪儿去了?” 满宝跑上去道:“先生,我把书都抄好了,刚才有些累,所以出去走了走。” 庄先生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疑惑的皱眉,“你换衣服了?” 满宝嘿嘿笑,“不小心弄脏了。” 庄先生没多想,将刚才兰成出的题目递给她,道:“你也去写两篇文章来。” 满宝一呆,道:“先生,我又不考府学。” “书单上的书你不也有看吗?试着做一做,不可偷懒。” 满宝接过,嘟囔道:“可这几天我都没看呀……” 白善宝幸灾乐祸的笑,小声道:“我可以把书再借你看一看。” 满宝看了一下题目,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先生显然是要当场批改的,哪儿还有时间给她慢慢看书? 满宝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苦恼的审题,第一道题目还好,她还记得出处,也知道意思,可第二道题,有些眼熟,但完全忘了出自哪本书,更别说前后文了…… 满宝苦恼的摊开一张白纸,决定先解第一道题。 等满宝终于把两个题目都答上来,天都快要黑了。 因为下雨,天黑得特别的快,庄先生收了她的答案,点了点头道:“你们去卖晚食吧,待我和兰先生批改作业,等用了饭,我再给你们讲课。” 显然,今天晚上是要加课的。 满宝和白善宝低着头应下,就连白二郎情绪都有些低落。 等出了书房,白二郎就叹气道:“从早到晚都是书,感觉脑子都成混沌了,我想回家了。” “你就满足吧,”白善宝耷拉着脑袋道:“你一天才上几篇课文,做多少作业?你看看满宝,再看看我,哼!” 满宝点头,“就是,我看的书都比你多,更别说善宝了。” 然后扭头对白善宝表示同情,“你真可怜。” 白善宝道:“我现在就想府学考试快点儿来,最好明天就考。” 是过还是不过,他全都接受。 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他觉得他读书的时间挺多的了,除了去学堂外,课余时间不仅要写作业,还要看课外书,每天最多只能玩一个时辰左右。 可这会儿他却觉得以前家里的生活好幸福啊,每天竟然能玩一个时辰左右呢。 三人垂头丧气的走到院子里,周四郎从院子的一角抬起头来,这才惊觉时间不早了,“糟了,忘了煮饭,也忘了煮菜了。” 白善宝瞬间惊恐,“不是吧,没时间玩也就算了,晚食还要吃四哥你做的菜?” 周四郎:“……我做的菜怎么了?我的厨艺可是我们六人里最好的,有本事你来!” 周四郎拍着手起身,道:“今天我们摘了些特别嫩的青菜回来,所以下午我去买陶盆时顺手买了些肉回来,晚食我们就自己做着吃了。” 不然摘回来的青菜多浪费呀。 白善宝和白二郎这才看到周四郎脚边那整齐的地垄,好奇的问道:“四哥,这是菜?” “屁的菜,你见过长成这样的菜吗?”周四郎道:“这些都是满宝的花花草草,你们以后到院子里玩时小心点儿,可别踩到了。” 白善宝立即想到了,斜眼看向满宝,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今天晚上为什么会有新鲜的免费的青菜吃。” 白二郎一头雾水,“这样是哪样?” 白善宝就示意他去看隔壁闫家,白二郎瞬间懂了,也看着满宝“哦——”了一声。 俩人齐声道:“你得请客!” “请就请,”满宝也不是很想吃四哥煮的菜,于是扭头问周四郎,“四哥,你想吃什么?” 正想拒绝的周四郎立即沉思起来,然后道:“我想吃巷口老赵家的炖鸡,那味道……” 满宝道:“我去买。” “那快去吧,这会子天黑了,晚了我怕他们家卖完了,记得让他家多给一点儿汤,拿回来我烫一烫青菜,也很好吃的。” 满宝补充道:“再把肉切片了放进去一起煮,也很好吃的。” 白善宝很怀疑,“放这么多东西会好吃吗?” “会吧,我大嫂做的时候就特别好吃,过年的时候她就尝尝用一只鸡吊汤,然后往里加各种东西。” 白善宝道:“可这是你四哥。” 满宝一听,也怀疑起来,扭头看向她哥。 周四郎:“……你先把东西买回来再说吧,到时候我分出一半来烫,要是不好吃,我就和大吉吃不好吃的那一份。” 大吉:…… 满宝他们同意了,于是拎了一个篮子便出门,高高兴兴的往大街去了。 出了巷子便是大街,街上并不怎么热闹,一是现在是农忙时候,二是今天在下雨。 所以上街的人很少,但也有不少人出来找东西吃。 老赵家的店铺就在巷口不远,他家的炖鸡是出了名的美味,和炖鸡齐名的是锅贴。 用锅贴泡着汤汁一块儿吃,特别的好吃。 满宝想到今天往系统里收录了这么多植物,便特别高兴,一高兴就特别的大方,于是一挥手,便买了一锅鸡,又买了一篮子锅贴,还买了三碟菜。 老赵将东西给她分别放进篮子里,他们的篮子不够,还从自家拿了两个给她,然后叮嘱道:“你们路上小心些,可别撒了,吃完了放在院子里,明儿一早我们上门去收。” 满宝他们自住进来后,大部分时间是往外买吃的,吃的最多的就是巷口这几家的铺子。 所以巷口出来这半条街的吃食铺子都认识他们了,因为距离不远,很愿意提供送货上门和上门收厨具的服务。 满宝三个高兴的应下,付了钱后就一起拎了篮子回家去。 第559章 填洞(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生日加更) 周四郎看到满宝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回来,既高兴又痛苦,最后还是高兴占了上风,一边在厨房里忙碌,一边悄悄和满宝道:“等回了家,你可别告诉爹。” 满宝点头,“我不说。” 四哥讨不了好,她也会被骂的,损人害己的事她才不干呢。 周四郎就放心了,分出一大半的鸡汤来烫青菜和肉片。 白善宝他们挤进厨房里凑热闹,等熟了以后尝了一筷子。 周四郎看着他们问,“怎么样?” 白善宝:“有点儿淡。” “我加点儿盐。”说罢去拿盐。 白二郎道:“油水似乎也少了。” 满宝则在吃了一口后道:“算了,放点盐就行了,反正再做也不会有人老赵家做的好吃,也不会有大嫂做的好吃的。” 周四郎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把菜都端到了堂屋,将还热腾腾的锅贴摆好,请了庄先生他们出来一起用饭。 兰先生夜宿小院,和庄先生一起批改了满宝和白善宝的文章,当然,重点是指点白善宝的文章。 满宝跟着一起听了,获益良多,然后放下作业就打算回屋去睡觉。 晚上,兰先生忍不住和庄先生道:“我看你那大弟子也很有天赋得很,怎么不让她跟着白善一起?” 庄先生道:“她自也是要学的,只是不必像白善一样专精,她现在有另外的作业要做。” 想到他今天下午看到的那一沓笔记,庄先生忍不住笑,“她那作业,恐怕一年半载的都做不完,怎能再专精其他?所以这些课程她只要听一听,大概明白就可以了。” “你给她布置了什么作业?竟然要做这么久。” 庄先生笑而不语。 兰先生心底是很有些惋惜的,“那孩子写的文章很有灵气啊,可惜是个女娃娃。” 庄先生拉过被子睡了,回道:“也不是天下名士都要入仕的,如果不入仕,是男是女又有何区别呢?” “你还想让她做名士啊?” 庄先生但笑不语。 此时,东厢的满宝正打了一个哈欠,在床上翻了一个身后进系统里看了看收录进去的词条进度,又翻了一下邮件,这才懒洋洋的和科科说话。 “闫宅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走过呢,那里面肯定还有许多我们没见过的花草,等回头我找到了机会再进去找一找。” 科科应了一声,道:“宿主,我会帮你留意词条的进展的,一旦有新词条出现,我就去论坛上帮你挂订单。” 满宝高兴的应下,“好,我们还是应该多赚一些积分才好。” 雄心勃勃想要赚积分的满宝对隔壁闫宅尤其关注起来,然后就发现了正有衙役在修那个大洞。 不仅满宝,就是白善宝和白二郎都忍不住跑出去围观,问来搭转头的衙役,“衙役大哥,你们不是说你们县衙缺钱吗?怎么来修这个大洞了?” “是缺钱,不缺钱能是我们来修吗?”衙役懒洋洋的推着石头去堵洞,道:“这种活儿本来应该是匠房的工匠来干的,再不济,县衙出钱从街上找了力夫来干也行,我们是巡街,保护百姓的,结果这会儿来砌墙了。” 满宝:“那就不砌了呗。” 衙役就看了她一眼,“那可不行,虽说闫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但也不能空着任由人这么钻来钻去的,不然传出去,谁还会买这宅子?” 他懒洋洋的拿转头去塞空隙,道:“两位小公子、小娘子,你们往里头钻的事可瞒不住人的眼睛。” 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们竟然知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衙役道:“自从肖家闹了鬼,这附近几条坊街的人都机灵着呢,你们以为没人看见,却并不是真的没人看见。” “也就你们跟我们县令关系好了,这里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进去摘点儿菜,挖些花花草草的没事,要不然,早跟肖家做伴儿去了。” 三人吓了一跳,然后见他眉眼间都是笑,就知道他多半是逗他们玩儿的,便又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只知道他们进去挖花草和摘菜的事,并不知道他们拿了一本账册的事。 也是,前者有迹可循,后者可没有。 三人细细地想了一下那天的事,确认当时整个闫家只有他们三个和大吉在,放心了。 衙役见他们被吓住了,得意起来,顿了一会儿才好奇的问道:“你们摘菜也就算了,那些野花野草的挖了干什么用?” “那些也不算是野花野草吧?”满宝道:“都是肖家拔了扔在旁边又活下来的,养好了,应该都是特别好看的花草,别的不说,闫家可是贪官儿,家里这么有钱,养的花肯定也好看。” “再好看这花也不能当饭吃不是?”衙役道:“而且,我刚才路过你家的院子,往里看了一眼,你确定那些花草你那么种能活儿?” “为什么不能活儿?是我没种好吗?” “当然没种好了,你见过什么花草都不论种类,就胡乱的种在一块地上的吗?有的花现在看着不显,但长大了可是很高大的,或是有的就是爬藤的,你们这么胡乱种一气,现在看着没什么,等过两三个月,它们一长大,那地能够用吗?” 衙役道:“到时候它们还不是得死?” 满宝一呆,“有这么多讲究啊?” “那是自然了,要不然匠里也不会有花匠了,那可是专门种花的,这里头的讲究可就太多了。” 满宝思考起来,点头道:“我知道,就跟种地一样。” 然后她瞪圆了眼睛,叫道:“我四哥是知道怎么种地的,哼,他一定是故意的。” 说罢,她也不管填洞的事了,跑回去找周四郎算账。 周四郎却理所当然的道:“这些花花草草要是能活两三月你就知足吧,因为两三月后我们也要走了,你费那么大的劲儿种好它们又有什么用?” “好看呀,院子里全是花,那得多好看呀。”满宝道:“就算我看不着,给房主看,或是给下一个租客看也可以呀。再不行,你也不能这么糟蹋我的花花草草,我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挖回来,你怎么能随便种呢?” 第560章 第一次厨艺展示 周四郎嫌弃的问道:“那你说怎么种?” “挖起来再重新种?” 周四郎就掐腰,招手道:“来来来,你告诉我,这株叫什么花,该种多深,该留多宽的地,哪株是爬藤要搭架子……“ 满宝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周四郎问,“你知道吗?” 满宝顿了顿后摇头,“知道一些,还有些不知道。” 兄妹俩对视许久,最后各自让了一步,满宝知道的,一些会长得特别大的植株就移到一边,还有些爬藤的也移个位置,其余的留在原地不动。 这个工程量不小,院子里有些地方土不够,周四郎还得从外面想办法挖一些回来。 所以白善宝和白二郎都会帮忙。 庄先生看着他们课余时间这么欢快,便也不计较他们又偷溜到隔壁闫宅的事了。 毕竟最近他们的读书任务都很重,但人又不能一直读书,让他们出门玩儿又怕他们玩疯了。 在庄先生看来,这样刚刚好,在院子里就有可以给他们玩的东西。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放松够了,便招手道:“回来上课了。” 玩泥巴,哦,不,是种植的三人闻言惋惜了一下,然后就把花锄交给周四郎,一起回书房读书了。 大吉便接替他们上前帮忙。 虽然他的主要任务是跟着少爷,保护他们的安全,但在家里时,他也是会伸手帮忙做一些事情的,总不能所有的活儿都交给周四郎。 周四郎也习惯了,基本上他的时间会比较自由,而大吉会一直跟着满宝他们。 也是因此,他才能放心的时不时往外跑,不用担心满宝的安全。 三人(被迫)沉迷于学习,时间变过得很快,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同样的,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明就到了。 清明过后便是府学考试。 庄先生在清明那天独自离开小院,据说是去祭拜他曾经的先生去了,也就是满宝他们的师祖。 反正三人难得的有了一天的假期。 但外面并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雨了。 三人坐在院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就决定出去走一走。 但顺着大街逛了半天,发现今天连食肆都不怎么开张了,他们要买吃的,要么去大酒楼大饭馆,要么就只能自己做着吃了。 连食肆都关门了大半,更别说别的店铺了,所以街上很冷清,大部分人都去了城外。 三人对视一眼,竟然也有些意兴阑珊起来,最后买了一些菜蔬和肉回家去。 周四郎看到都惊呆了,“你们买回来让我做?” 满宝道:“我们一起做呗。” 她想了想,觉着自己可以让科科指点一下,说不定做出来的味道比四哥的还要好呢。 于是道:“我来做好了。” 周四郎想了想,点头道:“也行,你是女孩子,应该比我更有天赋。” 几人就一起淘米煮饭,又清洗了菜蔬和切了肉,一切准备妥当,大家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则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来吧,把菜谱调出来。” 科科扫了一下她现有的食材,从她购买的菜谱中搜索了相应或差不多的菜肴出来。 然后满宝霸气的手一挥,“生火!” 没过多久,满宝就满头大汗的往锅里加水,问道:“适量水是多少?” 科科:“宿主,我只负责调出食谱,学习的事得自己来。” 白善宝理所当然的道:“适量就是适量呗,做菜的人不是你吗?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满宝:“我没问你。” 就是一时惊慌,忍不住问出口而已。 她看了一眼锅里的水,又去了看了一眼篓子里的青菜,斟酌的又往里加了一点儿清水。 然后继续看下一条,“盐少许,少许是多少?” 满宝小心的往里抖了一些盐巴,白善宝看得目瞪口呆,“满宝,你真的会做菜吗?”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正在学。” “要不还是让你四哥来吧。” “不要!”周四郎和满宝一起拒绝。 周四郎鼓励的看着满宝道:“我觉着大嫂做菜放的盐也不多,但就是挺好吃的。” 满宝有些不自信,“是吗?” 周四郎狠狠地点头。 满宝就自信起来了,看向下一条,然后才觉得不太对,“哎呀,盐好像是要等菜快熟了才放的,我这还没放菜呢……” 周四郎:…… 折腾了半天,满宝总算是煮出了一锅菜。 包括大吉在内,五个人默默地围着桌子正中的那盆菜看,看上去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似乎菜煮得烂了点儿。 白善宝咽了咽口水,点了点满宝道:“是你做的,你先吃。” 满宝很自信的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塞进嘴里。 四人一起盯着她看,满宝顿了一下,在四双眼睛的注视下淡定的嚼了嚼咽了,然后点头道:“嗯,不错,有肉的菜就是不一样,吃吧。” 大家一听,松了一口气,纷纷拿碗盛饭吃菜。 白善宝吃了一筷子菜,顿了一下后看了其余三人一眼,努力的嚼了嚼咽下,等他们都吃后才默默地放下碗筷。 白二郎才吃了半口就忍不住叫道:“周满,你没放盐!” 满宝拍了一下他脑袋,怒道:“叫师姐!” 白二郎捂着脑袋怒,“你迁怒!” 周四郎也放下了碗筷,叹了一口气道:“我想大嫂做的菜了。” 大吉也只吃了一口,问道:“要不要去饭馆买几个菜回来?” “那这锅菜怎么办?”周四郎道:“这也太浪费了,里头还有肉呢,家里又没养着鸡和猪,还是我们吃吧。” “猪都不一定吃吧?”白善宝犹豫道:“煮得太烂了,就是加了盐也不会好吃的。” 满宝没说话,左右看了看后道:“我听你们的。” 显然是也不太想吃自个做的这锅菜。 周四郎皱眉想了想,最后去厨房里拿了盐巴来往里加了一些,搅了搅后道:“我拿去送人,你们去饭馆里买菜吧,记得快些回来,不然饭会冷的。” 第561章 乞儿 周四郎将饭拿回厨房,重新倒进锅里,将灶台里的热灰,以及一些残余的炭块扒拉出来,然后就把锅放在上面,好让饭一直热着,不至于马上就变冷。 等做完这一切,他这才端了那盆菜出门。 出了巷子,顺着大街往前走,走到最繁华的那一段,那里常有些小乞儿或老乞儿在那里乞讨。 来益州城的这段时间,周四郎不敢说把整个益州城都逛了一遍,但他们住的这个坊,以及附近几条街,他是以及逛熟了的。 一开始四处游走时,总是会迷路,便要和路上的人问路,但总会遇着些不太想搭理你的人,或是故意给你指错路,再或是明明自己也不懂,却非要给你指路的人。 被坑的次数多了,周四郎便知道找路边乞讨的人问路反而更靠谱。 加上大街上的一些饭馆,就喜欢让一些洗干净的帮闲帮着跑腿儿,每天外送吃食和回收餐具。 说是帮闲,但他们其实也是乞丐。 饭馆付给他们一些吃食,他们就帮饭馆跑腿儿。 周四郎碰见过好几次,一来二去便和他们混熟了。 因为今天是清明,巷子口那一段的饭馆都不开,乞丐们不知道都跑到哪儿去了。 周四郎便顺着大街往繁华的地方去,看到一家正大开门的饭馆,他便转身进了一条巷子,那是饭馆的后门所在。 果然,往里一走,远远的便看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正在一个木桶里翻找些什么。 周四郎眯着眼睛看了看,总算是找到了个眼熟的人,轻咳了一声,叫道:“三儿?”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儿回身看过来,看到周四郎就懒洋洋的走上去,“周四哥,你帮我们找到活儿了?” “街上的饭馆子你们都接触过了,我能给你们找什么活儿?来,我给你们带来了一盆菜。” 三儿一听,立即捧了自己的碗冲上去,看到里面的菜和肉,惊喜得不行,“周四哥,你发财了?” “没发,这不是清明吗,请你们吃个好的,只有菜,没有饭。” 三儿一挥手,其他小乞儿也冲上来,纷纷道:“不要紧,我们有。” 他们藏有一些馕饼和馒头,虽然都不是完整的,且留有好几天了,但伴着这样的菜和肉吃还是很好吃的。 尤其这菜还是热的。 周四郎把菜交给三儿,让他去分,他们惊喜的发现菜是热的,高兴得不得了。 周四郎拿回空盆,见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就挥了挥手道:“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吧。” 大家热情的和周四郎告别,“四哥慢走。” “四哥好走。” 周四郎走到巷子口,就见满宝他们正提着东西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他先往他们手上的篮子看了一眼,立即高兴的迎上去,“你们买好了?这么快!” 满宝点了点头,“今天上饭馆的人少,所以速度很快。” 她看了一眼周四郎手里的空盆,蹙眉问道:“四哥,你刚才拿菜……” “哦,他们是我在外头认识的朋友,回去再跟你们说。”周四郎肚子有些饿了,特别殷勤的去提他们手里的篮子,疾走道:“走走走,先回去吃饭。” 满宝他们只买了菜,饭是自家的,大吉将饭从厨房里抬出来,周四郎这才解释,“那些菜丢了浪费,所以我给他们送去了。” 满宝问,“那怎么不一起送饭?” “……饭只有这么点儿,才够我们吃。” “我们可以再煮嘛,”白善宝道:“既要做善事,为何不尽善尽美些?”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道:“我没想做善事啊,那不是东西丢了浪费吗?我们不吃菜,但饭要吃的呀。” 白二郎道:“你就是抠。” 周四郎不乐意了,“这不叫抠,你们要做的事我才看不上呢,咱家里又不是有金矿银矿,哪能特特煮了饭菜去送人?你今天给了,那明天给不给?” 大吉看了他们一眼,道:“快吃饭吧,早就过了午食的时间了,小心饿着肚子。” 满宝一边盛饭一边问,“四哥,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因为没家了呗,”周四郎道:“谁有家会往外跑?三儿他们在外流浪都有两年多了,大部分是因为三年前的水患才流落出来的,还有的,各种各样的原因都有,我没事问那么仔细干什么?” 满宝皱眉,“我记得我们罗江县就没这么多乞丐,这么多人,唐县令为什么不像杨县令那样分地给流民,以地安置呢?” 白善宝想了想道:“益州繁华,可能他没有这么多地了吧?” “那他们家里原本的地呢?”满宝道:“他们既然之前有家,显然父母,甚至是祖父母都是有地的,哪怕沦落在外,家里的地总还会在的。衙门给提供一些种子,工具,多免几年的赋税,自然就安定下来了。” 满宝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杨和书就是这样安置流民的。 当年他上任后不久,就开始安排一些健壮的流民,到了秋收发现益州的粮价居高不下后就开始着手安排别的流民。 将还滞留在县内的流民打散了分到各个村子,或是直接找一块荒地安置他们,让他们自成一个村。 借他们一点粮食,再给他们一些种子和农具,做主以开荒荒地为理由免去他们第二年的赋税。 一些比较贫瘠或难开荒的荒地,他还会下役令,征役夫去帮忙开荒。 而今两年过去,不仅滞留在罗江县的流民被安排了下来,外县还有流民闻讯涌入,绝大部分被杨和书给安排好了。 所以这两年罗江县的人口增长非常迅速,除了自个县里生的,就是这些新加入的流民了。 人口,是一县县令的政绩考核之一,别的不说,杨和书光这一手就很优秀。 满宝和白善宝还知道,因为这事,杨和书还被邻近的两个县给告了,因为有争夺人口之嫌。 而杨和书和他们提到过,这些流民绝大部分都来自于益州,不然,他们若祖辈在罗江县,他都不用这么费心,直接支援他们一些粮食和种子农具就行。 所以失地的流民和不失地的流民安置区别还是很大的。 第562章 考试 周四郎听了一会儿,表示听不明白,于是敲了敲碗道:“还是赶紧吃饭吧,知道了你们也管不着,这是当官儿的事。” 满宝便看着白善宝。 白善宝对上她的目光,扒了一口饭道:“当官之前得先考上府学。” “没错,”满宝给他夹了一块肉,鼓励道:“多吃点儿,吃饱了去看书。” 白二郎从碗里抬头,“今儿不是放假吗?” 白善宝也盯着满宝,“我要看书,你得陪着,不然你们都玩儿,我看不进去。” 满宝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反正现在外面也不好玩儿。 白二郎听了,愤愤的把他觉着最好吃的红烧肉扒拉了一半进自己的碗里,他想念七里村了,想念七里村的小伙伴儿们? 只要是放假,他就可以去找他们玩儿,去村里玩儿,去河里玩儿,去山上玩儿,去芦苇丛里玩儿…… 哪像现在,朋友只有两个,外面也没有好玩的地方,他们又总是看书。 周四郎却满意得不行,他最佩服幺妹的一点儿就是,她总能看得进书去,且总能自律。 他却是一看到字就头晕的。 周四郎吃饱,收拾了碗筷后道:“我出去走走,傍晚给你们带晚食回来,你们就不用出去买了。” 他道:“今晚外头路祭的人应该挺多的,你们年纪小,别往外头跑。” 满宝好奇的问,“四哥,我们要不要也买些香烛纸钱回来路祭?” “我们家里都有人祭祀呢,你在这儿祭谁?”周四郎挥手道:“难道为了你的一捧纸钱,还得劳动老祖宗们从村里飞到这儿来?放心吧,有家里人在,老祖宗们的祭祀不会少的。” 想要凑一把热闹的白善宝和白二郎听了便也歇了心思。 清明过后五天便是府学的考试。 庄先生老早就带着白善宝将他的路引,推荐信等一并上交,拿到了考试的资格。 大晋的求学制度很宽松,府学的大部分学生都是来自于底下县学的推荐。 除了极个别特别优秀的县学学生外,其他县学学生得到了推荐后也都要参加考试才能入学。 当然,非县学的学生想要到府学上学,也是可以自荐考试的,但是,你得拿到官员或有名望的人的推荐信。 不然你就只能不停的找府学的学官自荐,先参加一个大考,争得那仅有的几个考试名额后才能参加府学考试。 所以大晋的书生别的不行,口才或诗是一定得做得好的,不然连考试名额都拿不到。 如果两者都不占,那就得祈祷老祖宗们够给力,给了他一个好家世,这样他们就算口才不行,自荐诗做得不好,也是可以拿到考试名额的。 不仅府学如此,国子监中的六学也是如此。 各地会像国子监中的六学推荐优秀学生,这些学生到了京城,根据推荐的不同,有可以直接入学的,也有必须先经过考试的。 六学每年都会考试,不合格者会被除名,而品学兼优者可以直接出仕,也可以参加进士考试然后出仕。 当然,非六学的学生也是可以直接报名参加进士考试的,只不过国子监的六学代表了国家最高的教育机构,通过它教育的学生,通过率要更高。 所以,白家和庄先生给白善宝制定的仕途路径就是无比正规又大众的一条,先进入府学考试,做到最优秀的那一拨,拿到去六学的举荐信。 然后去京城参加考试,进入六学读书,学有所成后去考进士。 庄先生觉得,白善能在十四岁前考入府学就足够了,所以这一次考试他并不怎么紧张,也让白善不要太紧张。 庄先生笑道:“我们这一次就是试一试,今年考不中,明年和后年再来就是。” 白善宝紧张的点头。 满宝则鼓励他,“你一定可以的!” 白善宝就顺口问道:“那要是考不中呢?” “那出来请我们吃一顿好吃的。” 白善宝一呆,问道:“不应该是你们请我吗?我没考中,那么伤心呢。” “万一你为了吃我们这一顿饭不尽力怎么办?”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再万一你心疼这一顿饭,超常发挥了怎么办?” “一顿饭而已,我至于吗?” 满宝:“谁知道呢,反正你要是考不中,那就痛上加痛,你要是考中了,我们请你,那就是喜上加喜。” 一旁正等着排队的书生听到了,忍不住扭头看了满宝一眼,又去看了白善宝一眼,见他才十二三岁的样子,不由微微提起了一颗心。 现在的少年都这么厉害了吗? 这个年纪不应该是去考县学吗? 想是这样想,但其实场中和白善宝一样年纪的考生还真不少,足有十七八个。 少年们心里虽然也紧张,但也很自信,至少头颅是高昂的。 而年纪越大的考生越发沉稳,同时心里的忐忑也不少,他们发现今年参加府学考试的考生似乎有些多。 庄先生自然也发现了,他叹了一口气,越发觉得今年白善可能没机会了。 考生增多,名额却是一样的,考题的难度还增加了。 不过庄先生没做声,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进去吧。” 白善宝便从大吉手里接过考篮,冲庄先生行了一礼后转身去排队。 满宝目送他走进考场,然后便左右看了看,问道:“先生,我们是回家,还是在这儿等?” 考试是考两天,到酉时就会开门放行,明天继续一大早的来排队进考场。 不过重要的题目都是今天考完的,明天要补的是限题诗。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我先回家去了,你们随意吧,不过大吉得留这儿看着,万一里面有人叫,也有人在此支应。” 大吉应下。 满宝便想了想后道:“那我们也留下好了。” 白二郎左右转了转,指了一个茶馆道:“那有茶馆,我们去那儿等着。” 茶馆里等的人不少,楼上楼下都被占满了,于是店家把桌椅摆到了外面,满宝他们四个便占了一张桌子坐下,一边喝茶,一边等着考场打开。 第563章 题目(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七) 一直到坐下,白善宝都是有些紧张的,毕竟他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 但卷子发下来后,看了题目,他的心就慢慢安定了下来。 倒不是胸有成足,而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反正已经坐下了,题目也看到了,又不能再出去翻书,此时再紧张也没用了。 白善宝静下心来,先将所有的题目都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倒了水研墨,一边磨,一边思考。 等他将墨水研磨好,他也已有了思绪,这才开始提笔写。 先生说过,卷面一定要整洁,他看了一下,虽然题目很难,但一天的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他打算上午全部拿来做题,待中午吃过了午食,休息一会儿后再检查誊抄。 也幸亏庄先生总罚他们抄书,他抄的速度挺快,而且准确度很高,不然这么多题目,他还真不敢打草稿,估计得写慢一点儿,然后争取一遍过。 若有错字,也是在卷中修改。 白善宝在里面奋战,外面的四人却在听各种人吹嘘自家的少爷/孩子多厉害。 没办法,在外面好无聊,也只能听人说话,以及和人乱吹牛了。 满宝听了一下,又问了几句,然后信心重新起来,她悄悄的对大吉道:“善宝比他们厉害。” 大吉看了那几家一眼,默默地没说话。 参加府学考试的人这么多,碰巧问道的是最差的几家也是可能的。 而且,有才的人不应该都低调吗? 这么高调的吹嘘自家,显见也不怎么样了。 比如他们,他们只在心里觉得少爷厉害,从不会在外头这样吹牛。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开始西落,学监的钟铛铛铛的响起来,本来有些昏昏欲睡的人瞬间精神起来,纷纷跑到学监门口去等候。 白二郎以一种迅猛的速度冲到了最前面,大吉等人也立即赶上去,目光炯炯的盯着大门看。 学监的大门在大家的注视下缓缓打开,里面站着的考生立即往外走。 有面无表情的,也有垂头丧气的,更有喜笑颜开的…… 而白善宝则是提着考篮冲着他们跑过来,叫道:“快回家,快回家,我要净手。” 众人:…… 满宝都惊恐的问道:“学监里没有茅房?” 白善宝一言难尽道:“我去过一次就不想去了,赶紧回家。” 大吉便提过考篮,周四郎把马车赶了过来。 等上了马车满宝才问道:“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白善宝想了想道:“挺难的,不过所有的问题我都答上了,还写得特别的满。” 白善宝心有余悸道:“尤其是最后两道题,我一道题一张大纸,因为要写的多,所以那两道题没打草稿,好在我检查过一遍,基本上错字都改过来了,只有两个而已。” 满宝道:“你前面写的太慢了吧?” “有点儿难,”白善宝叹气道:“本来我以为能在一个时辰内写完那些题目,然后剩下一个时辰就写那两道大题,结果根本不行,好在我午食过后没休息,直接先誊抄前面的,不然后头我估计没时间检查那两道大题。” “题目是什么?” 白善宝没来得及回答,他们便回到了家,他先跳下马车冲进家门,高声道:“一会儿告诉你。” 等白善宝洗了手回到书房时,庄先生也坐在了书房里。 他便提了笔在纸上写下那两道大题的题目。 白善宝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考试,但考试结束到现在也有好一会儿了,他已经琢磨出来。 这次考试的重点恐怕还是看后头的两道大题。 他道:“先生,后面的两道题目,一道是出自《诗经》中的‘生民’,还有一道则是问计流民安置。” 庄先生惊讶,“这么难?” 白善宝也点头,“是啊,好难的,前面的几道题也不容易,卷子才发下,我前后便有人说,这比往年的府学考试要难上两倍。”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你还记得自己的答案吗?” “不敢说全部记得,但大致却是知道的。” 庄先生便点头,道:“那你写下来,我改一改。” 白善宝:……那得好几个时辰吧? 庄先生也想起来他刚从考场里出来,道:“算了,你简单的说一说你是怎么回答的,尤其是这后两道题。你答上了吗?” “这是自然的,”白善宝很自信的道:“《诗经》我是读熟了的,虽然‘生民’很难,但我也是背了下来,且理解的,它看似写的是后稷的一生,但其实写的是先祖,是万民,并不特指后稷一人。” 庄先生欣慰的点头,“看来我讲课你听进去了,生民说的是祭祀。” 巧的是,白二郎刚把《诗经》学完,因为‘生民’很难,属于《诗经》的后几篇,所以他记忆还挺深刻。 他呆愣愣的,忍不住小声问满宝,“生民写的不就是后稷的一生吗?怎么我听着似乎不是写后稷的一生了?” 满宝小声道:“周人写这篇文章是为了尊祖,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能以配天,所以写的是祭祀。” 白二郎懵了。 庄先生见白善理解了这篇文的精髓,便不再过问细节,而是问道:“那最后一题你是怎么答的?” 白善宝顿了顿后道:“先生,清明时,我们见到了几个乞丐,这才知道,益州竟然一直未将流民安置妥当,但杨县令在罗江县做的就很好。他们为何不学呢?” 庄先生不比两个孩子,他跟杨和书虽也有来往,但彼此间说话不会那样直来直往。 杨和书更不会将这种举措性的政策细细地说给他听。 但庄先生有眼睛看,有耳朵听,他是知道杨和书是怎么在罗江县安置流民的。 他顿了顿后问,“你照着杨县令的所为来回答的?” 白善宝很迷茫,摇头道:“倒不全是,因为连学生自己都不知道,杨县令的举措能在益州或其他地方施行开来。” 他看向满宝,道:“我和满宝曾经细细地讨论过,觉得一地不同于一地,不能一概论之,但流民之事,总有共通之处,所以又应该有个固定的标准或方法才对,不然像现在,一县全力安置,另一县却置之不理,于百姓间也太不公平了。” 第564章 擢落 白善宝毕竟还只是个小小少年,他虽然见过了,也想过了,却实在是没想出来解决的方法,所以最后他虽列举出了杨和书安置流民的方法,又给出了不同情况下的自己的其他建议,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反问回去。 一县情况不同于一县,流民的安置情况真的能统一吗? 如果不能统一,那考核的标准又是怎么确定的? 若地方官员不作为,放任流民泛滥,又该如何惩罚? 听了他答案的庄先生:…… 满宝却很高兴的鼓掌,觉得他回答得特别好,问的也特别好,“不知道府学的先生们能否答出来。” “府学的先生们答不答得出来为师不知道,为师只知道,你最后一道题摆在那儿,前头的问题也不会给我默答案了,现在就去洗漱吃饭,然后睡觉吧。”庄先生笑道:“明日再进考场放轻松些,诗嘛,若是以前做过同样类型的就拿出来用,没做过,当场随便写写也就行了。” 他觉得没必要纠结过与不过了。 谁出卷子考学生,最后反而被反过来考的? 若是他,或许还能多思考一下取不取这个学生,但以府学现在当权的几位学官的性格,恐怕第一轮就会被刷下去了。 庄先生想的不错,学官们连夜批改了卷子,主要是今年他们的府学考试不仅人数创了新高,还受到了部分大人物的关注。 比如一直高高在上的益州王,一直态度平平的张节度使,更有那位突然驾临的贵人。 虽然那位贵人已经走了,但学官们都不敢放松,觉得他们府学难得的受贵人关注,那当然是要做得尽善尽美才好。 所以卷子收上来以后,虽然没人要求,他们还是一改以前的懒散,连夜点灯批改卷子。 兰先生也在其中。 他和几个同僚先将卷子筛查一遍,比如那些明显有污迹,或没答完整的卷子先被筛选出来放在一旁,剩余的则分组交给几个学官批阅。 白善宝的卷面在一众卷子中是不错的,至少属于上等。 于是它是最先一批被放到学官们面前的。 学官们两人一组,交叉打分,白善宝前面的分数就属于上等,不过真正难的是后面的两道大题,那才是分出考生的关键考题。 仅“生民”一题,就刷下去了大部分的考生,要么是答不上来空着,要么就是将“生民”释义了一遍,再要么就是没写到点子上。 而等到最后一道大题,便又能刷下不少人。 泛泛其谈的,胡乱写的,有的人甚至把卷子当成了马屁在写,夸益州王和益州辖下的官员在上次水患之后安置流民得当…… 虽然学官们不喜欢个别言辞激烈的考生,但也一定不喜欢这样拍马屁的考生,因此最先被刷下去的就是这种人。 他们府学又不是要教出佞臣,这话要是写得反讽些,他们说不定还会让他参加下一批的筛选。 白善宝的运气不错,进入了下一批,但在最后一批的筛选中被丢了出来。 此时已经到了最后挑选的时刻,几个学官又轮流看了一遍,最后将白善宝的卷子丢在一堆卷子中道:“前面答得还行,最后一题,是我们考他,还是他给我们出题目?不通。” 兰先生看了一眼卷子上的名字,怔了一下,没想到白善宝竟然能轮到最后一轮才被打落。 他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他前面的问题答案都还算全面,勉强算是上等,但“生民”那一道大题答得实在是不错,最后一道大题的前半部分也答得不错。 他顿了顿,将卷子重新上交给几位学官,道:“大人且看他的籍贯和年龄。” 一个学官伸手接过来,问道:“他的籍贯和年龄怎么了……” 学官翻开瞥了一眼后愣了一下。 “怎么了?” 几个学官上前看了一眼,“关内道的?哦,大贞元年生人……大贞元年!” 几个学官瞪大了眼睛,想了想扭头问兰成,“这莫不是写错了,不是大贞元年,而该是大德元年生人?” 兰成:“……这是路引上的信息,总不会有错。” 学官们沉默了一下,重新翻了翻他的卷子,“十二岁啊,倒有点儿天才的味道。” “什么叫有点儿,本来就是吧,这卷子是取还是不取?” 兰成退到了后面,不再参与他们的讨论,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一点了。 学官们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便道:“这最后一题,答的若是及冠以上的青年,我一定不给通,但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便能写出这样的建议,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虽有些不妥,倒可以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众学官一听,立即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主要他的籍贯还在关内道,虽然不知他为何来他们剑南道求学。 但能从关内道抢人才,他们还是很高兴的。 万一他们这边落人,一回头关内道却把人擢取了,那他们多冤得慌? 最后众学官还是将白善宝的卷子放了进去,道:“刺史大人,甚至张大人和王爷说不定都要再看一遍的,还是先放进去吧,若几位大人看不中,再落就是。” “不错,不错。” “对了,诗文也考过了吧?把他的卷子翻出来看一看,若诗有灵气,倒可以补弥这一张卷子的不妥。” 毕竟考生的籍贯和年纪不能作为正当的理由,但诗文可以。 这么一提,大家连忙去找今天刚收上来的诗文卷子。 而彻底考完,才再次走出考场的白善宝便忍不住把考篮往大吉怀里一塞,高兴的去抱白二郎和满宝。 三个小伙伴把着手臂哇哇的蹦了几下,然后白善宝就大方的挥手道:“走,我请你们吃好吃的去。” 这会子也不在乎输赢了,他只想仰天大笑三百下,再去吃上三百天的美食,再睡上三百天。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而已,三百天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庄先生含笑看着他们热闹,抬手压了压道:“不用你请,为师请你们。” 第565章 知味馆 三人忍不住“哇”的一声,冲上去围住先生,叽叽喳喳的道:“先生,我们能去甘香楼里吃吗?” “别想了,为师没那么多钱,甘香楼旁边的知味馆也不错,我们去那里吃。” 满宝想了想问道:“我们去知味馆吃过吗?” 白善宝没想起来,看向白二郎,白二郎直接略过大吉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想了想后摇头,“没有,我都没留意到甘香楼旁有知味馆。” 他有些自责,“我还以为我把附近几坊都逛熟了呢,原来我还有这么多店面不认识啊。” 像甘香楼可是益州城内一等一的酒楼,在它旁边的饭馆肯定也不差的。 庄先生瞥了他们一眼,转身上了马车,道:“时间还早,我们先回去休整一下,一会儿再去。” 众人应下,纷纷爬上马车,满宝问白善宝诗文的题目是什么。 白善宝道:“倒是不难,以‘春’为题,但也因此显得很难,我觉着比诗文我是比不过的。” 庄先生说了一句,“你的诗文还是很有灵气的,不可妄自菲薄。” 满宝连忙问,“先生我呢?” 庄先生看着她笑道:“你的诗也不错,你们要做好诗就得多读《诗经》以及那些好的诗集,以后每天临睡前都要读两首诗吧。二郎,你与你师姐师兄没一起。” 又领了一个任务的三人:…… 就连勤奋的白善宝和满宝都忍不住忧伤的站在自家的院子里仰望天空,“感觉越来越没时间玩耍了,以前不是说长大以后就好了吗?” 周四郎从一旁飘过,回了一句,“那是因为你们长得还不够大,你们看我现在多自由,每天想干啥干啥,不像以前在家里,从睁开眼的时候就要听爹娘的。” 满宝仔细地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捏着拳头发愿,“希望我能快点儿长大。” 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捏着拳头许愿。 一边的大吉默默地看着他们,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周四不说话。 傍晚快到吃晚食的时候了,庄先生才带着他们出门。 因为天气不热,不冷,庄先生干脆没坐马车,而是背着手领他们走着去。 远远的,便看见甘香楼那里热闹非凡,据说是不少前来考试的考生在甘香楼及附近的酒楼饭馆设宴。 满宝瞪着大眼睛看两边铺子的匾额,想要找到知味馆,但一路走过去都没看到。 他们走过了甘香楼,又往下走了好长一段路,人声渐消时,总算看到了知味馆。 那也是一座两层的木楼,只是比甘香楼小了很多,外面看着不怎么热闹,但走进去就发现,里面竟然也坐了不少人。 庄先生才带他们进去,便有伙计迎上来问道:“客官几位?” 庄先生道:“六位。” “那楼上请,楼上还有一张大桌。”伙计引着他们往楼上去,满宝从楼梯上往下看,这才发现大堂里的桌子基本上都坐满了,此时还零星的有人从外头进来,偶尔需要跟人搭桌。 伙计笑容满面的请他们坐下,笑问道:“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可要小的给您推荐些菜色?” 庄先生:“来两碗粉蒸肉和一份小葱烧财鱼,其余的,你看着上吧,有一个汤五个菜便够了。” 伙计一听就知道这一位是知道吃的,恐怕并不是第一次来,但他仔细看了看,他还真不认识庄先生,便弯腰笑道:“那小的再上一道蛋汤,上一道时蔬,一道豆腐,一道清炖鸡如何?” 庄先生想了想,颔首道:“就如此吧。” 伙计便连忙下去。 庄先生示意三个弟子倒茶,这才和他们介绍知味馆,“这是一家真正的老店,为师还年轻的时候它就开在这里了,他家的粉蒸肉最好吃,就是份量小。” 所以他才点了两碗。 作为大师姐,满宝先起身给大家倒茶。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后继续道:“这发财鱼也做得不错,主要是这名字还吉利,大家来此吃饭总也忍不住加点一分儿。” “他家的菜虽没有甘香楼的精致,却别有一番滋味。”主要是价格上很占优势。 虽然在同一条街上,但同一道菜的价格差别可是很大的,庄先生很久以前是穷书生,自然是吃不起甘香楼的。 在他看来,益州城内最好的食肆应该是知味馆了。 知味馆的速度还算快,主要是他们点的菜不是容易做的,就是他们家的招牌菜,有备好的,因此只等了一刻多钟就上来了。 庄先生先给满宝夹了一块粉蒸肉,笑意满满的看着他们道:“尝尝看。” 满宝咬了一口,嚼了嚼后眼睛大亮,兴奋的直点头。 庄先生便笑看向其他人,白善宝他们连忙也尝了一下,真的是很好吃呀,既软糯,又温香,且不油腻,有一股咸香和鲜味在舌尖漫开。 连一向沉稳的大吉都忍不住亮着眼睛点头,更别说周四郎了。 他吃了一块儿就去看粉蒸肉的配料,问道:“庄先生,您知道这是怎么做的吗?” 庄先生吃了一块后满足的摇头,“不知。” 周四郎:“……” “不过这道菜中有糯米和一些香料,至于怎么做的,我就不知了。”庄先生连普通的菜都不会做呢,更别说这种菜了。 周四郎惋惜道:“要是知道,待回家后也让大嫂做一道,他家的粉蒸肉跟别人家的都不一样。” 庄先生点头。 满宝和白善宝白二郎也点头。 白善宝道:“我家厨娘做的味道也不同。” 吃了粉蒸肉,大家再去吃别的菜,也觉着好吃,只是没有这道菜给人的惊艳。 但大家也吃得很开心。 吃饱喝足后,庄先生便坐在二楼上往下看大堂的热闹,笑道:“这里虽不及前面甘香楼热闹,但进来吃饭的客人也不少,且还主要是久居益州城的人。你们兰师叔就很喜欢来这里喝酒。” 满宝问:“他们家的什么酒好喝?”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酒,只是在这里坐着舒服,比在甘香楼还要舒服。”庄先生想了想后道:“待下次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甘香楼吃一顿你们就明白了。” 三人仔细的想了想,他们已经在甘香楼吃过饭了,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第566章 做风筝 考试结束,不仅考生白善浑身轻松,就是庄先生他们也放松了不少,所以大家吃完了饭也不急着回家去,而是坐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庄先生知道他们这一个多月来都很累,因此特别大方的放他们三天的假期,没有要求他们第二天一早起床读书。 于是满宝第二天醒来时便在床上滚了滚,然后抱着被子想了想,继续闭上眼睛要睡。 但不过一会儿她又睁开了眼睛,有些睡不着怎么办? 明明平日里要赶着起来上早课时很想睡觉的。 满宝特别精神的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了一会儿蚊帐,又往窗外看了一眼,便溜到系统里去玩论坛了。 白善宝同样想睡懒觉,但他同样睡不着。 他可没有系统玩儿,因此在发现怎么闭着眼睛都睡不着后,他便爬起床来了。 他睡不着,当然也不愿意其他人可以安睡,于是他先去敲白二郎的门,先把白二郎吵醒,再去敲周四郎的门,等把周四郎也闹起来后,他就去敲满宝的门。 敲了好久,满宝才在里面应了一声,白善宝心满意足的去洗漱了,然后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白二郎和周四郎都抱怨着起床了,就连先生都起了,但满宝就是没出屋。 于是他又去敲门。 满宝恋恋不舍的出了系统,爬下床去开门,对上外头正抬着手的白善宝,忍不住掐腰,“你想干嘛?” 白善宝讪讪一笑,解释道:“春光正好,我们出去放风筝吧。” 正有些闷闷不乐的白二郎一听,立即兴奋起来,跑过来道:“对对对,放风筝,今年出来得早,我们还没来得及放风筝呢。” 满宝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那我们还得糊风筝呢。” 七里村的小伙伴们要放的风筝都是自己做的,毕竟去县城里买风筝不仅贵,路途还遥远。 记不清是哪一年,庄先生亲自带着他们做了一次风筝,从那以后,学堂里的学生要放风筝便自己扎。 而学生学会了,村子里的那些小伙伴随后也学会了。 他们也就养成了春天放风筝的习惯。 因为没有买风筝的习惯,这会子他们也没想上街去买风筝,而是想着自己做。 一有事情做,满宝就精神起来了,立即去洗漱换衣服,撸了袖子就开始满院子的找扎风筝的东西,“得去杂货铺里买纸和线呐。” 于是三人决定不在家用早食了,一边去吃早食,一边就上街去买制风筝的东西。 庄先生就与他们道:“多买些,我和你们一起放去。” 从考试开始,兰成他们便住到了学监里,一直到放榜才能离开,所以他也没处可去。 他也许久没出去活动了,正好带着他们出城去玩一玩。 庄先生笑道:“我知道哪儿放风筝最好,并不用出城去,你们先把风筝做出来,到时候我带你们去。” 庄先生叮嘱道:“做漂亮些。”免得丢人。 三弟子自信满满的应下,兴奋的出门买东西去了。 既然要做漂亮一点儿,那就还得买颜料,再买些画笔才行。 已经做了几年风筝的三人对这个熟得很,虽然做的不一定有街上的好看,但一定比街上的有趣。 最主要的是,他们对自己的风筝很有信心。 三人一点儿也不着急,晃晃悠悠的在街上吃了早食,然后又四处逛着买了制风筝所需的东西,还买了许多看着好看的好玩的小东西,这一逛就逛到了中午。 他们贴心的把午食也给买回去了。 周四郎一看到他们就道:“你们这是出去了就不知道要回来了呀,都这会儿功夫了你们还想着出门放风筝?” 满宝不在意的道:“有三天假呢,明天再去就是了,我们今天专心做风筝。” “没错,”白二郎道:“我要做一条大虫风筝。” 满宝:“我要在上面画特别好看的花。” 白善宝:“我要做一只老虎的风筝。” “想的倒是挺美,但你们会做吗?”周四郎问,“这不仅得会画,还得会剪吧?” 满宝:“没关系,我们买了特别多的纸,可以给我们慢慢的试。” “还不如花钱去街上买呢。” “买的哪有自己做的有趣?”三人坚持自己做风筝。 于是吃过午食,他们也不觉得困了,一点午睡的迹象都没有,直接去摸了周四郎给他们劈好的竹条就开始准备做风筝。 虽然周四郎给他们劈的竹条已经够细了,但他们还是要再加工一下,简单的做了一下支架,他们便拿了笔和纸出来,打算先把他们的风筝画下来再做。 庄先生偶尔在书房里透过窗户看他们一眼,见他们坐在院子的梧桐树下一呆就是半天,竟然也能坐得住,便忍不住微微一笑。 几年下来,几个孩子都长进了很多。 以前别说白二郎了,就是白善宝和满宝上课的时候都跟屁股底下有钉子一样的坐不住。 课上虽然大部分时候是认真的,但偶尔也会走神和打闹,但到现在,就是白二郎都能为了做一个风筝一坐就是半下午了。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说起来三个孩子都偏好动,他不知道罚他们抄了多少书,写了多少字才把这性子磨下来。 庄先生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他想了想,放下笔起身找出了一张简易的地图来。 虽然成绩还没下来,不过他觉得白善宝多半是考不上了,那他们就没必要在益州停留太久。 等放榜,他们再在益州城中住一个来月,游一些地方,见一些人,一两月后便可启程去下一处。 可下一处去哪儿呢? 庄先生打开了地图看。 他的地图非常非常的简单,且很不成比例,但有些代表城池的房屋里写了县的名字,这些地方都是他曾经走过的。 庄先生仔细的思索起来,最后拿笔在纸上写下了两个地名,打算到时候带他们顺着这两个地方走一走,然后再拐回家去。 庄先生计划得很好,他并不知道,此时学监里的考官们正将最终选出来的卷子封了捧到正堂上交给益州王,张大人和刺史大人等官员过目。 最终的录取名额,以及名次都得和几位官员商讨出来,当然,他们学官也是有发言权的,只是这发言权在几位大佬面前会弱一些罢了。 第567章 定下 今年府学依旧只取一百五十个学生,益州王当然不可能把一百五十份那么厚的卷子全都看完。 何况学官们交上来的是一百八十份,要在这其中擢取一百五十份。 所以他只翻了翻上面的几份,这是名次最靠前的,他翻了一下后问道:“可有争议的文章?” 学官们互相看了看后道:“回禀王爷,我们简单的排了一下名次,每一份卷子,各人的看法都是不同的,所以有所争议是正常的。” 益州王便皱起了眉头,丢下手上的卷子,抬着下巴道:“那将后十名的卷子找出来我看看。” “是。” 白善宝的卷子就在后十名里。 益州王翻过前三名的卷子,这样一对比后十名的,自然对比得出来,他就简单的翻一翻,并不细看,然后便一份一份的往下丢。 最后看到白善宝的卷子,他顿了一下,然后扬了扬手中的卷子问,“这份卷子不是挺好的吗?虽远比不上前三名的卷子,但比同抽出来的十份卷子好不少,至少应在一百五十名以内了吧?” 有学官看了一眼,低头应了一声“是”。 但也有学官不服气,道:“王爷不如细看最后一道大题。” 益州王这才去翻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看了半响后笑道:“才是有了,就是未免太过狂妄了。” 说罢将卷子也丢到了那九份卷子的堆里,显然是不打算给通过了。 张大人却是看了一眼,上前拿起来看,笑道:“我却是很好奇这人写了什么,竟让王爷如此生气。” 说罢,也翻开起来。 张大人看完,脸上笑容不变,温和的道:“是挺狂妄的,但有才之士嘛,狂些也正常,府学若能教出来,将来必为国家一栋梁。” 立即有喜欢白善的学官提醒道:“张大人,且看这考生的籍贯,他今年才十二岁而已。” “哦?”张大了连忙去翻前面粘着的资料,看清后大笑道:“还真是只有十二岁,王爷,这样就更孺子可教了。” 益州王伸手接过,也看了一眼他的籍贯,点头道:“年来是少年人,少年狂妄,倒是情有可原了,既如此,就录了吧。” 学官中有人大松了一口气,因为白善这苗子是真的不错。 “不过,虽录取,却不可给太高的名次,本王看第一百五十名就很好,免得他入学之后越发的狂妄了。” 众人连忙应下。 益州王便起身告辞,“行了,这批阅卷子之事我也不擅长,最后的名次和录取的决定还是交给张大人好了。” 益州城内,除了益州王,就是张大人官职最大了,所以交给他负责益州王是一点儿压力也没有。 众人忙躬身送益州王出门。 然后大家开始重新评阅,定名次。 不过白善已经被定死在第一百五十名上,不论他前面的人多差,他都不会前进一名;也不论还落下的人有多优秀,也不能挤掉他代替他的位置。 不过综合来说,白善的成绩还是不错的,所以学官们固定下这个名次并不心虚。 满宝他们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是将自己的风筝给做出来了,还顺便帮庄先生也做了一个。 庄先生的最简单,满宝他们实在找不出什么好的图案给他,很光棍的在上面画了一个孔夫子端坐的样子,然后抽了《论语》的几篇抄写上去。 字工整且小,这样远看着还知道是字,等飞上天空估计就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一堆墨点了。 白二郎说要做大虫的风筝,那真的是大虫,他费了好大的劲儿,在满宝和白善宝的帮忙下才剪出来一个大大的毛毛虫,满宝给他画了虫的嘴巴,然后他就拿着颜料把它涂得乱七八糟的,最后才开始用竹条扎起来。 不看虫的头,身子上再添一些鳞片,那就是一条龙,而不是一条虫了。 白善宝做了一个超大的老虎,他剪坏了很多张纸才剪出来的,上色之后整只老虎都威风凛凛的。 满宝则是从科科那里调出了好几张漂亮的花卉图片,然后照着往上画,画坏了好几张纸后才勉强画出一幅自己认为最好的。 然后大家扎好了风筝一起去找庄先生评定。 庄先生仔细地看了看摆在他面前的四个超大号风筝,伸手将那个画着孔老夫子和写着《论语》名言的风筝拿起来,颔首道:“不错,明日一早我们就出门踏青。” 三人高兴的欢呼起来,满宝期盼的问庄先生,“先生,你说我们三个的风筝哪个最好看?” 白善宝和白二郎全都眼巴巴的看着他。 庄先生就指了自己手中的风筝道:“这个最好看。” 白二郎不服气,“先生,你上面只有一个孔夫子,一共就画了几笔而已,模糊得很,连色都没上呢。” “所以它最好看。” 三个弟子:…… 满宝不太服气的看了看自己的画,转身去找周四郎,“四哥,你看我的风筝做好了。” 周四郎看了一眼,夸道:“不错,不错,你一开始不是说要做花风筝吗?怎么又该画山了?别说,这山五颜六色的还真好看。” 白善宝和白二郎听见,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差点连自己的风筝都拿不住了。 满宝气得嘟嘴,转身就把自己的风筝带回屋里去,决定今天晚上都不理他们了。 周四郎不知道哪儿说错了,见白善宝他们笑得都快趴到地上了,就撇了撇嘴道:“那画的不会就是花吧?” 白善宝流着泪点头,乐得说不出话来。 周四郎便只能在心底跟妹妹道了歉,然后看了一眼白善宝他们的风筝,夸赞道:“你们的风筝做得不错。” 白善宝和白二郎就一边笑,一边露出得意的笑容。 第二天一大早,用过早食后大家便一起坐上马车出发。 他们没有出城,而是去城内的栖霞山。 栖霞山上有一座道观,山下有许多有钱人家的别院,半山腰则是挺宽的树林和草地,庄先生年轻的时候没少和同窗们来此游玩,因此知道那里也是放风筝的好去处。 附近有不少孩子春日都喜欢上那儿去放风筝。 第568章 放风筝 满宝跳下马车,拿着自己的风筝就往草地上跑,白善宝和白二郎不甘落后,不过片刻就跟她你追我赶的跑上去抢占最好的位置。 庄先生慢悠悠的下车,拿着他的风筝特意远离三个弟子,自己找了一块空地将风筝放起来。 然后搬了一块挺大的石头拴住绳子,便坐到了草地上看不远处的三个弟子笑闹着要把风筝放起来。 风筝自然是要自己放上天才有趣,所以满宝拒绝了周四郎的帮忙,直接拎着风筝来回跑了两趟,在第三趟时,正巧一阵风起,迎面而来,风筝便被鼓着向天上飞起,她连忙扯着线又放线。 而白善宝和白二郎的风筝也放起来了。 三人扯着自己的风筝线哇哇的叫。 此时正是春日烂漫的时候,到处是盛开的花朵,加上今日天气晴好,因此有不少人来栖霞山踏青和放风筝。 他们三的风筝才放上去不久,便也有人与他们一样将风筝放到了天上,各式各样的风筝在天上飞着,看着就很赏心悦目。 所以满宝他们不仅看自己的风筝,也看别人的风筝。 而点评别人的风筝本来就是一项娱乐活动。 靠坐在草地上的庄先生就听到旁边有人正叽叽喳喳的讨论,“那三个又大又丑的风筝是谁的?那条长长的是虫子?也忒可怕了吧?” “我就想知道那只老虎剪成那样,为什么还能飞起来?” “它旁边那个大风筝也很怪,谁会在风筝上画一座那么奇怪的山啊?” “天啊,看,快看,那三个丑风筝越飞越高了……” “这……可惜了,要是做的好看些,这样的风筝可就是商品了。” “这风筝御风还挺好,不知那风筝架子卖不卖。” 庄先生一手撑在草地上,半卧着看向天空,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好似这说的不是他的三个弟子一样。 满宝他们全身心都在天上的风筝上,更没有听到这些话。 而且空中的风筝线淡到几乎看不见,除了自己和友人,谁也不知道哪个风筝是谁的。 而放风筝,除了斗图,就是斗谁的风筝飞得更高了。 满宝慢慢的将线放掉一点儿,稍稍扯一扯,等它飞得紧以后又略放一放线,不一会儿,她的风筝便飞到了最高,直接以俯视之势傲视群雄。 她得意的不行。 白善宝和白二郎倒是想赶上她,但不知道是他们的骨架做得不好,还是放风筝的技巧略逊一筹,反正他们的风筝超不过她的。 白二郎忍不住扯着线跑动起来,扯了又扯,想要它飞得更高些。 结果他的线在半空中跟别人的绞在了一起,白二郎发出惊呼,远远的,他似乎也听到了一声惊呼。 白二郎舍不得他的大虫风筝,叫道:“谁的风筝啊?快拉走啊!” 远处也传来一声叫,“谁的风筝这么丑啊——” 满宝和白善宝见白二郎都快要哭了,立即把手里的风筝交给周四郎和大吉,纷纷跑上去帮忙。 但线是咱半空中缠在一起的,想要解开很困难,倒是可以慢慢的往回收,只是须得俩人同时往回收才行。 白善宝转头就要去找那个风筝的主人,循着声音看去,就见一群人正围着一个少年。 那个少年正拿了一把剪刀,白善宝看见就要阻止,就见他特别利落的手起刀落,将手中的线给剪掉了。 “真是晦气,要是缠着一个好看的风筝也就算了,竟然缠了一个这么难看的风筝。” 声音远远的传来,白善宝已经没空去搭理他了,立即也找出他们的剪刀来,和白二郎道:“他的风筝剪了,你也赶紧剪了吧。” 白二郎用力的拽着手中缠着线的木条,不愿意放手。 对方被剪掉的风筝没了线的束缚,立即冲天飞起,但因为缠绕在一起的风筝线,它往上乱飞了一会儿后就被拖住了,差点和白二郎的大虫撞在一起。 但两个风筝的着力点都在白二郎的线上了,加上受力不均等原因,大虫也在摇摇欲坠。 亏得白二郎有满宝帮忙,他人也大了,不然非得被风筝拉飞起来不可。 满宝也跟着劝他,“剪了吧,你要是舍不得,我们跟你一起去找。” “这得上哪儿找去啊?” “反正就这一片呗,一会儿我们看准了方向找过去,我们又没事做,时间多的是,肯定能找到。” 白二郎被这么安慰,这才勉强同意,拿过剪刀将自己的风筝也给捡了。 大家就看着天上的那两个风筝被风吹着翻滚了一下,然后一起朝着东南方向落下去了。 三人一起掂着脚尖看,确定了方向后就要去找。 那边的少年也在盯着那两个风筝看,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大虫的主人,便气呼呼的找上门来,“喂,我说,那丑风筝原来是你们的啊,你们做的也太丑了吧?” 满宝道:“风筝交缠本是有缘,你怎么一开口就如此冒犯?” “什么有缘?你们的风筝那么丑,我才不跟你们有缘呢。” 白二郎见他这样贬低他的大虫,也很不高兴,拉开满宝道:“你以为我想跟你有缘呀,你的风筝才丑呢。” “我的风筝丑?我那可是美人风筝!” “那就叫美人风筝啊,我都快要吐了,”白二郎道:“我的是大虫风筝,你的美人看了我的大虫还不是吓得惊慌失措?” “屁的惊慌失措,是恶心,恶心!” “才怪呢,要不是惊慌失措,你干嘛剪掉风筝线?” 少年:“我被恶心的。” “我的大虫才被恶心了呢,你是没见过美人吗,竟然画了这么丑的美人!” 满宝和白善宝已经退到了一边,见少年身后的人没有帮腔,他们便也老实站着,没有帮白二郎。 白二郎很有吵架的天分,没办法,这些年他没少跟满宝和白善宝吵,嘴皮子都练出来了。 那个少年一开始还跟他旗鼓相当,到最后落了下风,被白二郎气得不轻,干脆就撸了袖子推了白二郎一把。 白二郎毫不客气的推了回去。 “你干什么?”少年身后的人纷纷围上来。 满宝和白善宝便也迎上去,撸了袖子问,“你们干什么?” 第569章 熟人 大吉看了,扯着风筝就把它塞到周四郎手里,然后默默地走上前去站在他们三的身后。 为首的少年看了满宝一眼,指着她道:“你走开,我们男孩子打架不干你的事。” 满宝拍掉他的手指,“谁教你说话指着人的?” 少年气了,“你打我?” 满宝:“说话不许用手指指人!” 庄先生坐不住了,站起来走过去,皱着眉头轻咳一声,问道:“你们闹什么呢?” 气势汹汹的满宝三个便一滞,只能委屈又心虚的转身行礼,叫道:“先生。” 那群少年一听也忍不住缩了一下,这一片栖霞山,来得最多的,除了附近的居民,就是益州城的大小书院的学生和先生了。 而他们显然也是还在读书的学生,虽然庄先生不是他们的先生,但面对他还是有些心虚。 他们正斟酌着要怎么说,少年们的身后又响起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你们凑在这儿干什么呢?” 听到这个声音,少年们忍不住身子一僵,浑身僵硬的转了过去,并让开了一点儿位置。 然后满宝便和庄先生他们一起看到了一个一脸威严的中年男子。 庄先生看到他微微一愣,对方看到庄先生也愣了一下,然后上前两步,行礼道:“庄师兄,您怎么也在这里?” 庄先生连忙回礼,笑道:“原来是黄师弟,这不是府学考试结束了吗,我带弟子们出来走走,你这是……” 黄川便瞥了少年们一眼,道:“今日难得放晴,所以我让他们出来放风筝去去晦气,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师兄。” 庄先生扭头和满宝三个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来见过黄师叔?” 黄川也瞥了眼他的学生们,道:“上来拜见庄先生。” 这些学生并不是他的入门弟子,只是书院里带的学生,因此不必叫庄先生为师伯。 但满宝他们不一样,他们是庄先生的入门弟子,所以要行的礼要重一些。 三人一揖到底,叫了一声“师叔”后站到了一边,扫了那群少年一眼。 那群少年也不敢再和他们吵架,上前行礼后也退到黄川的身后。 庄先生道:“你们要好好相处,不可打架斗殴。” 黄川则道:“你们要是敢在外头欺负人,我罚你们打扫书院一个月。”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的瞪了一下后便各自和长辈们告罪离开,自去玩耍了。 庄先生便请黄先生坐下,他们说说话儿。 黄川看到庄先生栓在石头上的风筝,忍不住一笑,“师兄还是这么有童趣。” 庄先生笑道:“弟子们闹着玩儿的,既做出来了,不放可惜了。” “师兄的弟子已经参加过府学考试了?情况怎么样?” “还得等放榜了才能知道,不过他年纪小,不急在这一年两年。” 黄川听了便知道预估肯定一般,他们不抱多少希望,他没有再问这事,而是问起其他事来。 黄川是黄先生的幼子,而黄先生曾是庄先生在府学读书时的学官和先生,庄先生曾经差点拜在黄先生门下。 上次清明,他和兰成还一起去给黄先生扫墓了,所以俩人也刚见过不久。 但满宝他们三个,黄川却是没见过的。 他看了眼凑在一起的三个少年人,从他们身上,他看到了他学生们有的活力,还有他的学生们少有的灵气,便笑问:“师兄以后打算长住益州吗?还是……” “等成绩出来吧,三个孩子也大了,他们这个年纪也该出去历练历练了,”庄先生笑道:“趁着我还能走动,我带他们两年,过后就要回乡去读书,以后他们是考学,还是做别的,路就要他们自己走了。” 上次庄先生便跟他们说过,他正受雇于人,收了三个弟子来教,黄川却没想到他愿意为学生做到这个份上,竟然亲自带着人出门历练。 他不由叹了一口气,觉得出门实在是太苦,于是邀请道:“师兄不如留下,正好我们书院正缺先生,以师兄才学,可以教授更多的学生。” 庄先生摇头笑道:“我年纪大了,却不好奔波了,我家小都在罗江县,哪里舍得离开故乡?” 罗江县距离益州就一天的距离,且他能花费时间跟弟子出门游历,难道还不能在益州教书了? 说到底,这不过是个借口而已。 一想便明白的黄川笑了一笑,没有再提这件事。 而此时,满宝他们已经往风筝落下的方向去了,三人走在一起正在反省刚才的事。 三人一致觉得刚才实在是太冲动了,满宝:“幸亏没打起来,他们有七个人呢,我们才三个,肯定打不过。” 白二郎:“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们得拦着我,别撸了袖子一起上啊。” 白善宝白了他一眼,“拦你你能听吗?” 白二郎想了想,估计也有点儿难。 “与其想这个,还不如想一想怎样能以一敌三,下次再遇上对方人数比我们多的时候就是打起来也不吃亏。”白善宝道:“赶紧的想一想。” “能有什么办法?你不是跟大吉学功夫了吗?”满宝问:“学得怎么样了?” “还行吧,别看白二比我大,但我打他肯定没问题。” “你有本事打两个我。” 白善宝不说话。 满宝就叹气,“看来还是学不到家啊,算了,我们还是先找风筝吧,以后小心一点儿,对方人多就不要打架。” 他们顺着大致的方向往前走,越过了树林,又走到了山脚下,碰到了那群少年。 双方在山脚下碰面,气氛都有些凝滞。 满宝最先招手打破僵硬的气氛,问道:“你们也是来找风筝的?” 为首的少年就哼了一声,道:“废话,不找风筝我们下来干什么,我那美人风筝可是花了半两银子买的。” 满宝瞪大了眼睛,道:“你被坑了吧,半两银子竟然还飞这么矮,长得还不好看,还不如我们自己做的呢。” “总比你们那三个难看的风筝好。”少年们刚才结束吵架时打量过他们一行人,自然看到了周四郎手里拽的两个风筝,顺着线勉强一看,他们就发现了天空中那两个同样巨丑无比的风筝。 那两个风筝一看就是跟大虫风筝一个出处,他们都觉得很丑。 第570章 找风筝(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八) 三人都生气了,这风筝可是他们做了一天才做出来的,而且不论是满宝的花风筝,还是白二的虫风筝,或是白善宝的虎风筝,他们都是有互相帮忙的。 可以说三个风筝都凝聚了他们的心血,明明做得这么好,这群人凭什么说丑? 要不是他们实在人多,满宝真的很想和他们打一场,反正先生在半山腰上,他们在山底下,打了又不知道。 对方也有些火大,正气势汹汹的瞪着他们,想等他们出手后还手。 最后还是白善宝理智占了上风,一边拉住满宝,一边拉住白二郎道:“我们先去找风筝。” 只要先找到风筝,哼哼…… 对面的少年郎们也燃起了熊熊的斗志,撸了袖子也积极的去找他们的风筝,想要抢在他们之前找到。 本来想自己找的满宝忍不住拉出科科这个作弊器,问道:“科科,我们的风筝掉在哪儿了?”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我现在也只能扫描方圆一百五十米而已。” “哇,你又变厉害了?” 废话,上次满宝往百科馆里收录了这么多好东西,它分到了这么多积分,能不优化一下自己吗? “那风筝在哪儿?” “不在一百五十米内。” 满宝就看向白善宝,悄声问,“我们快走,刚才风筝掉的是那边吗?” 白善宝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用两根手指捏住她那根手指移动了一下,然后让她指着遥远的那棵树道:“是那个方向。” 满宝抬腿就往那个方向走。 白善宝和白二郎连忙跟上。 那群少年看了,也连忙跟在他们屁股后面。 满宝一看他们靠得这么近,干脆撒丫子就跑起来。 白善宝:…… 他沉默了一下,只能拽着白二郎去追。 白二郎气得哇哇的,叫道:“我们是找风筝,找风筝啊,不是赛跑,跑什么呀?” 白善宝当然知道,而且他知道满宝肯定也知道,她敢跑自然是有原因的。 本来跟在后面的少年们见他们跑了,也下意识的追了两步,然后发觉不对又停了下来。 为首的少年骂了他们一声“蠢货”,然后道:“我们别管他们,我们自己仔细的找,那风筝看着就是往这个方向落的,大家注意看一下树上和草丛里。” 其余六人应了一声,便分散开来向前找去。 满宝则是一溜烟跑出老远,然后停住脚步等白善宝他们跑上来后才继续往前走。 白二郎抱怨道:“找风筝哪是这样找的?” “这里距离还近呢,风筝肯定不在这儿,我们再往前找一找。” 白善宝问:“万一半空中风一吹,把它们吹回来这里呢?” “不是你指了那棵树说它们是落在那边的吗?” 白善宝有些心累,但也不想往回走,便率先走到了前面,“行吧,我们走吧。” 三人边翻动,边往那边找去,一路上他们的风筝没找着,倒是顺手捡了三个落下来的风筝,有两个看着还很新,看着是这一两天,甚至是今天落下来的,有一个就比较陈旧了,应该有好几天了。 三人好不嫌弃的都捡了,想着回去的路上可以问一问是谁掉的,好还给人家。 三人拖着风筝往前去,然后一直默不作声的科科突然道:“我看到它们了,请宿主往左前方直行。” 满宝本来是直直的往前走的,闻言就往左边偏了一下,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边翻找着树丛,一边跟着她往左边去。 满宝走了好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忍不住问,“在哪儿呢?” 科科本来是要直接告诉她的,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下后便道:“你猜?” 满宝挠了挠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后道:“不在地上,我们的风筝这么大,是不是掉树上了?” 满宝抬着脑袋望着头上的树,一边仰头四处张望,一边往前走,差点给撞树上。 白善宝也下意识的抬头往上找,本来正待收回目光,却突然看到了什么,指着一丛茂密的树冠问道:“你们看,上面是不是风筝?” 满宝和白二立即凑过去看,看了好一会儿道:“还真是耶,有一点红色的,看着很好看啊。” 白二一头雾水,“我的大虫涂有红色吗?不是黄色居多吗?” “你的没有,可能是美人风筝呢?” 白二仔细地想了想,美人风筝比他的大虫风筝要小许多,当时飞的又远,他已经不太记得它是什么颜色了。 不过满宝说的还是很有可能的。 于是三人站在树下,一起抬头看着高高的巨树,问道:“那怎么取下来?” 白二郎:“爬树?” 他说完,便和满宝白善宝一起心虚的看向后面一直默默跟着的大吉。 大吉默默地看着他们。 三人一起把头转回去,小声的嘀咕道:“我没爬过那么高的树呀。” “我也没有,有点儿怕怕的,”满宝道:“刚才应该让我四哥也来的,我四哥可厉害了,村子里多高的树他都爬过。” 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周四郎爬树都还有一定的记忆,纷纷点头。 白二郎道:“要不回去把周四哥叫来?” 白善宝:“不行啊,我们从这儿出去肯定会遇上那些人的,他们一看我们回去叫人就知道我们找到了。” 白二郎问:“那怎么办?” 满宝扭头看大吉,白善宝也扭头看大吉,白二郎跟着扭头看。 大吉:…… 三人一起围上大吉,连番问道:“大吉,你会爬树吗?” “大吉,你能咻的一下飞到树上吗?” “大吉,要不你帮我们去取一下风筝吧。” 小主子都发话了,大吉还能拒绝吗? 他叹了一口气,站到了树下,撸了撸袖子道:“你们退后一些。” 三人立即退后。 满宝脑子里的科科什么都没说,等大吉快爬到树上了,它才道:“这个不是。” 满宝:…… 科科又道:“但也在这附近了,不过,宿主后面的那群人也找来了。” 话音才落,那群少年便发现了他们,其中有一个叫了一声,他们便呼啦啦的围上来,也抬头看向树顶,问道:“你们找到了?” “这也掉得太高了吧?” “喂,你的人会不会把我的风筝也带下来?” 会是会的,只是他们会不小心的往美人风筝上踩一脚,让美人变成丑人。 正这么想着,树上已经爬到风筝旁边的大吉突然道:“少爷,这不是我们的风筝。” 第571章 打赌(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九) 白善宝三人:…… 少年们一听,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立即一挥手,招呼道:“快快快,大家快散开找,一定要赶在他们前面找到我们的风筝。” 满宝鼓了鼓气,问科科:“到底在哪儿呢?算了,你不要告诉我了,我们自己找,我就不信,我们还找不过他们!” 于是三人也丢下树上的大吉,各自跑去在附近找了起来。 树上的大吉:…… 他忧伤的叹了一口气,认命的将这个风筝给解了拿下来,那些风筝线乱成了一团,跟树枝和树叶缠在一起,他自然不可能把线都解开。 他很干脆的抽出一把短刀来,直接把那些线都割了,然后只拿了风筝小心的滑下去。 结果他还没落地,便听到一个少年叫道:“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这这棵树上……”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哇,好高呀,这个怎么拿?” “他们三个的下人呢?他会爬树。” 大吉:…… 大吉减慢了速度,慢悠悠的滑到了地上,然后看了一下手中才取下来的风筝,皱了皱眉。 满宝他们也跑过去看,一抬头他们就看到了挂在书上的风筝,这会子他们确定上面就是他们的风筝了。 因为白二郎的那颗虫头正对着下方,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竟然被他们提前找到了…… 三人瞪了那群少年一眼,不过想起了什么,三人又高兴起来,嘿嘿道:“你们会爬树吗?” “我们不会,但你们又会吗?”本来想叫白善宝的下人上去弄的,但见他们这样,少年们也硬气,叫道:“我们不会爬树,但我们会打!” “对,直接用棍子打下来。” 这两个风筝掉的这棵树没有之前的那棵高,所以找长一些的竹竿是可以打得到的。 满宝很嫌弃的道:“再好的风筝被你们这么一打也坏了,你们是找风筝,还是杀风筝?”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想让你们的下人爬上去好抢头功。” 满宝就哼了一声道:“我们就是不让大吉上也能爬上去拿下来。” 白善宝和白二郎齐声道:“不错!” “我们不信!” 满宝:“那要不我们打赌,我们要是能爬上去取下来就算你们输,我们要是取不下来,不管你们能不能取下来,那都算我们输。” “赌什么?” 满宝:“我们要是能取下来,你就得拿着自己的风筝说三声‘丑风筝’,然后对着我师弟的大虫风筝说三声‘漂亮的风筝’,怎么样,敢不敢赌?” 少年们商量了一下,他们着重打量了一下白善宝他们的样子和年纪,发现他们跟他们一般大小,甚至有可能比他们还小一两岁,因此一点儿也不怕了,道:“赌就赌,谁怕谁呀,但我们事先声明,不能让你们家的下人帮忙。” 满宝三人齐声道:“没问题。” 然后他们三个就围在一起讨论,“谁上?” 白善宝道:“猜拳好了。” 满宝:“赢的上,还是输的上?” 白二郎:“那当然是赢的上了,难得一次光明正大的爬树呢。” 于是三人便把手背在了身后,念了一句“剪刀石头布”,然后同时出拳,三人快速的完成三局,中间都不带停歇的。 最后运气一向很好的满宝胜出。 她咯咯笑了一声,跑去找大吉要了短刀,直接别在了腰上,然后就将裙子捞起来固定在腰上,直接抱了树就蹭蹭蹭的往上爬。 七个少年张大了嘴巴看着,半响无语。 满宝快速的爬到了上面,然后爬到一根树枝上做好,直接用刀将那些乱线都割了,然后将两个风筝背在身后,又抱着树蹭蹭蹭的往下走。 七个少年慢慢合上了嘴巴。 因为和他们有了赌约,满宝没有再假装不小心的在他们的美人风筝上踩一脚,而是直接背着两个风筝跳到了地上,将美人风筝还给他们,然后对七人抬了抬下巴,“说吧。” 七个少年:…… 白二郎就拿过自己的大虫风筝,直接站在了少年们跟前,还用虫脑袋对着他们。 七个少年不忍直视的扭过头去,让他们喊自己的美人风筝是丑风筝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但要他们对着一个这么丑的大虫风筝喊漂亮风筝,那真是要了他们的良心了。 但在三人的威逼下,七人还是不得不抛弃那点羞耻心,昧着良心对那只大虫风筝小声道:“漂亮风筝,漂亮风筝,漂亮风筝……” 满宝揉了揉耳朵道:“没听清。”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没错,没听清。” 为首的少年涨红了脸,气愤的叫道:“漂亮风筝,漂亮风筝……这样好了吧?” “这还差不多,”白善宝拿过白二郎的大虫风筝,仔细的看了看后道:“明明很像大虫嘛,你们为什么说它丑?” “哪里像了?大虫不应该是老虎吗?” 白善宝:“我那个才是老虎,这个大虫是毛毛虫。” “毛毛虫风筝也不是这样的,”少年说到这儿,突然指着天边的一个风筝道:“那个,看到没有,那样的才是毛毛虫风筝。” 三人一起抬头看了一眼,满宝首先表示鄙视,“拉倒吧,毛毛虫的嘴巴怎么可能是红色的?还只红这么一点儿,还红得这么好看。” “就是,就是,毛毛虫的嘴巴明明是黑色的,”白二郎特别肯定道:“我抓了那么多毛毛虫,最了解不过了。” “而且虫身竟然这么亮,白二把绿色的虫身染成黄色我就已经觉得很过分了,结果这个毛毛虫风筝还要过分。” 少年们都惊呆了,“谁,谁说毛毛虫风筝就要照着真的毛毛虫来做的?而且你这也不像是真的呀,你不也五颜六色都画了吗?” “我这是一只刚从花丛中滚出来的毛毛虫,所以沾了点儿别的颜色。” 为首的少年被这句话气乐了,问道:“我们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跟你们说这种没用的废话?” 满宝三个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看他,“谁知道你?” 第572章 冲突 大吉等他们吵过了,这才拿着手上的风筝上前,“少爷,满小姐,这是我才取下来的风筝。” 满宝就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哇”的一声叫起来,拿过来看了看,惊叹道:“好漂亮的风筝呀?” 白善宝也觉得很漂亮,看了看后问道:“是凤凰吗?” “就是凤凰,”那边的少年也凑上来看,为首的道:“还是用绢布做的,这样的风筝只权贵之家能做,会做,你们从刚才的树上取下来的?” 三人一起点头。 少年郎们羡慕他们的好运气,和他们一起检查了一下后道:“骨架还好着呢,绢布也没坏,整理整理就又能飞了。” 满宝特别的喜欢这个图案,最主要的是,色彩鲜艳,且做得特别的逼真,她半抱在怀里,看向白善宝。 白善宝大方的挥手道:“给你吧。” 满宝欢呼一声,“我们包袱里带有备用的线,我们现在就去接线吧。” “好。” 白善宝他们要回山上去,少年们自然也一起,两拨人一起,年龄又相仿,便忍不住说话,满宝先问他们,“你们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祁珏。” “我叫单余。” …… “你们又叫什么名字?” 满宝他们三个便也介绍了一下自己,道:“我们先生跟你们先生是师兄弟,那我们跟你们也是师兄弟呀。” 祁珏哼了一声道:“我们年纪比你们大。” 满宝驾轻就熟道:“按照入门的时间来排的,我是大贞六年拜的先生,你们是什么时候入学的?” 众少年:…… 满宝一看就知道了,得意起来,“那我比你们大,你们得叫我师姐。” 众少年不理她,纷纷加快了脚步。 白善宝和白二郎一看,乐了,立即跟着追上去,“师弟们,你们的书院叫什么名字,是在哪儿,回头我们去找你们玩呀。” 众少年气死了,不想理这三个人,前头的单余差点拔腿跑起来。 两拨人你快我赶的往半山腰走回去,路上空旷的地方里放风筝的人越来越多,满宝拎着手中的漂亮风筝,速度虽有些慢,却还是追在少年们身后让他们叫师姐。 “喂,站住!” 一声大喝响起,满宝下意识的歪了一下头向声音发处看了一眼,脚步却没停的去追前面的人。 “说你呢,竟然还跑?”一鞭子凌空抽来,满宝惊讶的侧了一下身子,没躲过去,但鞭子却被大吉一把抓住了。 满宝皱眉,这才看向抽鞭子的人,是一个年纪挺大的女孩儿,正拿着一条鞭子横眉冷目的看着她。 白善宝和白二郎见状,立即从前头跑回来,先看了一下满宝,确认她没受伤才瞪着眼睛看向那人,生气道:“你是谁,干嘛无缘无故打人?” 走出老远的少年们也回头走了回来。 拿鞭子的姑娘眉头一皱,脸色很冷,“你们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 满宝拨开挡在身前的白善宝,抬着下巴道:“你脸上又没刺着字,平白问人你自己是谁,我们又不是神仙,哪儿知道?” “你!”对方显然没想到满宝还敢反驳她,便伸手甩了一下腰间扎的腰带。 三个土包子一起瞪着眼睛看她,满脸的无辜。 祁珏悄悄的走到了三人后面,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腰间的纹饰是益州王府的下人才有的……” 满宝他们这才听明白,但他们依然一脸无辜的看着对方,假装自己不明白! 双方沉默的对峙了一下,对面见他们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也有可能是装傻充愣,便冷笑道:“原来是外地来的土包子,难怪不知道益州城的规矩。” “再外地,这儿也是大晋,我只要知道大晋的规矩就行,比如,无故殴人是要判刑的。”白善宝回以冷笑,“你这人既傲慢无礼,有跋扈,明明互不相识,一见面就用鞭子抽人,不送到衙门里管教管教,别人还当我大晋的人都如此无礼呢。” 不少人都围拢了过来看热闹,见白善宝年纪小,却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便有人高声喝道:“说得好!” 这一生像是开了开关,不少人都叫起“好”来。 婢女略微有些心虚,却还是捏着鞭子强制镇定道:“什么互不相干?她手里拿的风筝是我们家小姐的,这可是匠房做的凤凰风筝,光那绢布……” “原来你说的是这个呀,”满宝打断她的话,脸上满是不高兴,“这是我们下山找风筝时在一棵很高很高的树上看到的,当时树叶遮住了它的身形,只看到些颜色,我们以为是我们的,所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取下来的。” “那是我们昨日我们弄掉的,本来今日就要去找的……” “那你们见我拿着了,不该好声好气的求我给你们吗?”满宝再次打断她的话,快言快语的道:“竟然一上来就又是喝骂,又是打鞭子的,谁认得你是谁?” 众人便看着婢女议论起来,然后隐晦的看向婢女身后被一群少女和下人围着的圈子。 圈子散开,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姑娘走出来,对方彩衣华服,一看就不简单。 她浅笑着走上前,对满宝几人微微点了点头道:“下人无状还请姑娘见谅,这风筝是我家小姐的心爱之物,还请姑娘归还。” 满宝回以浅笑,点头道:“好说,好说,便是不遇着你们,等回了城,我们也是要将失物交给县衙的。不过这风筝落的地方高,那树又很不好爬,是我们家的大吉冒着生命危险取下来的。” 大吉上前微微行礼。 漂亮的婢女顿了一下后从钱袋里拿出一块银子道:“这是我们家小姐给你们的赏钱。” 满宝便道:“赏钱便免了,让你家小姐跟我们家大吉说声谢谢,或是给些酬劳就行了。赏钱嘛,我们回家自会给的。” 大吉乖巧的站在后面。 白善宝连连点头,“不错,看样子这风筝于你们来说很重要啊,我们家大吉帮了你家小姐大忙,酬劳什么的也可以免了,说声谢谢就行了。” 第573章 脾气 让她们小姐说谢谢? 漂亮的婢女脸上虽然还笑着,但眼中却轻蔑不已,只是如今围上来看热闹的人不少。 她不傻,知道这些人口齿伶俐,就算辩下去能把他们压下,对小姐也没多少好处。 因此脸上带着笑意行了一礼,回身取了两锭银子过来,递给大吉道:“多谢你帮忙取了风筝,这银子是赏你的。” 大吉看了一眼白善宝,没动。 漂亮婢女脸上的表情微滞,看了笑盈盈的满宝和白善宝一眼后,脸上重新扬起笑脸,道:“这是我家小姐给你的谢礼。” 白善宝这才微微颔首。 大吉这才伸手接过,回了一礼退后。 满宝便笑盈盈的把手中的风筝塞到她手里,很好心的叮嘱道:“这位漂亮姐姐,以后放风筝可要小心一点儿了,别让它再飞走了,就是飞走了,别人再捡到,也要好声好气的与人说,哪有一见面就甩鞭子的?” 满宝道:“也就我们人小,脾气也好,这要是遇上脾气暴躁的,打起来怎么办?” 捏着鞭子的丫头咬牙切齿,漂亮婢女也脸色微僵,但见周围的人都一脸认同的模样,便忍住了,露出笑容应和,“姑娘说的对,待回去,我一定好好的教教她。” 满宝便将松开了手离开。 漂亮婢女看着他们走远,脸上的笑容不变,淡淡的瞥了甩鞭子的丫头一眼,转身拿着风筝回去复命。 甩鞭子的丫头打了一个抖,脸色发白的跟了上去。 少年们一脸惊奇的看着满宝三人,小声道:“你们胆子可真大啊,那可是益州王府的人。” “那又怎么样?”满宝道:“我们又没做错事。” “你这样说她们,不怕她们以后公报私仇吗?”祁珏道:“益州王在益州城不敢说是说一不二,但城中还真没人会为了这些小事去得罪他。” “在她们挥鞭子却没打着我时,我就已经得罪她们了,算了,得罪就得罪了吧,大不了我回家去呗。”满宝想得特别开,“我又不是非得在益州不可。” 祁珏点头,“倒是有点儿道理。” 白善宝却扭头和满宝道:“放心,她们不敢的,不过是几个下人罢了。” 白善宝说的不错,她们还真不敢。 益州王府的小郡主嫌弃坡上人多,所以早早就让人占了一个好位置搭起了帷帐。 先前她见下人吵架失利不说,还让这么多人指点起来,心中不愉,便先一步带了人回帐中,此时见秋蔓拿了风筝回来,便冷哼一声问,“解决了?” “是,”秋蔓不敢将那些气人的话告诉她,只是奉上风筝道:“打赏了他们二十两银子就打发了。” 小郡主根本不知道二十两银子有多贵,反正听着不多,所以冷笑一声道:“贱民就是贱民,为了钱而已。秋叶呢?” “在外头跪着呢。” “让她回府去,自领二十鞭,不过是去拿个风筝而已,却把的脸丢到栖霞山上了。”她看了一眼奉上来的风筝,挥手将其打落在地,“不过是个污糟的风筝,掉了再做一个就是,偏巴巴的找上去要,要是能要回来也就算了,偏要不回来,还丢我的脸,她要不是母亲给的,我非得……” “郡主……” 小郡主这才停了声,挥手冷笑道:“把这风筝拿下去烧了,别再让我看见它。” “是。”秋蔓将风筝交给其他的丫头拿下去,余光就见小郡主摘了一旁架子上放着的鞭子,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拦住,“郡主,小姐,这事不是就过去了吗?” “过去什么?”小郡主不高兴的道:“刚才在那里你说围观的人多,所以不让我动手,如今人群都散了,他们也走出老远了,你还不许我去抽几鞭子?” “郡主,今时不同往日,您忘了王爷的叮嘱了吗?”秋蔓道:“最近或有贵人在益州,我们要谨慎行事,这风筝拿回来就行了,何必再跟一群少年见识?” 小郡主抽了抽手,发现没抽出来,便瞪着秋蔓,问道:“不过几个贫民,我抽几下,谁能奈我何?” “郡主,他们未必就是贫民,我看他们的打扮,倒像是读书人,这几日正是府学考试的日子,或许是来应试的学子带来的,贸然结仇总是不好的。” “不过是一群穷书生罢了,还能比得过我父王吗?”小郡主生气的道:“秋蔓,你到底是我的奴婢,还是他们的奴婢?” 秋蔓低头跪下,“奴婢自然是郡主的奴婢,也正因此,奴婢才更要规劝郡主。郡主,您这会子要是出去,回头王爷知道了……” 小郡主气得丢下鞭子,将身后的案桌踢倒,怒道:“回家!不玩儿了!” 秋蔓低头应“是”。 而已经走回到他们占的草地上的满宝三个已经和祁珏等人交换了地址,约定以后有时间可以再一起玩儿。 虽然祁珏等七个少年依旧坚持他们的风筝很丑,但奇怪的是,这会儿竟然不那么讨厌他们了。 所以很大方的将他们书院的地址和名字告诉三人了。 不过祁珏觉得就算他们不说,三人也总能找来,谁让他们家先生和别人家的先生正好是师兄弟呢? 三人要知道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而已。 庄先生还不知道他们与人发生冲突的事,见他们两拨合成了一拨,两群人有说有笑的回来,便与黄川相视一笑,高兴起来。 接下来就是两拨人一起玩儿了。 周四郎拉了半天的风筝,手都快要抽筋了,一见他们回来,立即把风筝还给他们,自己瘫着手脚不动弹了。 满宝他们玩了半天,斗风筝就斗了许久,最后在庄先生的催促下才依依不舍的收了风筝,要和祁珏他们道别。 七个少年道:“说实在话,你们的风筝是真的丑。” 满宝:“我们赢了。” 七个少年:“剪得不好,是不是你们画的时候没画好?” 白善宝:“我们的风筝飞得比你们的都高。” 七个少年:“颜色更是不考究,本来就不好看,你们那么一涂就更不好看了。” 白二郎:“我们的风筝还是自己做的,从骨架到画布,再到风筝线,你们花钱买的都不比我们飞得好。” 十个人成功的将好容易粘起来的友情又撕碎了,大家互相哼了一声,就跟着各自的先生各回各家了。 第574章 放榜 回到家里,大吉便把那两个银锭拿出来交给自家的少爷,白善宝挥了挥手道:“这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大吉便应了一声,把钱收起来了。 周四郎出去买吃的了,满宝正蹲在厨房里烧水,白二郎懒洋洋的拖了一把扫把过来,交给白善宝道:“喏,快打扫院子吧,先生说了,春天太湿,现在清明已过,我们要把屋子打扫一遍。今天晚了,我们先把院子扫一扫,明天再打扫屋里。” 两少年便拿着扫把敷衍的围着院子走了一遍,就算是打扫过了。 但第二天他们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有庄先生盯着,他们可不能再偷懒了。 周四郎不知道从谁家那里借来了两对木桶,直接拉着大吉去挑水,满宝三个人则把头发绑好,又把口鼻捂住,然后就开始拿着抹布屋里屋外的打扫起来。 之前他们入住时便是简单的打扫了一下,经过了湿润的春季后,屋里藏污纳垢的地方不少。 尤其是柜子后和下面,以及床的里侧和床下,那是脏兮兮的。 三人爬下钻内,不一会儿便也灰尘仆仆了。 那么忙的三人,别说把昨天风筝冲突的事丢在了脑后,连考试的事都忘了。 忙了一整天,累得不行的三人看着不是很明显,但就是感觉舒服不少的屋子长出了一口气。 挑水也挑得肩膀发疼的周四郎和大吉也松了一口气。 庄先生站在书房门口看了看,满意的点头,然后看着快要累瘫下的五人道:“好了,洗洗就去睡吧,明儿府学就出公告了,我们一大早还要去学监看成绩呢。” 虽然可能考不中,但总要去看一看才好,而且学监还会张贴一些好的文章出来,正好可以让三个弟子学一学。 白善宝三人惊住了,这才想起,是啊,明天好像成绩出来了。 白善宝摸了摸自己的小心脏,小声和两个小伙伴道:“怎么办,我好像有点儿紧张,晚上会不会睡不着?” 满宝道:“不至于吧,我看你这两天都忘了考试这一回事了。” 白二郎则道:“要不我去陪你睡?” “不要,你睡觉会踢人,”白善宝拒绝了他,然后叹息道:“算了,大不了闭着眼睛背书吧。” 但他根本没来得及这么干,他才躺到床上,就觉得腰也酸,背也酸,手脚都酸,然后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又打了一个,眼睛湿润起来,然后睡意袭来,他努力的睁了一下眼睛,发现有些徒劳,便顺着心意睡过去了。 虽然困,但他们睡得早,第二天便也起得早,尤其是他们一向早起。 所以白善宝一睁开眼睛,才开了门没多久,满宝也伸了懒腰出门,俩人对视一眼,便不约而同的去看白二郎的门。 那道门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俩人蹑手蹑脚的走到窗户底下,趴在上面努力的往里看。 大吉:…… 周四郎从他们身后飘过,突然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在他们耳边“啊——”的大叫一声。 正做着坏事的俩人也“啊啊啊——”的大叫起来,正房里正洗脸的庄先生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木盆给打翻了。 而屋里正酣睡的白二郎也大叫一声,坐起来后转了一个身,一个不小心就从床上翻了下来,发出咕咚的一声。 庄先生往外看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放下毛巾,告诉自己,这弟子都是自己收的,亲的! 因为这一阵吼,整个小院瞬间从安静的氛围中脱离出来,噼里啪啦的热闹起来,就跟进了水的油锅,热闹得过分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白二郎气得不轻,外衣都没穿,直接拖了鞋子就冲出来,就追着俩人要打。 白善宝和满宝嘻嘻哈哈的乱跑起来,整个院子都是他们的吵闹声。 庄先生擦干净手,端了水出来,看到三人这么闹腾,就摇了摇头道:“三刻钟以后出发去学监,四郎啊,你现在就去买早食回来吧。” 已经洗漱好的周四郎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满宝这才想起四哥才是罪魁祸首,连忙跟追着她打的白二郎道:“是四哥吓我们,我们才大叫的。” 白二郎才回头,周四郎就一溜烟的溜了。 等他们收拾好,吃了早食出门,不早不晚,正好是三刻钟以后。 大吉和周四郎赶了马车出来,把师徒四个送到了学监外。 那里已经来了不少学生,都站在门前等着呢。 满宝三个仗着身量瘦小,直接越过前面的人钻到了最前面去。 周四郎和大吉也要跟上,但大吉有技巧,还能挤进去,周四郎却是挤不进去了,要是硬挤,书生们就会瞪着眼看他。 这让周四郎很不好意思,没办法,他只能退出去站到庄先生身边,眼巴巴的看着。 满宝三人钻到了最前面,辰时一到,学监的大门便打开,有人捧了红布出来。 学官们敲了三声锣,宣布今年录取的名录已经出来,接下来他会从上到下的念一遍名字和籍贯。 红布一共有两份,一份给学官们照着念,一份则直接挂在公告栏前。 一份两块红布,衙役将前来看榜的考生们往回赶了赶,然后特别随便的把布往上一挂,直接让它落下,然后转身去挂另一张布。 他们心无波澜,毕竟他们每年都要挂一次,都习以为常了好不好? 但站在公告栏前的学生不一样啊,这可是关系着他们的未来呢,而且大多数参加的次数都不是很多。 红布一落下,大家便忍不住挤着凑上去看。 满宝他们也被挤着往上走了两步,然后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在最后,想要从最后往前面看。 谁知道就这么巧,三人一眼就看到了白善的名字。 满宝一怔,然后大叫道:“白善,你考中了!” 白二郎则哈哈大笑起来,乐道:“白善,你竟然是最后一名,好丢人啊!” 白善宝也瞪大了眼睛,“怎么是最后一名?我觉着我写的挺好的呀?难道大家都这么厉害?” 白善宝身后还没找到自己名字的众书生:…… 第575章 原因 满宝他们三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了出来,他们发现,挤出来竟然比挤进去还困难。 以至于三人出来时,衣服皱了,头发也乱了。 满宝将撸了撸自己的头发,高兴的对庄先生道:“先生,二师弟考上了。” 庄先生惊讶,“果真?” “真真的,榜单一放出来,我们一眼就看到了。” 庄先生眼睛瞪圆,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一眼就看到了,那是……” “二师弟运气特别的好,就在最后一名,我们第一眼就看到了。” 庄先生:“……” 庄先生激动的心情慢慢恢复平静,这会儿出乎意料的喜悦总算是席卷而来,他非常的高兴,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白善宝的脑袋,夸赞道:“不错,不错,虽是最后一名,但却比我们计划的早了两年入学。” 这是考学,又不是考进士,庄先生觉得名次没那么重要,尤其白善年纪还那么小,进了府学,他有无数的可能。 他鼓励他道:“等去了府学,好好的与里面的先生读书,有不懂的,回来问为师,过个两三年你必能追上前面的人。” 白善此时也把最后一名的郁闷丢掉了,狠狠地点头。 他也知道,府学里有很多好先生,那些先生的学识不比庄先生的差,他可以一下子获得这么多先生的教导,进益肯定更快。 何况,他还比别的学生更有优势,他年纪小,他身后还有庄先生站着。 不过白善宝也很讲义气,和满宝白二郎道:“等我从府学听课回来,我教你们。” 白二郎敬谢不敏,“我觉得听先生的课就可以了。” 满宝想了一下自己还有莫老师的课,因此道:“我倒是可以跟你探讨一下,不过上课就免了,我很忙的。” 白善宝鄙视他们,“我觉得你们就是懒惰了,小心你们以后追不上我。” 白二郎一点儿也没受刺激,道:“我本来就追不上你。” 满宝则道:“我才不在意呢,反正我会的你也不会,而你会的,我却是有可能学会的。” 并不懂医术,只是略微了解一些草药知识的白善宝:…… 他顿了顿后问道:“你以后要做大夫吗?” “不知道呀,我只是觉得治病救人心情很好,”满宝道:“我想做的事情可多了,未必就要当大夫。” 周四郎立即从后头窜上来,鼓劲儿道:“满宝,当大夫好,你要是能把医术学好,以后就去县城里买个铺子开药铺,我们家种的药全都便宜给你,你想想我们一个县城才有几个大夫?看一个病人,就算不开方也有八文钱,那可是没本的买卖,何况你还开方赚药钱呢。” 满宝道:“说得这么好,四哥你怎么不学?” “我?我还是算了吧,”周四郎道:“我觉着我种种药,把药材卖给你们这些大夫就行。” 他也是好奇过的,但满宝拿出穴位图来让他背,没两天周四郎就放弃了。 他字都没认全呢,一看到那些字就头疼,头晕,晕到不会思考的那种。 庄先生道:“好了,既然知道了名次,那就没必要再在这儿听榜了,我们先回去,午食为师请你们去甘香楼用饭。” 几人一愣,然后忍不住欢呼起来,周四郎也瞬间忘了学医的事,高兴的道:“先生,今日去用饭的人肯定多,要不要我提前去订位?” 庄先生笑着点头,“也好,多订一个位,我请兰先生一起来。” 周四郎高兴的应了一声。 庄先生并没有回家去,而是让大吉把满宝三个拉回家,叮嘱他们在家里看书,他则是和周四郎一起去兰家邀请兰成。 满宝三个天真无邪的应下,高兴的爬上马车,他们决定路上要买些好吃的回家,先私下庆祝一下。 周四郎也没多想,架着马车把庄先生送到兰家后就欢快的赶着马车去甘香楼定位置去了。 进到兰家的庄先生脸上的喜色却微减,他与兰成进了书房,第一句话便是问,“这是怎么回事,白善怎么会被取中?” 兰成愣了一下后笑问:“怎么,对自己的弟子没信心,觉得他不该被取中?” 庄先生就苦笑道:“我自然知道他是不错的,可他最后一道大题,前头答得还似模似样,后头就有些不像话了,学官们素来看不上狂妄自傲的学生,他答案没写完,却言辞犀利的反问回去,他前面便是答得再好,学官们也不会取他的。何况,我的学生我知道,他前面答的也不算惊才绝艳。” 兰成点了点头,道:“若是以前,他肯定会落选的,但这两年不同。” 兰成顿了顿,沉吟半响后才道:“益州水患后,府学失去了很多学生。” 庄先生一怔,“他们……” 兰成有些伤感,颔首道:“有一些,灾祸一起的时候就没了,更多的是去救灾时没的,活下来的那一部分,心灰意冷,大多离开府学回乡,或是去了别处求学。” “那今年怎么只取了一百五十人?我看前两年你们取的人数也不多。” 兰成摇了摇头道:“一百五十人只是明面上的人数,除此外,今年我们还会额外再取五十人,皆是剑南道内六品以上官员家的孩子,年龄在十五和二十五不止。” 庄先生惊诧,“这么多?那……” “他们暂时不入册,只要第一次考试合格才会上册,不然都得交一笔不菲的束脩。”兰成道:“其实今年的情况略好了些,因为参考的学生不少,去年和前年,我们都没有招满额,明明已经放宽了条件,但考中的人就是没几个。” 兰成道:“一些有名气的才子,宁愿去关内道,江南道,山南道入学,也不愿意留在益州。现在才两三年,所以还看不出什么,但再过两三年,我们送往国子监的学生越来越少,参加进士考的学生也会越来越少,到时候就显出颓势了。” “白善这张卷子是写得不太好,但他也有两个长处是别人没有的。” 庄先生眉眼一跳,“哪两个?” 第576章 经验 “一是他年纪小,他今年也才十二岁而已,少年人,狂妄一些没什么,重要的是他有才;二则是,他籍贯在关内道。”兰成道:“这两年,关内道趁着我们益州水患,从我们这儿抢走了不少好苗子。” 庄先生面无表情的道:“说到底,还是有人寒了他们的心,不然,谁愿意背井离乡的求学呢?” 兰成垂下通红的眼眸,压下心中的思绪道:“我们只是一群穷教书的,又能做什么呢?” 庄先生没说话。 “总之,”兰成压下所有的思绪,与他笑道:“他入选是光明正大的,你放心。” 庄先生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如此便好。” 兰成笑道:“我看你这弟子傲得很,你也教教他,让他进了府学低调些,可别惹了其他学生的不满和学官的不喜。” 庄先生淡笑道:“我倒不觉得他是自傲,而是自信,这样挺不错的。” 兰成摇了摇头,“你呀,以前最是谦逊不过的,怎么也学了你那三个弟子的坏毛病?” 庄先生没说话。 兰成倒也不再劝,因为仔细地想一想,庄先生现在这样也不错。 庄先生很干脆的请他一起上甘香楼吃饭。 兰成想了想后摇头道:“算了,虽然卷子不是我取的,却是我筛选的,现在刚放榜,我们还是别吃饭喝酒了,免得落在有心人眼里误会。” 他道:“或许是因为前两年取人时放宽了条件,今年来考试的人特别的多,本来我们出的题目跟往年也不差什么,偏不知道哪儿来了个大人物,把最后两道大题给换了。” 兰成道:“这一换,我们倒是不用愁烦心该取哪个,不该取哪个了,但也打击了不少学子,白善的年纪是这其中最小的,之前落定名次的时候,便有学官质疑过,所以我们最近低调些吧。” 庄先生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点头应下,却还是忍不住问,“听你的意思,有人的卷子比白善的还好,却被落下了?” “那倒没有,虽然文无第一,各人看了见仁见智,但整体来看,后头落选的还真没人强得过他去,甚至在我看来,其实他的名次是可以稍前一些的,”兰成道:“可你也知道,府学考试不糊名,有些人情……” 庄先生一听便明白了,他挥了挥手道:“那就不必担心了,我家白善能力摆在那儿,怕什么呢?” 话是这样说,回到家里的庄先生还是特意把白善宝给叫到了书房,道:“府学是一个大学堂,里面的学生很多,背景也很复杂,与在为师这里上学不同,所以你得小心些知道吗?” 白善宝想了想,问道:“是不是有派系之争,读书好和读书差的争斗之类的?” 庄先生眨眼,“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他不仅知道,他还参与过呢,在和庄先生读书前,他是在自家的族学里上过近一年的学的,那会儿他什么没经历过? 庄先生估计也是想到了他以前的经历,他揉了揉额头道:“和那样的不一样。” 在他看来,几岁小娃娃的争斗和府学里的争斗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实在不值一提。 他道:“虽然我们在益州没有权势,也没有人脉,但你进了府学也不要认怂,人一怂,胆气就弱,胆气弱,别人就会越发的想要欺负你。” 庄先生是切身感受过的,只可惜他年轻时不知这个道理,等他悟出这个道理时,他也来不及做改变了。 所以他只能在这会儿教自个地弟子,“你现在就很好,但在府学里,也不要跟人起争执,更不许跟人打架。” 庄先生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后道:“就算要打,也一定不能自己先动手,知道吗?” 白善宝连连点头,这一点,他深有体会,“我知道,先动手的人错,也不能跟女孩子打。” 庄先生:“……你当天下的女子都是满宝吗?放心吧,在府学里是不会有女孩子和你打架的。” 作为在府学混过多年的学生,庄先生太知道府学的求学守则是什么了,更知道潜规则是什么。 当然,此时他并没有一股脑的教给弟子,而是只叮嘱了一些他需要注意的事项,有些问题嘛,自然是出现了才好说。 而且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有些东西经历过,以后回忆起来才有意思。 一无所知的白善宝自觉从先生那里收获了一堆叮嘱,感动得不行,转身就去找满宝和白二郎他们玩儿了。 两个小伙伴问起时,他便道:“我觉得府学是个龙潭虎穴呀,先生很担心我。” 白二郎道:“府学不就是读书的地方吗?总不会打架吧?你读书一向厉害,不会有问题的。”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们的学堂也是读书的地方,结果你还不是打架了?” “你也打了,白善也打了。” “所以学习的地方不会打架什么的本来就是一个错句,”满宝道:“府学的学生这么多,要是打起来,恐怕会更厉害,所以二师弟,你去了府学,一定要快点儿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到时候打架可以一起。” 白善宝道:“实在打不过我不会跑吗?” “对,跑去找府学的先生,当着先生的面他们肯定不敢打架,”满宝道:“等出来以后,我们帮你。” 大吉听着他们的议论,默然无语,这还没进学呢就想着打架的事了,这可怎么得了? 白善宝能考上,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七里村的白家人。 所以大吉当天便出了一趟门,既是往回送信,也是将少爷写给老夫人的信给寄出去。 而满宝也找了订位回来的周四郎说话,“四哥,善宝考上了府学,那我就要留在益州跟着先生读书了。” 周四郎显然没想过这个问题,“啊”了一下,首先问的就是,“那得花多少钱?这有出没进的,要回去问爹要钱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谁说我们没有进的?我们的农庄还在呢,等到夏收秋收就有钱了,倒是你,四哥,你在这儿赚不着钱啊。” 周四郎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的道:“其实也不是赚不着。” 第577章 拜托 满宝看向他。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问,“满宝,你说我回家把家里剩余的药材都拉到这儿来怎么样?” “家里剩下的也不多了吧?” “是不多,但我们可以多种些呀,”周四郎道:“姜块可以种在菜园里,也能种在沙地里,村里不少旱地都是这样,种麦子不行,种豆子也没多少收成,种姜正好。” 他道:“这两年,因为我们家种姜赚了钱,村里可有不少人家想跟着种大块的。我留意到了,益州这边用的姜可比我们罗江县多多了。” 满宝无奈的道:“四哥,姜可比豆子还爱肥,你拿贫地种姜……” “反正不是我们家种,到时候他们种下去了,为了挣钱自然会自己施肥的,”周四郎道:“主要是现在时间还早,我回去说一声,还能补种一拨,到冬天刚好可以收,到时候我能隔三差五的回去拉一车过来。” 满宝想了想,觉着这主意还真不错,“姜能留,就算鲜姜卖不出去,也能多种一年,第二年晒了卖干姜。” “不错,这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周四郎眼睛亮晶晶的,“还有女贞子,我跟好几家药铺的掌柜说好了,等秋天女贞子能收了就按说好的价格卖给他们。他们要的量大,我们家根本提供不了,所以还可以让村子里的人帮着一起种,反正各家都有山。” “到时候我从他们手里收了再卖到益州城里来,就又能赚一笔了。” 满宝:“那你还得教他们炮制呢。” 周四郎就挥手道:“这个简单,回去我和爹娘商量一下,他们要学就教他们,不学,我就低价收生的,我们家自己炮制。” “那你回去吧。” 周四郎乐了,高兴的道:“说定了啊,那我回去了啊。” “嗯,回去吧。” 周四郎就搭着她的肩膀道:“幺妹你放心,我就是回去说一声,过两天就又来了。” 满宝点头,表示知道了。 周四郎要回家,大家首先想的是,那以后吃饭怎么办? 洗漱用水怎么办? 还有马要喂了怎么办? 庄先生的目光在三个弟子身上来回的扫视,最后叮嘱周四郎,“四郎,早去早回。” 周四郎应下,问道:“你们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带回去吗?” 还真有。 庄先生就不说了,他出来的时间不短了,清明都没回家,这会儿还真有东西要带回去给儿子。 而白善宝和白二郎虽然才通过大吉寄了一封信回去,但他们不知道送信的是自家的伙计,只以为他找的是商旅,所以只送信,没送东西。 但这会儿周四郎要回去,那他们要捎带回去的东西就多了,不过他们要求周四郎回来时捎带的东西更多。 白善宝道:“我列了书单,四哥,你拿给我祖母,让她把那些书都收好给我送来。还有我装银子的箱子,装玩具的箱子,一样都不能少。” 白二郎要求的东西同样很多。 本来没当回事的满宝听了,也立即要求起来,“四哥,你看能不能把我床尾的那个箱子也给我搬来,那里都是我收藏起来的玩具,还有我书架上的书和东西,也都帮我拿来。” 庄先生一听,也蠢蠢欲动起来,“我留在白家的书也有不老少,来益州以后,许多书都只能上书铺去看,很不方便啊。而且当时来这儿只带了最简单的一套笔墨纸砚……” 书可是很贵的,文房四宝也贵。 虽然现在收入比以前高了,但庄先生还是舍不得把已经拥有的再重新买一遍。 这段时间,他需要看某些书时就会去书铺里蹭书看,其实要是能把自己的书拿来是最好的。 大家一起期盼的看着周四郎。 周四郎:……他这是回家打生意的基础呢,还是回去搬家呢? 但对上师徒四个的目光,他除了答应还能怎么办呢? 第二天,周四郎最后是满腹忧愁的赶着马车离开,这么多东西,他都不确定马车能装得下。 大吉特别同情的把人送到巷口,然后和他挥手作别。 庄先生在准备白善宝入学的事。 府学的学生分为两种。 内住在舍监的,外住的。 绝大部分外地来的学生都会住在舍监,每年只需交很少的一部分房费,比外头的租金可便宜太多了。 庄先生曾经就住过许多年。 还有一部分,则是外住,尤其是本地的学生,自然是起早贪黑的回家住,或是租住在附近了。 庄先生本也想让白善住舍监的,但他去看了一眼现在舍监的环境,又从兰成那里知道了今年特招进来的学生有那么多,很干脆的让白善也回来住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因为大吉来找他谈了一下。 下人是不能跟进府学的,所以大吉进不去。 白善要是住在府学内,那他轻易不能外出,洗衣吃饭都得他自己来,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他要是发生了危险,大吉可不会知道,更帮不了他。 所以大吉提议让自家少爷住在外面,这样每天早晚他还能看见人,知道他有没有受欺负,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自家少爷那个脾气,他还是很害怕他在府学里被人套麻袋的。 庄先生早察觉到白家对白善的安全特别在意,要不然也不会特特的把大吉放在身边了。 大吉并不是书童,更不是一般的小厮,他可是见过他在屋顶上跟人武斗的场面的。 所以庄先生略一思索便答应了。 榜单出来了,但距离开学报名还有几天的时间。 庄先生便带着白善去办手续,首先是去学监里办学籍。 作为正规途径考入府学的学生,他每个月还有米粮补贴,不多,但足够自己吃用。 甚至对一般的学生来说,还会有些剩余。 这也是朝廷支持教育的一种政策,只对正式考入府学的学生,其他推荐入学或甚至就没有学籍的学生,此优惠政策不享有。 庄先生当年为什么一定要考入府学,就是因为这一点儿。 这儿有整个剑南道最好的教育资源不说,还不用交束脩,自己的吃用也解决了。 自个再抄点儿书,写一些文章,那还能养活一家老小呢。 当然,年仅十二,且家境宽裕的白善是不用忧心这一点的。 第578章 回家(给众筹盟主的众书友的打赏加更十) 周四郎驾着马车才进村就被一群孩子围住了,其中就有他们家的三头和四头。 俩人看到四叔,直接扒拉着马车就要往车上爬。 周四郎提溜了俩人的腰带往车上一扯,教训道:“马车是要赶去白老爷家的,你们爬上来干啥?” 话是这样说,周四郎还是在一群孩子哇哇啊啊的簇拥下到了白家。 如果车是白家赶的,大家不会这么兴奋,孩子们还会有意的避开,但是周四郎赶的,大家就没那么见外了。 有两个胆子大的孩子在车停了以后还伸手摸了一下马呢,吓得周四郎连忙挥手把他们赶走。 “小心马撂蹄子。” 白家的下人迎了出来,帮忙牵住马,周四郎便先把自己和满宝的东西放下来,然后就开始给两家分东西。 这是白二郎的,这是白善宝的,这是庄先生的…… 等分好以后,周四郎便将自个和满宝的东西塞给一群孩子,让他们先拿回家去,自己则进了白家和白老爷说话。 周四郎将怀里的一沓纸拿出来,恭敬的递上去道:“白老爷,这是两位公子和庄先生托我回来带的东西。” 白老爷接过翻了一下,眼皮抽了抽,问道:“庄先生决定留在益州了?” 白善考中府学的消息昨天他们就知道了,白老爷本来还疑虑庄先生会不会带着白二回来,结果今儿一看,他们是打算长住益州了。 周四郎点头道:“是,庄先生说白善少爷要教导,白二少爷和我幺妹也不能离了先生,所以干脆都住在益州好了。” 白老爷虽然很舍不得小儿子,但觉得这样也不错,现在他大儿子在绵州的府学,比益州的差一筹,要是二郎能考上益州的府学…… 好吧,这个可能性有点儿低,但让他在益州多见识见识也是好的呀。 就是这要带的东西…… 白老爷皱眉,“这要带的东西也太多了,你一个人能带得完吗?” 周四郎道:“只要能绑得上马车,我就能带去。” 白老爷看了他一眼,道:“我是说,你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上路安全吗?” 周四郎一呆,问道:“不安全吗?我们这一路上挺安全的呀。” 白老爷的手指点了点桌子,然后笑道:“这事不急,我们收拾东西也得两三天的功夫,你打算何时启程?” “我也要在家里停留个三四天吧,白老爷可以慢慢收拾,那隔壁白老夫人那儿……” “我去说好了。” 周四郎就高兴起来,他早想回家了,要是跟白老爷说完,又跑到隔壁去,那肯定又得耽误半天功夫,白老爷愿意代劳就最好了。 周四郎将所有该交代的事都交代清楚,转身便跑回家了。 老周一家子早在院子里等着了,一见他回来立即围上去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抱着孩子的方氏都叫挤到最外面去了。 老周头当然不会去跟一群人挤了,他直接咳嗽了两声,见没人理他,便高声驱赶道:“行了,行了,都散开,散开,没活儿干了是不是?” 大家这才稍稍散开一些,老周头便皱着眉头问周四郎,“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满宝呢?” 周四郎对方氏笑了笑,从她怀里接过儿子,抱着上前坐在他爹的身边道:“满宝跟着庄先生读书呢,爹,白家的善宝少爷考上府学了,庄先生要留在益州带他们,满宝也跟着留下了。” 老周头皱了皱眉,“那你回来干啥?” “我回来拿些东西,顺便跟家里说些事儿。”周四郎表示自己不是瞎回来的,将他这次要回来带的东西大致说了一遍,道:“除此外,我还想把家里剩余的老姜和女贞子都带去,爹,你不知道,益州城的药材比县城的贵一点儿。” 老周头:“我就知道,我们给郑掌柜卖这么多药,肯定被压价了,益州城那边贵多少?” “不一定,两文到三文左右吧,但一斤贵这么多,一百斤,一千斤就贵出多少去了。” 老周头瞥他,“你有一千斤的药材吗?” 周四郎摸了摸鼻子,不太好意思的道:“现在是没有,那种得多了不就有了吗?” 一旁的周大郎立即道:“爹,要不我们把小岭剩下的几块旱地也拿出来种姜吧,不过今年豆子都种下去了,只能等来年了。” 周三郎道:“还有女贞子,种在山上就行,连旱地都不用种。” “不仅我们家能种,村子里的人也能种,到时候我们收上来转手卖了,多少能赚一些。” 老周头皱眉,“弄这么大,万一卖不出去呢?” 周四郎:“卖不出去就自家吃呗,反正这姜是能吃的。” 众人:…… 老周头问,“满宝怎么说?” “满宝说可以,”周四郎道:“爹,你看满宝都说行了,那一定就能行。” 老周头沉吟半响,这才点头,叹息道:“这都一个多月没见满宝了,怪想得慌。” 但满宝可没想您,周四郎暗道。 在益州城里,兄妹两个想得最多的就是大嫂了,然后满宝偶尔会想一下娘亲,周四郎则是想老婆孩子。 想到这儿,周四郎抬头冲方氏笑。 老周头正好看见,皱了皱眉后问:“你回来了,那满宝那边怎么办?” “哎呀爹,满宝和庄先生他们住一块儿呢,五个人一起住,您担心什么?” “可他们哪一个看着像是可以照顾人的?”老周头道:“你回来了,满宝要热水洗漱怎么办,有脏衣服怎么办,要吃饭怎么办?” 周四郎没敢告诉他,他们吃饭都是从外头买的,只道:“您就放心吧,现在他们都会烧水洗衣服了,这些琐事用不着我。” “啥?”老周头惊叫,“你还让你妹妹去洗衣裳了?那水这么冷,你不知道她身子弱啊,她在家里都没洗过衣裳呢。” 周四郎:“……这是庄先生要求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钱氏也瞥了他一眼,道:“喊什么,满宝年纪也不小了,洗衣服怎么了?” 她道:“她要是在家,这会子还要跟着她大嫂学一下做饭才好呢。” 第579章 想去 姜很好存活,只要不旱不涝,它就能长,要是肥足够,它还能长得很好,所以哪怕已经四月中旬了,但依然可以再播种。 老周头出面,和几家关系比较好的说了一声,他们第二天便扛了锄头出去,将几块旱地的旁边锄一锄,决定在边上补种一些姜块。 毕竟,现在开荒也来不及了,而旱地大多种了麦子和瓜豆,总不能把种下去的东西拔起来吧? 不过老周头说的事也让他们很心动,他们家要把姜块运到益州去卖,到时候会和他们收姜。 虽然价格会便宜些,但姜的价钱摆在那里,再便宜也便宜不到哪里去,老周家总不能太坑他们不是? 所以他们没多想就答应了。 至于姜种,暂且从老周家借一些,等秋天以后还回去。 而老周家的人也开始拿着镰刀和锄头上山,决定扩种一下女贞树。 这会儿五月还未到,植树也很容易存活的。 只是他们都觉得光截树枝插种太慢了,毕竟你还得保证秋天结果,总不能截太多。 于是周三郎便忍不住看向女贞子,问周四郎,“满宝有没有说过这种子能种?” “没说过,回头我问她。” 周三郎就惋惜了一下。 周大郎道:“就算种子能种,这会儿我们也没种子呀,不急。” 周三郎便看向那晒干的女贞子。 周大郎就笑,“那女贞子被烫过,就算不熟,也种不了吧?” 周三郎一想也是,将这事暂且放下了。 此时春忙已告落,再过不久就要收冬小麦了,到那时又得忙起来,所以趁着现在有空闲,他们便把这些琐事给解决了。 老周头问周四郎,“你这一去益州,是不是还打算找些活儿干?” 周四郎轻咳一声,道:“是这么打算的,不然我和满宝在外头花的钱这么大,总不能一直拿家里的。” 老周头就点了点头,“是这个主意,你和那边药铺的掌柜打好关系,等秋冬药下来了就可以直接卖给他们,平时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活儿,好歹挣些补贴家用。” 他忍不住嘟囔起来,“本是让你去照顾满宝的,结果你也没照顾着她多少。” 周四郎:……他也很忙的好不好,里里外外都得他操劳呢。 一旁的二丫立即道:“爷爷,奶奶,让我去照顾小姑吧。” 老周头惊诧的看着二丫,“你?” 钱氏也看向二丫。 二丫紧张的揪着衣角,脸色微红,但还是点头道:“对,我去照顾小姑,要是可以,我也在益州城里找个活儿干。” 冯氏立即道:“家里不需要你抛头露脸的去干苦工。” 老周头立即道:“谁说她要去做苦工的?她不是在老大家的铺子里记过账,也和庄先生学过算盘吗?” 别说冯氏了,连周二郎都忍不住道:“爹,谁家请账房会请个女娃呀?” 老周头哼了一声,看向老妻,小声道:“满宝既不会做饭,也不会洗衣裳,从小到大可没离开过家人……” 钱氏便道:“让老四带她去看看吧,反正家里人够多,她在家里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去益州城帮做些事。别的不说,帮老四把账管起来是没问题的。” 周四郎立即道:“娘,我自己就会记账。” “你记的乱七八糟不说,还有错字,别说我们,怕就是满宝都看不懂,所以还是让二丫去帮你吧。” 周四郎疑惑,“我记的有这么差吗?” 大家一起点头。 周四郎便瘪了瘪嘴没说话。 晚上临睡前,冯氏悄悄地把二丫拉到了屋里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去益州城?你在你大伯母的铺子里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娘,铺子里有大姑,有大哥和大姐呢,写字记账这样的事都用不着我了,我想去益州城跟着小姑,说不定能有一番作为呢?” “你可真傻,你一个姑娘家学什么记账呀?”冯氏恨铁不成钢的道:“我不是让你跟你大伯母学厨艺吗?你要是能学会做菜,以后你自个就能开一个铺子。你学记账又不能去做账房先生。” “我学过了,大伯母也用心教了,可我做出来的菜就是没有大姐好吃。”就是因为认真的学过,二丫才那么郁闷的,“两个灶台,两口锅,菜是一样的,大伯母站在我们身后,同时指点着我和大姐,可就是很奇怪,我做出来的菜就是差这么一点儿。” 周二郎轻咳一声,安慰女儿,“这种事也是看天赋的,你也不要气馁,大丫那是像大伯母呢。” 二丫深以为然的点头。 冯氏听到,忍不住伸手掐他。 周二郎脸色一变,偏女儿又在跟前,他叫都不敢叫出声来。 不过冯氏倒是没再提学厨艺的事,那种怎么学也学不会的感觉她实在是太了解了。 说起来二丫的厨艺比她还强一些呢。 冯氏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三丫会不会也像她,“那你去了益州城……” “我一定听小姑的,”二丫道:“娘,你就让我去吧,小姑知道的可多了,我只要能学到她一半的本事,以后也不用担心养不活自个了。” “哪用你自个养活自个?等你再大点儿,找个好人家嫁了……” “嫁人不也要下地干活儿吗?”二丫截断母亲的话,道:“那不还是自个养活自个?” “找个好人家,不用下地的那种。”冯氏以前觉得,家里可能也只有小姑能嫁那样的人家,但现在她女儿也是上过学堂,认了字,会记账的人,长得又不差,嫁到这样的人家也是可以的。 二丫还没开窍,没想过嫁人,她就知道,她娘要下地干活儿,她大伯母每天也忙不停,三婶,四婶和五婶同样是嫁人了,没有谁可以坐着吃白饭的。 小姑说过,不要看人家怎么说,而是要看人家怎么做。 二丫以自己有限的见识来看,这世上就没有可以吃白饭的媳妇。 村里村外,她见到的人,他们家的女人算过得好的了,村子里多的是嫁进门的媳妇累死累活,吃的还是最差的。 她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 她很喜欢记账算账,喜欢自己挣钱自己拿钱的感觉,她用半年的时间来确定她学不会大伯母那一身的厨艺,所以她还是去找别的活计吧。 第580章 关辛 家里小一辈的孩子中,除了大头外,就二丫最有主意了,别说冯氏,就是周二郎现在都劝不动她了。 更何况,老周头和钱氏还都同意了。 有他们的话在,二丫还怕什么? 所以她一早就收拾好了包袱,等着跟四叔一起走。 小钱氏抽空回了一趟家,给周四郎送回来两坛鲊菜,一坛是鱼,一坛是猪肉,她道:“这还是照着满宝说的方子做的,我尝过了,还挺好吃的,我想着你们在那儿估计也不太会自己做饭,把这两坛鲊菜带上,要吃的时候拿出来蒸熟或炒熟都可以。” 周四郎凑到坛口那里闻了闻,有淡淡的香味飘出,他忍不住吸了吸口水,眼睛发亮的看着小钱氏,“大嫂,还有没有,我多拿一些去啊。” “没了,这一时半会儿的哪做得来这么多?”小钱氏道:“这两坛你先带去,下次等你回来了,我再给你做一些。” “这东西能留很久,也需要时间发酵,一个月总是没问题的。”小钱氏将吃的法子告诉二丫,然后道:“里面放了茱萸,有些辣,别让满宝吃太多。” 二丫应下。 小钱氏问周四郎,“你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那可不一定,反正益州城离这儿也不远,来回两天的时间而已,一个月总要回来一次的吧,也要给庄先生他们送些东西。” 小钱氏就放心了,问道:“满宝有没有长高?今夏要做衣服吗?我想着给她扯两块布做衣裳,一个月后你回来正好给她带去。” 周四郎没留意满宝有没有长高,不过想着才一个多月应该也高不到哪儿去。 因此摇头。 小钱氏就放心了,又问起益州城的小姑娘们都流行什么颜色的衣裙。 周四郎:……他哪儿知道,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做一做就可以了吗?新衣服呢,有的穿就算不错了。 但小钱氏现在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她已经会挑花色了,因此对周四郎道:“到了益州城,要是白家的小少爷有往回送信,你也跟着送一封回来,问一问满宝喜欢什么花色的,还有,长高了没有,或是胖了?” 周四郎敷衍的点头,问道:“大嫂,怎么只你回来了,大姐他们呢?” “铺子里离不开人,所以你大姐带着人在铺子里忙。”小钱氏道:“我怕让大头回来,他话说不清楚,所以还是我回来好些。” 老周头问,“喜一个人能行吗?她做菜跟你可不一样。” 小钱氏就笑道:“爹放心吧,今天晚食我们只卖些面和包子馒头之类的。又有关大爷托了人关照,不会有问题的。” 老周头就皱眉,“这几天关辛还去店铺里找喜?” 小钱氏应了一声,想到最近大姑子的态度也有些缓和,她便委婉的道:“爹,我觉着关大爷人还不错。” 老周头就冷哼一声道:“再好,那也是个没家的光棍,还是个当兵的,不行!” 周四郎就忍不住去看小钱氏,他跟大姐的关系一向好,所以最关心不过。 小钱氏见老周头生气了,便不再提这事,而老周家其他人也没敢说话,就连钱氏这次都没发表意见。 等人都散了,周四郎便忍不住悄悄地去找小钱氏,“大嫂,我大姐那是怎么回事?大姐不是没答应他吗?” 小钱氏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没答应,但那位关大爷没事常跑来铺子里坐着,遇上一些难缠的客人,他也能帮我们说说话,一来二去的,你大姐态度就有些软和。” 小钱氏道:“前不久,他托了人上门来说亲,被爹给一口回绝了。” 周四郎啧啧道:“这样他还有脸上铺子里找大姐?” 小钱氏横了他一眼。 周四郎却不屑的道:“脸皮可真够厚的,大姐那么好,他一个兵油子,凭什么娶大姐?” 而此时,兵油子关辛才赶到益州城,他和同伴先去了驻军处,将公文上交后就上街找饭馆子吃晚食。 同伴抱怨不已,“益州城比咱县城还不如,竟然一顿饭都不包,我们可是出的外差。” “我们是下级来上级,不把我们打出来就算好的了,你还想吃饭呢?”关辛打听到了附近饭食比较便宜的街道,便顺着大家指的路过去了。 他问了半路的价格,最后选了一家比较小的铺子里坐下,同伴忍不住抱怨,“关哥,你最近也忒抠了,难得来一次府城,我们不吃肉就算了,连酒都不喝了?” 关辛给自己倒了一碗白开水,道:“没钱。” 同伴对着翻了一个白眼。 关辛道:“我的军饷要留着娶媳妇的,你们这些已经娶了媳妇的,倒是知道把自己的钱省着吃我的。” “哪儿呀,关哥,周家不是拒绝了吗?”同伴见他面色不愉,就连忙道:“当然了,我也不是就想着关哥请客,当初杨大人要给我们说亲,不是有挺多人看上关哥的吗?你要想娶媳妇早就娶好了,所以我想……” 关辛挥手道:“没缘分,所以不是都让你们娶了吗?” 正说着话,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和往常的一样,给我们多盛些米饭。” 关辛扭头看出去,就见满宝和白善宝正拎着两个篮子站在外面等着,而店家非常熟稔的接过他们的篮子,拎到厨房里。 关辛忍不住站起来招呼,“满宝?” 满宝扭头看过来,看到关辛愣了一下,就笑起来招手道:“是关大哥呀,你好呀。” 关辛满脸是笑,特别高兴的道:“你好,你好,你这是干什么呢?我许久不见你去你大姐那儿吃饭了,怎么到益州城来了?” “我跟着先生来的,关大哥怎么在这儿?” “哦,我来送公文,明儿一早就回去了。”关辛连忙请满宝他们进店里坐下,说起来,他们不算特别熟,但关辛很热情,毕竟他正在追人家大姐不是? 关辛是去年才被调回来的老兵,说起来,他和老周家结缘还和满宝有关系呢。 第581章 我好看吗 关辛就是去年在街上呼朋唤友到处吵闹着喝酒吃肉的老兵之一,甚至他就是其中一拨为首的一个人。 满宝给杨和书提了一句“成亲就好了”,然后杨和书便想办法给他们娶了一个媳妇。 当然是自愿原则,所以没看上那些女人的关辛就单下来了,最后他去钱记吃饭时看上了周喜。 他们这些兵要娶媳妇并不容易,尤其他们还是一群上过战场的老兵,年纪大,身上带伤,却没有累积功劳可以升到官职,以后边关一旦打仗,他们又是最先会被调去打仗的。 所以条件好的闺女谁愿意嫁给他们? 基本上,杨和书给他们介绍的,要么是寡妇,要么就是因为各种原因同样单身到很晚,已经晚到要朝廷强制分配对象的时候了。 当然,杨和书没那么霸道,他就是把这两拨男女给叫到一起,让他们在县衙的院子里见了个面。 再给他们安排两个媒婆在里头跑来窜去的传话,不到三天,新调来的单身兵油子大多都成亲了。 于是罗江县的街道上安静了许多,再也没有一群喝醉的兵油子勾肩搭背的满街叫唤了。 关辛和剩下的几个兵没能从相亲会上找到自己合适的,后来杨和书又让人安排过两场,最后就只有关辛单了下来。 他看上周喜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便很愉快,当然,这是关辛单方面认为的,周喜可不觉得他们的初遇有什么愉快的,那会儿,她甚至都没记住关辛。 那时候已经是二月了,家里开始犁田,周大郎和周五郎便回家干农活儿去了,剩下小钱氏和周喜带着大头和大丫在店里忙碌。 关辛虽是个大头兵,钱却不少,毕竟一人吃饱全家不愁。所以又一天,他出了兵营便要去常去的酒馆喝酒吃饭,路过钱记饭馆时就见一个男人跪在钱记饭馆前痛哭流涕,他好奇的站着看了一会儿,就停了那么一会儿,周喜就拎着菜刀从饭馆里冲了出来,从他身边冲过,然后一刀砍向那个男人…… 然后关辛的脚就迈不动了,一番吵闹过后,他知道了那个男人叫刘大郎,是周喜的前夫。 他之所以跪到这里来,是求周喜回去重新嫁给他的。 然后他便从小钱氏的怒骂中知道了他们的恩怨。 刘大郎曾以周喜无所出为由要休妻,虽然最后是和离了,但两家的仇算结下了。 而刘大郎随后就娶了一个寡妇,生了一个孩子,据小钱氏说,那孩子不是刘大郎本人的。 所以最后有问题的不是周喜,而是刘大郎。 而小钱氏之所以敢这么说,还因为周喜是看过大夫的。这口气堵在小钱氏胸中许多年了,刘大郎没长眼的找上门来,她当然不会放过。 他还真以为,周喜这么多年没嫁出去是嫁不出去吗? 美得他! 姑嫂俩人,一个拿着刀泼辣,一个口舌尖利,直接把刘大郎怼得面色苍白,仓皇而逃。 然后据说,老周家的兄弟隔天还找到了刘家村,逮了刘大郎又揍了一顿,刘家谁也不敢吱声。 从那天开始,关辛只要一能出兵营就去钱记饭馆吃饭,然后瞅着空就找周喜说话。 满宝呢,是只要一有空就溜到县城里去吃好吃的,一来二去的,俩人就认识了。 关辛知道,这小姑娘是老周家最疼的孩子;满宝知道,这个大胡子兵油子对她大姐图谋不轨。 此时在这里碰见,不管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反正大家脸上都是笑盈盈的。 等店家从厨房里拎出两个篮子来,满宝和白善宝掀起盖子看了一眼,确定无误后就要掏钱付钱,关辛立即拦住,主动掏了钱道:“我来,我来,既然让关大哥遇见了,怎么还能让你们出钱呢?大哥请你们。” 白善宝看向满宝。 满宝当然不乐意了,大姐怎么想的她还不知道呢,怎么能在这方面欠人人情呢? 所以满宝坚持要自己付。 见关辛大手一直压着她的手,不让她掏钱,满宝有些生气了,板了小脸道:“关大哥,我要自己付钱!” 关辛愣了一下,看了一下她的脸色,正犹豫着是不是再坚持一下时,白善宝已经从兜里拿出了一块银子,交给店家后:“记在账上,以后我们的饭钱直接从这儿扣就行。” 店家连忙应下,笑眯眯的送他们出门。 关辛一脸惋惜的看着他们离开。 同伴啧啧称奇道:“那小娘子年纪小小怎么这么有气势?不过关哥,你这儿不太妙呀,那小娘子不乐意让你结账,显然他们家不想与你结亲。” 关辛也叹气,“我要不是兵就好了。” “那估计有点儿难,咱又不能重新塞回娘胎里换个地方出生。” 白善宝拎着篮子走在满宝的身侧,侧头看她,“你也嫌弃他是兵?” “不嫌弃,”满宝道:“大晋便是他们守着的,我们也是他们守着的,我为何要嫌弃他们?” 她顿了顿后道:“但成亲是我大姐的事,这个得她自己选择,我也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若是不愿意,我这儿受了他的好处,大姐那儿该多为难?” 白善宝点头,想了想道:“其实关辛此人还不错,倒可以考虑考虑。” “这话得跟我大姐说啊。”满宝苦恼,“也不知道我大姐喜欢什么样儿的。” 白善宝好奇的问她,“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你们是姐妹,喜欢的应该差不多吧?” “那完了,关大哥一点儿机会也没有了。” “为什么?” 满宝:“因为我喜欢好看的。” 白善宝:“……怎样的算好看?”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畅想了一下后道:“那得像神仙那样的,总之就是非常俊的才算,我现在也不知道,等我看到了告诉你。” 白善宝就快走两步,然后转身站在她身前,微微仰着下巴问,“我长得不好看吗?” 满宝看着他礼貌的道:“还好吧。” 白善宝皱眉,“这是什么回答?” “我跟你太熟了,一时也看不出你好看不好看,估计你还没长开呢。” “我没长开,难道你长开了?” 满宝道:“我也没说我长开了呀,我大嫂说了,得再过三四年我会长得更漂亮的……” 白善宝:……明明似乎说的是同一个话题,却又好似不像是同一个话题。 第582章 先生说得对 自周四郎离开以后,一院五人连饭都不煮了,不仅菜是从外头买现成的,饭也是要买县城的。 俩人把饭菜带回小院,因为距离不远,饭和菜都还是烫着的。 直到摆好了饭,白二郎才一脸头秃了的感觉走出来,俩人一看便知道他的作业不顺利,肯定是又被训了。 庄先生在首位坐下,见他一脸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用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碗道:“喜怒不形于色,你也收敛收敛。” 白二郎这才微微坐直了身子,但脸上还是沮丧的表情。 庄先生也没让他立时全部改过,而是开始招呼着大家吃饭。 等用过饭,庄先生才道:“善宝,明日我们送你去府学,之后你就要自己去上学了。” 白善宝应下。 白二郎叹了一口气,白善一去府学,那先生放在他身上的精力就更加多了,好忧伤呀。 第二天,庄先生送白善宝去府学,满宝和白二郎也跟着一块儿去凑热闹。 今天是府学新生入学的日子,所以府学大门大开,谁都能进出。 来的女子虽然也少,但还是有的。 因为有的学生是拖家带口过来,有已经娶妻生子的,有的太太不放心,当然要跟着丈夫过来看一眼。 也有丈夫想和妻子炫耀一下,特意带了他们来看热闹的。 庄先生熟门熟路的领着三个弟子进府学,路上来往的人就忍不住看了看他们。 府学是有年龄要求的,庄先生一看就不符合要求,但剩下的三个,不,是两个,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听说今年的考生中有一个年纪特别小的考中了,年仅十二岁而已。” “这么小?” “是挺小,不过他是最后一名入选的,学监那边有公开的卷子,有人去看过,写得很是不错呢。” 说完,大家的目光便又忍不住扫向白二郎和白善宝。 白二郎一无所觉,白善宝却高冷的抬起了下巴,最是嘴角有些忍不住上扬。 满宝则大大方方地看过去,对上他们的目光,还抬手和他们打招呼,“哥哥们好啊。” 众书生:“……小娘子有礼了,你们是随家人来入学的?” “是呀,”反正正排队,满宝也无聊得很,干脆就和他们说起话来,非常热情的和他们介绍白善宝,“这是我二师弟白善,就是他考入的府学,我们今天来送一送他。” 猜测成真,便有书生笑开,上前与白善宝拱手行礼道:“原来这就是陇州白公子,在下益州康晓东。” 一旁的青年立即跟着道:“在下梓州章锐。” 白善宝便也回礼,“陇州白善。” 他眨了眨眼,虽然很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问道:“你们认识我?” 康晓东笑道:“虽未见过,却听说过的,而且我们在学监那里看过白兄弟的卷子,你那道‘生民’答得很好呀。有人评价说可为全场第一。” 就是可惜后头那道大题失算了,其实如果只写前半部分,恐怕他就不止是一百五十名了。 大家嘴上虽不说,但心里也是猜测过的,若最后一道题他要不是答出题了,显得过于狂妄,那百名内的名次应该是没问题的。 看他的卷子时,他们觉得白善是个狂妄自傲的人,但今日一见,初时觉得有些冷淡,但几句话下来便能发现他和大多数少年一样活泼。 就是有些自傲而已。 不过他也有自傲的资本。 毕竟谁十二岁就能写出那样的文章来,还考进府学呢? 庄先生在一旁笑看着弟子交友,伸手摸了摸胡子。 康晓东对满宝也很好奇,主要是她刚才叫白善师弟,于是看向她,“你们是师姐弟?” 其实目光却忍不住飘向庄先生。 满宝点头,高兴的和他们介绍她的先生和另一个师弟。 康晓东和章锐惊喜不已,只看了一眼白二郎就对庄先生连连行礼。 能教出白善这样优秀学生的先生,应该是很不错的,作为一个年纪尚轻的读书人,当然想要跟中老年的有资历有才华的读书人交朋友。 于是,白善都还没正式入学,先交到了两个朋友,双方甚至还交换了住址,约定以后有时间了上门拜访。 康晓东发现白善的师姐比他可活泼多了,很多话都是与她说的,当然了,地址也是跟她交换的。 于是,他们虽然和白善是朋友了,但跟满宝的友谊要更深一些。 排队轮到他们了,庄先生领着白善宝上前,将准备好的学籍等交上去,学官核对无误后便给他们一个牌子和一张纸。 上面写的是他们要买的书。 虽然上府学不要束脩,甚至还有钱领,但书籍这类东西府学是不可能提供的,所以还得自己买。 府学是不做这门生意的,所以只能自己去外头的书铺里买。 往年这个时候就是书铺生意最好,也是最忙碌的时候。 白善宝看了一下书单,发现上面绝大部分的书他都有,而这次,他和庄先生给周四郎列的书单中都包含了,所以他只需查漏补缺那几本没有的书就行。 白善宝看了高兴,“先生,我们要买的书不多。” 庄先生颔首,毕竟教学内容几十年都不变,只略改进了一些,当然需要买的书也不会变了。 白善宝现在的书多数是他父亲传给他的,他爹本来就是个进士,读的书只有更多,不会少的。 而白善的祖父也是读书人,所以他爹不少的书是他祖父传下来的,如此往上推…… 满宝一琢磨便道:“二师弟,一些特别旧的书你要不要换一换?不然散架了怎么办?” “可以修书,”白善宝还没说话,庄先生先道:“先人的书上有些注解很难得,怎能随意舍弃呢?” 满宝:“那要是白善也想往上头写注解却没地方写了呢?” 庄先生就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调皮,没地方写,夹一张纸就是,何必多费一本书?” 白善宝虽然也犹豫着是不是要买一些新书,但见满宝被敲了脑袋,他便立即道:“先生说得对。” 第583章 到达 报了名,白善宝便算是正式入学了,庄先生直接把他丢在了府学里,让他先去课堂里熟悉一下,他则把满宝和白二给带走了。 丢掉了一个弟子,庄先生也觉得轻松不少。 他也没回家,而是直接把人带到书铺,看了眼热闹的书铺便道:“我进去看看书,满宝,你帮善宝把他缺的书选出来,一会儿让掌柜开了账单,回去让他付款。” 又道:“布置给你们的作业,你们写得怎么样了?” 满宝头皮一紧,立即道:“我们一直写着呢。” 庄先生点了点头,“我虽不要你们立时上交,但你们也不能懈怠,若有不解之处,便问为师。” 还真有,满宝问道:“先生,近来我在查李广,您知道除了《史记》《汉书》这些外,还有那些书能查到他吗?” 庄先生惊讶,“你查他干什么?我让你们写的不是被朝廷杀的臣子吗?” “是呀,可我和二师弟都觉得李广的死便与当时的汉朝息息相关,所以想将他也列在其中。” 庄先生想了想道:“倒有一些文集和史书上写有,但文集与史书不一样,多有前人点评的痕迹,不免失之真实,比之史书差之甚远。” 庄先生给满宝列了书单,交给她后道:“你先看这三本书吧,等你看完也足够了,对了,你有钱买吗?” 满宝眨眨眼,“我要买吗?” 在这儿看不行吗? 庄先生闻言一乐,笑道:“不需要,随你怎么方便怎么来。” 蹭书看这种事他也经常做的。 满宝拿了两份书单去选书。 庄先生的目光便落在白二郎身上。 白二郎:…… 庄先生笑眯眯的拿出一张纸给他,“你这次没让周四郎带书来吧?不过不要紧,现买的也成,也不用买多,暂且就买这些吧。” 白二郎:…… 满宝将白善宝的书选出来,放在书篮里交给伙计,就去找她要看的书。 伙计对她已经熟悉了,倒不是满宝比别的客人来的次数多,而是因为她是逛书铺的客人中少有的女子。 虽然书铺也会有别的小娘子来买书,但大多数是买了就走,很少会在其中逗留的。 而满宝不仅来的次数多,且每次都与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公子来,俩人通常一留就是半天。 偶尔买些书或笔墨纸,不用次数多,两三次过后伙计就记得他们了。 他知道,放在书篮里的书,她一般都会买走的。 伙计将书篮拿到前面,给她在篮子里放了个竹签,然后就继续去招呼别的客人。 满宝找到了先生说的那几本书,选了一本看着似乎比较有趣的,看了一眼价格后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看书。 书铺里和他一样蹭书看的书生不少,掌柜一般不会赶客的,因为来此的客人,多少都会买些东西的,便是这次不买,下次也会买。 而且没人敢污损书籍,一般都会很爱惜。 不然一旦有污损,就得买下来。 没人在意满宝,满宝在她最常坐的那个位置上坐下,然后就捧着书津津有味的读起来。 可惜了,书铺不给当场抄录,不然她抄一本回去才是好的。 庄先生在书铺里逗留了大半天,直到下午,看着天边都出现夕阳了,这才领着两个弟子结账回家。 虽然已经庆祝过一次,但庄先生觉得今天是弟子入学的日子,也该出去吃顿好的,所以他决定晚上全家出去外面吃。 结果才回到巷子,便听见他们家里很热闹。 师徒三个对视一眼,连忙加快了脚步。 院门大开,里面围了不少人,周四郎正从麻袋里掏东西,“都是我家里种的,大家别客气呀。” 一人塞了一捆豆荚,全都是新鲜的,一看就是今天刚摘下来的。 二丫跟着把一些捆好的豆荚放在一旁,道:“四叔,我把这些给其他邻居送去。” “去吧,去吧,”周四郎笑眯眯的对来此的邻居道:“以后我们就要长住在这里了,还请大家多关照关照,我家孩子多,要是有打扰的地方,你们只管和我说,我说他们。” “哪里,哪里,府上的小公子小娘子都是读书人,每天光听他们在院子里读书就是一种享受了,哎呦,庄先生回来了……” 周四郎这才看到站在人群后的庄先生,立即迎上去,“先生您回来了,善宝少爷也回来了,大吉正在厨房里烧开水呢,要不要给您泡茶?” 庄先生愣愣的点头,和邻居们打招呼。 二丫也赶忙跑上来和庄先生打招呼,然后高兴的看向满宝,叫道:“小姑!” “二丫,不是,立君,你怎么也来了?” “爷爷说让我来照顾小姑。”二丫高兴的道。 满宝一听,也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道,“太好了,我带你去我的房间。” 邻居们这才想起问二丫的名字,知道她叫周立君,也是跟庄先生读过书的,一时间看向她的目光都变了,笑意盈盈的恭维道:“你们家到底是读书人家,姑娘都能送去学堂读书。” 周立君知道他们误会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只是憨憨的冲他们笑。 送走了这一拨邻居,周立君站在门口目送他们进了各家的门,然后记下了还没来的邻居,转身便拿着篮子装了剩下的豆荚去送人。 来前奶奶专门叮嘱过,他们以后是要长住在益州城的,一屋子老的老,少的少,且还没个当家女人,以后被欺负了都不知道,所以得和邻里搞好关系,平时吃亏些没什么,关键时刻不吃亏就行。 所以他们才从家里带了不少的菜蔬来,这东西不贵,自家有的,送出去又贴心又不心疼,正好。 周立君知道自家小姑那另外两位少爷同窗都不是干这种事的材料,所以自己垮了篮子出门,从巷头送到了巷尾,连巷子外四叔提起过的人家都送了一把。 然后走到对门敲了敲门。 正帮忙搬东西的白二郎见了道:“别敲了,对面没人。” 周立君这才把剩下的豆荚拿回家,问道:“对面的房子也是要租的?” “那不知道,他们家的人一大半被抓到县衙了,剩下的两个和离走了,所以这就是个空房子。”白二郎看着她篮子里的豆荚问,“这些怎么办?” “我们自己吃呗,”周立君笑眯眯的道:“这次我们从家里带来了不少菜蔬,一会儿不必出门买菜了。” 他们本来就不买,他们一直在外面吃的好不好? 第584章 好多书 这次他们带来的东西特别多,且因为太多了,白老爷还加派了一辆马车过来。 除了他们清单上列举的东西,白家还额外收拾了不少东西给白善宝和白二郎。 比如他们的衣服鞋子,连被子都给装了两床过来,还有配套的枕头,席子之类的。 要不是不方便,白太太他们还想把家里他们用惯的书桌等也给拉过来。 好在最后白老爷顶住了这些压力,据说白老太太和白太太因为白二郎也要离家读书,哭得那是水漫金山,一连三天眼睛都是红肿的。 惹得本来没事的刘氏和郑氏都跟着哭了起来。 然后刘氏就把家里的厨娘给拨过来了,再然后,他们带来的东西就更多了。 庄先生都要撸了袖子帮忙。 将带来的所有书,点清后放到书架上,书架不够用,就得先整理出来放在箱子里,明天去买了书架再往上放。 然后带来的生活用品也要分清,然后抱回各自的屋里。 因为多了一个厨娘,他们的房间有些不够住了,于是白二郎便搬过去和白善宝一块儿住。 俩人互相嫌弃,“明天要买床。” 满宝在一旁点头,“买买买,我家二丫,不,是立君也要买。” 周立君:“……小姑,你要是不习惯就叫我二丫呗。” 满宝嘻嘻而笑,一连叫了她好几声“立君”,然后问道:“你想要大床还是小床?” 他们的房间都不小,本来就是分了内室和外室的,中间有屏风隔着的,这会儿只要把房间里的桌椅搬开,或是挪一挪,在外室的另一边靠墙的位置放一张床,再把屏风往里挪一挪就成了两个小房间。 就和满宝住在父母房里时差不多,甚至还要宽敞。 不过周立君已经很有自己隐私的概念了,于是提出要求,“我的床前也要放一张屏风才好。” 这样会私密很多,本来是一室一厅的布局被改成了两间小室,一间小厅,中间只放得下一套小桌椅了。 但也足够他们用了。 毕竟,她们姑侄两个可是从小就与人同住惯了的。 倒是白善宝和白二郎很不习惯,俩人为了屏风的位置吵起来,还差点打了一架,最后还是白善宝以口才和武力取胜,成功压制下白二郎而告终。 大吉不理他们,因为今天已经晚了,时间来不及,所以今晚厨娘会在满宝的房间里打地铺,而跟着来的车夫与他和周四郎住在一起,要添置的床铺和屏风等都得明天才能出去买。 庄先生想出去吃饭来着,但家里来了厨娘,周家带来的菜蔬又不少,除了菜蔬,还有豆腐,以及小钱氏做的一些半成品食材。 白家也让厨娘带了些腊肉和咸鱼来,这些食材便把厨房填了一半。而且厨娘非常迅速的将米饭蒸上,然后着手挑选今晚的食材。 不仅庄先生,就是满宝三个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不知道为什么,师徒四个突然有些忧伤,颇有一种从前的好日子将要一去不复返的错觉。 就是上上下下搬东西忙碌的周四郎都悄悄和大吉道:“还说要把益州上下的饭馆子都吃遍呢,这下好了,没机会了。” 大吉沉默不语。 周立君则是一边帮忙把东西规整好,一边夸满宝,“小姑,你又长胖了。” 在这个时代,胖,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 满宝自己显然也继承了老周家的审美,挺了挺胸膛问,“真的吗?” “真的,”周立君肯定的道:“你们都胖了。” 庄先生站在一旁,将最后一册书放到箱子上摆好,叹息道:“很快就会瘦了。” 周立君不解,“为什么?” “因为外头的菜总是更容易胖些。” “啊?”周立君一头雾水。 庄先生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这个只跟他学了两年的学生,问道:“立君啊,你来益州城,决定了要做什么吗?” 周立君挠了挠脑袋,看了眼满宝后道:“我来照顾小姑的,所以要跟着小姑吧?” 庄先生但笑不语。 满宝却道:“你不用一直跟着我呀,你想做什么便去做什么吧。” 周立君便小声道:“我想去做账房先生。” “去找!”满宝鼓励她,“先从学徒做起,以后你一定是大账房。” 庄先生却摇了摇头道:“店铺一般很少会聘用女账房的,你要找这样的工作可不容易。” 庄先生这样的说辞已经算委婉的了,女子去做账房何止是不容易,简直是难以达成的成就。 一些店铺里便是有女账房,那也是因为那是自家人,账房便是老板娘。 谁会特特的从外头请一个女子来当账房? 不过他到底没把话说死。这些事情,便是他说了,孩子们也未必认同,不如就让他们出去试一试。 而且他也有一种期盼,万一就遇上一个要的了呢? 就好比如今,谁能想到一个小娘子竟然会想着去做账房? 庄先生收好了自己的书,看了一眼还在整理书的白善宝和白二郎,心满意足的背着手出门去了。 嗯,先去洗个手,然后就可以喝着茶等吃饭了。 白善宝对着自己的单子点他的书,然后发现多出来好些,一看便知道是他祖母给他收拾带来的。 他连连叹气道:“看来明儿得买两个书架才行,其实这几册书我不太喜欢看的,没想到祖母也给塞进来了。” 白二郎比他还想哭,他蹲在自己的箱子前,苦着脸一本一本的往外捡,按照难易程度排好。 他委屈的呜呜两声,道:“我根本没让我爹给我带书。” 满宝去看了一眼,道:“你就知足吧,不然你全都得重新买,那得费多少钱?” 满宝说到这里愣了一下,问道:“对了,今天先生不是让你买书吗?你怎么没买?” “你买了这么多书,先生也买了,我要是再买,怎么抱得回来?所以我打算这几天再去买,反正你不也要去书铺蹭书看吗?一次就买个一两本呗。” 白善宝道:“你是为了找借口出去玩儿吧?” 满宝却想起一事来,“你要的书我都给你买好了,一共去了三两六钱。” 白善宝道:“用过晚食就把钱给你。” 满宝便顺便问道:“你今日在学堂怎么样?” 白善宝叹气道:“别提了,我被分到了丙一班,班里就我年纪最小,而且管我们班的学官很不喜欢我,直接将我排在了最后一桌。” 第585章 座位 庄先生安排座位一直是按照年龄和身高来的。 当年,满宝他们才入学,因为年纪最小,也最矮,在前面坐了两年,后来他们超过白二郎这些一起开蒙的同学,又被调到了大一些的学生那边,还是年纪最小,个子最矮的,因此换了一排依旧是坐在最前面一桌。 她以为府学也一样的。 白善宝再有雄心壮志,他也只有十二岁,他还比满宝大了近一岁呢,结果他现在就跟满宝差不多一样高。 庄先生说他还没开始长个子,意思就是,他现在还很矮,不用着急。 满宝问,“那坐你前面的人高不高?” 白善宝点头,“和堂伯差不多一样高。” 满宝同情不已,“那你能看到前面吗?” 白善宝忧伤的叹息。 满宝便也只能忧伤的叹息,“也不知道府学的座位能不能自己调,不然你可以找前面的同窗商量一下。” 白善宝:“我也是这么想的。” 满宝很好奇,“学官为什么不喜欢你?你今天惹他了?” “没有,我话都没与他说过呢,”白善宝表示很冤枉,“而且今日我话很少,只与康晓东说了一会儿话,他进来时,我明明是住在第一桌的,结果他直接让我坐到了后面去,整个班的座位全被换了。” 满宝:“按照成绩换的?” 白善宝憋屈的道:“不是,我们丙一班只有十个是通过府学考试上来的,剩余的十个是特招进来的,便是按照成绩,我也应该是坐在中间,而不应该是最后一桌。” 虽然是靠近门口的最后一桌,但也不能否认他就是最后一桌。 而且白善一直觉得,虽然靠近门口的最后一桌虽然光线不错,但也很吵,位置算不上多好。 “没事,只要课堂不吵,坐后面便坐后面吧,”满宝很快就从担忧的情绪中出来,然后鼓励他道:“你努力些,年尾的时候考到乙班去就好了。” 白善宝想了想,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种非课业上的小事,俩人都没想告诉庄先生,自觉自己是可以解决的。 庄先生倒是在外面听到了,他自是有办法给他调一下座位的,但他站住没动,思虑了一番后觉得顺其自然也未尝是坏事。 他们一直忙碌到天完全黑下来,这才勉强将东西规整好。 厨娘也简单的做了一桌子的菜,她拨下一些饭菜来,要在厨房里和车夫、大吉一起用饭。 周四郎颇为不习惯,看了一眼庄先生后就把他们拽到桌子边上,道:“出门在外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们之前都是一块儿吃的。” 庄先生也颔首,“是不必讲究这么多,你们也一并坐下吧。” 厨娘惶恐,“这,这怎么行,主子吃饭,我们哪能也坐下?” 说罢看向大吉。 大吉看向自家少爷。 白善宝也颔首道:“坐下吧,出门在外,是没有这么多讲究。” 厨娘这才战战兢兢的坐下。 周立君和小姑说悄悄话,“小姑,这里要去哪儿挑水?衣裳是挑水回来洗,还是去哪儿洗?” “井水不用挑,古井离我们这儿太远了,门口有专门送水的,也不贵,每日需要多少,直接和他们买就行。”满宝低声道:“衣裳是在河边洗,离我们这里不远,穿过大街往对面的巷子去,一转弯就就是了。那儿有一条河穿街而过,是从护城河里流进来的活水。” 又道:“我们的衣裳都是傍晚梳洗过后自己去洗的。” 周立君便道:“这种事以后还是交给我吧,小姑,你们是要读书的,得花费更多的时间才行。” 满宝却摇头,“不要,我们要自己来,洗衣服花费的时间不长。” 一旁的白二郎连连点头,“对对,不长。” 他们只需洗自己的衣服,再每两天轮流洗一次先生的衣服,花费的时间不长,而且还能出门多玩一玩。 连现在课业繁忙的白善宝都点头,难得可以光明正大的玩水,怎么能不去呢? 三人对视一眼,像三只小狐狸一样低头窃笑,这让周立君很不明白,洗衣服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不过她也没强求,从小就要洗衣裳,她还不想洗呢。 周四郎却扭头对她道:“你帮四叔洗啊。” 他可不敢让满宝给他洗衣服,不然老爹知道了能削死他,所以他的衣服一直是自己洗的,他觉得这样太浪费时间了。 现在二丫来了正好。 周立君点头应下,但也提了要求,“四叔,你明天带我出去走一走,熟悉一下益州城呗。” “行,正好明天要出门买东西。”又问三个小的,“你们明天要一块儿出去吗?” 白善宝道:“我要去上学。” 白二郎失落,“我课业还没做完,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满宝:“我还是去书铺吧,今天看的书只看了一小半,一会儿我要默出一些来,明儿还得去把剩下的看完。” 白善宝问,“是有关于李广吗?” 满宝点头。 白善宝就道:“府学里有许多藏书,可惜只有甲班的学生能外借,我们要看,只能进去看或抄录,回头你把剩余的书名给我,我去藏书楼里找找,若有,我抄一些紧要的回来给你看。” 满宝惊喜,“府学的书可以随便抄吗?” “可以,只不能污损书籍,笔墨纸砚要自己带去。” 满宝特别羡慕,“我要是也能去府学的藏书楼里抄书就好了。” 那样她想要什么样的书没有? 庄先生闻言,垂下眼眸,他现有的书,绝大部分便是自己从府学里抄出来的,只有少部分是从书铺里买的。 尤其是一些书,书铺是买不到的,也就只能从府学里抄了。 所以庄先生是很鼓励学生们自己抄书的,为了锻炼他们抄书的能力,他最喜欢的惩罚手段就是抄书了。 要抄得工整,速度还要快,出错率也要控制住,只有这样,将来等他们有机会接触到需要抄录的书籍时能够很快的上手。 看,现在不就有机会了吗? 庄先生默默地吃饭,并不阻拦他们交流抄书的心得。 第586章 添置 三个小的忙碌,庄先生当然也忙,一大早上,他先给满宝上了一堂课,讲了一篇课文后就让她自己学习去了。 对她,他一向是比较放心的,这孩子虽然偶尔会偷懒,但还算是自律的,所以偶尔的那点偷懒是可以容忍的。 白二郎就不行了,要是不看着他,他能等天塌下来才想起要读书和写作业。 所以满宝将刚学的课文背下来,又写了一会儿字,便要去书铺看书了。 庄先生叮嘱了一句,“午食要回来吃。” 满宝应下了,背着自己的小布包便出门去。 厨娘正在厨房里忙碌,她今天早上去逛了一下早市,此时正打算好好的把厨房整理一下,以后还要给他们提供点心茶水之类的。 而大吉在送了白善宝去学堂后便回来和周四郎二丫一起出去买东西。 白家的那个车夫一大早便拿了做好的干粮回去了,当然,随身携带了小主子们的信。 满宝刚到书铺的时候,周四郎他们已经选好了两张床,正在挑选书架。 一般这种大件的家具都是订做的,现成的很少,也因此新的大件家具会很贵。 但也有旧的。 大吉虽是下人,但这种事他还真不懂。 于是他就在周四郎的带领下绕过了两条街,又抄了三条巷子,便到了一个很陌生的地方。 周四郎领着他们就往一个店铺里走,大吉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惊诧,“当铺?” “是啊,这里头的东西便宜,走,我们进去选一选。” 大吉:……他只知道缺钱的时候可以拿着东西来当铺换钱,却没想到还能从当铺里买东西。 他有些犹豫,“这里面的东西不是很贵吗?” “除了些古董,其他的都是旧货,怎么可能贵?”周四郎解释道:“像当的衣服,被子之类用过的东西,都便宜得很,还有一些桌椅板凳,就算是好木料,那也比新订做的便宜很多。” “更别说床这类东西了,那比外头卖的便宜一半都不止。” 当然,当铺收回来的价格也被压得很低就是了,基本上来当铺当掉的,能拿到三分之一的价格就算高价了。 周四郎虽是第一次来,但跟当铺的伙计却似乎很熟悉,才进到当铺里,小伙计便笑嘻嘻的迎上来,叫道:“周四哥,我和掌柜说过了,这就带你们去库房。” 周四郎上前搭着他的肩膀往前走,笑问,“自家用的东西,你可得给我选好些的,尤其是书架,那些书可是宝贝,万一书架塌了,砸了书也就算了,砸到了读书的人就糟了。” “周四哥你就放心吧,我们店铺一向童叟不欺的,且有我在,给你的东西必定是最好的。” 小伙计带他们去库房,开了库房门领他们进去,里面都是大件的木制品。 床,桌椅和书架,甚至还有多宝架。 这许多东西堆在里面,还算整齐,小伙计道:“这都是这个月收上来的,之前的都送出去了,所以你们要选便只能从这里头选了。” 他们当铺只做收的生意,卖是交给东家的另一些铺子的。 像衣服被子一类的东西,通常是洗刷过后晒干便放在铺子里任由人挑选,而像床之类的大件,质量还不错的,刷一下便折价卖出,虽比不上新订做的,但看着也不差。 质量一般或不好的,就简单的维修一下,再折一些价格卖出去。 像直接从当铺里拉走的,会更便宜一些。 周四郎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才特意带了大吉和二丫找上来的。 三人开始在库房里挑选起来,有一张床是周立君睡着的,所以主要是她在挑。 周四郎和大吉则主要是挑书架。 库房里好的书架也有不少,甚至有两个是很好的水曲柳做的,当然,价格也是很喜人就是了。 所以周四郎直接淘汰它。 大吉却有些心动,低声劝道:“这么好的木料,这个价格很便宜了。” 周四郎却道:“我们就是在益州陪着读书的,等你家少爷考到京城去我们就走了,要那么好的书架干什么?” 大吉一愣,道:“这也得四五年吧?” 这下换周四郎愣了,“要这么久吗?我以为只要两三年就可以了。” 大吉:你对我家少爷可真够有信心的,谢谢您勒。 周四郎反应过来道:“管他两三年还是四五年呢,反正年岁不长,这书架就没必要买太好的,不然回头你既搬不回家,也很难卖不出去,还不如买个便宜的呢。” 他道:“反正也不会坏,看着也差不多吧。” 周四郎来回的看了几个书架,发现除了颜色有稍许差异外是真的差不多,他便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差不多,所以我们选这两个好了,既便宜又结实,好用!” 大吉:……钱是周四郎拿着的,他能有什么意见呢? 周立君也选好了两张床。 考虑到空间不大,又是一个人睡,所以她选的两张床都不大,但看着挺结实漂亮的。 大吉还选了两个屏风,他的审美可比周四郎的强多了,知道这东西不能将就,尤其是放在少爷房间里的。 不然他若是不喜欢,恐怕起床时心情都不好。 其中一个屏风是放在周立君床前的,她也立即为自己争取,“四叔,小姑挑剔着呢,你要是买丑的回去,她不让进屋怎么办?” 周四郎只能退一步,但还是心痛,“两张屏风,比床还贵,早知道让二哥在家里用竹子做了运来了。” “四叔你也变抠了。” “这是不当家不知的柴米贵好吧。” 小伙计看他们选好了,便上前算账,这一算,周四郎还算满意,虽然屏风贵了点儿,但床和书架是真的比他们预算的要便宜许多。 “外头停着牛车,我去让人进来搬。”小伙计道。 周四郎则结账去了,今天的花销远低于他们的预算,所以剩下了不少钱。 要不是家里有厨娘在,周四郎真想拿着钱上街买些酱肉回去庆祝一番。 不过想到家里有厨娘在,他还是按捺下来,不敢太过分。 将东西运回家,把床分别放到两个房间里去,周立君便打了水来擦洗床铺,厨娘也来帮忙。 等把床铺晾干,俩人便将各自的床铺好,把白二郎的床也铺好了,顺便将他那些乱糟糟的玩具等东西也都给他收好了放在箱子里,再推到床底下。 第587章 交朋友吗 满宝看到了自己要找的内容,来回读了几遍后便将书轻轻地合上,闭着眼睛默默地背了一下,又翻开加深了一下记忆力,这才继续往下翻。 她看书的速度不慢,偶尔遇上没见过的艰难字,或实在太拗口,她便会在心里问一下科科。 科科正无聊,虽然不是自己的职责内,但还是会随手替她搜索一下,搜得到就告诉她,搜不到,那她就只能记下回去问庄先生了。 不过大部分情况下是,她觉得她已经把这个字记下了,等回去后,她还是会忘记它原本长什么样。 毕竟不知音,也不知字义,想要记住实在是太难了。 看的书越多,她才发现,自己还有许多的字不认识。 所以她忍不住在心里与科科道:“我自觉已经很厉害,先生也说读下《千字文》就算识字了,可现在看来,我还是有许多的字不认识。” 科科鼓励道:“那宿主加油,不过读书之余也要注意休息,端午将至,宿主不考虑去野外走一走吗?” 满宝一听就嘿嘿笑,在心里问道:“你想外面的花花草草了是不是?” 科科没回答。 满宝大方的道:“你放心好啦,端午的时候我们一定能有假期的,到时候我们去河边看看,一般河边的好东西都很多。就不知道这里的河边和我们村的河边同不同。” 科科默默地想:希望不同。 满宝也不希望它们相同。 她翻开下一页继续看,一旁的书生看了她好几眼,见她嘴巴快速的默念,不多会儿又合上书闭着眼睛悄悄地默诵,他忍不住放下了自己手中的书。 满宝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去,对方见她看过来,便不好意思的先低下头去。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便又抬起头来看向她,小声问道:“小娘子怎么不把书买回去看?” “贵。” 对方愣了一下,看向她手中的书,问道:“很贵吗?” 满宝点头,“买了这一本,那就要买下一本,如此累积起来自然就贵了,所以不是必要的书我不买。” 他竟然觉得有些道理,“小娘子家很困难吗?” “还好吧。”满宝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饰,点了一下头道:“但一定比你家穷。” 他也看了一眼身上华丽的衣饰,有些些的不好意思。 他合上自己手中的书,小声道:“在下府学的学生,隆州卫晨,小娘子是跟谁读的书,竟如此厉害,我看你默读几遍就能背下来了?” “我家先生姓庄,”满宝道:“也没有就背下来,只是能记住半日有余而已,时间一长就忘了大半了。” 卫晨一呆,问道:“那你还背?” “我背了回去默写的,到时候写课业需要,而且我既默写下来了,以后再多读几次也就能记住了。” 卫晨蹙眉,小声道:“这样一来,不是很占书铺的便宜吗?” “是啊,所以我笔墨都是从这儿买的,外头的再便宜我都不在外头买。” 卫晨:…… 满宝翻到下一页,这才想起来,“你是府学的学生,怎么不去上课?” 卫晨道:“我还有许多书没买着,因此没去。” “咦,你也是今年才考上的学生吗?” 卫晨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你在哪个班?” “丙一班。” 满宝眼睛一亮,忍不住坐直了身子,问道:“那你是第几名?” 卫晨脸色微红,小声道:“我是县令直接推荐入学的,不用考试。” “哦,那你坐第几排第几桌?” 卫晨虽觉得奇怪,但还是道:“我坐第二排第三桌。” 满宝就上下打量他的身形,见他还挺高的,便对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卫晨被她的笑容吸引,也下意识的回了一个微笑,然后俩人就交上了朋友。 满宝主动的拿过他的书单,问道:“你还有哪些书没找到?” 卫晨愣愣的指给他看。 满宝便把手中的书还回去,然后道:“我帮你找,我找书可厉害了。” 书铺的书籍有些排列得很有顺序,有些却很没有顺序,混乱得很。就连店里的掌柜和伙计都说不清有些书在哪里,或者他们书铺有没有这本书。 他们除了游刃有余的帮他们找一些常见的书外,说的更多的话是,“自己找一找,若不在这边,那就是在那边,若那边也不在,就是卖完了。” 而到底是卖完了,或是根本就没有进货,也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但满宝在这家书铺里混了近一个月,有时候根本不看书,就是跟白善宝一起从这个书架看到那个书架,看到感兴趣的名字就抽出来看几页,然后再放回去。 连墙壁上的竹简都没放过,主要是他们真的很想再从这里面找出剩余的《水经注》出来。 可惜《水经注》没找到,倒是对书铺里的书籍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府学给的书单中,有经常用到的一些书,很容易找到,但也有些不常用到的。 其中有几本,满宝昨天刚帮白善宝买过,所以特别熟门熟路的找过去,拿下来交给他。 剩下的书,她便是不知道在哪儿,也有个大概的印象,慢慢的找着也能找到。 卫晨愣愣的拎着书篮跟着她在书架间游走,不一会儿就捡满了一个大书篮。 满宝帮着他把所有的书都捡下来,两个书篮都装不住,当然,价钱也是很贵的。 府学要求的这些书都是教材,又比一般的书籍贵一些。 她看着卫晨将五锭银子放下,都忍不住替他心疼,“你应该问清楚今年会上的课,然后先买今年所需的课本的。” 不过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饰,不解的问道:“你家看着很有钱的样子,家里应该也有书的吧,怎么全都要重新买?” “哦,我来的时候没带书来,”卫晨理直气壮的道:“隆州到益州路途遥远,带这么多书多累呀。” 满宝就不替他心疼了,感叹道:“你家真有钱。” 卫晨谦虚的一笑,“还好,还好吧。” 结账之后,卫晨便往外头一招手,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立即跑上来,一手拎了一个书篮就往外走。 第588章 有目的的那种(给书友“梅花飘香”的生日加更) 卫晨见她好奇,便道:“这是我的小厮童家。” 满宝好奇的问道:“你是住在府学里,还是在外面?” 卫晨叹气,“我们来得晚,附近的好房子都叫人租光了,如今我只能暂住府学里,想着等什么时候有空出来的房子再租。” “那你的小厮住哪儿?” “他?他跟人在康学街外合租了一间房。” 满宝听周四郎说起过那种房子,里面是大通铺,有可能住着七八个人,都是来益州城找活干的人租住的。 满宝点了点头,特别热情的道:“我送你去府学吧,这么多书,你们拿着也费劲呀。” “不用,不用,我们有马车的。” “要的,要的,书这么重,搬上搬下的也麻烦。” 卫晨总算是回过神来,这小娘子这么殷勤是别有目的吧? 他看了看她的身量,嗯,只到他的胸前,看着年纪很小,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 年纪这么小,应该不会多想吧? 想是这样想,但见满宝这么热情的要送他,刚才还那么费劲儿的给他找这么多书,卫晨还是忍不住想偏了。 他脸色有些发红,迟疑了好一会儿,还是小声的道:“周小娘子,我,我有未婚妻了的。” “咦,你才有未婚妻吗,我还以为你已经娶妻生子了呢,你看着跟我五哥差不多一样大呢。不过我五哥也没娶妻,”满宝一时没反应过来,话唠的问,“你未婚妻长得漂亮吗?” 她先看了一下卫晨的脸,道:“你长得还行,你未婚妻应该不会太差吧?” 卫晨反应过来,是他想多了。 而满宝也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她眨了眨眼看向卫晨,直把他看得面红耳赤。 满宝便嘿嘿一笑,解释道:“卫大哥,其实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我二师弟也是在府学读书,巧得很,他也在丙一班。” 卫晨微微瞪大眼睛,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善。” “哦,是他呀,我认得他,”卫晨立即恢复了热情,笑道:“他是我们班年纪最小的一个,还是靠自己的本事考上去的,虽是最后一名,但在我们丙一班也是个名人。” “是吧,是吧,你看,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你跟我二师弟又这么巧是同窗,那你们是不是也是朋友?” 卫晨去了心结,也开怀起来,笑着点头,“是朋友。” “那我们一起走吧,我正好去接我二师弟回家。” 卫晨欣然应允,请了满宝上车后才疑惑的看着她,“你看着比白善还小啊,竟然比他还大吗?” “不呀,我比他小。” 卫晨:“……那怎么叫他师弟?” “他入门比我晚,”满宝自得的笑道:“我们下面还有一个年纪都比我们大的三师弟呢。” 卫晨:“……尊师真是好雅兴,收的弟子年龄这么巧都是从小到大。” 满宝想了想,还真是。 也幸亏白二郎不够聪明,其实认真说起来,白二郎是他们三个中最早跟着先生读书的,只是不拜入门墙而已。 而她算第二个,白善宝才是最后来的那个。 这么一想,满宝便忍不住抿嘴而乐,一直到府学门口,她脸上依旧收不住笑容,整个人都显得很欢快。 府学刚开学,和卫晨这样书没买齐,或是各种借口不去上学的大有人在,所以府学门口今日依旧热闹得很。 卫晨特别大方的请满宝进府学去,“你要进去找你师弟吗?” 满宝连连点头,外来的人轻易不能入内的,得有牌子才能进去。 不然就得有牌子的人带着了。 卫晨就用牌子把满宝和童家带进去了,三个人一起抬着两大篮子书去舍监那里。 没怎么干过活儿的卫晨连满宝都不如,累得气喘吁吁的,还忍不住揉了揉手臂。 卫晨很干脆的做甩手掌柜,从里面找出两本书来夹在胳膊底下就道:“童家,你将这些书都规整放好来,我带周小娘子去找课堂。” 童家应了一声“是”。 满宝上次没到舍监这边来过,好奇的看着沿路的风景,这边的草木显然比前头教书的地方多,一路上,科科报了好几次发现未收录植物。 满宝跟着看了好几眼,忍着没伸手去拔。 他们走到课堂外时,刚好钟声响起,卫晨抬头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道:“下学了。” 话音才落,一位先生一脸严肃的拿着一本书从课堂里走出,卫晨连忙站到一边,垂首行礼等他走过。 先生看了他一眼,看到满宝,眉头微皱,但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颔首便快步离开。 先生一走,课室里立即热闹起来,有人夹了书出来,但更多的人是留在课室里说话。 满宝走到丙一班后门时,看到的便是白善宝正一个人孤零零的收拾桌子。 满宝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结果还没开始叫呢,白善宝就突然恶狠狠的回过头来,吓得满宝大声的“啊”了一下。 白善宝没想到是满宝,也被吓了一跳,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愣了一下才怒道:“你喊什么这么大声?” 满宝不服气,“你还吓我一跳呢。” 站在一旁的卫晨:……话说你们不是师姐弟吗?一见面就吵架真的好吗? 白善宝皱眉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朋友带我进来的,”满宝这才想起卫晨来,连忙给他们介绍,“卫大哥,这就是我说的,我的师弟,你的同窗,白善。” 又对白善宝道:“这是卫晨,刚我们在书铺认识的。” 卫晨笑着与白善宝行礼,“白兄弟,久仰大名了。” 白善宝看了一下他的笑容,面色和煦了些,也回了一礼,“卫兄有礼了,我师姐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满宝:“我可没有叨扰,我们是互帮互助。” “没有,没有,是周小娘子助我,我可没有帮到周小娘子什么。” 满宝:“你比我们都大,以后你在府学里多照顾一些我师弟就是帮助了。” 卫晨:“我们是同窗,本就该互帮互助的,不值当周小娘子特意提一提的。” 白善宝见他们你来我往说的热闹,而课室里面的人已经都看过来了,便忍不住打断他们的话道:“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边走边说吧。” 第589章 被孤立(给书友“相思豆1968”的生日加更) 白善好奇的看了卫晨好一会儿,总算是从昨天的记忆里把他给挖出来了,所以他特别好奇,这两个到底是怎么在一天之内交上朋友的? 不过这不要紧了,要紧的是这位似乎不知道他被学官针对,以至于大多数同窗也都孤立了他。 白善宝转了转眼珠子,很热情的和卫晨招呼,“不知道卫兄是哪里人,我祖籍陇州,是在绵州长大的。” “那我们同是剑南道的呀,”卫晨也很热情,他昨天入学到现在都没来得及交朋友,除了同舍的一位同窗外,他一个人也不认识。 偏同舍的那位同窗还不是他们丙一班的,所以…… 卫晨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来自隆州,说起来隆州和绵州相距不远呢。” “嗯,比到绵州近些。”白善宝看他手里带的书,问道:“今天卫兄没来上课是买书去了吗?” “是呀,还多亏了周小娘子帮忙,不然明天我恐怕还得去找半日才行。” 白善宝咧嘴一笑,道:“其实今日先生也没怎么讲课,只是让我们自己读书和练字,班里也有其他同窗没来上课,而是买书去了,我估计还得有三两天才能正式开课。” 别说,卫晨还真是松了一口气。 白善宝很友好的请他去他们家里做客,道:“家师就曾在府学上过学,于一些事上最了解不过,卫兄若有疑问,不如问家师。” 卫晨心动。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宝,也热情的邀请道:“去吧,去吧,今天容姨肯定做了很多好吃的。” 容姨就是他们家的厨娘。 卫晨更加心动了,他思考了一下后道:“我得去告诉童家一声,不然他找不到我该慌了。” 满宝:“那我们在大门外等你。” “好。”卫晨应下,转身便快步往舍监去,第一次上门做客,总要带些礼物的。 好在他来益州城时,他爹给他准备了不少好东西,有些就是专门送礼用的。 之前给学官们送的并没有用完,这会儿正好用上。 满宝跟着白善宝出了府学,大吉已经牵了马车停在路的对面等着。 看到满宝跟着白善宝从府学里出来,他讶异了一下。 俩人和大吉打过招呼就靠在马车边上说话,满宝很不解,“你怎么对卫晨这么热情呀?” “不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吗?” “是呀,但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热情呀,”毕竟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别看白善平时也顽皮活泼,但对着外人时,他认生得很,不是必要,他是不会主动说话的。 而且他对生人很戒备,几乎不主动去交朋友,每次开口说话不是满宝带着,就是已经旁观足够长的时间,他认为自己可以说话时才会开口。 但刚才,他竟然没让满宝带着,自己就主动开口跟卫晨交朋友了。 这很不正常啊。 白善宝左右看了看,这才哼了一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招学官和班里同窗的眼了,他们都不太跟我说话,也就康晓东偶尔会来找我说两句话。” 虽然白善宝是不太喜欢和生人说话,但不喜欢说话,和被人特意针对不与他说话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而且他小时候对这种事可是记忆深刻,那种感觉一出现他就敏锐的感觉到了。 被人孤立和针对,不知道的时候自然没感觉,但一旦知道,心里是肯定不好受的。 所以今天一整天白善宝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如果是小时候,他便是心里再难受,也会憋着,然后回以那些人不屑,再在他们上来找麻烦时打回去。 但这会子,他虽然依旧会回以不屑,却不会再像幼时那么在意,会时刻放在心上,以至于自己惶恐不安,还戾气横生。 本来他是想回去后找先生倾诉的,但刚才看到满宝,再看到卫晨,他一下就改了主意。 不就是孤立吗? 谁怕谁呀? 年中时会有一次考试,年末更是有一场大考,成绩不仅关系着来年的分班,还关系着能否继续留在府学。 若是连着两次大考不及格,那学生便会被赶出府学,回到原籍继续。 白善道:“如今班里愿意与我说话的只有康晓东一人,但我们只是泛泛之交,他不可能为了我就得罪其他人。正好又来了一个卫晨,我只要在班里有两个朋友,其他人就不敢太过欺负我了。” 白善冷笑,“一切等到年中考试再说。” “那不是小考吗?你要分班得等到年末大考吧?” “那如果我的成绩名列前茅呢?”白善道:“我都想好了,若我成绩真的好,我就去找兰师叔,该走关系的时候就走关系,我才懒得跟那一群人计较呢。” 满宝鼓掌,“说得好,一群只会玩孤立的智障,我们没必要跟他们计较。” “那我帮你,”满宝想了想道,“你回头把你们的课表抄下来,我陪着你一起看书,我跟着先生学,查漏补缺,还帮你从书铺里找资料,不信考不过他们。” 白善宝也雄心勃勃,伸出手来,“一言为定!” 满宝在他的手掌上拍了一下,大声道:“君子一诺,驷马难追!” 卫晨正好和童家出来,见状问道:“你们在干嘛呢?” “没什么,我们走吧,你们是自己驾着马车走,还是坐我家的?” “让童家赶着马车跟着吧。”卫晨跟着他们钻进马车里说话。 “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益州?”卫晨道:“我还提前了七八日进城呢,结果都没租到院子,之前一直住在客栈里。” 满宝道:“我们提前了一个多月到的,现在康学街的房子这么紧俏?” 卫晨叹气,“据说是因为今年入学的人比往年多,而且大部分都选择了住在外面,不像往年,外地来的学子大多数都会选择住在舍监的。” 满宝就感叹,“看来今年新入学的学生都很有钱呀。” 卫晨奇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也很有钱吗?” 不然也不会在外头租房子住了,要知道他现在都得住舍监呢。 满宝和白善宝相视一眼,嘿嘿一笑,谦虚道:“我们不算有钱,就是运气好,运气好。” 第590章 做客 随着府学新生入学,康学街一带的房租都有所上涨。 但他们的房主,俞家并没有涨价,依旧是以之前的价格租给他们。 用俞房主的话说,要不是他们,他家的房子就是再低价也租不出去,更别说将来要以合理的价格卖出去了。 好比现在对面的肖家。 现在康学街里的租金涨了不少,还有不少人租不到房子,而肖家人虽在牢里,但也把自家的房子挂到了牙行。 但基本上,人只是稍一打听,便是租金也给压到了一月一两也没人租。 尤其是康学街里租房子的多是读书人,而读书人对自己的名声特别看重。 你要是跟俞家似的只是闹鬼的传闻,租客住进去还能来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而选择住进肖家,哪怕你行的正,坐得直,外人也会揣测你一句是不是与肖家趣味相投。 或是疑他也对隔壁的闫家有兴趣。 卫晨跟着他们到了巷子里,往外一看,赞道:“这个位置不错,闹中取静,最适读书了。咦,这地方好眼熟啊,我来的时候好似听人说过这地方。” 白善宝请他进门,笑道:“这条巷子闹过鬼,所以卫兄可能听过。” “啊,我想起来了,听说有一户人家为了霸占邻居的房屋,特意装神弄鬼吓人,却被三个孩子给撞破了……” “你们回来啦——”终于从课业中解脱的白二郎听到白善宝说话的声音就疯了一般的从书房里跑出来,跑到院门口才发现多了一个人,连忙刹住脚步。 白善宝和卫晨介绍,“这是我师弟,白诚,家中行二,这是我们新交的朋友,卫晨,卫郎君。” 卫晨立即笑道:“我父母只有我一子,所以你们叫我卫大就好……”说到这儿他微微一顿,有些怀疑的看着站在一起的三人,迟疑着问,“那个,传说中发现了肖家闹鬼的那三个孩子……” “就是我们,”满宝道:“不过传闻有些不实,我们不是孩子了。” 卫晨讪讪一笑,只是也有些好奇,“你们一开始是怎么发现肖家闹鬼的?” “我们没发现呀,”白善宝微微一笑道:“我们还以为他是真鬼呢,所以想去和他聊一聊,谁知他胆子这么小,自己反倒叫了起来,然后我们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卫晨:…… 白善宝带着他去拜见庄先生。 庄先生对白善宝如此早的交到朋友,并还把朋友领回家做客表示十足的诧异。 这要是满宝,那是合情合理,善宝嘛…… 庄先生怀疑的在白善的脸上看了又看,一抬头对上卫晨时则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算了,过后再问,现在先招呼好客人再说。 家有厨娘的一大好处就是,他们再也不用为突然上访的客人忧心饭菜不够吃了。 因为她可以随时加菜,除了菜,厨房还有一些小主子们爱吃的点心,不仅白二郎,就是满宝和白善宝也喜欢得很。 厨娘用一天的时间,总算是给厨房里添置了足够的材料,所以她用半个下午的时间做出了些小点心。 客人一来,她便把点心给奉上了。 自来来益州,三人已经很久没吃到厨娘做的点心了。 满宝掐指一算,特别感慨,“一个多月了呀。” “是呀,一个多月了呀。”白善宝也如此感叹,然后让了一下卫晨,又奉给先生一块点心,自己便拿了一块心满意足的吃起来。 卫晨尝了一口,笑道:“你家的点心的确好吃,比外头的也不差了。怎么隔了一个多月?” “我家的厨娘昨日才到呢。” 卫晨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们也才入学呢,看来这厨娘是后来配的。 然后他就被白善家的财大气粗惊到了,心中暗道:就是他家,他爹也没有说给他配一个厨娘带着的,陇州白氏? 卫晨有些尴尬,看来还得去信问一下老爹这陇州白氏。 庄先生对人很和煦,加上经验摆在那儿,虽没刻意打听,但与卫晨说了几句话,问到了家庭,他便猜出了对方的来历了。 庄先生微微一笑,“原来令尊是隆州卫刺史。” 卫晨没想到他才说他爹的名字他就认出来了,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庄先生认识我父亲?” 庄先生顿了顿后笑道:“见过而已,但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没想到郎君都这么大了。” 卫晨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知道自己大概遇见了父亲的熟人,而他不自知。 庄先生问道:“才入府学,可有不习惯之处吗?” “那倒没有,学堂也并未正式上课。” 庄先生点头,“是要等几天的,有些学生来此路途遥远,所以带的书不多,不免有许多缺失的,所以这两天算是府学给的整理时间。其实大可不必如此焦心,问一下学官今年要教的书,先买这几本就是,剩余的后面再慢慢添置就是……” 庄先生是在府学做过不少年限的学生的,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但学堂是比朝堂还难以改变的顽固,所以哪怕过去了许多年,府学绝大部分没变。 连风景都没怎么变化,更别说其他的东西了。 所以庄先生的经验是很值得听一听的。 而有些经验,庄先生不对白善宝说,是因为想他亲自去经历一番,但却会对卫晨提一提,用处可能不大,也就提个醒儿而已。 有些东西白善宝还真是第一次听,于是他有些不开心了,等用过晚食,送走卫晨,他便和庄先生抱怨,“先生,你为什么告诉他,却没告诉我各位老学官的喜好?” 庄先生笑问,“告诉你了,你会去讨好那些学官吗?” 白善宝顿了一下后道:“不会。” “那不就好了?”庄先生笑道:“你性格与他不一样,这些事与你说了也是浪费口舌。对了,怎么想起带朋友回家做客?” “既是朋友,自然是可以带回家做客的。” 庄先生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才认识半天的朋友吗?” 白善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却没将自己在学堂里被学官针对的事告诉先生。 庄先生也没再问,而是叹息道:“府学虽还是学堂,但因为已经涉及了官场,所以人情世故都成了学问。虽然比不得朝廷的尔虞我诈,但各种竞争也不少,算是一个小朝堂了。” 第591章 我知道 庄先生道:“你素来高傲,在七里村时,来往皆是纯真之人,在这些方面不免有些欠缺。所以此次入学府学,一开始你会比别人更艰难些,尤其你还比其余学生年纪更小,更引人注目。” 庄先生不傻,何况他现在就只需负责三个弟子,哪怕白善宝已经做得很好了,面上还是带出了一些沉郁。 昨天还好好的,甚至今天早上出门时也是兴奋居多,怎么才出门一天,回来就变了? 他并没有问白善宝府学里发生什么,只是告诉他,“不管发生什么事,为师只希望你能记住,你去府学是为了学习。” 庄先生道:“府学每年都有大考,只要你成绩足够好,你不仅可以在甲一班,还可以比同年入学的同学更进一步,甚至直接拿到去考国子监的名额。” 庄先生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白善宝轻轻地道:“这两年府学的好学生很少,听闻去年进京的学子中,只有俩人考上了六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善宝微愣,问道:“益州这么弱,只有俩人考中吗?” “往年,整个剑南道,每年应当有不少于二十人考中,而其中至少有十人出自益州府学……”庄先生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了。 白善宝眼睛大亮,明白过来。 现在的录取人数竟然直接掉到了二人,先不管节度使和刺史府怎么想,府学那里肯定是很难过的。 所以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针对呢,只要他成绩足够好…… 想到那些针对他的人,白善宝冷笑一声。 庄先生回过头来看他,见他明白了,便微微一笑,挥手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去洗漱吧,一会儿你们还要去洗衣裳呢。” 夕阳坠下的时候,周立君收了衣服和他们一起去河边洗衣服。 这会儿也只有他们会来河边洗衣服了,他们非常自在的一人占了一块石头,然后一边刷洗衣服,一边聊天。 白二郎特别羡慕满宝:“你今天出门大半天,先生竟问也不问一声,我何时才能像你一样?” 满宝:“那可难了,首先你得自律,然后你得读书好,最后你还得是个娘子。” 白二郎哼了一声,将他手中的衣服丢到水里搅了搅后拖起来捶打。 白善宝则扭头和满宝说刚刚先生和他说的话,道:“也不知道府学的先生们水平如何,要不晚上我们自己先预习一下课本?” 满宝点头,“也好。” 周立君默默地在一旁洗衣服,有些话,她听明白了,但有些话,她又不是很明白。 果然小姑说得对,多读书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不至于连一些话都听不懂。 比如,她就不知道,为什么白善少爷一说去年府学入京考试录取的只有俩人时,小姑那么兴奋和高兴。 周立君忍不住扭头和她小姑说话,“小姑,我也想看书。” “没问题,我的书这次都带来了,你想看什么书?” “小姑觉得我应该看什么书?” 满宝想了想道:“要不你看史书吧,先从《春秋》看起?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先生。” 周立君头疼,“小姑,《春秋》好难的。” 满宝从不吃独食,对书籍也一样,所以她房间里的书是任由他们翻看的。 从学堂里毕业后,大头他们是不再翻书,最多偶尔在三头他们背书时跟着念几句。 而二丫是看过满宝书房里的那些书的,但没有一本是她喜欢看的。 和朗朗上口的《千字文》,比较容易好理解,又有故事性的《论语》或和优美的《诗经》不同,满宝房间里剩余的书都很不好读。 便是周立君算是有毅力的了,通常也看不下两页就坐不住了。 满宝理解她的感受,道:“我看过的书,我都给断好句了,很好读的,你要想看白话的,那就只有游记、话本一类的合适了。” 满宝的目光便忍不住扫向白善宝和白二郎,想了想,觉得看游记也挺不错的,话本也很好看。 于是悄声和周立君道:“我没买过游记和话本,但他们两个有,回头我帮你借来。” 周立君不明白,既然是借书,为什么这会子不借? 四人说着话,总算在天彻底黑下来前把衣服洗好了,然后踢踢踏踏的抱着木盆回家。 等把衣服晾好,满宝就钻去找白二郎。 白二郎紧张的道:“我没有,你别问我!” 刚才在河边,虽然她和周立君说的是悄悄话,但大家离的又不是很远,白二郎自然也听到了。 所以都不等满宝开口,他就先拒绝了。 满宝才不信呢,“你肯定藏有,有书不分享,还是不是朋友了?” “我的书还都是我爹让你四哥给我带来的,你觉着我爹会把游记、话本这些东西给我吗?” “你之前随身的行李中有。” 白二郎:“没有!” 满宝捏着拳头看他。 白二郎心虚道:“那,那些书不是小娘子该看的。” “才怪呢,你的话本我都看过了。” 白二郎:……所以先生削他了呀。 “你给不给,不给我去找先生了。” 白二郎气愤,“你个叛徒,你去书铺的时候也会找杂书看!” “先生知道。” 白二郎:…… 运了运气,白二郎还是趴到地上,从床底下拉出一个箱子,打开来,里面全是衣服,他伸手在衣服里摸了摸,摸出一本书,看了一眼后又塞回去,继续摸…… 满宝很好奇的探头看,虽然他的动作快,却还是没有她的眼睛快。 “春满天下?这本书我是没有看过,给我看看?” 白二郎啪的一下关上箱子,瞪大眼睛道:“还要不要了,要是想要就退到一边去,我只能给你一本书。” 满宝便略略往后退了一步,摊手道:“好吧。” 白二郎见她看不到这边了,便又打开箱子埋头找起来,找出一本,又塞回去,找出一本,再塞回去…… 满宝:…… 不仅满宝无语,趴在窗口往里探头的白善宝都无语了,他好奇的伸长脖子往里看,发现什么都看不到,不知不觉间便爬到了窗台上,伸长了脖子看过去。 满宝无聊的转着头,突然看到窗口上的人,吓得后退了一步,差点叫出声来。 第592章 读史 白善宝“嘘”了一声,让她不要惊动白二郎。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正埋头在箱子里的白二郎,走到窗台边上,好奇的问道:“你为什么不走门,走窗口?” 白善宝幽幽地道:“你们也没叫我呀。” 满宝:“可这是你的房间呀,你回你的房间还要我们叫呀。” 白善宝顿了一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哦,今天白二郎搬到他房间里来了,这是他的房间啊。 白善宝看了一眼满宝,转身爬出去,然后背着手从门口进屋,绕过屏风进来。 满宝:“你直接跳下来就好,干嘛还非得爬出去,再从门进来?” “因为他傻。”白二郎终于找到了那本书,正幽幽地站在他们俩人身后。 白善宝毫不客气的对他翻了个白眼道:“你才傻呢,这也是我的房间,我当然要光明正大的走进来。” 他伸手从白二郎手里将书抽过来,翻了翻后瞪眼,“讲鬼怪的?” “没错,怕了吧,小娘子们可不适合看这样的书。” 满宝抽过翻了一下,“还好吧,我先看一看。” 白善宝一听,不乐意了,立即从她手里将书抽掉了,“说好了要陪我一起念书的,你怎么能看杂书呢?” “消遣一下而已,又不会占掉学习的时间。” “我信你才怪,”白善宝道:“上次你看那本《陈州游记》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你连看三天,连作业都是抄我的。不行,在我年中考试前,你不许看杂书。” 满宝:“……” 白善宝翻了翻,果断道:“这本还是先给白二郎收着吧,我那里有几本看过的游记,先给周立君看那个。” 白二郎立即把书抢回去,连连点头,先生也是不给他们看志怪话本的,说是会移了性情。 周立君一看就不是很会掩饰的人,万一被先生看到书,他肯定会想到是他们这几个搞的鬼。到时候一问就知道了。 白二郎自觉自己的课业已经够重了,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加重一些。 满宝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白二郎的书,然后推着白善宝去找书,“给我看看,你的游记是什么样的?” 白善宝嘿嘿一笑,带着她绕过屏风,又绕过屏风,他直接掀开被子,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本书给她。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失望了,这两本游记她都看过了,其中便有《陈州游记》,虽然写得不错,但已经看过一遍的内容,再仔细的看一遍不免无聊,偶尔时间空闲倒是可以翻一翻。 但她没有空闲的时间啊,她晚上还得去系统里的教学室里上课,白天偶尔还要翻一下从系统里带出来的医书,实在是忙碌得很。 忙到很难对一本已经看过的游记再看一遍。 满宝叹息一声,拿了书失落的道:“好吧,我把书拿过去给她。” 满宝将游记交给周立君,道:“你先看游记,等以后觉着能看下史书了,还是应该看一些史书的。” 周立君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看史书?我记得小姑学完《诗经》要学的是《大学》吧。” “因为有句话叫‘以古为鉴’,以史为镜,不仅可以知兴替,还能知荣辱,思得失,我知道你,你读书不为其他,就为了不落于人后,所以史书是必读的。” 周立君微愣,然后一把抱住满宝,大呼道:“小姑你太好了。” 她眼眶微微有些红,将头埋在满宝的脖子里,老半天才抬起头,一脸严肃的问,“小姑,你说我以后能变得很厉害,很厉害吗?” 满宝问:“多厉害?” “就是,”周立君想了想道:“有很多钱吧,自己挣的。” 满宝苦恼的问,“怎么挣呀?” 周立君摇头,“我想做账房先生,我在县城的时候打听过了,一般铺子里的账房先生,一个月最少也有一两银子呢。” 在来前,她就想过这一点儿了,她道:“我想找一找,看有没有铺子愿意招我做学徒。” 满宝问:“万一遇着坏人怎么办?” “所以我要找一些是女人在管着的铺子,明天就去找。”周立君攥紧了手中的书道:“可我觉得我不是很厉害,我怕别人不肯用我。” 她觉得,她要是有小姑那么厉害,那成功性肯定更高一些。 周立君惋惜的看了小姑一眼,顺口问道:“小姑,等你长大了,你想做什么挣钱?” 满宝想了想道:“做大夫?” “大夫更不好做吧,小姑你现在也只给我们家里人和村里人开过方子……”大部分人还是不用的。 满宝便挠了挠脑袋道:“等我再厉害一点儿,我就出去试着给人看病。” 周立君,“大夫也都是男的。” 姑侄两个一起叹了一口气,真是的,为什么外头做事的都定了是男子呢? 时间已经不早了,俩人悲伤的时间也只一会儿,然后周立君就开始心疼油灯,将书收好后道:“我明天再看。” 满宝也要回自己那边去系统里上课了。 两张床中间隔着两张屏风和一个小外室,私密得很,满宝躺到床上,将蚊帐放下来,便进入系统的教学室里上课。 或许是因为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也有可能是因为年纪还小没有心事,满宝上完课后出来,躺在床上想要在脑海中复习一下才学的医术,却才开了一个头就睡着了。 隔壁的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是一沾枕头就睡。 这一点儿连白善宝自己都惊讶了,他以为白天这么生气,自己今晚会失眠呢。 谁知道竟会睡得这么好。 第二天他准时醒来,一出门,便见满宝也打着哈欠出门,俩人对视了一眼,然后打了个招呼,一起拎了木盆去打水洗脸。 满宝道:“那我今儿去书铺里买书,回来就开始预习课本了。” “好,”白善宝顿了顿问,“你有钱吗?要不要我出一些?毕竟是陪我读书。” 满宝摇头,“不用啦,书是给我自己读的,又不是给你学的,我看了一下你的书单,有些书先生也是要教的,本来也要买的。而且,” 满宝自信的抬着下巴道:“我怎么会没有钱呢?” 第593章 起床啦(给书友“セ祖灬﹎”的打赏加更) 白善宝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擦脸擦手,将水泼到她的那些花花草草里,这才道:“你再有钱也没我有钱。” 满宝哼了一声,也将盆中的水泼了,然后转身回房。 白善宝将头发都梳好了,发现对面的白二郎还在赖床,忍不住去敲了敲他的屏风,“太阳要出来了,再不起,先生要拿棍子来了。” 白二郎翻了个身,慢腾腾的钻了钻,直接钻到被子里去,假装自己没听见。 满宝路过,闻言便顺手从柴垛里抽出一根木柴来,悄咪咪的潜伏到窗外,伸手去推他的窗户。 出门的白善宝看见了,立刻又转回去,悄咪咪的给她把窗户打开,然后就轻咳一声状似无事的走出门去。 满宝将棍子伸进去,瞅准了鼓起的地方就抽了一下,结果被子动了一下,然后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了。 满宝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棍子,就忍不住改抽为桶,捅了捅,没动静,又捅了捅。 白善宝见她半天不成功,就忍不住帮她推了一把棍子,然后一直在床上挪来挪去的白二郎怒了,一下就掀开被子坐起来,吼道:“白善你够了啊——” 他见床头没有白善宝,便顺着棍子扭头怒目看向窗外,然后表情忍不住一滞,他小声且心虚的叫了一声,“先生……” 庄先生看了一下手里的棍子,又看了一眼白二郎,收回了棍子道:“都快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吗?” 白二郎小声的“哦”了一声,掀开被子起床。 庄先生伸手帮他将窗户关上,这才看向低着头站在一旁的两个弟子,用棍子点了点他们道:“调皮,既然这么有精力,那今天就罚你们多写五张大字。” 白善宝ap;ap;满宝:……好忙啊! 但俩人不敢反抗,低头应下了。 庄先生便顺手将木棍给了一旁的大吉,背着手走了。 白善宝和满宝呼出了一口气,俩人对视一眼,立即散开,该准备上学的准备上学,该准备早课的准备早课了。 白二郎穿好衣服,打着哈欠走出屏风,看到白善宝便没精打采的道:“刚才我还以为是你打我呢,谁知竟然是先生,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白善宝:“……我明天一定叫你。” 白二郎唉声叹气的点头,“好吧。” “你昨晚要是少看一些话本,早睡一些,今天早上也不会起不来了。” 白二郎便心虚的往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你小声点儿,可别让先生听见了。” “我昨晚临睡前往外看了一眼,正房的灯还亮着呢,所以先生肯定也知道你的灯亮着,你以为先生不知道你夜里看话本吗?” 白二郎苦着一张脸,“跟先生住在一起就是不好,什么事都瞒不过。唉,现在想想,我大哥竟比我还好些。” “大堂哥今年要去京城试一试六学了吧?” “我不知道啊。” 白善宝鄙视他,“你能知道什么呀,那可是你亲大哥,你也太不上心了些吧?” 白二郎沉思着没说话。 白善宝用过早饭,接过容姨准备的一袋点心便坐上车去府学了。 大吉将人送到门口,问道:“少爷,要不要我找个办法进去照顾您?” 白善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笑道:“不必如此,他们虽不好,但这是在府学内,他们还没胆子动手打我。” 大吉依旧有些担心,少爷从不说,但他和满小姐的话,以及和庄先生的话他都听到了,这才知道自家少爷在府学被针对的事。 他别的都不怕,就怕他们在府学里发生冲突自家少爷吃亏。 他年纪可不大,跟人打架很吃亏的。 白善宝走下马车,对大吉点了点头道:“不必担心,这件事也不需告诉祖母,我自有办法解决。” 白善宝解决的办法就是也拉帮结派,他不需要太多,只需班里有两个人站他这边就好。 白善宝带上自己的书篮,到了课室后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住在府学里的卫晨来得比他还晚些。 卫晨习惯性的从后门入,一进门看到白善宝便笑着打了一个招呼,“白大郎,你来得可真够早的。” 白善宝脸上的笑容就僵住,歪着头问,“白大郎?” “是啊,”卫晨一点儿不见外的一屁股坐在他身边,道:“你昨儿不是说了你是独子吗?那跟我一样啊。” 但白善宝不太习惯这个称呼,在他的记忆中,一般是他堂哥才这样被称呼的,“你还是叫我白善吧。” “那也太见外了,还是叫白大郎的好。”好歹是上门做过客,吃过人家一顿饭的朋友,卫晨很自来熟,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咱不都是朋友了吗?” 白善便从袖子里摸出一袋点心,放在他手里道:“喏,朋友,这是给你的点心,回你的座位上去吧,我要读早课了。” 这朋友话可真多。 卫晨看着手心里的点心非常的高兴,“没想到白兄弟你还想着我,多谢,多谢,正好我早食没吃呢。” 白善宝疑惑,“不吃早食不会伤胃吗?” “哎呀,偶尔不吃也没事的,”卫晨挥手不在意的道:“今儿不是起晚了吗,午食我们早一点儿去吃就是了。” 白善宝从没有过不吃早食的经历,从他懂事起,祖母便教导他,便是遇上天大的事,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作践,所以一日三餐是必须吃的。 他最多是把点心当正餐吃,可惜每次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被骂一顿,然后被罚好几天不能吃点心。 卫晨拿了点心回自己的位置,课室里的学生似有似无的看向他们,康晓东正好从门外进来,和众人打了招呼,也和白善宝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在卫晨的前桌坐下。 他吸了吸鼻子,扭头去看卫晨手里的点心,小声问,“卫兄这点心是从府学的食堂拿的?可真香呀。” “不是,是白大郎家里做的。” 康晓东一呆,“白大郎?” 卫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就是白善啊,我看你刚才和他打招呼,应该是熟识的吧?” 第594章 嫉妒呢(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康晓东下意识的点头,然后又摇头,想想他应该是班里和白善最熟的人,于是又点头。 卫晨见他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便道:“你落枕了?” 康晓东无语了一下,然后便看了一下周围的同窗,这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跟白……兄弟这么熟?” 虽然才认识两天,但康晓东对白善的高傲已经有充分的理解了,那是真的高傲呀。 管他们班的学官第一节课上便讽刺了他一顿,结果白善在自我介绍时便反讽了回去,分毫不让,直接把学官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 然后班里有同窗带头孤立他,甚至暗暗捉弄他,换成别的十二岁的小男孩,不,甚至是别的成年同窗恐怕都要惶恐,他却不。 整个人就跟扎了满身的刺猬一样扎了回去,反正昨天一番明争暗斗,双方谁都没讨到好。 虽然没闹到学官那里去,但班里的同窗也都知道坐在后头那年纪最小的小男孩不是好惹的。 整个班里,能跟白善说得上话的也就康晓东一个人了,那还是因为前天入学时他们就认识的。 不过康晓东本人是很佩服白善的,虽然他是最后一名考上的,但说实话,他是看过他的卷子的。 实在是因为他是第一百四十六名,俩人名次差不多,他将排在他后面的人的卷子全看了一遍。 哪怕他有私心,也不得不承认,白善的卷子整体上是比他的好的,如果不是最后一提,他狂妄的反问起考官们来,他进乙三班都是可以的。 也是因此,昨天那么多人针对白善,他才会站出来劝了一下,因为他觉得,这小孩儿虽狂妄了些,但人家有本事呀。 而且他又不是对着他们这群学生狂妄,人家是对着考官和学官狂妄,他们在这里瞎凑什么热闹? 他自以为他是班里跟白善最熟的人了,可这会儿看着卫晨手里的点心,他有些不确定了。 和康晓东一起竖起耳朵的人不少,大家也都想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卫晨觉得气氛有些怪,他拿着手中的点心问道:“怎么了?我们不是同窗吗?所以昨天我去白兄弟家做客了。” 康晓东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有一种,他请了他,却没有请我的忧伤和不忿。 白善宝不管他们,他将自己的书和笔墨纸砚一一摆出来,然后便翻开了第一本书,开始读第一遍,然后试着断句。 而此时,满宝也刚把昨日学了的课文读一遍,又写好了早上该写的大字,将它们都收到了一边,然后便看向庄先生,“先生,现在书铺开门了,我去买两本书。” 庄先生看了她一会儿,微微颔首道:“你去吧,早去早回。” 满宝应了一声,周立君跟着她一起去,“小姑,是这儿的书比较贵,还是县城的比较贵?” 这个满宝还真没想过,不过她现在回想了一下,道:“常用的书好似都是一样的价钱,不常用的书,一些杂书好似是县城的比较贵。” “不过贵并不是最要紧的,反正书一直都是贵的,”满宝道:“关键的是,县城的书很少,我来了府城后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书竟然有这么多。” 周立君:“很多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非常的多!” 然后没多久周立君就看到了益州城的书铺,那可真是……庞大啊。 满宝道:“这还只是其中的一家,益州城里这样的书铺一共有四家。我只去过两家。” 因为另外两家都离这儿有些远,满宝至今没能逛到那些地方去。 府学今年要教的书很常见,《周易》,《春秋》和《礼记》是其中最重要的课程,除此外还有《尚书》和《中庸》。 不过《中庸》和《春秋》满宝他们已经和庄先生上过了,这两本书她都抄有,这次主要来买的是《尚书》等三本,以及其他在课表上,却占比重很小的书。 虽然占比小,但也是要学的。 满宝昨天刚帮卫晨找过,对它们的位置熟得很,一进书铺便直奔书架,不一会儿就把她缺的几本书给找齐了。 小伙计看得一愣一愣的。 大早上的,书铺刚开门,铺子里还没人呢,满宝一进来就买好几本书,彼此还那么熟了,小伙计忍不住问她,“你该不会在倒卖书籍吧?” 满宝:“……从这儿原价进,再高价卖出去?谁那么傻缺的跟我买啊,除非你算我便宜点儿。” 小伙计立即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不过你买这么多书干什么?” “这次才是我买的,前两次都是帮人找的。”满宝说到这儿一顿,问道:“对啊,我这干的就是你的活儿啊,我帮你们书铺卖书,你们不应该给我些优惠吗?” 小伙计没料到她脸皮这么厚,下意识的看向掌柜。 掌柜的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小娘子的确帮了我们不老少,这样吧,我送你一刀纸怎么样?” 满宝看了眼掌柜拿出来的纸,稍稍有些惋惜,她最不缺的就是纸了。 系统商城里的纸张,物美价廉,花的还是积分,所以她用纸从不心疼。 不过好歹是送的,继承了老周头优良品质的满宝觉得不要白不要,于是笑眯眯的接下了,嘴巴特别甜的道谢。 满宝付了钱,将书和纸一块儿放在书篮里提上。 周立君接过书篮,心里也很高兴,“虽然书很贵,但白得了一刀纸呢。” 满宝喜滋滋的点头,“你的字也应该练起来,这些纸就给你练字吧,对了,下次四哥再回家,该让他带一些回去给大头他们,我不在家,他们肯定不舍得花钱买纸练字,那狗爬一样的字,唉~~” 周立君的字也是狗爬,没办法,前些年他们一直是用木棍在地上练字的,突然换上了软趴趴的毛笔,很不习惯啊。 虽然练了两年,但字也是勉强能看而已,反正称不上好。 周立君在家时,虽然知道读书好,但还是会更习惯的跟着大姐一起进进出出的忙活,闲的时候会出门去玩儿,去山上,去河边,去找小伙伴们一起玩儿。 但到了益州城,先生在书房里坐着,小姑在读书,白家的两位少爷在读书,她虽然偶尔会静不住的想要到院子里摸一摸,转一转,但最后还是会拿着书静下心来看一看。 下午则会出去逛,她一时也不敢走太远,就在康学街附近找一找有没有人家找账房。 第595章 尚书 满宝将新买的《尚书》那出来,先磕磕巴巴的看了第一篇,这才摊开纸笔,试着断一下句子。 结果她才拿起笔,厨娘便在书房外道:“先生,该用午食了。” 满宝觉得《尚书》太难了,用过了午食,她捧着书又看了一遍,这才试着断第一句。 白二郎已经收了桌子午睡去了,周四郎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周立君也出门去了。 庄先生走到满宝身后,看着她断了两句,微微颔首。 他没有打扰满宝,而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午休。 满宝中午只趴在桌子上靠了一刻多钟,然后就去院子里打了一盆冷水洗脸,便又精神抖擞的回到了书房。 庄先生并没有让她一个人学习,因此下午也把自己的《尚书》给带到了书房,给白二郎布置了课业让他预习后,他便开始教满宝正确的句读。 她自己断的句,大部分都是对的,但总有不对的。 庄先生将第一篇课文念了一遍,满宝则拿着笔直接在书上画上句读。 庄先生低头看了一眼,他早就发现了,满宝用来句读的符号要比现有的丰富许多。 除了常用的“。”“、”和“?”外,还有他从未在其他书上看到的“,”和“:”等,她更小的时候,可能是因为脑子不够用,在他念时来不及用上这些句读,最喜欢的是用斜杠来分。 庄先生也已经习惯了她的这些句读符号,他并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自己都有自己区分句读的独特符号,不过看得久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白善和白二也都跟她学了这样的句读符号,让他也有种她的句读符号更适合的感觉。 庄先生等她把句子都断好后才道:“《尚书》与其他的书不太一样。” 满宝抬起头看他。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其实《尚书》也算史书,常有人说,今《尚书》是假的。” “啊?”满宝瞪大了眼。 庄先生见了便一笑,伸手想要拍她的脑袋,但想到弟子年纪不小了,便又收回了手,笑道:“《尚书》传说为《三坟五典》的遗留之作,为汉时伏生传下来的,但后来鲁恭王在拆除孔子故居的一段墙壁时,发现了另一部《尚书》。” 不仅满宝听呆了,就是一旁正写字的白二郎都听住了,忍不住抬起头来。 庄先生见了,眼中闪过笑意,笑道:“所以世人将前者称为《今文尚书》,后者称为《古文尚书》。” 庄先生眼中的笑意慢慢消失,叹息道:“可惜后来战乱,魏后,今古文《尚书》全都散失了。” 满宝便忍不住低头看着手中的《尚书》,“那这个……”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是后人收拢散落的文章后重新编就的。” 满宝看着先生的脸色,疑惑的眨眨眼,问道:“先生不信吗?” 庄先生沉默许久,久到满宝脖子都快僵了,他才叹出一口气,幽幽地道:“为师查过不少典籍,发现有些史家怀疑此《尚书》是后人杜撰,真正的《尚书》已全部遗失。奈何为师人微力薄,所能观阅的书有限,所以并不难下定论。” 满宝低头看着手中的书,问道:“那我们还有学习《尚书》的必要吗?” “当然有,”庄先生笑道:“史料不能单以真假来论之,因为……” 庄先生皱了皱眉,发现不太好教,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想出一个贴切的例子,示意她提笔记录,“今儿你写下‘早食偏平鸡子三个’这样的话,然后将纸张封存,千百年后,有后人将其取出,这史料算真吗?” 满宝想了想道:“算吧,这不是伪造,的确是我这个古人写下的。” 庄先生颔首,“那今儿可吃了三个鸡蛋,那三个鸡蛋还是偏平的?” 满宝摇头。 “所以你看,这史料是真,还是假?” 满宝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了。 庄先生便笑道:“这些古书也是一样的,在流传的时候,它们会被后人修改,增广,比如《水经注》,这是很成功的增广及修改;也会被改换文字,名存实亡……” “而这《尚书》,因我等能力有限,所得甚少,它是什么样的情况,谁也不知道,但这本书一直被人学习,就说明它有学习的价值。”庄先生道:“《尚书》所记颇封,其中最主要的便是十六个字。” 庄先生一字一顿的念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此为为君之道。” 白二郎念了两遍,发现有些难以理解,便叫道:“先生,这和你以前说的为君之道有点儿不同呀?” 满宝正在回味呢,闻言反手拍了一下他脑袋,道:“真笨,此君非彼君,这说的是当皇帝的道儿。” 白二郎瞪眼,瞬间压低了声音,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问,“先生,我们学这个没问题吗?” 庄先生满腹的感慨一下就散了,他无言的看着三徒弟道:“能有什么问题?难道学了《尚书》你就要去当皇帝吗?” 满宝嘻嘻的笑,道:“让你学《尚书》是让你规谏皇帝的行为,当好一个臣子的。” 庄先生微微点头,想了想却又觉得不对,低头看满宝,“你果然这么想的?” “是呀,而且读了能知道很多道理,先生,你开始教我吧。” 庄先生便道:“于《尚书》,为师也没怎么学习过,所以只能略教你一教,回头善宝从府学回来了,你可以问问教他《尚书》的是谁,你们二人互相学习一番。” 满宝应下。 庄先生便给满宝讲了第一篇课文的释义,然后便让她自己学习,他先出门去泡茶吃点心去了。 白二郎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用书戳了戳满宝问,“善宝在府学里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咦?你怎么知道?” 白二郎撇了撇嘴道:“你昨天早上还嚷着以后下午要专心医术呢,结果今天就抱着一本《尚书》啃。” 他道:“被欺负了,光看书有什么用啊,我们带上周四哥和大吉,把那个几人套了麻袋打一顿呗。” “这样不好吧,毕竟人家没动手。”满宝道:“最起码得等他们先动手。” “干嘛要等人家先动手,你不知道有句话叫先下手为强吗?” “我知道啊,但我们头上还有衙门呢,你打了人被抓住了怎么办?所以这先出手和后出手是不一样的知道吗?” 第596章 针对 白二郎表示不知道。 被欺负了就打回去呗,他在七里村就是这么干的,也没人敢去他家告状,更别说去找衙门了。 但他也知道这儿不同七里村,只是很疑惑,“被打了这么丢脸的事,他们真的会去告衙门吗?” 满宝:“反正我会去。” 白二郎就撇了撇嘴,“小人。” 满宝啪的一声打过去,瞪眼道:“再说一遍!” 白二郎气坏了,“你现在就打人,我也要去告衙门。” 满宝:“小人!” 满宝决定不跟小人一起看书了,于是收了《尚书》,拿了一本医书到院子里去背。 府学下学后,白善宝便直接回来了,并不在学堂里久留。 回到家,他便一边拿出课本,一边抱怨道:“先生们只让我们自己先背书,并不讲课,《尚书》很难,我看了半天,也只断出两篇来,也不知是对是错,倒是重新看了一下《春秋》,略有所得。” 满宝便也拿出了自己的课本,道:“《尚书》第一篇我已经读顺了,我打算明日背下。” 白善宝扯过她的课本,先照着改了句读,这才去看她的笔记。 俩人一边读书一边讨论,你懂我不懂的问一问,彼此都不懂或不确定的则记下来,打算一会儿去请问先生。 庄先生人就在家里,可以随时请教。 这一刻,白善宝觉得,其实在家与庄先生读书也不错,实没必要去府学里。 这么一想,白善宝便更想回家了,每天在府学里不是复习一下以前学过的课文,就是练字,剩余的时间才预习一下,回去再和满宝一起学习,并没有和其他学生一样费力的非要把课文背下来。 就这样过了三日,府学慢慢安静下来,学官们将所有的学生集中在一起宣读了一遍府学的规矩。 上课期间,学生不可随意进出府学,也不能随意带人进出府学,以后再有亲眷来府学,进出都得登记。 若在上课期间外出,须得两名以上先生的签字才行。 在宣读规矩之后,整个府学开始进入正式的教学模式。 白善宝第一堂课上的就是《尚书》,教他的是那个他很讨厌,对方也很讨厌他的学官。 他上课速度可比庄先生要快多了,第一堂课,他直接快速的读了一遍课文,就算是给了句读,至于这句子为何这么断,他并没有解释,也没有给学生发问的时间。 他直接道:“如今句读已给,明日之前你们要把这篇课文背下来,明日我讲释义。” 白善宝:…… 庄先生从来都是先讲了释义才让他们背书的,府学这儿正好反着来了。 好在其他的先生并不都这样,比如教《春秋》的那位先生,他上课就好比讲故事一样,其中有些故事他都没听庄先生说起过,所以白善虽已学过《春秋》,再学的时候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当然,最后《春秋》的先生也要求他们要把课文背下来,同样是明天之前。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白善宝领回来四个“明天之前背下”的作业,他一脸庆幸的对满宝道:“幸亏这三天我们提前学了,也提前背了,要不然明儿我一定背不下。” 满宝眨眨眼,“你说,明天先生们会不会都点你起来背书?” 白善宝:“……我们班二十个人呢,我不至于这么倒霉吧?” “这个谁知道呢?” 白善宝还真就这么倒霉,也不知道那些先生是单纯的对他感兴趣,还是因为那个总针对他的学官,反正,每一个上课时点了站起来背书的第一个人必是白善宝。 白善宝本来还可有可无,等到第三次被点明叫起来时,他心中便忍不住升腾起一团火,然后便斗志昂扬的抬高了下巴,抑扬顿挫的将课本背出了花来。 想看他的笑话吗? 下辈子做梦去吧。 教他们《春秋》的翟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白善半响,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最后一节课是主管他们班的和学官的课,他一进门便面无表情的道:“抽查昨日布置的课业,白善,你起来背一下昨日教你的文章。” 丙一班剩余十九名同学齐刷刷的扭头看向后面,面上是止不住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其实被叫起来的同学不少,但能够四次都被叫起来的学生,目前只有白善一人。 毕竟每个先生随手点的学生名字不可能每次都一样吧? 白善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将手中的课本合起来,然后便目视学官开始背诵,才背了一小半,和学官突然打断他道:“解释一下你才背的那一句。” 白善顿了一下,将释义背出。 和学官紧皱眉头,没有质疑,微微点了点下巴,让他继续往下背。 白善被打断了,沉默了一下才连起来继续往下背。 中途又被和学官打断了两次才算把课文完全的背下来。 和学官面无表情的道:“一天和一个晚上的时间,背得磕磕绊绊的,你们来府学,若不想认真读书,那就趁早离开,别在这儿浪费朝廷的米粮。” 除了白善,其余学生都低下了头,心里很发虚,就这样还被骂,那轮到他们还不得被骂死? 轮到他们还真没被骂,因为和学官没再打断接下来学生的背诵,便是学生在背诵时磕巴了一下,他也只是皱皱眉头,没有说什么。 大家提着心上完了《尚书》,等和学官走了才长出一口气,立即收了东西要下学。 “还是找个地方将课文背熟了吧,我觉着明日还得抽查。” 白善宝沉着脸也将自己的东西收好,放到书篮里,啪的一下盖上书篮,提了就走。 卫晨连忙抱了自己的书篮追上去,问道:“等一等啊白大,你是不是得罪先生们了?” 白善宝冷哼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哎,你慢一点儿啊,得罪了先生可了不得,你得想办法解决吧,不然每日先生都针对你可怎么……翟先生好!”卫晨紧急刹住了脚步,一脸讨好的看着翟永笑。 翟先生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对他点了点头,问道:“卫晨啊,今日好像没叫你起来背诵,你的《春秋》背得怎么样了?” 卫晨立即抱着书篮转身溜走,“翟先生,我已经背下了,不过我觉着我应该背得再熟一些,我背书去了。” 他给了白善一个安慰的眼神,小声道:“你好自为之啊。” 第597章 原因 白善不情不愿的给翟先生行了一礼。 翟先生见了,摸着花白胡子笑问,“怎么,恼我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学生不敢。” 翟先生看着他脸色的表情,心中好笑,果然够傲的。 他招了手,示意白善和他一起走。 “兰仲成领了任务去梓州,怕得过了端午才回来。” 白善微讶,没想到翟先生会跟他说这个。 翟先生看着他笑了笑道:“知道我们为何喜欢点你回答问题吗?” 白善郁闷道:“因为不喜欢我?” 翟先生闻言哈哈大笑起来,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的走着道:“和庆平是为什么我等管不了,我点你却是因为你的卷子。” 和庆平就是他们丙一班的学官。 翟先生毫不避讳的道:“你的卷子我便是审卷的学官之一,我以为你虽少年轻狂,但居于末尾却委屈了些。” 那你还针对我? 念头一闪而过,白善却反应了过来,脚步忍不住一顿。 不一定是在针对他,而是因为欣赏他? 白善瞪大眼睛看他。 翟先生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见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便忍不住笑道:“我是甲三班的学官,这样,你若是能在年末大考中考入前一百名,我就将你编入甲三班如何?” 一个班二十个人,只有前六十名才能进入甲三班,所以翟先生觉得他这个条件已经是很爱才了。 但白善不这么觉得。 他皱了皱眉问道:“能不能换成年中考?” 翟先生挑了挑眉,“那可就难了,一般只有年末考后才能分班的。” “那我若是能在年中考中考入前六十名呢?” “你倒是自信,”翟先生摇了摇头笑道:“虽然你是不错,但人外有人,此次府学考试的前一百名可都不差。” 白善认真的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努力的。” 翟先生想了想,点头道:“也行,只要你能考入前六十名,就算是第六十名,你也能光明正大的进来。” 白善便雄心燃起,脸上忍不住绽开灿烂的笑容,他提着书篮就要蹦起来跑回去告诉先生他们这一大好消息。 但才起步就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停住脚步,回头问道:“翟先生,你真的不知道和学官为什么针对我吗?” 翟先生但笑不语。 白善一看就知道他问不出什么来了,也不再问,行了一礼后就高兴的退下。 他不告诉他,他终有一天也会知道的。 庄先生知道了翟先生的这个承诺后,也觉得白善换一个环境学习恐怕会更好,便也抓紧了对他的教导。 而府学这边的学习,白善也慢慢步入正轨。 正如庄先生所说,府学的这些先生,学识并不弱于他,尤其是他们与庄先生相比,更有专精。 比如翟先生,他主要教的就是《春秋》《汉书》等史书,于历史特别的精通,哪怕白善已经学过《春秋》,再学一遍也是受益匪浅。 他讲的课和庄先生讲的课有些许不一样,而其他先生亦是如此。 就是白善很讨厌的和学官,他对《尚书》的研究也要更透彻,虽然他的教学方式让白善很讨厌,让丙一班的学生叫苦不迭。 但不可否认,听了他的课后,白善宝再将自己存在的疑问拿回去与庄先生解答,他所能得到的要比同班的同学多得多。 同样的,满宝也从白善的笔记中学到了许多。 俩人互相学习,再有庄先生在一旁辅导,进度是突飞猛进,尤其是白善。 从正式上课的第一天起,他就遥遥领先于同班的同学。 课下,大家孤立他,暗暗议论讽刺他,但课上,他就是能碾压所有人。 不论是在翟先生等先生的课堂上,还是在总是故意针对他的和学官的课上,他总能耀眼得让人牙痒痒。 然后,竟然就有人脱离了孤立他的队伍,通过康晓东和卫晨跟白善搭上了话。 虽然白善依然高傲得不太想搭理他们,主要是他记仇。 虽然双方没发生过冲突,但他可是记得他被孤立时这几个人也指着他窃窃私语的。 虽然心里很看不上他们,但白善也没有公然树敌,只是敷衍的与对方点了点头。 结果这几人竟然觉得习以为常,认为白善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当然,既然是敌人投诚,他们自然会有所表示。 他们的表示就是和学官为何针对他的八卦。 白善本来都想收拾书篮走人了,一听到他们的议论,又停了下来,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说起来白善你还真是遭了无妄之灾,听说原本你的成绩不止在一百五十名的,是益州王定下了名次,说你狂妄,所以要杀一杀你的锐气,所以定在了一百五十名。” 白善:“……我怎么狂妄了?不就是在最后一题上问了几个问题吗?从小先生就教我们‘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知就要问。” 从入学到现在,因为那几个题目他都受了多少冤枉,他有说什么吗? 怎么就狂妄了? 几个同学讪讪的笑了笑,心里全然不信,嘴上却道:“但王爷和学官们不信嘛,听说一开始你的卷子连提名都进不去,在上呈的那一轮时就落选了,偏兰先生替你说情,所以你才有机会进入最后一次擢选。” 白善问:“然后呢,这跟和学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你不知道吧,和学官的亲侄子今年也参加府学考试了,他也进了最后一次擢选,结果他落选了,后来学官们私下排行,他被拍在了第一百五十一名。” “如果当时你的卷子没有被兰先生捡起来再举荐,那现在入学的就是和学官的侄子了。” “没错,且我听说和学官与兰先生一直不睦,你受了兰先生的恩惠,那就是他那一派的了,和学官当然不喜欢你了。” “这次和学官为了他侄子还特意避讳,不得参加此次的阅卷,不知错过了多少事,结果十拿九稳的事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不恼才怪呢。” 白善面无表情,心中却暗道:那也是他侄子能力不够,反过来怪我,谁有我冤? 不过白善总算是知道了自己被针对的原因,心彻底落下了。 第598章 城里更好玩儿 白善知道了原因,更加的无畏起来,也更加努力的学习,不仅丙一班的同学感受到了压力,就是一直不落于他后的满宝都感受到了吃力。 于是她在权衡了一下后,便将系统内的课程先放到了一边,和莫老师请了长假,每日除了临睡前翻一翻医书,温故知新外,便将全部的心神用来学习现在的知识。 而她除了学和白善一样的书外,庄先生这里还额外给她开了两门课,本来那才是她该学的。 每天看她看这么多书,写这么多课业,白二郎都替她头秃。 满宝倒是很习惯,主要是最近也没什么好玩儿的。 而且,她觉得帮白善宝和府学的那些人打擂台还是很有意思的,加上白善每天早上都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兴奋,她也很有激情。 白二郎被两座大山左右夹击着,头上又压了一个庄先生,每天都绷紧了神经,一边想找空偷懒,一边又心虚害怕,强迫自己学习。 这样没几天他就受不了了,趁着庄先生教满宝的功夫,他借口上茅厕偷溜出书房,然后在院子里拐了个弯儿,在杂物间旁那块种满了花草的地上蹲下。 这儿刚好是书房的死角,除非站在院门口往里看,不然没人能看到他。 白二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拿着小花锄正在锄草的周立君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你干嘛呢?” 白二郎不察这里也有人,吓了一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周立君身侧放着一个木桶,正好挡去了她大半的身形。 刚才他心神不定,根本没发现她。 白二郎拍着胸口呼出一口气道:“你就不能出个声儿吗?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啊。” 周立君无言道:“我一直在这儿除草,铛铛铛的还没声,你是想要多大的声音?你才是后来的好不好?” 白二郎挥手道:“算了,算了,我也不怪你了。” 周立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道:“你是在逃学?” “逃的什么学?就在一个院子里,我能逃到哪里去?”白二郎道:“我就是逃学也是往外逃,会蹲在这里吗?” 反正已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二郎也懒得起来了,干脆就抱着腿坐在了地上,唉声叹气道:“我就是出来歇一歇,你小姑太可怕了,真不想跟她做同窗。” 周立君低头继续锄草,道:“是你太懒散了。” “我现在可比在家里时还要勤奋得多呢,”白二郎不服气道:“以前他们也没这么学习过的。” 周立君不觉得读书有多辛苦,道:“小姑每半个时辰也会出来玩好一会儿的,还时不时的有点心吃,你休息的时间比小姑还要多,有什么好累的?” 她道:“农忙的时候,我们下地,都是从天没亮的时候开始,一直到夕阳下去才开始回家,那才是累呢。” 白二郎略一想也是,但又觉得有些不对,“你们也不总是农忙啊。” “你们也没有总是学习啊,这才开始几天呀,”周立君道:“我听小姑的意思,等年中考试一过,这事就算定下了。” “年中,好久啊。” 周立君翻了个白眼道:“只有一个多月而已,久什么呀,我那么久没找到工作都不急呢。” “你别找了,你是找不到账房的工作的,做绣娘倒是可能。” “那更不可能了,”周立君道:“做账房我好歹还会算账,去做绣娘,我是扎自己还是扎布?” 白二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 庄先生本来是不知道那小子藏到哪里去的,给满宝讲完课后便站到了书房门口张望,结果一听这笑声就知道他躲哪儿去了。 他摇了摇头,倒没有叫他回来。 学习也讲究松弛有度。 善宝和满宝都很聪明,也很有韧性,所以他们可以绷紧一点儿,那样可以收获更多。 但白二…… 那小子要是绷得太紧了,只怕会绷断,所以还是应该适当的松一松。 就在这样,你们认真学习,我努力逃学的氛围下,年中还未来,端午先到了(这不是废话吗)。 端午是大节,府学放假三日,并组织了一部分优秀的学子到官衙里参加官方行动。 白善宝当然不在此列,所有丙一班的同窗都不在此列,于是他高兴的收了书篮回家。 康晓东家就在益州,自然是回去与家人过节。 卫晨却跑来找白善宝,热情的问道:“白兄弟,端午你怎么过?” 多年来一直生活在七里村的井底之蛙白善理所当然的道:“吃粽子呗。” 卫晨:“……你就没想过去哪儿玩儿?” “哦,对,满宝早就说过端午的时候要去有很多花花草草的河边玩儿,我们应该会出城。” “出城有什么好玩的?”卫晨道:“从明天开始,城内便有傩戏,听说官衙还出钱请了一队,会沿着主街到护城河一路逐役,河里还有人赛舟呢,可好玩儿了。” 白善宝听得心动不已,问道:“这么热闹?” “可不是?城外的人都想进来,你却相反,要出城去,这城外可没有好玩的东西。”卫晨热情邀请,“怎么样,明儿一起上街去玩吧,你也知道,我在益州城也没别的朋友。” 白善宝略想了想,觉得要说服满宝应该不难,至于白二,他没考虑,只要有玩儿的,他都可以。 于是他点了下头,和卫晨约好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他一路回家,发现街上的行人是比往常的多,而且路上的小摊位上挂了好多的香包,各种鬼怪面具等。 白善比满宝略强一点儿,偶尔端午时还能去罗江县玩一趟,但大多数还是在村里渡过的。 毕竟五月多厄,老人都不太喜欢孩子们出远门。 而罗江县的热闹,最多是街面上人多一点儿,卖的东西多一点儿而已,色彩可没有现在的鲜艳。 白善看了一路的热闹回到家,他跳下马车就往院子里跑,连自己的书篮都没拿。 而一直窝家里读书的满宝和白二郎对外面的热闹一无所知,白善跑回来的时候,满宝还在院子里捧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读呢。 第599章 面具 白善宝劝满宝明天留城里玩,他道:“听卫晨说,城里可好玩了,不仅有赛舟,还有傩戏,你看过傩戏吗?” 满宝摇头,“没看过,你看过?” “我隐约记得小时候在陇州看过一次,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反正很有趣就是了,是驱除鬼疫的,脸上带着面具,可好玩了。” 满宝被他说得心动不已,但她答应了科科要去给它找好东西的。 白善宝见她意动,便继续道:“正是端午,街上肯定有很多卖花草的,你在院子里种的那些都没开花,我看着街上倒是有不少,到时候我们买些好看的回来。” 可她要的不是街上见过的花,而是没见过的呀。 满宝正这么想,科科突然道:“宿主想去就去吧,只是端午过后别忘了给我补上。”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在心里高兴的应下。 科科补充道:“明天要是看到没见过的生物,记得收录呀。” 满宝才得了好处,想也没想就应下了。 满宝对白善宝点头,“好,明天我们就去街上看傩戏!” 于是白善宝高兴了,满宝高兴了,科科也满意了。 白二郎看他们两个自己就定下来了,有些不太高兴,“你们怎么不问我?” 白善宝低头,奇怪的低头看坐在藤椅上的他,“你不去吗?” “去呀!” 白善宝:“那不就好了?” 他扭头看向满宝,问道:“今天先生给你讲什么课了?” 俩人就讨论学习去了。 白二郎:…… 他鼓了鼓脸颊,决定不理他们,但没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去找俩人说话,“明天真有傩戏?那我们要不要也买些面具?” 正说着课业的俩人立即被转开了注意力,白善宝道:“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街上就很热闹了。” 满宝心动不已,“那我们一会儿出去玩?“ “干嘛一会儿呀,现在就出去呗。”白善宝说走就走,转身跑去接过大吉手里的书篮,拎回自己的房间,然后又往自己的钱袋里塞了几块银子。 他跑出来招呼两个小伙伴,“我们走!” 每天府学下学后都是自由时间,庄先生从不拘着他们读书,全靠各人自觉,所以他们要跑出去玩儿,也没人拦着他们。 大吉默默地跟着他们出去。 厨娘听到动静跑出来叮嘱了一声,“少爷,你们早些回来呀,我要开始做晚食了。” 白善宝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扭头问满宝,“周四哥和周立君呢?” “出门去了,”满宝出了巷子,看到大街上新增加了这么多小摊位,好惊讶的,“这么热闹了?” 三人沿着大街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卖面具的摊位,忍不住一拥而上,挑选起来。 一些比较大的摊位上,鬼面特别的多,而且还特别的恐怖,色彩非常的多。 满宝选了一个戴在脸上,问白善宝:“怕不怕?” 白善宝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怕。” 他将自己的戴上,问道:“我的呢?” “也不可怕。” 俩人肩膀上突然搭了一只手,他们忍不住齐齐回头,一个面目狰狞的鬼面突然出现在人前,俩人忍不住齐齐叫了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白二郎取掉面具,对着俩人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吓到你们了吧?哈哈哈哈,这面具要藏着自己偷偷戴上才吓人,你们就看着对方戴上有什么吓人的?” 俩人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相视一眼后转身和摊主买了两个看着最可怕的面具。 “小姑!”周立君看到满宝,连忙背着背篓跑过来,“小姑,你们在这儿干嘛呢?” “买面具,”满宝特别大方的将手中的一个面具放到她脸上比了比,笑道:“这一个也很合适你啊,送你了。” 白善宝看了一眼她的背篓,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我和四叔出城去了,”周立君高兴的道:“小姑,你不知道,艾草在益州城里卖得更好呢,今天一早我们就出门去割艾草,然后绑成一小捆,一小捆的,只小半天的功夫全卖出去了,比在县城卖的还要贵呢。” “多贵?” “四文钱一捆,我和四叔一人占了一个摊位,一共卖了有一百多捆,我们打算明儿一早还去摆摊。”周立君道:“现在四叔还在城外割艾草呢,因怕你们担心,所以让我提前回来说一声,他可能会晚归。” 满宝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白善宝和白二郎表示很不能理解,“艾草都能卖?这东西不是随处可见吗?” “当然能够了,早几年前我二哥就往县城里卖艾草了。” 白善宝恍然大悟,“我说呢,为什么每年端午都有人说村子附近好的艾草全叫人割了,害他们要割艾草还得去远的地方……” 白二郎也想起来了,“跟我玩的小伙伴每年端午都要带着镰刀去很远的田垄里才能割到,原来村口附近那些好的艾草全是你家割的?” 满宝眨眨眼,“都是野生的,先下手为强,谁让他们不提前两天割的?” “这东西村里随处都有,端午节当天割回来插上新鲜的多好,干嘛要提前割?”白善宝道:“谁也没想到你家连艾草都卖呀?” 满宝哼哼了一下,“村里好多人家都知道了的……” 白善宝表示他就不知道,不然他一定会提前拿镰刀割许多回家,每个门框上都插一把才行。 四人买了面具,又围观了一些街上好玩的东西,便慢悠悠的走回家去了。 今天时间毕竟不早了,他们决定明天提早出来玩儿。 白二郎非常的庆幸,“幸亏庄先生没给我布置课业,晚上我要早些睡,明天出来早一点儿,再玩晚一点儿。” 满宝也庆幸的点头。 白善宝:“……我有作业。” 满宝和白二郎就同情的看了他一眼,表示爱莫能助。 白善宝却盯着满宝道:“说好的要一起学习,还要有难同当的,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帮忙写作业是不道德的行为。” “你选吧,要么帮我做一半,我抄;要么就把我做的题目都做一遍,你答应过要陪我读书的。” 满宝想了想,果断选择了不道德的第一条,“那得躲着先生才行。” 第600章 芒种 满宝把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悄咪咪的要开门出去,周立君透过屏风看到她探头探脑的模样,忍不住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不由吓了一跳。 “小姑,你干嘛?” 满宝嘘的一声,示意她安静,然后蹑手蹑脚的走出去。 周立君:“……小姑,吓人是不对的。” 满宝已经把门给关上,自己溜出去了。 满宝走到白二郎的窗户前,敲了敲窗。 已经铺好床,正偷偷拿了话本靠在床上看的白二郎听到敲窗声,便不由皱了皱眉,一边去开窗,一边嚷道:“周满,你又干嘛?” 一打开,一张鬼脸突然凑到了跟前,白二郎吓了一下,不过因为猜出窗外的是满宝,也就心脏剧烈的跳动一下而已。 他横眉,“你吓不着我。” 满宝掀开面具,然后一脸惊恐的看着他身后,手指发抖的指着他不说话。 白二郎身子一僵,僵硬的扭过头去看,一张鬼面突然从下冒出来,白二郎吓得哇哇大叫,身子一滚,就从窗边的小榻上滚了下去,手乱挥乱舞起来。 白善宝掀开面具,和满宝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看清俩人,气得大吼:“白善,周八——” 白二郎这一声吼,让庄先生写坏了一张纸,正在摸黑洗澡的周四郎差点脚下打滑摔倒,而大吉则是推开窗往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淡定的转头继续铺床准备睡觉。 而正在准备第二天早食材料的厨娘手抖了一下,不小心把小半碗米给撒到了地上。 便是早有准备的周立君都吓了一跳。 白二郎和白善宝的房间里一片热闹,他在惊吓过后气得拽起床上的枕头就追着白善宝打,打到了院子里,就连满宝一起打。 三人打闹了一阵,知道庄先生在书房里警告了一声,让他们不要扰民,白二郎这才不甘不愿的停下。 白二郎冲着俩人放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白善宝乐得哈哈大笑,然后道:“别生气了,明天请你吃好吃的。” 满宝也道:“我给你买玩具。” 白二郎哼了一声,抱着枕头回屋。 这么一闹,他更不想睡觉了,但也不想看话本了,干脆便拿了自己的面具出来玩儿。 满宝也笑眯眯的溜回自己的房间里,期待着明天出去玩儿。 第二天是五月初四,即芒种,以往这个时候,他们若在七里村,那就要准备到地里去看看麦子,若能收,就要准备开镰收麦子了。 收完了麦子,还得准备晚稻的播种,先前插下去的稻秧也要追肥,除草…… 但这是在益州城,他们没有田,也没有地,所以包括周四郎在内,他们都可以尽情的玩耍。 不过他并不喜欢和他们一起玩就是了。 相比于玩耍,他更喜欢赚钱。 周立君也是。 因此叔侄两个一大早便干别的去了,庄先生也不喜欢跟着三个小屁孩儿一起去玩,他这两天都要出门会友,所以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玩去了。 于是三人便兴奋的带着一个大吉跑去和卫晨汇合了。 卫晨站在马车边上,看到他们三个便挥手,见除了满宝背了一个小布包外,其他人都两手空空,忍不住问,“你们怎么没赶车来?” 白善宝:“路上这么多人赶车不方便。” “可我们要去益州王府那边,那么远,不坐车难道走过去?” 满宝好奇的问:“去那边干什么?我们在康学街玩就行了。” “哎呀,我们就住在康学街,那么多日还没玩够呀,难道有假期,自然是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对于玩,卫晨特别的有经验,他道:“我都打听过了,今日益州王府门外有祈福活动,傩戏也都是从那儿开始的,好多人都赶去那里看热闹呢。” 三小一听,立即兴奋了,不过他们也懒得回去再赶马车,于是一起看向卫晨的马车。 卫晨看了看己方两个人,又看了看对面四个人,纠结道:“虽然你们年纪小,看着不重,但一辆马车坐这么多人……” “坐得下的,我们一路从罗江县来益州,车上都是坐着四个人,现在加你们两个问题应该也不大。” 白善宝:“对,而且你家的马看着比我家的还要高壮。” 白二郎:“马车也比我们的大。” 卫晨:“……行吧,你们上来吧。” 三人立即爬上车,大吉和童家对视一眼,默默地一人坐了一边车辕,然后赶着马车往益州王府那条街去。 康学街这边热闹,但出了康学街,到了主街上,他们发现,这儿更热闹,且越往益州王府去,人越多。 有挑着筐子的,背着背篓的,拖家带口的,更有和他们一样赶着马车、骡车、牛车,还有骑驴的…… 总之人太多了,而人一多就容易出现意外。 也不知道是前面那辆车的人突然刹车,还是他们的马走得太快,两辆车突然就撞在了一起。 嗯,其实是他们的车撞了他们的车,然后突然停下,正坐在窗边探头往外看得津津有味的四人突然身子往前一倾,摔在了一起。 满宝推开白善宝,揉着额头才坐起来,旁边马车的窗便掀开,传来鼓噪声,“你们怎么赶车的,会不会看路啊……” 童家不高兴的道:“明明是你们突然停车我们才撞在一起的,而且我们在最边上的车道,是你们越了车道。” 这可是四条车道,是益州城最大的主街,来可并行两辆车,往也可并行两辆车。 车道都是规定好的。 满宝捂着脑袋趴到窗口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他们的一只车轮滑到了他们这边的车道上。 对面车的人也正推开窗户,双方一照面,立时不乐意了。 已经决裂了近一个月的前朋友们一见面,分外眼红。 祁珏讽刺,“怎么又是你们?每次遇着你们都没好事。” 白善宝不甘示弱,呛回去道:“这话该我们说,你们的车都越线了知不知道……” “你们的车撞了我们的车,就主要是你们的错。” 满宝:“你们要是好好的在自个的车道上走,我们的车能撞着你们的车吗?” 双方就趴在窗口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不过虽然在吵架,但双方还是先把车给移开了,然后继续前行。 对方的车夫一看自家少爷和对方认识,便不跟童家斗气了,童家见主子们都吵起来了,他当然不会再拨火,便乖乖的打了一下马,给对方让了点儿位置,让他们的车回到正轨上。 第601章 热闹 车虽然回了正轨,但很不巧的是两车并驾齐驱了,且前面都还有马车,为了不再次发生意外,车夫便慢悠悠的往前驾车。 于是两边车上的人都有些停不下来,继续趴在窗口上你来我往的吵架。 满宝吵累了换白善宝上,白善宝吵完了白二郎上…… 对面车里的少年也不少,也来回替换着,然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白二郎捂着被打疼的手缩回来,哇哇叫着要打回去。 满宝就在车里找了一圈,然后抢过卫晨手里的扇子,探出窗去就去拍对面的手和脑袋。 祁珏等人也怒了,四处找了找后,抽出一根笛子…… 两辆车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车里的人记载了车的一边窗口上,隔着车啊啊啊的打架。 不仅沿路的行人在看热闹,两边铺子上的人也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 见两辆车上的人这么热闹,加上偶尔传来的吵架声,唐县令忍不住好笑,“到底是少年人,好生活泼。” 随从躬身道:“大人,益州王府那边快要开始了,您该启程了。” 唐县令啪的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后笑道:“不急,不急,又不是正日子,我处理公务去晚了也情有可原。” 随从没再说话。 唐县令站在茶楼上,看够了热闹,又补吃了一顿早点,这才整理好衣冠下楼去。 马车根本近不了益州王府,那里如今正一片热闹,到处都是人。 所以老远的,童家他们的车便停了下来,然后满宝他们跳下马车,卫晨一脸心疼的抱着自己的扇子,检查过发现没坏以后才松了一口气。 祁珏他们也下了车,两车的人一会面,立即你哼一声,我哼一声的表示问候。 剩下的路他们只能步行进去,卫晨特别害怕他们当街打起来,于是问道:“你们认识?” 祁珏先道:“不认识。” 满宝:“认识,他们是我们的师弟!” “不要脸,谁是你师弟?” “你们,”白善宝道:“你们先生是我们先生的师弟。” 卫晨见他们两句话的功夫就又吵了起来,忍不住感叹起来,“你们可真够有精力的。” 知道他们打不起来,他也就不操心了。 他垫脚往前看了看,听到了前面的锣鼓声,立即扯了他们道:“快别吵了,前面已经开始了,我们快去看吧。” 一行八人立即往前挤去。 益州王府前张灯结彩,一队十几人身着怪异的服装,脸上带着面具,正在舞着傩戏。 满宝挤到前面去看,她是第一次看到傩戏,忍不住哇哇的惊叹着,还有戴着鬼面具的人突然窜到了眼前,满宝哇的惊叹一声,还没等反应,他便腰一弓又跳开了,而一个戴着神面具的人则是蹦上来,也冲着他们舞动起来。 满宝兴奋的拍掌,白善宝和白二郎也激动得脸颊通红,纷纷拍掌。 卫晨都忍不住感叹,“益州城就是益州城,果然比我们隆州热闹多了。” 土生土长的祁珏等人也惊叹,高声与他们道:“比去年和前年热闹太多了。” 一行少年人都很兴奋。 大吉紧紧地站在白善身后,目光幽深的看着气派的益州王府大门,默然不语,脸上也并未见到笑容。 白善彻底放开,因为前面挡了人,他还欢快的跳起来往里看。 傩戏会一路从这里表演到主街,而明天,更是会从主街一路向下表演,一行人追着傩戏往前走了一段,前面汇入主街的路口便是益州王府搭建的高台,据说明天益州王会亲自出面与民同乐。 他们不知道的是,今天益州王便提前与益州城的大小官员们先同乐了。 唐县令靠在马车上,等人群拥着傩戏的表演者们走出一段后,马车才从停留的巷子里出去,往益州王府去。 哪怕只有这么一段路,走过去就行,但身穿官服的唐县令一点儿也不想顶着太阳流汗,所以还是公务更加繁忙,以至于去晚了吧。 到了益州王府的侧门,唐县令叹息,与随从道:“当初选官,杨长博偏选了罗江县一个下县,我还笑话他,如今我也知道这上县的县令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附郭县,那是出了县衙就要夹着尾巴过日子啊。”唐县令至今没能真正实现一个父母官的权利。 进了侧门,唐县令便收拾了一下表情,脸上带着两分急切的下车,然后快步往里去,一到各位大佬们的聚集地,他便连忙躬身行礼道歉,表示他来晚了…… 白善宝不知道唐县令现在多苦逼,他正跟满宝说呢,“等我以后考了进士,我就要来这样的地方当官儿,那样天天都热热闹闹的,每逢节日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多好?”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最好就是在益州城里做官儿,那样离家还近些。” “不错,一休沐就能回家住一个晚上,”白善宝终于想起了家里的祖母和母亲大人,勉强从心里挤出了一些位置,“我有些想祖母和母亲了。” 一旁的白二郎道:“我不想,我觉着你们也不想。” 白善宝和满宝就扭头看他。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你们要是想,昨儿傍晚就能回家去了,三天假呢,足够回家又来了。” 满宝指着路边的摊子道:“快看,艾草青团,想吃。” 白善宝立即大方的道:“我请你吃。” 俩人便不再理白二郎,一起去买青团吃。 白二郎跟在他们身后,道:“别忘了你们昨晚答应过我什么。” 卫晨和祁珏几个也跟了上去。 一个道:“这个能好吃吗?看着怪怪的。” “吃路边的东西,万一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这几个都是不怎么吃过路边摊的东西,不像白善宝他们,他们可是从小就混迹罗江县的大街小巷啊。 满宝也不知道他家的味道怎么样,反正她自家做的青团还不错。 因此自告奋勇道:“我先吃一个尝尝看。” 摊主也极力推荐,“我家的青团做得可好了,不然也不敢来街上摆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尝一尝。” 第602章 碰见 白善宝买了一个,然后便把青团一掰,分了满宝一半,俩人各自尝了尝。 回味以后,满宝勉强点头,“还行,你们可以买来尝一尝,今年我们还没吃过青团呢。” 白二郎便立即拿了一个,七里村有清明吃青团的习俗,现在都端午了,按说已经晚了,这会儿的艾草不太嫩,味道没有清明的好。 但这家摊主的选料还不错,白二郎掰了一半递给卫晨,然后自己咬了一口。 卫晨捧住荷叶,看着这一半的青团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白二郎吃了一口,忍不住嫌弃,“没你家做的好吃。” 满宝吃干净手里的青团,仰着小下巴道:“那是当然了,我家的是大嫂做的。” 摊主不高兴了,道:“我家的手艺也不错的,就是现在艾有些老了,这些还是我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嫩艾,清明的时候,我们做的青团也很好吃的……” 白善宝付了钱,坚持道:“那也没我们家里做的好吃。” 摊主愣了一下后道:“这么说也没错,这什么东西自然都还是家里的好。” 祁珏被他们说得兴起,便也花钱买了一个,然后和同伴们分着吃了,他们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觉得味道很奇怪。 一行人吃完了青团,便顺着人群走动的方向往前去,满宝找到了一条专门卖花草虫鸟的小街,好奇的进去看了一下。 祁珏他们对这个不感兴趣,白二郎也没兴趣,于是就顺着人群走了,和他们分开。 白善宝想着今天晚上他的作业还要拜托满宝帮忙写一半,于是陪着她进去逛。 半条街卖的都是花草,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牡丹和芍药。 牡丹花色多,但现在以深红色,银红色和肉红色为上品,来益州城一个多月,满宝当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牡丹。 但每次见也只是看一看而已,买不起…… 此时,看到大盆大盆的牡丹花摆成几排在地上,满宝便也蹲下,看着流口水。 如果科科能够具象化,它此时肯定也是在宿主的脑子里蹲着流口水。 真是……好想要啊。 满宝看着一盆深红色,花开正艳的牡丹,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欣赏。 摊主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着,笑眯眯的问:“小娘子,这是上品牡丹,要买一盆吗?” 满宝问,“多少钱?” “不贵,不贵,端午节庆,为贺顾客安康,所以特意便宜了取吉利的数字,只要十六两。” 白善宝也蹲在满宝身边,道:“五头牛呢。” 还意动的满宝立即不敢开口买了。 科科有些牙痒痒,它为什么那么贴心的让宿主出来逛街过端午?还不是因为大街上的好东西也不少? 大过节的,不该给宿主自己和它这个系统买点过节的东西吗? 满宝抬起头看向摊主,真诚的看着他问道:“老板,你有没有差一些的,没开的牡丹?便宜点卖我。” 摊主愣了一下后道:“哎呦,谁买花不是买最好最合心意的?哪有挑着差的买的?那些花我们可不敢拿出来。” “没关系,我不介意它差呀。” “可我们介意呀,”摊主道:“传出去是会坏了名声的,我们是花农,就指着种花吃饭了,可不敢那么干。” “牡丹花很难种吗?” 摊主就笑道:“一般的牡丹自然不难种,但像我们这样品相难得的牡丹花可就难伺候了,这要是种坏了一盆,那损失可不少。” “那一般的牡丹去哪儿买?” 摊主苦恼,“那可就不知了,我们家只种上等的牡丹。” 白善宝问,“你们家可卖花种?不拘一般的还是上好的,我们都买。” 摊主摇头笑道:“我们的牡丹都是移植栽种,并没有种子。” 满宝便幽幽一叹,道谢过后和白善宝去看别的花花草草。 白善宝低声抱怨道:“他们可真够小气的,我们村里的人就不会这样。” 什么没有一般的花,没有种子,一听就是骗人的。 满宝早已经历过,习以为常了,外面的人似乎更在意种子和手艺这类东西,轻易是不会教人,也不会与人分享的。 她逛了半条街,也不是没有收获,在科科的指点下买了两盆没收录过的花,然后和白善宝一人一盆的抱着继续去逛街。 他们也不愁找不到白二郎他们,反正现在最热闹的就是这一条大街,不管怎么走,最后都是会回到大街上,他们也约好了午时一起在主街的甘香楼会面。 等八个人终于都到了甘香楼时,大家手上都拿了不少东西。 祁珏见白善和周满手里抱着两盆花,忍不住取笑道:“谁大过节的去逛花市呀,又不是中秋。” “过节花便宜。”满宝可不止第一次逛过花市,知道这些花草的价格的。 八人说说笑笑的上楼去,甘香楼的伙计看了眼他们的人数,特别歉意的表示没有位置了。 他们只能稍等,但这会儿正是用午饭的时候,谁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几人正失落,一人走到了二楼楼梯处道:“你们上来。” 八人齐刷刷的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人,白善三人是一脸的茫然,祁珏三人却是脊背一僵,整个人脸都僵住了。 楼上的青年说完话便走,祁珏三个你推我,我推你的不愿上前。 满宝好奇的看,问道:“你们认识?” 祁珏横了她一眼道:“你不认识?这是黄先生的长子,也是我们书院的先生,叫小黄先生。” “哦,哦,那不就是我们的师兄了?”满宝特别的自来熟,很干脆的拉了白善上楼,“走,走,先生说不定也在上面。” 庄先生还真在上面。 他们定了一个大包厢,里面的人也不少,除了他们已经见过的黄川和兰成外,还有另外一个中年人,以及刚才的青年。 包厢里进了八个人,瞬间拥挤了不少,大吉在包厢里扫了一眼,特别乖觉的靠在了门边,并不上前打搅。 伙计知道他们有伴儿,立即机敏的给他们搬足了凳子,虽然有点儿挤,但一张大桌子也是坐得下的。 庄先生笑着把他的三个弟子招到跟前,和他的师兄弟们介绍,“这是我收的三个弟子……” 第603章 邀请 兰成出差,因为端午放假,昨天晚上刚回到益州城,因为黄川有事找庄先生,请了他做中人,所以今天他才把这些人给约到甘香楼的。 而且不是康学街的甘香楼,而是主街的甘香楼,就是因为今天主街分外热闹,只是没想到,他们才说起正事,就看到了这群小子在楼下晃悠。 庄先生就提议让他们上来。 庄先生指着他们唯一不认识的中年男子道:“这是你们的大师伯,” 又指了那个青年道:“这是你们黄川师叔的长子,黄继明,你们应该叫一声师兄。” 满宝三个立即行礼见过。 黄函听了叹息一声,与满宝三个点了点头,看向二弟。 黄川也隐约明白了,庄师兄在委婉的拒绝他。当着孩子们的面,有许多话他不好说,只能笑道:“时间不早了,你们玩了半日也饿了吧,让店家上菜吧。” 然后看向包厢里唯一的外人——卫晨,招呼他先吃些茶点。 没办法,一屋子不是师兄弟,就是师姐弟,只有卫晨一个外人。 卫晨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表现得非常乖巧的这些长辈们聊天。 卫晨就不是胆怯的人,而在座的大人除了黄函外都是教书先生,他们想跟做学生的谈好话时,是不会谈崩的。 加上有满宝和祁珏两边活泼的小辈,气氛很快活跃了起来。 大家愉快的用了午饭,饭后一盏茶,庄先生便带着三个弟子提出告辞。 兰成站了起来,决定和他一起走,“你早上便是坐我的车来的,这会子街上人多,总不能再走回去,所以和我一块儿坐回去吧。” 庄先生看向他几个弟子。 满宝立即道:“我们早上和卫大哥坐车来的。” 庄先生心中抱怨三个弟子没帮上忙,只能和兰成一起走。 满宝他们当然是继续和卫晨坐车回去。 黄川带着一众弟子目送他们上车离开后才抬脚要走,他看了一眼祁珏等人,道:“也别玩得太疯了,别忘了作业。” 祁珏几个乖乖的应下,等先生们走了才长呼一口气,高兴的继续玩去了。 卫晨将他们送回到巷子口,与他们道:“明天你们还去吗?” 白善宝:“去呀,不是说明天益州王也要出现吗,我们去看热闹。” 满宝:“还有赛舟,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赛舟呢。” “好,那明儿我们还在这里汇合。” 三人表示没问题。 回到家里,满宝便蹲在屋檐底下伺候她新买的花,她打算小心翼翼的分株,然后再将偷偷分出来的其中一株给科科收录。 白善宝抱了两个空花盆来给她,俩人蹲在一起琢磨着怎么移植。 他们背后就是书房。 庄先生让容姨泡了一壶茶上来,正拎起茶壶给兰成倒茶。 兰成捧了热茶,见他脸色淡然,便忍不住叹气道:“黄师兄那儿也挺好的,你怎么不考虑一下呢?” “我拿了白家的束脩,自然要好好的教白家的孩子,没有这边拿了束脩,转身又去书院任教的道理。” “黄师兄也说了,你可以把两个弟子带去书院,书院下学的时间和府学的一致,你下学后也能教白善。” 庄先生摇了摇头。 兰成便叹气,“你不肯答应,黄师兄他们只以为你心里还介怀。” 庄先生便摇头笑道:“何至于此,都多少年的事了,先生都走了,我还介意什么?” 门外的满宝抬起头来,和白善宝对视了一眼。 庄先生继续和兰成说话,“你也看到了,我年岁不小了,精力有限,我这三个弟子,每一个都不一样,要教好他们要费的心力不少,黄师弟的提议,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白善聪明,我看白诚的基础也打得很牢,哪儿用你费心?” “就是因为聪明才要费心,”庄先生道:“这孩子学东西很快,我备课总不能慢悠悠的,加上满宝要学的东西还与他有些不一样,我又得另外费一些心思。” “二郎嘛,跟他们两个脾性又全然不同,没人盯着他,他能懒得靠在床上一天,所以我实在精力有限。”庄先生还微微抱怨道:“这么大的事你该提前与我说过的,今日也不至于那么尴尬。” 兰成便有些讪讪,道:“我在回城的路上碰到黄函师兄的,他与我提起这事,我昨晚只顾着高兴了,加上天晚了,便没跟你说。” 他哪里想到庄师兄会拒绝呢? 在他的印象中,庄师兄是很喜欢教书当先生的。 兰成知道不能再劝,不然庄师兄恐怕真的要生气了。 他只能惋惜的叹息一声。 满宝将移出来的几株花放在地上,让白善帮忙去厨房里拿些草木灰来,这才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这才借用身子的格挡各收了一小株进系统。 兰成走出书房时,正见俩人蹲在地上凑在一起移栽花木,已经移栽好,白二郎特别敷衍的盛了一碗水过来浇花。 兰成无言的看着,半响才道:“浇这么多水,小心花被浇死了。” 兰成也蹲了下去看他们种花,问道:“这么喜欢花?我看你们前院那两片空地全种了花草,而且什么样的都有。” 白善宝指了满宝道:“她喜欢,她要种的。” 兰成便笑,“姑娘家是会喜欢花草多些。” 满宝抬起头看他,犹豫了一下问道:“兰师叔,你是要做说客请先生去大智书院教书吗?” 兰成惊诧的看她,“你怎么知道?” “刚刚听到,然后猜的,”满宝立即道:“我们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实在是因为正午时分,也只有这儿才有阴影,我们总不能把脏兮兮的泥土弄回屋里去移植。” 兰成这才发现,他们就蹲在书房门前的侧方,难怪能听到。 他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你们不想要你们先生去大智书院吗?” “太累了也不好,”白善宝道:“先生既要教我们,又要去大智书院上课,不免太过辛苦。” 满宝点头,“是啊,先生年纪大了,不能太辛苦。” 白善宝道:“除非偶尔去讲一讲大课还差不多,就跟府学里的大学官们一样,一年抽空给学生们讲一门大课。” 满宝点点头道:“这个法子不错,然后有束脩吗?” 兰先生:…… 第604章 意外吗 虽然读书人谈钱有点儿俗气,但俩人却提醒了一下他,兰先生转身便又进去找庄先生。 他觉得让庄师兄去讲大课的主意不错,倒不是为了束脩,主要是能修复他和黄家的关系不是? 可他没想到,束脩对庄先生来说还真的挺重要的。 不是特别辛苦,不会耽误三个弟子的学习,又有钱拿,也能扩展一下人际,好处似乎很多。 庄先生犹豫了一下,在看到趴在窗口上的三个小脑袋时,他便点头应下了。 算了,去便去吧。 三个弟子初来乍到,每日除了自己玩儿,就是学习,虽然依旧调皮,却没以前那么活泼了。 他去大智书院上课也好,能带着他们多认识几个朋友。 这么一想,庄先生便应下了,道:“若是只讲大课,倒还可以。” 他想了想后道:“你也知道,我对老庄最熟,我讲的大课可以此为主。” 兰成高兴,“我去和黄师兄说。” 他也不留下吃晚食了,高高兴兴的走了。 三个小脑袋一直注视他出门了,这才一起溜进书房,排成一排,满宝问:“先生,我们跟黄师叔他们的关系不好吗?” 庄先生用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你们才见过两次面,怎么关系就不好了?” 白善宝道:“先生明知故问,我们跟您可是一伙儿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 庄先生便笑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插手,你们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他顿了顿,觉得以三个弟子的调皮,说不定他们还真会因此折腾出什么事来,便道:“那是几十年前的旧恩怨了,先生都忘了,所以你们也没必要纠结此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三人听了就明白了,“那我们明天继续找祁珏他们一起玩儿?” 庄先生笑,“去吧,去吧,多交几个朋友。” 但他们到底没特意去找祁珏他们。 第二天是端午,周四郎和周立君也不跑出去挣钱了,和满宝他们一起驾车出去玩儿。 就连庄先生都与他们一起出门,加上一个卫晨,大家浩浩荡荡的往主街去。 他们今日主要是来看赛舟的,但赛舟要在傩戏的大表演之后,而傩戏的大表演则在益州王的演讲之后。 满宝也想看益州王长什么样,但她不想去街上挤,主要是她还太矮了,站在人堆里根本看不到前面,哪怕益州王站在高台上也看不见。 白善宝和她差不多高,当然也不喜欢挤在人堆里,于是大家一商量,便要去旁边的酒楼饭馆里坐着看或站着看。 奈何两边商铺的二楼全叫人占了。 满宝忍不住看向商铺的屋顶,白善宝也看了过去,然后不住眼的偷看大吉。 大吉目不斜视,护着他们退到了一家铺子的廊下,然后周四郎不知打哪儿摸来一张长凳子。 卫晨看了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和满宝他们一起站到了长凳上。 这一站上去,视野就开阔了,虽然他们站的这个位置很偏,却也能看清高台,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在屋檐下躲太阳,不被太阳暴晒。 周四郎嫌弃他们四个人就占了一张长凳,伸手拍了一下他们的屁股道:“侧着站,侧着站懂不懂,给我和二……立君让点儿位置。” 卫晨就在凳子上小心翼翼的转了一个身,侧着站好。 周四郎和侄女也站了上去,六个人一起探头看向前面。 顾及形象不愿意站上去的庄先生:…… 以及被认为不需要凳子的大吉:…… 六人才站好,益州王刚好领着全益州城的大小官员出现在台上。 包括益州节度使,益州刺史和华阳县唐县令等主官。 他们一溜烟的站在益州王身后。 然后,益州王一上台,就有观察铛的一下敲响了锣鼓,街上围观的百姓们纷纷下跪高呼:“拜见益州王——” 士人则是躬身作揖行礼,就是站在各店铺二楼上的人也都作揖行礼,挤在凳子上的六人:…… 正当他们犹豫着是不是蹦下去行礼时,益州王已经抬了抬手让大家免礼,大家又呼啦啦的一下站起来,或是直起腰来。 站在凳子上的六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继续看着前方。 庄先生直起腰来,也微微踮起脚尖看向高台。 没人发现,站在他们身后的大吉身形动也未动,既不下跪,也没作揖,连腰都没弯一下。 益州王很欣慰的看着大街上这密密麻麻的人群,益州城经过三年的休养生息,总算是恢复了往昔的繁华。 他发表了一番讲话,鼓励了一下百姓,最主要的是期待一下将来,然后就祝愿大家端午安康,今年除了赛舟外,他们益州王府还请了人来表演傩戏,驱除鬼疫,以求安康。 锣鼓一响,便表示活动起。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二十几个人一起舞动起来,随着他们的动作,脸上的面具似乎也生动起来了。 他们踩着鼓点四散开,逼近人群,引来大家一阵阵的惊叫声,然后纷纷散开,给他们腾出足够的空间。 除了傩戏,益州王府还准备了许多小粽子,由益州王府的下人沿路发下去,一人一个。 粽子很小,也就讨个吉利。 发到满宝他们这儿的时候,三个人秉持着有便宜不占吃亏的原则,纷纷冲发粽子的下人伸手。 那下人见满宝他们长得俊俏清雅,便美人多给了他们一个,还挤眉弄眼的笑道:“成双成对才更好嘛。” 因为分发粽子,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转开,高台上的益州王不住的听到有人高声与他道谢,便扭头与张节度使笑道:“这个与民同乐的法子的确不错,明年可以依例再办一次。” 张节度使微微弯腰笑道:“王爷仁善,这是益州百姓之福。” 站在后面的唐县令垂下眼眸,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明刺史因为站在他身边,正好看见他目中的清冷,便忍不住伸手捅了捅他,暗暗警告道:“你收敛些。” 唐县令瞥了他上官一眼,暗道:这还不收敛? 念头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照来,刺得他眼睛下意识的一眯,唐县令脊背一寒,下意识的就拉住他上官往后一退,一抬头,便看到一个带着神面具的人飞跃刺来,他下意识的大喊:“有刺客——” 第605章 混乱 神面具刺客看都不看他一眼,剑直接朝着站在最前方的益州王刺去…… 益州王大惊,一边推开张节度使,一边往后退…… 王府的侍卫刚才因为分粽子的热闹景象分了一下神,所以晚了一步,好在益州王也并不是那么无能,还是会些功夫的。 侍卫们抢上前去,结果台下带着鬼面具的人也跳了上来,一连五六个傩戏相士手持武器飞上来,齐齐攻向益州王…… 其中一人大喊,“李成志,今日我就为益州几万百姓讨回公道,你贪污河堤款项,害死我蜀府几万百姓,该死!” 益州王左躲右躲,一不小心就被剑划了一下。 明刺史看到大惊,见唐县令一个劲儿的把他往后拉,便拖住他,在他耳边咬牙切齿的低声道:“傻子,益州王今儿要是死了,我们谁都别想活,还不快去救人——” 说罢,就将他一把推了出去。 唐县令气死,灵巧的一转身躲过迎面来的一剑,伸脚踢开刺向益州王的一剑…… 他当然不会往前冲啦,刺客可不会认他的脸,只会认他的官服,于是他挡在益州王面前,指着已经冲上来的侍卫喊道:“快挡住,快挡住……” 说罢拉着益州王躲过攻击艰险的避到一边…… 明刺史则去拉他的长官张节度使…… 台上瞬间大乱,而台下也瞬间乱了。 刺客飞跃而起时,迟钝的百姓们还当这是表演呢,直到唐县令那声“刺客”才反应过来。 然后趋利避害的百姓们瞬间乱了,转身就要远离这个高台。 和他们一起懵了的是在前面表演傩戏的相士,眼看着十来个同伴拔剑成了刺客,无辜的那几个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有鲜热的血喷溅在面具上,他们这才回过神来,啊啊叫着跟人群一起四散开。 满宝刚从王府下人的手中接过粽子,低头闻了闻,就这么低头的一瞬间,一抬头,前面街道就全乱了。 她愣住了。 和她一样分神接粽子的白善等人也愣住了。 他们就这么木木的看着高台上的人锵锵锵的打起来,而眼前的百姓正哇哇叫着往后挤开。 大吉最先反应过来,伸手一把将白善宝和满宝拽下来,喝道:“快走!” 庄先生也反应了过来,招呼周四郎和卫晨:“手牵手,我们快离了这是非之地……” 大吉将俩人拽下,顺手将满宝塞进周四郎怀里,伸手去拉白二郎,转身就往身后的店铺里去,“我们进店,从后门走。” 大街上都是人,现在前面慌乱,大量的人往后退,一不小心要死人的。 满宝根本来不及看后面的情况,直接就被周四郎拽着挤到了店铺里。 周四郎一手拉着满宝,一手拉着周立君,紧跟着前头的庄先生和大吉走。 卫晨想要跟上,却被人挤了一下,辛亏满宝眼疾手快的伸手拉住了他。 一行人勉强没被冲散。 等他们挤进店铺,就听见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战况似乎也越发的激烈。但店里的人都没走,反而还往大门处挤去,一边挤,还一边垫脚看热闹。 大吉心中暗骂一声,他可不敢让自家少爷冒着生命危险在这儿看热闹,于是拽着他们,虽艰难,却坚定的往后头去。 店铺里抱怨的人不少,或许是因为有一堵墙在,所以他们觉得很安全,一点儿也不急着走,反而还津津有味的想要去看热闹。 满宝看不过,一叠声的喊道:“有刺客,有刺客,你们快跑呀。” 没人理会她,反而还往更前面去一些,似乎想要看一看刺客长什么样儿。 卫晨都回头看了一眼,白善宝回头拽住了满宝,叫道:“快走,快走……” 满宝也回头拽住了卫晨,一叠声的道:“快跑,快跑……” 一行人艰难的挤到院子里,直接就去开后门出去。 店铺后门本来只供厨房的人进出的,结果现在也无人看守,他们直接打开了门就出去。 后门是一条小巷子,正不断的有人跑进来,通过小巷子逃命。 跟主街接着的巷口那里正一片混乱,不断的传来行人的尖叫声和呼救声。 庄先生往那儿看了一眼,最后闭了闭眼道:“我们快走,益州城要乱了。” 正说着话,几个穿着傩戏服和戴着面具的人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巷口,满宝他们吓了一跳,直接贴墙站好,惊恐的看着他们。 而沿路的百姓也都惊恐的看着他们,纷纷躲让。 为首的一个相士都快要哭出声来了,因为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只是一个劲儿的摇手道:“与我们无关,与我们无关啊……” 庄先生见他如此慌张,且身上也没武器,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过不少未来话本的满宝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这几个看来是真的表演傩戏的相士。 她伸手就扯下他们的面具,见他脸色苍白,冷汗直冒,便皱眉道:“你们怎么还戴着面具?小心官府把你们当刺客抓了。” 庄先生拍掉她手里的面具,警告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几个人道:“既然与你们无关,那就快脱了衣服,摘了面具逃命去吧,能离开益州就快走。” 慌张的几人这才略微镇定下来,是啊,刺客混在他们当中,借着表演傩戏的时机刺杀益州王,不管他们无辜不无辜,恐怕都逃不了一死。 既如此,还不如快逃命去。 几人匆匆与庄先生等人行了一礼,然后就丢下面具,剥了身上的衣服,只穿了里面的中衣就跑了。 现在街上混乱,谁还在意他们失礼不失礼啊? 庄先生见他们跑了,便也带着满宝他们跑。 但他们几个都不认路,基本上属于瞎跑。 周四郎跟着跑了两条巷子,觉着不对劲,连忙拦住他们,左右看了看后道:“我也不知道这是哪儿,得找条街看一看才能找到出处。” “外头的大街上都是人。” “我们也不用出巷子,就是看一看我们跑到哪儿了,我才能知道往哪儿跑,总不能瞎跑吧?” 满宝跑得气喘吁吁,捂住胸口道:“还跑呀,刺客又不能到这儿来,我们在这儿等官衙平定乱子再出去呗。我们的车还在主街外的饭馆里呢。” 周四郎一拍大腿,“是啊,我们的马和车还寄在饭馆里呢,可不能丢了。” 第606章 回到家 卫晨道:“这会儿还管什么马车啊,先逃命要紧。” 大吉也道:“别管马车了,四郎,你先看一下现在的位置,然后我们找路回去。” 周四郎只能应下,一行人转了半天才找到一个街口,周四郎逆着人群跑过去看了一下外面的街道,发现外面的人也混乱得很,正不断的有人挤到巷子里,他往外张望了一下,总算是看到了几个记得的店铺,大约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这才回去领着躲在巷子里的一行人找准了一个方向走。 周四郎路不熟,有些巷子又不通,他们不得不先上主街走一段,才又避到小街里去散开。 路上到处是急匆匆逃命回家的人。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他们才绕了远路回到康学街,此时早已过了午时,大家饥肠辘辘,一回到小院就累得不想动了。 满宝脸色发白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脸色看着比年长的庄先生还要差。 周立君忧心的看着她,“小姑,是不是跑岔气了?” 满宝点头,“之前跑得太急了。” 周四郎立即去厨房里给她倒了一碗热水,“要不要请个大夫?” 幺妹自小身体就不好,还以为这两年已经养好了呢,毕竟白白胖胖的,谁知道只是跑得急了一点儿就脸色发白了。 满宝思索了一下,摇头道:“不用了,我是被拉得太急,跑得太快,一口气没接上才那样的。” 她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没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毛病。 其实其他人也有些气喘吁吁的。 大家一起坐着休息,厨娘一脸疑惑的给他们上茶水点心,悄悄地问周四郎,“这是怎么了?” 周四郎正有无限的话要说,被问得一个激灵,立即精神起来,小声道:“你猜,刚才主街那边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了?” “有人刺杀王爷了!” 厨娘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道:“我的个乖乖,这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吗?”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庄先生喝了一口茶,眉头紧蹙道:“这两日,你们都不许外出,善宝,你后日去上学,也要早去早回,路上小心些。” 白善宝应下,好奇的问:“先生,那些刺客是因为三年前的益州水患才刺杀益州王的吗?”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摇头,“我不知。” 卫晨道:“都快过去三年了,要刺杀早刺杀了,为何要等到现在?我觉得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背后之人肯定不是灾民,而且哪儿的灾民会功夫,还会刺杀的?” 满宝道:“这可不一定,当年犍尾堰决堤,洪水直接冲下来,下游可也有不少大家大族,顷刻间全没了,一般的贫民百姓没本事,难道那些家族后人也没本事?” 白二郎连连点头,“还有可能是别的王爷派来的杀手。” “不可能!”白善和满宝卫晨异口同声,都瞥了白二郎一眼。 白二郎不服气了,问道:“凭什么不可能?” 卫晨:“哪个王爷吃饱了没事干去刺杀益州王?他只是圣上的弟弟,又不是圣上的儿子。” 满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既然是王爷,那他们就是一家子的,不为争位的话,谁会吃饱了没事干的去刺杀另一个王爷?” 庄先生倒不阻止他们谈论此事,但也没掺和,只叮嘱道:“你们要讨论也只需在家里讨论,出了这个门就要谨言慎行,别说些不该说的话。” 大家一起应下。 满宝生平第一次看见王爷,也是生平第一次看见刺客,兴奋得不行,连带着脸色都好了一些。 等厨娘把午食准备好端上来,她吃了一碗满满的饭,元气就彻底回来了。 于是他们去到书房里继续讨论刺客的各种可能性。 庄先生没理他们,自己回了房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傍晚,卫晨在这里用过晚食回去了,他们剩下的人这才聚到了房间里说悄悄话。 当然只包括他们三个师姐弟,以及大吉。 三人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话,大吉负责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旁听,“还记得那个账册吗?” “当然记得了,”满宝道:“就是因为记得,我才让他们赶紧逃命的。” 白善宝:“你说他们真的是三年前益州水患的灾民吗?” 这个问题,益州王也在问。 刺客到底没能杀了他,但他也没得了什么好处就是,自己胳膊上被划了一道,死了不少侍卫,最主要的是,众目睽睽下被刺杀,对他的威望及名声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而刺杀的刺客,逃了两个,其余的,要么被他们杀死了,要么自己自尽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所以益州王很震怒,愤怒的问道:“他们果真是灾民?哪儿的灾民这么厉害,竟然能刺杀本王?” 唐县令站在众官之后低着头,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反正问不到他头上。 正这么想着,益州王突然点他的名,“唐县令……” 唐县令:…… 他默默地上前几步,走到堂中行礼。 益州王府的大夫正在给他包扎胳膊,益州王看到他,便想起他曾保护过他,还是他带着他出了包围圈,脸色便一缓,但还是暗含怒气,“侍卫们汇报说刺客最后藏入了华阳县治下,你有何话说?” 唐县令弯腰低头道:“王爷,主街过去一条街就是华阳县的范围了,这,刺客只要往外逃,就有九成的可能性躲入华阳县……” 益州王一拍桌子道:“这么多刺客提前躲到华阳县,你竟一点都没察觉吗?” 唐县令默然无语了一会儿后道:“王爷,这些祛除鬼疫的傩戏相士都是益州王府找来的,他们进出城门从未在华阳县登记过,当然,这是下官失职,下官回去后一定会狠狠地惩罚县尉。” 明刺史眼角抽了抽,悄悄地抬头暗暗瞪了他一眼,警告他收敛一些。 益州王脸色一僵,但心里的怒火却蹭蹭的往上涨,张节度使见他耳朵都气红了,连忙对唐县令呵斥道:“还不快退下去查,先查清楚刺客的来历,还有,逃掉的那两个刺客也要抓紧捉拿,紧闭城门,不许人外出。” 唐县令知道反对也没用,因此乖巧的躬身应下。明刺史立即也出列,躬身请了一个任务后退下。 第607章 搜检(祝书友“北野星宸”生日快乐) 明刺史追上唐县令,唐县令立即乖巧的侧身站在一旁,当上官走到前面后才毕恭毕敬的跟上。 出了王府,明刺史威严的对唐县令道:“随我上车,有些话要嘱咐你。” 唐县令躬身应了一声“是”。 上了马车,车帘一放下,明刺史就横了他一眼道:“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就算是益州王府的缘由,你也委婉一点儿说嘛。” 唐县令脸色很冷凝,冷笑道:“这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你知道今天主街那边死伤的百姓有多少吗?” 明刺史叹息一声,“当时人太多,有伤亡也是难免的。” “是可以免的,”唐县令压低了声音愤怒的道:“本来我就不同意搭建高台,想要热闹,请一路傩戏,再开一路赛舟就行了,他非得坐花车,搭高台,请的傩戏和赛舟才花多少钱?给他搭的高台和花车去了多少钱?” 唐县令心痛道:“整整十三个人,今天因为踩踏死了十三个平民百姓,受伤的更有百人之多,益州之痛才将将缓解啊。” 明刺史也不说话了。 他是在闫刺史被押送进京后才调到这里来的,比唐县令还早上任三个月,他更知道,灾后的益州城是怎么样的。 用十室九空来形容都不为过。 当时走上街头,不是到处破损的房屋,就是街面上稀稀落落的乞丐,正常的百姓都没有几个。 他和唐县令用了两年多的时间才让逃亡在外的益州百姓回归,再次定居下来,今年,萧条的益州城也才恢复了些元气,有了安居的气象而已。 明刺史叹气。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用袖子遮挡住通红的眼眶,他哑着声音道:“下官要回去安抚百姓,死去的百姓家中也要安抚,还有被困在城中的乡民也要安置,不然真关上三天城门,恐怕城内要先乱起来。” 明刺史也点头,“益州水患才过去不到三年,极易生乱,你谨慎些,要真是顶不住,就开一扇小门,搜检后放人。” 唐县令放下了袖子,问道:“那益州王那里。” 明刺史便意味深长的笑道:“那儿有张大人在呢,不必我们操心。” 说到这儿,明刺史又忍不住叮嘱他,“我说世家子,你脾气也收一收,这儿是益州城,不是京城,这可是益州王的封地,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该认怂就认怂,你一个六品知县上赶着得罪一个王爷,你真是……” “怪我?”唐县令冷笑道:“益州王府从官衙里拿钱,却要以自己的名义请傩戏,这里外里都是他们张罗的,结果出了事就栽我头上。这也就算了,刺客逃进我华阳县治下,按说该我派人去搜检,结果他不许我插手,直接接管县衙管差,驻军,由王府侍卫带队搜检,你让我怎么回话?” 他肯这么说已经是很让步了,要是在京城…… 呸,都不用他出声,自有御史用唾沫淹死他。 明刺史也觉得益州王太过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到底,这儿是益州王的封地。 明刺史叹了一口气,“益州如此肥沃之地,先帝怎么就给出去当了封地呢?” 唐县令没说话。 明刺史把人送到县衙,把人放下正要走,就见他的县衙里空落落的没几个人,他有些不忍心,就掀起帘子问,“要不要从我那儿调几个人来帮你?” 唐县令挥了挥手表示不用。 他进门后便对留守的衙役道:“敲钟,着令在外的所有官差都回来。” “他们都跟着王府的侍卫走了,那些侍卫问起来……” “别管,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呢。”而他上头还有两个个高的呢。 衙役一听,便去敲鼓了。 正在挨家挨户搜查的官差们听到远远传来的钟声,听得出是紧急诏令,便立即不再搜查,直接往县衙里奔。 王府的侍卫就要拦,其中一个侍卫便道:“算了,让他们走吧,唐县令敢直接把人召走,说不定是王爷下的命令。” 那个侍卫一想也是。 衙役跑了没多久,有两个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道:“唐大人让我等协助侍卫大人们搜检,主要是领路用的,以免漏了人家。” 侍卫们脸色略微好了些,问道:“唐大人召你们回去有何事?” “好似是去守城门,现在那儿聚了不少人,可危险得很。” 侍卫们一听就明白了,看来是城门关闭了,那边人手紧缺。 唐县令把人召回去可不是单纯的守城门而已,要将死亡的尸体收好,安抚好死者家属,不让他们闹事。 还要和各药铺打好招呼,先救治受伤的人,医药费也得先垫付,最后可能就是他们付了…… 还得去城门口安抚百姓,以免有心人鼓动无辜百姓做些错事,再顺道排查一遍刺客。 唐县令感觉头秃了一半,今天晚上将又是一个不眠夜。 满宝他们却睡得很香,天刚黑,他们就爬到床上了,今天又累又饿,又惊怕,所以一躺到床上,满宝便眼皮沉重起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满宝觉得她刚闭上眼睛睡着,正在美梦中徜徉的时候突然“啪啪”的巨响,满宝睡梦中惊跳一下,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有些徒劳…… 然后“啪”的一声巨响,满宝吓了一跳,直接从床上惊坐而起,捂住剧跳的心脏,外面正有人喊道:“快开门,官府搜检!” 满宝才掀开被子,大吉已经把门打开了,他躬身讨好的解释,“家主人都睡下了,实在是没听见。” 满宝打开了门,隔壁的白善宝也开了门,看见一队侍卫举着火把呼啦啦的涌进来,而隔壁也听到了惊叫声,显然隔壁家也被搜检了。 庄先生也开了门出来,为首的侍卫扫了他们一眼,挥手道:“给我搜!” 周四郎看到他们动作粗鲁的翻找东西,搜到厨房时直接把瓶瓶罐罐给砸了,忍不住眉头一皱。 白二郎坐在床边上,迷迷糊糊的看着他们翻找,将他放在床底下的钱盒子给拖了出来。 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即按住自己的钱盒子,道:“这是我的盒子。” “放开,我等在查找刺客。” 白二郎看着手底下按的只比他脑袋大不了多少的盒子,无语的道:“这么小的盒子里能装一个刺客?” 第608章 狐假虎威 侍卫眼中闪过暗光,捏着盒子道:“打开,谁知道里面是不是藏着勾结刺客的证据?” 白二郎怒了,“我一个学生上哪儿勾结刺客?” 他直接掏出钥匙啪的一下打开盒子,里面是他的全部家当,大部分是银子,少部分是铜钱。 他给侍卫们看了一眼就合上盒子要抱进怀里,结果侍卫按住没放手,他神色不辨的道:“这个盒子我要带走,查一查是否有夹层。” 满宝和白善宝听到屋里的争执声,连忙跑了进来,听到侍卫的话,满宝立即从一旁的柜子里拿出一件衣服摊在床上,白善宝便把盒子再一开,把里面的钱都拿出来,非常大方的将盒子交给侍卫,“喏,拿走查吧。” 侍卫眼中浮现暗芒,他定定的看了三个少年少女一眼,合上盒子后交给身后的人。 周四郎跟着跑进来看到他的脸色,便知道要不好,从他们粗手粗脚砸厨房里的东西开始,他就知道这些人不好惹。 他焦急的上前,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钱来,便顾不得许多,伸手一把抓过衣服上的银子就要塞侍卫手里贿赂一二。 可满宝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白善宝也冲他摇头。 侍卫眯起眼睛,屋里的气氛怪异起来。 周四郎不由看向大吉,他觉得这屋里,能够成熟一些担事的也就他们两个了。 大吉沉默了一下,对周四郎微微摇了摇头。 周四郎的手就僵住了,他看了一眼幺妹,这才慢慢的从银子上抽回手,看向沉默的侍卫等人,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为首的侍卫冷笑一声,挥手道:“继续搜,搜仔细些!” 话音才落,一个侍卫的手一扫,白善宝放在木架上的花瓶便落在了地上,啪的一下碎了。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 侍卫们撸了袖子便在这个房间里翻动起来,将被子等都丢在了地上,桌椅都被粗鲁的移开,衣柜和箱子等都被打开,衣服和玩具被丢得到处都是。 没查出什么东西来,为首的侍卫一挥手,便要去其他房间。 白善宝一直压住脾气,一手按住满宝,一手按住白二郎,没让他们发火。 到了院子,侍卫一眼就看到了正房,带着人就要上前,这下连白善宝都忍不住了,走上前拦住,“这是我先生的房间和书房……” 侍卫冷笑,“谁都房间都要搜检,让开!” “白善,”庄先生站在廊下,示意他让开,浅浅的笑道:“让他们去查吧。” 侍卫们这才看到廊下站着一个人,只是夜太黑,他们又只在屋里点了一盏灯,所以他们一时没看到他。 这会儿定睛看去,才发现庄先生站在廊下,他身后还站着厨娘和周立君。 周立君小跑着上来,一把拉住小姑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庄先生走出一步,笑吟吟的看着侍卫们道:“还请几位仔细的查一查,我们睡得也安稳些。” 带路的一个衙役看看庄先生,又看看侍卫,忍不住上前与侍卫低声道:“大人,这家背景有些不一样,与我们唐大人相识,似乎是旧友。” 侍卫心跳了一下,唐鹤出自晋阳唐氏,他的旧友…… 侍卫略微客气了些,但还是带着人搜了一遍其他房间,只是没敢再打坏东西。 白善宝他们一直清冷的看着,既不呵斥,也不讨好,在庄先生在书桌后坐下后,白善去厨房里拎了一壶一直热着的开水给他泡茶。 为首的侍卫见那三个年纪小的都这么淡定,加上庄先生慢悠悠的坐着饮茶,越发不敢太过放肆。 他暗暗瞪了那个衙役一眼,有背景的,为什么不早点说? 衙役垂下眼眸避开他的目光。 周四郎左右张望,心中有些不定。 他很想摸出一些钱来贿赂一下这些侍卫,可看了看满宝几个人的脸色,他又没敢。 所以他只能躬身将搜检完的一行人送出去,讨好的挥手道:“官爷们慢走,慢走。” 等人走远了,周四郎就直起腰背,暗暗撇了撇嘴,转身回去关门。 他一溜烟的跑到书房,满宝他们正在收拾东西。 虽然他们搜检书房的时候没有砸坏东西,却也弄乱了,一些字画还被污损了,这些都要重新收拾。 周四郎直接找了庄先生,“庄先生,我们这样不会得罪官差吗?我看那几个侍卫傲得很,他们要是事后找我们的麻烦……” 庄先生还没说话,一旁的满宝先说了,“四哥,这种人给了钱也没用的,结了仇还是结了仇,须得有势压着才行。” “不错,白二的钱盒子要是叫他拿走了,他后头抄别的房间,不知道要搜刮多少钱财去,”白善宝道:“可我们已经扣下了钱,你再拿了银子给他,钱他照收,心中却依然怒气未消,不仅会继续砸东西,事后也不会放过我们的。” “他们正在搜检刺客,碰上这样关键的时刻,回头只要说我们一句,似与刺客有联系,我们就都脱不了干系,别想好过。”白善宝道:“所以,要么一开始白二就把钱盒子让他搜走,我们再破财消灾,他出了这个门就与我们再无关系。” “要么就只能事后以势对势了。”白善宝道:“最不能做的就是中途再行贿赂,那才是真的赔了夫人又折兵,一点好处也没有。” 庄先生颔首,赞许道:“不错,此人是小人,就须得如此。” 周四郎叹气,“也不知道才那位官差大哥说了什么,他们的态度一下就软了,事后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吧?” 庄先生想了想,便起身回屋拿了一包钱出来交给周四郎,道:“明天买些东西去县衙感谢一番,过几天等唐县令不是那么忙了,我们请他吃顿饭,承了他这个人情。” 周四郎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是因为唐县令啊。” 白二郎生气道:“这些人也太坏了,跟盗匪有什么区别?” 满宝问道:“我们家还能狐假虎威,别的普通人家碰上了怎么办?” 第609章 假关系 庄先生却很淡定,喝了一口茶后道:“放心吧,这些人最是油滑,对世代居于此处的人家不敢太过;对壮年多的租户也不敢过分……” 庄先生说的没错,隔壁的侍卫进去搜查时,翻了一下册子,知道这是一户一直住在这儿的人家。 虽然搜检时也碰碎了些东西,顺手摸了一些东西,却也不敢过分。 而邻居们也秉持着破财消灾的想法忍着,把人送走就完了。 满宝他们趴在墙上听动静,知道他们走了,便立即架起梯子爬上围墙问邻居,“你家还好吧?” 邻居吓了一跳,认出是隔壁的小娘子便松了一口气,唉声叹气的道:“弄坏了我家好几个碗和盘子,摸去了两个钱袋子,好在钱不是很多,就当破财消灾了,你家呢?” 满宝没想到先生还真说着了,撇了撇嘴道:“他们扔坏了我家好些东西,他们平日里办差都这样吗?” 邻居便竖起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他们的动静,便知道那些人走远了,这才走到墙边小声道:“他们又不是官衙的人,是王爷的家臣,这种搜检的事几年也遇不上一次,要是碰到县衙出人,那还好些。” “呸,搜的什么,这家里有没有多人我们不知道啊?里正上门来看一眼谁敢隐瞒?县衙里派人来走一波也就明白了,搜检,搜检,就是冲着我们的钱来的。”邻居的妻子显然气得不轻,抬头和满宝道:“周小娘子,你家大人少,最近还是少外出些,把家中的钱财藏好了,你们是外地来的租客,那些人最爱欺负你们这些人了。” 邻居这才想起这事,连忙点头道:“对对对,你们可得把家里值钱的东西收好了,不然他们借口多来两趟,多少东西都不够糟蹋的。” 满宝应下,爬下梯子后看向身后的众人,问道:“你们要不要把钱交给我收着?” 周立君和周四郎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立即把自己的私房钱掏出来交给她。 整个老周家,论藏东西,满宝居第二,那一定无人敢居第一。 不过白善宝和白二郎对她的能力还有所怀疑,白二郎不客气的道:“你的房间就这么小,能藏到哪儿去?” 白善宝则道:“我觉得不如拒敌以外,他们进不来,自然不能觊觎我们的财产了。” 满宝问他,“怎么拒敌以外?” 白善宝想了想,哼了一声道:“明天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二郎精神起来,“送礼?” 满宝:“告状?” “不!”白善道:“钱不够多,也没那么不熟。” 此时已经很晚了,被折腾了这么一下,几人都疲惫得很,大家帮着白善和白二将房间收拾好,然后就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白善便让厨娘准备一些点心吃食,他要亲自给唐县令送去。 庄先生倒没阻拦,只是叮嘱道:“早去早回,不得在外停留。” “知道了先生。” 满宝和白二想看他干什么,自然跟着一起去了。 大吉便架了马车送他们出门。 今天是端午的第二天,按理说街上应该有许多人的,但这会儿街上人很稀少,大部分的店铺还都关着门,显然昨天主街的事已经影响到这儿了。 大吉架着马车去县衙,结果还没到地方呢就在路上碰到唐县令正骑着马带人往城门口去。 白善宝立即掀开车帘和他打招呼,“唐大人。” 唐县令勒住马,看了白善一眼,记起他是谁,便停住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对了,昨天你们去主街没有?” “去了,好容易才逃命回来的。” 唐县令:“……那你们今天还敢出门?现在城中还有刺客没抓到呢,赶紧回家去,没事别往外跑。” 白善宝便把食盒递给他,笑道:“一会儿就回去,唐大人为了益州城的安危也辛苦了,这是家里做的一点点心,送给你吃。”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然后笑着接过食盒,将它交给后头的随从,与他点点头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大吉便把车赶到旁边,让他们先行。 满宝和白二郎趴在窗口那里看,一起冲唐县令挥手,满宝还慰问了他一下,“唐县令辛苦了。” 唐县令冲三人点了点头,带着人走了。 白善目送他走远,心满意足的坐回车里,对大吉道:“走吧,我们回家。” 大吉调转马头。 车里,满宝冲白善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白二郎一头雾水,“哪儿厉害了?我们一大早出门就为了给唐大人送一食盒吃的?好歹提一提昨天晚上的事吧?” “不用提,只要那些坏侍卫知道我们来和唐县令见过面就行。” 满宝点头,“不错,不错,他们应该不敢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了。” 果然,今天一整天他们都很平安,据说官差将这一片全搜了一遍,一个晚上过去,一个刺客的影子都没见着,所以早上又换了一批人重新搜过。 但再搜的时候,他们会略过一些人家,他们家的小院便是被略过的其中一家。 周四郎一边将厨房的碎碗碎罐整理出来,一边念叨:“这些碎得这么厉害,想装些东西都不行,这个还行,可以装些土给满宝当花盆……这些人可真够狠的,这一个罐子也需要十几文呢,他们说砸就砸了。” 又道:“那刺客也是,怎么非得选择端午的时候杀人?害我今儿见着邻居都不敢说端午安康了。” 白善宝坐到了大吉身边,大吉才要起身,满宝就又坐到了他的另一边,白二郎则蹲在了他前面。 大吉:…… 三人一起看着他。 大吉无奈道:“少爷,那东西不在我们家手上了,已经送出去了。” 满宝假设,“如果那些刺客拿到那东西,你说他们会不会上京告御状?” 大吉垂下眼眸道:“益州王会被怎样我不知道,但刺杀皇族,是夷三族的罪名。” 白善宝:“对哦。” 大吉道:“所以少爷,这些事你们就别管了,你们年纪还小呢,最主要的读书,您不是还想着年中考进甲班吗?” 屋里的庄先生也高声道:“白善,周满,白诚,回屋读书!” 三人肩膀一塌,老实的回去了。 第610章 贼 不管外面风云如何,三天假期一过,白善宝便要回府学上课。 而到了府学,外面的各种消息更多,流通也更快。 哪怕他朋友很少,还是从卫晨和康晓东知道了不少消息,主要是这两个太能说,从别处得了消息,再过来找他时就忍不住和他说。 白善知道了,自然就要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分享了,于是满宝和白二也都知道了。 这两个一知道,那整个小院儿的人也都知道了,包括庄先生在内。 吃完晚食,大家闲着没事坐在院子里沐浴着夕阳吃瓜闲聊。 是真的吃瓜,进城来的人现在还被关在城内不能外出,前天太过混乱,昨天又筛查刺客,大家也都惶恐不安,今天的情况总算好了点儿。 不少挑了东西进城来贩卖的乡民这才想起把箩筐里的东西卖了。 周四郎今天出门买碗和罐子时街上人还不是很多,看见有人卖些瓜果,虽然不太新鲜了,但也买了不少回来。 用他的话说是,“现在街上连菜蔬都少了,有瓜果吃就不错,哪儿还能挑新鲜的还是不新鲜的?” 所以大家饭后在此吃瓜聊天。 “听人说,益州王府昨日打杀了好些人,却还是什么都没查到。”白善宝道:“也不知道城门什么时候开,端午的时候进城的人这么多,总是把人关在城内,久了恐怕生变。” 又道:“听说益州王府的长史要上书弹劾张节度使和明刺史,昨日当着众属官的面在王府吵起来了,差点就动了刀子。” 对于前一个消息,庄先生没发表意见,直接点评了后面一个,“长史是朝廷任命来协助益州王管理府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应该弹劾益州王吗?你那消息是从哪儿听来的?” “卫晨说的,我们府学乙班有个学生,他父亲是明刺史的属官,他说的。” 庄先生就皱了皱眉,“四郎啊,近日你也少外出些,菜蔬就只在康学街内买,尽量不要往主街和城门那边去。” “是,我知道。”他叹气道:“本来还想过完端午回家一趟的,毕竟是农忙。” “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回去吧。” 有瓜吃,厨娘做的点心就吃不完了,满宝和周立君一起将桌子上的点心收起来放回厨房的柜子里。 然后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决定回房间去进系统里逛一下论坛和教学室。 满宝正在教学室里复习医书,科科突然道:“宿主,有人进了你家的厨房。” “嗯?”满宝随口问道:“是不是四哥起床吃东西?” “不是,是外人。” 满宝一听,立即从系统内退出,爬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窗边往外瞄。 但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院子里一片黑暗和寂静,显然大家都睡了,她什么也看不见。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你知道是什么人吗?他来我家厨房干什么?” 科科好一会儿才道:“没收集过对方的信息,系统内也没有关于他的印象,他打开了橱柜,正在拿你家的点心。” “偷吃的呀……”满宝不急了,趴在窗口那里静静地等着。 好一会儿,她隐约看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厨房里出来,但咻的一下她就看不见了,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科科道:“他走了,拿了你家一半的点心从墙上走了,现在已经出了我能扫描的范围。” 满宝便回床上躺好,打了一个哈欠道:“那就算了,要吃的而已。” 她翻了一个身,慢慢睡过去了,但对面另一个房间里的大吉却是悄悄的下了床,开了门后到厨房里转了一圈才回房躺下。 因为一整晚都提着神,所以他睡得很不好,感觉才闭上眼睛就听到了院里的动静,他忍不住睁开眼睛向窗外看去,便看到了天光。 周四郎也打着哈欠坐了起来,朝屋外看了一眼,见他也醒了,便道:“这做学生也挺可怜的,一年四季,除了休沐的时候,连睡个懒觉都不行。” 大吉深以为然的点头。 大吉黑着眼圈洗漱,然后用了早饭后送少爷去上学,满宝则跑到了厨房,打开橱柜看了一眼里面的点心。 只见里面只剩下零星几块了,厨娘见了笑道:“满小姐,你想吃点心了?一会儿我给您做新鲜的,昨天晚上剩下的叫大吉拿了大半走,说要给少爷当零嘴吃。” 满宝挑了挑眉,问道:“大吉亲自装的?”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着怪,我记得善宝不喜欢菊花糕。” 厨娘往橱柜里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或许是要拿去分给同窗吧,少爷不经常装些点心给同窗拿去吗?” 满宝笑了笑,应了一声是,“容姨,晚上你多做些馒头吧,我觉得这两天胃口好大,大到能吃下一篓馒头。” 厨娘笑着应下。 满宝等白善宝回来后就偷溜去找他,两个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 大吉并没有留意。 只要是在家里,他就不会亦步亦趋的跟着白善,而是会去帮周四郎做一些事,比如给马刷一下背,给马喂一些草料。 便是看见两个小主子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他也没在意,反正这种事不是经常发生吗? 白善宝趁着白二郎不注意,悄悄的拉着满宝溜回房间,他在自己的箱子里找了找,将一个瓶子拿了出来给满宝看,小声道:“喏,止血的药,我祖母特意给我备的。” 满宝已经思考了一天,小声道:“我们在来的路上不是采了一些药草吗?那些药草我都晒干收好了,其中有几味也是止血的,我也可以包了塞到那里面去。” “你确定偷点心的是刺客吗?” “不确定呀,不过我觉着是,不然谁会咻的一下来我们家偷吃的,别的一概不偷?”她小声道:“我们家的马就在院子里,他那么厉害,能翻墙进来,那悄悄的开了门把马牵走应该不难吧?” “所以他就算不是刺客,应该也不是坏人。”满宝道:“这些东西我们放到橱柜里去,他觉得用得着自然会拿走,用不着自然不拿。” 白善宝点头。 俩人没将这事再告诉任何人,就是大吉和先生都没说,自然更不会告诉白二了。 第611章 惊走(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还没吃晚食,他们才洗了衣服回来,满宝和白善宝便一前一后的跑进厨房,一人从蒸笼里拿了四个馒头走。 厨娘张了张嘴巴,到底还是没出口拦他们,但见他们吃晚食时,还是抱着馒头啃得津津有味,不由有些疑惑,少爷和满小姐的胃口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等天黑以后,大家都回自己的屋里了,满宝这才提着一个小包袱进厨房,将它塞到了橱柜里,今天晚上橱柜里依然有剩下的点心。 满宝将柜子合上,这才悄咪咪的溜回来,白善就趴在窗口那里给她望风,见她做贼心虚的一溜烟跑过来,便忍不住咧开嘴笑。 满宝冲他挥了挥拳头,跑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大吉没发现他们的小动作,他铺好了自己的床便坐在上面打坐,他想今天晚上看一看,那人还会不会来。 若还来,他得想办法将他惊走。 哪怕他对他们没多大的恶意,他也绝对不允许这个危险出现在他们身边,昨天晚上已经纵容过了。 周四郎哼着曲儿回来,见他盘腿坐着,就问了一声,“你这是练武吗?” “冥想,静一静心。” 周四郎惊呆了,“你竟然还有心不静的时候,你想啥了?媳妇?哦,对了,你娶媳妇了吗?” 大吉:…… 他闭上了眼睛,不理周四郎了。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不明白这话有什么不能回答的。 白善兴致勃勃的想要等着看一看那个黑衣人,所以他虽躺到了床上,却并没有睡死。 但他等了很久也没把人等来,等他受不住迷迷糊糊睡过去后,一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白善醒来时还有些懵,他坐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什么动静都没听到呀,难道昨晚上人没来? 这么一想,白善立即掀开被子跳下床,直接跑对面的厨房去了。 容姨因为每天都要给他们准备早食,所以一直是家里起得最早的人,见少爷身着中衣就跑进来,她惊诧的问,“少爷,您饿了?” 白善宝含糊的应了一声,拉开橱柜,就见里面的小包袱和点心全都不见了。 容姨上前看了一眼,忍不住抱怨道:“大吉也真够能吃的,昨天晚上剩了不少点心呢,结果他全吃了,少爷要是饿了,不如我马上煮个鸡蛋给您填一填?这速度快。” 白善宝关上了橱柜,“不用,我不饿了。” 他跑出去,正好看到周立君出门,他便站在门口问,“满宝醒了吗?” “小姑?”周立君往里看了一眼道:“没有,怎么了?” 白善宝想了想,摇头道:“没事,我一会儿再来找她。” 说罢回屋换衣服去了。 满宝昨天晚上睡得不好,所以今天起的比昨天还要晚,她在床上赖了好一会儿,白善宝在她的窗口那里敲了两次才把人从床上敲起来。 满宝没精打采的简单梳洗过后,就借着要给花花草草浇水的功夫和白善宝蹲在院子的一角说悄悄话。 大吉忍不住看了他们一眼。 “昨天晚上那个人又来了?” “当然来了,”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你肯定没发现。” 其实她要不是有科科提醒着,她也不能发现。 昨天晚上她等了许久,都等到睡着了,还以为他不会来了呢,结果半夜就被科科叫醒了。 她当时就悄悄的起来趴在窗口那里看了,然后,她不仅看到了那个“贼”,还看到了大吉。 满宝凑近白善宝耳边,小声道:“昨天晚上大吉也起来了,而且他还开了门出来,但他没说话,也没拦那个人,好奇怪的。” 满宝和白善宝可不觉得大吉会没发现那个人,要知道他可是能飞到屋顶上跟人打架的大吉呀。 所以满宝怀疑道:“我觉得前天晚上那个人第一次来的时候大吉就知道了。” 白善宝眨眨眼,看着满宝道:“你说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厨房里吃点心的人就是大吉?” 满宝:…… 白善宝很快就自己又推翻了,道:“也不可能呀,前天晚上也就算了,昨天晚上我们可是放了一个小包袱在里面,不仅有馒头还有药呢。” 满宝小声道:“我不会看错的,就是有一个人,他咻的一下就飞到墙壁那边去了。” “那是在闫宅?” 满宝:“也没什么不可能的,闫宅又大,里面又没人,要藏起来太容易了,话说他们官差有搜过闫宅吗?” 俩人一愣,面面相觑起来,是啊,好像没听见闫宅有过动静,所以这是没搜? 满宝无言,“如果是我,我肯定也会选择这样的地方躲,他们为什么就不搜呢?” 白善宝:“那人发现大吉了吗?” “开门那么大的动静当然发现啦。”满宝道:“所以我觉得今天晚上他不会再来了。” 白善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大吉的想法,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若那人真是刺客,也太危险了。” 不仅他们本身危险,他们背后带来的麻烦更危险。 他们是绝对不能跟刺客扯上关系的。 事实上,昨天晚上来这儿的人也很懵,他打开橱柜时看到里面有个小包袱,打开看到里面的馒头和药时他就知道他被这户人家的人发现了。 他当时心脏剧跳,根本来不及多思索,加上外头又传来了开门的动静,他便下意识的把橱柜里的点心全卷了一起带走。 根本来不及还想前一晚那样布置好假象。 黑衣人直接开了门快速的离开,他没有直接回他的藏身之处,而是先躲了起来,结果他等了半天没人来追他,这才悄咪咪的回去。 他是逃掉的两个刺客中的一个,二公子受了重伤,且城门关闭,他们才不得不留在这里。 他回到藏身之处,将包袱打开,仔细的检查过里面的药粉和药草,都没发现什么问题。 二公子看了一眼后问:“那户人家是干什么的?” “我听过墙角,是一户读书人家,其中有位公子在府学中读书。” “府学呀,”二公子轻笑一声道:“那一定是个顶聪明的人,你只去了一次他就猜出了你的身份。” “那二公子,我们……” “东西留下,我们换个地方。”二公子道:“虽然他们不一定会告发我们,但还是谨慎些好。” 第612章 城门开 大吉没有去跟踪一探究竟,满宝和白善宝也将此事压在了心底,只在晚上趴在窗口那里往院子看一看,在点心没再少过后,他们就知道那个人不会再来了。 这似乎是好事,但不知为何,满宝和白善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一连两天都有些低落。 因为外面不太安定,周四郎和周立君也不好出门做事,每天待在院子里也有些垂头丧气的。 已经过去四天了,官府依然没抓住刺客,昨天又有官差跑来查了一遍,这一次要敷衍得多,但也搜检了一遍,总有人粗手粗脚砸坏东西,这引起了大家很大的不满。 周四郎偶尔出去巷子里蹲着,跟邻居们抱怨那些官兵太过粗鲁。 不过这一次他们或许是察觉到了大家的不满,也有可能是因为上面的要求,没人敢再顺手拿东西。 虽然如此,大家还是抱怨不轻,“铺子都好几天没开门了,这一日就要亏去多少钱呀。” “如今菜蔬都涨价了,城门再不开,我们家连菜蔬都吃不起了。” “别说菜蔬了,现在大街上二十步一岗,凡是路过的男子都要检查一遍,没见巷口卖水的老郑都没来了吗?听说昨天他推着一车水过来,被检查了五遍,身上的钱都被搜走了……” “所以现在还得我们自己去挑水,出门的时候身上还不能带钱和值钱的东西,不然非得给你搜干净不可。” “唐县令怎么不管管,竟让王府的兵来搜检。” “嘘,你小声些吧,自端午那日后,谁再敢说益州王的坏话,那就是跟刺客一样心怀恶意,小心跟严家巷子那边的严三一样被抓走。” 大家议论声一顿,安静了片刻便说起其他的话题,“你家还有咸菜吗,我想着买不到菜蔬,用咸菜拌一拌馒头也不错。” “有倒是有,但也没多少了,我倒觉着你家院子里种的嫩黄瓜不错,可以切了腌酸,那也是很可口的……” 周四郎听够了八卦便跟人打了个招呼回家去,庄先生知道了外面的议论,垂下眼眸想了想道:“城门封不了多久了,现在还抓不到刺客,益州王府恐怕会加重搜检,你们这两日尽量不要出门了。” 周四郎应下,正好今天他去买了不少菜蔬回来,可以减少外出。 而城门开的比庄先生预料的还要早,就在他们议论的当天傍晚,唐县令派重兵把守住城门,然后将城门打开了。 所有还滞留在城中的人,搜检过后,又能找出三个以上互相为证的同伴便能出城去。 如今还滞留在城内的人多为壮年。 因为在之前的四天时间里,唐县令一直开着小城门,妇孺老幼,只要不是携带能藏人的行李,都可以在检查过后出城去。 益州王府的常长史脸色沉凝的看着,见剑拔弩张的气氛缓下,这才扭头看向唐县令,“唐县令能保证拦下刺客吗?” “已经四天了,你们把益州城都来回翻了三遍了,找出人来吗?”唐县令道:“找不到人,再封着城门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开了城门,将人引出来。” “这么多人,又多为青壮,你能认出刺客?” “不能,”唐县令理所当然的道:“你们不是说他们受了重伤吗?四天没医没药,只要他们敢来,士兵一搜,自然就搜出来了。” “万一他们上了药伤好了呢?” 唐县令便隐含讥讽道:“城内所有的医馆药铺都叫你们接手了,他们还能上哪儿拿到药?秦侍卫不是信誓旦旦的说,他们身受重伤逃不了多远吗?” 常长史没有再说话。 因为要搜查,所以速度很慢,可再慢,两边城门大开,一个一个的放出去,聚集在城内的人也在慢慢的减少。 天还没黑,要出城的人全都出去了,刺客还是连个影子都没有。 常长史脸色越发冷凝,“会不会是前几天从小城门里跑了?” “不可能,”唐县令慢吞吞的道:“小城门里只放十二岁以下的孩子,五十岁以上的老人,以及妇人离开,当时秦侍卫也是派了人在一旁看着的,出城的人不会有问题。” 常长史忍不住呢喃,“那他们到底藏在了哪儿呢?” 唐县令没说话。 常长史很快回过神来,看向唐县令,眯着眼睛道:“唐大人是出了名的刑名高手,也查不出他们在哪儿吗?” 唐县令垂下眼眸,一脸感叹的道:“这些刺客很高明,唐某至今一点线索也没有。” 常长史皱起了眉头。 唐县令便问,“你们可有从他们的来历里查出什么来?” 常长史立即绷紧了脊背,沉重的摇头道:“没有。” 唐县令便没有再问,他看了一眼下面空下来的城门,转身道:“走吧,今天晚上你们还可以再查最后一遍,明日城门就要容许进出了。” 常长史脸色有些难看,跟着唐县令下了城楼。 常长史回益州王府去了,唐县令不知道他能不能休息,反正他是不能休息的。 他直接骑马去了刺史府,明刺史刚送走一拨同僚,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唐县令就来了。 一看到他明刺史就有些头疼,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他带着唐县令去后面的书房。 “人都出去了?” “嗯,至少聚集在城门口处的人都走了。”其他地方的他就管不着了。 明刺史示意他坐下,盯着他的脸问道:“你果然不能抓住刺客吗?” 唐县令抬起眼看他,“大人,下官只是个小县令,益州王府这么多能人异士都抓不住他,我怎么抓得住?” 他冷笑一声道:“说是要全城搜检,但也并没有每家每户都搜过,而刺客的来历都是益州王府在查,我又不是神仙,总不能凭空断出刺客在哪里吧?” 说的也是,明刺史叹了一口气,“王府内争斗严重,本来我是想接过此事的,毕竟查不出刺客,我等也脱不开干系,但我才去接触,便发现这里头水浑得很,想了想便罢了,宁愿在这里被弹劾,也不能掺和到王府的内斗中去。” 唐县令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他不想和益州王府打交道便是因此。 “总之,今天晚上是最后一次,今晚过后,谁也不准再扰民。”唐县令道:“都快五天了,益州城民心才稳,我不想因此再出事。” 明刺史点头,“张大人那里也是这个意思。” 不然,也不会强硬的在今天大开城门了。 第613章 亲事 城门一开,大家的生活便渐渐回归了正规,虽然进出城门的检查依旧很严格,好歹城内的菜蔬是供应上了。 也没官差在大街上设岗,见着一个壮年男子便拦住要搜查。 周四郎又等了两天,确定不会走街上平白被人抓走后就带着周立君上街去了。 满宝也能偶尔去逛一下书铺了,大家的忙碌又回到了从前。 周四郎问满宝要了家里给的钱,带着周立君走街串巷的买了不少的东西,决定带回县城里去卖。 庄先生知道他要回去一趟,便写了信,将身上的银子分出一大半来给他,托他带回去给他儿子。 其他人也都有要带回去的东西。 周四郎已经习惯了,把东西放到马车上便架着马车出门。 早上城门一开便出城,到日落之时刚好能回到罗江县,他连夜将庄先生的信和钱送去庄家,第二天也不急着回家去,而是要把手里的货物脱手。 这一点都不用他多费心,小钱氏和周喜在县城扎根后认识了不少人,他回来的东西又多是些鲜艳的布料,还是很好卖的。 只半天的功夫放,周四郎便把带回来的货物给出手了,这才要架着马车回家。 “大嫂,我想着这次带些麦种过去,我和立君到外头的村子里问过,也有人家种新麦种,但种的人少,主要是新麦种太贵了,如今倒是些大户人家和富户种得多。” 周立君道:“我去粮铺里看过,新麦种贵得很,一般的乡户人家很少会去买的,我跟附近那几个村子的人商量过了,把麦种卖给他们。” “他们信你?” “自然是信的,我们一起干过活儿,他们也知道我是罗江县来的,新麦种就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 周四郎又不是一开始就要做这个生意,他与那些人结识是因为一起在大街上找活儿干,一来二去的便认识了。 后来春忙时,他想要到益州城外附近几座山上找些菌菇卖,被他们带着往村里走过,这才知道他们都还是用的旧麦种,说起种麦子来,他才有了这个想法。 “虽然白老爷和杨县令给的钱也不少,但他们要求太严格,须得是筛选出来的种子才行,而卖给他们的麦种却没必要这么严格,我们价钱也少拿些,总比把剩余的麦子吃进肚子里或当普通的麦子卖掉要好。” 小钱氏道:“还是得选一选的,咱可不能坑人,这种子可是事关一年的生计呢。” “我知道,大嫂您看我像那种坑人的人吗?” 小钱氏:其实还是有点儿像的,不过她不说。 周四郎正要回家去,一转身就看到关辛进到后厨来了,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关辛习惯性的进来,看到周四郎也愣了一下,然后立即热情的道:“四郎从益州城回来了?正好,今儿中午我们兄弟喝一碗。” 周喜站在厨房门口:“喝什么?” 关辛立即道:“喝水,喝水,嘿嘿嘿……” 周四郎:…… 小钱氏对关辛笑着点了点头,解释道:“他还得回家去呢,等改日有时间了再上来陪你喝一碗。” 小钱氏给周四郎收拾了不少吃食,将他推了出去。 周四郎指着店铺问,“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到我们家后厨去了?” “喜答应他了。” 周四郎瞪圆了眼睛,“那爹和娘……” “爹和娘虽然都不太乐意,但前段时间又是收麦子,又是插稻秧的,他直接和军营请了长假回去帮忙,又每天买了肉,忙进忙出的……” 周四郎就明白了,这是松口了。 他撇了撇嘴道:“这是没成亲的时候,成亲以后谁知道?当年刘大郎没成亲前来我们家不也挺殷勤的吗?” “你大姐嫁出去后还在店里帮我,每个月都能分一笔账,正巧关辛也没地,只在县城买了个小宅子,以后有我们看着,他要是敢欺负你大姐,你们兄弟几个难道是吃素的?” 小钱氏道:“这会儿和以前不一样,以前刘家离得有点儿远,你大姐又不说,她被欺负了我们也不知道。” “这会子,我们天天能见着,关辛在这儿可没有家人亲朋,就是闹起来,咱家也不怕。” 周四郎听着颇有一种地霸欺负人的感觉,反倒有些许的同情起关辛来了。 “既然答应了,那这亲事……” “已经定下了,”小钱氏道:“爹的意思,喜是二婚,没必要弄得太隆重,请一些亲近的亲朋来就好,日子最好选在农闲的时候,五月不太合适,过了六月地里又忙起来,所以多半是六月中旬的时候吃酒,你去了也得和满宝说一声,让她回来。” 周四郎应下,“我们肯定得回来的。” 周四郎回到村里,家里的麦子已经大部分晒干收起来了,连选好的麦种都被白老爷和杨县令给买走了。 听见周四郎自己做起了麦种生意,老周头高兴的带着几个儿子连忙筛选出十几袋最好的麦子,“虽比不上挑穗挑出来的麦种,但肯定比旧麦种好。” 他笑眯眯的道:“你先卖着,要是能卖得出去,家里的不够,村子里还有不少人家有呢。” 周四郎没想到老爹这么支持,高兴起来,只是才高兴,老周头就继续道:“记得把挣的钱拿回来,对了,满宝在益州城怎么样了?庄先生怎么不给她休沐啊,这益州城离村里又不远,放三天假就能回来了……” 老周头念叨着要让满宝回来看看他这个老父亲,周四郎没告诉他,庄先生放假了,只是幺妹没想到要回来时。 只道:“爹,满宝现在忙着呢,每天要读很多书,学很多东西,连玩都没时间了。” 老周头就心疼起来,“她是个姑娘家,其实我觉着她学得够多的了……” 见他又是这个调调,钱氏忍不住道:“行了,你不是还想着满宝多读些书以后会治病吗?” 她对周四郎道:“你告诉满宝,让她安心在那边读书,家里没别的事,别总是想着回家。” 周四郎应下,道:“娘,我刚在县城里看到关辛了。” “嗯,”钱氏道:“你大姐和他的亲事定下了,明日我拿着他们的八字上道观里去算一算日子,回头你记得带满宝回来送大姐出嫁。” 钱氏道:“再忙也得回来。” 周四郎应下。 第614章 药方 满宝知道大姐要成亲时,整个人都惊呆了,然后哭闹起来,“那得给大姐准备什么礼物呢?” 白善宝道:“钱。” 他道:“给了礼金,她缺什么自然会去买,这是最好的礼物。” 满宝想了想,觉着他说的虽然很有道理,但总觉得这个礼物不走心,所以她道:“不行,我要认真的想一想,送礼要么送人家缺的,要么送人家喜欢的。” 满宝问周立君,“你说大姐缺什么,喜欢什么?” “大姑缺的可多了,”周立君掰着手指头道:“缺钱,缺衣裳,缺首饰,嗯,还缺孩子。” 又道:“大姑也喜欢钱,喜欢衣裳,喜欢首饰,喜欢孩子。” 周立君小声道:“我娘说,大姑的心病就是以前没生下孩子。” “那不是刘大郎的错吗?” “是啊,但大姑心里很不好受,总是担心。” 满宝表示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周立君瞥了她一眼,她当然不知道了,小姑年纪比他们还小,大姑怎么会跟她说这样的事。 也就是她娘在跟她爹感叹时偶尔被她听到了她才上心的。 周立君偷偷地瞄了一眼四叔,小声道:“小姑你还记得吗,以前四叔还想把自个的孩子给大姑养呢,结果大姑想养你。” 满宝瞪圆了眼睛,在自己的记忆里翻了翻,似乎是有过这么一回事。 她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那看来孩子很重要啊。” 周立君点头,点到一半见小姑神情不对,她忍不住紧张起来,问道:“小姑,你该不会是想送大姑一个孩子吧?” 满宝赞许的看了她一眼,“你真聪明,我才一想你就猜到了。” 周立君:“……这孩子得自己生吧,这个你怎么送?” “不知道关大哥有没有毛病,万一他也生不出孩子来……”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道:“如果他没问题,大姐这儿也没问题,要孩子应该不难。” 她喃喃低语,“晚上我问问……” 周立君问,“问谁?” “没谁,”满宝回神,挥手道:“你别管了,送不了孩子再送钱呗,我有钱。” 周立君便低头想了想道:“那我也送大姑一些东西吧。” 按照规矩,她是不必要单独备礼的,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礼物是算在二房那里的。 但既然小姑要送,她在这儿闲着也没事干,干脆也准备一份礼好了。 周立君道:“我就送大姑一床被子好了,隔壁大婶做被面的手艺特别好,正好她最近给她亲戚做被面,我去帮忙,学了好多。我明天再去帮忙,等学会了也给大姑做一床……” 医学方面的事,满宝当然只能问莫老师了。 莫老师一听便道:“这有什么难的?你不是有商城吗?在那儿的医院里申请一个孕育嚢就行。” 满宝在科科的普及下了解了一下孕育嚢,她想象了一下,她拿着一个圆滚滚的像蛋一样的东西告诉大姐,这里面是她的孩子,等到十个月,这个蛋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然后裂开,出来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 满宝只要想到那个画面便一抖,道:“还是算了吧,医书上不是说有助孕的药物吗?莫老师你那儿没有药方吗?” “药方啊,”莫老师想了想,抚掌笑道:“我们这儿的药都是现成的,与你们那儿的药大不相同,想来你就是能买到也不好给出去吃,但一些古方上药方的药我们这儿又没有,回头我抄了给你,你看看你们那边有没有。” “对了,记得记下他们的脉案,吃之前的,和吃之后的,多久能有孕……”莫老师干脆紧急录了一堂备孕课给她,比如,备孕期要做哪些准备工作,如何计算受孕期…… 要不是对面的学生年纪实在小,他还有一些偏门的知识可以教她呢,不过考虑到对方的年纪,莫老师想想还是算了。 过了两天,莫老师才给满宝邮了三张药方,道:“这是目前我能找到的比较可靠的药方了,其中第一张还是传说中的宫廷秘方,对了,你们那儿有宫廷吗?” 满宝收了邮件,回他,“你说的是皇室?” “对对,有吗?” “有呀。”满宝道:“我们城里就有一个王爷,知道王爷吗,就是皇室的人,皇帝的弟弟。” 莫老师兴奋了,道:“接近他,然后多收集一些宫廷秘方,我现在对古中医很感兴趣。” 满宝道:“我的系统是收集生物的,不收录药方的。” “它也不能拦住你的脑子学习药方啊,你背下来发给我呗,我们可是师徒,为了你,我可是翘掉了好几个项目,就为了专心教你,你瞧瞧我在教学室里为你扩展的课程,你可都是买了一本书后免费学的,为师这么疼你……” “好了,好了,”满宝怕了他了,道:“接近他是不可能了,那个王爷是个坏人,而我是好人,通常好人和坏人都不能共存的,而我的力量在他面前就跟个小蚂蚁差不多,所以为了命,我还是远离他吧。” “不过,他又不会医术,要想学习宫廷秘方什么的,应该接近的是他的大夫吧?” 莫老师惊诧,“你们那里的宫廷这么危险?你又不做坏事,他能怎么你?” 满宝没想到她的老师这么单纯,“我是不做坏事,但他是坏人,总会做坏事的,那会儿我不就遭殃了吗?” “那算了,你还是远离这样的危险人物吧。”莫老师问,“你看一看药方上的药,你们那儿都有吗?” 满宝已经看过了,道:“大部分的药材我都在书上见过,便是没见过也不要紧,我拿到药铺里去问就是了。” “要是有不懂的就来问我,因为有些药材的名字不一样,我可以帮你查一查它的别名,好确定药材。” 满宝应下。 将药方背下来,出来便摸了笔将它默出来。 满宝吹了吹墨,在那张宫廷秘方上画了一个圆,决定明天要着重问一问这上面的药材。 第615章 抓药(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益州城有挺多药铺的,其中老字号就有四家,满宝在思考过后,最后还是决定找济世堂。 好歹济世堂里有个熟人不是? 虽然郑掌柜是罗江县的熟人,而不是益州城的,但满宝还是潜意识的对济世堂更有好感。 满宝在周立君的陪同下一起去了济世堂。 伙计看了一眼药方,问道:“这药方不是我们的大夫开的吧?” “不是,怎么,不能抓吗?” 伙计对她一笑,道:“倒也不是,只是得让我们掌柜的看一看,还请客官稍候。” 伙计去请了掌柜出来,他看了一下满宝给出的三张药方,沉吟了一下后笑道:“小娘子,不知这药是谁吃的?” “我大姐吃的。” 掌柜微微点头,“还是应该让病人来这儿看看,这药都是调理气血的,但侧重各有不同,不知大夫原来给开的是哪一张药方?” 满宝垂眸想了想,在来前,她曾给家里人把过脉,且她对姐姐的脉象熟得很,她干脆将脉案背出来,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掌柜看,“您看这样的脉案她适合哪张药方?” 掌柜惊诧的看着满宝,愣了一下才抽出一张来道:“那看着倒是这张药方更好。” 他道:“我虽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方子,但仔细一推演,竟是君臣相得,药性相和,且药效缓和,既补气血,又理肝肾,且不会太过燥热。“ 满宝见他抽出来的是宫廷秘方,高兴起来,“那就照着这个方子给我抓好了,对了,您觉得这药方做成药丸如何?” “那可不好做,”掌柜推演了一下,摇头道:“要做成药方还得仔细再琢磨琢磨。” 他将药方拿在手中,亲自给她抓药,“小娘子要几副药?” 满宝想了想道:“先来十副吧,这药中间可要隔断?” “每三日停一日吧,一日一副药。” 满宝应下。 掌柜给她抓了药后将药方叠了还给她,笑问,“小娘子的这张药方是谁开的?” 满宝摇头道:“我从书上抄来的。” “抄来的?”掌柜怀疑的看着她,“小娘子家里也是学医的?” “我是学医的。” 掌柜惊讶,略一思索便拱手笑问,“那不知小娘子师从何人?”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不能告诉你。” 掌柜:“……” 做大夫的,又不是做什么不正经的事,为什么还不能告诉? 大家不应该想着扬名,然后可以接更多,更好的病人吗? 满宝付了钱,周立君则拎了药,一起和掌柜道别。 掌柜回神,连忙道:“小娘子,你先生若是没有在别处坐堂,可来我们药铺。” 他看了一下满宝,又思及她拿出来的是调理女子气血的方子,自以为了解的道:“便是女子,我们药铺也是恭请敬之的。” 满宝眼睛一亮,回身问:“果真吗?” 掌柜点头,虽然上门看病的女子较少,但也是有的,她既是女大夫,那便可以给女子看病,有何不可的? 从这张药方来看,开方的人很老道,医术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相比于药方,他更想要的是人。 满宝问:“可有什么条件吗?要不要考试之类的?” “啊?”掌柜想了想道:“岂敢怠慢尊师?只要尊师愿来就好。”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满宝挺了挺胸膛。 掌柜:……我想要的是你先生,而不是你。 周立君立即道:“掌柜,我小姑可厉害了,早几年就开始给人开方了,这些年没少给人看病。” 虽然没人用她的药方。 满宝连连点头,见掌柜的脸上都是难色,立即道:“我不要钱的,免费!” 掌柜:……更不敢要了怎么办? 满宝眼巴巴的看着他,“要不您考一下我?要是我通不过那就不要。” “你先生……” 满宝就叹气,“我先生虽不坐堂,却也有别的事做,没空出来看病的,所以我想学习多一些脉案都找不到病人……” 她这么一说掌柜就明白了,她是想来他这里看病人,学脉案的。 他皱起眉头,这一般是店铺的学徒或是坐堂大夫的徒弟才有的权利。 要知道病人也是很宝贵的,可不是随便可以给人看的,而做大夫的,前期亲自上手摸脉的机会可不多。 有的人有可能要做十年,甚至十多年的学徒才有可能出师看病。 而在这期间,辨别药材的机会常有,背医书的机会也不难找,可这亲自给病人看病,积累脉案…… 时间有限,病人情绪不好,谁敢随便交给学徒去摸脉? 所以掌柜沉默了下来。 还是一直在一边给人看病开方的老大夫突然上前道:“让她明天来试试看吧,要是得出的脉象不差,倒是可以跟在我后面看些带下病,” 老大夫对掌柜眨眨眼,脉案什么的,她可以在这里学,但得了脉案,她总得拿回去给她先生开方吧? 重要的还是方子。 而她先生的水平如何,只要看过开的方子就行。 这其实是一种互相学习的过程,他们想将人请到药铺来,一是为了增强济世堂的实力,二不就是为了学习对方的医术吗? 掌柜的领悟到了他的意思,对满宝笑了笑道:“行,那小娘子明日来药铺试试看,还不曾请教小娘子贵姓。” 满宝大大方方的道:“我叫周满,这是我侄女周立君。有件事还得和掌柜知会,我每天还要读书呢,所以每天能来药铺的时间不长,我以后每日来两个时辰怎么样?” 她道:“我不要钱。” 掌柜暗暗吐槽,让你在这里学习脉案,我们不收钱就已经算不错了,你还想要钱呢? 他见满宝年纪小,也没指望她能有多能干,因此点头应下。 不过因为她提到了她每日还要读书的事,对她更多了几分看重。 普通人家的姑娘,谁到了这个岁数还在读书的? 他闺女也就认了字,读了两本书后就不再读了,要开始学习女红和其他的东西。 可是…… 谁家的小姑娘会亲自来抓药? 不过想到她要抓的药,他又略微有些理解,“小娘子,你来药铺的事要不要先回去与家人商议一下?” 满宝自信的道:“我的事我能做主,我回去与先生说一声就行了。” 第616章 顺其自然 庄先生还真没拦着满宝,在他看来,满宝的教育才是最让他头疼的。 因为这是他收的第一个女弟子,也是带的唯一的一个女学生。 他以前及现在,甚至未来教的男学生,都知道怎样给他们规划未来。 不是考官,就是经商,做地主,或是出去找活儿干,这么多年了,他早知道如何辅导学生找到自己的人生定位,也知道该侧重教他们什么东西。 可满宝不一样。 她是个女孩子,在这个世上行事有太多的束缚。 她聪明伶俐不下于白善,且还乐观心善,要不是身份所限,将来不知能有多大的成就呢。 她若是出身富贵,那他还能帮她谋一谋她的姻缘,让她嫁一个好人,通过丈夫来实现自己的价值。 偏她出身乡户人家,而齐大非偶,他自然不可能鼓动弟子去嫁一个富贵之子。 所以对满宝,庄先生一直拿不定主意要怎么教。 既然拿不定主意,那便秉着老庄的思想,顺其自然便是了。 所以满宝要跟白善学一样的课程,助他考试,他便教她一样的书,她要时不时的去书铺里找书找资料,他便不拘束她。 而她现在要去药铺里积累脉案经验,学习医术,他便放她两个时辰的自由时间。 只是,他一如既往的要求她,“每日至少要看一个时辰的书,练半个时辰的字,这是最基本的。” 满宝应下。 然后去书架上找了一本医书放到一个小背篓里,又收拾出一套小一些的笔墨纸砚,这是往常他们出门时会带的。 她看了看,发现笔头有些秃了,便决定明日出门时买一支备用。 她知道,纸很贵,而她去药铺不仅要记录脉案,可能还要记一记大夫们开的方子,以拿回来学习。 若是在看病开方的过程中,大夫们能够提点她一两句,那她就更得记录下来了。 所以要耗费的纸张不少,这种损耗大的东西还是自己准备更好。 反正她是不缺纸用的。 满宝将明日出门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放在背篓里,这才去寻了个空隙进系统里给莫老师发邮件,告诉了他这一好消息。 “去了药铺,我就不缺病人看了,每天都能给你收集许多许多的脉案了。” 莫老师没有和往常一样在她的邮件发过去后秒回。 满宝想了想,觉得现在不是她惯常和莫老师联系的时间,他估计不在,于是便退出了系统,打算等晚上再来看一看。 周四郎直到夕阳西下才疲惫的赶着空马车回来,他对满宝道:“麦子都卖出去了,要的人不少,我决定再回家一趟,立君,你在这儿看着你小姑一点儿,没事别总往外跑。” 满宝道:“四哥,我找到活儿干了,我每天都要出门的。” 周四郎瞪眼,“啥?你出去找活儿了?不是,你个小豆丁干什么活儿?” 满宝自豪的道:“我去药铺给人看病。” 周四郎便扭头看向周立君,“你小姑说真的还是假的?” 周立君点头,“真的。”虽然人家不会让她开方,只让把脉。 “不是,这哪个药铺啊,别是疯了吧,要是看坏了病人谁负责?”周四郎怕自家妹妹被人给坑了,连忙道:“不行,你们得带我去看看,有些事可得说清楚了,这要是病人出了什么毛病得是药铺负责,我们可不管的,你小姑才多大……” 满宝:“……” 白二郎听了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周四哥,你别听她们的,人药铺根本不让他们开方,就给她把脉学习脉案而已。” 周四郎就问满宝:“你们交钱了?交了多少钱,能学多久?” “没交钱,”满宝双手拍在桌子上,道:“我们这是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懂吗?回头我开了方出来,他们也要学习的。” “骗鬼呢,你开出来的方能比得上人老大夫开的方吗?”周四郎不太信任满宝,这孩子虽然不会说谎话,却总是自信太满,有可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瞎话,于是他扭头问周立君,“二丫,你说,人家为什么答应收你小姑?” 周立君瞥了她四叔一眼,淡淡的道:“四叔,请叫我立君,然后,小姑没说错,济世堂的掌柜和坐堂大夫的确是冲着小姑的药方来的。” 她抽出一张药方给周四郎,道:“喏,这是小姑开给大姑的药方,吃了就能有孩子了,掌柜看了这个药方,就决定收了小姑。” 其实是想收了小姑的先生,可周立君是知道的,她小姑的医术是自己翻医书学的,偶尔庄先生会帮她解读一下医书,或教一些。 但他并不是能让小姑学会医术的人,所以济世堂想要请的那位“先生”,他们总不能把医书给奉上去吧? 而且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可以借那位不存在的“先生”行些方便事,为什么不借? 周四郎的注意力却一下被转移了,他拿过药方艰难的辨别上面的字:“白……什么东西?这药吃了就能生孩子?真的假的?” “白芷!”周立君扯过药方仔细的叠好,仰着小脑袋道:“那是当然了,连济世堂的掌柜都说这方子好了。” 满宝趁机把那两串药拎出来交给周四郎,“四哥,既然你要回家,那你就把药给大姐带回去吧,让她自己熬了吃,这药是补气血的,一天一副,早晚一次,三天停一天,这是十副药,等吃完了让她去济世堂把脉,然后把脉案给我。” 周四郎愣愣的抱着药,“不是,这要是吃了药就能生孩子,那大姐还嫁给关辛干什么?” 周立君立即道:“对啊,那大姑完全不用嫁人了呀。” 满宝就一巴掌拍在她四哥的脑袋上,把他打醒,“四哥,你都成亲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傻?” 周立君迷惑的左右看着俩人,白二郎也一头雾水,齐声道:“我觉得四叔(周四哥)说得对啊,小姑(你)怎么随便打人?” 周四郎涨红了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满宝,“我知道也就算了,为什么你会知道,你比立君还小呢。” 第617章 正式看病 满宝以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周四郎,“四哥,我在学医术呀,我是大夫呀!书上都有写好不好?” 而且还很详细呢,精子、卵子什么的,以及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区别,早在两年前她就和莫老师学过了。 周四郎抱着药包的手都颤抖起来了,他抖着嘴唇道:“这这这,书上怎么啥都写呀?” 他想让满宝别看这样的书,但想想又不对,这是在学医术吧? 不看好像也不行。 学不会没啥,万一学不会还去给人看病,把人治坏了怎么办? 就在周四郎纠结的时候,满宝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四哥,你回去后记得带关大哥也去药铺里看看,看看他有没有毛病,万一他也和前姐夫一样有病,那大姐可生不了孩子。” 周四郎:“……好。” 一旁的白二郎和周立君还在一脸迷茫呢。 周四郎扭头看到,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俩人的脑袋,叹气道:“无知也是福啊。” 白二郎ap;ap;周立君:…… 莫老师到了时间才上线,看到满宝的邮件,高兴得不得了。 他现在已经改为主攻古中医,急需的就是古代的各种脉案,而满宝进了药铺,不仅可以提供脉案,还能提供他们那边的方子,对他的研究大有帮助。 当然,坐拥如此多资源的莫老师也会根据脉案给出方子,以教导满宝。 莫老师信心满满的对满宝道:“这样一来,你不仅有我这个博学的老师,庞大的百科馆资料,还有数不清的病人,只要不断认真的学习,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代名医。” 满宝自己都憧憬起来了,“那我岂不是很厉害,很厉害?” 不仅莫老师,连科科都表示赞同,鼓励她会很厉害的。 然后第二天满宝在读完早课,又练了半个时辰的字后便背着背篓去济世堂了。 因为是第一天,所以周立君跟着她一起去。 这个时间点,药铺才开了没多久,病人也刚来。 满宝和大家打了招呼,就特别乖巧的在老大夫旁边搬了张小凳子坐着,然后把背篓里的纸笔和墨拿了出来摆在面前。 老大夫震惊于她的自来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周小娘子……” “您叫我满宝吧,这是我的小名儿,我家里人和朋友都这么叫我的,”满宝特别的自来熟,问道:“老先生,您叫什么名字?” “在下姓纪,单名泽,你就叫我纪大夫就好。” “纪大夫,那我们的掌柜叫什么?” 纪大夫:“掌柜姓郑,你就叫他郑掌柜好啦。” 满宝:“咦,罗江县也有一个郑掌柜,他们是一家人吗?” 纪大夫这才看向满宝,“你认识郑一伟?” 满宝狠狠地点头,“认识,认识,我们是好朋友呀。” 远在罗江县的郑一伟:一年最多见三四次的那种好朋友吗? 纪大夫这下坐直了身体,面色也更加和煦了,“你和一伟是好朋友呀?” 满宝点头,“我们认识有五六年了,我家种有些药材,一直都是卖给他的,一来二去的就熟了。” 五年的时间不短了,郑一伟去罗江县也不过六年多的时间罢了。 纪大夫便摸着胡子笑道:“巧了,郑掌柜和一伟是叔侄,你得改一改称呼了。” “那我就叫老郑掌柜呗。” 正想让他叫郑一伟做小郑掌柜的纪大夫:…… 他顿了一下,略一想,觉得这个称呼也不错,郑平年纪是不小了,是该叫一声老掌柜。 纪大夫笑眯了眼,“好,以后我随你叫,来来来,你跟我说一说,你可学过把脉?” “学过的,而且学了好几年了呢,这两年我没少给村里的人把脉。” 纪大夫颔首,“一会儿你先看一遍病人,将脉案记在你的纸上,我再看一遍。” 满宝点头。 俩人商量好,这才让等着的病人上前。 俩人说话又没隔着门,也没避着人,因此等候在一旁的病人全听到了。 他们才在桌子前坐下,满宝就把自己的脉枕挪上前,眼巴巴的看着病人。 病人犹豫了一下,想到刚才老大夫说的,这小娘子看过以后他还会再看一次,便把手放了上去。 满宝就摸着他的脉,一边用心的听,一边去观察他的脸色,问道:“觉得哪儿不舒服?” “喉咙干痒,一直咳嗽。” “何时开始咳嗽的?可流鼻涕?” “前日开始的,不流鼻涕。” “吃过其他的药吗?” “没有。” “可还有其他的不舒服?” 对方犹豫了一下道:“好像头还有点儿晕。” 满宝便道:“我看看你的舌头。” 满宝细致的望闻问切后,便收回了手,提笔开始写脉案。 纪大夫这才示意病人转向他,将刚才满宝问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摸过脉后便提笔写药方,顺手在一旁的本子里记了一句脉案。 他的脉案是一句话总结,满宝却是洋洋洒洒写了不老少,特别的详细,连脸色蜡黄都给写进去了。 纪大夫扫了一眼,微微摇头,写得是挺详细的,但这不是浪费纸张吗? 病人拿了药方去采药,满宝都没得及看一眼,更别说记下了。 不过满宝也只惋惜了一下,反正后面还有这么多病人呢,不着急。 第二个病人上前,依旧是满宝先看,先问一遍,然后纪大夫才又看一遍,又问一遍。 有时候纪大夫问的问题和满宝的不一样,满宝也会记下来,然后认真的跟着纪大夫去观察病人。 因为想着要抄药方,所以她写脉案时便快了许多,字也就不讲究工整了。 写完了脉案,她便偏头去看纪大夫写的药方,然后非常迅速的在他写完一个药名便抄一个,写着写着,她有点儿抓瞎了,“纪大夫,你这都什么字啊?” 纪大夫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将药方交给病人,道:“草字。” 满宝觉得不对,她虽然不写草体字,但也是看过先生写的,明明没那么潦草的。 不过她也没与纪大夫争论,现在排队等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了,因为一个病人要看两遍就已经很耽误时间了。 周立君已经暗示过她,有些病人面上有了不满,所以她不好此时耽误时间。 想着来日方长,满宝将此事暂时压下,继续跟纪大夫一起看病。 第618章 背药方 济世堂是一家老字号药铺了,前来看病的病人自然很多。这世上,最不会缺客人的两个铺子,一是粮铺,另一个就是药铺了。 而上午到中午这段时间,通常又是药铺最忙的时候。 看病也是要赶早的。 因为等待的人多,到最后满宝看病的速度也快了许多,记录脉案的时间更快。 她在观摩了老大夫的好几张药方后已经放弃去识别他的字了,特别认命的只记自己的脉案。 等最后一个病人看完,也已经过了吃午食的时间,周立君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特别贴心的去街上买了些馕饼和汤菜回来,他们一结束看诊,她立即请纪大夫和店里的伙计一起吃午食。 纪大夫脸色和缓的微微点头,领着他们将饭菜送到后院,在后面吃。 满宝这才知道药铺后面竟然还有个院子,而院子里正搭着不少的架子,里头都晾晒着药材,空气中飘着阵阵药香。 纪大夫见她眼珠子都移不开了,便笑着在凳子上坐下,问道:“怎么,没看过这么多药材?” 满宝愣愣的点头,此时她的脑海里正不断的响起科科的叮咚声,科科用特别清冽的电子音念道:“发现古老植物……发现稀缺植物……发现未曾有过记录的动物尸骸……” 科科如果有心理活动,它此时一定是在高兴的打滚,它就知道,宿主只要与外面的交流增多,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医术什么的,不就是跟世间的动植物相关吗? 现在,人们已经厌倦了合成药类,更偏向回归自然的药剂,而古中医正是如此。 见满宝愣这么久,纪大夫忍不住抬头看她,问道:“你会认多少种草药了?” 满宝好一会儿才回神,道:“我只背过药材名,没怎么见过它们。” 纪大夫闻言微微皱眉,“你没认过药材?” 学医不应该从这儿开始吗? 像他们药铺的学徒,都是从识药材开始的,然后要在前台抓药,还要学着整理药材。 等把这一切都学熟了,三两年也就过去了,要是遇到不爱教的师父,那学个三五年都有可能。 等把药材认全了,才开始教医书,最后才是上手听脉和开方…… 没有十年的功夫,休想出师。 就算八岁开始做学徒,那能出师时也十八了,而资质差一些的,说不定要在柜台里抓七八年的药才能上手把脉开方。 结果现在她却说自己还没开始认药材? 纪大夫皱紧了眉头,问道:“你不认药材,那你怎么开方?” “我把药材及药性都背下来了呀,”满宝道:“我还背了不少的药方呢。” 纪大夫眨眨眼,“背下了药性,却没认药材?” “我没这么多药材。” 纪大夫怀疑,“你先生也没有?” 满宝静静地看着他。 周立君左右看看,便笑道:“纪大夫,我们先吃饭吧,吃了饭后再谈。” 纪大夫想了想便点头,“待吃完了饭你背一下你记下的药材和药性给我听,还有那药方。” 满宝脸有些发苦,“那得到什么时候?我答应了先生下午要回去读书的。” 纪大夫没说话。 满宝便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她有些垂头丧气的。 满宝背的药材,一半出自她在庄先生和白家找到的医书,其中有药材的名字及药性;还有一半则是莫老师为她整理出来的,更加的细致和有调理,很好背。 她背了好几年了。 莫老师整理出来的药,有一部分是只存在于书籍中,还有一部分则是在随着时间不断的完善之中。 他们那边对药性的记载更全,研究也更透彻。 所以满宝觉得要背这么多东西,一个下午是实在不够用。 而且有些时间太过久远,她实在是记不住了,除非有人提一提药的名字,她才能顺着背下药性。 更别说这其中还包括药方了。 满宝叹了一口气,吃完饭后便背着手站在桌子边给纪大夫背药材及药性。 纪大夫喝了一口茶后便半闭着眼睛听,听了三刻钟后脸色越发认真起来。 周立君给小姑送上一碗水,满宝一饮而尽,然后继续往下背,又背了半个时辰,满宝又找水喝。 此时纪大夫已经整个人坐直了身体,见她喝完水后便道:“你不必背药了,你背一背自己记得的药方。” 满宝想了想便打算从最先的背起,“五虎汤,主治风热壅肺、身热、咳喘痰多者,麻黄七分,杏仁去皮十分克,甘草四分,细茶炒过八克白石膏十五分……” 随着满宝不疾不徐的背诵,纪大夫慢慢张大了嘴巴,许久,许久,他才捂住胸口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保持一个坐姿太久,腰背有些发麻。 周立君全然没发觉,她正捧着下巴星星眼的看着自家小姑,她知道小姑在自学医术,也知道小姑很厉害,却不知道原来小姑这么厉害。 要读这么多书,竟然还背下了这么多医书,真的是太厉害了。 满宝低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水喝,这才清了清喉咙继续背诵,纪大夫总算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让满宝别背了,就突然看到了站在入口处的老郑掌柜。 不知他站在那里多久了。 老郑掌柜也怔怔的看着满宝,察觉到纪大夫的目光,他这才回神看了他一眼,冲他微微点了点头,最后又看了满宝一眼才转身离开。 纪大夫这才阻止还在绞尽脑汁背药方的满宝:“好了,我知道你背下了很多药方。”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再背下去她也背不出来了,话说大黄附子汤后是什么药方来着? 满宝咽了咽口水,在周立君扯了扯她的袖子后勉强回神,“纪大夫,我是不是要先认识药材?” 她努力的让自己的目光显得真诚一些。 谁知道纪大夫都不看她的眼睛,直接扶着桌子坐下道:“不错,你是要先认一认药材,光会背还不行,还得会认才行。明儿你来,上午看诊过后再留一留,我教你认药材。” 第619章 诗会(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满宝兴奋起来,问道:“药材有生的吗?” 纪大夫便抬眼瞥了她一眼道:“绝大部分都是炮制好的,药铺很少收生药材的。” 满宝虽略微有些惋惜,但还是很快振作起来,笑道:“先生,那我先回家去了。” “去吧,去吧。”纪大夫没忍住,又说了一声,“周小娘子,哦,不,满宝啊,你先生要是哪天有空了,请他出来,我们一起用用饭,说说话吧。” 满宝嘿嘿一笑,只当他说的是庄先生,因此点头,表示会和她先生提的。 今天已经很迟了,满宝背着背篓挥手和纪大夫告别,走到前堂才发现又有一个大夫坐在那儿给病人看病,看着比纪大夫年轻多了。 纪大夫随口介绍道:“这是犬子。” 满宝便笑容灿烂的打招呼,“小纪大夫。” 病人基本集中在上午,下午一般只有零星几个病人,所以由小纪大夫坐堂。 不过纪大夫也会在后堂休息,若是遇上小纪大夫解决不了的急症便可以叫他。 老郑掌柜站在柜台后面,笑吟吟的和满宝招手打了一个招呼,目送她和她那侄女出门。 小纪大夫给最后一个病人开了药,然后抬头看看站着不动的老父亲,又扭头看一眼正站在柜台后看着门口的老郑掌柜,他忍不住挠了挠脑袋,“爹,这小娘子是谁啊?” 纪大夫收回了目光,瞥了他一眼道:“一个学徒。” 骗鬼呢,一个学徒至于让你们这么目送吗? 老郑掌柜走到了纪大夫身边,感叹道:“也不知道她的先生是谁,既能教她这么多药性和药方,怎么不教她认药材呢?” “交浅不好言深啊,待再熟一些再说吧。” 老郑掌柜只能惋惜的点头。 庄先生站在门口,看到她进了巷子便松了一口气,见她背着背篓冲他飞奔而来,庄先生便压了压手让她慢一些,“怎么回来这么晚?” 满宝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纪大夫嫌弃我不认药材,要我背药性和药方呢。他说从明天开始教我认药材。” 庄先生听了好笑,“你的医书全是自己看,自己背的,从未真正的学过,连药材都不识,是要好好的认一认。” 庄先生见她声音都有些哑了,知道是说话太多,便示意她进屋,道:“今天就不给你布置课业了,你自己玩去吧。” 满宝还真有些累了,主要是大半天精神都绷着,尤其是背书的时候,这时候一放松下来便有些犯困,她去吃了一些点心和水后就忍不住回房睡觉去了。 白善宝从府学回来时,她刚睡熟没多久。 他忍不住在她的窗户外打转,“这时候才午睡,晚上还能睡着吗?” 这话像是对坐在一旁摘菜的周立君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反正说完这句话以后他立刻就去敲满宝的窗户,势必要把她吵醒。 满宝很少有起床气,但她这会儿才熟睡就被叫醒,心里的火气就腾的一下冒了起来,她抽出头下的枕头,直接冲着窗户砸去。 枕头砸到窗户上发出砰的一声,窗外的人安静了一下后就越发锲而不舍的敲窗,“周满,我这是为你好,这会儿都快吃晚食了,你现在才午睡,晚上你还睡不睡了?” 满宝终于被他得从床上起来了,然后就跑出去追他打,俩人绕着院子跑了两圈,白二郎特别友好的递给满宝一根棍子。 白善见了气急,叫道:“白二,别忘了我是你师兄!” 满宝叫道:“我还是你师姐呢!” 说罢举着棍子撵他,白善一溜烟跑得特别快,差点迎面撞上满宝的后背,她直接转身又反过来撵他。 白善:“……你说,我是不是为你好,谁申正了还午睡?” “我不管,你过来让我打一下,不然我心口的气散不掉。” 院子里的大人都不管,让他们满院子的乱跑,满宝拿着棍子很有优势,总算是打了白善一下才满足。 她长舒一口气,丢下棍子就坐在凳子上喘气。 白善也累得不行,一屁股坐在她旁边,问道:“中午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会子才要午睡?” “我去药铺了。” 白善:“济世堂竟然真的收下你了?” “哼,”满宝道:“我今天还把脉记了好多脉案了呢。” 说到脉案,满宝总算是想起来,她记的那些脉案还没整理呢,她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晚上也有的忙了。” 白善道:“我今儿学了新文章,你要不要听?” 满宝就坐在凳子上道:“你背给我听听?” “没背下来,算了,我觉着靠你不如靠我,你还得去书铺里查作业呢,”白善絮絮叨叨的道:“今儿中午他们在书院里斗了一会儿诗,我去听了一下,也就一般一般,我觉得年中考我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满宝道:“昨儿先生讲课时我记了一些笔记,你要不要?” 白善:“要!” 满宝便去书房里把笔记本找出来给他,道:“喏,我还记了两个问题,本来想今日问先生的,但今天我好困。” 白善宝翻开,一看便哈哈道:“我知道答案啊,我告诉你。” 白二郎觉得没趣得很,宁愿去看周立君摘菜,也不掺和他们的话题。 满宝:“既然有诗会,你为何不去参加呢?” 白善宝:“他们又没请我,而且诗会就是斗诗,没趣得很。” 白二郎插了一句嘴,“我觉得有趣啊,很多人聚在一起谈文论诗,多好玩儿。” “你是想跟人玩儿,不是想作诗吧?”满宝戳穿他。 白二郎就哼哼道:“我也是会作诗的。” 庄先生便笑道:“既然你喜欢,那更好,过两天休沐,我带你们去参加一次诗会。” 满宝眼睛一亮,“先生,是哪儿的诗会?” “大智书院的,你们不是交了好几个朋友吗?他们应该也在,”庄先生笑道:“正好你们也出去玩一玩。” 三人高兴的应下。 庄先生继续笑道:“既然要去参加诗会,那你们可得提前准备一些诗,嗯,就以荷与夏为题,你们各做两首诗备着吧。” 三人:……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第620章 语音输入 满宝将灯熄灭,把蚊帐放下后便躺倒了床上,她把今天记得脉案拿到系统内,然后打开邮箱,开始往上输入。 没办法,在这方面她没有特权,科科不可能帮她,她又不舍得把原稿给莫老师寄去,毕竟,她寄过去花邮费不说,她这边总得再抄一份留档吧? 所以还是从邮件发过去吧,既省了邮费,也比抄录一份更快,就当是复习了一遍。 科科见她费劲儿的打字,便道:“语音输入了解一下?” 满宝停下手,虽然她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次,但顾名思义,她迅速的理解了字义,问道:“为什么以前从没听你说起过?” “宿主,语音输入的按钮就在邮箱底下,这个都是自主摸索的,而且以前你应该不会想使用,你不是说过和莫老师,d博士他们聊天的时候可以加深认字吗?” 满宝写邮件,一直是用手指当笔一样在邮件里写的,也是因此,她从小认字就比白善还要快,写字也比白善快。 有一小半的功劳是跟人用邮件聊天聊出来的。 不过科科扫了一眼她手中拿着的脉案,心想,她现在应该不太想坚持手写邮件聊天了,所以语音输入是一个很好的功能。 它能够智能识别多种语言,然后再转化为文字。 满宝在科科的指点下戳出了语音输入的按钮,然后就捧着脉案开始磕磕巴巴的琢磨起来。 终于将脉案都发过去后,满宝松了一口气道:“莫老师,记得给每一个脉案开方。” 莫老师正好在线上,前面的一大串脉案文字他没看,直接看的是最后发来的邮件。 他道:“我会试着开方的,你也要开,最好拿去给你们那儿的大夫比较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医学研究就是要不断的学习,改进,然后才能进步。你一个人闷头苦学是学不出什么来的。” 又道:“你现在相当于要到医院里去实习,所以要记住,这时候开方并不是最重要的,你就是个小白,把自己的位置摆正了,首先要先学会的是问诊……” 满宝一一记下,和莫老师道别后就退出系统,开始抱着小被子睡觉,真的是,太困了。 满宝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便上了早课,又练了字后才去济世堂。 这一次周立君没有再陪着她,她要去隔壁邻居那儿学一学怎么做被套,还得给大姑做被套呢。 纪大夫一早便在药铺里等着她了,因为有了昨天配合的经验,今天俩人的速度更快了些,有些病症,纪大夫并不会等她问诊过再问一遍,而是会自己先看诊,让她看着,然后她再自己摸一次脉。 满宝也不急着看纪大夫开的药方了,而是就跟他谈论脉案,确认自己判断的脉案是否准确。 看病治病之中,确诊是前半部分,治疗是后半部分,这两者缺一不可。 而看诊更是治疗的基础,若是连病都没看清楚,没确诊,那给出再好的药方,不对病原也没用。 这是莫老师教她的。 做大夫,最先学会的就是耐心。 纪大夫中途忍不住看了她好几下,见她表现与昨日全然不同,更加的沉稳耐心了,也懂得取舍了,忍不住微微点头。 心里越发确定她背后有名师指导。 看完了一拨病人,纪大夫在等待病人的中途和满宝聊天,“昨日你带回去的脉案看过了吗?” “看过了。”在念的过程中记了一遍,这不就是看过了吗? “看了多少个?” “全部看了一遍。” 纪大夫挑眉,颔首道:“不错,不错,你先生看过了吗?” “他说他会看的。”看是一定会看的,那毕竟是他心心念念的东西,说不定昨天晚上他还熬夜了呢。 嗯,今天晚上可以问一问莫老师,和他探讨一下那些脉案,说起来她还时间对比脉案开方呢。 这么一想,满宝将本子翻到最前面,看了一遍脉案后提笔在最后的留空处写处方。 写完后给纪大夫看,“您觉得我这药方怎么样?” 纪大夫看了一眼,看出是昨天的脉案,他让伙计换了朱笔来,拿了一小管笔在她的药方下补充上,“病人体虚,不受补,这个剂量得少一些……” 满宝看他写得工工整整的,忍不住问,“纪大夫,你明明也能写楷书,为何写药方时那么潦草,我都看不懂。” “后面排队等着这么多病人,一笔一划的写那得费多少时间?”纪大夫道:“看病的时候也得顾及病人的心情,你看今日来看病的病人,虽然也要给你看一遍,但他们就没昨日那么生气了是不是?” 满宝想了想,今天的病人心气是比昨日的顺一些。 “气大伤肝,他们本来就病了,再让人伤肝,那是来治病的,还是来找病的?”纪大夫道:“除非病人说,他以后要去别的药铺抓药,否则,我都是这样的字。” “是不是别的药铺也看不懂您写的字?” 纪大夫得意的摸着胡子道:“也不是完全看不懂,总能认出些字的,你不就认出了好几个字吗?” “那为什么小古哥哥能看一眼就懂?” 小古是药铺里的伙计,他拿到药方都是扫一眼就明白了,然后就会刷刷刷的抓药。 纪大夫听了笑道:“你也不看看他练了多少年,看了多少年了,我们药铺的学徒认字都是从药材名字开始的,什么《千字文》《论语》全然不识,但白芷、茯苓,一看就懂。” 满宝明白了,低头去看他那狂草的药方,感叹道:“所以我要看懂您的药方,还得先学看您的字才行。” 纪大夫得意的摸着胡子点头,“不错。” 满宝忍不住仰天长叹,“我要学的东西好多呀。” 纪大夫就哈哈大笑起来,拍着她的肩膀道:“你这就喊多了,要学医术,那要学的东西可太多了,等你学会了看诊开方,记住了药材,会抓药以后,还得学针灸呢,甚至连炮制药材都要学一学。” 满宝立即把头低下,兴奋的道:“针灸呀,我会呀。” 她扎了好几年了呢,已经把人全身的穴道都扎遍了,莫老师后来还送给她两个更拟人的模型呢,性别分开,可以模拟的病症更多,甚至连内脏破损都能模拟,同样被她扎了个底朝天。 第621章 惜才 纪大夫瞥了她一眼问,“穴位都认全了?” 满宝就上下打量着纪大夫道:“纪大夫,您年纪也不小了,肯定有腰酸背痛的毛病,要不然一会儿我给您扎两针试试看?” “可别,”纪大夫打了一个抖道:“我觉着我身子骨挺好的,就不必扎针了。” 说着话,又有病人来了。 最近或许是因为气温变化不定,所以生病的人特别多,其中以孩子为最,当然,大人也有不少。 纪大夫慢悠悠的看诊开方,满宝发现,大部分脉案都是差不多的,以至于她能想到的药方也都是差不多的,只是按照纪大夫说的,要根据各人体制的不一样有所增减以及改变。 吃了午饭,纪大夫稍作休息便带着满宝去认药材,先从院子里晾晒的药材开始。 这些药材满宝全都背过,但真正的见大多却是第一次。 但背过的药材再要认的时候就要容易得多,满宝不一会儿便将院子里的药材都记下了。 纪大夫便叫人去前堂里取了不少种类的药材来继续教她认。 满宝自信满满的认过,然后背下。 纪大夫教了一个时辰便收手,笑道:“你今日先回去,明日我考你,若都能认出这些药材了,我再教你其他的。” 满宝应下。 她觉得这个并不难,今天记下的药材已经不少了,过了几日应该就能把所有的药材都对号入座。 不过可惜,她会背的许多药材济世堂里也没有,看来还没机会可以见到。 满宝自信满满的回去,第二天又自信满满的来,但当纪大夫将两样差不多一样,不,应该说在她看来就是一样的药材拿上来时,她有些懵。 满宝眨了眨眼,拿起两样药材各种闻了闻,味道是有些不一样的,但到底这边黑乎乎的是熟地,还是隔壁是熟地呢? 满宝沉思。 纪大夫笑眯眯的看她,见她被难住了,一挥手,伙计便捧出一个个托盘,每个托盘上都摆着四样药材,它们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长得特别的像。 不仅样子香,可能是因为摆在一处,落在满宝这个初识药材的半桶水眼里,那是连气味都差不多的。 满宝无言的看着。 纪大夫这才笑道:“你今日便把昨日认的药材重新再认一遍吧,什么时候把这些药材都熟练的认出来了,再学下一组药材。” 满宝收敛了心神,乖乖的应是。 纪大夫重新教她,一些一看就懂的药材,纪大夫直接让她过,她让她认的是那些惯常会被错认或混杂的药材。 而且药材还会因炮制方法的不同药效不同,但它们看着都差不多,所以为医者,还得学会不看形,要凭味和气来识别药材。 满宝照例学了一个时辰后回家。 一回到家,她便忍不住和庄先生道:“先生,我去药铺,学到的可太多了。” 庄先生便笑:“既然能学到东西,那你就好好的学。” 满宝应下,顺口道:“对了先生,药铺的掌柜和纪大夫还想请您吃饭呢。” 庄先生笑:“有劳他们教导你,应该是我请他们吃饭才对。” 满宝想了想道:“可是最近我们都没空儿,还是等善宝考完年中考再说吧。” 最近他们都很忙,庄先生还要准备大智书院的大课呢,他前日已经去大智书院上过一堂大课了,不管是学生还是先生都接受良好,双方都觉得这一优良传统可以继续保持。 当然,他上大课的时候会把满宝和白二带着,一是也让他们学习学习,二也是为了让他们多交几个朋友。 庄先生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济世堂会同意满宝去药铺里学习,肯定是因为满宝这里有他们想要的东西,庄先生隐约猜出是满宝手里的医书。 既然有所求,便要有所付出,这一点公平的很,所以庄先生一点儿也不着急。 就这样,满宝每日早起读书,练字,然后再去药铺里实习,下午或回来上课,或就拐道去书铺里查找资料,日子过得充足得很。 偶尔,莫老师会给她传一些资料,都是他根据她的脉案开的药方,满宝会将他开的药方打印出来抄录一遍,然后拿去给纪大夫看。 俩人,包括老郑掌柜便围着方子讨论。 有时候俩人很赞赏莫老师开的药方,有时候又会驳斥,满宝便将他们的理由记下,晚上再回馈给莫老师,第二天,或隔上一天再把莫老师的回复告诉他们。 这样你来我往的讨论中,作为传话筒及话题参与者的满宝也快速的成长着。 当然,最值得她骄傲的是,随着学习渐深,满宝已经把济世堂里能拿得出来的药材全都记住了。 哪怕是很相似的药,她也都能认出来。 老郑掌柜甚至心血来潮的把好几种药材混在一起打乱,让她重新分好。 虽然满宝分得很慢,也略有犹豫的时候,但纪大夫一一检查过,她全都分对了。 所以不仅老郑掌柜和纪大夫,就连一直不太和满宝交流的小纪大夫都忍不住跑到后院去围观她,稀罕的看了她一下又一下。 纪大夫把人送走时,心口的凉气和热气还在交替着。 凉气正从嘴巴嘶嘶的往外冒,热气却是直冲脸上,他又是激动又是惋惜,等人一走,便不住的叹息,“晚了一步,晚了一步啊,竟已是别人的弟子了。” 老郑掌柜则道:“难怪,难怪她说自己知道的多,我原还说这孩子太过自满,毕竟才这个岁数,可现在看来,她学东西这样快……也难怪那位先生如此惜才。” 纪大夫感叹,“我若有这么个弟子……” 小纪大夫忍不住道:“爹,她是个女娃。” 纪大夫忍不住横了他一眼道:“女娃怎么了,太医院还有医女呢。” “那最高也才七品,还是比不上男子的。” 老郑掌柜就忍不住摇头。 纪大夫便拍了他脑袋一下,喝道:“我们学医的,靠的是医术,不是官居几品,而且你有品吗?” 第622章 跟踪 小纪大夫当然是没品的,而且医术还在自家老爹和老郑掌柜之下,所以他得听他们的。 “我们便是大夫,那就应该知道,等人需要救命的时候,甭管大夫是老是幼,是男是女,能救命,就得敬着。”纪大夫摸着胡子道:“这段时日我也看出来了,她背后那位先生恐怕没怎么给人看过病。” 老郑掌柜也点头,两个人加起来的岁数都超一百了,自然精明得很,文人讲究看字识人,大夫却是根据药方认人的。 看了这么多天那位“先生”开的药方,俩人也看出这点来了。 所以那位先生重要,但潜力无限的满宝也很重要。 甚至,今日之后,满宝在俩人心目中的位置还隐隐拔高了一些,毕竟她年岁小,还有无限的可能。 老郑掌柜扭头看了纪大夫一眼,纪大夫冲他微微颔首。 于是第二天满宝再从药铺里告辞离开时,后面便跟了一个人。 一条街上这么多人,和满宝同方向走的不知凡几,所以不仅满宝,就是科科都没发觉不对,怎么,还不兴人家正好与你同路,也往府学那边去吗? 直到进了书铺,在里面呆了有小半个时辰,又从里面出来以后,科科擦发现一个坐在墙角的特别眼熟的人又跟了上来,它这才确定宿主被人跟踪了。 “是从药铺里出来跟上的?”满宝很惊奇,“我身上没带很多钱呀?” 科科扫描了对方一下,道:“不一定是为钱。” “那为什么,那我还要不要回家?”满宝一边在心里问科科,一边慢下脚步来,“要不我们想办法把他甩了?” 科科还没说话,满宝就苦恼的道:“也不行啊,我们刚才去书铺了,还和书铺的伙计说了好一会儿话,他一定也看到了。书铺的人可是认得我们的,还给我们送过书呢,他要是跟书铺的人打听,一准儿能打听出来。” 科科见宿主想到了便沉默着没吱声。 满宝纠结了一下,很干脆的脚步一转,往康学街外去。 她身后跟着的人愣了一下,便立马跟上。 满宝靠着自己的两条腿走出了康学街,到了主街再一绕,直接往县衙去了。 满宝直接走进县衙,正好碰到衙役们正要收工下衙,看到一个小姑娘背着背篓进来都愣了一下。 满宝立即指着外面与他们道:“官差大哥,外面有一个坏人,想拍了我拿去卖,你们快去把他抓起来。” 衙役们一听,探头往外一看,正远远停住的小伙子一抬头就对上了衙役的目光。 正巧满宝说道:“他一直跟着我,从康学街跟到了这儿,一直想抓我,但一直没机会……” 衙役一看那小子的眼睛就知道是盯着人小姑娘的,于是也不客气,直接撸了袖子招呼兄弟们,“走!” 五六个衙役便如猛虎下山一般猛冲下去。 远远站着的小伙子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转身拔腿就跑。 满宝跟着冲出县衙,站在门口给他们鼓劲儿,唐县令听到动静从里头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正上蹦下跳,他抬头往外看去,就见他几个手下一溜烟的追着一个人拐了个弯跑没影儿了。 唐县令:“……” 唐县令默默地站在后面等她安静下来了才问,“你干嘛呢?” 满宝吓了一跳,回头看到唐县令才松了一口气,“科科,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下?” “没有感受到恶意,”科科道:“对方也并不偷偷摸摸。” 人家光明正大的走出来的,要是连这儿都提醒,估摸着你一天到晚脑海里就全是提示声了。 满宝一想也是,与它说了对不起,然后去应付唐县令。 她跟着唐县令进了县衙,放下背上的小背篓,将自己被跟踪的事说了,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贼还是盗,或者就是拍花子,也不敢把他往家里领。” “所以就领到县衙里来了?”唐县令瞪眼。 满宝见他瞪眼,也忍不住惊诧的瞪眼,“县衙不是抓坏人的地方吗?碰见了坏人不就要把人带到县衙来吗?”还省了你们许多功夫呢。 唐县令想了想,竟然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又招来一个还没来得及下衙离开的衙役,道:“你去看一看,他们抓着人没有,六个人呢,光天化日之下,不至于连个人都抓不住吧?” 被耽误了下衙时间的衙役只能低头应下,出门加班去。 满宝和唐县令喝了两杯茶,就在她快要忍不住从背篓里掏出点心来吃时,七个衙役帮着一个小伙子回来了。 衙役们脸色都发紧,汗淋淋的道:“大人,这小子也忒能跑了,我们足追了两条街才抓到。” 被抓的小伙子脸色比他们还不如,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差点就给跪地上了。 实际上他也跪地上了,被衙役们一推,他直接就跪了,然后喊冤道:“大人,小的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哼,你明明一直跟着我,想抓我,还敢说什么都没做。” 小伙子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顺路,我,我并不认得小娘子啊,为何要害你呢?小娘子,你可不能冤枉人。” “我也不认得你,我为何要冤枉你?” 小伙子被满宝噎了一下,只能低下头去抽抽噎噎的哭。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他,好一会儿才挥手道:“带下去关牢里吧,让他冷静的想一晚上,明儿再审。” “是。” 对于审案,满宝不懂,而且这是唐县令的职责,她并不会插手,虽然很想快点知道这个坏人是谁会,干嘛跟着自己,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唐县令见她乖巧的拿起了背篓,便笑道:“这儿离康学街可不近,走过去要费不少时间,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满宝高兴,“谢谢唐大人。” 衙役们这才仔细的打量满宝,纷纷道:“我说小娘子怎么这么眼熟,原来是你啊。” 满宝扭头冲他们灿烂的一笑,道:“是啊,是啊,我之前来过县衙,管差大哥们或许见过我了,对了,我正在药铺里学医,回头你们要是生病了,或是磕着碰着了,来找我,我给你们免费看诊。” 众衙役:…… 第623章 私了吗 唐县令憋住笑,伸手拎了一下她的后衣领,示意她赶紧跟上。 到了县衙外,唐县令的车夫早候着了,唐县令示意她上车,让车夫送她回家,“待有了结果,我再派人去与你说一声。” 这样的待遇,自然不是谁都有的,别的报案人,要想知道详情,自然是得自己来查。 唐县令把满宝送上马车,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转身却进了县衙,“人呢?” 衙役一呆,道:“关牢里了。” 唐县令颔首,道:“去问清楚他的姓名和住处,派衙役去他住的地方问一问。” 衙役应下,站着没动。 唐县令扭头看他,“去啊。” 衙役挠着脑袋问,“问什么?” “随便问些话,主要是告诉住在他家附近的人,尤其是他的家人,他被抓了。” 唐县令挥了挥手回后院去了。 衙役便去牢里追人。 小半天后,他一脸便秘的去后头县衙后院回禀,“大人,他什么都不肯说,小的抽了两鞭子他都没说。” 唐县令刚用了晚食,正在净手,闻言冷笑道:“不肯说就算了,直接以逃奴的罪名发卖到矿上。” 衙役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不说名字,不说住处,衙门便能直接认定他没有户籍。 什么人没有户籍? 就是流民也是有籍的,只是人家不归乡,不事生产也不纳税才叫流民,这世上只有两种人没有户籍。 一是野人,二就是逃奴。 本朝还算仁厚,野人大部分是以安置为主,但对逃奴就不会那么客气了。 在拘捕的过程中死人都不算事儿,抓了以后直接丢到矿里去,或是充作官奴,每天只干最重的活儿,再或是直接输往边关当军奴使用。 不论哪一条处置措施都能把人吓死。 于是第二天一早,唐县令刚到衙门,衙役便来汇报,“大人,他屁滚尿流的全交代了。” 唐县令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后才道:“提上来吧。”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白善宝知道昨天下午她被人跟踪,今天一早便叮嘱了她在家里等大吉回来送她去药铺。 “你这么招人恨,肯定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人还不知道,还是让大吉跟着你吧,安全点儿。” 满宝很不服气,“我明明很招人爱好不好?” 庄先生止住他们,道:“人既然抓住了,那要审出来就不难,明日我亲去县衙一趟,这几日你们出入都小心些。” 又道:“反正你和善宝出入的时间是岔开的,让大吉送善宝去府学后回来再送你去药铺吧,下午出了书铺你也不要在外多停留,直接和大吉回来。” 又对坐在一旁吃瓜的白二郎和周立君道:“你们也是,刺杀之事刚过了没多久,益州城还有些乱,尽量少外出。” 大家都应了下来。 可第二天满宝背着书箱,爬上马车被大吉送到药铺门口时,老郑掌柜和纪大夫都不在,在里面坐堂的是小纪大夫。 因为病人多,小纪大夫都来不及跟她说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 满宝虽然很好奇纪大夫怎么不在,但看了眼排到了门口的病人,还是立即放下背篓,取出笔墨纸砚摆在桌子上后去帮忙。 但她跟小纪大夫的配合不好,反倒越帮越忙,见后面的病人脸色越来越不好,满宝干脆停下了手,也不跟小纪大夫一块儿坐着反复看诊了,直接起身走到病人身边去…… 纪大夫说了,病人来了药铺,就尽量不让人被七情伤着。 小纪大夫也是第一次单独接诊密度这样大的病人,很是疲累,等终于把所有病人都看过一次了,他便给自己灌了半壶茶道:“也不知道县衙找我爹和掌柜什么事,怎么就赶在了上午呢。” “已,掌柜和纪大夫是去县衙了?” “是啊,”小纪大夫看着她道:“昨天晚上我爹还很担心你呢。” 话音才落,两个衙役走进药铺,看到满宝便道:“周小娘子,县令请您去县衙一趟。” 小纪大夫一惊,问道:“你怎么也被宣去县衙了?” 满宝安抚他道:“放心吧,我没犯事,犯事的是别人,我是原告。” 她扭头和两个衙役问好,笑吟吟的问:“官差大哥,是不是那个坏人招供了?” 小纪大夫:原告很自豪吗? 而且你这么小,还是女娃就跟官司缠上关系真的好吗? 那两个衙役却是看了小纪大夫一眼,然后颔首道:“昨晚就招了,所以今儿一早大人便当堂审讯,如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指派他的人也被宣到了衙门,对了,您先生也去了衙门,现在就缺你一个了。” 满宝一听,也顾不得午食过后还要再去复习一遍药材了,直接和小纪大夫挥手告别,然后背着背篓出门。 大吉一直在门外等着,见她出来便上前问了一声,然后把马车赶了过来。 小纪大夫就站在门口目送四人走远,他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他爹和掌柜被宣去衙门,不会也与这什么原告被告有关吧? 满宝在路上问两个衙役,“不知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要跟着我?” 衙役却不肯提前告诉她,只道:“待小娘子到了衙门就知道了。” 等满宝到衙门的时候,却没被领到公堂上,而是被带到了后堂的办公区域,一般县令处理公文和待客的地方。 满宝背着书箱,一头雾水的跟着大吉一起去了后堂,一进门,就看到地上正跪着一个人,唐县令坐在正中,而左右两边正坐着她家庄先生和郑掌柜纪大夫。 满宝疑惑的左右看看,最后先上前与唐县令行礼,这才面向郑掌柜和纪大夫行礼,然后跑到她家先生旁边,小声问:“先生,你们凑一块儿了?”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示意她安静的听着,不许调皮。 满宝便安静下来,大吉则已经行礼过后悄悄的退到了一边。 唐县令抬眼看了他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没管他,而是看向满宝道:“事情已经查清了,你先听一听,然后决定这事是你们私了,还是我来判。” 满宝瞪眼,进了衙门的事还能私了? 第624章 抢徒弟 跪趴在地上的小伙子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将事情的原委又说了一遍,坐在一旁的老郑掌柜和纪大夫脸上很是尴尬。 但再尴尬,他们也得安静的坐着。 满宝慢慢瞪圆了眼睛。 其实就是老郑掌柜想要知道满宝住在哪儿,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想要打探到她更多的信息,可谁知道平时那么机灵的人,也没少做这种打探的事,结果却被一小娘子直接领到衙门门口了呢? 两个加起来超过一百岁的,脸皮厚得跟城墙差不多的人在满宝的目光微微低下来头,颇有些羞愧。 满宝看着他们纠结起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掌柜,你们想知道我家在哪儿,直接问我就是了,干嘛要派人跟着我啊,昨儿可真是把我吓死了。” 坐在上首的唐县令正拿起茶杯喝茶,闻言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吓个屁呀,昨天明明那么兴奋的哇哇叫。 他放下茶杯,决定还是暂时别喝了。 满宝已经絮絮叨叨的念叨开了,“我现在就住在康学街里呀,你们要去我家做客吗?本来先生还想找时间请你们去酒楼吃饭呢,其实去我家也不错,容姨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还省钱。 “你们也没问过我,我便没有说,我来益州城是读书来了,这是我先生,如今家里还有两个师弟,一个侄女,和一个容姨一个大吉,我四哥最近正往返两边送东西,所以常不在家……”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愣愣的看着满宝,唐县令低下头去憋笑,肩膀抖了抖后抬起头来道:“你们是想私了还是?” “私了,私了,”满宝立即应道,想了想又道:“也不用私了吧,既是误会,那解开就好了。”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相视一眼,齐齐松了一口气。 唐县令便点头道:“行吧,那你们出去交了罚银便走吧。” 满宝歪头,“罚银?” “哦,”唐县令改口道:“是他昨晚吃用的钱,县衙开销有限,总不能白给人供应住宿和饮食。” 跪着的小伙子想哭,难道他想进去吗? 昨晚他倒是吃了两鞭子,除此外连口水都没得喝。 老郑掌柜却松了一口气,连连拜谢后去交罚款,哦,不,是食宿费。 对于这一场乌龙,唐县令并没有很为难他们,只是等老郑掌柜他们去前面办手续,后堂里只剩下他和满宝师徒时,他便点了点茶杯笑问:“也不知道你身上有什么东西,竟让堂堂济世堂的掌柜派人跟着你。” 满宝挠了挠脑袋,看向她先生,心虚的道:“因为先生?”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抬头对唐县令笑道:“这其中有些误会,郑掌柜和纪大夫也是起了爱才之心而已。” 唐县令意味深长的问,“是爱才之心,还是爱财之心?” 庄先生笑:“我这弟子家世清白,家中世代耕耘,谈不上有多少家底,也就自己聪明伶俐些罢了,所以自然是爱才了。” 唐县令微微颔首,他已经尽到提醒的义务,而这位庄先生显然是听明白了的,既如此,他就没必要抓住不放。 他对满宝微微颔首道:“他们交了罚款便可以走了,将来你再遇上这样的事,再把人送到县衙里来就好,你要是抓不住,就招呼一声衙门里的衙役。” 满宝应下,乖乖的拎着书箱和先生一起告辞了。 师徒两个慢悠悠的往前堂走,走到空旷处时,庄先生停下了脚步,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一会儿你少说话,让为师来。” 满宝连连点头,她到现在都有些一头雾水,“老郑掌柜为什么要派人跟着我?” 庄先生没有回答她,心里却早已有了猜测。 从听了招供开始,他便将这段时间满宝回来汇报的事过了一遍,再联想刚才老郑掌柜和纪大夫的表现,他们的心思不难猜出。 在满宝心里,真正的师父一直只有庄先生一个。 莫老师是看得着摸不着,俩人的正式交流甚至都是通过邮件的,感情不浅,但肯定比不上朝夕相处,什么都教她的庄先生。 而庄先生涉猎很广,他学儒家,更喜道家,自然也是看过医书的,可以说所学很庞杂。 所以什么都能教满宝一些,也因此,满宝很小的时候,咱还没有教学室的时候就常拿着刻录植物的医书找庄先生请教。 后来满宝正式学医,她偶尔也是会找庄先生谈论医学上的知识的。 徒弟自己跑到药铺里找了一个活儿,虽然说是实习,庄先生面上不显,心里还是很忧心的,所以每日回来,她在药铺里学了什么东西,碰见了什么奇怪的病,或是围观了怎样奇怪的病人,她都会与他说。 庄先生也会听得很认真,然后再以例教她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 所以对于满宝在药铺里做的事,庄先生不敢说全部都知道,但至少知道七八分。 别说什么是为了找她背后的“先生”,要找,早一段时间他们便派人跟踪她了。 当时他们不找,多半是忌惮尊敬她背后的“先生”。 现在找,恐怕不只是冲着“先生”来的,还是冲着满宝来的。 或者说是冲着她的脑子和学医的天赋来的。 说真的,满宝学医的天赋,就是庄先生都叹为观止。 就凭那几本医书,她愣是自己翻完学通了,连药材本身都没见过,就把药材名字和药性给全背下来了。 也正是这样的天赋,让庄先生不敢阻拦她做任何与医学有关的事,生怕耽误了她。 所以一路上她要挖野草野花,庄先生就停下来让她挖;她偶尔碰见面有异色的人想要扯虎皮给人家把脉,他就勉强做那张虎皮让她扯…… 庄先生可不知道满宝脑子里有个科科,更不知道科科里头有个教学室,教学室里有个莫博士。 他只知道,满宝借着课余的时间背药书,背医书,拿着针扎来扎去,愣是把那几本医书给学下来了。 他们想跟他抢这个弟子,甚至是抢这个人! 这是庄先生在知道整件事后的第一个感知,因此绷起了精神。 他是不介意满宝多几个教导她的先生的,但抢人就过分了。 所以在门口再与老郑掌柜他们会面时,庄先生便对他们露出了疏离却不失礼貌的笑容。 第625章 可惜了 老郑掌柜和纪大夫面对满宝师徒二人时却是有些尴尬,哪怕刚才在唐县令面前满宝已经帮他们圆过一次了。 派人跟踪人,没发现的时候,得到了想要的信息自然可以心中窃喜;但被发现了,谁尴尬谁知道。 反正满宝是一点儿也不尴尬的,一见到俩人就乐哈哈的冲他们打招呼,然后道:“老郑掌柜,纪大夫,我先生说要请你们吃东西。” 老郑掌柜立即道:“岂敢,岂敢,应该是我们请才是。” 这话一出口,老郑掌柜脸上的尴尬之色立即去了,他总算是找回了做掌柜的感觉,对庄先生笑吟吟的恭请道:“庄先生先请,我们去甘香楼如何?” 庄先生颔首,和他们去了甘香楼。 见庄先生同意去酒楼,甚至同意让他们来请客,老郑掌柜便大松了一口气。 到了甘香楼,老郑掌柜点了一壶好酒,亲自执壶给庄先生倒酒赔罪,表示这事的确是他们做错了。 庄先生微微一笑,喝下了他们的酒,然后指着满宝笑道:“我倒没什么,只是吓着了这孩子,昨晚回去半个晚上没睡着,还做了噩梦。” 老郑掌柜:……骗谁呢,刚才他都问过了,这小娘子直接把人引到县衙来的,他被抓的时候还能听到她兴奋的叫好声呢。 不过老郑掌柜还是很快换了茶壶给满宝倒了一杯茶,满宝立即站起来相让。 老郑掌柜压住她道:“应该的,应该的,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昨日应该与你说一声,让人送你回去,或是直接问你也好……” 主要是每次问她先生,她都只会冲着他笑,他觉得再问其他详细的更不会得到回答。 老郑掌柜压下心里的想法,认真的向满宝表示歉意。 满宝偷偷看了一眼先生,这才躬身接了茶饮下。 庄先生待她坐下了才提起酒壶,也给老郑掌柜和纪大夫倒了一杯,道:“我这学生顽皮,贸然找上济世堂,给两位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老郑掌柜立即道:“满宝聪明得很,学东西特别的快,我们两个老东西也从她这里学到了许多。” 他起身弯腰接住庄先生倒的酒,道:“其实我们二人早就想请先生出来一聚,和先生探讨一下医术,却一直不得机会,今日也是赶巧了。” 庄先生便看了满宝一眼,知道她又在外面扯着他这面不存在的虎皮做大旗了,他笑道:“庄某可不敢与纪大夫谈医术,我这点微末之计连满宝都教不了,哪敢探讨?” “庄先生太过谦虚了……” 庄先生却摇头笑道:“不是谦虚,是实情。” 他指着满宝笑道:“我这弟子聪慧得很,打下读书便比别人聪明写,背东西也快,要紧的是,她在医学上自有一股灵气,我也就头几年能教教她,现在却是教不了了,皆是她自学。”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她总不能说是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莫老师教的吧? 老郑掌柜一怔,和纪大夫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那这段时间满宝带来的药方……” 满宝立即道:“是我写的。” 抄写的。 老郑掌柜瞪大了眼睛,他都想捂住心口了。 这这这……他脑中电光雷闪,被纪大夫推了一把后才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看向满宝问道:“满宝,你既没有教医术的先生,可有意拜入纪大夫门下?” 一旁的纪大夫连连点头。 满宝却是直接摇头,小声道:“我已经拜了先生了。” 老郑掌柜纠结的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也教她医术吗?” 杏林与其他行业一样,也是很讲究传承的,一徒不能侍二师,这里的师是指正式拜师的老师,将来徒弟不仅要赡养侍奉老师,也是要继承发扬老师的流派的。 那是跟儿子也不差的关系。 因此对此很介意。 庄先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看了一眼满宝,见她真的没有拜师的意思,便笑着点头道:“略教一些。” 老郑掌柜只当这是他的谦虚之词,微微有些惋惜道:“可惜了。” 庄先生就笑道:“虽然满宝不能拜纪大夫为师,但我们相逢即是有缘,这段时日她也多亏了纪大夫教导,满宝,回头你将你那本医书拿来,与纪大夫好好的探讨探讨。” 说是探讨,其实就是送给纪大夫看的,算是给的报酬。 但老郑掌柜和纪大夫脸上也没多见开心,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要紧的不是医书,而是满宝这个人啊。 庄先生看他们闷闷不乐,便与满宝使了一个眼色,道:“纪大夫对你有教导之恩,虽然未曾拜师,对你却有师徒之实,所以以后要侍师恭敬。” 满宝立即起身,机灵的对纪大夫深深地一揖,叫道:“纪先生!” “好好好,”纪先生伸手扶住她,高兴的道:“能得你叫一声先生也不错了。” 庄先生便趁机道:“纪先生快请坐下,我看这一顿就让满宝这个做弟子的来请好了,以后还要劳烦纪大夫多加教导,庄某人在此先谢过了。” “庄先生也太客气了,能得教导这样出色的一个学生是纪某人之幸呀。” 双方说完客套话便开始点菜吃饭,这一顿是吃得其乐融融,老郑掌柜脸上的笑容一直到出了甘香楼都没落下。 目送庄先生师徒上车离开后,老郑掌柜脸上的笑容才慢慢落下,扶着纪大夫爬上了来接他们的马车后深深地一叹,“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纪大夫点头,摸着胡子道:“又这一遭在,以后教那孩子的时候想不尽心都难了。” 老郑掌柜:“还不能收徒,只能干看着眼馋,唉,早知如此,昨天便不出这一昏招了。” “那小子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被满宝给发现了呢?”纪大夫是百思不得其解。 老郑掌柜却叹息道:“他再聪明有那孩子聪明?若这位庄先生说的是真的,满宝是自学成了现在这样,之前带来的药方也是她写出来的,那也……” “太天才了,”纪大夫接口道:“可惜了。” 老郑掌柜也叹息,“太可惜了。” 第626章 府学考试(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马车里,庄先生却在摸着满宝的小脑袋笑眯眯的道:“以后你就放心的去学医吧,明儿我给你准备一份礼,你再挑出一本医书来给纪大夫送去。” 满宝高兴的应“是”,她在心里将刚才的事,包括在县衙里先生说的话又过了一遍,隐隐学到了什么,却又总是抓不住那个点儿。 她只能赞叹道:“先生,你好厉害呀。” 庄先生微微一笑,温和的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一些小心机而已,却是他用了前半生才琢磨出来的。 只希望他的学生们将来不必学会这些心机手段。 庄先生亲自备了一份厚礼,连带着满宝的一本医书一起送去了济世堂,从那以后,满宝再到济世堂里学习时,纪大夫更尽心了。 别的不说,遇到一些特殊的病症,他会边看边指点满宝,事后还会详细的介绍一下他开的药方。 除此外,纪大夫还特别抽了时间教她认他的草书,以让她能够快速的看懂他草写的药方。 就这样,满宝半天时间去药铺实习,半天时间与庄先生读书,生活过的充裕得不得了。 周四郎每隔五天便往返益州城和七里村一趟,带着周立君发展出了自己的粮种事业不说,也为他们和七里村的家人提供了良好的交流条件。 而庄先生在去大智书院上过几次大课以后,把白二郎也给放到了大智书院。 而他也将大课的课程开得更密了一些。 用他的话就是,“二郎和善宝满宝不一样,他们两个没人盯着,虽然也会贪玩,却还会自制,至少不会玩脱了,二郎身边没有同窗伴学却是不可以的。” 好几次,庄先生发现上午给他上课时,他都会走神。 明明书房里就他们师徒两个,他就站在他跟前给他讲课,结果白二郎竟然走神了。 这让庄先生反思了好一阵儿,难道他讲课真的这么无趣了吗? 还是下午满宝回来上课时庄先生才发现了。 虽然两个人上的课程是不一样的,但当书房里坐着另一个认真学习的学生时,白二郎哪怕没学到那个课程,也会认真的写自己的字,读自己的书,做自己的课业。 就是走神,也能很快回神。 不至于先生都站到面前了才回神。 所以庄先生在权衡过后就把白二郎给送到了大智书院,这样,他就有了新同窗不说,回来庄先生还能给他加餐,进度快得不要不要的。 当然,那是对于白二郎来说。 所以这一段时间他是痛并快乐着的。 这种快乐让他每天都早早的起床,然后和白善一起出门,大吉会顺路先送他去大智书院,然后再送白善去府学。 下午下学时,大吉会先去府学接白善,然后再顺路把白二给接回来。 这种痛则是让白二郎每一天都掰着手指头算年中六月份的到来。 因为,年中考试过后,府学和书院都会放上十天的假期。 当然,他们放这么长的假不单是给学生们玩儿的,也不仅仅是因为考试需要阅卷,还因为六月益州城的农忙要开始了呀。 该收春小麦的收春小麦,该收豆子的收豆子了。 这么长的假,他们当然要回家了。 也只有必须沉迷于学习时,白二郎才会想念家庭的温暖。 他想,如果七里村也有康学街的热闹,再少些课堂作业,那家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了,他一定一生都不出门。 就在这种纠结中,府学的年中考到了。 一大早,白善宝便坐在桌前吃了容易特意给他准备的早食,然后提上书篮便走。 满宝送给他一个荷包让他挂在腰上,她一脸严肃的道:“这个荷包是立君做的,但是里面有我亲手写的考试必胜符,我还画了天尊老爷的画像贴在墙上,特意将它放在画像前供了一天一夜,也祷告过了。” 白善宝:…… 周四郎则是一脸认真的看着白善道:“善宝少爷,这主意还是我出的呢,我跟你说过,我妹妹可是仙子转世,带上她开光过的符,那是一定会应验的,你只管带着去。” 庄先生忍不住抚了抚额,对大吉道:“行了,今日考试,早些去府学准备,这就出门吧。” 大吉应下,伸手去接少爷手里的书篮。 庄先生叮嘱白善,“不要紧张,平常心待之,就算考不入六十名,入一百名也是好的。” 周四郎咋舌,“先生,你这样说,小少爷不会更紧张吗?” “不会,”白善终于找到话说了,“前几日已经紧张过了,今日考试都到了,没必要紧张了。” 话是这样说,白善宝爬上马车时还是踉跄了一下。 白二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嘲笑声,然后让周立君等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满宝站在车下冲白善挥手,“你加油呀。” 白善点头。 府学的考试当然不可能只考时文和诗文之类的,那是除了学的课本以外,还要考书法,礼仪和乐律。 据说明年他们还要开射和御,以及画,要学的可多了。 白善别的都还行,只乐律让他头疼了一下,但他也跟着他娘学过一阵的琴,而且庄先生也有教基本的,所以虽然府学开课以来只上过两次乐课,他还是平稳的过了。 只是监考的老师虽然是现场打分,却不是现场公布分数,而且他听了一下其他人的乐,弹的的确是比他好。 只不知这乐占的比重大不大,若不大还好,若大…… “我其他科应该都不差,我觉得不算乐律进六十名不难,”这是白善历经三天考完后下的结论,他道:“我听过甲班的几个人对答案,我的答案不比他们的差。” 庄先生微微颔首,道:“你既然有信心那就不必要多想了,反正你们要放十天的假,这十天便好好的休息玩耍吧。” 他笑道:“明日给你们一天的时间,我们后日就启程回家,待要休假了再来。” 众人闻言欢呼一声,周立君立即道:“给大姑的被套我已经做好了,明天我要上街去买些漂亮的头绳,给大姐和三妹带回去。” 满宝道:“我也要给爹娘和大嫂他们买礼物。” 白善宝都把考试丢到了脑后,“我,我,我也要买许多的东西。” 白二郎兴奋道:“我早就列好了单子了。” 周四郎忍不住绷紧了神经,道:“你们悠着点儿啊,我们可只有两辆车。” 第627章 回家 最后周四郎还是把所有东西都见缝插针的给塞到了车里,又尽量让他们坐着舒服。 一行人一大清早便出门启程了。 容姨没有回去,而是留下看房子。 两辆马车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天光才出现不久,城门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 一直安静的大街上瞬间吵杂起来,大家纷纷或背或拉,或赶着车的受检出城。 城门一分为二,一半出去,另一半则进来。 益州城是大城,不论是进城的人还是出城的人都很多,排了长长地队伍,满宝他们趁着马车排队的时候溜下马车,跑到旁边的街边买了些早食带上。 比如看着就很好吃的包子,糕点之类的。 周四郎阻止不及,只能一边骂他们,一边仰着脖子盯他们看,生怕人一多,他们就给挤没了。 赶车走在前面的大吉也忍不住探头看了好一会儿,庄先生也撩开窗帘看了一眼。 他摇了摇头道:“容姨明明给准备了不少吃的,怎么还要买?” 大吉看到他们已经买了东西转身回来,松了一口气后笑道:“吃个新鲜罢了,他们年纪小,总会觉着外头的东西比家里的好吃。” 满宝他们买了东西后爬上车,周四郎嫌弃他们调皮,点了满宝和白善道:“你们两个到前头的马车上去,没看见我们这辆车也拉了许多东西吗?一会儿马累了你们下车驮东西吧。” 满宝拿着食物道:“四哥,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四哥了。” 周四郎翻了一个白眼道:“是呢,非要我也丢下马车跟着你们一块儿跑去买吃的才好吗?你们要是能有个管事的,我也就不操心了。” 他絮絮叨叨道:“容姨是个下人,除了厨房里的事她什么都不管,大吉呢,更光棍,除了安全,他万事不问,你们就是当他的面打架,不会出血,他连眼皮都不带掀的。” “庄先生教你们读书够累的了,总不好再让他为家里的俗事操心,你们呢,都这么大年纪了,一个一个还万事不管,连个马料都不知道上哪儿买,我要是再跟你们一样万事不管,家里成什么样子了……” 满宝被念得不行,最后不得不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爬下马车朝前头去。 白善左右看看,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包东西来也爬下马车了。 车里的空间一下就大起来了,周立君和白二郎立即高兴了,纷纷占了靠窗的位置后摊开手脚坐着。 白二郎邀请周立君,“我们一会儿玩丢沙包的游戏吧。” “车太晃了。” 白二郎:“这才显本事,你敢不敢来?” “不敢怕什么?”周立君道:“我丢沙包比你厉害。” 满宝和白善走到前面的马车,大吉看到他们便忍不住一笑,舒心了,伸手拉了俩人一把。 白善爬上马车后看他的脸,“你想笑就笑,别绷着。” 大吉便眉眼弯弯起来,指了车厢道:“少爷坐进去吧,快要到我们了,一会儿出了城门灰尘可能会有些大。” 白善闻言,立即爬回车里,开始和满宝一起吃他们摸过来的好吃的东西。 当然,在吃之前他们郑重邀请了一下庄先生。 但庄先生摇头拒绝了,才吃了早食没多久呢,他年纪大了,可不敢这么胡吃海塞。 他羡慕的看着俩人捏着白胖白胖的小包子三口一个,三口一个的吃了。不由感叹他们的好胃口。 不过他们此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是好事。也是因此,庄先生从不拦着容姨每日一天四五顿的喂他们。 这个年纪的孩子,似乎吃什么都吃不饱。 就要轮到他们了,庄先生将窗户关了起来,对俩人道:“快吃吧,吃不完的收好来,一会儿又脏又臭,小心污了口鼻。” 的确是又脏又臭,城门外因为走的人和车多,外头灰尘飞扬不说,还因为牲畜多,且停留的时间长,空气中都有一股气味。 满宝他们已经不吃东西了,顺着车流,大吉轻轻地拍了一下马,让它慢慢加快的速度。 等走出二三里,那股气味才淡下,但路上的灰尘还是不少,他们并没有开窗。 白善宝拿出他带过来的那包东西,一打开,才发现是一张画了棋盘的布,里头包着石子。 其中有不少石子上被画了一道墨线以做区分,白善招呼满宝:“来,我们来下棋。” 庄先生:“……你们缺钱吗?” 连一副棋都买不起? “不缺呀,”白善宝道:“可是先生,我们刚学棋,都还不会下呢,还是先别费钱买棋了。” 满宝连连点头,“我们不一定就会一直喜欢。” 主要是两个人最近的课业太紧了,刚学棋的俩人没人强制要求,便打算得过且过。 庄先生能不知道两弟子想什么吗? 他看了他们一眼,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好容易有个假期,他打算让他们先快乐一段时间,待收了假后再说。 棋,作为文人交流的重要手段之一,他们两个怎么能不会呢? 不仅他们,就是最调皮的白二郎那也是要学的。 当然,此时的庄先生特别贴心的没有告诉他们。 玩石子也挺好玩的,满宝和白善坐在车厢里你来我往的能玩上大半天。 现在正是暑气最热的时候,中午他们会休息一段时间,用了午食,过了最热的那段时间才走。 所以等他们回到七里村时,时间已经很晚了。 但同样的,如今日头下的迟,都戌时了天还没黑。 可时间晚了,村子里的人早就吃过晚食,有部分人家都已经洗漱后准备睡下了,只有一些人因为天太热了睡不着,正坐在村口那棵大榕树底下说话乘凉呢。 马车远远的驶进村口的时候,榕树底下的村民们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到坐在车辕上的满宝。 一个老人因为看得远,所以最先认出来,他一拍大腿道:“那不是周金家的老闺女吗?哎呀,满宝回来了!” 此话一出,围在榕树底下不愿意睡觉的大孩子小孩子们立即蹦起来,哇哈哈哈的叫着跑过去,还有一个冲着村里的方向大吼了一声,“周立学,周立固,你小姑回来了——” 刚洗了澡出来,坐在院子里拍蚊子的三头耳朵一竖,道:“爹,好像听到有人喊我,说小姑回来了。” “瞎说,我咋没听到,你少往外跑,闲着没事就把你那身破了洞的裤子补一补,你娘和你姐不在家,这种小事自个干。” 第628章 嫉妒 话音才落,一声吼又从外头传进来,“金叔,你家老四和满宝回来了——” 这话不仅三头听到了,周大郎也听到了,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周立学已经从地上蹦起来了,拔腿就往外跑,“小姑回来了,小姑回来了……” 此时天还没完全黑下来,但也不见多少亮光了,近一些的地方还能见着,远的就是一片朦胧黑了。 周立学拽着四弟跑出去,一溜烟跑到榕树底下,却见眼前的路上一片空茫,啥都没有。 他不高兴了,拽着一个小孩儿问道:“不是说我小姑回来了吗?骗我们呢?” “没骗,他们到白家去了。好多人都跟着去了。” 周立学一听,立即拉了周立固往河对岸跑。 马车是白家的,而且他们车上带的东西,很多都是庄先生和白善宝白二郎的,为了方便,自然是直接去白家更好。 满宝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少,但他们老周家人多呀。 果然,马车才在白家门口停下,后头便传来三头四头大呼小叫的声音。 满宝高兴的跳下车,和两个侄子高兴的蹦起来,白善宝随后下车,将先生也扶了下来。 他一扭头,有些看不过眼,伸手拽了一下她的后衣领,道:“赶紧搬东西吧,先把我家的东西搬下来,你们用车拉回去。” “不用,”满宝特别豪气的挥手道:“我们自家就能搬回去。” 话音才落,周大郎也领着一家人赶来了。 白善宝看了一眼陆续到来的老周家人,默默地没说话。 周四郎和周立君已经快速的从车上往下拿东西了。 绑在车顶的东西,或是绑在车后的东西,或是塞在哪个角落里的东西,因为每一件都是周四郎绑的,所以他最了解不过。 就算有拿错或少拿的也不要紧,明儿再换回去就是了。 不一会儿地上就堆了一小堆东西,周大郎他们立即上前帮忙搬动。 白老爷和刘氏他们出来还更晚一些,毕竟是在宅院内,下人们知道的本来就晚,再一通知就更晚了。 白老爷一出门,先看了一眼小儿子,见他没瘦,还蹦高了一些,且没病没灾的模样,高兴起来,一把握住庄先生的手笑道:“这一路真是辛苦庄先生,先生快先请进屋休息。” 说着话,刘氏也带着郑氏出来了,先找到了白善,拉着他上下看过后也去找庄先生道谢,谢完庄先生又谢周四郎,两家的大门前瞬间闹哄哄起来。 大家互相见过礼,你看我一眼,我拉你一下,满宝稀里糊涂的被拉到刘氏等人眼前,撒了一脸的艾草水,又跨了火盆,被拉进大门又被周二郎眼疾手快的给拉出来,然后稀里糊涂就被裹在中间过河了。 而白家闹哄哄的人也一散,白老爷早拉着庄先生不见了人影,白二郎也被白老太太和白太太拉到了屋里去; 白善宝人也不见了,从一开始便被挤在人群之外的大吉见落下两辆马车,人群大多散去,便松了一口气上前,从马车里摸出自己的包袱,然后对还留下的两家下人道:“车上的行李,写着‘大’字的是我们家少爷的,写着‘二’的是堂少爷的,写着‘庄’字的是庄先生的,你们仔细分出来给各房送去吧。” 他累了一天了,还是好好的去休息吧。 满宝才过河,就看到榕树底下站着一个眼熟的模糊身影,她眯着眼睛还没分出人来,那人就喊了一声,“满宝?” 满宝一下就听出来了,高兴的跑上前,“爹——” “哎呦,我的老闺女啊!”老周头确认了,立即伸手把跑上来的满宝一把拉住,借着昏暗的月光打量她,“你是不是瘦了?” “没瘦!”满宝让他摸她脸上的肉,表示一点儿都没瘦。 老周头拉着满宝回家,一路上跟无数出门围观的村民们打招呼。 村民们看着老周家人怀里抱着的东西,心中很是羡慕,“满宝回来了,给家里带回什么东西来了?” 老周头乐呵呵的笑,应付道:“孩子买的东西,是心意就行,甭管是什么东西。” 听着似乎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东西都包着,大家还真看不出来。 回到了老周家,钱氏早已让人点了灯,厨房里重新生火做饭。 满宝被钱氏拉到灯下仔细的打量,见她脸色红润,虽有些疲惫,但看着精神得很,她高兴不已,摸了摸她的脑袋后笑道:“长高了,这才三月不见呢,在外头吃得饱不饱?” “饱,”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我从没饿着过。” “那就好,那就好。” “娘,我给大家都买了礼物,我给你买了。” 老周头早看到了,道:“以后回家就回家,可不许再费这个钱了,买这么多东西不知道多贵呢,而且要买东西,在县城买多好,干嘛那么大老远的带回来?” 老周头道:“你四哥不是说益州城的东西很贵吗?咱得学会省钱知道吗?” “知道,知道,爹,这些东西都比在县城里买的便宜,而且有些东西是县城里买不着的,”满宝道:“不信你问四哥。” 老周头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连连点头。 满宝在一众行李里翻了翻,最后拿出一块布来道:“爹,我给你买了一块布,还有一对鞋面,到时候做了新衣裳,大姐出嫁的时候穿。” 这一次她回家主要给家里买的礼物就是布料和鞋面。 益州城的布料不仅种类多,色彩更多,价格也要比县城的便宜一些,所以满宝是敞开了买。 以前在县城里给娘亲和大嫂买布料时,来去就那么几种颜色,灰仆仆的,偶尔有些鲜亮的颜色就抢得跟什么似的。 满宝以前不觉得那些布料不好看,但去了益州城,看过益州城的布庄后她才知道啥叫嫌弃。 所以这次满宝给家里女性买布料时都是成匹成匹的买回来的,这样可以做两套衣服。 那些叠好的布料一拿出来,就着灯光映着上面的花纹尤为鲜亮,大家都呆了一下。 冯氏等人喜欢得不行,尤其是年纪最小的三丫,她一把抱住一块布料,叫道:“好漂亮,好漂亮,娘,我要这个做衣裳,我要这个做衣裳。” 老周头看看那些布料,再看看手上自个的,有些伤心了,这,这差的也太大了吧? 不,不对,是这得花多少钱才对。 第629章 关怀 方氏将饭菜快速的弄好,然后也挤到了大堂来凑热闹。 钱氏将所有的礼物都收了,轰人了,“行了,行了,今儿太晚了,东西明儿再分,有话也明天再说,让老四他们先吃饭,三头,明儿一早你去一趟县城,让铺子关一天门,让你娘他们回来。” 周立学应下。 大家把东西都搬到了正房里,钱氏则拉着满宝去吃晚食,满宝道:“娘,我们在路上吃了一些干粮。” “干粮都是冷的,且都这会儿了,肯定饿了,还是要吃一些,你四嫂给你们下了面。” 满宝应下。 老周头和钱氏就坐在一旁看她吃面,只是三个月不见,满宝便变了不少。 主要是白了,白皙的面庞如同白小公子腰间的那块白玉一样白,而且两颊上的肉似乎更多了,人也长高了一些…… 钱氏看着欣慰不已,柔声问道:“每次你四哥回来,都说你在那边跟着庄先生读书,还去济世堂里学医术,问他再细些他就不知道了,你和娘说一说,你都学了什么?” 满宝就兴致勃勃的挑了一些有趣的事告诉她,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药铺里的故事。 没办法,每天,每个上门看诊的病人都有些故事,而总有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事发生。 不仅钱氏,一旁的老周头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满宝吃完了面,又和父母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去洗漱准备睡觉。 周四郎自然是跟自家的媳妇和孩子在一块儿了,就连周立君也被周二郎夫妻拉到他们屋里去吃面说话。 周二郎问周立君,“这一次回来你小姑还去益州城吗?” 周立君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去了,小姑不得跟着庄先生读书吗?而且爹你知道现在小姑有多厉害吗?” 周立君抬起头,星星眼将小姑背着手在药铺里背医书的事形容了一遍,道:“纪大夫知道小姑要回家十天,满眼的不舍,恨不得把小姑扣在药铺里学医术,我只要去接小姑,总能看见纪大夫和老郑掌柜眼睛发亮的看着小姑,那眼睛就跟装了蜡烛一样亮。” 周二郎:……这形容。 冯氏感叹,“我看出来了,这益州城还真不一样,瞧你才去了多久,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吃个面嘚啵嘚啵的说个不停……” 周立君立即收敛了些,低头继续吃面。 周二郎则笑眯眯的道:“话多也没啥不好的,对了二丫,你在益州城里找到活儿了吗?” 周立君忧伤的摇头,“爹,我已经跟那条街上好几条巷子的人家混熟了,还有好几家铺子也挺熟的,但就是没人乐意雇我做账房。” 冯氏就道:“你也不要非得找账房呀,像洗菜刷碗这样的活儿也可以做的,好歹能挣一些。” 周立君便道:“我才不要呢,与其去做这些,还不如跟着四叔,帮他算账做买卖呢。” 冯氏忍不住眨眼,“你四叔给你工钱?” “当然要给啦,”周立君骄傲的道:“我给四叔算账很好的,还把账本记得很好呢。” 冯氏便好奇的问,“那你四叔来回一趟能挣多少钱?” 周立君低头将碗里的面都吃光,道:“娘,我只是账房,先生教我们的时候说过,做账房要懂得保密,所以这事您还是问四叔去吧。” 冯氏就敲了她脑袋一下,道:“我就是提前一问,反正那账本早晚是要交给你爷奶看的。” “那到时候您就知道了呗。”周立君捧了碗起身,道:“娘,我给你和爹,还有二弟小妹买了些东西,明儿再找出来给你们,我先去洗漱睡觉了。” 冯氏便起身,“你去找衣裳吧,我给你去厨房看看热水,虽然是热天,但也不能洗凉水……你们这一家子都忒讲究了,每天都要洗澡,不知道要费去多少水。” 周立君冲她爹使了一个眼色,自己先跑了。 周四郎自然也有媳妇心疼,他和满宝他们可不一样,他特意收拾出来的一个包裹一直是自己拿着的。 当时便拿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洗澡出来,便把包裹打开,将一根银钗插在了方氏头上,将他儿子拎过来问,“看你娘漂不漂亮?” 六头连连点头,奶声奶气的道:“漂亮!” 方氏红了脸,嗔了周四郎一下道:“还不累吗,快歇下吧。” 周四郎嘿嘿一笑,笑着应下。 满宝将自己的床铺好,一把扑在了上面,高兴的翻了两下,然后才灭了灯进入系统。 她收了莫老师的新邮件,又去逛了一下论坛,身心放松下,不一会儿就困了,因为回到了家里,满宝也不急,困了便退出睡觉去了。 第二天时辰一到她就醒了,只是她并不想起床,于是就翻了个身,继续闭着眼睛假寐。 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最后她是被门外咚咚的敲门声吵醒的。 满宝揉着眼睛打开门,这才发现外面天光大亮,太阳都老高了。 两个小豆丁正趴在她的门外,抬着小手不断的敲。 看到满宝开门,俩人便咻的一下收回了手,转身就要跑走。 满宝一手扯住一个,高兴的叫道:“五头,六头,你们会说话了没,快叫小姑。” 五头和六头却是不太认得满宝了,哇哇的大叫着,把方氏给引来了。 方氏把两个孩子抱进怀里,对满宝笑道:“俩人都会说话了,至少家里的人都会叫了,小姑走了三个月,他们估计不太记得了。” 方氏哄着他们道:“不记得小姑了吗,小姑以前常给你们甜甜的糖吃呀。” 满宝忍不住感叹,“他们的记性可真差呀,我记得我小时候的记性可好了。” 方氏:“……小姑,很少有人能有你这样的记性的。” 既然已经起床了,自然不可能再回去躺着,满宝进屋去穿好衣服,然后洗漱去前面吃早食,给家里人分礼物。 周大郎他们老早就下地去了,现在地里的麦子还未全黄,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急,只先割了两块能收割的地,太阳一辣,立刻收工回家。 正好可以吃午食和看分发礼物。 第630章 礼物(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满宝将买来的礼物都一一送出去,就连年纪最小的五头和六头都有礼物,是一双特别好看的虎头鞋,还有一些小玩具。 整个老周家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小钱氏和周喜很快带着大头和大丫回来了,满宝一下扑到小钱氏怀里,“大嫂,我可想你啦。” 一旁的周喜忍不住点了她的脑袋一想,“只想大嫂,不想大姐吗?” “想呀,想呀,大姐,我让四哥给你带的药你有没有好好在吃?” 周喜脸色微红,点了点头,小声问,“那药真的有用吗?” “当然了,那可是宫廷秘方呢。” 甭管有用没用,病人自己得相信有用才行啊。 周喜眼睛一亮,虽然这话四弟也说过,但满宝说出来却显得更可信一些。 满宝给小钱氏的礼物和几位嫂子的差不多,所以今天老周家一派和气,甚是其乐融融。 就是嫉妒的老周头在看到他几个儿子比他少了一双鞋面后,心里也平衡了。 好歹他也比几个儿子强多了不是? 老周头道:“选定的日子是六月十二,本来想你们初十能回来就不错了,谁知道你们初六就回来了。” 满宝道:“白善初二年中考,考完我们就准备回来了,统共也才十天假期而已。” 老周头问,“他要去上学所以遵着时间,你又不去那什么官学,就不能和庄先生多请几日假?” 一旁的周四郎道:“爹,除了庄先生那儿还有药铺那儿呢,现在满宝可厉害了,我跟老郑掌柜问过,以我们家满宝的聪明和天赋,将来一定会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周四郎往老爹的方向那儿挪了挪,道:“爹,你想想,很厉害的大夫呀,到时候满宝回县城开个药铺……” 老周头一激灵,立即道:“行,满宝啊,你可得用心学呀,其实我觉着跟庄先生学的字差不多就行了,最主要的还是得学会一门手艺。” “爹,庄先生知道的可比纪先生多多了,”满宝道:“不过您放心,我全都学,不耽误。” 她问起周喜的婚事,“大姐都要成亲了怎么还去铺子里干活儿?” 老周头就皱眉,“她闲不下来,和她说,她也不听,我们有什么办法?” 周喜这次是二嫁,她自己不乐意,老周头和钱氏便不是很拘束她,反正也没打算请多少人。 除了一些亲戚,也就村子里一些族亲和关系好的邻居会来吃一顿饭。 老周头和钱氏也拿出了一些私房给她准备嫁妆,几乎能与她第一次出嫁时的嫁妆相比。 外头的人很艳羡,但老周家里的人却没放在心上,因为以他们家现在的家底来看,这点儿嫁妆并不算什么。 所以没人有意见。 做父母的给了嫁妆,兄弟姐妹们再往里添妆,那东西就多了。 比如,周大郎拿出了一两银子给她,而周二郎也拿钱给她打了一个柜子,周三郎则上山去砍树,又出钱请木匠打了两个箱笼…… 就连周立君都知道要给大姑送一床被面,更别说大丫和大头了,这东西堆在一起东西就很多了。 满宝则是送了药,以及一本助孕的手册,那是她根据莫老师说的写成的小册子。 怕周喜有些字不认识,满宝还一条一条的给她读过,并解释了一遍。 看着脸庞稚嫩的满宝,周喜整张脸都烧起来了,她幺妹才多大呀…… 满宝面无异色的教完大姐,便把册子塞她怀里道:“大姐,这就是我送你的礼物了。” 周喜轻咳一声道:“满宝,你把那宫廷秘方的药方也写给我吧,以后不用你从益州城给我买药了,我自己在县城里买。” 满宝道:“大姐,你那药可以停了,吃完我给你抓的那些就差不多了,正式要孩子的时候那药是不能吃的。” 她想了想道:“不过你要药方也好,回头我写给你,你收好了,以后说不定能当全家宝呢。” 在药铺里学习的这段时间让满宝认识到一些秘方有多么的珍贵,有的大夫可能就靠着一张药方便能立足于世。 所以她现在对秘方啥的,尤其是宫廷秘方和远古秘方之类的东西尤其关注。 周喜却嘀咕道:“我可不想要这样的传家宝,宁愿子孙后代一辈子用不上。” 满宝听到了,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吗,但愿望若是都能成,那这世上就没大夫了。所以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周喜:…… 满宝已经将那张药方倒背如流了,毕竟最近两次抓药都要她亲手抓的。 满宝将药方默出来,吹干了墨水后交给周喜,叮嘱道:“大姐,你可得收好来。” 周喜将它和册子收在一起,点头道:“我知道。” 她还是识货的,虽然不希望将来再用到这东西,但这东西确实难得。 满宝盘腿坐在她的床上,撑着下巴好奇的看她,“大姐,你不是不想嫁人了吗,怎么就答应嫁给关辛了?” 周喜沉默了一下后道:“因为他没有看轻我?” “嗯?”满宝歪着头问,“谁看轻你了?” 周喜一笑,屋里只有他们姐妹二人,她也放开了些,一些话她不好跟父母说,更不能和嫂子弟妹们说,满宝却是最好的倾听者。 她低声道:“除了咱家里的人,这外头的人谁没有看轻我?” 满宝皱着自己的小眉头没说话。 “一开始,外头的人不知道是刘大郎不能生,所以觉着是我不能生,上门跟爹娘说的亲事都是带有孩子的鳏夫,”周喜道:“这也没什么,我一个和离回来的,跟寡妇也差不多,但是那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后来爹娘说我的病治好了,加上刘大郎的事儿传了出去,我的冤屈算是洗净了,但说到我这儿的亲事还是鳏夫,不然就是残疾,或者是因为一些不好原因娶不上媳妇。” “可不论是谁,到了我跟前,说媒的人也好,跟我相亲的人也罢,眼里都没我这个人,就算一开始表现好的,来过两趟,眼里的轻蔑和怀疑却是掩也掩不住。” 周喜道:“我知道,不管我能不能生孩子,我和离了,在他们那儿就是我的错多。既如此,我干嘛要嫁呢?” 其实一开始她是想嫁的,想着嫁给谁都好,总不能一辈子赖在父母兄弟家里。 但家里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她一开始是心灰意冷不想嫁人,后来慢慢走出来了,家里却是给她腾了一间房,又开了一块荒地…… 然后她发现,就算不嫁人,就算是寄居在父母兄弟家中,她的日子也过得不差,甚至一度没有那种寄居的感觉。 所以她就想,既然如此,她干嘛要嫁人? 第631章 我要出门玩儿 周喜历过风雨,也走过平淡,看到过这世上最恶的人心,所以她不是二八少女。 她就算是第一时没看出来,多来两次也能察觉出来那些男人老实皮囊下的轻蔑。 看着对你和善,但态度总隐隐高人一等,似乎她嫁给他们是唯一的出路,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一样。 周喜一直压着一股气不愿意松口,而慢慢的,随着她能赚的钱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红润,老周头和钱氏虽然背地里愁得不行,却也不会再逼着她出去相看,就这么耽误了一年又一年。 关辛算个例外。 她的事情不是秘密,稍一打听就知道,她跟着大嫂到县城里开铺子时,也不时的有“热心人”来给她说亲。 所以关辛只要稍一打听就知道。 而自从刘大郎找上门来,她拿着菜刀要砍人后,她的事情就传得更广了。 是,那一遭过后,她是彻底的正名了,算是把刘大郎不能生育的事过了明路,他的名声算坏了。 但她也没好到哪儿去,本来偶尔还有一两个人上门来暗示,那天过后,一个人都没有了。 再也不会有哪个大婶大妈会特别热情的上门来与她说替她介绍个人…… 但关辛却开始上门来了。 一开始周喜只当这人是不知她的底细,或是故意捉弄她。 但来的次数多了,说的话也多了,她就知道了,他还真不在意她的那点儿过去,甚至竟与她的看法一样,那事本就是刘家和刘大郎的错,与她并不相干。 他甚至不觉得她举着菜刀要砍前夫是什么错事,直言与她道,“我就喜欢你这份泼辣。” 周喜虽然不觉得自己泼辣,但还是忍不住心中熨帖,就如同温水流淌过心间一样,暖融融的。 然后周喜就想嫁了。 可以有个伴儿,有个孩子,有个自己的家,不用寄居父母兄弟家中,不用走一步都要多思量三分…… 周喜将满宝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问,“满宝,你说大姐真的能生孩子吗?” 满宝眨眨眼,道:“四哥不是说关大哥也没问题吗?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周喜脸色一红。 上上次周四郎回来时,特意把关辛约了出去,一起去了一趟医馆,她是知道的,关辛从医馆里回来时不开心了两天,后来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乐了起来。 小钱氏他们在家里住了一天,钱氏就对周喜道:“你妹妹回来了,我看铺子那儿你先别去了,安心在家备嫁。” 又对小钱氏道:“铺子再开两天,到初十就关门回家吧,虽然请的人不多,但家里要忙的也不少,也得你操持。” 周喜和小钱氏都低头应下。 至于满宝,她跟着一起去县城了,也不干什么,就是吃吃喝喝,顺便玩儿。 老周头和钱氏都不拘着她,周喜看她蹦着跟小钱氏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娘,你不是让满宝在家陪我吗?” 钱氏看了一眼已经跑得没远的满宝,忍不住扶额道:“算了,她也坐不住,你的衣裳做得怎么样了?” “都已经做好了。” “那就再多做两身,正巧你妹妹买了不少布料回来,我看那颜色挺鲜艳的,娘的那两身全都匀给你,过门以后要穿得喜庆些,这样日子才能红红火火的过下去……” 周六郎跟着大嫂母子三人一起去县城,挑了一担子的东西,见满宝空着手走得欢快,就指了担子里的菜道:“来帮我抱一把。” 满宝拒绝,“抱着好费力,我宁愿和你换着挑担。” “可拉倒吧,就你那小嫩肩膀,你挑过东西吗你?”周六郎问她,“益州城好玩儿吗?” “好玩儿,比县城热闹多了。”满宝比划道:“我们住的康学街,平日就热闹得像县城过节一样,而等康学街过节时,那就热闹得跟县城过年一样。” 周六郎心生向往之,问道:“那康学街过年的时候呢?” “不知道,我没在康学街过过年。” 众人:…… “不过康学街只是益州城的一条街而已,城里像康学街这样的街道还有好多条呢,而主街叫朱雀街,那才是更热闹更繁华呢。”满宝叹息道:“端午的时候因为遇着了刺客,主街上人太多了,踩踏死了人,先生说,以后都不许我们去人太多的地方了。” 周六郎张大了嘴巴。 小钱氏都顾不得背上背着背篓,拉住满宝问,“你没伤着吓着吧?你四哥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没有,没有,”满宝立即道:“我们离得远呢,一点儿也没伤着。” 满宝安抚下小钱氏,就问起钱记饭馆的经营。 大头非常自豪的道:“我们饭馆的生意可好啦,一日三餐,每次吃饭时都是爆满,也就我娘不做宵夜,不然晚上估计人也爆满。” 小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晚上来吃宵夜的,莫不饮酒,我们家又不酿酒,没必要跟人去抢这个生意。而且你妹妹在铺子里呢,那么多酒鬼进进出出的像什么样儿?” 周六郎连连点头,“喝酒容易闹事,就算有姐夫支应,也会有矛盾,所以还是不要做宵夜了。” 小钱氏现在很满足的,“如今饭馆挣的钱足够多了,搁几年以前,谁敢想呢?” 周六郎道:“我就敢想,以后我就把铺子开到益州城去,满宝,六哥那儿攒了些钱,回头拿给你,你帮我存起来。” 满宝表示没问题,“六哥,你还能开饭馆?” “为什么不可以?你问大嫂,我是不是学得特别好,比大丫还强些呢。” 小钱氏就笑眯了眼,点头道:“六郎的确学得好,大头也学得不错,比你大哥可强太多了。” 满宝问周六郎,“六哥,你要娶媳妇了没?” 周六郎摇头,“不想娶媳妇,我还想跟着你去益州城和别的地方看一看呢,你看四哥和五哥,娶了媳妇以后,总是想着回家,好没意思的。” 小钱氏就拍了他脑袋一下,“那才是好男人,你这小子不说学着还嫌弃,你就一辈子打光棍去吧。” 周六郎哼哼道:“那不可能,现在不说村里,就是街上都知道我有钱,我每次出门,凡碰见的就要给我说亲,我会娶不着媳妇?” 小钱氏就把满宝拉走了,不让她理他。 第632章 出嫁(一) 满宝在县城了逛了大半天,将大嫂店里好吃的都尝了一遍,最后舔着肚子被周六郎送回家。 在家里的日子自然是舒适的,不用上学,满宝连书都不翻了,最多每天将以前的一些脉案和方子整理出来,写在一个空白的笔记本上,然后晚上再给莫老师发一份邮件就行。 偶尔会在白天翻一下莫老师的邮件,然后晚上交流一下。 每天都能吃得很饱,不知是因为她许久不回家,父母疼她,还是家中喜事将近,家里好吃的东西特别多,她每天都能得很饱,要不是她学医,知道吃多了不好,她其实是很想吃撑的。 就这么过了两天,白家的下人才找上门来,躬身道:“满小姐,少爷请您过去看田庄的账目呢。” 满宝这才想起他们的小田庄还没去看过呢。 她懒洋洋的到白家时,却发现白善和白二郎正在玩玩具,账册丢在了一边。 看到满宝,俩人也懒洋洋的和她打了一个招呼,邀请她一起玩游戏。 满宝却看到了摆在桌上的奶酪,且还是镇在冰里的,她哇了一声,伸手拿了一碗坐在他们身边。 “还是你们知道享受,竟然还有冷品吃。” 白善骄傲:“还是家里好吧?” 满宝狠狠地点头。 白二郎道:“这两天我全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好爽呀。” 白善拍着他的肩膀道:“这样的日子不多了,你好好的珍惜吧。” 白二郎抖了一下肩膀道:“你可真讨厌,就不能让我沉浸在其中不自拔吗?” 满宝低头吃奶酪,畅意的道:“可惜益州城卖的太贵了,还是自己做更划算。” 白善被转移了注意力,道:“得买下奶的羊吧?” “街上有卖羊奶的,再买些冰,冰比奶还贵。”满宝又吃了一口,感受那丝丝冰凉,道:“算了,还是在家里吃够再去益州城吧。” 白善伸手拽过桌上的账册丢给她,道:“我们有钱。” 满宝翻了一下,看到其中的一笔账,哇的一声,“桃子和梨能卖了?” “是啊,明儿要是不困,我们上山去摘果?”白善道。 满宝和白二郎表示没问题。 翻了翻进帐,发现虽然才六月,但账上的钱也不少了。 主要是周四郎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在自家好的麦种卖完后,最先找的就是白庄头。 毕竟小田庄赚的钱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他家幺妹的不是? 所以今年上半年小田庄的收入要比去年的还要高。 满宝翻了一遍账簿,心算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她看了一眼总额,心算了一下自己能分到的钱,高兴起来,“等再去益州城,我要一天吃两碗冰品。” 白善宝立即道:“府学外有一家蜜心堂,他家的冰粉好吃。”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抬头看向他,目光中充满了控诉,“你吃过?” 白善顿了顿后道:“卫晨请我吃的。” 满宝和白二郎都是一脸的不相信,“从没听你提起过。” “等回益州城,我请你们一人吃一碗。” 俩人这才哼哼着放过他,“行吧,你记住了啊。” 满宝将长辈递给白善检查,顺口道:“我大姐十二成亲,你们记得来我家吃喜酒呀。” “你家没给我家下喜帖呀。” “下什么喜帖呀,我们家吃喜酒从不下喜帖,”满宝顿了顿后道:“不过你要是想要喜帖我也可以给你们写一张。” 白善:“算了吧,是你邀请的我们,还是你们家邀请的我们两家?” “我邀请的你,”满宝道:“我爹说这次请的人不多,只请了亲朋,但我想着你们可是我的亲亲师弟,我大姐成婚这样的喜事,你们怎么也要与我同喜才对。” 白善ap;ap;白二郎:…… 两个师弟对视一眼,没敢把心间的那股叹息叹出来,只老实的点头应了一声是。 他们跟周喜不是很熟,因此都不用准备特别的礼物,直接给礼金就行。 到了十二那天,俩人便装扮一新,拿了礼金去老周家吃喜酒。 一大清早,老周家就热闹起来了,杀猪的,杀鸡的,摘菜的,忙忙碌碌。 等亲朋帮着把菜都做得差不多了,客人们也陆续到家了。 周喜穿着喜服坐在闺房里,满宝特别乖巧的坐在一旁陪着,每个进门的女客最后都要来一趟闺房,对着周喜说一箩筐的喜话,而周喜只要低着头听就行。 满宝还是第一次坐在新房里看嫁新娘,特别的感兴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来往的人,听着她们说的各式各样的喜话。 钱家的三个舅母来的时候,喜房里已经不剩下多少人了,她们干脆坐着拉周喜的手说话。 其他亲戚见了便识相的退出去,正好外面也开席了,她们便先上桌吃饭。 屋里一下只剩下钱家人和老周家人。 钱大舅母这才拉着周喜的手悄悄问,“去看过大夫了吗?关辛没毛病吧?” 周喜红着脸摇头,想想不对,又立即点头。 钱大舅母哎呦一声,“你这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啊?” 一旁偷偷啃骨头的满宝忍不住替大姐解释,“大舅母,大姐的意思是关大哥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没问题。” 钱大舅母这才看到满宝,见她端着一大碗骨头,愣了一下,“满宝饿了就去坐席吧,这屋里不用你陪着了。” 满宝摇头,“我不饿。” 周喜就笑着道:“大舅母,你就别叫她去吃了,她打早上起这嘴巴就没怎么停过,大嫂喂她跟喂什么似的,钻一次厨房嘴里就塞一样东西,手里还捧着一些东西。” 二舅母立即问,“你也吃了?” “吃了一些。” “你可得少吃些,从这儿去县城路不近,到了那边拜堂入洞房都不能去方便。” 满宝道:“这离出阁还久着呢,不怕,下午少吃一些就是了。” 二舅母就点了她的额头道:“小心你姐闹肚子,那可是不吉利的。” 钱大舅母也点头,小声道:“你且受这一日苦,可不能给人留话柄。” 然后赶满宝,“你出去坐席吃,要是不想坐席就回自个屋里去,别在这儿馋你大姐。” 满宝一站起来,钱大舅母才看到她的小肚子,忍不住摸了摸,笑骂道:“响午还没到呢,瞧你都吃了多少东西了,你大嫂也真是的,给你吃这么多东西。” 满宝抱着盆,哦不,是大碗,吐了吐舌头后跑了。 屋里唯一的小姑娘跑了,钱大舅母这才拉着周喜说些已婚妇女才会说的悄悄话。 第633章 出嫁(二) 满宝将吸完骨髓和啃光肉的骨头还回厨房,小钱氏正在厨房里统筹,周六郎和大头都跟在她身边。 因为有了开饭馆的经验,他们配合得非常的好,大菜基本上都是他们在做。 小钱氏盯着让周六郎放盐,让他略微加了一些,一回头看到满宝,便抽空从一个锅里拿出一个小碗,放在一个小托盘上给她,“这是猪脑,人都说吃什么补什么,你快拿去吃。” 满宝不太想接,主要是她好像不缺猪脑子,但闻了闻这个味道,满宝咽了一下口水,吸了吸鼻子问,“大嫂,你往里头加了什么?” “没加什么,就放了一块姜和些盐油,你拿去吃吃看好不好吃,我尝着却是比豆腐还嫩,还好吃的。” 满宝便伸手接过了。 出了厨房,正好看见白善他们进来,满宝便多拿了两个碗和两个勺子,招呼他们一起去她的房间。 满宝的房间用屏风隔开了内室和外室。 今天因为客人多,房间的门都是锁起来的,满宝将托盘交给白善,拿钥匙开了门,然后特别大方的将一碗猪脑分成了三份,“这是我大嫂做的,特别好吃,不信你们尝一尝。” 白善和白二郎都是知道小钱氏的手艺的,而且吃了多年,闻言立即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吃了一口后眼睛微亮。 满宝双手放在桌子上,期盼的看着他们问,“怎么样,好吃吗?” 俩人一起狠狠地点头,“好吃,入口即化,咸香入味,很好吃,这是什么?” 白善细细地品了品道:“吃着倒有点儿像豆花,却又比豆花香,而且有一种弹性的口感。” 满宝一听,立即拿起勺子吃了一口,她细细地品了品,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真的很好吃啊。” 白二郎已经沉浸在吃中,白善却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你没吃过?” 满宝咬着勺子冲他眨眼。 白善无言了一下,问道:“这是什么?” 满宝想了想,道:“脑花吧。”既然像豆花,那就是脑花了。 白善蹙眉,“脑花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满宝冲他们嘿嘿笑,道:“就是猪脑呗,你不觉得脑花这个名字更好听吗?” 正吃着的白二郎停下了手,抬起头来问道:“猪脑也能吃?” 满宝吃了一口问,“猪脚都能吃,为什么猪脑不能吃?” 白二郎想了想,觉着这话不错,于是又低下头去吃。 白善不知道猪脚和猪脑有什么关系,不过着脑花的确好吃,于是也不纠结了。 三丫找过来时,他们刚把脑花吃完,“小姑,奶奶让你领着小公子们去坐席呢。” 满宝应了一声,带着俩人去前头吃饭。 为了不让他们难受,他们三个跟钱家人坐在了一桌上。 钱大舅他们有些拘谨,好在白善他们不怎么饿,所以饱得很快,满宝更不用说了,她今天就没饿过,所以只动筷子吃了一些菜。 等到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时,三人立即放下筷子冲了出去。 外面三头四头几个已经喊起来了,“新郎官来了,新郎官来了……” “天啊,新郎官竟然骑着马来了,哪儿来的马?” “关辛是当兵的,这是跟兵营借的吧?” “马呢,咱七里村的独一份了。” “这有啥,满宝早坐过马车了。” “那能一样吗,满宝是读书人,大喜这是出嫁呢,整个七里村,哪家的闺女出嫁能有马来接?有牛车就不错了,谁家不是一头驴就把人驮走的?” 满宝对马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她对新郎官感兴趣,冲出门看到关辛后,立即把她侄子侄女们都叫了过来排好队,她站在了最前面,“姐夫,我知道你不会文,我也不让你作诗啥的,你就从我们身上蹦过去就行,只要能蹦过去,我们连红包都不要,直接开门让你进去。” 刚从马上下来,才咧开嘴,还没来得及高兴的关辛一下就僵住了笑脸。 前头,满宝领着一众侄子侄女排成了两列,最小的五头和六头排排站在了最前头,后面站着四头和三丫,如此按照年龄和身高排到了最后。 大头和大丫站在最后面抬头冲着关辛乐。 关辛看了一下他们的身高和排出来的长度,沉默了一下后道:“发红包可以吗?”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真的跳不过?” 她当然不会无故给未来的姐夫出难题,在此之前她可是特意问过大吉的,大吉说,他们就是排成一列他也能跳过去…… 关辛就算差一些,好歹也是老兵不是,应该没问题的吧? 关辛看了看这些明日的侄子侄女,暗道:可以是可以,但今儿情况特殊,万一他就失手了呢? 哦,不,是失脚了呢? 这一倒下去,他还想不想娶媳妇了? 关辛从袖子里摸出一把红包,蹲下去对站在最前面的五头六头笑,“来,五头,六头,大姑父给你们红包好不好?” 五头和六头已经会抓红包,一看到那红包立即冲上去抱住关辛的大胳膊。 其他侄子侄女便不由看向满宝,满宝便叹了一口气,对他们微微点头。 大家便一拥而上抢红包,欢欢乐乐的假装拦了关辛一下,直到院子里的大人说话了才把关辛放进去。 关辛艰难的走到岳父岳母跟前,小钱氏扶着周喜走出来,俩人一起拜别了老周头和钱氏,听了一箩筐叮嘱的话,然后周大郎就上前将周喜背了出去。 关辛是自己骑马,然后请了轿子来的,周大郎倒是也见过喜轿,但自家人坐还真是第一次。 他小心翼翼的把大妹放进轿子里,然后回身冲着他一众弟弟们挥手,周二郎便领着三四五六一起上前,护着轿子前行。 满宝也想跟着,被小钱氏一把拽住,“这是你二哥他们的活儿,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跟着关辛来迎亲的同袍见了,暗暗与他道:“你怎么选了这么个妻族,光兄弟就有六个,以后你要当孙子了。” 关辛横了他们一眼道:“你懂什么,我岳丈家讲理。” “岳丈家讲理,这女人不一定讲理呀。”已经娶亲的同袍深有同感道:“到时候屋里的女人闹起来,你说你岳家是站女儿那边,还是站女婿那边?” 第634章 棋子(给书友“陌颜”的打赏加更) 关辛看向他,“怎么,你让我不娶媳妇了?” “别别别,”同袍生怕他真的不娶了,到时候他们还能活着走出七里村吗? 没看见这一路上夹道看热闹的村民有多少? 同袍压低了声音道:“你就当我刚才的话都是放屁,咱还是赶紧走吧,别误了吉时。” 周二郎跑到挑着假装的亲朋那里,摸出好几个小篮子,里面装了一些糖果,将篮子交给弟弟们,然后五人沿路发给看热闹的村民和孩子们。 这一发,孩子们便疯了,一边唱着童谣,一边跟在后面跑,一直送出二里外,直到周二郎他们手里的喜糖都分完了才停下。 满宝没能去凑这个热闹,非常的惋惜。 白二郎早跟三头一起跑远了,一路追着送亲的队伍走出二里外才兜着一兜的喜糖往回走。 白善没去凑这个热闹,和满宝回她的房间坐着说话,“祖母知道我在学棋,所以让人给我做了一个棋盘,用的是上好的梓木,只是棋子却要我自己淘换,你来帮我好不好?“ “好呀。”满宝想着以后白善下棋肯定不会是和白二郎下,所以多半还是她和他用,自然愿意出一份力。 正好送走了大姐,满宝心里很怅惘,家里人又都忙,没人和她一块儿玩儿,满宝便跟着一起去了白家。 白善领着她去自己的院子,道:“棋盘还在坐,我也就看了一眼,我们去选石子吧。” 白善的院子里放着两个箩筐,下人们都各自忙碌着,或是修剪花木,或是在整理东西。 白善将一个箩筐推倒,倒出一箩筐黑色的石子,道:“这是祖母这两日着人去县城买回来的。” 而另一个箩筐里装的则是灰白色的石子,满满的一箩筐,形状不一,大小也不一。 白善将它推倒,也把里面的石子倒了出来,介绍道:“我们要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石子来打磨做成石子。” 满宝合上了嘴巴,问道:“书铺里没有现成的卖吗?” “有倒是有,不过质量通常不好,还贵。”他道:“祖母说,要学棋,最好棋子要自己养,那样的棋子润,落子如音律,很是惬意。” 他惋惜道:“我父亲以前也养有一副棋,可惜当年家仆去收遗物时遗失了许多东西,那棋盘也不见了。” 不然他是可以直接用父亲的棋的。 满宝也跟着惋惜,看着散落一地的石子,叹气道:“工程量好大呀。” 白善跟着点头,“是啊,来吧,我们挑棋子。” “我祖母说这些石子都是做棋子的上好料子,别看它乱七八糟,奇形怪状的,价格不便宜呢。” “那你们家还买这么多?” “没办法,这种石子就是论筐卖的。” 满宝很好奇,“你说要是一箩筐的石子里都挑不出一副棋子来会怎么样?” “那只能说明你运气不好,只能再买一筐了。” 满宝:……突然觉得卖石子也是一笔很赚钱的生意怎么办? 但她看了一下手中的石子,发现这样的石子她好像没在村里见过,不,是根本没见过,便将这个念头给打碎了丢到了脑后。 满宝看了看灰白色的棋子,又看了看黑色的棋子,果断的选择了去挑选黑色的棋子。 要选出形状偏圆,偏圆润,大小适中的棋子,还得多选一些,回头刘氏会请匠人帮他们切割好,然后简单的打磨一下。 但更细致的打磨,淘石则需要他们自己来。 因为棋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做成的,一副棋子有三百六十一枚呢,每一颗都要匠人细细打磨淘洗,那得多长时间? 匠人倒是有时间,但满宝他们没时间啊。 而且学围棋最要紧的就是耐心,这就跟练字一样,甚至比练字还要更见耐心。 白善不知道别家是怎么要求的,但他们白家,棋子一直是自己打磨淘洗的,据说他曾祖和祖父的棋子和棋盘都还在库房里呢。 可惜他见不到,祖母也不给他用,所以他只能打磨属于自己的棋子了。 俩人一开始是蹲在地上低着脑袋捡石子,到最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边选一边说话,倒也不无聊。 白善摸到了一颗很特别的石子,笑眯眯的问满宝:“你看这个像不像乌龟?”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连连点头道:“像,这儿再翘一点儿就像嘴巴了。” 白善就放在一边道:“回头让匠人帮我们磨一磨。” 满宝就出主意,“可以在书桌上放一个笔洗,然后把它放在里面,一定好看。” 白善觉得有理。 郑氏端着托盘过来时,正见两个说得热闹,她看了一眼天上即将下落的太阳,连忙将托盘交给丫头,上前道:“你们这一下午就坐在这儿捡石子?” 白善宝仰起头来,这才觉得脖子有点儿酸,“娘,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们是不是又调皮了,这么大热的天怎么就坐在树底下挑?”转身去呵斥下人,“主子不在这三月,纵得你们越发没规矩了,就不知道把石子搬到屋里去捡?” 白善连忙道:“娘,是我不让的,这石子脏兮兮的,我才不要搬到屋里去呢。” “那在地上铺一层毯子就是了,是你的身子重要,还是那层地板重要?” 满宝道:“郑姨,我们就要挑好了,反正现在太阳也快要下山了,一点儿也不热。” 郑氏就蹲下去拿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还说不热呢,这额头上都冒汗了,你们好容易才养白了一些,万一再晒黑了怎么办?” 要说郑氏对儿子去益州城读书最满意的是什么,那就是出门一趟回来他变白了,应该说,是三个孩子都变白了。 在七里村的时候,只要一下学,哪怕他们再有自觉,也会忍不住每日出去玩一玩,去田野里,在院子里,顶着大太阳就这么跑来跑去。 所以哪怕他们比同村的孩子们白了三层,但还是黑的。 可在益州城三个月,三人多数时候是在屋里读书学习,少有能顶着太阳出去疯玩的时刻,这么一养,三人就变白了。 尤其是满宝,一张脸跟莹玉似的,郑氏看着喜欢得不行,忍不住掐了一把,“这肉呼呼,白嫩嫩的,要是晒黑了,郑姨心得多痛啊。” 白善:……娘,您儿子在对面呢。 第635章 群架 大吉将两袋石子倒在了两盆水里,这是经过匠人最基本的切割和打磨过的石子。 看着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他们之前挑拣时好看了一些,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 大吉教他们以后怎么淘洗棋子,还有怎样一颗一颗的打磨。 知道满宝帮忙一起做棋子,刘氏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两套工具,一人一套。 满宝拿过一个刷子,学着大吉在切割面那里刷了刷,慢慢的摩挲起来。 大吉道:“这石子就跟玉一样,人接触的越多,时间越久,它就越润。” 他顿了顿后道:“这石子是石棋中最好的了,用的时间够久,最后就跟玉一样润。” 白善好奇的问:“有石棋,是不是还有木棋和玉棋等其他棋?” “没错,但木棋切割得太小容易变形,玉棋太过贵重难得,所以还是以石棋为主,”大吉道:“我们白家,除了太老爷磨过一次玉棋外,其他老爷用的都是石棋。” 满宝咋舌,对白善道:“你家真有钱。” 两天了,她已经知道这一箩筐的石子可不便宜,两箩筐花费的钱都能在书铺里买一副棋子了。 刚才之前她都还有些不理解,但这会儿摸到这粗粗打磨过的石子她就明白了,这石子跟书铺里卖的棋子不一样。 白善自然也感觉到了,他和满宝一起把手伸到水里搓石子,按照大吉的指导给他们换水,添加一些材料进去浸泡。 正玩得不亦乐乎,三丫跑来找她,“小姑,奶奶让我叫你回家,大姑回门了。” 满宝立即跑回家,白善只来得及喊一句,“记得收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回益州城了。” “知道啦!” 满宝和三丫一溜烟的跑回家,老周家正热闹,一帮孩子正围着关辛要糖吃。 关辛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不断的从身上掏出糖给他们,没多久就把身上的糖掏干净了。 满宝伸手和关辛打了一个招呼,转身就钻到了大姐的房间里,屋里钱氏和小钱氏都在,正和周喜说悄悄话呢。 看见满宝进来,她们便停了话头。 满宝跑上去问,“大姐,姐夫对你好吗?” 周喜笑道:“挺好的,你人小,别总是操心这些。” “是啊,你大姐人就在县城里,住的地方离铺子也不远,有你大哥大嫂他们照看,关辛哪敢欺负她?”钱氏道:“倒是你,这一次去益州城还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 她低声道:“那地方富贵的人多,你和白家的两位小公子可得收着点儿脾气,别太调皮,那和村里不一样。” 满宝连连点头,“娘我知道,我们在益州城的时候可乖了。” “那怎么回了村里就不乖了?我听说前儿你们带着三头四头和大梨村的小子们打架了是不是?”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道:“我们没打他们,我们只是在保护我们的果树而已。” 钱氏就点了她的额头道:“你就贫吧,昨天大梨村的人都找到白老爷那里去了,替你们赔了多少个不是?” 满宝哼哼道:“我们没下重手,最多青了一点儿,他们太讨厌了,若是只摘些果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但白庄头说,山上一些没熟的果他们也摘了,摘了又不能吃,全拿来打仗玩儿,我们种了这么多年才结出这么多的果,每年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的……” 满宝说起这事还有些委屈呢,“他们随手一摘,再一扔倒是轻松了,却不知背后费了多少人的心血。” 小钱氏也道:“娘,也是大梨村的那些小子太过了,我们村的小子都知道那是满宝他们的果树,不会过去祸害。大梨村的孩子不知道,难道大人也不知道?” 又道:“人家辛苦种出来的果子,自家孩子祸祸了,懂礼的自然要上门道歉,他们倒有脸上门来讨理,羞也不羞。” 满宝连连点头。 钱氏就瞪了她一眼道:“再怎么样也不能打架,还是在半山腰上打架,那里石头、树墩到处都是,又陡峭,一个不小心把人脑袋打着了,我们拿上门赔人家?” “进一步说,万一你们被打坏了怎么办?到时候娘找谁哭去?” 满宝自信的道:“不会的,当时大吉跟着呢,而且我还有天尊老爷保佑呢。” 钱氏:…… 她揉了揉额头道:“那也不许打架,知道了吗?” 满宝点头,“你放心娘,我已经长大了,不会打架了。” 先应下来再说。 钱氏就道:“行了,你去收拾行李吧,明儿一早不是要启程了吗?今天可不许再出去玩儿了。” 满宝暗暗吐舌,应下了。 见她老实的走了,钱氏这才扭头和小钱氏道:“你也别太宠着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这都长大了,竟然还跟人打架,像什么样子呢?” 小钱氏低头应下,周喜连忙道:“娘,这也不怪大嫂,满宝从小就是这么养着的,想要改过来恐怕不易。” 她顿了顿后笑道:“而且我觉着泼辣些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自己不会被欺负不是?” 小钱氏在一旁悄悄的点头。 钱氏道:“我能不知道吗?但泼辣的法子有很多种,打架是最要不得的。” 前天,满宝一身泥的带着三头和四头回来时,钱氏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他们一大早便说要去小田庄里看果树,钱氏想着家里才办完喜事,要做的事还有不少,就把常和满宝一起玩的大头等人留下了,让三头四头和她一起去。 谁知道半下午他们就一身泥的回来,连头发和脸上都是泥,三头额头上还肿了一块,一问才知道,他们在山上碰见了过来偷摘果子的大梨村孩子。 满宝这边有白家的两位小公子,还有村子里一些跟他们玩得比较好的孩子,两边本就有些矛盾,这一碰面,立即剑拔弩张,直接就打了起来。 两拨人从半山腰打到了山下,直接滚到了长工们挖出来的水沟里,差点滚进了大水渠里,最后还是大吉分开了他们,两边才休战。 第636章 坟前 小闺女以前也打架,但那会儿她好像只跟白善打,两个人最多抱着一起在地上滚,你拍我一下,我咬你一口,她都权当小孩子间的矛盾不管。 但这次打架不仅规模大,还很激烈,直接上手扔石头了,还滚到了水里,这一个不小心可是会死人的,所以钱氏气得不轻。 也是因此,钱氏在思考过后和老周头道:“你还想把她留家里呢,你看她现在的本事和胆子,现在家里谁还能管住她?我看她和庄先生出去游学挺好的,能学的多,也有人能管住她。” 老周头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默许啊,且在心底把满宝离家的期限又默默地拉长了一些。 当天傍晚,太阳开始偏西时,老周头让小钱氏把炖好的整鸡装在盘子里,又拿了一条鱼,一并放在篮子里。 又取了些香烛纸钱,便拉着满宝去家里的坟地。 “要出门了,去祭拜一下祖宗,让祖宗们保佑你一路平平安安,健健康康,事事顺利。” 满宝应下,主动拎了一个篮子,问道:“爹,就我们两个去吗?大姐和姐夫去不去?” “他们今天回来时已经在堂上拜过祖宗了,没必要去地里,你去就行。” 到了坟地里,满宝奔着她祖父母的坟便去,老周头顿了一下,看到她把饭菜都摆在父母坟前,连忙指了一旁还尖尖的坟道:“给你小叔小婶也给拿一些过去,还有香啊,纸钱啊,我们跟他们说说话儿……” 满宝便把一盘鱼移了过去,稀里糊涂的被老周头按着在坟前跪下了。 她也不在意,干脆跪坐在地上,絮絮叨叨的说起来,“祖父,祖母,我也没见过你们,嗯,也没见过小叔和小婶,但我每年都来给你们扫墓的,你们有没有记住我?” “要是没记住,现在可得好好的看一看,我要出远门了,你们可得保佑我一路平安,爹,是这么说吧?” 老周头拍了她的脑袋一下,“给我好好说。” 满宝就缩了一下脖子,“行吧,爷爷奶奶,我是你们的孙女哎,你们孙女现在可出息了……” 老周头给她气乐了,不过也没拦着,他在坟地边上的石头上坐下,摸出烟枪来塞些烟丝进去,慢悠悠的抽起烟来,并不介意满宝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话。 满宝常跟着父母来上坟,知道就是要给地下的人说一些家里的近况,让他们安心,然后再求一求家中顺利,风调雨顺丰收,或是发大财而已。 满宝本来就是个话唠,再有老周头在一旁纵着,她就更话唠了,一些有的没的她全都唠了一遍儿。 还顺道当着老周头的面和地下的祖父母和小叔小婶儿告了一下他的状,“爹的脾气现在可大了,总是和大哥他们发火儿,爷爷奶奶还有小叔,晚上你们有空就入梦找爹聊一聊呀,让他脾气好一点儿。气大伤肝,发脾气对自个身体都不好,何必呢?” 老周头:…… 满宝说得口干舌燥,太阳都完全沉下去了,便扭头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从石头上起身,道:“天快黑了,阴气重,给你小叔小婶磕头就回家吧。” 满宝就抬手恭恭敬敬地磕了下去,磕完以后她看向旁边祖父母的坟,觉着小叔小婶儿这儿都跪都磕了,不能落下爷爷奶奶,于是又跑过去旁边磕了三个,这才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因为他们拿走了一只鸡一条鱼,家里一直等着没吃晚食。 等他们一回来,小钱氏便将这两道菜重新热一热,鸡切成块摆好,这才上桌。 钱氏夹了一个鸡腿给满宝,笑道:“快吃吧,这是祭过祖宗的菜品,吃了有福气。” 满宝应下。 小钱氏一共留下了四个腿儿,钱氏将另一个大鸡腿分给了大头,另外两个小的则给了年纪最小的五头和六头。 老周头动筷以后,老周家两桌子的人这才一起开动。 关辛看了一眼坐在岳母身边的小姨子一眼,他一直知道满宝在老周家受宠,却没想到这么受宠。 一般这种祭祖的事是只要家中男丁参与的。 周二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酒来,给关辛倒上酒道:“姐夫,来,我们喝一碗?” 关辛立即回神,笑着应了一声。 今晚的菜都是小钱氏做的,满宝吃得特别的满足,然后休息的时候就有些忧伤,因为这一走,她又吃不着大嫂的菜了。 周四郎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他把盘子里最后那点蒜都给吃了,然后伸手捅了捅满宝,示意她去找大嫂。 满宝看了他一眼,开始跑去跟在小钱氏的屁股后面打转。 小钱氏好笑的看着她,问道:“上次给你们的鲊菜吃着怎么样?” 满宝道:“特别,特别的好吃,特别特别的下饭,我们都爱吃。” 小钱氏就笑道:“这次我给你们做了五坛,有两坛已经能吃了,你们拿去,只管开了吃。” 满宝忍不住一把抱住她,乐道:“大嫂你真好!” 小钱氏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就知道你想着吃,你留给我的那本菜谱,我已经让大丫给我念过一遍了,这其中有些酱我觉着不错,但很多东西我都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比如那辣椒,椒我倒是知道,但辣椒是什么?” 又道:“再比如许多酱中都要到胡椒,我去问过,那东西是西域传来的,可贵了,这么一小袋就要百文钱呢,我想着能不能自家种出来。” 满宝问:“种出来了吗?” “没有,种在菜园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倒是费了我不少种子,可心疼死我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没事,回头我帮您找一找,或许能找到可以种出来的胡椒。大嫂,这些酱都是辣的吧,那有没有其他味道的酱?” “有呀,大嫂正要和你说呢,我做出了一种甜酱,你带上两罐,回头你们早上或者晚上觉着饿了,要赶时间,那就下一把面,熟了以后捞起来过水,放一点儿甜酱进去就很好吃了。”小钱氏显然是试过的,笑道:“这个法子既简单,又快速,味道也还不错,最主要的是,现在天热,煮出来的面过水就去了热气,清清爽爽,很对胃口。” 满宝听着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第637章 无意的指点 小钱氏知道满宝的身体不好,冬怕冷,夏怕热。 天气一热她的胃口就不好,馕饼灌饼之类的几乎都不想吃,这又是在路上…… 虽然只有一天,但小钱氏也心疼得很。 所以她天没亮就起来擀面,煮出来一大盆面条泡在凉白开里,再给一个瓮里加了一点水儿,把过好水,已经没什么热气的面倒进瓮里。 将昨天晚上留下来的几块鸡肉和一条炸过的鱼一起剁得碎碎的,放油和盐炒了一遍,然后盛在一个小小的罐子里。 然后才给满宝做了一碗豆花,一碗鸡蛋面。剩下的给周四郎收到马车里,她道:“午食的时候,你们将面条捞出来,加一些小罐子里的肉末,再放一些甜酱就行了。” 周四郎很怀疑,“这面放一个上午没问题吗?” “没事,已经过水凉过了,自然是比不上现做现吃的,但总比你们在路上啃馕饼要好吧?” 周四郎一想也是,他接过东西,在接过那个小罐子时闻到了一股很香很香的肉香味儿。 他立即抱紧了罐子道:“大嫂你就放心吧,我一定把满宝照顾好,让她在路上也吃得饱饱的。” 小钱氏横了他一眼道:“别给她吃太饱,车颠簸,万一吐了怎么办,吃个一小碗就差不多了,同行的不是还有庄先生和两位小公子吗?你和大吉的胃口也不小……” 周四郎连连点头,表示都明白了。 老周家准备了吃食,白家当然也准备了。 庄先生前天便从县城回七里村了,他和白老爷及刘氏着重谈了一下白二郎和白善的未来发展方向,所以他们是一起从村里出发的。 将所有的东西都塞进车里弄好,周立君便转身和兄弟姐妹们挥手告别,顺便悄悄的叮嘱三丫,“你要好好读书,要像小姑学习,以后你要是能有小姑一半厉害那就很棒了。” 三丫道:“我们先生说我比四头聪明。” “你别跟四头比呀,跟小姑比。”周立君恨铁不成钢,“跟家里的兄弟比有什么意思?你就是不比小姑,比你们班里最好的那一个也行啊。” 三丫勉为其难的应下了。 来送他们的人还不少,除了三家以外,学堂的新先生也来送他们,当然,主要是送庄先生。 作为朋友,他自然也要送庄先生一些东西了,吃食什么的,他自知比不上白周两家,所以他送给庄先生两本手抄的书籍。 庄先生看到后非常的惊喜,还和他道:“上次去益州城,我两个学生偶得了几卷《水经注》,回头我给你送一册手抄本来。” 这下换赵先生惊喜了,“果真吗?” “自然。” 等上了车,庄先生就对字写得最好的白善道:“善宝,以后你每日下学回来都抄两页的《水经注》。” 白善:“……先生,满宝呢?” 满宝暗暗的瞪他。 庄先生想了想,俩人的课程进度差不多,忙碌程度也差不多,厚此薄彼的确不好,于是道:“满宝,你也每日抄两页。” 满宝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偷偷的又瞪了白善一眼。 白善眯着眼睛冲她乐。 满宝决定暂时与他绝交,但马车才走了没多久,俩人又凑在一起说话了,满宝暂时把绝交的想法抛在了脑后。 “……我们府学藏书楼里的书可多了,我就去逛过三次,奈何太忙,根本来不及找《水经注》。” “没有目录吗?” “有,但我也没看多少,而且管藏书楼的先生不喜将目录给我们看,要找什么书,告诉他一声,他直接给我们指路。”白善小声道:“我问他有没有《水经注》,残本也可以,结果他就看着我冷笑。” “所以是有还是没有?” 白善:“这个只有天和他知道了。” 满宝:…… 她想了想,终于找出了一个原因,“一定是因为你不会说话,惹着了那位先生才会如此,若是我,一定不会这样。” “哼,你连府学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藏书楼了。” 满宝便也哼了一声道:“谁说进不去的,你带我我不就进去了吗?” “我不带你。”白善骄矜的道:“哈哈哈哈,也不让卫晨他们带你,看你怎么进。” 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庄先生便睁开了眼睛笑道:“进出府学也不是只有大门的。” 满宝立即坐到先生身边问道:“那还有哪儿?” 庄先生眼底便有些怀念,笑道:“为师记得我们读书的时候,靠近藏书楼那边的西墙头有些低矮,最要紧的是,墙后便是一条无人走动的小巷子,所以常有商贩从那里夹带些私活给里面的学生。” 庄先生笑道:“也有学生从那里逃学出去。” 白善一脸的疑惑,“不想读书直接与先生请假便是,为何要逃学?” 满宝也点头,“而且既不想读府学,那就不要考好了,那么多人想读府学还读不着呢,何必进去了又再逃出来呢?” 庄先生就笑道:“总有些人不是考进去的,也总有些人有其他的急事,也不是所有的学生请假先生都会应允的。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府学一再修缮,那地方应该已经修起来了。” 满宝若有所思起来,连忙问道:“先生,你是不是也从那里逃学过?” 庄先生笑了一下道:“只逃过一次。” 满宝眼睛大亮,白善也兴致勃勃,“先生为什么要逃学?”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因为想要喝酒?” 俩人都惊呆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他们的先生竟然为了喝酒就翻墙逃课? 庄先生叹息道:“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那是为师唯一的一次逃学,之后不久,先生便从府学中离开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只是逃一次课而已,竟然就被开除了?” 庄先生就拍了她脑袋一下,笑骂道:“调皮,为师是结业,不是被开除。” 满宝摸着脑袋吐舌头。 满宝往庄先生身边坐了坐,“先生,你再给我们说一说你读书时候的事呗?” 第638章 丰盛(给书友“陌颜”的打赏加更) 庄先生很少说他年轻时候的事,这次却不拘束,直接往后一靠,与他们说起些他读书时的趣事来。 庄先生笑道:“为师读书时是孤身一人,不像你们出入有伴儿,还那么顽皮,所以有这么多趣事。为师只记得我们要抢些典籍,每日才上完课就要争相冲到藏书楼,先把书给占了,然后请人帮忙去食堂打些饭菜。待看了半个时辰的书,实在饿得受不了才把书还了出去吃饭……” 白善道:“那得有个好朋友同在府学里才行啊。” 反正就他看见的,他们班很少有这样为别人提前打饭的人。 庄先生顿了一下才颔首道:“不错,当时我们都是轮着来的,还有的同窗不小心丢了自己的牌子进不了藏书楼,最后我们悄悄的把藏书楼近后门的那扇窗打开,让他从那里爬进去。” 白善张大了嘴巴。 庄先生就笑,“你去的少,还没发现那个窗户吧?” 白善点头,“藏书楼里的窗户不都是紧闭着的吗?” “是啊,除了特定时候,藏书楼里的窗一般是不会开的,也开不了,但那扇窗除外,因为那扇窗正好在后门的拐角处,那里没有书架,”庄先生笑道:“没有书,那里的窗户就是松动府学也不会很管,也不知道现在修好了没有。” 有没有修好,回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师徒三个就这么说着话,前头赶着车的大吉听着里头的内容表示头很大。 到了中午,周四郎找了块特别适合歇脚的树荫处停下,卸下马车让马休息休息。 而满宝他们自己动手把家里给准备的午食拿出来,白家给他们准备了烧开水的小炉子,平时拿来泡茶用的。 这会儿却是可以热一下午食。 白善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叠好的小竹笼,大吉将一口锅放上去,拿出一个竹筒来倒了汤进去,然后生火…… 白善就将小竹笼放到了锅上。 满宝看得目瞪口呆,半响才反应过来,哇哇叫道:“这个好,这个好,以后我们出门都这么带吃的。” 满宝夸他,“你们家是怎么想出来的?” 白善就骄傲道:“这是我娘想出来的,说我出门一趟回来就瘦了,一定是路上饿瘦的,所以和家里的厨娘琢磨了好几天弄出来的,精致吧?” 满宝连连点头,“太精致了。” 周立君已经把虚虚搭着的瓮盖打开,从水囊里倒了些凉白开下去,然后将面捞出来。 虽然一个上午过去了,但面也没黏,也没断开,依然是根根分明。 将面盛在碗里,打开那个小罐子倒出肉末来,因为这个罐子是密封的,时间又不久,所以还是热的。 才开罐,大家就闻到了一股扑鼻的香味,比跟前已经烧开了老汤还要香。 本来正围着小火炉的几人下意识的朝着周立君那儿挪了挪。 周四郎将车放好,把马拴好,这才转身来帮忙。 每一碗都放了些肉末,再放一点儿甜酱,搅匀后一吃,清爽鲜香,满宝开心得不行,大家也都很惬意。 大吉一边吃面一边看着火,不一会儿便把小竹笼拿开,给大家盛了一碗汤,又拿了一个竹筒过来倒进去一锅冷汤,继续热。 等吃完了面,再喝小半碗汤,小竹笼里的小包子等也热了,大家一起分食。 除了小包子,食盒里还有蒸好的菜,都可以放在蒸笼里热了吃,不过庄先生看了一眼他们已经吃的面,果断道:“热了也吃不了,还是留着到晚上吃吧。” 白二郎埋头吃面,闻言连连点头,吃完一碗后朝周立君一伸碗,“我还要。” 周立君就挪了一下身子道:“自己弄。” 满宝好奇的问白二郎,“白二,你的吃食呢?” 白二郎挥手道:“我的没必要拿出来了,我祖母让人给我做了好些点心带着,填肚子的只有馕饼。” 满宝便没兴趣了。 白善却好奇的问道:“都有什么点心?” “有你爱吃的桂花糕,你要吗?” 白善连连点头,“要呀,要呀,一会儿你给我。” 他看了一眼满宝后问,“有糯米糍吗?” “没有,祖母说夏日吃糯米容易犯困,对肠胃不好,不过她叫人做了栗子糕。” 栗子糕是满宝爱吃的,她抬头冲白二郎笑了一下。 白善把碗里的两个小包子都给夹到满宝碗里,道:“栗子糕冷了不好吃,还是等回到益州城再让厨娘做吧。” 白二郎道:“桂花糕冷了还不好吃呢。” “你们不吃都给我,”周四郎道:“我都不嫌弃。” 白二郎:“周四哥你吃太多了,你这都是第三碗面了。” 周四郎:“我正在长身体呢。” 众人:…… 周四郎见他们一脸的不相信,便站起来道:“你们没发现我又高了吗?”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摇头,“没看出来。” 庄先生就笑道:“是长高了,你们没看出来是因为你们也长高了,所以显不出来。” 周四郎又蹲了回去,道:“我长身体呢,得多吃一点儿。” 满宝吃完了包子,想了想也伸出碗道:“我也正长身体呢。” 周四郎敲了一下她的碗道:“差不多行了,临出门的时候大嫂可是交代了,不许你在路上吃太多,万一吐了病了怎么办?” 满宝摸了摸肚子,惋惜的收回了手。 大家美滋滋的吃了一顿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便上车继续走了。 和回家时不同,他们这次是要进城门的,所以不能休息太久,不然错过了进城的时间,他们就得在城门外露宿一晚了。 满宝是不介意露宿的,但介意在城门外露宿,那里的味道真是…… 大吉和周四郎当然也知道,他们默默加快了速度,总算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留在小院里的厨娘知道他们今天会回来,所以早准备好热饭热水。哪怕只有一天的路程,但车颠簸,满宝还是觉得累得不轻,尤其是下午天又那么热,因此她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周四郎早料到了,道:“你先坐着歇一歇,喝些热水,实在不想吃饭,一会儿下碗面给你吃。” 白善看向她,“想想蜜心堂的冰品。” 满宝眼睛微亮,心口的闷气去了一些,她道:“我就是热的。” 白善:“所以明天我们去蜜心堂那儿走走?” 满宝笑眯了眼,“好啊,好啊。” 第639章 调班 蜜心堂就在府学不远处,这里还有两家饭馆,主要面对的顾客就是府学及附近书院的学生。 所以一到下学的时间,饭馆和蜜心堂里的人就特别多。 白善他们也只能下学时才能出来,中午是不允许出府学的。 他提着书篮快步走出府学,在熟悉的位置上找到自家的马车后便小跑着上前,把书篮递给大吉,问道:“满宝他们来了吗?” 大吉道:“满小姐和堂少爷去蜜心堂了。” 白善有些不开心,“他们怎么不等我?” “堂少爷说下学后人多,所以他们先去排队等你,以免等久了买不到冰品。 此时太阳还很大,炎热得很,府学及附近几家书院的学生都爱在蜜心堂买点心。 而冰品虽贵,却少,所以要买到可不容易,须得排好长的队伍。 虽然那些学生出不来,但他们又下人啊。 满宝他们去排队时,前面已经排了有七八个小厮了。 白善宝跑过来时,前面也才去了三个人而已。 满宝一看见他就兴奋,问道:“你要吃哪个,我刚才问过了,今天的奶酪冰品一共有三种,一种放了红豆,一种放了绿豆,还有一种则是放了杏仁。” 白善跑得急,脸有些红,他喘了一口气后道:“我要绿豆的。” 白二郎:“我要试一试杏仁的。”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了。 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满宝便把三样都点了,然后大家端了碗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满宝问白善,“你们放榜了吗?” 白善颔首,微微抬了下巴道:“放了,我考入了六十名。” 白二郎和满宝一起哇的一声,惊叹不已,连忙问道:“那是第几名?” 白善轻咳一声,顿了一下才微红着耳朵道:“就是六十名呗。” 满宝ap;ap;白二郎:…… 白二郎想笑,满宝勉强鼓励他道:“也不错了。” 白善就哼了一声,“你们等着吧,下次我说不定考出前三来。” 白二郎不信,满宝却在想了想后认真的道:“你一定可以的,你也一定要可以呀。” 白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么相信我?” 满宝道:“我和你一样聪明,如果你能进前三,那说明我也可以。我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厉害。” 白善:“我比你聪明。” 白二郎受不了俩人,“你们可真够自恋的,府学有三个甲班呢,他们年纪比你大那么多,怎么可能让你进前三?” 满宝听了觉得有道理,和白善道:“他们年纪比我们大这么多,那我们就是考差了也是理所应当的,要是能考得比他们好……” 俩人相视一眼,一起嘿嘿笑起来。 白二郎眨眨眼,竟然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 一旁也正在吃冰品的书生忍不住回过头来看向他们这一桌,看到白善后就慢慢转回头去,对着他的两个同窗微微摇头。 三人吃到了蜜心堂的冰品,心满意足的起身,“先生晚上要检查背书,我们拿了书去河边看吧,现在那儿凉爽。” 白善:“有没有蚊子?” “没有,”白二郎肯定的道:“我之前去过,蚊子晚一些才会出来。” 满宝哼道:“那是因为蚊子都咬我了,我这次从药铺里配了些药粉随身带着,我看它是咬我还是咬你。” 等他们走远了,坐在他们后面一桌的人才开口问道:“宋铮,刚才那个就是你们班新进的同窗?” 宋铮颔首,“今日先生已经说过了,明天他应该就会搬到我们甲三班来。” “可真够傲的,只是六十名就笑着进前三了。” 宋铮则笑道:“三个月前的进学考试,他是第一百五十名。” 对面的人一顿,吃惊道:“进步这么大?” 坐在另一边的书生也道:“我看过他进学的卷子,其实若不论他的轻狂,以他的卷子进一百名都是可以的。” “他看着年纪不大呀。” 宋铮浅笑道:“听说实岁才十二。” 被暴击的书生:…… 半响,俩人才叹气道:“这才是真正的年少轻狂呀。” 宋铮颔首,“正是因为年少,所以可以被原谅。翟先生特意跑去与他打赌,将人调到甲班来,显然觉得他可教。” “那完了,他只怕要替代你在翟先生那儿的位置了。” 宋铮则笑着摇头道:“在先生那儿,谁都是一样的。” 才怪! 白善和满宝他们才走出蜜心堂,一辆马车便在他跟前停下,车帘撩开,胡子花白的翟先生探头出来看他,“白善,你跑得也太快了,我下学之前就往你的学舍去,结果钟一响你就跑没影儿了。” 而且怎么叫都不停,翟先生也是心累。 “我与你说一声,明儿你提前来一刻钟,我带你去学监那里过文案,然后直接就可以搬到我们甲三班了。” 白善问,“您与和学官说过了?” 翟先生笑道:“这事学监答应了。” 所以和学官答应不答应又有什么要紧呢? 白善嘴角一挑,表示明白了。 还未到第二年,白善就直接从丙一班跳到了甲三班,全府学的人都惊了一下。 这不是先例,却是很少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跳这么多级,而每一次出现,那人莫不是惊才绝艳之辈。 因为府学内,虽也认权贵,但更认才学。 也只有才学才能让学监容许一个学生破例跳这么多级。 但最惊的还是丙一班的学生,尤其是那些曾经针对和坚持孤立白善的人。 卫晨是住校生,但他还是偷溜出了府学,跑到白善家里借宿,正好堵住了拿着书要去河边背书的三人。 于是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 穿过主街,又走了一条小巷子,拐过一个弯儿,他们便在河边找到了一个僻静之地,这里很少有人来。 说要背书的三人把书放肚子上,直接在河边找了块草地坐下,问卫晨:“你是怎么混出府学来的?” 满宝对此是很疑惑的,“不是说你们府学现在管得越来越严了,除非拿着外住生的木牌,不然不能出门吗?” “这还不简单,找个外住的同窗,让他往上报自己的木牌掉了,他重新办一块,那块给我就是了,只要进出时检查得不仔细,很快就混出来了。”又道:“再不行还能翻墙呢。” 第640章 惊知 满宝立即问,“是不是翻藏书楼西面的那堵墙?” 卫晨一呆,问道:“你怎么知道?那还是我上个月和学兄们套关系才套出来的地方呢。” 满宝嘿嘿笑道:“我知道的可多了。” 卫晨就看向白善,“你这么厉害的?平日也没见你跟谁一块儿玩啊,怎么就打听到的?” 白二郎在一旁翻了个白眼道:“你别瞎猜了,这都是我们先生告诉他们的。” 卫晨震惊的瞪眼,“你,你们先生还跟你们说这些?” 满宝就嘿嘿一笑,“我们先生还说你们府学的藏书楼有一扇窗户是松的,可以从里面打开。” 白善点头,“我今天去看过了,的确是松的,可以打开。” 俩人一起看向卫晨。 卫晨回视,一脸的莫名其妙,“干嘛?” 白善就搭了他的肩膀笑道:“待有了机会,我们一起玩呀。”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兴奋地道:“我也要。” 卫晨一脸的迷茫,心中有些不安,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们现在不就在一起玩吗?” 说要读书背书的三个人,因为有了卫晨的加入,一直在河边玩了许久才想起来翻书。 卫晨见他们如此刻苦,便道:“你们也真能够忍耐的,下学里都还找时间背书。” 白善好奇的看他,“府学的先生不也布置了课业吗?你写完了,也背完了?” 卫晨:“……我,我那个慢慢来,反正又不会抽到我。” 这下换白善无言了,半响才问,“写的作业也能逃?” “可以抄呀,早课早去一两刻钟就差不多了。” 白善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对满宝道:“我觉着都不用从窗户进,借他要一块木牌都行了。” “不行,我一定要爬窗进,”满宝想了想道:“后面再借木牌就是了。”反正就是要爬一下窗户。 她对爬府学藏书楼的窗户特别的好奇,很想体验一番。 这下卫晨想说服自己没听懂都难了,他一把甩开白善的胳膊,蹦起来远离他们,“你们疯了!” 白善吓了一跳,差点倒到地上去,“你怕什么?” “怕?怕什么?”卫晨指着满宝道:“她她她,她是外人,还是个女子,怎能进藏书楼?” 白善有些不高兴了,道:“学规和藏书楼的规矩中又没有说带外人和女子进学,进藏书楼会如何,就算最后事发,被罚的也是我,有什么要紧?” 满宝点头,“抄书而已,我们经常抄的,到时候我帮他。” 卫晨连课本都没怎么看,更别说学规这类东西了,但在他的认知中,这应该是很严重的事,但见他们这么轻描淡写的,他忍不住迷糊了,“处罚这么轻的吗?” 白善点头,道:“昨天和今天,我们都有翻过学规仔细研究过了。” 卫晨这才又回到他们跟前蹲下,“你可别忘了,和学官很讨厌你的,万一被他抓住把柄,恐怕不止是抄书这样简单的惩罚吧?” 白善不在意的道:“我明儿就去甲三班了,他又不是学监里的学官,怎么也管不到我头上来吧?还有翟先生呢。” 卫晨这才想起他今天溜出来的原因,他一把捶在他的肩膀上,“行啊你,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升到了甲三班?” 白善哼了一声道:“谁说我是不声不响的,你没见我年中考前有多努力的读书吗?差点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了。” 一旁的满宝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是翟先生许诺我的,他说,只要我年中考能进六十名,他就把我调到甲三班。”将他这次调班的缘由说了。 卫晨感叹,“你运气也是真的好,竟然正好卡在第六十名上。” 满宝也点头,“就跟上次正好卡在第一百五十名上一样,哈哈哈……” 卫晨和白二郎一想也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等天色渐暗,大家便一起回家去了,白善对白二郎道:“你死定了,你没把课文背下来。” 白二郎脊背一紧,问道:“你和满宝背下来了?” 白善:“她有没有背下来我不知道,不过我是记住了,一会儿我再读两遍,就算不是十分熟,也能背下来。” 满宝正走在前面和卫晨套关系,以后好和他借用他的木牌。白二郎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有些想哭,既然白善差不多了,那她肯定也是差不多了。 虽然有客人在,但庄先生晚上还是抽了他们背书,又考校了一下功课,教了他们各自一段书。 不过又客人在也是有好处的,白二郎书没背全乎,被考校时释义也说得磕磕巴巴的,但庄先生没罚他,也没狠骂,只是训了他一顿,这让白二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天已经黑了,卫晨又是偷跑出来的,当然不可能这时候回府学,所以晚上他就跟白善他们一块儿住了。 庄先生自然看得出卫晨是逃学出来的,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到了睡觉时间便放他们回去准备睡觉。 满宝继续回屋去教学室里学习医书,和莫老师探讨医术,卫晨却和白善白二郎说了半个晚上的话,第二天大家都有些困顿的从床上爬起来。 对此,卫晨坚决不背锅,他对控诉的看着他的大吉道:“是你家少爷一直拉着我们说话的,止都止不住,我看就是他自己太兴奋了。” 白二郎在一旁点头作证。 昨天晚上好几次他和卫晨都快要睡着了,但白善就是找他们说话,然后他们就没忍住一直说一直说,这才很晚睡下的。 满宝鄙视他们,“连坚持都不会,他说任他说,你们就闭着眼睛睡觉呗。” 白二郎愤愤,“你当谁都跟你似的,眼睛一闭就能睡着?” 卫晨震惊的看着她,“她这么厉害?” “不错,小时候我们去田庄里干活儿,午时在棚子里休息,她帽子盖住眼睛,头一歪,立即就睡着,任是谁都叫不醒。” 满宝得意的嘿嘿笑。 卫晨木呆呆的拍手道:“这个厉害,若我有此能耐,何至于每日都睡不够似的。” 白善洗漱好了,对他道:“你再不洗漱,我们可要迟到了,对了,你没带书篮,能混进去吗?要不要我借你一个空书篮?” 第641章 爬墙 最后,卫晨是拎着一个空书篮被门房拦下来的。 门房在检查过他的木牌后道:“这不是你的木牌,你是住学的学子?你自己的木牌呢?” 卫晨一脸青色的看向白善。 白善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一脸的我不认识他。 门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白善后拦住他,“同学,你认识这人吗?” 白善抬起眼皮看了卫晨一眼后点头道:“认识,一个班的。” 门房眯眼,“你助他逃学?” 白善摇头,“不熟。” 卫晨瞪眼。 门房问:“他是外住的,还是住学的?” 白善继续道:“不熟。” 卫晨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这真是我的木牌,或是因为我长开了些,所以你觉得描述不像我……” 门房挥手打断他的话,“这个叫季浩的我认识。” 卫晨:…… 门房:“他才提了书篮进去。” 卫晨:“……” 白善已经提着自己的书篮轻飘飘的从他身边飘进去了,一点儿都不带停顿的。 卫晨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不能把他也拉下水。 他只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认罪了。 门房也收回了目光,难得的多说了一句,“知道我为什么查你的木牌吗?” “对啊,为什么查我的木牌?这进门的学子这么多呢。” “因为你一直找白善说话。”门房道:“三个月了,除了最开始我没印象的时候,后来我每次见他,不论上学下学他都是一个人进出,今儿一早就多了一个你,还有些面生,我就没忍住。” 卫晨:……他好恨啊,早知道就不跟白善一起进门了。 白善在事后当然也听到了这个理由,暗暗记下,看来以后满宝要用木牌进出府学,也得跟着他离得远一些才行。 “学监怎么罚你?” “还能怎么罚?跪夫子像,抄书,还有抄学规,”卫晨耷拉着脑袋道:“你可真够狠的,竟然就丢下我不管。” “不丢下你,岂不是要跟你一起受罚吗?那到时候谁帮你抄书?” “咦?你要帮我抄书?真是太好了,”卫晨兴奋起来,想到了什么,又失落起来,“不行啊,你我的字不一样,学监的先生一定会比较的。” 白善伸手道:“给我看看你的字。” 卫晨高兴的翻出自己的字给他,白善看了以后皱着眉头道:“你比我和满宝大这么多,怎么字这么差?” 卫晨:…… 白善眉头紧皱,“我不一定能模仿得出来,我会仿满宝的字,但我们先生能看出来,但我们自己分不出,白二的也能仿,但满宝都能看出来,先生更不用说了……” 卫晨听他的水平这么不稳定,立时不敢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把字稿扯回来道:“你可别害我,要是被学监发现我作弊,会罚得更重的。” 白善就惋惜道:“那看来你只能自己抄了。” 卫晨很不开心。 白善问:“要不要给你带些点心来慰问你?” 卫晨看向他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罢,你有什么事?” “明天我们一起去藏书楼走一走吧,你一个人抄书肯定无聊,我们可以陪你呀。”白善道:“正好下学后我们回家也是要做课业,我们可以改成在学里做。” 卫晨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太乐意,“万一被学监抓到……” 白善:“与你无关,我一力承担。” 卫晨犹豫。 白善道:“蜜心堂的一份冰品!” “两份!” 白善抬起手,“成交。” 卫晨跟他击了一下掌道:“早知道说三份了。” “你说了我也会往下砍的。”白善拍拍屁股起身,道:“我回家去了,明天见。” 第二天满宝在药铺吃了午食,又请教了纪大夫一些问题,做好记录后便收拾东西要回家去。 纪大夫好奇的问,“今天怎么回去这么早?” 满宝解释道:“近来课业多,恐怕都要回去早一些。” 纪大夫便点了点头,知道她除了要在这里学习医术外,还要和庄先生读书,她现在学习的速度特别快,多数是以病例来学习,所以看病之余,他能教她的并不多了,倒没有拦着她。 至于炮制药材一类的,那是药农和药商擅长的,他们做大夫的基本上只要知道分辨好坏就行。 满宝回到小院儿,休息了一会儿便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听庄先生上课,或是整理自己的文稿。 觉着白善差不多要下学了,她便换了一身衣服去找大吉一起去府学。 庄先生今天在大智书院没课,因此背着手站在窗下看她离开。他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笑后回书桌后坐下,继续写自己的教案。 满宝对大吉道:“我们先去接白二郎吧。” 大吉点头。 等接上白二郎,都不用俩人说,大吉便已经自己驾车往府学西巷那边去了。 俩人一看,忍不住嘿嘿一乐,也爬出车厢了,拍了一下大吉的肩膀道:“大吉,你很聪明嘛。” 大吉沉默不语,他倒是想蠢笨一些,这样就没这么多烦恼了。 到了西巷,大家开始仰着脖子找位置,满宝眼尖的看到一处墙头伸出一块天青色的布条,还嫌不够显眼似的摇了摇,满宝立即道:“在那儿呢,在那儿呢。” 大吉自然也看到了,驾车上前。 到了近前,他们才发现墙头下有一堆稻草,堆得有半墙高,满宝看得眼睛亮晶晶的,“这样我们带来的凳子就用不上了。” 白二郎也道:“这个比凳子好。” 俩人跳下车,爬上稻草堆,就微微一跳,伸手搭住墙头…… 俩人在七里村时没少顽皮,爬树这样的事儿也常做,加上年纪小,身体灵活得很,满宝又被白二郎推了一把,所以虽然她个小,但还是爬到了墙上。 满宝气喘吁吁的坐到了墙头,跨坐稳了以后就去伸手拉白二郎。 大吉站在墙头下仰头看着,既不阻止,也不帮忙。 白二郎比她还高一点儿,一手拉着她,一手抱住墙头,不一会儿就翻了上去,俩人这才朝下看。 白善和卫晨正站在墙底下冲着他们乐,招手道:“快跳下来。” 第642章 溜进去(给书友“一片绿叶”的打赏加更) 满宝看了一下这个高度,摇头道:“这个不行呀,太高了。” 话音才落,一道人影翩然从她旁边飞过,然后稳稳的落在了墙内。 满宝沉默了一下,然后继续低头去看白善,问道:“能不能找到梯子?” 卫晨却是惊呆了,看了看落在不远处的大吉,又看了看墙头上坐着的俩人,问白善,“你有这样的下人,干嘛还叫我来?” 白善却把卫晨往前一推,让他靠墙站着,对上面的俩人道:“梯子没有,但又卫兄,你们看能不能踩在他的肩膀上下来。” 卫晨不乐意了,重复问道:“你家的大吉这么厉害,干嘛还要我帮忙?” 白善就叹气道:“大吉是不会帮我们的。” 墙上的满宝和白二一起点头。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才懂事的时候大吉就跟在身后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他行事的准则了。 他基本上不会拦着他们“干坏事”,但也不会帮忙,除非他们有可能受很重的伤,不然他平时就只会给他们赶车。 不过他们还是挺喜欢这样的。 刘嬷嬷虽然很疼他们,事无巨细的照顾他们,但也会什么都拦着他们,连多吃一块点心刘嬷嬷都要念叨半天呢。 这么多年了,三个小孩儿早习惯了和大吉的相处模式。 那就是平时只当大吉不存在,有危险时就大叫一声大吉好了。 再小一些的时候,满宝觉得大吉一天到晚都没人陪着说话好可怜,便总是找他说话,白善宝便也跟着凑热闹。 然后两个小话唠差点没把大吉逼疯,最后大吉和他们谈了好几次才能维持住现在的平静。 大吉见卫晨的目光看过来,他便把头扭到一边去,露出事不关己的态度。 卫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下人?也,也太拽了吧?凭什么?”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这就是大吉的工作,不凭什么,你到底要不要帮忙?” 卫晨往上又看了一眼俩人,问道:“我的冰品呢?” “明儿我给你买进来。” “不要,我一会儿就要吃。” “好吧,我一会儿出去给你买。”反正作为外宿生,下学后他是可以自由出入府学的。 卫晨这才走到墙底下站着,挺直了身板道:“我说,你们总不能一直让我帮你们吧,这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我是不可能一直让你们踩的。” 满宝先踩在了他的肩膀下,卫晨晃了一下,咬牙道:“你也忒重了,还是不是姑娘家。” 满宝没理他,撑着墙一蹲,然后就从他肩膀上滑了下去。 卫晨揉了揉肩膀,让白二郎也踩着肩膀下来了。 白善道:“等他们再长高点儿就能和其他同学一样往下跳了,所以你再辛苦,辛苦。” 卫晨惊悚了,“他们得多久才长高?而且他们要是长不高怎么办?” 满宝道:“卫兄,你别怕,我们多吃一点儿,很快就能长高了。” “别,你还是少吃一点儿吧。”卫晨揉了揉肩膀,看向满宝,这才发现不对,“你怎么穿着男装?” 满宝就伸手转了一个圈,让他看,笑问道:“好看吧?这是我去成衣铺里买的,我还买了两块布让我立君帮我再做两套,到时候可以换洗。” 卫晨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你们还真打算把府学当自家后花园来逛了呀?” 满宝立即表白道:“我们不逛府学,我们就逛藏书楼。” 白善连连点头,“书铺里的书不能抄,我们就是看也不好总赖在书铺里,且总是没有位置坐。在书铺里,我们若是不能当下背下回去默下来,以后再要找资料时也总是没的翻,藏书楼就不一样了,我们可以带着自己的笔墨纸砚进去抄写,抄下来的书就是自己的。” 满宝连连点头,“我就是来看书和抄书的,你放心,我从小抄书就很厉害的,不会污了书籍。” 卫晨从小只会逃学,还没见过这样专门溜进藏书楼里看书的,一时都惊呆了。 白善已经拉住两个小伙伴道:“走吧,府学日落之前会清人,还会落锁,所以我们最多只能看一个时辰的书。” 白善领着他们摸到藏书楼的后门不远处,那儿有一扇窗。 白善小声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们。” 然后伸手将卫晨拽走了。 白善早把自己的书篮寄放在了藏书楼那里,用木牌领回了自己的书篮,顺便登记入楼,然后拉着卫晨拐过书架,摸到了一口后门处,将那扇窗户的木条一拨,然后悄悄的推开了门。 满宝和白二郎连忙爬上窗户,从那里爬了进去。 大吉并没有跟他们爬窗进去,而是在窗外找了一棵树抱胸靠着,整个人不声不响的,几乎没有存在感。 别说这里僻静,便是人来人往,恐怕都没人会注意到树下站着这么一个人。 满宝还是第一次来藏书楼,但这里的书架摆放与书铺的差不多,她看见那些书架上的书只觉得亲切。 因为这个地方偏僻,书架上放的书也是偏门的杂书,并没有学生在此。 白善宝牵着满宝的手绕过几个书架出去,看到的学生就多了,他们有的在书架间走动,听到动静也只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此时满宝年纪还小,人虽然长得白净漂亮,但白善也长得不差,所以她穿着男装走在他身边,还真没人发现她是女子。 更何况藏书楼里的光线还有些暗。 大多数人都是目光一扫便移开了目光,继续去找自己的书。 除了走在书架间找书的学生外,绝大多数学生是坐在书架外靠墙,靠窗排出来的桌椅上正伏案苦写。 大多是在做笔记,或是抄书。 这也是府学的藏书楼最吸引学生的地方,大多数学子都没有权利将书从藏书楼里带出去,但他们可以在楼内抄写,只要不污损书籍,基本上只需付出精力和纸墨的费用就可以得到一本自己想要的书。 可比外面昂贵的书好太多了。 而且这里还有些外面书铺买不到的书,白善就低声和满宝道:“我在藏书楼的目录里看到好多外头找不到的珍本,可惜我现在还没资格借阅。” 第643章 抄书 满宝低声问,“有《水经注》吗?” “三楼都是一些很珍贵的典籍,我没资格上去,连看目录的自个都没有,所以……”白善摊了摊手看向满宝。 满宝就明白了,顺着白善的力道到了一排书架前,他低声道:“你看,这里面或许有你想要抄阅的书。” 满宝便挣开白善的手,走进了书架之间,伸手抚摸上面排列整齐的书。 这些书,有许多她都在书铺里看到过,只有零星几本翻过,其他的都没看过。 但她都想买,只是不太敢那么花钱而已。 这一本书的价格可不便宜。 满宝顺着书架走下去,将所有的书名都过了一遍,最后没去走第二排书架,而是伸手取了一本书,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白善。 白善便冲她展颜一笑,伸手牵住她的手,带她到他们钻进来的那个窗户不远处的桌椅上坐下。 那里光线不是特别好,又偏,除非人很多的时候,不然很少会有人过来这里占位置。 白善将自己的书篮放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道:“我的笔墨纸砚给你用” 满宝便打开书篮,藏书楼内是不能带书籍进来的,但可以带笔墨纸砚,其余的东西则可以寄存在门口那里。 她将白善的笔墨纸砚拿出来,压低了声音道:“明天我再来的时候,我带我自己的来。” 白善点头。 白二郎也在卫晨的帮助下摸到了一排自己感兴趣的书架下,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然后各自取了一本书出来。 俩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嘿嘿的笑。 卫晨也走了过来,对白善挤眉弄眼道:“我的冰品。” “我去给你买就是了。” 白善留下他们,出门去给他买冰品。 满宝已经捧着书津津有味的看起来了,卫晨看了一眼封面后撇撇嘴,这种书有什么好看的? 满宝先看了几页,这才提笔照着抄写,这样速度会快一些,不至于晦涩停滞。 最后卫晨是坐在藏书楼外的草地上把两份冰品吃完,然后才进去继续看他选出来的杂书的。 满宝则抄了一沓的文稿,藏书楼的先生敲了第一遍闭楼钟,她这才恋恋不舍的收了文稿,把书还回原处。 满宝将文稿及各种东西都放进白善的书篮里,然后和白二郎在第二遍闭楼钟响起的时候从后窗户那里爬了出去。 白善则和卫晨一起光明正大的从大门出去。 负责管理藏书楼的邬先生查看了他们的书篮后便放行了。 四人来到了西墙底下,卫晨憋红了一张脸让俩人踩着爬上围墙,他总觉得自己被坑了,道:“我再不做这样的事了,就两份冰品而已,我不仅让你们踩着下来,还让你们踩着上去,多来几次,我这肩膀还要不要了?” “而且,”卫晨有些不高兴的道:“这是下人才做的事。” “什么呀,”白善道:“我们三个也常踩来踩去的,要不是我们自己不够高……” “那是因为你们太差了,学里也有人跟你们差不多一样高的,人家就能够踩了墙飞跃上去,也能安然无恙的跳下来,一点问题也没有。” 三人一听,一起将目光对准默默站在后头的大吉。 大吉默然无语,只是飞跃而起,都不踩墙,直接从墙上飞过,稳稳的落在了墙外。 这面墙可比闫家的那面墙矮太多了,不然学生们也不可能从这里爬出去。 满宝和白二郎坐在墙头上,看着他飞跃而起,再看着他越过墙头落在地上,嘴巴长得大大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大吉这么帅的飞来飞去了,但这个视角却是第一次,俩人心里惊叹不已。 惊叹过后,满宝就老老实实的把另一条腿也移到外面,然后蹦下墙头,摔在了稻草剁上,从上面爬了下去。 白二郎也是如此,俩人拍掉身上的稻草,整理干净后就爬上马车,大吉便赶着马车径直向前,拐弯,绕了半个书院才回到大门,白善已经拎着书篮在门口等着了。 白善一上车,满宝和白二郎就疯狂的给他使眼色。 白善明白他们的意思,冲俩人点了点头后便看向外面,现在外面呢,回去再说。 一回到小院儿,满宝都来不及整理自己今天抄的文稿,直接跑进厨房里倒了一杯热茶给大吉送去,殷勤的道:“大吉,你今天辛苦了。” 白善则是给大吉端了一盘点心,“这是你也最爱吃的桂花糕,给你吃。” 白二郎则道:“大吉,我上学后多有赖你接送,待到了中秋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也才从外面回到家里不久的周四郎见了他们这一通操作,也不急着去喂马了,就靠在墙壁上看着他们冲大吉献殷勤。 连正忙活的厨娘都忍不住侧目。 周立君直接问道:“小姑,你们是要求大吉什么事吗?” 满宝对着大吉嘿嘿嘿的笑,白二郎也冲着大吉嘿嘿嘿的乐,然后俩人一起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也咧开了嘴对大吉笑,“大吉,你教我们爬墙好不好?” 周立君张大了嘴巴,周四郎忍不住站直了身体,问道:“这是个什么典故?好好的路不走,去爬墙?” 大吉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又喝了半盏茶,见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他这才垂下眼眸道:“我听庄先生的。” 满宝他们下意识的看向书房,这才发现庄先生不知何时站在了书房门口,正静静地看着他们呢。 三人心一虚,立即乖乖的站起来行礼。 庄先生则是将目光落在了白善的书篮上,招手道:“拿来与我看看。” 白善拿着书篮上前,庄先生打开,越过那些书籍,径直去取了压在最底下的一沓文稿。 上面的字迹一看就是满宝的,他翻开看了看,微微颔首,看向白二郎问,“你今天看了什么书?” 白二郎皮都绷紧了,硬着头皮道:“看,看了一本游记。” “叫什么名字?” 白二郎偷偷的看了身侧的满宝一眼,实在是编不下去了,这才小声道:“看了一本《春江游记》。” 满宝和白善不觉得有什么,庄先生却是皱起了眉头,“这种杜撰出来的游记不可看,你要想看游记,我介绍你几本。” 第644章 我的主意 庄先生转身回书房,白善立即拎了书篮跟上,满宝和白二郎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跟上。 庄先生提笔给白二郎写了满满的一张书单,扭头看了一眼满宝和白善宝道:“我给你们也列一份书单吧。” 免得他们像两只掉进米缸的小老鼠一样,不知好坏,什么米都吃。 说罢,庄先生便提笔各给他们列了一份书单,俩人的书单大部分相同,只有几本书不一样。 他道:“有些书是科考用的,满宝你不必看;满宝的书单上,有些书善宝你也不必看,贪多嚼不烂,书要看得细才行,莫要囫囵吞枣似的翻过就算。” 俩人齐声应下,接过了书单。 然后庄先生便挥了挥手道:“行了,出去玩儿吧。” 三人立即捧着书单出门,就跟奉了圣旨一样的跑去找大吉,将书单给他看,“这是先生给我们列的书单。” 大家都是聪明人,背后的含义就不用明说了吧? 大吉扫了一眼他们的书单,叹了一口气,他就说嘛,连他都知道了的事情,庄先生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这就是庄先生纵容的,甚至就是他挑起的,当时可是他先提起府学西墙的话题。 果然,读书人都一个样儿,做事都不喜欢点明,跟大爷一样一样的。 想到已故的大爷,大吉眉眼温和了些,没有接他们手上的书单,颔首道:“行吧,小主子们年纪都小,既灵活,弹跳力又好,学这个应该不难。” 于是不多会儿,三人就排排站在了巷子里,一起面对闫家的墙壁。 没办法,他们家的院子里围墙,有两面墙底下都种了花草,此时有些花已经开了,他们是一定不会去踩的。 就算白善和白二郎想踩,也得考虑考虑旁边这人的拳头,于是大家一商议,便一起来到了巷子里。 反正对面的人家里没人住,而闫家也空着,这一段区域就只有他们家在这儿,影响不到别人。 闫家的围墙看着还是挺结实的,应该可以撑得住他们不断的踩来踩去……吧? 大吉教他们压腿和起跳,然后道:“我给你们示范怎么踩墙上步,你们先学一学上墙,学会了上墙,下墙也就差不多了。” 以大吉的功夫,他当然不用特意压下身形做动作,但他还是按照没有功夫的人微微蹲下,教他们怎么屈腿,怎么起跑,再起跳,踩墙,伸手,拉拽,再上墙……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三人都张大了嘴巴。 然后他们就一个接着一个,不断的往前奔跑,踩到墙上,再落下。 一开始他们落在墙上的印子很矮,比墙底高不了多少,后来便越来越高,越来越高,偶尔又会落下…… 大吉说:“这不是一时就能学会的,今天就学到这儿吧。” 实在是怕他们练得太过,晚上腿酸。 满宝他们倒是听话不跳上去踩墙了,却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的练习弹跳,到了晚上睡觉时,他们就一同感受到了疼痛。 满宝的小腿还抽了一下,就好像经打结了一样,疼得满宝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但她没敢说,咬着牙伸长了腿,然后坐了起来,掰住自己的脚拇指…… 很痛,但痛过后感觉就慢慢舒缓了下来。 满宝眨了眨眼,泪珠子就往下掉了几颗,她按了好几下腿肚子,硬硬的,还有痛感,她轻轻的用手掌推开结块,揉了许久才重新躺下。 她委屈巴巴的抱住被子,决定明天再跳墙,一定要先把筋骨活动开。 第二天,满宝眼睛有些发红的出门,白善和白二郎也不差多少,三人精神都有些萎靡。 白二郎连洗漱的时候都不想站着了,他问白善和满宝,“你们昨晚腿不酸吗?” 满宝道:“还好,也不是那么酸。” 白善更是道:“我和大吉练过的,一点儿也不酸。” 白二郎就瘪了瘪嘴道:“就我一个人痛?” 大吉已经洗漱好,正打了水喂马,闻言回头看了一下三人的小腿肚,微微一笑道:“既然都不怎么酸痛,那下学后我们就继续练。” “咦,不先去藏书楼吗?”满宝道:“昨天的那本书我才抄了十二页而已。” 大吉问:“卫少爷还愿意接你们进府学吗?” 满宝以特别真诚的目光看着他,大吉转身道:“我去套车了。” 满宝有些失望,对白善道:“看来我们得快些练会爬墙才行。” 周四郎昨天晚上已经问出事情的原委,他正蹲在地上刷牙,闻言道:“这有什么难的,你等着,待你下响回来,四哥给你一个东西,保管你不踩着人也能上墙下墙。” “什么东西?” “梯子!”周四郎道:“回头我给你们送一架梯子去,从西墙那儿搬进去,不用的时候藏起来,用的时候再拿来架上呗。” 想了想又道:“要是怕被搜走,等后天我回村里让二哥多做几个,被搜走一个我们换一个,反正是用竹子做的,不值钱。” 三人瞪大了眼睛,竟然觉得这个法子很好。 大吉:…… 他忍不住道:“要是被发现了……” “你们要是没被先生们抓到,也问不到你们身上,要是被先生抓到了,这多一个梯子和少一个梯子有什么差别?”周四郎挥手道:“反正你们就放心用吧,梯子不值钱,要是被发现了,只管自己跑,别管梯子。” 其实梯子还是挺值钱的,只是老周家的梯子一直是周二郎做的,所以觉着不值钱。 周四郎出去转了一圈,发现这东西比自己想象的贵,虽然做的也比自家用的好,但也不能掩盖它的价格。 但想到幺妹可能正在家里等着,周四郎还是咬牙买了,他扛回家找满宝,叮嘱道:“你可得悠着点儿用,别真的被收去了,我后儿才回家呢,就算只在家里停两天也得五天后了。” 又道:“你多抄点儿书,书总比梯子贵,这样我们才不亏。” 满宝看着他扛回来的梯子点头,问道:“四哥,我们怎么把梯子弄进去?” “这个简单,等他们快下学的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做这种事周四郎太熟了,当然,他搭的都是自家的墙,而不是别人家的。 只是先爬到墙上,再把梯子给拉上去放到另一边去,这样的事他是真的没少做。 自家建房子帮工的时候他就没少这么干。 大吉嘴巴张了张,到底还是没有开口阻拦他们。 第645章 轻松 周四郎将梯子放在马车顶上,愣是逼着大吉把马车赶到了西墙外,然后他就在满宝和白二郎的注视下爬上了墙头,跨坐在墙上后伸手将梯子提了起来,拉上墙头,然后放到另一边摆好。 他得意的朝下面仰头站着的满宝抬了抬下巴,勾了勾手指道:“快上来。” 满宝立即兴奋的爬上草垛,周四郎伸手拉了她一下,将她拉到墙头,然后她就自己扶着梯子爬了下去。 “四哥,我的书篮里有笔墨,把我的书篮也放进来。” 周四郎就冲大吉招手,“嘿兄弟,赶紧帮忙啊。” 大吉无奈的拎了一个书篮上前,递给他。 白二郎也拽着周四郎的手爬上了墙头,他没爬过梯子,所以颇有些心惊胆战的。 一只手扶着周四郎,一只手扶着墙头,颤颤巍巍的朝着梯子伸出了一只脚。 站在下面的满宝嫌弃得不行,扶着梯子道:“你别怕呀,踩住梯子就好了,我给你扶着呢。” “你说的容易,我又没爬过梯子。” 白善拽着卫晨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白二郎一脚站在梯子上不敢往下的情景。 他一下就惊住了,周四哥还真弄来了一个梯子? 而卫晨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他立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没发现人来才松了一口气。 俩人立即跑了上前。 白善指挥他,“你是不是傻,我见人都是背着下梯子的,你怎么仰面下梯子?” 白二郎:“周四哥也没说不能仰面下呀。” 周四郎:“我仰面背面都行,我哪儿知道你怕高?不对啊,你爬树也挺溜的呀,怎么那会儿不怕高?” 满宝则在下面指挥,“你转一下脚,背过身去看看,咦,爬树的时候好像也是面向树,背朝外的。” 几人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卫晨都快要急死了,“你们收敛一些啊,这是在府学,府学!一会儿学官过来了可别说认识我。” 白二郎总算在大家的指挥下爬下了梯子,周四郎这才去接大吉手里的书篮,提着蹬蹬的往下爬。 他左右转了转脖子,见入目之处都是果树,就拍了拍一根树干问,“你们府学又不是果园子,怎么种这么多桃树?” 卫晨:“……这是杏树。” “哦,”周四郎收回了手,笑道:“这杏树和桃树长得还挺像的,对了,这梯子你们打算藏在哪儿?” 卫晨瞪眼,“梯,梯子要放在这儿?” “当然要放在这儿了,不然每次你们要用的时候还大老远的从家里运过来呀,这梯子不短,今儿放马车顶上运过来时好多人都看呢。” 已经飞进来的大吉想:你也知道好多人都看呢? “你们放这儿,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周四郎:“打死不认。” 满宝道:“我们藏严实一些。” 卫晨就示意他们去看周围,指着眼前的这二十来棵树问,“怎么藏严实?” 周四郎思考。 “而且,你们人从上面这里走了,梯子谁给你们藏?” 大家一致看向他,然后目光再齐齐一转,看向白善。 白善咧嘴笑,“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所以藏哪儿?” 周四郎则看向满宝,“论藏东西,天下谁也比不过我家满宝,满宝你说。” 满宝:……藏科科那里,关键是她敢说吗? 满宝左右转了又转,看了又看,忍不住求助科科,“科科你说呢?” 科科:“人的视觉会受到光和阴影的影响,而论对这方面的运用,宿主应该请教一下您身边的大吉先生,他总可以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满宝便看向大吉,问道:“大吉,要是你来藏,你藏在哪儿?” 大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还是伸手指了一个角落。 有什么办法呢?这显然已是不可逆的事了,连庄先生都站在他们这边,所以与其看着他们碰壁,不如帮一把。 在大吉的指点下,他们扛着梯子来到了一棵角落里的杏树边上,大吉主动帮他们把梯子靠在了杏树上。 然后大吉退后一看,发现不仔细看,还真没人能发现这梯子。 最主要的是,他们是明知道这里有梯子,所以是有目标的盯着看才看出来,换一个不知情的来,恐怕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卫晨都忍不住冲大吉伸出一个大拇指,夸赞道:“厉害!” 背过身去则悄悄和白善打听,“你们家的大吉不是一般的下人吧?可真够厉害的,我说你家真的不是世家?” 白善皱了皱眉道:“不算世家吧,不过几世为官罢了。” 卫晨问“几世是几世呀?” “嫡支那边都有断层的,也不连贯的,以我背的族谱来算,也就七八世吧,最大的官儿也就三品而已。” 卫晨忍不住磨牙,低声道:“三品还不高呢?都能佩金鱼袋,随时出入宫廷了。” “三品不是本朝的,没有金鱼袋。”白善不是很喜欢提起自己的家族,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就有些羡慕,你家这样的下人还有没有?我要是也得一个……” 白善从小生活在村里,除了觉得自家有下人伺候,钱也足溢些外并不觉得和其他家有什么区别,因此不太能理解卫晨的羡慕,“你不也有下人吗?” “童家和大吉怎么能比?” 白善想了想,点头道:“大吉年纪比较大,而且大吉功夫好,童家是比不上。” 卫晨:…… 虽然他见的人也不是很多,却也看得出大吉和一般下人的不一样来了,这可不是普通人家里能培养出来的。 见大吉看过来,卫晨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与他们一起往藏书阁去,“你们真打算以后就这么出入?万一被学官抓到……” 白善安慰他,“不会有事的,满宝他们只会在下学的时候过来,这时府学里人少,学官更是没几个。就是碰见了,假装是别的学生就是,再不济,就当是我领着进来的,只要不是爬墙时被当场抓住。” 不过白善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很小,毕竟下学了,先生们也要放假回家的,府学里只剩下些差吏和下人,而他们很少到藏书楼这边来的。 毕竟调皮的学生很少会到这儿来,所以差吏和下人便也很少会到这里来。 第646章 不听话 白善和卫晨进楼里给他们开窗,满宝和白二郎熟门熟路的从窗户那里钻了进去。 周四郎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只看到里面一排排高高的,因为视线有限看不到顶端的书架,他忍不住咋舌,和一旁沉默的大吉道:“这府学可真够有钱的,这么多书得花多少钱啊?” 大吉道:“官学的书籍多数是书局负责的。” “嗯?”周四郎没听懂。 大吉解释道:“书局是印书的地方,一般像府学,县学这样的官学,所收之书多数为书局刊印。” “那不是府学县学里的藏书一样了吗?” “除此外,还有历往官学留下来的书,学生捐赠的书,以及官学自己出钱购买的书,总会有不同的。” 周四郎有听,但没有明白,他直接挥手道:“管它是从哪儿来的呢,反正这里头的书很多,很宝贝,很值钱就是了。” 老周家统一的认识,家里最值钱的东西,除了房子和牛外,就是满宝屋里的书了。 甚至进过县城书铺的老周头还隐隐将书列在了牛之上。 一本书当然不如一头牛珍贵,但一书架的书呢? 周四郎见自家妹妹成功混入一堆钱之中,便把窗给关起来了,然后拉着大吉去给他搬梯子,“我就先走了,你们忙着,对了,马车就这么停在外面没问题吗?要不要我赶到外头找个铺子寄存一下?” 大吉垂眸想了想道:“我与你一起出去吧。” 昨天他之所以跟进来是因为不放心,今后却是没必要了,反正最危险的爬墙他们都找到了解决办法,在府学的一堆书生里,小主子能有什么危险呢? 大吉和周四郎走到墙底下,都不用去搬梯子,他直接拎着人就飞了出去。 周四郎对此很不满,絮叨道:“你说说你,明明可以很轻松的把他们送进去,非得让我折腾这一趟,费精力不说,还费钱,你知道益州城的梯子有多贵吗?” “不知道,”大吉道:“也不想知道。” 周四郎就噎了一下。 大吉跳上马车道:“我要绕出去,你是自己抄近路回去,还是让我送你?” 周四郎往前看了一眼那长长的巷道,转身就走,“还是算了吧,府学离我们家才多远,等你绕出去,我都能走回到家了。” 周四郎甩手自己走了。 大吉便把车赶到了府学的前门,就在那里等着他们。 满宝四人徜徉在书的海洋中,白二郎拿着昨天先生开的书单找到了第一本杂书,然后就跟卫晨嘀嘀咕咕起来,找了个光线不错的位置坐下看书。 白善今天特别高兴,比昨天还要高兴。 毕竟昨天只是试一试,今天却是能够确定下来的,以后下学后再来藏书楼,他就有伴儿了。 不至于每次来藏书楼都是一个人,让他觉着来这里看书,还不如下学回家和小伙伴们一起翻书看。 白善看了一眼正认真抄写的满宝,也溜到书架间去找书。 他早有目标,所以一找就找到了。 他坐在满宝身边,小声道:“你看这本书。” 满宝看了一眼,忍不住放下笔接过,“咦,这里竟然有下册。” 白善笑着点头,“你没想到吧,藏书楼里的游记还是挺多的,基本上外头书铺有的,这里都会添加。” 他小声道:“每年书局都会送来一批新书。” 有些书是需要抄写下来反复诵读,研究的,但有的书看的却是趣味,比如白善手里的这本杂记。 但,有趣味的杂记有时候就是比别的书更吸引人。 尤其是对满宝这样年纪还小的,满宝此时就放下了笔,和白善坐在一起翻看他手中的那本杂书。 这是一本话本,说是游记,但满宝觉得更像是杜撰出来的野史,讲的是作者游历北国听到的故事,那些故事大多与历史上的人物相关,各种类型的都有。 所以满宝说它是披着游记外壳的话本。 俩人就这么共阅,哦,不,是荒废了一个时辰的时间,直到闭楼钟响起,他们这才想起,先生给他们列的书单,他们还一本没看着呢。 不仅没看,他们连书都没找出来呢。 俩人心虚的对视一眼,连忙将桌上的东西一收,与楼内的其他同学一起先把书还回去, 然后满宝和白二郎从后窗溜出去,白善则把窗关好后从门口出去。 回去的路上,白二郎兴致勃勃的和俩人道:“先生介绍的杂书也挺好看的。” 满宝就道:“先生给你介绍的可不止是杂书。” “不急,”白善知道她此时心虚着急,安慰她道:“来日方长嘛,今日先生或许不会问,明日我们再看就是。” 白二郎就转着脑袋看俩人,“哦——”了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今天没正经看书对不对?” “我们可没走神。” “我知道,我是说你们没看正经书。” “只有人才分正经……”三人吵吵闹闹的回到家里,庄先生等着他们,待他们进了书房便问,“今天看了什么书,可有所得?” 白二郎等着师姐师兄先说,见他们不说,这才兴致勃勃的上前跟先说做汇报。 庄先生对白二郎的要求一直比较宽,像读书心得这样的东西,他说得琐碎,他便听得琐碎,基本上,他只要读了书,读了好书,且能将一些要紧的内容记在心里就可以,他从不会要求他都背下或一定得记下多少东西。 更不要去他概括总结得多么精彩。 见他说得兴奋,便知道他今天下午是认真看书了,倒不枉费他们折腾一番。 待白二郎说完,庄先生便把目光落在两个得意弟子身上。 打从他们一进来,庄先生就猜出来了,这俩下午不是去玩儿了,就是没看正经书,不然不至于心虚成这样。 庄先生屈手点了点桌子问,“你们两个说一说今天下午都看了什么书吧?” 满宝悄悄的看向白善,白善也悄咪咪的看向她,俩人一对视,便又忍不住一起抬头悄悄的看向先生。 一抬头就对上先生似笑非笑的眼睛,然后俩人就低下头去,怂了。 第647章 偷莲蓬 满宝和白善宝坐在书房里,一人占了一张小书桌,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和先生说话的白二郎,齐齐叹了一口气。 然后认命的低下头去写字。 他们被罚了,除了原有的作业外,他们还得写三张中字,用庄先生的话说是,“玉不琢不成器,你们这两块玉也许久不琢了。” 写完了三张中字,俩人老老实实的将字拿去给先生点评。 庄先生伸手接过,看了一会儿后摇头,“还差些火候,以后每日都要写两张中字,大字便不用练了。” 俩人躬身应下。 庄先生便挥手道:“去玩儿吧。” 满宝和白善松了一口气,上前,一左一右的架住白二就往门外拉。 白二猝不及防,被他们抬出了院子,回神问道:“你们要干嘛?” “去练爬墙。” “我们不是有梯子吗,干嘛还要练爬墙?” 满宝道:“你是不是傻,本来就是要学会爬墙的,万一梯子被发现了,我们也能跑,或是能再进去。梯子,只是解眼下的燃眉之急而已。” 白善道:“你还想着我每天都给你们架梯子,移梯子啊,想得美。” 白二郎就是这么想的。 奈何人单力薄,而且他看着白善和满宝在大吉的指导下压腿,弹跳,然后刷刷的已经可以在墙上走两步的英姿,还是跟着一起练习了。 白二郎发现,偷溜进藏书楼里看书的这项活动是一件虽有趣,却也很累人的游戏。 藏书楼的杂书虽也有趣,但也比不上在外面玩呀。 于是他老实了几天后,终于忍不住悄咪咪的和卫晨一块儿玩去了,丢下了白善和满宝两个。 一开始,俩人还只是在府学里玩儿。 反正府学里学生多,下人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更别说差吏和学官们了。 所以他在府学里安全得很。 后来,卫晨眼馋他们可以这么方便的进出,便改为他借着他们的梯子偷溜出去,带着白二郎出去玩儿了。 当然了,满宝他们偶尔也加入其中。 只是可惜,庄先生对俩人抓得很紧,布置下来的阅读任务很重,而且每次他们回家,庄先生都是要提问的。 问书里的内容,问所得,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他对白善道:“本来我们便计划着入府学三两年后去京城试一试六学,所以你的时间很紧,我不拘着你们玩儿,但也要注意时间,每日给你嬉戏的时间可不多。” 转过身又对满宝道:“你学的东西和善宝二郎不一样,总的来说,你要学的东西更深入,为师虽只知些医理,却也知道,治病救人的医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你须得日日坚持,不懈怠才行。” “所以我容你每日拿出一半的时间去药铺学医,你学习的时间比他们都少,但学的东西却不比他们少,那时间从哪儿来?只能靠自己挤一挤了。”庄先生说了一句和周四郎最常挂在嘴边的话,“现在辛苦些,等你长大学有所成就好了。” 不知道庄先生自己信没信,反正满宝是相信了。 有庄先生督促,加上入秋,天气慢慢的凉爽起来,满宝读书就没那么苦闷和烦躁了。 而且经过坚持不懈的锻炼,他们已经能够不借助梯子爬上墙,并又撑着跳下墙了。 不仅府学西面那一堵有些矮的墙,就是闫家这面比较高的围墙,他们也可以跳跃上去,又安全无虞的跳下。 于是,满宝在第一次踩着墙一把攀住墙头跃上后,看了眼掩映在树后的荷塘,她一个没忍住,冲着闫宅的那面跳了下去。 还在替她欢呼的白善和白二郎惊呆了,然后立即后退几步,也蹬蹬的跳上墙头,跟着往那边跳下去了。 大吉:…… 他无奈的跟了过去,等他过去时,三人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了。 三人跑到荷塘边,莲蓬正好,只是没有舟,又不会水,三人只能站在边上干瞪眼,在伸了几次手,发现都够不着后便看向大吉。 大吉将脑袋移到一边,目光微顿。 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看到了岸边的废弃小舟,三人也不怕别人听见,直接欢呼起来,冲着小舟就跑了过去。 白二郎跑得最快,伸手去拖小舟,结果才上手他就觉得重若千斤,用力一拖,纹丝不动,再用力一推,还是纹丝不动。 白二郎不由直起身子来看向白善和满宝。 俩人已经弯腰去找原因了,三人绕了一圈才看明白,这舟因为停放的时间过久,直接搁浅在了岸上,也不知道底部是不是有坎拦住它了,竟然推不动。 白善摸了摸那木舟,又敲了敲道:“看着还挺结实的,不然我们把它翻过来?” 这个办法好,三人走到上边,直接一起用力,将整个舟都翻了过去,这才看到舟底有个坎,直接把底部给卡住了。 三人见把木舟给翻过来了,便嘿嘿一乐,就这么再翻过来,然后把它推到了水里。 三人就这么涌了上去,坐了一会儿发现舟在水面上荡来荡去却没动,一时愣住了。 大吉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两块木板,也上了舟。 三人都是旱鸭子,他是不可能让他们自己跑到水里去玩儿的。 把木板给他们,大吉便走到舟尾坐下,接了木板的满宝在水里划了划,问道:“这个怎么划?” 白二郎去抢她手里的木板,道:“就随便划呗,能划得动就行。” 满宝毫不客气的拍开他的手,叫道:“我知道,要反着来划,我先来。” 白善已经把木板放到水里划起来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这一划,木舟便原地打转起来。 大吉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闹,反正天要是黑了他们就得回去了。 三人嘻嘻哈哈的乱划了一阵,慢慢找到了感觉和规律,将舟划到了荷塘中间。 此时已是夏末,正是莲蓬成熟的时候,满宝他们便专门挑看着挺大,又已成熟的莲蓬折了,三人齐心协力,不一会儿就摘了二十来个。 大吉看他们兴致不减,反倒有越来越兴奋的趋势,就提醒道:“摘多了吃不完。” 白善看了一眼堆在脚边的莲蓬,道:“再摘几个,我们家里人多,每个人吃几个就完了。” 满宝连连点头,指着一个道:“那个大,那个大,我们快过去。” 白二郎则是指着另一处道:“那边的多,也大,先去那边……” 第648章 打闹 俩人正好一左一右的夹着白善,把他吵得不行,他气得用木板拍了一下水面,喊道:“别吵了,耳朵都要聋了。” 水飞去,直接糊了满宝一脸。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惊呆了。 满宝闭着眼睛伸手抹了一下脸,头发滴这水看向白善。 大吉心中一惊,直觉要完,果然,念头才闪过,满宝已经啪的一下伸手招起水冲白善泼过去…… 水不仅泼白善身上,还泼到了白二郎身上,于是三人立刻闹起来,连坐在舟尾的大吉都受了牵连。 大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默默地又挪了一下位置,不去管他们。 要不是怕舟翻了他一下救不了三个人,他还是很想不撑着舟,由着他们翻了算了。 噼里啪啦的水扑面而来,让满宝睁不开眼睛,她干脆就闭着眼睛使劲儿的挥手朝之前瞄准的方向泼水…… 白善灵活的挪到另一边,只被波及到零星,最大的一注水流冲着白二郎脸上去了。 白善见了大乐,抚掌笑道:“活该,活该……” 白二郎气坏了,一边回击满宝,一边给他一手水。 满宝也睁开了眼睛,一边回击白二郎,一边也给白善一手水,坐在正中间,左右受困的白善被泼了一身一脸的水…… 等三人哈哈大笑着把舟摇回到岸上时,不仅三个人的衣服都湿了,就是大吉的衣服也湿了大半。 他们从路边扯了几根草来将莲蓬绑起来交给大吉带出去,自己则瞄准了闫宅和自家接在一起的墙壁,蹭蹭蹭的跳上去,跨步过自家的墙头,然后看了眼底下花开正艳的花,白善撑着墙壁快速的往下走了两步,然后闭眼往下一蹦,踩落花朵三两朵。 周立君听到动静回过头来,正看到白二郎也从墙上跳下来踩在她小姑的那些宝贝花草上,立时大叫道:“你们干嘛,小姑,他们把你的花……” 话音未落,就见满宝也出现在了墙头,周立君:…… 满宝也看到了自己被糟蹋的花草,瘪了瘪嘴道:“你们就不能小心点儿吗?” 白善说她,“有本事你别踩。” 满宝看了看,觉着有点儿困难,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踩着墙往下一跳,没落准白二郎刚才踩的地方,倒把旁边的一朵花给踩了,好在根部还好,看着还能抢救一下。 大吉也跃上了墙头,他看了一眼墙下的花花草草,也看到了大家正看着他的目光。 他顿了顿,转身便踩着围墙跳到屋顶上,直接大鹏展翅一般从屋顶跃下…… 大家嘴巴张大,忍不住轻轻地拍了拍手。 周立君也没心思计较他们把好容易养好的花给踩坏的事了,而是跑到满宝身边问,“小姑,想学。” 满宝连连点头,看向白善。 白善叹了一口气道:“那估计难,我更小一点的时候都没学会呢。” 周立君惊讶,“小的时候没学会,大了就不能学了?” 白二郎道:“这学武跟读书不一样,是越早开蒙越好,话本上都这么写。” “不对吧,”满宝犹豫道:“不应该是不论读书还是习武,都是越早开蒙越好吗?” 白二郎噎了一下,“反正就是他小时候没学会,现在更学不会了。然后他都学不会,那我们更学不会了,所以还是别想了。” 周立君不服气,“你学不会,我小姑未必就学不会,我小姑可聪明了。” 白二想了想后道:“我觉得她也学不会,你看我们学爬墙,我和白善就比她厉害,比她早半天爬上去呢。” 这么一打岔,周立君也想不起来要习武的事了,大吉把莲蓬解了递给他们,自己摸了一个蹲在台阶上吃。 满宝选了两个最大的给先生送去,然后也跑出来剥莲子吃。 周立君这才发现他们三个的衣服都是湿的,连忙抢过莲子道:“快去洗澡换衣服,若是受凉生病了怎么办?” 莲子很清甜,满宝头发都没擦干,洗了澡出来便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剥莲子吃。 周立君就坐在她旁边絮叨:“小姑,你们下次可别跑到闫宅去了,我听人说,闫宅就要卖出去了。” “谁说的?” “邻居们说的,他们出门的时候碰见过几次县衙带了人进去看宅子,您没见巷子里的那个墙洞被扒开了又用砖头细细地砌了一遍吗?”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惊道:“还真是呀。” 自从唐县令知道他们会时不时的钻到那边去玩儿后,便叫人用碎石简单的堵了一下那个洞,不叫人再从那里钻进去而已。 满宝拿着莲蓬跑出去看了一眼那个洞,借着还没黑透的天光,满宝看到了被砌得还算平整的墙,只是不知道时不时在偷工减料,这边洞的墙面整体缩进去了半个手指,所以满宝他们从未注意到这个洞的堵塞物有换过。 白善和白二郎也凑热闹出来看了一眼,然后三个披着湿漉漉头发的少年少女便转身头也不回的回去了。 三人一屁股在小凳子上坐下,商量起来,白善道:“那宅子的草还是那么高,那么杂乱。” 白二郎:“我们那么笑闹也没人来,显然是没人的。” 满宝:“所以肯定还没卖出去。” 三人道:“所以趁着它还不是别人家的,那里面好的莲蓬什么的,我们先多吃一点儿?” 周立君也剥了好几颗莲子吃,她心动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到时候带上篮子。” “太多了拿不回来吧?” 周立君道:“不怕,到时候拿着绳子吊上墙头,莲蓬又不重,我们多带几个篮子过去。” 满宝也点头,“莲蓬能留好几天吧,虽然新鲜的比较好吃,但不新鲜我也不介意。” 白善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善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莲蓬,捡出两个大大的来,一个递给白善道:“这个留着,明天拿去给邬先生吃。” 邬先生是管着藏书楼的人,虽然满宝从没在前门与他碰过面,但好几次都在书架间遇到的。 她觉得偷书看很不好意思,因此会经常拖白善给他带些东西,当然,邬先生并不知道是她让送的,只会以为是白善送他的便是。 第649章 买房的人(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因为想着要去偷摘莲蓬,所以他们都决定下午不去藏书楼了。 白善带着莲蓬去学堂,中午下学休息时,他便摇着莲蓬去藏书楼,将莲蓬送给坐在前头看书的邬先生。 邬先生从书上抬起眼睛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道:“是你呀。” 他伸手接过莲蓬,闻了闻后笑道:“倒是新鲜。” 他看了一眼白善空落落的双手,将莲蓬放到一边问,“这时候送来,你下学后不来藏书楼了?” “今天有事就不来了,邬先生告辞。”他就是来给他送一个莲蓬的,送完了自然要走。 邬先生也没拦着他,挥了挥手让他离开。 给邬先生做助手的小差吏见了,忍不住好奇,“邬先生,这白同学怎么总是给您带吃的?” 邬先生将莲蓬放到桌子底下,重新拿起书本,淡淡的道:“投缘吧。” 小差吏:……这理由也是绝了。 满宝他们四个用一下午的时间把闫宅荷塘里已经成熟的莲蓬全摘了,然后仗着他们两家相近,用绳子把装了莲蓬的篮子一个又一个的吊了过去。 这时候吃莲蓬是正相宜,但吃太多了也不好。 厨娘给他们留下一些,其他的则剥出来晒起来,还给他们做了一碗用新鲜莲子做成的莲子羹, 满宝吃了以后觉着还不如吃生的莲子呢。 白善觉得也是,于是他们都拒绝再吃厨娘给他们做的莲子羹,然后把她还没得及剥掉的莲蓬抢回房间里,放在阴凉处,打算留着吃。 因为家里莲蓬多,白善特别的大方第二天便在书篮里塞了不少个,打算带去给先生和关系比较好的几个同窗。 白二郎更是塞了不老少,就连满宝都往背篓里塞了好些,打算带给药铺的纪大夫等人。 庄先生见他们都在外头交了朋友,满意的点了点头,就是自己这里只放了三个莲蓬,让他颇有些吃味。 正想着,厨娘端了一碗莲子羹进来笑道:“庄先生,我做了莲子羹,天气炎热,您吃一碗去去火儿?” 庄先生立即轻咳道:“其实现在天气也不是很热了……” 厨娘已经把碗放下了,顺便把书案上的三个莲蓬给收走了,她道:“先生,大早上的就吃莲蓬不好,我给您收着,一会儿剥出来,等午食过后您再当水果吃。” 庄先生阻止不及,容姨直接拿着莲蓬走了。 庄先生叹了一口气,认命的挪过莲子羹。 没有人知道,隔壁的闫宅今日一大早便打开了大门,唐县令亲自引着一行人进门。 他边走边给为首的一人介绍:“白员外,你且看这门廊,我没说错吧?方方正正,闫家当时建造这房子也是很费心思的,因此风水也极好。” 白员外驻足看了一会儿,半响才点了点头道:“是不错,只是犯官之所,难免不吉。” 唐县令不太赞同的笑道:“员外这话下官却不敢认同了,不说京城,就说咱益州府,犯官,或是前朝官员留下的府邸和官宅有多少?不论多少都是不够抢的。” 白员外笑问,“那这座闫宅怎么至今没有卖出去?” “这却是下官的过错,之前一直不肯降价,不论多少人来问都是一个价,加之后来有奸邪在旁捣乱,这才耽误到了现在。”唐县令笑道:“也是因为抓住了那些歹人我才想通了,这房子还是得有人住,有人尽心维护才行,不然放在那里,平白便宜了一些奸邪之人。” “而且就是这么巧,我这儿才有意向降一些价格,员外就有意买房,既然不是商贾之流,而是同朝共事,那我更得便宜些了。” 这种讲价的事,白员外当然不可能自降身份去做,唐县令也不可能做,彼此都点到即止而已。 但白员外也听出他的话音来了,他恐怕是不肯再往下降了。 他背着手沿着回廊走入二院,看了看肆意生长的花草树木,以及一些敞开了门,露出里面活跃的蜘蛛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买这么一个宅子,光清理,打扫和重新布置就得花费不少的时间。 可差不多位置下,差不多大的宅院并没有出售的,毕竟这种产业,不是家业败落,谁会往外卖? 他派人寻摸了三个来月,找来找去,最后还是这儿最合适。 而且,价格也的确便宜许多。 想到此处,白员外轻咳一声道:“唐大人,听闻这座宅子的花园做得很好,不如我们去看看?” 唐县令侧身笑道:“白员外请,说起这闫宅的花园,那可是顶有名的,当年闫刺史出了名的喜好风雅,后院收罗了不少珍贵花木,还花重金运来一座假山放在荷塘附近,听闻冬日有风吹过,如洞箫奏响;而春天又有如泉水叮咚;夏秋之时,登山望荷,更是别有一番情趣。” 唐县令凯凯而谈,笑道:“不过要我说,我最喜欢的还是闫宅那一片荷塘,说是荷塘,但挖得很讲究,跟个小湖也不差了,呈月牙状,弯着的那边遍植垂柳,春夏的时候,府上的老太太可以沿着荷塘慢慢散步,看到荷塘里的荷……” 唐县令顿了一下,将目光从荷塘上收回来,笑吟吟的继续道:“看到荷塘里的荷花,荷叶什么的,一定高兴。” 白员外也看到了荷塘,他摸了摸胡子,笑着颔首,“看着是不错。” 他沿着荷塘走过去,唐县令手动了一下,到底没阻拦。 他暗暗磨了磨牙,笑着跟上前。 果然,走上去一点儿了,白员外看到了停在岸边的小舟,和小舟里的木板,以及岸边还有些湿漉漉的痕迹,他“咦”了一声,问道:“唐县令,这园子里还有人?” 唐县令笑道:“没有,只是知道白员外今日要亲自上门来看一下房子,所以我昨日让人来检查一下房子可有不安全的地方。这木舟是好几年前的了,估计是下人为了试一下它是否还能搭乘人,所以下水试了一下。” 白员外点头,看了一下荷塘,发现此处是比别处凉爽些,微风吹过时很是惬意。 他转身朝上走,去往园子的其他地方查看。 第650章 撞破(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唐县令暗暗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荷塘。 算那几人还识相,虽然摘了莲蓬,但没有把荷塘弄得乱七八糟的,不然一看就是被人糟蹋过的荷塘…… 唐县令脸黑了一点点儿,连忙去追白员外。 跟在唐县令身后的衙役没有他们大人的智商,但和唐县令不一样,这人前两天可是刚带着白员外家的下人来看过房子的,他记得当时荷塘里可有不少莲蓬呢。 可这会儿…… 他一再的回头去看,总觉得现在荷塘里的莲蓬少了许多啊…… 白员外走到了一处杂乱的地方,他微微蹙眉,指着那几块地问,“那就是当初贼人种菜的地方?” “不错。” 白员外展目环视了一下四周,确定了一下这几块地所在的地方后微微摇头,“可真是暴殄天物啊,原先种在地上的花草恐怕随便拿出一棵来都比这些菜值钱吧?” 唐县令笑道:“乡野小民,不识货也是正常的。” 白员外叹息了一阵,绕过几棵树走出去,他看了后院墙的高度,微微颔首,“这个高度还行,塌的那面墙堵上了吗?” “堵上了,员外若是不放心,可以使人再打破重新砌一次。”唐县令引着他去看那面和肖家临近的墙。 白员外伸手按了按,勉强还算满意,但到底是决定长住,所以他还是决定打了重新砌一遍。 “我听说,除了这面墙,还有一个很大的洞?” 唐县令便又笑着带他去看那个已经堵上的洞,笑道:“这洞外是一条宽巷,我已使人用砖石砌上。” 白员外微微颔首,又看了一下这花园,回头与唐县令笑道:“我们再去别处看看吧。” 唐县令就指了另一条路道:“不如我们就顺着从这儿走过去,再从后面往前走?” 白员外也不想去逛已经走过的地方,便点头答应了。 唐县令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跟上去。 下午,唐县令将手头的公文处理干净,便扭了扭腰起身,道:“备车,我们去一趟康学街。” 在门外听差的衙役狗腿的跑出去通知了一声,又跑回来殷勤的问道:“大人,您是要去府学吗?” “我去府学干什么?” “嘿嘿嘿,小的还以为您是去府学问春风楼的案子呢。” “几个学子在春风楼里打架斗殴罢了,有什么可问的?”唐县令换了常服,拿了折扇,啪的一下打开折扇,一边扇一边道:“我去捉三个小贼。” “什么小贼还要大人您亲自出手?您告诉小的一声,小的们给您捉来。” 唐县令用扇子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不会拍马屁就不要拍,捉什么捉,我自己捉就成。” 唐县令的马车已经在外等着了,他仰头看了一下天上太阳的位置,上了马车后道:“去康学街庄先生那儿,这会儿府学也下学了,小贼们应该齐了。” 马车开动,但唐县令到了那里却铺了一个空,他颇有些好奇,问前来开门的厨娘,“庄先生去大智书院讲课我能理解,怎么你们家的少爷下学了也不回家?” 厨娘道:“少爷他们在府学读书呢,这段时间回来得都晚。” 才怪呢。 唐县令不相信他们每日上学,在回来晚的情况下还能到隔壁去偷莲蓬,要说不是他们偷的…… 唐县令皱了皱眉,还是摇头,不可能不是他们偷的,如果不是,他把莲蓬整个嚼碎了吃下去。 唐县令转身上了马车,道:“去府学看看。” 唐县令是没有府学的木牌,但他要进去也不难。 此时府学已经下学,学里的学生少了不少,大部分外住的学生已经走了,他们就是不回家,也会出去外面玩儿。 只有一些同学还留在学里,或是玩儿,或是学习,或是去藏书楼看书。 唐县令凭着记忆转身找到了甲三班,见里面还坐着三个学生,便敲了敲门问道:“几位同学可知道白善在何处?” 正埋头学习的三人抬起头来看了唐县令一眼,发现不认识,但面色很和善,便道:“他去藏书楼了吧?” 唐县令谢过,转身朝藏书楼走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学生,唐县令看着他们就想起了自己的学生生涯,他叹息一声,突然就不急着去找白善了。 他干脆摇着扇子晃悠悠的四处逛了起来,当然,方向还是藏书楼的方向。 说起来他不当学生好些年了,当年读书的时候一心想出仕,想出去闯荡一番,如今嘛…… 唐县令叹息,他却非常的想念学生的生涯啊,哪怕是被杨和书坑的那些事也变成了有些美好的回忆。 正想着,他突然听到了吵闹声,其中还有几道熟悉的声音,唐县令忍不住脚步一顿,脚步一转便循着声音找去。 他转过几棵树,便看见了白善,唐县令忍不住挑了挑眉,这还真是缘分啊,正想找他呢。 正想上前,就见白善宝不善的问道:“你到底让不让?” 唐县令脚步一顿,忍不住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们成两拨人站着,气氛有些僵持,背对着他这边的人看不到脸,也不知道认不认识。 但是站在白善宝那边的人…… 唐县令眨了眨眼,确定眼没花后沉静了下来,他干脆不急着上前了。 站在白善前面的人道:“不让!” 白善眼神微冷,往后退了两步后扬起下巴问,“那是要打了?” 唐县令被他桀骜的样子惊了一下,对面的人显然也被白善吓了一跳,主要是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这会儿你不应该怼回来,然后和我吵架吗? 念头才闪过,白善已经直接出拳,照着他的脸就挥了下去…… 卫晨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不要……” 白善虽然矮一点儿,但还是一拳打在对方脸上,他踉跄了两步,气坏了,挥手道:“兄弟们给我……嗷!” 满宝都不等他说完,直接一脚踢在了他的小腿上,让他脚一软,差点跌倒,不,是真的跌倒了,因为他歪了一下身子,白善紧接着就当胸一推,他直接就仰面摔倒了。 俩人配合得非常的好,一系列的动作下来不过就几息的功夫,不仅几个学生,就是见多识广的唐县令都忍不住惊了一下。 然后他就忍不住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第651章 争执(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场面一度凝滞,倒在地上的季浩气坏了,指着他的两个同伴叫道:“你们就站着看热闹啊?” 两个同伴看向白善三个,就见他们一个比一个凶悍的瞪着他们,俩人忍不住道:“季浩,我们才被家里罚了,这会儿可不能再闹出打架的事了。” “而且他们年纪都比我们小,打赢了也没什么趣味呀。”打输了更丢脸。 季浩气得狠狠地一拍草地,他实在是丢不了这个脸,于是爬起来就要认真的和白善打一场,“有本事单挑,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白善撸了袖子道:“打就打,谁怕谁?” 满宝和白二郎跟着起哄,“就是,谁怕谁?” 夹在中间的卫晨满头大汗的拦住两边的人道:“大家都是同窗,不必如此吧,大家有话好好说儿。” 白善哼了一声道:“是他先挑事的。” “什么叫我先挑事,我不就让你们带一下我们上墙吗?” “不带!”白善眉眼冷凝道:“我已经拒绝你了。” 季浩忍不住骂了一声,指着他与卫晨道:“你看到了,这像是同窗吗?傲得好像谁都比不上你似的,有本事你年末考的时候考过宋铮啊。” “我只要考过你就行了。” 季浩噎了一下,他虽然也在甲三班,在此前,他还是很有自信能压得过这小子的,但这段时间来,看了他的课业,以及在课上的应答后,他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赢过他。 季浩气得攥紧了拳头,卫晨生怕他们真的又打起来,拦住他对白善道:“你少说两句吧,真要把学官们引来吗?到时候大家都讨不得好。” 满宝也拉了白善一下,白善便哼了一声,退后一步扭过头去。 这边两个同学见他们肯让步,连忙上前接过季浩,也劝他,“我看卫晨说的对,别忘了我们本来是想溜出去的,学官真的来了,我们谁都讨不了好。” 季浩拨开他们的手,“你们见过他们两个?” 两个同学相视一眼,摇头,“可学里有这么多人呢……” “你看他们的年纪像是比我们大一级的吗?如果是同年入学的,年纪这么小,我不可能不知道。”季浩怀疑的看了那边一眼,小声道:“我怀疑他带外人偷溜进府学。” 声音虽然压低了,但白善他们还是隐约听到了些,更别说就站在季浩身前的卫晨了。 他冷汗淋淋,忍不住道:“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对上的,不就是他们爬进来,你们要爬出去吗?这墙谁都能爬,干嘛非得吵起来,打起来跟仇人似的?” 此话一出,白善便冷冷地盯着季浩,而季浩的两个伙伴也忍不住扭头看向季浩,季浩则沉默了下来。 卫晨左右看了看,便明白了,问题出在季浩身上,他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恨不得摇一摇对方,但想了想,还是只是抓住而已,“有误会我们就坐下来好好的聊一聊嘛,说开就好了,你别看白善整天冷着一张脸,其实他人挺好的,只要人不犯他,他就不会欺负人,你呢,你人好,重义气,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闹起来的。” 两个伙伴再度看向季浩。 卫晨见他们两个干看着不帮忙,就忍不住拍了他们一下,“你们倒是说啊,还真想把学官惹来呀。” 其中一人轻咳一声道:“这个,怎么闹起来的呢?” 另一个则不自在的看了一眼满宝后移开目光,道:“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原因也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太清楚。” 说罢伸手捅了捅季浩。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坏,主要是他们可以拍拍屁股就走,白善却还要在府学里混的,于是上前一步道:“这或许是误会,季公子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把我认成了其他人?” 两个伙伴纷纷推了一把季浩,小声道:“给了台阶了,差不多行了。” 季浩扭了一下身子,躲开他们的手小声道:“我还被打了一拳,又被踢了一脚呢。” “那也是你嘴贱惹的。” 两个伙伴见季浩虽然面色不好,却没拦着他们继续说下去,便立即上前当成了和事佬,仔细的解释起这件事来。 其实主要是和卫晨说,由他到对面调停一下。 这事说到底就是季浩嘴贱惹起来的。 今天满宝和白二郎照常爬上了墙头,然后就在跳下墙头时跟正打算爬墙偷溜出去的季浩三人撞上了。 谁都没想到都下学了还会有人来爬西墙,主要是满宝她爬了这么多天的墙,这还是第一次碰见人。 白善说过,碰见了人不必慌张,大大方方的点了头自走自的就是。 满宝和白二郎也的确打算这么干,结果就在要和季浩错身而过时对方拦下了他们,上下打量过他们后就问起他们的班级来。 满宝能告诉他们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于是季浩就开始口胡了,吊儿郎当的围着满宝取笑,说她像个娘们。 说真的,满宝是一点儿都不生气,因为他没说错,她就是个女孩儿,要是他说她是个比爷们还要爷们的爷们,那她才会气呢。 她不生气,季浩却越来越过分,拦着她取笑了好一会儿,还要伸手去摸满宝的下巴,白善在藏书楼里迟迟不见人,所以走了过来,一来便看见季浩伸手要摸满宝的脸,嘴上还说着什么:“让哥哥来看看你到底多像姑娘……” 然后白善就忍不住生气了,上前一把将人推开了。 其实白善要不来,满宝已经准备给他一脚了。 她是不介意他说自己像姑娘的,但她介意对方动手动脚,还对她口胡。 知道了原委的卫晨都忍不住道:“打得好!” 季浩生气了,叫道:“都是大男人,摸一下又不会掉肉,说他两句怎么了,他长得本来就像个姑娘,大不了我让他说回来就是了,先动手的就是理亏。” 卫晨:……可人家不是像个姑娘,而就是个姑娘啊!对个姑娘家口胡本来就过分,何况你还要动手! 第652章 护短(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 当然,这话卫晨不敢说,只是道:“推你一下怎么了,要是有人对我说那些话,打一顿都是轻的,不就推了你一下吗,你让开这事就过去了。” “他推我这一下痛死了,我都出血了,你竟然说没什么,卫晨,我俩到底是不是兄弟,别忘了,我还给过你我的木牌呢,你这么不讲义气,把我的木牌还给我。” “没了,被门房收缴了!”卫晨毫不客气的吼了回去,还道:“而且你的木牌现在还有什么用?你不也得住学里吗?” 不过卫晨很快回过神来,后退了两步上下打量他,见他脸色的确发白,就问道:“不是吧,推了一下就出血了?” 说罢看向白善。 白善翻了一个白眼道:“我就推了他一下,连地都没倒,要是连这都能出血……” 白善冷笑着看向季浩,道:“那我无话可说。” 季浩气得要跳脚,两个伙伴连忙道:“别吵别吵,白善,季浩有可能真出血了,他胸口有伤。” 满宝就仔细的打量他的脸色,唐县令也看过去。 半响,满宝对白善微微点头。 白善皱了皱眉道:“这锅也算我的?我怎么知道他有伤?而且有伤还要爬墙出去?” “就是因为有伤才要你们帮一帮,不然我们直接翻出去了,”其中一个伙伴看了季浩一眼,不太好意思的道:“只是季浩这人你也了解,他口没遮拦,好话都会说成坏话,他对你这朋友没有恶意的,而且……” 他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满宝后道:“说真的,这位同学我们是真的没见过,他看着年纪比你还小吧?可我记得今年入学的学生中,你的年纪是最小的。” 白善:…… 俩人:“……白善,你不会真带了外人进学吧?” 季浩立即嘚瑟起来,叫道:“我说什么来着,我没说错吧?他们就不是府学的……” 唐县令轻咳一声,从树后转了出来。 这一生咳嗽把在场的人吓得够呛,大家下意识的转头看过去后更是头皮一麻,在场的人,没一个不认识唐县令的。 唐县令摇着扇子出来,欣赏着大家脸色的各种神色,笑眯眯的问:“你们这儿好热闹呀,要不要我给你们断一断呀?” 大家一起摇头,一起拒绝他。 唐县令惋惜的摇头,啧啧道:“我断案很公正的,放心,这不是在堂上,不打你们板子。” 众人再次坚决的摇头。 “好吧,”唐县令摇着扇子笑道:“不断就不断,不过我很好奇,季浩你胸口怎么会有伤?” 他围着他打转,“你爹就算要揍你,也应该打在屁股上,他总不至于心狠的打你胸口吧?” 唐县令用扇子轻轻地点着他的胸口问,“这伤口是在春风楼伤的?” 季浩脸色微白,也不知道是伤口疼了,还是被唐县令的话给刺激的。 “所以你这下出去是找大夫,还是去报仇?”唐县令笑眯眯的道:“胆子不小啊,还敢去春风楼打架?” 满宝小声问白善,“春风楼是哪里,我怎么没听说过?” 白善皱了皱眉头道:“听着不像是酒楼,或许是哪儿的饭馆。” 正想继续发问的唐县令:…… 他转身回去看那三个小少年以及……小少女,他用扇子点了点额头,无奈的对三人道:“你们年纪还小,不要瞎打听,也不要瞎逛,知道吗?” 季浩ap;ap;卫晨及另外两个伙伴儿:…… 白善三人站在一起疑惑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没再理他们,于他来说,他们三个溜进府学的事儿不算大,大的是季浩想干的事。 季浩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要出去打人,于是道:“我是要去看大夫的。” 唐县令正要说话,满宝立即举手道:“那不用出去了,我就是大夫!” 唐县令无言的转身看向满宝,好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用扇子拍打着手心道:“这话不错,她就是大夫,正好让她给你看看,开了药方,我着人给你买进来。” 季浩怀疑的看着她,“真的假的?你不是学里的学生吗?不对,我们刚正说到你不是……”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季浩的话再次没能说完,他有些生气,转头去看打断他的人,然后瞪大了眼睛,缩起了脑袋,更怂了。 邬先生皱着眉头走过来,问道:“一大帮人围着两棵杏树在干嘛?这会子树上也没杏子给你们吃……” 唐县令虽不认识邬先生,但见他的穿着,再看季浩等人怂怂的模样,便也大致猜出了他的身份,行礼后笑道:“在下唐鹤,不知道先生怎么称呼?” 邬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好似才看清他的模样,他笑着回礼道:“原来是县令大人,鄙人邬文,是学里看守藏书楼的。” 府学是刺史在管着的,唐县令管的是县学,所以邬先生对着他很能不卑不亢。 他眼睛似乎不太好,和唐县令打完招呼后便盯着在场的学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挥手道:“还愣着干什么,该看书的看书去,该回舍监的回舍监去,光阴易逝,你们这会子不努力读书,以后有你们后悔的。” 然后着重盯着满宝道:“尤其是你,你要抄的书抄完了吗?还不快去抄书?” 满宝连忙低头应是,偷偷看了唐县令一眼,见他摇着扇子笑吟吟的,便拉着白善和白二郎跑了。 卫晨也想跑,但脚才抬了抬,就感觉脊背一寒,他到底没敢跑。 邬先生看向季浩几个,盯着他们的脸看了半天才认出来,问道:“是打架了还是摔了?” 四人异口同声的道:“摔了!” 邬先生颔首,“不管是打架了,还是摔了,受伤了便去找医官,学里的医官是一直都在的,知道怎么走吗?” 季浩硬着头皮点头道:“知道,学生这就去。” 他的两个伙伴儿立即一左一右的扶住他,道:“邬先生,他摔得太厉害了,我们扶着他去。” 卫晨也立即上前抬起他的脚道:“我,我也帮忙抬着。” 季浩和两个伙伴:……他们没想抬着好不好? 俩人险之又险的抬住卫晨的上半身,一起努力的抬了他走得飞快,一溜烟就消失在了邬先生和唐县令的眼前。 第653章 病人(给书友“最凉凉不过人心/薄凉之人”的打赏加更) 才跑出杏林,季浩便忍不住哀哀叫道:“疼死了,疼死了,快把我放下。” 三人这才把他放下,见他脸色苍白,嘴唇都发白了,卫晨忍不住问道:“不是吧,你真伤得很重?” 季浩被放在地上,才坐到地上他就嘶嘶的叫,一手扶着腰,一手摸着胸口道:“疼死了,卫晨,我跟你说,等我好了,我一定要揍你一顿才能解气。” “你少说两句吧,我看看伤口。”一个伙伴儿直接伸手去扯他的衣领,才掀开外衣就看到了里面渗出来的血,他忍不住皱眉,“出血了,看来真的得看大夫了,我们去找医官。” “不行,医官知道了,我爹差不多也知道了,我和应文海说过,这件事不让大人们插手的。” “你是不是傻呀,他让你不告诉大人你就不告诉,这事还是他挑起来的呢。” 卫晨见他们三个争论不休,连忙道:“行了,行了,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这都出血了,再不看大夫会不会死人啊,还是先想办法请大夫再说吧。” 季浩就说他,“我就是要爬墙出去看大夫的,你那三个朋友当时要是愿意撑我一下,我早出去了。” “你有求于人还不会好好说话怪谁?”卫晨不客气的道:“而且受伤了还爬墙,你是脑子进水了吗?” “不爬墙出不去啊,”一个伙伴道:“季伯父把季浩丢到府学时说了,不准府学再随意放他出去,除非他亲自来接,不然就是府上的老夫人来了也没用。” 卫晨这才同情的看了季浩一眼,他想了想道:“你们去藏书楼左侧的那个草轩里等我,我去给你找个会看病的人来。” 季浩连忙拉住他,“你不会真让那长得特像小姑娘的白小子给我看病吧?” 卫晨拍了一下他的手背道:“你把嘴巴闭上吧,她会医术的,反正治不死你。” 卫晨给两个伙伴儿使了一个眼色,自己跑去藏书楼找人了。 他从大门进的藏书楼,还特意看了一下前头,发现邬先生不在,微微松了一口气。 和当值的小吏打了个招呼,出示木牌后便进去找人。 白善都懒得从前门走了,直接把东西收了放在桌子上,跟着他们一起从窗户那里爬了出去。 他问:“他真的出血了?” 卫晨点头,“真的,我都看到了,衣裳都红了。” 白善就皱紧了眉头,虽然起了争执,但如果他真的把人打出血来了…… 满宝道:“他既然都还想着爬墙出去,应该也伤得不是很重,你不要担心。” 白善哼道:“我才不担心呢。” 到了草轩,季浩三人果然坐在地上,白善正想说他们,好好的凳子不坐,为什么做地上,就见季浩是靠在俩人身上的,他脸色发白,看着奄奄一息的模样。 白善惊住了,问道:“不是吧,我就推了一下,他就晕死了?” “你才死了呢,”季浩睁开了一点儿眼睛,看见这三个人,便微微把头扭到一旁,不愿意认输。 满宝伸手拨开他的外衣,也看到了血迹,她熟练的扯开他的衣服,问道:“怎么不去看医官?我这里也没药呀。” 撑着季浩头的魏亭道:“没事,你只管开了药,我爬出去抓药。” 满宝看了他一眼,已经解开了他的衣服,只见他的胸口上绑着的布条已是红透,解开一看,就发现胸前有一条两指长的伤痕,以满宝的眼力来看,伤口不大,但不浅,应该是利器,钗子或尖锐的匕首一类的快速划过留下的。 满宝手都没洗,也不敢直接上手摸,她用布条裹住手查看了一下伤口,又摸了摸他的脉后道:“是失血造成的晕厥,得止血呀。” 她凑近了看,捻出一些碎碎的东西,道:“是钗子伤的?” 季浩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仵作啊?” 白善忍不住怼了他一下,“你又没死,仵作是看死人的。” 卫晨:“行了,行了,满……周满,你看能不能治?” “可以是可以,但我这儿没药呀,这伤口得重新清洗,你们没洗干净,划你的钗子上沾了些东西,伤口不好愈合。”满宝问他,“除了这儿,还有哪里有伤?” “屁股!”季浩扶着腰道:“杖伤。” 他挤眉弄眼的问,“你要不要给我看一看?” 白善便伸手按住他的后腰,微微用力,冷冷地道:“不如我给你看?” 季浩“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魏亭都差点没忍住给季浩一下,“你闭嘴吧你,给你看病呢,能不能不说话?” 满宝将他的衣服弄好,起身道:“去你们住的地方吧,要烧开的水,还要有干净的布条和剪刀,要是能有药就更好了。” 白善道:“你开个方子给我,我去买。” 魏亭眼睛大亮,连连道:“白善,真是多谢你了,你是外住生,可以自由出入府学的,你出去最好了。” 白善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出去。” 满宝已经开始念药方了,白善默念了两遍,记下以后便先走了。 季浩捂着胸口问,“他不出去买,那去哪儿买?” 连满宝都忍不住看着他道:“你们咳咳,我是说,府学里不是有医官吗,医官那里有药。” “不是说了不能让医官知道……” “是他去的,又不是你去的,医官怎么会知道?”满宝打断他的话,“你安静些吧,扶着点儿,我们先去你们住的地方,对了,你们有住的地方吧?” “当然有了。”虽然他们今天才被扔进舍监的,但该有的都有了。 魏亭和焦咏卫晨一起把人扶到舍监,满宝和白二郎都是第一次来府学的舍监,很好奇的看了一会儿。 魏亭已经按照满宝的叮嘱下去吩咐舍监的下人准备热水和剪刀了。 满宝看着新奇不已,很想问些问题,但想到如今她的身份又按捺住了。 季浩已经在床上躺好了,还特别配合的把上衣给全脱了,卫晨一开始没觉着有什么不对,但见满宝拿着一把烫过的剪刀过来,他便瞳孔紧缩,转身就想给季浩盖上被子。 第654章 处理伤口 满宝眼疾手快的扯住被子,不赞同的看了卫晨一眼,“你干嘛?” 季浩也瞪着他道:“你可别把我被子弄脏了,小心我回头跟你换被子。” 卫晨就扭头去看白二郎,使劲儿给他使眼色,白二郎走上来问,“卫大哥,你眼睛抽筋了?” 卫晨:…… 他低头看了一眼季浩胸口上的上,见血淋淋的,忍不住撇开了眼睛,看到满宝拿着剪刀,就愣了一下,“满宝,你不会是想拿剪刀把他的伤口剪得更开一些吧。” “什么?!”季浩差点从床上坐起来,满宝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脑袋,瞪了一眼白二郎道:“不懂就别乱说,把病人吓死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满宝转头温柔的看着季浩道:“你别怕,我就是没想到你衣裳脱得那么快,还以为要剪刀剪呢。” 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呢,以前在药铺里,她虽然也能看诊,但病人的最后处理都是纪大夫他们来的。 便是现在纪大夫已经让她开方,那也是在他的协助下开的,并没有完全独立的看过一个病人。 所以对于季浩这个病人,满宝是很满意的。 哪怕他们才打过架。 但季浩看着满宝的目光却越发的惊悚,他抖着看向卫晨和魏亭,“你你,你们可要看好了,别让他谋财害命,不,不对,是公报私仇,好像也不太对……” 卫晨想要堵住他的嘴巴,“你闭嘴吧你,人正在给你看病呢。” 烧开的水早已经倒在盆里了,满宝把剪刀放下,搅了搅泡在盆子里的布巾,觉着差不多了,便用手指捏起来抖了抖,觉着不是特别烫后微微拧干,然后去给他擦伤口。 季浩脸色瞬间发白,紧咬住嘴唇不说话。 白善很快就回来了,魏亭和焦咏没想到他还真能从医官那里拿到药,一时有些呆,“医官为什么会把药给你?” 白善:“因为我人好。” 他把药放在旁边,探头看了一下季浩的伤口。如今他把上衣都脱了,又是躺着的,伤口看着更加的明显。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昨天伤的,竟然还没止住血?” “止住了,”季浩一边忍着痛,一边咬牙切齿的道:“是被你一推,然后又裂开重新出血的。” “可拉倒吧,你这伤口哪有要结痂的意思?”白善又不是无知小儿,身旁有个学医的小伙伴,他自然也是知道些医理知识,甚至还仔细的翻看过医书呢。 平时也没少听满宝说起药铺里的事,季浩这伤口一看就没有愈合的趋势,就算他不推他,他动作大一些,伤口也是会重新出血的。 想到此处,白善皱了皱眉,“你也够不惜命的,都这样了还想着爬墙出去,也不怕血流成河。” 满宝不理他们,埋头专心清洗伤口,盆子里的水不一会儿就给染红了,焦咏连忙给换了一盆。 而季浩有白善引着说话,虽然疼得额头冒汗,好歹没有挣扎起来。 “所以我才让你们给我踩一下,大家都是同窗,弯腰给我踩一下会死吗?大家爬墙的时候不都是这样互帮互助的吗?” “哼,在你调戏完后还要弯腰给你踩着上墙,你脸怎么这么大?”虽然是病号,但白善在是非问题上一点儿也不让步。 满宝就在他们你来我往的争执中完成了伤口清洗,然后在白善拿来的药中挑了挑,挑出一瓶药膏来,又选了一副药检查过正确后交给魏亭道:“这是内服的药,让人煎了送来吧。” 魏亭哦的一声,提了药包出去。 满宝小心的给他涂抹止血药膏,然后包扎,惋惜道:“可惜我没有带着针袋,不然可以给你针灸止血,这样上药的效果会更好。” 满宝若有所思,“看来以后我得随身带着针袋才好。” 这个随身当然不是指放在科科那里的随身,而是放在身上的。 她的意识溜进系统里看了一眼角落里的针袋,觉着季浩就算不用针灸止血也没大事,便没有冒险拿出来。 白善道:“你那针袋太大了,我听说有那种简易的针包,只有十几根针,就是绑在一起也三指宽左右,你以后可以绑在腰间,也可以放在袖子里。” 满宝一边给季浩包扎,一边点头赞许,“这主意不错。” 药膏起了作用,医官用的药到底比不上外头重金买的,也比不上自家有的,因此有些辣和疼,他吸了吸口水,便忍不住说话来转移注意力,“是不是啊,你一个学生,竟然还随身带着针袋,难道以后你不考官,要去做御医?” “我才不做御医呢,”满宝道:“做御医得一辈子在一处呆着,想想就可怜。”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还补了一句,“还容易死,没看一些话本上写着吗?这个贵人的病没看好,把御医拉下去砍了;那个贵人的病没看好,把御医一家给抄了。” 季浩:“……这是谁写的话本,普天之下,除了宫里的几位贵人敢这么干,谁会这么不把御医放在眼里?” 而宫里的那几位贵人,谁敢编排他们? 满宝眨眨眼道:“不知道是谁写的,反正就有这样的话本就是了。” 白善也努力的想了想,也不太记得这话本是哪来的了,不过管他呢,反正他肯定是看见过的。 包扎完了,药却没有煎好,大家便坐着等药,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卫晨左右看看,生怕他们又吵起来,打起来,连忙道:“大家今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今天出了这个门大家依旧是朋友,可不许再打架斗殴了。” 说罢看向魏亭,魏亭立即点头道:“对对对,这是应该的,今天大家也算是共患难了。” 满宝便问道:“既然是朋友,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我觉得钗一般是拿来刺人的,这个怎么是划的呢?” 季浩看了一下他们的年纪,又忍不住嘴贱,他躺在床上嘿嘿笑起来,道:“你们不知道春风楼是什么地方吧?” 三人一起摇头,“饭馆子?比甘香楼还要好的饭馆子?” 季浩忍不住扑哧扑哧的笑出声来,结果牵动了伤口又嗷嗷的叫起来。 要不是正伤着,他能笑着打滚。 第655章 套话 季浩张嘴就要给三个小屁孩细细地普及一下春风楼,结果却被卫晨一把捂住嘴巴,他背对这三人,面对季浩,杀猪一般的给他使眼色警告。 季浩瞪着眼睛,你想说什么,你倒是先放开我的嘴巴呀。 白善狐疑的看着他们,然后扭头和自己的两个小伙伴对视一眼。 三个并不怎么老实,且又很聪明的少年少女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隐隐明白了。 然后满宝就拉开卫晨,怀疑的看着季浩道:“所以你强迫人家姑娘了?” “放屁,小爷我是那样的人吗?”季浩怒道:“以我的家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我用得着强迫?我这是被人算计了,这次出去就是打算报仇的。” “竟然不是去治伤?”白善皱了皱眉,拉着满宝起身,道:“那药是止血的,内服药外敷药你都有了,以后再有事直接出去找大夫吧。” 见三人转身就走,季浩一愣,问道:“喂,我说,你们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卫晨连忙按住要爬起来的季浩,道:“你先躺着,我去看看。” 魏亭和焦咏也帮着安抚季浩。 卫晨追出去,拦住白善问道:“怎么回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要走了。” 白善一脸严肃的道:“祖母从小就教导我,不可与亡命之徒,与不惜命之人相交。他要是为忠义不顾惜性命也就算了,偏是为了斗气,伤成这样还想着打架,这样的人不值得做朋友。” 满宝连连点头,“他以后闯祸肯定会连累到朋友的。” 白善道:“连自己性命都不顾惜的人,还有什么值得他顾惜的呢?” 卫晨惊呆了,张大了嘴巴问:“不是吧,白善,你们才多大,竟然就想着死活的问题了?” 白善瞟了他一眼道:“当然要想了,我可是我家的独苗,我是决计不能死的,不然我祖母和母亲怎么办,我父亲的遗愿怎么办?” 满宝连连点头,“我也不能死,不然我爹娘怎么办,我大嫂怎么办?我后头还有一大家子呢。” 卫晨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二郎却习以为常了,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习惯就好了,他们两个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小时候我们去河边玩水,我回家最多被祖母念叨一下,他们两个是肯定会被家里揍的,然后还被勒令再不许去水边。不仅怕掉下去,还怕他们着凉生病,也只有夏秋的时候才能偶尔到河边玩一玩水,大吉还在一边紧紧地盯着,不许他们去太深的地方。” 卫晨咽了咽口水,愣愣的点头道:“我也是家里的独苗,怎么我爹就没想着这么宝贝我?” 满宝偏了偏头道:“因为你爹还能生?” 卫晨被噎得不轻,叫道:“那你也不是家里的独苗啊,你不是有个四哥吗,那你一共有几个哥哥?” “六个,”满宝想了想,同情的看着他道:“那你爹这是不太疼你?” 卫晨转身就走,他懒得跟他们说话,哼。 满宝三个便要回藏书楼,三人悄悄的溜到后窗的位置,轻轻地推了一下窗户就从那里翻进去。 刚结束和邬先生友好交流的唐县令与邬先生一起往藏书楼去时便看到了这一幕。 他扭头看向邬先生。 邬先生察觉他的视线,也扭头看向他,含笑问:“大人怎么了?” 唐县令便知道他没看见,笑着摇头道:“没什么,就觉得你们府学的景致不错。” 他含笑看着三个小贼排着队的从窗户里爬进去,然后将窗户合上,与邬先生笑道:“邬先生不是说有书要给我看吗?” 邬先生顺着他的目光也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他微微眯起眼睛,却发现什么也看不到,那里一片朦胧。 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后,邬先生微微点头,领着唐县令去藏书楼。 就算唐县令是县令,他也是不能从藏书楼里把书带走的,所以他只在藏书楼里看书。 拿着书顺着墙边的一排桌椅找到了坐在一起的三人,他先停下脚步看了看,发现三人一边看书一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小声说话,便笑了一声,踱步上前。 白二郎看到迎面走来的唐县令,立即闭上了嘴巴。 白善和满宝一起扭头看见他,神色都紧张了一下。 唐县令笑着走到白二郎身边,一屁股坐在了他身边,一张桌子四个人,刚刚好。 唐县令轻轻地嗅了嗅,闻到了白善和满宝身上传来的药味,再一联想到被抬走的季浩以及他们才爬进来的场景,便笑问:“季浩的伤口处理了?” 声音很小,不会打扰到离他们好几桌远的同学,却又足够让与他坐在一起的三人听见。 白二郎就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向对面的满宝和白善,这种事情他不擅长处理啊,快快快…… 好在唐县令也不是问他,视线紧紧地盯着满宝和白善。 两个年纪还小的少年少女便下意识的低了一下头,想想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 他们连溜进藏书楼里看书都被抓了个正着,还有什么值得隐瞒的? 于是点头。 唐县令不动声色的道:“昨日府学的几个学生在春风楼里打架斗殴,就是我去处置的,我以为他们今日能老实些,没想到还是想着跑出去打架,季浩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既然是唐县令处理的,满宝和白善都没想过他不知道季浩身上的伤,便道:“伤口裂开又出血了,不过我给他上了药膏,开了内服的药,不调皮的话,应该能愈合。” 唐县令挑了挑眉问:“你上的药?怎么不让他们来?” 他用下巴点了点白善。 满宝道:“伤口上有些东西,须细细地清理才行,那道伤这么长,又有些深,万一他们处理不好,反而把脏东西冲进体内怎么办?所以还是我来。” 她好歹手熟不是? 唐县令忍不住轻轻地点了点桌子,片刻后微微一笑问:“季浩一定叫得不轻吧,伤得这么重,季家这么舍得让他这时候来上学?” “他家里人不知道呗,他还不敢去医官那里拿药呢,生怕他家里人……”满宝说到这里一顿,抬头看向唐县令,片刻后瘪了瘪嘴道:“唐大人,你要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是,干嘛要套我的话?” 第656章 告诉 案子真是唐县令亲自处置的,那季家去把季浩接回去打一顿时他身上的伤根本瞒不住。 而季浩既然被季家扔到府学里,他还要瞒着不让家里人知道胸前的那道伤,显然唐县令也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案子根本不是他去处置的。 唐县令冲满宝笑了一笑,轻声道:“本来还以为是学子间普通的斗殴,谁想到竟然会动用利器?” 他起身道:“行了,我不与你们闲话了,出来,我问你们两个问题。” 三人不想动。 唐县令便眯了眯眼睛道:“这样的天正好吃莲蓬,要不要我请你们吃莲蓬?” 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看向唐县令,双方目光对上,俩人老实的站了起来,白二郎也绷紧了神经跟着站起来。 唐县令满意的点头,转身先走出去了。 三人老实的把书还回去,然后满宝和白二郎从窗户那里爬出去,白善则拎着书篮从门口出去。 邬先生眯着眼睛看了看他的书篮,微微颔首道:“去吧,明儿记得早些来藏书楼看书,学习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故不可懈怠。” 白善躬身应下。 唐县令站在树底下看着他们爬出来,等三人汇合了便笑道:“你们在邬先生那儿都过了明路,何必还去爬窗?” 白二郎惊惧,“啥,邬先生知道我们了?” 满宝和白善都不意外,就算邬先生眼神不好,但刚才在杏林时,他们就站在白善身边,三人身量差不多,年纪差不多。 邬先生天天守着藏书楼,不会不知道他们没从前门进过。 白善轻咳一声问,“唐大人,您想问我们什么问题?” “第一个,季浩身上的伤是怎么样的?” 这个简单,反正刚才也说了许多了,满宝便仔细的给他形容了一下那道伤,顺便从大夫的角度出发道:“伤初看不重,但他这样不放心上,现在天又还热,一个不小心恶化是会要人命的。” 唐县令眉眼都不带动不下,点了点头后笑道:“第二个问题,闫宅荷塘里的那些莲蓬是你们摘的?” 三人心虚的对视一眼,点头。 唐县令抬手给了白善脑袋一下,严肃的道:“以后不许再去闫宅,宅子官衙已经卖出去了,你们再去,那就是私闯民宅了,到时候被打,我可是不管的。” 满宝惊讶,“竟然真的有人买。” “笑话,又不是穷乡僻壤,益州城地也贵得很,闫宅的位置好,为何没人要?” 三人也只是惋惜了一下便点头答应,白善问道:“是谁买的,等他搬家我们要不要上门道贺?” 唐县令:“哟,你都能想到这点了?” 白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毕竟我们把人家成熟的莲蓬都摘了嘛。” 满宝和白二郎跟着一起点头,想想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唐县令就挥手道:“不用去了,去了恐怕也进不了门,买房的是个官儿,虽然跟你们一条巷子的人是邻居,但门都不开在一个方向,上门还容易被人误会。” 白善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哦”了一声,问道:“官儿比你大吧?”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道:“是呢,整整大了一级,还是个京官儿呢。” 但三人都没从他脸上看到多少敬意。 唐县令看了一下天色,挥手道:“时辰也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吧?对了,你们怎么出去?” 于是满宝和白二郎就给他表演了一下他们是怎么出府学的。 唐县令看着他们蹭蹭两下就爬上了墙头,然后挥手和他告别,呲溜一下就消失在了墙头。 唐县令笑着摇了摇头道:“难怪我把洞堵了你们也能进闫宅,本事呀。” 白善提着书篮和唐县令往大门去,好奇的问道:“唐大人,你和杨县令读书的时候不逃学吗?” “我不逃学,”唐县令义正言辞的道:“我酷爱学习,怎么会逃学呢?倒是你们县的杨县令,以前没少干爬墙逃学的事。” “国子学的墙也能爬出去?” “那当然,也就比你们这府学的西墙略高一些而已,而且他们的辅助工具好多的,有绳子之类的,甩到墙上,蹭蹭蹭就上去了。” 白善若有所思,“大人如此了解,是亲眼见过了?” 唐县令轻咳一声,背着手道:“偶尔见到的。” 等他们走到门外,大吉已经接到了满宝他们等在大门口了。 唐县令眯着眼看了大吉一眼,扭头对白善道:“虽然邬先生默许了你们的行为,但进了府学还是要低调些,像今天这样的事,能认怂就认怂,跟人打起来,吃亏的是你们。” 白善抬着下巴道:“我们打架很厉害的,他们也不敢告诉学官。” “他们比你们大。” “大吉就在墙后,大不了打输,下次再打回来,总不能受伤的。” 当然,他说的受伤是流血类型的伤。 “我就知道,”唐县令用手指点了点他道:“知道季浩的身份吗?打坏了季浩,别说我,就算你是杨和书的朋友也救不了你。” 白善没说话。 唐县令转身走了,挥了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以后约束一下那两个和你家的那个下人。” 满宝问白善,“他与你说什么了?” 白善摇头道:“没什么。” 大吉问:“少爷,明日我要不要进府学看着你?” “不用,我们和季浩的恩怨了了,他不会找我麻烦的。” 满宝点头,解释道:“我们刚给他抓药和处理伤口了,他只要不是恩将仇报之徒,就不会找善宝的麻烦。”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应下了。 白二郎则才放下帘子,奇怪道:“县衙明明是和我们一边的,唐县令怎么往另一边去了?” 满宝也好奇的看了一眼。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季家在那个方向。” 白二郎:“他去季家干什么?不会告我们的状吧?” 满宝却想了想后笑起来,“看来府学里有人要倒霉喽。” 唐县令去季家是通知季家去学里把他们家的小少爷接回去的。 也幸亏他今天走了一遭,不然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真把拿到伤折腾出大问题来,最先被问责的一定是他。 第657章 中秋 白善第二天才进学,还没来得及去课室就被候在路上的卫晨给拉住了,问道:“昨天是你告诉季家季浩受伤的事的?” “没有,我与季浩又不熟,并没有上过门,怎么了?” 卫晨道:“昨天你们才走不久,季家就来人把季浩接回去了,他临走前放话,回来定要你们好看。” 白善嗤了一声道:“昨日我走的时候,唐县令也正出门。”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显不过,卫晨就笑道:“我猜也不是你,等他伤好,这事他肯定能查到,你们两个就别吵架了,说起来你们现在还同班呢,关系不应该比我更好吗?” 白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卫晨也不去追他,冲他挥手道:“下午下学后我跟你一起去藏书楼呀。” 倒不是卫晨突然发奋了,而是作为住学生,他能玩的东西有限,最近他发现藏书楼里有些书还是很不错的。 而这也是白二郎时不时的和满宝他们一起爬墙混进藏书楼的原因之一。 下午,满宝独自一人溜进了藏书楼,卫晨小声问她,“白二怎么没来?” “他说他作业太多了,今儿不来。” 卫晨小声的鄙视道:“是吓坏了吧?放心吧,邬先生眼神不好,不会发现的。” 满宝抬头看他,同样小声的道:“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 卫晨眨眨眼,“谁知道了?知道什么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没什么。” 卫晨最讨厌说话留一半的人了,正要生气,就见邬先生正巡视过来,他立刻端正了坐姿,老老实实的低头看书。 邬先生拐了一个弯走到他们这儿来,低头看了一下满宝面前摊开的书和纸笔,赞许的微微颔首。 然后就背着书走了。 卫晨悄悄地抬起头来看着邬先生的背影消失在书架间,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声问:“这,这是为什么呀?” 满宝没回答,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们都承了邬先生的情,满宝决定明天让容姨做些好克化的点心。 善宝说邬先生似乎喜欢吃甜的东西,但书上说,人年纪大了吃太甜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满宝一边提笔抄书,一边想着点心的事,一下就把卫晨给抛掉脑后了。 白善找书回来见他还坐在一旁小声的嘀咕,便用书拍了他一下,“快走。” 嫌弃他在一旁吵耳朵。 卫晨小声嘀咕道:“我还不想跟你们一起呢。” 说罢转身走了。 日子悄然而逝,没几天便到了中秋假期,季浩还没能从季家回府学,一切风平浪静。 中秋的假与休沐在一起,府学一共放了五天的假,益州城的大小书院一般都会和府学县学统一步骤,假期一般只有多没有少的时候。 中秋佳节,满宝他们自然是回家过的。 这次因为天气没拿了热了,他们出门早,竟比上一次还要快回到家,周四郎便顺着先把庄先生送到了县城庄家,这才拐弯去通知小钱氏他们回来了。 小钱氏便把店关了,带了东西和他们一起回村。 小钱氏悄悄和满宝道:“家里有喜事了?” “什么喜事?” “你大姐和五嫂都有孕了,家里正打算待老四再回来时给你们送信呢,结果你们就回来了,这次能在家里留多久?” 满宝高兴,“大姐要有孩子了?” “是啊,才诊出来,日子还短,爹娘不叫往外头说,等再过两月,胎坐稳了再说。”小钱氏也很高兴,“这一下,爹娘的心事去了一小半了,你五哥也要当爹了,就是老六太让人发愁了,前儿娘让他去相看一个姑娘,结果他去都没去,爹到现在还在跟他生气呢。” 周立君道:“六叔还不想娶媳妇呢。” “你大哥都能说亲了,他再不娶媳妇,想要打一辈子的光棍吗?” 周立君和满宝对视一眼,都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 这一次回家周六郎特别的老实,有事就躲进厨房里帮小钱氏准备饭菜,他现在可是家里除了大嫂外厨艺最好的一个了。 尚在几个嫂子之上。 没事则躲到满宝旁边,基本上,只要有满宝在的时候,老周头和钱氏就算是想念叨他,也会收敛一下的。 满宝道:“六哥,你也不能总躲着爹娘呀,我走了你怎么办?” “你走了我就去县城,不回家了。”周六郎顿了顿后小心的看了眼外面,小声问满宝:“满宝,我存在你那儿的钱有多少了?” 满宝摸出一本小册子来翻了翻,道:“银子有二十八两,铜板有六十二吊了。” “益州城的铺子贵吗,租一间要多少钱?” 满宝挑眉看向他,周六郎冲她嘿嘿笑。 满宝就沉思道:“我没问过,不过肯定比县城的贵很多就是了,但那里饭馆子的菜也比县城的贵。你要想知道具体的,问四哥,或是立君比问我好。” 满宝想到了什么,小声道:“立君现在帮四哥管账呢,对外头的事也熟得很,而且她还想找账房的活儿。” 周六郎就转了转眼珠子。 兄妹两个对视上,皆嘿嘿的一乐,心照不宣起来。 俩人正坐在满宝的房间里躲懒,透过窗户便看到周五郎扶着五嫂回屋。 周六郎便道:“秋收刚结束,五哥就和爹说,要把后头大哥的这座山和三哥的那座山清理出来,全种上女贞子,爹说他疯了,没答应。” 满宝问:“然后呢?” “然后五哥就找了大哥他们,他们一起出钱请了人,现在已经开始清理山上的野草了,我看他们的意思是要把今年的女贞子留下一些来做种子,直接播种在山上。” “六哥你怎么不一起?” 周六郎道:“我更喜欢做菜,对种药材没什么兴趣,等我明年成丁了,分到的地和山也都给他们种。” 满宝嫌弃,“你的山还不知道分到哪儿去呢,五哥和四哥的山都没用着呢。” “那可不一定,今年村里收回了两份山了。” 说起这个,满宝便有些沉默,人只有死了,山才会被收回,永业田可以继承,口分田却不可以。 周六郎也沉默了一下后道:“娘说,老人夏冬难熬,基本上能熬过一冬那就多了半年的活头。” “你说这个做什么?” “满宝,爹和娘的年纪也大了,你可得好好的学医术,以后等他们老了,要是求神不管用,你还能用医术给他们保命,对了,天尊老爷那儿也不能怠慢了,神仙总比凡术管用的,你回来有没有去拜天尊老爷?” 第658章 拜神 满宝不仅在家里拜了天尊老爷,还去山上的道观里拜了。 道观里的道士们对钱氏母女特别的欢迎,主要是钱氏每次来都会拎一篮子的鸡蛋来,而且因为有老周家的宣传,现在道观在这一片名声大噪,逢年过节上山拜神仙的人特别多。 偶尔遇上难事上道观的人也更多了。 人一多,香火就盛,香火旺盛,他们的日子就能过得越发的好。 为此,道观还和山下的老大夫有了业务往来,有时候因为病情上山来拜神仙的,道士们便要给些药材给信徒们带回去。 来的人多了,药材不够用,他们又不常去县城,且很少与县城的药铺打交道,便跟山下的老大夫合作了。 反正老大夫家里现在用的药,不是自家采了炮制的,就是跟别的药农直接收购的,只有一些当地药农手里没有的药材才回去县城里买。 但因为他是熟客,他拿药的价钱也比他们便宜。 因为这一系列的改变,道观也很乐意顺着钱氏把满宝归为他们这一伙儿,甚至还帮着宣传了一下。 所以现在可不仅仅是七里村这附近几个村子知道老周家出了个仙子转世的娃娃,连远到白马关镇上的人家都听说了。 满宝一上山就被围观了,然后老道士守清就悄悄的和钱氏道:“钱居士,满宝虚岁有十三了吧?” 钱氏笑道:“她生得晚,是十三了。” “可以说亲了呀,”守清感叹了一句,然后就提起白马关镇的一户人家,笑道:“……家里有地有铺,只一个独子,心里疼得紧,就想找一个有福气的儿媳妇。” 钱氏淡淡的婉拒道:“咱镇里有灵气和福气的孩子还是不少的,要找到应该不难。” 又说起满宝:“这孩子喜欢读书,现正和她四哥一起服侍先生在益州城里读书呢,我们也觉着她年纪小,特别是她爹,心疼她这个老闺女,想要及笄以后才说亲,说了亲还得多留两三年呢。” 守清便明白了。 满宝说是虚岁十三,但要到冬月才满十二岁,年纪还小着呢,等及笄才说亲,就算当年能定下,再留两年…… 镇上的那位郎君的孩子恐怕都能打酱油了。 但其实从他这儿打听满宝的人家还是挺多的,这家年纪有点儿等不得了,但其他人家…… 一家有女百家求便是如此,不早早的定下,好姑娘都被人抢去了。 所以守清也不气馁,而是摸着胡子笑问钱氏,“那钱居士心里可有想过以后说个什么样的女婿?” 他笑道:“这一二年,我们道观的香火旺盛,来此烧香的人也多了,偶尔还有县城里来的人,多多少少都听闻了些满宝的福气,不免问两句……” 钱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道长什么时候还兼做媒人了?” 她想了想后道:“我和当家的要求也不高,只要是个品性好的孩子,家中和睦,不拘什么样的都行,只一点,我们家满宝从小就读书,自然也要配一个会读书的才好,不然以后过日子都说不到一块儿,那该多苦闷呢。” 守清抽了抽嘴角,这还不高呢? 品行好这种软性条件先丢在一边,家中和睦,那要求可就高了,得父慈子孝,得婆媳和睦,得兄友弟恭,得姐妹和睦…… 这一把就刷下去多少人家了。 再一点儿,还得会读书。 能读得起书的,家底必定不薄,还得不笨会读书,那就要一直读,一直读,最少得读到县城里去吧? 守清在心里算了算,不断的把已经在他这儿挂了号的人家去掉去掉再去掉,最后还剩下的就那么几户了,且还都是镇上和县里的人家。 这还只是单从会读书的这一条砍去的,再算上前头的两个条件…… 守清头都大了,做个媒怎么就这么难呢? 道和则和满宝蹲在道观后院的菜园子里说话,他现在长大了不少,已经是个少年了。 他看着昔日的小伙伴儿道:“我师父要给你说亲。” 满宝正吃着他分她的梨,差点被汁水噎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问:“我?” 道和点头,“好多人家来上香时都会打听一下你,有的人家只是好奇,而有的人家是想讨了你去做媳妇,守方师叔说,他们眼馋你身上的福气。” 满宝道:“我四哥都没说亲呢。” “那有什么要紧,又不是让你马上就嫁。” 满宝摇头,“我不要定亲,嫁人多无趣呀,我还是个孩子呢。” 道和看着她没说话。 满宝瞪眼看他。 道和只能收回目光,问道:“你那两个师弟呢?他们定亲了没?” 满宝摇头,“没有,他们也还是孩子呢,你们道观的香客这么凶猛,连他们都盯上了?” 道和摇头道:“不是他们,是你。” 他道:“我觉得你干脆在他们之中选一个定亲算了,守才师叔常说,杀熟不杀生,反正你也不是拿不出手,干脆就在他们当中选一个吧,我上次见你们,还看到你出手打他们了呢,我想着,你这么彪悍,婚后他们也欺负不着你,但去了别人家就不一样了。” 满宝目瞪口呆,“你,你也就比我大两岁吧,怎么想这么多?” 道和叹息,稽首念道:“无量天尊,见得多了,想的自然也就多了,也就你是我好友,不然我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满宝问道:“你见什么了?” 道和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忧伤的叹气。 道虚挑了水来浇菜,见了笑道:“满宝,你别理他,就他那个小脑袋整天想的事情忒多了。” 他道:“今年守才师叔带他到前头学着待客,然后就得了这个多愁善感的病。” “什么多愁善感,我这是真情实感。”道和收回了仰望天空的脑袋,和满宝道:“你不知道,来上香的香客中,十个里有八个是女子,所求的几乎都是家和。” “求子,求丈夫上进,求儿孙孝顺,求家人平安,求子女顺遂,都是求的家和。” 满宝愣愣的问,“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第659章 建议 “当然不正常了,你在道尊面前许愿,除了求家人平安外,还会许什么愿望?” 满宝思考,道和就问:“就说你刚才在前头求的。” “哦,求我的医术精湛,求我学习进步,还求我越来越漂亮。” “你看,她们就从不为自己求什么,然后再一详问,有被婆婆小姑针对欺负,然后求家庭和睦的;有被丈夫殴打,然后求丈夫脾气变好,家和万事兴的;还有子孙不孝,然后求道尊让子孙回心转意变好的……”道和道:“我听着都替她们累。” 他上下打量满宝后道:“你我从小便认识,你这个人受不了委屈,主意又太大,嫁到那些人家里,就算最后你不会像她们那样上山来求道尊,恐怕也不好过,所以你还是找个熟人嫁了吧,你那两个师弟常被你欺负,欺负着欺负着他们也就习惯了。” 满宝不高兴道:“我没有欺负他们,我是很讲道理的人,你看见我在教训他们,那,那一定是因为他们干了坏事。” 道和就静静地看着她。 道虚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嘟了嘟嘴,不乐意再继续这个话题,问道:“你们道观香火这么旺盛了,守清道长他们不打算多招几个道童吗?” “师父说一切随缘。”道和不在意的道:“现在师父他们也就勉强能养活我们而已。” 道虚笑着推了他一把,问满宝:“我听山下的人说,你现在益州城的济世堂里学医术,学得怎么样了?” 道医不分家,一般做道士的都会些医术。 现在道虚和道和都在和师父们学习一些医理知识,有时候来上香的居士是因为生病来求神,他们便会帮忙看一看。 偶尔还要进山采药,炮制药材…… 正好他们三个年纪相仿,可以一起探讨一下医术。 满宝在山上待了小半天才和母亲下山去,满宝还顺便去看了一下老大夫。 这一次他们只能在家待三天,到收假的最后一天便早早的起来,天才亮便出发离开了。 要先到县城里接上庄先生才转上官道去益州城。 一回到益州城,满宝就决定休息两天再去府学的藏书楼逛一逛,根本不知道这两天季浩把整个府学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她和白二郎。 于是在又一天下学后堵住了白善。 白善毫不客气的冲他翻了一个白眼,道:“早和你说过了,去你家告状的不是我。” 甲三班的同学见他们两个又对起来,连忙各自拦住一个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这两日怎么针锋相对的?” 甲三班和丙一班不一样,白善虽然才来两个月,但也交了几个朋友,至少前后左右桌的同窗相处得还不错。 见季浩拦住白善,同学们生怕他们打起来,便站在他们中间调停。 季浩推开挡在中间的同学,对白善道:“我当然知道,找你也不是为了告状的事,我就问你,周满呢?还有那个比你略高一点儿的小子,这两日我可是找遍了府学都没见他们。” 白善将自己的东西都收进书篮里,抬着下巴看他,“不告诉你,有本事你自己找去。” 哼,回去他就让满宝他们这一两月都不要来府学了,看你怎么找。 季浩被气得不轻,他已经肯定自己原先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两个小子就不是他们府学的。 他磨了磨牙后道:“我找他们也不是为了别的,放心,不找他们的麻烦,毕竟他们也帮了我一把,所以我要跟他们道个谢,你把他们约出来行不行?” “道谢?那你不应该先跟我道谢吗?”白善道:“你的药可还是我去医官那里拿的呢。” 他摆好架势道:“来吧。” 众人:…… 他们扭头去看季浩,果然,他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季浩觉得这小子竟然比他还傲,气得不轻,撸了袖子就要揍他,同窗们连忙拦腰抱住,对白善道:“你快走啊……” 连坐在一边事不关己的宋铮都看不过了,他起身一把抓住季浩的手臂,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这小子也太傲了,他凭什么?” “凭他帮过你,”宋铮不赞同的看着他,“你不是要道谢吗,这副样子谁信你是去道谢的?白善他又不傻。” 大家纷纷点头,就是啊,就是啊,那表情一看就是在找茬,谁会把自个的朋友带出来? 季浩被噎了一下,忍不住回头问魏亭,“我看着像是找茬的吗?” 魏亭沉重的点头,“特别的像。” 季浩:…… 白善冷着脸拎起书篮走了,还留在课室里的同窗们看着他离开,纷纷说季浩,“季浩,先生可是说过了,白善的年纪最小,让我们多照顾一下他,不许像丙一班的人那样欺负他,你之前还瞧不起丙一班的人欺负人家年纪小,你怎么也变成那样了?” 季浩吼道:“我没欺负他,不就是口角了几句吗?我还被他打了呢,我一手都没还回去。” 这么一说,季浩更委屈了,道:“从小到大,谁能打了我就白打的?我现在要跟他们道谢,他们竟然还不接受!” 宋铮想了想问,“一定是因为你的嘴太臭了,对了,你们在何处起纠纷的,怎么还牵扯到了府学外的人?” 季浩立即闭嘴不说话了,要让别人知道白善带外人溜进府学,哪怕现在没证据,他也一定落不得好。 魏亭也知道这一点,立刻轻咳一声道:“就是在外头碰见口角了几句,你说的没错,就是季浩的嘴太欠了。” “我哪儿欠了,不就说了那小子两句长得又白又漂亮吗?” 魏亭忍不住道:“那是两句吗,而且哪个男子汉大丈夫愿意被这么说的?” 季浩嗤笑一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就他?恐怕毛都没长齐呢。” 众人:……这嘴是挺欠的,难怪挨揍。 大家各自散去,不管他了。 季浩摸了摸胸口,他被抓回家六天,加上五天的中秋假期,现在伤口已经愈合了,但他的气却没消,他撸了袖子招呼自己的几个好朋友,“走,我们去隔壁二年级那里找裴恽。” 第660章 都去了(给书友“郎家的彤宝”生日加更) 宋铮一把按住他,皱眉道:“还没被罚够?因为你们打架的事,唐县令都上门两趟了。” 上次季浩在春风楼和应文海打架,裴恽也在场,他和应文海是表兄弟,一帮人对一帮人,差点把春风楼给砸了,这才把衙役给惹去了。 宋铮道:“你老实些吧,小心你们家又把你关在府学里,到时候看你怎么办,我可是不会帮你从外头带东西进来。” 季浩不服气,“我就白白被划了?明明是他们设计我。” 这下连魏亭都不是很服气了。 宋铮皱眉道:“来日方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急什么?” 季浩勉强按捺下了,他盯着自个的仇人,反倒没时间再想着去找满宝他们。 但满宝到底还是没时间再天天来府学,可能是因为气温时冷时热,近来生病的人特别多。 纪大夫开始给满宝单开一桌,让她自己看病开方了。 这一亲自接待客人,便能发现许多的问题,所以满宝最近很忙,这一忙,便不太有空来府学。 偶尔过来了,因为有白善在,也总能避开某个已经忘掉她的人。 过了八月,进了秋高气爽的九月,雨水和雾水反倒少了,所以生病的人也少了。 纪大夫觉着满宝最近太累,于是决定让她休息几天,“再过几日便是重阳,你们可要去登高吗?” “去的,我们先生和大智书院的先生们约好了一起登高,到时候我们也要跟着。” 纪大夫便笑,“爬山可累得很,你们又是弟子,所以不如回去休息两天,养足了精神好上山。” 满宝自然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的,她决定下午回去就和先生谈一谈明天睡懒觉的事。 满宝把自己的背篓背起来,转身和纪大夫挥手告别,正要出门去,一匹快马嘶叫着在门口停下,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外头冲进来,直接把满宝撞开,直奔纪大夫而去…… 满宝一把扶住门口,疼得揉了揉手臂。 “您是纪大夫?” 纪大夫只来得及点一下头道:“我是……” 来人便直接抓着他往外走,叫道:“我家少爷从马上摔下来被树枝刮到了肚子,出了好多血,您快去救救他。” “等一等,等一等,要拿药箱啊。” 纪大夫的药童已经快速的抱着药箱出来了,满宝只来得及看到那人快速的把纪大夫往马上一带,抢过药箱就跑。 药童紧追了两步发现没跟上,便气得跺脚,“这是谁家的人,再急也不能急在这一会儿吧,总得告诉我在哪儿看诊。” 满宝揉着手臂上前道:“骑着快马,看他们这样倒像是从康学街那边来的。” 药童便低头思考起来,片刻后便笑着抚掌,“我想起来了,他说是从马上摔下来的,那应该是在栖霞山,康学街过去也就只有栖霞山能跑马了。” 满宝眼睛微微一瞪,想起来昨天白善好似说过,他们的先生今天要带他们去栖霞山登高,算是他们甲三班的一个活动,然后就要放假了。 满宝有些不安,立即出门道:“我要回家去了。” 说罢背着背篓就小跑着回家。 满宝一路跑回到小院儿,这才想起现在还没到府学下学的时候,白善根本不可能回家。 她静了一下,推开门进去,周四郎和周立君刚好才从乡下卖了种子回来,俩人晒得挺黑的了,正坐在桌子边上吃面。 厨娘看见满宝便笑问,“满小姐,您要不要来一碗面?” 满宝摇头,问周四郎,“四哥,你饱了没?” 周四郎看了一眼面前还有大半碗的面,一边吃一边问:“怎么了?” “送去去一趟栖霞山吧,善宝在那里,但栖霞山好像出事了。” 周四郎便赶忙往嘴里多塞了两口面,站起来问,“那要不要去找庄先生?他出什么事了,大吉不是跟着他吗?” “我也不知道,但有人来药铺找纪大夫,说是有人从马上摔下来了,我想去看看。” 容姨哎呦一声,也担忧起来,道:“少爷可调皮得很,可别是他才好。” 她立刻进厨房包了几块点心给周四郎,道:“快去,快去,肚子要是饿了就路上吃。” 周四郎接过往怀里一塞,已经拉了马去套车,周立君赶忙吃了两口面,也跟上:“小姑,我和你们一起去找。” 满宝坐在马车里,手紧紧地抓着背篓,小声道:“或许是我想多了,他并没有事。” 周四郎一鞭子打在空气中,让马加快了速度。 到了栖霞山脚下,三人站在路边面面相觑,“这儿哪儿可以跑马?他们是在山上?”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后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打听打听。” 正要去找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本地人相问,一匹马从前面的路转弯跑来,骑在马上的人一边加快速度一边挥手喊道:“快起开,快起开……” 周四郎连忙往后一蹦躲过,满宝则是抬头看了一眼,一下就看到了坐在后面正惊叫连连的药童,便忍不住叫道:“小圆哥!” 药童转头看到满宝,眼睛一亮,立刻叫道:“在这儿,在这儿,别跑了,纪大夫说的小大夫就在这儿呢……” 已经跑出去好长一段路的马又重新跑了回来,马上的人扫了周四郎三人一眼,立即把药童推下去,伸手就要抓周四郎。 周四郎往后一蹦,没让他抓着。 药童狼狈的抬起头来道:“哎呀,不是他,是她呀,满小姐,纪大夫喊你去救命呢,季公子的血止不住,危险得很,纪大夫让你去用针灸试一试……” 满宝就松了半口气,“受伤的人姓季呀。” “是啊,是啊,是季家的小公子,满小姐,我们快走吧,时间不等人。” 马上的人也立刻跳下来躬身请满宝去救命,他虽然心里很怀疑,但见药童脸上的恭敬不像是作假,且她身边还跟着周四郎,没敢像抓药童一样把她给抓上马。 满宝便爬上马车,顺便把药童也给拉了上去,“走吧。” 周四郎驾车,满宝偷偷的在车里看了外面的人一眼,小声问药童,“小圆哥,你怎么这么快呀?” “我刚到,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病人就被纪大夫支出来找人了。”小圆也往外面看了一眼,小声的和满宝道:“纪大夫说了,你到了那里,只管说试一试,别把话说满,季公子伤得太重了,我们去的又晚,现在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满宝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严重,问道:“他不会叫季浩吧?” “不知道叫什么,反正是季家的小公子,连益州王府的御医都来了……” 第661章 止血 马车顺着道路往前跑了半刻钟左右便停了一下,打马走在一旁的下人立刻叫道:“直接进来,快!” 满宝探头往外一看,这才发现这儿是一片起伏较为平缓的山坡,一眼望去都是草地,如今草地上正散落着一匹匹马,而不远处支着一个大帐篷正围着不少人。 马车直接冲着那个大帐篷过去了,围在外面的人看见又有车来,立即避让到一边。 周四郎才停住马车,药童便一下蹦下车,转身就接满宝,“满小姐,快快快……” 他做惯了这种急救的事,知道要怎么抢时间,但满宝和周四郎却是第一次,把背篓递出去才跳下车,在一众人等的注视下快步进入帐篷。 帐篷里一片哭声,不断的有人来来往往,满宝一冲进去便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她快速的朝正当中的人群看去,还没来得及上前,旁边便出现了一双手一下抓住她的手,药童一下没扯住她。 满宝回头看去,就见白善正一身血的看着她。 满宝吓了一跳:“你哪儿出血了?” 白善则同时问道:“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旁边的药童,认出他来,他同样没少去济世堂找过满宝,纪大夫和药童他都认识,见他和满宝一块儿进来,便猜测她是纪大夫叫来的。 白善略一沉吟便快速的道:“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受伤的是季浩,他从马上摔下来,脚被绊住了,有一截树枝划破了他的腹部,我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止不住血,你……” 白善凑到她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你什么话都不要说,只尽力而为,记住,此事复杂,你一定不能出头,要低调再低调。” 满宝明白,冲他点了点头,和药童往前去。 药童拽了满宝,拨开人上前,“先生,满小姐来了。” 满宝拨开前面的人才看到躺在榻上的季浩,他浑身是血,有肠从腹部跌落而出,眼睛迷迷蒙蒙的睁着,甚至手脚都有些不自然的摆放在榻上。 但此时围着他的大夫全都没心思去处理这些,而是正想尽办法的给他止血,按压,针灸,上药,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他们都想了,虽然减缓了出血速度,但他还是在出血。 益州王府的御医头都没抬,直接吩咐其他的大夫帮手去寻找还遗落的出血点,“快找出来堵住,再失血,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他手上正捏着一个最大的出血点,根本腾不出手来,只能在一旁指点他们。 被抓来的大夫们当然也知道,但他们已经把可以摸到的地方都摸过了,是真的没找到到底是哪儿出血。 眼见着才清空的腹腔又快被血填满了,大夫们额头上的汗都快要掉下来了,但还没来得及掉就被守在一旁的丫头给擦掉了。 不远处瘫坐的两位妇人听到御医的这个结论,忍不住大哭出声,“我的儿——” “我的心肝,你们这是在挖我的心肝呀——” 满宝便是这时被药童推到了纪大夫身边。 纪大夫就在范御医的身侧,所以范御医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个小姑娘混了进来,便皱紧了眉头,正要说话,纪大夫便对满宝道:“去净手,把你的针袋拿来,快一些。” 范御医便收回了话。 正不断的给他们替换水的丫头机灵的捧上来一盆热水,满宝将袖子挽起固定住,快速的洗手擦干,然后踮起脚尖去看季浩的情况。 没办法,现在季浩的肚子边上围了有四个大夫和两个药童,已经站不下了。 纪大夫直接对一个药童道:“你出去,”有对一个大夫道:“你往旁边让一让。” 此时正是紧要时候,当着病人家属的面儿,没人多问“这人是谁,医术靠谱吗”这样的话,人要是没救回来,他们当然不会死,但肯定多少会被迁怒。 而且…… 众大夫看了一眼气息慢慢微弱下去的季浩一眼,包括范御医在内,都对救活他不抱多少希望了。 只是在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满宝挤了进去,有了一个位置,小圆也很快把满宝的针袋送来了。 纪大夫手上也捏着一个出血点,对满宝介绍起来,他们现在找到了三处出血点,都捏住了,但还有一处,怎么也找不到,纪大夫道:“你看看,能不能用针灸止住血,。” 满宝伸手在他的肚子上摸了摸,片刻后便抽出针来,范御医和另外两个大夫一起看着她施针,等她下到第四针时,范御医忍不住微愣。 不过一会儿,站在另一侧的陈大夫忍不住道:“出血减少了。” 他站的那个位置视线最好,每次血量增加他是看得最清楚的。 不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叫道:“止住了!” 满宝便看了一眼才落下的针的位置,小声和纪大夫道:“在肝下。” 与纪大夫紧贴着站在一起的范御医忍不住看了满宝一眼,问道:“你能把我手上的出血点也暂且封住吗,我立刻缝合。” 纪大夫脸色微白,连忙道:“范大人,这孩子年纪还小,不如让我来吧。” 范御医手上的出血点是最大的,一旦放开便如血崩之势,没封住,人不用救了,但封住了,若供血不足,也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满宝年纪还小,纪大夫是不可能让她冒这样的风险的。 范御医却对纪大夫笑,“纪兄放心,我配合她,且我看她这一手针灸止血的法子还在我们之上。” 满宝仔细的看了一下他捏的位置,这个出血点,她也在拟人模特上试验过的,回想起以前的总结出来的最优止血穴位走势,她点了点头,“好,但你缝合的速度要快,超过三十息我要放开穴道的。” 这也是通过拟人模特反馈回来的最长时限,一旦超过,器官会有很大的损伤。 范御医微微颔首,侧头看向他的下手,“准备针线。” 他用的是最好的羊肠线,下手立即净手穿针好等着。 一切准备妥当,范御医冲满宝微微点头,满宝便抽出针来快速的封住那一处的血…… 第662章 缝合 范御医缓缓的放开,发现只有少量的血流出,且片刻后就不见血流,便快速的接过针线,开始快速的缝合起来。 满宝一直掂着脚尖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才打了结要剪刀剪断,满宝已经快速的开始拔针了。 本来已经因为失血有些变色的器官慢慢又红润起来。 大家紧张的盯着,发现只有微微的血丝渗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大家精神一振,看向季浩的脸。 范大夫摸了摸他的脉搏,对众大夫点头,“我们再试一试。” 纪大夫也松了一口气,一旁守着的丫头立刻拿了毛巾上前给他擦汗,看到一旁正扎针的满宝额头上也沁满了汗,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块帕子来,小心翼翼的给她擦了一下汗。 满宝扭头冲她甜甜一笑,低头继续去摸了摸季浩的穴位,斟酌过后才下针。 范御医就在满宝的配合下,将已经发现的三个出血点都给缝了,然后才去翻找满宝说的肝下的出血点。 一旁守着的丫头根本不敢往下看,只把目光对准四个大夫和满宝的脸,只要有汗就去擦。 满宝却是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活人开腹,在里面缝合。 毕竟她以前只看过拟人模特的肚子,虽然模拟得很像,该有的都有,但到底不是真人不是吗? 不仅满宝是第一次见,站在对面的丁大夫也是第一次见,所以脸色有些发白,也就纪大夫和陈大夫见多识广,可以面不改色。 范御医轻轻地翻了一下,终于在肝下找到了那个小口子,只是光线昏暗,他抬起头来,纪大夫与他配合过几次,立即转身吩咐人点了灯过来,他直接半蹲着,小心翼翼的给他照灯,却又不能让灯污到病人。 范御医拿了针线小心翼翼的给他缝上,所有的出血点都缝上了,而季浩还有一口气在。 连范御医都忍不住道:“这小子还挺能撑。” 纪大夫把灯交给药童,看向他道:“来吧,该切的切了,该塞回去的塞回去。” 接下来的事就和满宝没关系了,但纪大夫没让她走,而是低声与她道:“你给我打下手,仔细看着。” 范御医又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重新净手后上来。 有些内脏损伤了,还有碎片,这些要清理干净,掉落出来的肠子也要洗干净了放回去摆好…… 之前紧张,丁大夫捏着一个出血点也没什么感觉,但这会儿却是有些不适,但他也知道机会难得,因此瞪着大眼睛看着。 范御医是出了名的外伤圣手,要不是他腿瘸了,想回乡休养,益州王府都得不到他随侍。 范御医亲力亲为,检查过没问题后就拿线把小公子的肚子给缝起来了,然后去看他的伤腿。 他摸了摸后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能得到病人的反应,但他也能确定,腿只是折了而已,只要不是碎了就行。 真碎了,那一辈子只能在床上渡过了。 纪大夫更擅长内科,也抓着季浩的脉搏沉思起来。 陈大夫和丁大夫也把季浩检查了一遍,四人凑在一起商量,“失血太多了,难吶。” 一直静静候着,通观全场的一个老嬷嬷悄悄的退下,走到老夫人的身边低声耳语起来。 正抹着眼泪哭的老夫人立即止住了泪水,扶着老嬷嬷的手走上前来。 范御医等人立刻与她行礼。 老夫人身子一矮,直接要给他们跪下,范御医等人吓了一跳,立刻伸手拉住她,“老夫人快别如此,这是要折煞我等啊。” “范御医,我这么多孙子里只这一个留在我身旁尽孝,我平生最疼他,他也才有十六岁,年纪还小,请您千万保住他的命啊,还有纪大夫,您是出了名的医者仁心,您就当可怜可怜我这老不死的……” 纪大夫年纪和她一般大,不好扯着她,只能道:“我等定尽力而为。” “还请几位告诉我实情,我这孙儿到底能不能活,将来能活成什么样儿?” 纪大夫犹豫起来,看向范御医。 范御医沉吟着没说话。 老夫人立即扭头吩咐老嬷嬷,“帐子里人太多了,不免污秽,暂且请他们都出去。” 一直待在角落里看热闹的白善和大吉也被请了出去,一众下人和师长同窗全都退了出去。 纪大夫立即悄悄的拍了一下满宝的手,示意她也跟着出去,不要掺和在里头。 满宝便低着头要退出去,老嬷嬷看到她,正想说什么,她已经小碎步的一溜烟跑出去了。 老嬷嬷:…… 帐篷里一下只剩下老嬷嬷,季家婆媳俩人和四个大夫,嗯,还有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季浩。 纪大夫看向范御医,范御医就觉着背上压着一座大山一样沉重,本以为离了皇宫能自在些,却没想到还是陷入这样的纷争中。 不过他虽然有些发愁,却还不至于提心吊胆,他权衡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面色皆无的季浩,以及正忐忑站在一旁的两个青年大夫,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据实以告。 “小公子失血过多,能不能活过来三分看他的身子,剩下七分就看天命了。” 老夫人踉跄了一下,季二夫人闻言也捂住了嘴巴,但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 范御医仔细的给她们解释了一下他身上受的伤,其实就是在给陈大夫和丁大夫备案,毕竟,他们两个是最先到达现场,也是最先处理伤口的人。 “他伤得太重了,那树枝正好刮破了他的腹部,幸而血最好止住了,不然才刚就……”范御医顿了顿后道:“下官说这些并不是开脱,而是告诉老夫人,便是他能活下来,将来身子上也会比别人差些,恐怕不能再打马恣意嬉戏了。” “不敢了,不敢了,”老夫人抹着眼泪道:“他以后再顽皮,不用他去摔断腿,我亲自打断他的腿。” 范御医说完看得见的伤,纪大夫则要补充看不见的伤和病,俩人一起,反正就是告诉老夫人,季浩现在虽然肚子缝起来了,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活了是天命,没活,那他们也尽力了。 陈大夫和丁大夫老实的站在一旁不说话,他们年轻,经验也不足,这次不敢居功,只要麻烦不找上门来就行了。 第663章 请罪 满宝一出帐子便四处一扫,直冲白善而去。 白善也站在一旁等她,看到她过来便伸手拽住她往一边去。 呆呆愣愣的魏亭看见她,便也立即跟上…… 俩人远离了帐子,魏亭呆呆的跟在俩人身后,等他们停住后便红着一双眼睛问她,“季浩怎么样了?” 满宝道:“血止住了,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 她看向白善,上下打量着他,问道:“你身上这么多血,真的没事吗?” 白善摇头,“我没受伤,都是季浩的血。” 魏亭这才插上嘴,“刚才范御医不是说已经止住血了吗,为什么还不一定能活?” “失血太多了,”满宝解释道:“且伤口会不会恶化谁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口太多,又深,只要有一处发炎,便有可能会发烧,到时就算把血补上来也很难救活。” 魏亭到底也才十六七岁,季浩是他的好朋友,俩人又从小一起长大,闻言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 满宝在身上找了找,没找到帕子,便道:“你用袖子擦擦泪吧,纪大夫很厉害的,我看那位御医也很厉害,只要熬过头三天,他存活的几率就很大了。” 魏亭用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想起来道谢,“多谢你了。” 谢完才发觉有些不对,他上下打量她,目瞪口呆,“你,你怎么是个娘子?”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鉴于他忧心朋友,没有说鄙视他的话,她拉住白善,这一放松下来便觉得手软脚软,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她好奇的问道:“他怎么伤成那样的?” 又道:“那个御医好厉害呀,不愧是御医,我看过纪大夫给外伤的病人缝过手臂,缝过腿,但从没见过缝肚子的,还能缝里面的器官。” 白善张大了嘴巴,魏亭直接结巴问,“什,什么,缝器官?缝什么器官?” “就是人里头的脾肠肝呗。” 魏亭抖着手问,“这,这样还能活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理论上来说是可以的,但我没缝过真人,所以也不太确定。” 反正她缝拟人模特的时候,十次总有三四次是能活的,后来,十次中能活下来八次,看来她最近得加紧锻炼锻炼,最好十次能活下来十次。 一直以为她最多能缝合外伤,毕竟莫老师说过,他们这儿的条件不好,就算开腹后人能活下,术后的无菌处理也是一个很大的困难。 所以她一直致力于模拟针灸和中成药止血,不仅包括内部出血和外部出血。 但今儿见了范御医的缝合技巧后,满宝才知道,原来这时候也是可以这么做的。 她觉得在人的肚子里缝缝补补没什么,但魏亭却是哭得不行,觉得季浩是真的完了。 白善好歹对医理知道些,勉强能稳住,问道:“以后还要开腹吗?” 满宝摇头,“应该不会了,开腹很危险的,一般来说,除非腹部本来就是打开的,不然都不会开腹的。” 所以满宝觉得这也是季浩的运气,他固然不幸,但满宝看过他的伤,肝脾出血并不是因为树枝划伤,而是因为撞击,只是树枝划破了他的肚子。 若是没划破,范御医他们来了,也就只能用药和针灸止血,是不可能开腹缝合止血的。 但以她看到的伤口来看,想要用药和针灸止住所有的血,很难,比现在还要难。 所以季浩或许应该感谢被树枝划的那一下。 时人对开腹一事很忌讳,就是妇人生产,也是到最后一步,母亲难产死后才会开腹取子,很少有人敢在母亲还活着时开腹取子的。 但纪大夫悄悄和她说过,他觉得很多难产的女子,若是提早开腹,将孩子取出后缝合,术后料理得当,产妇应当是可活的。 可惜,世间学医的女子很少,而男女有别,就算他能开腹取子,也敢开腹取子,敢让他进产房动刀子的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魏亭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抹着眼泪回答满宝的问题,“是应文海,他拿鞭子狠抽了一下季浩的马,他才会跌下马背来的。” 话音才落,帐篷那边却传来喧哗声,三人立即站起来看过去,原来是一人拖着一少年丢到了帐篷前,让他跪着请罪。 魏亭脸上有些怒,道:“应家这是什么意思?季浩还生死未卜呢,这会子跪到这儿来,是要火上浇油吗?” 话音才落,季二夫人从帐篷内冲出,扬起手就要冲着跪着的少年打去,却被紧跟出来的老嬷嬷一把抓住,她用力的将季二夫人抱住,推回帐篷里去,然后高声和站着的中年人道:“应大人,我家老夫人说了,如今我家小少爷生死未卜,她暂无过多精力处理这些事,一切等我家少爷醒了以后再说吧,至于应少爷,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上有王爷,下有唐县令,季家相信国朝律法,没什么可说的。” 站着的应大人脸上青一片黑一片,但还是得挤出笑容来和老嬷嬷说话,只是她都不等他说话,直接转身吩咐季家的下人,“去抬软榻来,马车颠簸,多叫几个壮丁来把小少爷抬回去。” “是。”季家的下人鱼贯而去。 满宝和白善就看见站着的应大人才挤出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然后就沉着脸站着没动。 俩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交锋,一时看得目瞪口呆。 应大人深吸了一口气,直接飞起一脚踹向跪着的儿子,把他踹飞出去后怒骂道:“瞧瞧你干的好事,季家的小公子若有个好歹,我就把你送到季家去……” 唐县令赶到时,便正好看到被踹飞的应文海,好巧不巧,他刚好就摔在了他的脚边。 他看到他嘴边出的血,忍不住眉头微皱,便蹲下去伸手扶住他,将人拉起来后交给身后的衙役,这才看向应炜,“应大人,应公子还是暂且交给我来看押吧。” 应炜没想到唐鹤会来,待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瞳孔一缩,连忙道:“唐大人,这是应某的家事,就不劳您劳累了。” 第664章 态度(给书友“一笔执划断江山”的打赏加更) 唐县令看向他身后才出来的季老夫人,躬身行礼后问道:“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也是如此想的吗?” 季老夫人冷着一张脸道:“季家和应家何时成了一家了?” 应炜被噎了一下,他连忙躬身和季老夫人行礼,想要再次道歉,季老夫人却是直接让过,然后侧过身子让出帐门。 拿了东西来的壮丁便鱼贯而入,不一会儿就小心翼翼的把季浩给抬了出来。 季浩身上的衣服并没有换,被剪刀剪得乱七八糟的,露出来的地方皆被血染成了红色,此时他身上盖着一床新被子,范御医和纪大夫跟着出来,俩人一左一右的跟着,时刻关注季浩的情况。 应炜见状便知道季浩的情况不好,心微微提起,退到一边没说话。 季家的下人护着季浩先回家去,一路上为了以免发生意外,还要先把路上的行人清空。 毕竟若是不小心有东西落下砸到软榻上的病人,或是有谁不小心泼了一盆水之类的…… 唐县令也派了衙役去协助,好在季家距离栖霞山不是很远,抬着软榻走个三四刻钟也差不多到了。 病人一走,季老夫人这才看向唐县令,微微弯腰道:“有劳唐大人了。”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回礼,招手让衙役把应文海带走。 应炜脸色难看,却没有阻止,人在唐鹤手里,他事后可以去捞,此时当面和季家起冲突不是明智的选择。 应炜不再去看儿子,而是想要上前再次和季老夫人道歉,季老夫人却没理她,拽着儿媳妇的手朝马车走去。 季二夫人却没季老夫人的这份心机和气度,她回头恶狠狠的瞪了应炜一眼,扶着婆母上车后便也上去了。 老嬷嬷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看到了站在一起的白善和满宝俩人,她招来一个下人,低声耳语了两句,这才跳上车辕。 应炜一脸诚惶诚恐的将马车送到山下,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季家下人,他还是咬了咬牙跟上去。 应家的下人从后头赶上来,小声道:“老爷,车来了,您上车跟着吧。” “滚开,让马车退后跟着,”应炜顿了顿后道:“派人去唐县令那里看着,不许县衙的人用刑,照顾好少爷。” 下人应声而下。 应炜一路上做足了道歉的姿态,坚持走在马车边上,时不时的和车里的老夫人二夫人道歉,一会儿又跑到前面去看季浩,关心的询问季浩的情况。 季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撩起帘子看了应炜的背影一眼,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倒是季二夫人脸色和缓了许多,抹着眼泪道:“应文海若有其父一半的气度,我儿何至于此?” “你闭嘴!”季老夫人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深吸一口气道:“你就专心在后院照顾浩儿,前头的事不用你管,不管应家来谁,你都不要见,也不要说话。” 季二夫人低头应是。 季老夫人这才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擦掉眼泪后吩咐老嬷嬷,“把浩儿院子里的东西两厢都收拾出来,供范御医和纪大夫住下。” 顿了顿后又道:“还有陈大夫和丁大夫,他们医术虽比不上范御医和纪大夫,但年轻,给他们打打下手也好。” “是,”老嬷嬷顿了顿后低声道:“老夫人,纪大夫似乎有个女徒弟很厉害,要不要把她请来打下手?” 季老夫人想了想后问,“是那个给浩儿止血的小娘子吗?” “是。” “算了,纪大夫既然没让她跟着,我们就不要强人所难了。益州城里医术最好的两位都在这儿了。” 老嬷嬷看了眼又重新回到他们车外献殷勤的应炜一眼,没有再说。 当时老夫人在人圈之外,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只能靠听猜出一二,她却是一直居高临下盯着他们的。 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回到府里再说吧。 而这会儿,唐县令也才看到站在一旁的满宝几人,他本来是要跟着一起去季家的,但看见了他们这几个,又看了一眼沉默的应文海以及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应家下人。 他干脆也不急了,挥手让衙役清理现场的人,把无关人等都赶走,自己则带了应文海和书记员上前,问道:“来吧,将事情经过都说一遍。” 应文海沉默着没说话。 应家的下人想上前阻拦,似乎不想唐县令此时问案。 唐县令就凝目盯着他们看,几人便觉得脊背一寒,不敢再上前了。 唐县令也不客气,直接指着两个衙役道:“去,把他们赶走,再在此逗留,直接以妨碍办案为由把人抓到县衙里去打二十大板。” 满宝见他这么暴躁,就问道:“唐大人,你怎么这么大的气?” 唐县令冷笑一声,能不大吗? 这是他辖下,偏他得到消息的速度还没益州王府快,他被叫到益州王府里干坐了两盏茶的功夫,要不是他觉着不对先一步出了王府,恐怕到了晚上尘埃落定时他才知道这事。 唐县令挥手让衙役压着应文海留在了这块草地上,他则看向魏亭和白善问,“你们都是亲历者吧,事发之地在哪儿?” 魏亭就连忙领他去看,唐县令不满的道:“你们这一个个的,哪儿来那么大的气性?不就是在春风楼里打了一架吗,用得着害人性命吗?” “我们可没有害应文海,是应文海害我们。” 唐县令冷笑道:“就季浩那张嘴……算了,你还是告诉我你们是怎么打起来的吧。” 说罢看了一眼魏亭,又略过他指向白善,道:“你来说。” “我不知道,”白善道:“这事并不与我相干,我跟他们又不是一伙儿的。” 魏亭欲言又止。 白善直接叙述道:“先生说,我们要开始学习骑射和御课了,因此今天带我们来登高,顺便看一下马,要是有看得上的就买了,没有,以后要上课时只能租借学里的马了。” 白善道:“我选了一匹马,正在骑着四处散步,听见他们在吵架我就打马离开,与他们离得远远的。” 唐县令ap;ap;魏亭:……不应该是上去看热闹吗? 第665章 谁都惹不起 白善叹了一口气道:“谁知道我才跑出去没多久就听到马嘶鸣的声音,一回头就见季浩的马疯了一般的跑了出去,直接冲着不远处的林子去了。然后我就看到季浩在马上颠了两下,可能没抓稳就从马上摔了下来,偏他的一只脚被卡住了,我下意识的追了上去……” 说起来季浩的骑术算好的了,他摔下去时侧了一下身子,所以没摔着头和脖子,而是拖了半边身子。 白善追了上去,卸了马车,打马跟在他身边保护的大吉自然也跟了上去,白善便让他去救人。 季浩的马带着季浩跑出去老远,期间刮到了树枝,然后大吉跟了上去,一刀砍掉了套住季浩脚的马镫,下马救人,白善比魏亭早一点儿赶到,因为伸手去捂住伤口止血,所以才弄得一身的血。 至于马跑出去前的事,只能问跟在季浩身边的魏亭了。 于是唐县令看向魏亭。 魏亭道:“还是因为春风楼的事,他们两个又吵了起来,之前比着跑了一次马,应文海输了,说好了谁输谁下马道歉,谁知道他直接一鞭子打在季浩的马上,季浩没有防备,这才摔下马的。” 唐县令淡淡的问,“这期间他们说了什么话?” 魏亭张了张嘴没说话。 满宝道:“他不会又口胡了吧?” 魏亭沉默。 唐县令就哼了一声,看向满宝,“怎么你也在这儿呢?” 满宝不乐意了,道:“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今儿的作用可大了。” 把她是怎么帮着止血的事说了。 唐县令沉默了一下后问,“那季浩的伤情你很了解了?” “还行吧,我虽然没摸到他的腿,但上半身,包括头我都看过了,也摸过脉。” “那你说,他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大?” 魏亭吓了一跳,还能这么问? 满宝沉默了下来,从来没人这样问过她,所以她很谨慎,将各方面都计算过一遍后道:“三成吧。” “三成?”魏亭差点跳起来,“你不是说熬过三天就好了吗?” 满宝沉重的点头道:“他熬过这三天的几率也只有三成而已。” “血都止住了……”魏亭眼圈又红了。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有的人,只是手指被戳了一下,伤没处理好,也有可能会死的,而他腹部的伤口那么大,我们又在他肚子里折腾了这么久,虽然东西都用开水烫洗过,尽量用的是盐水清洗,但……病菌是不能彻底杀死的。” 魏亭簌簌落泪。 唐县令却好奇的看着满宝问:“病菌是什么?” “就是能让伤口发炎恶化的东西。”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道:“倒是个好名字,那他活下来后能全须全尾的活着的几率有多大?” “七八成吧,”满宝想了想道:“御医摸过他的腿,说只是断了,没碎,但断成什么样儿我就不知道了。” 唐县令便点头表示明白了。 他转身正要走,想了想又停住,对魏亭道:“你和书记员回一趟县衙做笔录,然后我让人送你回家去,我看你明天就住进府学里去吧,案子没断前暂时别出门了。” 魏亭知道唐县令是为了他好,躬身应下。 唐县令见他站着没动,就道:“还站着干什么?走吧。” 魏亭眨眨眼,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白善和满宝,告辞离去。 等他走远了,唐县令才仔细的打量一下这少年少女,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的运气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怎么就赶上了这样的事?” 俩人疑惑的眨眼。 唐县令道:“知道季浩是谁吗?” 白善:“……甲三班的人,年中考试第五十三名。” 唐县令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季浩是季松源之孙,现今的右相,且季家在益州也是望族,季老夫人是三年前身体不适,又思乡才回乡居住,如今只有季浩母子随侍左右,所以季老夫人很疼季浩,季相也因为这个嫡幼孙孝顺很喜欢他,所以你们两个明白吧?” “那应家呢?” 唐县令就叹气,“益州王王妃是应文海的亲姑姑,其母族裴氏是渝州望族,舅舅裴泽在京中任御史。” 白善和满宝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唐县令见他们明白了,就不再介绍两家那复杂的人际关系,而是道:“这一次,你们都有参与救他,算是好事,不论是季家还是应家都不会在这一点儿上为难你们。” “季浩活了,一切都好,可他要是死了,”唐县令将声音压得低低的,“最后一切的人证和证词都是论罪的关键,你们都会被牵扯其中,尤其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 白善和满宝张大了嘴巴。 唐县令想了想道:“若是可以,你们先离开益州城吧,或回家去,或出外游学,我可以和府学的学监打个招呼,给你请个长假。” 白善扭头和满宝对视一眼,便道:“我们得回去和先生商量商量。” “是要和庄先生商议,”唐县令道:“你们仔细的考虑考虑,季家那边我倒是不忧心,就怕应家为了你们改口供……” 白善和满宝表示明白,躬身行礼道谢后离开。 大吉跟在后面,去把自家的马给牵过来,套上车后带他们回家。 周四郎和周立君老早便站在车旁等着了,看到他们过来便拎了手中的背篓示意东西都收拾好了。 满宝和白善一起坐大吉赶的车,车上,俩人都有些沉默,满宝问:“我们要走吗?” 白善道:“我不想走,所以还是问先生吧。” 满宝点头。 俩人一身是血的回到家,庄先生,白二郎和厨娘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容姨,她把白善摸了一遍,确定真没受伤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立即道:“得煮些艾叶洗澡去晦气才行,你们等着,我这就去烧水。” 庄先生也放下提着的一颗心,然后道:“你们进来。” 于是俩人跟着进书房将今天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白二郎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道:“那位季家的郎君也太不惜命了,上次不是才被人划了一道吗?” 第666章 胆气 周四郎也旁听了一遍,然后砸吧嘴道:“那这事与我们无关呀,这事就算了了吧,刚才你们回来的时候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善便把唐县令的忠告也一并说了,然后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您说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当然是回家了,”周四郎立即起身道:“先生,您看我们是明天就走,还是收拾收拾,过两天再走?” 这一个两个他们都惹不起啊。 庄先生则看着白善和满宝问:“你们呢,你们心里想走吗?” 俩人一起摇头。 庄先生又看向白二郎,问道:“你呢?” 白二郎眨眨眼,问道:“这与我有什么相干?先生要走,我自然是跟着的,不走,他们也找不到我头上来吧?” 庄先生就指着满宝和白善道:“凡与他们两个扯上关系的人都相干,何况你还是他们的师弟,他们可以用利收买你,或者威胁你,或恐吓你,反正法子多的是。”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然后就恼道:“要是这样,他们也太可恶了些,我不走!” 庄先生就笑着颔首,道:“那我们就不走。” 这下换周四郎傻眼了,“为什么呀,那可是益州王府呀,我们跟他们家王妃的侄子杠上,那不是找亏吃吗?” 庄先生就笑着安抚他,“不至于,这益州城也不是益州王一家独大,而且那只是益州王王妃的侄子而已,又不是益州王的儿子,不必着急。” 说着话,厨娘把艾草水烧好了。 庄先生便赶俩人去洗澡换衣服,白二郎也被赶出去了,他这才和周四郎道:“这世上的危险有很多种,有些是要避开的,有些却不必要胆怯,何况他们还是少年人,没有些胆气怎么行呢?” 周四郎一愣一愣的。 庄先生笑道:“今天他见人吵架便避开,这样的危险就没必要凑,所以是对的;季浩被马拖拽,这样的危险难道不比前者更险吗?然而他还是打马追了上去,这也是对的,因为面对这样的危险不应该胆怯,毕竟可救人一命。” “自然,面对应家这样潜在的危险也没必要躲开,”庄先生浅笑道:“白善还是府学的学生,若为了这一点危险就躲回家里去,将来还怎么为官呢?” “要知道官场上处处是危险,”庄先生道:“人一旦躲避危险习惯了,就成了懦弱了。” 周四郎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他听得不是很懂,但还是把这些话牢牢地记在了心底。 更别说站在门口旁边的周立君了。 大吉深深地给庄先生行了一礼,然后退下,也去洗澡去了,他同样沾了一身的血,甚至血腥味比白善身上的还重,毕竟季浩是他抱着送到帐篷去的。 庄先生等他们都下去了,这才摸着胡子沉思起来。 唐县令没来得及告诉他们的是,裴氏女早已亡故,只留下应文海这一子,因此裴家对这个外孙也很宠爱。 不过,庄先生赌,益州王不想很得罪季家,相比于应家,季家如今在朝中可是繁盛得很,季相本人不说,底下还有三个儿子一个孙子都是在朝为官的。 哪怕子孙的官职都不高,但这背后串联起来的势力也不是应家能对抗的。 在季家面前,应家所能依仗的也就是一个益州王而已。 满宝洗头洗澡出来,周立君立即上前给她擦头发,小声问道:“小姑,那我和四叔是不是也要留家里别出门了?” 满宝想了想道:“以前做什么现在也做什么吧,季浩还活着问题就不大了,他要是……咳咳,那你们就回家去拿土特产,在家多留一段时间。” “那你们在这儿万一出事了咋办?” “不会出事的,”满宝道:“季家又不是瞎子聋子,不会任由应家想干嘛就干嘛的。” 白二郎问,“那重阳我们还能出去登高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白善也洗出来了,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哼哼道:“我明儿还上学去,还要去栖霞山买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信应家就敢对我做什么。” 他道:“季浩是嘴贱,但手脚不贱,应文海两次出手都这么凶残,哼。” 满宝和白二郎一想也是,上次在府学也是,虽然季浩嘴很贱,也叫嚷着要揍他们,但不论手脚都没捧着他们,反倒是被他们推了踹了一把。 三人齐齐的叹了一口气,到底是认识的人,那么鲜活的一条生命,满宝问科科,“商城里有没有莫老师说的那种消炎药?” “没有,”科科道:“那是古董药物了,现在大家受伤了往治疗仓里一躺,药剂也好,其他治疗也罢,直接通过治疗仓供给。” 满宝是看过治疗仓的图片和价格的,那因为远超现在科技的手续费比治疗仓本身还贵呢。 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转而问道:“既然消炎药是古董药了,我能不能搜到它的做法?” 科科瞬间排列出二十几本书,道:“欢迎购买。” 然后将那二十几本书丢在购物车里,又搜出了两排看不到尽头的书,道:“这是制造药物所需的东西,我觉得你在想着培育安全的消炎药前,可能得先看这些书。” 满宝数了数,发现数不过来,干脆放弃,“你直接告诉我有多少本书吧。” “不多,八十九本而已。” 满宝看了一眼其中一本书的厚度,在心中道:“算了,我还是别想着飞了,还是老老实实的爬吧。” 虽然有些惋惜,但科科不得不说宿主的决定是正确的。 医学是发展的,但这世上发展的可不止是医学,什么东西都是在合适的环境下才能发展,否则,适得其反也说不定。 比如,疡医自古有之,范御医最开始便是出名的疡医,后来随军才有机会变成外伤圣手。 虽然人家封他为外伤圣手,但实际上,知道他底细的贵族和御医们真正敬畏他的人却没多少,尤其是那些成名的医者,对他并不如对别的御医恭敬。 因为治疗外伤的大夫地位一向低,范御医能从疡医出身做到御医还是因为他曾经救过先帝。 不然,他到现在还在前线当军医呢,在大夫们看来,治疗肿疡,溃疡,骨折等外伤,以及需动刀子切割的治疗方法都太过粗暴,于身体损伤太大,不是治疗的正途。 而纪大夫虽然不是御医,但在季家,受到的待遇和范御医是一样的。 第667章 送礼 两个老大夫和陈大夫丁大夫一起将季浩身上的衣服都捡了,将一些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小外伤都处理了,然后给他的伤口换上干净的布条。 范御医道:“这包扎的布条一定要开水烫洗过,放在烈日里暴晒,每次擦洗伤口都要用的盐水。” 老嬷嬷心疼,“用盐水多疼呀,范大人,您看还有没有别的更好的法子?” 范御医还没说话,纪大夫便淡淡的道:“有,换最烈的白酒来,效果不比盐水差的。” 老嬷嬷便立时不敢说话了。 范御医扭头与纪大夫打趣,“你也不怕真把孩子疼醒。” “醒了是好事,总比不醒的好。”纪大夫回头看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季浩,叹息一声道:“我开个补血的方子,他现在气息微弱,得想办法补血。” 至于人不醒,自然有不醒的喂法,这就不是他们大夫管的了。 在内调这方面,纪大夫显然比范御医还要略胜一筹,因此老嬷嬷恭敬的接了方子离开。 四个大夫也累得不行,他们商议了一下,决定轮流值守,一个老大夫带一个年轻的。 范御医选了陈大夫跟着,纪大夫便带了丁大夫,定下后他们便下去洗漱休息,若是有事,下人再去找轮值的人。 但回到房间的纪大夫并没有睡意,他吃了东西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去敲隔壁的门。 范御医开了门让他进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后叹息,“已经哭了小半个时辰了。” 指的是正房传来的哭声,从他洗澡开始,他吃完东西还在哭。 纪大夫问:“益州王府的人没来接你?” 范御医浅笑着摇头,很习以为常,“我们这些人,用得着的时候是圣手,用不着的时候就是没名没姓的普通人了。” 他笑道:“现在季小公子生死未卜,益州王府自然是能避就避。” 纪大夫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想得开。”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是军医出身,因为运气好才得以进入太医院,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有什么想不开的?”范御医道:“我今年五十四了,等再过两年,家里孩子闯出来了,我就可以告病离职了。” 范御医顿了顿后笑道:“我看你们济世堂不错,到时候我也去你们那儿做个坐堂大夫赚些外快?” 纪大夫笑道:“求之不得,有你这个御医在,我们济世堂的生意必定更好。” 范御医笑着摇手,“可别埋汰我了,你们济世堂还能每天找个骨折或肚子被划开的人给我治?” “有你这个名头在就很好。” 范御医被噎了一下,问道:“今天那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纪大夫笑笑不说话。 范御医便道:“虽是个女子,却很有天赋啊,她那一手止血的针法是谁教的?” 纪大夫道:“自学。” 范御医不太相信,“是家学渊源?不知是我们益州的哪一位名医后人?” 纪大夫只摇摇头不说话,范御医有些不满,推了他一把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与你争抢。” 纪大夫就叹气道:“等这件事了了再说吧,到时候你来济世堂找我,我带你看看那孩子。” 范御医这才甘心,感叹道:“她那一手止血的针法,用得好了,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纪大夫点了点头,笑道:“其实我也学了,只是到底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所以没有她厉害。” 范御医道:“你是还没学全吧。” 不然早摸索着自己上针了。 两个老大夫在这儿互相打趣了一会儿,纪大夫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就着正房传来的哭声入睡了。 季二夫人守在季浩的床边哭,看丫头用芦苇管子给他喂药。季老夫人并没有拦着她哭,她自己都忍不住擦了擦眼泪。 老嬷嬷站在她身后,将查到的事情,以及当时治疗的情景低声说了一遍,道:“救了少爷的那位郎君与少爷是同窗,听魏公子说,叫白善,并不是我们益州人,而是关内道陇州的。” “陇州?”季老夫人皱着眉头想了半天,道:“我依稀记得,谁家也是陇州的。” 老嬷嬷笑道:“老夫人忘了,乔长史,乔家的老夫人便是来自陇州,五月上,乔老夫人的娘家侄子也到了益州任职,叫什么员外散骑侍郎,您还着人去送了一份礼呢。” 她这么一说,季老夫人这才想起来,问道:“他们是一家的?” “奴婢还不知,不过已叫人去府学先生那里问地址了,毕竟他救了我们少爷一命。” 季老夫人点头,道:“先着人送一份厚礼去,待浩儿醒了,我们再好好的设宴一场,请了他来热闹。” 老嬷嬷应下。 “还有你说的那个小娘子,也备一份厚礼送去济世堂,看看她是哪家的孩子,记下来,回头浩儿醒了,一并请过来。” “是。” 老嬷嬷退下去安排,于是在夜晚来临前,白善收到了一份季家送来的厚礼,礼盒堆满了桌子,桌子放不下便放到了地上。 被派来送礼的下人正好今天也在栖霞山,看到满宝跟着白善从屋里出来时还惊了一下,然后就笑起来,道:“也真是巧了,没想到小娘子也在此处,我们正要送一份礼去济世堂呢,既然在这儿碰见小娘子了,那小娘子不如告诉家里的地址,小的们直接把礼送到府上,倒免了您来回的拿。” 满宝一愣一愣的,问道:“我也有礼?” “自然,今日救了少爷的人都有礼。” 满宝这才点头道:“我家就住在这儿,你让人把东西搬进来就是。” 下人:…… 他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迟疑道:“两位是……” 周四郎送庄先生出去找人了,如今家里当家做主的当然是大师姐满宝了,于是她站出来笑道:“我是他师姐,我们先生出门去了,家里没大人,怠慢了。” 下人立即低头,擦汗道:“哪里,哪里,那小的这就叫人把东西送进来。” 他跟着往外走,本来给满宝的礼要比白善的要轻,毕竟他们一开始的定义是,白善是少爷的同窗;而满宝则是纪大夫的徒弟。 但这会儿,下人想了想,自作主张的从给纪家、陈家和丁家的安抚礼中抽出一些来填进去。 然后让下人一并奉进去。 第668章 风平浪静(给书友“书香满苑”的生日加更) 礼物放了半个屋子,其中最多的就是各色布料,满宝摸了摸,全是自己没见过的,颜色还特别好看。 周立君和白二郎将放在地上的盒子打开,周立君看看手里的墨条,再看看白二郎手里的一盒笔,合上放下,再去翻别的东西。 然后就发现小姑的除了有一套珍珠首饰外,还有一盒盒奇怪的药材。 周立君呆,“他们为什么给小姑送药材?” 白善猜测:“因为满宝是大夫?” 满宝去看盒子里的何首乌,以及另一个盒子里的燕窝,挠了挠脑袋道:“这些东西我也吃不着呀。” 尤其是何首乌,她看了又看,发现品质还不错,便道:“送回去给爹?” 周立君道:“卖了吧。” 姑侄两个对视一眼,周立君道:“小姑,你送回去,爷爷最后也是让我爹拿去药铺换钱的。” 白善道:“收起来吧,以后说不定送礼能用得上。” 他也觉得季家送的这个礼有些奇怪,就算是送药材也有很多种,怎么会送何首乌? 不过管他呢,他们是收礼的,送什么就收什么呗。 现如今他们能用得上的也就是一些布料和笔墨,白善特别大方的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满宝也只留下珍珠首饰,其他的都拿出来给大家分。 白二郎和周立君也不客气,挑了一样自己喜欢的,剩下的则收到他们的房间里收好。 周立君还问,“要不要记个账本,我听说有钱人家收了礼都要造册记好,就跟我们乡下吃酒要记各家送的礼一样,回头要还的。” 满宝吃惊:“我们还要还?这不是为了报答我们的救命之恩给的礼物吗?” 白善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和满宝道:“心里知道就行,你别说出来呀。” “屋里都是自己人,又不是在外面。” 白二郎嫌麻烦,挥手道:“那就别记了,反正我们以后也不会跟季家多来往。” 白善点头,“季浩太会闯祸了,连累得先生都要往外头跑。” “我们还是先吃晚食吧,先生和四哥估计在外头和人吃酒了,明天我还得去济世堂呢。”满宝提起这个兴奋起来,与他们道:“你们不知道,我昨天看见了一个特别厉害的人,他缝伤口的速度特别的快,好多我都没看懂,明儿我要去请教一下纪大夫。” 但纪大夫并不在济世堂里,小纪大夫道:“父亲被留在季家了,季小公子醒前应该不会回来。” “那来药铺里看病的病人怎么办?” “有我和郑掌柜呢。”小纪大夫还是有点儿自信的,但还是邀请满宝一起,“你不是已经能独立开方看病了吗,要不要留下?”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问,“有没有刮破肚子的病人?” 小纪大夫:“……一般来说,刮破肚子的病人送不到我们这儿来就流血死了,而且哪儿来这么多刮破肚子的病人?” 他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你别想着刮破肚子的病人了,让季家的人听到了怎么办?” 满宝便放下背篓,拿出自己的笔墨叹气道:“行吧,我知道了,来吧,我们一块儿看病。” 白善也去府学上课了,明天重阳才开始放假,本来按照计划,今天应该有半天的时间是去学监那里确定购买或租赁马匹的,但出了昨天的事,整个府学都很安静。 一种暴风雨前的安静。 除了甲三班的同学会小声议论一下季浩的伤外,府学内其他班都没有人谈论这件事。 据说一大早学里的先生们就来了,在各班里严禁学生讨论此事。就连他们的翟先生都提了两句,不希望他们介入此事太多。 他冷淡的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们还小,不必参与太多,若有空闲,可以去季家探望一下同窗。” 甲三班的学生虽然对伤人的应文海很气愤,但也不敢说什么。 同样风平浪静的还有县衙。 唐县令把应文海关在了牢里,既不审他,也不用刑,还由着应家给他送被褥和吃的。 但上门来要提他走的人全被他拒绝了,就是王府的长史来了,唐县令也给不软不硬的挡回去了。 唐县令的师爷很看不懂,问道:“大人既不立即为季家做主,也不卖益州王府面子,就不怕两边都得罪了?” 唐县令道:“早得罪了,所以没必要在意了。我是朝廷命官,只管照朝廷规章办事就是。” 唐县令心累的不行,回到后宅后和唐夫人道:“我可真是后悔,当初就不应该谋华阳县的差,和杨和书一样,随便找个小县当县令多好,自由自在,一县之内,县太爷就是最大的,谁敢骑在我的脖子上……咳咳那什么。”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不是你嫌弃小县无趣,当初你先杨和书一步抢到了华阳县的职还得意了许久吗?” 唐县令只能叹气。 唐夫人沉默了一下问:“要不要给父亲写封信?” 唐县令摇手,“一个小案子而已,不至于。” “一边是季相,一边是益州王,哪儿小了?” “简单明了的案情,可不就是小吗?”唐县令道:“你明日收拾收拾,随便去哪个寺庙也好,道观也罢,带着孩子出去避一避,免得这两天谁都要来见你,烦得很。” 唐夫人还是不放心,“你真行?” “季浩还没死呢,现在我就等着看他的情况,他要是活了,一切好说,到时候估计都不用我判,季家和应家就能商量出一个章程来,”唐县令道:“他要是死了呢,那完了,我这儿判了也没用,案子最后还是得发往刑部或大理寺再断一次。” “可要紧的是,你这第一次怎么判?” 唐县令道:“按律法来判?” 唐夫人就道:“那完了,两边都得罪了。” 唐县令道:“没事,大不了我们收拾收拾东西回京城去,正好我也觉得这两年过得有些憋屈。” 唐夫人冷哼一声,“我看你是乐在其中吧,听说昨儿你还跟一个小姑娘站在山坡上说了半天的话?说什么话说了这么久,说来让我也听一听?” 唐县令啧啧摇头道:“醋坛子又翻了,那就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进帐篷里给季浩扎针止血,所以我问她季浩的情况罢了。对了,不是和你说过吗,她和她那个师弟就是长博的朋友,长博特意托我照顾的。” “哟,现在就不是杨和书,又是长博了。” 唐县令见她连杨和书的醋都吃,立时不敢说话了。 第669章 登高 重阳放假,因为纪大夫没回来,满宝便也不去济世堂了,她想跟人探讨一下开腹的事,但小纪大夫既不感兴趣也不懂,认为疡医的这些手段不值得学习。 而老郑掌柜则是忧心于纪大夫,也无心讨论这些。 加上节上来看病的人少,满宝干脆就不去济世堂了。 庄先生便带他们去登高望远。 这一次他们不去栖霞山了,而是出城去。 他们和大智书院里的一些学生,先生们一起。 先生们坐在前面的两辆马车里,学生们则坐在后面的车里,祁珏和单余在马车排队出城门时跳下车,钻到了白善他们的车上。 白善三人嫌弃得不行,叫道:“我们的车坐不来这么多人,一会儿马要被压垮了。” 周立君也在车上,今天给他们驾车的是大吉,他朝里看了一眼,默默的下车走着牵住马。 单余挤进马车,对祁珏和白二道:“你们换到后面去吧。” 祁珏懒得理他,拉着白善的手道:“走,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白善问道:“什么话非得赶在这时候说?” 满宝:“就是,就不能到了地方下车后再说吗?” “下了车我们就要随侍在先生左右了,哪里方便?”祁珏拉着他道:“你到底走不走?” 白善怀疑的看着他们两个,眉头微皱,“你们该不会是想问季浩的事吧?” 祁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那天我们书院也有人去栖霞山选马,只是那会儿太乱,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季浩真的被马踩了肚子?” 白善四人:……这谣言传得好离谱。 “被马踩到肚子那还能活吗?”满宝没好气的道:“你们别瞎说,若让季家和应家听见了,小心找你们麻烦。” 白善道:“季浩还是我们学里的人呢,学官们都不许我们再议论此事。” 白二郎就推他们,“赶紧下车,赶紧下车,我们的马车真的要塌了。” 祁珏和单余只能惋惜的下车。 到了地方,庄先生他们决定自己慢悠悠的往山上走,不让他们随侍,于是祁珏和单余又带着一帮同窗围了上来。 周四郎刚把马车寄存好,看了一眼这架势,扭头问大吉:“他们这是要干嘛呢?” 大吉把马拴好,抬脚跟了上去,随口道:“说闲话。” 周四郎见他跟着上去,便挥了挥手告别,“你们慢点儿啊,顺便照看一下我家立君和满宝。” 大吉停下脚步看他,“今天重阳,你不登高?” 周四郎靠在马车上摇头,“我前二十年已经把后二十年的高都给登完了,你想啊,我以前去县城都要爬上山再下山,来回就爬了两趟山了,所以还是别去了,把位置让给你们。” 满宝在一旁听见了,嫌弃道:“四哥,你就是懒。” 周立君道:“四叔肯定是要留车上睡觉的,我们别管了,还是快上山吧,一会儿太阳大了不好爬。” 又道:“正好四叔可以看着马车,我们车上还有不少的东西呢。” 周四郎挥手,开心的咧嘴笑:“放心,东西我一定给你们看得牢牢的。” 满宝他们便背了自己的小背篓上山去,这一次祁珏他们也都没带下人,所以也自己提着书篮或背着背篓。 他们不好意思去挤满宝和周立君,所以白善和白二郎就被围住问,尤其是白善,他毕竟是府学的学生,还和季浩同班,肯定知道不少内幕。 白善被烦得不行,不断的放慢脚步想要等满宝她们上来一起走,最后发现不行,干脆就背了自己的背篓走得飞快,中途还小跑起来。 祁珏他们便也跑起来跟着,但这毕竟是上山,不一会儿大家就气喘吁吁起来。 白善也喘,但他比祁珏他们好太多了,主要是他一直有和大吉学一些拳脚功夫,哪怕不能和他一样飞到屋顶上又跳下来,但体力也好许多,而且灵活。 他回头看被他抛下的一众人等,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乐得转身就继续往山上去,虽不再小跑,但爬山的速度也很快。 祁珏见了忍不住啊啊啊的叫起来,他带头追了一段,追不上后就各个气喘吁吁的坐倒在山路边的草地或石头上。 满宝见了乐起来,拉着周立君就迈过他们摊开的手脚越过他们往山上去。 白二郎紧随其后,三人超过祁珏的时候还冲他做了一下鬼脸。 祁珏气得捶地,但或许是刚才跑得太急,他有些口干舌燥,只能先在自己的书篮里取了水囊出来喝水,等他们再爬起来去追四人时,他们四个早汇合在一处,远远的把他们抛在了后面。 四人回头看远远落在后面的人,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挥道:“你们来追我们啊——” 满宝把手放在嘴边冲下面喊道:“比比看谁最先爬到山顶。” 比个屁呀,差这么多怎么比? 走这么快,他们都不累的吗? 虽然这么想,祁珏还是咬着牙抬脚往上爬。 先生们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庄先生捋着胡子笑道:“孩子们都很有活力呀。” 黄先生等人:……你的学生远远跑在前面,那当然是有活力了。 一位先生率先道:“走吧,我们年纪虽大了,却也不能落后孩子们太多呀。” 众人应下,一起往山上爬去。 今日来登高望远的人不少,路上不断的遇到有认识的,大家见了打个招呼,然后就继续往山上爬。 他们的东西都学生们带着,所以先生们只需把自己弄到山顶上就好,还是挺轻松的。 若是累了,路上也有供行人休息的凉亭,就算凉亭里人也满了,还可以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休息。 秋高气爽,此时的太阳并不毒辣,照得人暖洋洋的,很是惬意。 满宝他们中途也休息了两次,然后才爬到山顶,四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小伙伴们,高兴的哇哦哇哦的叫着,这两日来的气闷消散了不少。 果然登高使人心胸广阔,心情愉悦。 祁珏是他所有同窗中最先爬上来的,他上来时,满宝他们已经占了位置摆开东西了。 第670章 重礼 祁珏把自己的篮子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白二郎身侧,将他往旁边挤了挤,喘着气问,“你们怎么都不喘?” 三人对视一眼:因为他们经常爬墙? 满宝轻咳一声道:“因为我们经常做运动。” 其他几个深以为然的点头。 祁珏说不出话来,环视山顶一圈,发现目前爬上山的就只有他们。 毕竟爬上也是要欣赏沿路风景的,像他们这样闷头往山上爬的,估计也就只有这一拨了。 祁珏看向白善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发誓,我绝对不告诉别人,这儿也没人会听见。” 白善很好奇,“你干嘛非得知道这事?” 祁珏叹气道:“没办法,我爹是刺史别驾,你不知道,昨天一大早,明刺史就躲出去了,唐县令那里水泼不进,季家还好,益州王府那边却一直来人找我爹,从昨天到今天就没停过,不然,我也不会今天来与你们登高了,本来我今天要留在家里服侍祖父的。” 刺史别驾为上州特设,是刺史的副手,为从四品,地位还在中州和下州的刺史之上。 明刺史躲出去了,那整个益州府便是别驾做主了,他也是唐县令的上司。 如果他要办一个案,那唐县令是必须得让给他的。 满宝听得有些迷糊,道:“既然你爹是别驾,那就把案子接过去办呗。唐县令很守规矩的。” 白善却听明白了,哈哈大笑道:“你爹这是既推不掉益州王府,又不想得罪季家,所以不敢接手这案子,却又想插手对吗?” 祁珏道:“我父亲这也是夹缝里生存,谁知道明刺史就躲出去了?说是要去下面的乡县巡视,这一去,三五天是短的,可要去一两月也是正常的,这所有事可都压在我父亲身上了。” 满宝明白了,想了想道:“这有何难,学唐县令照着规矩来便是了。” “说得容易,推了益州王府,我父亲这官儿还当不当了?” 满宝却道:“别驾的任免也是由朝廷来的,我不信益州王府会因此事就免了你父亲。” 她有些看不上祁别驾如此谄媚权贵,但还是道:“你想知道什么,能说的我们自然会告诉你。” 白善却问道:“我们知道的都与唐县令说过了,你父亲何不去问唐县令?” 祁珏无奈的低头道:“我父亲说唐县令滑头得很,恐怕他一问,唐县令就顺势把案子交过来了。” 白善等人:“……所以就让你一个小孩儿来打听?” “那倒不是,只是我见父亲实在烦恼,今日又碰巧见到你们,这才想要为父亲分忧的。” 白善等人就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道:“季浩是从马上掉下来了,但没被马踩,而是被树枝刮破了肚子。” 祁珏连忙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白善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看到了而已,怎么样得问大夫吧?” 祁珏就叹气,“也是,可进了季家的范御医和三个大夫一个都没出来,我们也无从打探。” 满宝拿出自己的水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边喝水,一边捡着摆出来的点心吃,不在意的道:“我们还是孩子呢,大人的事还是别去操心了,小心长不高。” 祁珏深深地叹气,“这事与你们不相干,你们当然可以不操心,但我父亲是益州官员,现在这件事已经把整个益州的官员都扯进来了。” 想了想又道:“不止呢,季家已经派人进京,过不了两天季家应该就有人回来了,应文海的舅舅是御史,这牵扯到的人就太多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的叹了一口气,一个季浩,一个应文海,把整个益州搅翻了天,而如今一个正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另一个则是被关在牢里。 白善想到这里顿了一下,捏着茶杯的手指忍不住点了点,挑眉想:唐县令此时把人关在牢里,是不是也有保护应文海的意思? 有人爬上山来了,大家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祁珏把自己带来的食物也摆出来,顺便帮他们先生占了个位置。 陆陆续续有同窗爬上来,大家休息了一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风再一吹,总算觉得今天的这番功夫没有白费了。 “看,从这儿可以看到城内的栖霞山。” “那栋楼是哪儿?” “甘香楼吧?” “不是吧,明明是府学的观星楼,甘香楼哪儿有那么高?” 庄先生他们是最后爬上来的,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把弟子们都拎过去考校一番,背诗的背诗,作诗的作诗,把学生们折腾够了,确定他们充分理解的重阳的来历与含义,又背下了不少重阳的诗句后便挥手让他们自去玩去了。 一群中老年人带着一群少年少女,一直待到半下午,肚子实在是饿得用点心填不上后才起身下山。 庄先生和几位先生去喝酒,学生们则各回各家。 白善他们自己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也在外面吃,难得的机会呢。 等他们吃饱喝足,开开心心的回家时,厨娘便赶忙迎出来道:“少爷,满小姐,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白善跳下马车问道:“怎么了?” 厨娘指着放在堂屋里的东西道:“中午的时候,有个自称是应家的管家来了,带来了好多礼盒,我也不认识他们,不敢收,谁知道他们直接推开门把东西放在院子里就走,说是少爷回来后一提他们应家的名号少爷就知道了。” 厨娘一言难尽的道:“没办法,我只能把东西给搬回去了,谁知过了两时辰他又带着人来了,这次却是找满小姐,也是放下东西就走,还说中午不知道俩人是一家,打扰了这样的话,少爷,满小姐,这些东西……” 白善皱紧了眉头,打开礼盒看了看,礼物比季家的只贵重,而不便宜,除了笔墨和布料等东西外,连给他的配饰都有,还有一大盒的螃蟹。 满宝也翻了一下给自己的礼盒,东西也不少,且奇怪的是,她的礼比白善的还要重,因为她打开一个盒子时,里面是一排五锭的金子。 第671章 变化 五锭大金子,一锭得有十两左右,满宝张大了嘴巴,和小伙伴们面面相觑。 白善沉下了脸,满宝将盒子合上,思索了片刻道:“无功不受禄,退回去吧。” 白善颔首,“我的,直接让大吉送回去就行,你的要怎么退?” 满宝沉吟片刻,道:“送去济世堂,让老郑掌柜去退吧。” 她低头看着那盒金子,“送了金子,这事总要和老郑掌柜说一声的。” 毕竟,她当时能进去是因为纪大夫,而纪大夫是济世堂的大夫,这金子的含义是什么,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满宝将盒子抱上,叫上周四郎和周立君:“四哥,把东西都抱出去,我们去济世堂。” 周四郎勉强将目光从金子的盒子上挪开,也知道这东西烫手要不得,连忙将其他礼盒给拿出去。 白善和大吉也把他们的礼盒拎出去,白二郎和厨娘连忙帮忙。 好在厨娘也知道礼物不能混,所以俩人的礼虽然都堆在堂屋里,却是分了两堆,大家搬动的时候不会乱。 把礼物都放到了车上,白善写了一张帖子回回去,表示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他受之有愧。 “将东西送去,他们若不收,就与他们应家一样,直接放下就走。”对于平白给自己惹麻烦的应家,白善很不客气,还有些气闷,这时候他们应该准备洗澡,然后去河边一边洗衣服,一边玩水的。 回来再看看书,写写字,或是在墙上玩一下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结果应家来这一出,他们的计划全乱了。 对于给自己找麻烦的人,白善一向是不怎么客气的。 满宝却比他还不轻松,他把帖子一交就可以了,满宝却是要亲自跟着周四郎去一趟济世堂的。 毕竟,相比于周四郎,老郑掌柜肯定会更相信她,而且此事也不小,满宝有些担忧纪大夫。 她爬上马车,周四郎的马车便先走了。 出了巷子,两辆车便分开,一辆朝北,一辆朝南。 到了济世堂,老郑掌柜却不在前堂,满宝问守着柜台的小古问道:“小古哥哥,老郑掌柜呢?” 小古悄悄的指了指后院。 满宝脚步一顿,凑上去小声问道:“怎么了?” “老郑掌柜心情不好呢,”小古低声问道:“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有事,”满宝含糊的应了一声,问道:“为什么心情不好?” 小古摇头,“午时有人给掌柜送了好厚一份礼,然后掌柜就不高兴了。” 满宝微微蹙眉,从周四郎手里接过那个放着金子的盒子往后院去。 别看它只有五锭,但其实还是挺重的。 到了后院,老郑掌柜正和小纪大夫坐着沉默以对。 看到满宝进来,俩人都有些惊讶,“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满宝将盒子放到俩人中间的桌子上,打开道:“应家送的。” 看到那熟悉的金锭,还有那熟悉的盒子,小纪大夫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转身就要冲出去。 老郑掌柜连忙喝道:“站住,你要干什么去?” 小纪大夫气得胸膛起伏,道:“还能去哪儿,把那些东西丢到应家门上去。” “胡闹,”老郑掌柜喝道:“还嫌现在不够乱的吗?你跟益州王府比如何,跟季家比又如何?” 周四郎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 老郑掌柜也看到了他,但把他看成了自己人,并不避讳,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东西是要还,但不是这么还的。” 他皱紧了眉头道:“一会儿你把东西拿来,和满宝的一起,我亲自给应家送去。” 满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挠了挠脑袋问:“还礼而已,干嘛这么生气?虽然这样强行送礼是很烦就是了。” 小纪大夫就握紧了拳头道:“你懂什么,应家还给了我一个帖子。” “什么帖子?” “进太医院的帖子!” 满宝“哇”的一声,然后怀疑的打量他,“拿着帖子就能进太医院了?” 小纪大夫憋红了脸道:“自然要考试的,但考不过也可以进太医院打下手,再慢慢的与太医院的太医们学就是了。” “那为什么是给你,不是给纪大夫?”满宝说完顿了一下,摸着下巴道:“这帖子就算要给,也应该是季家给,这应家干嘛这么积极?” 她微微张大了嘴巴,问道:“季浩死了?” 老郑掌柜瞪了她一眼道:“你小声些。” 他顿了顿道:“没死,但发热了,这样外伤的病人,一旦发热,活下来的几率不到两成。应家这是在提前找替罪羊呢。” 满宝一凛,问道:“他们要找纪大夫做替罪羊?” “不知道是哪个,应家又不会跟我们商议,但治病的大夫有四个,其中一个是御医,除了他外,就是纪大夫的医术最高明了。” 满宝生气:“季家不会答应的。” “衙门那么判就行了,应家也没想季家会答应。”老郑掌柜说完打量满宝,道:“你没事还是出城去吧,回家去,或是去哪儿都行,你不是说想看药材鲜活时的模样吗?要不我把几个药农的地址给你,你找他们去?” 满宝转身就走,“四哥,我们把礼物都搬进来。” 老郑掌柜嗤的一声,和小纪大夫道:“这小东西还不领情,要不是她被老纪给扯进了这漩涡里,我才懒得操这份心呢。” 满宝和周四郎把礼都搬了进来,那老郑掌柜的一堆礼混在一起,问道:“您什么时候送去?” 老郑掌柜:“赶早不赶晚,现在就送。” 满宝道:“那您不早说,我直接放在门外就行,害我们搬进来还得再搬出去。” “你也没问我呀。”老郑掌柜和她斗嘴习惯了,这念叨了一通,反倒觉得心情好了一点儿,压在心间的石头好似也没那么重了。 满宝和周四郎又认命的把礼物都给搬出去。 柜台后的小古就看着他们把东西搬进去又搬出来,就跟看傻子似的,谁知道不一会儿,老郑掌柜和小纪大夫也搬了东西出来,这会儿小古才坐不住,连忙出了柜台去帮忙。 第672章 斗智(给书友“一片绿叶”的打赏加更) 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满宝特别好奇的问老郑掌柜,“我觉着你的东西还没我的重呢,应家没送你金子吗?” 老郑掌柜瞥了她一眼道:“送了,但也只有五锭,不过……” 他指了车上的一个盒子道:“那盒子里的东西,价比千金。” 满宝好奇的问:“是什么?” “人参,”小纪大夫问道:“你想要吗?” 满宝道:“想呀,你送我?” “你想得美。”小纪大夫扶着老郑掌柜坐到车上,自己也跳上了马车,道:“我也去,将那帖子送回去。” 满宝不去,站在门口与他们挥手告别。 周四郎看着马车远离,叹气道:“应家可真有钱啊。” 满宝转身爬上自家的马车,深以为然的点头,“不知道他们怎么赚的,以后我们家也要赚这么多钱。” “赚了可不能这么败家,这送礼都是送的金子和人参……”周四郎啧啧称奇,心里很是感慨,也不知道在感慨什么。 满宝突然撩开了帘子道:“四哥,我们去一趟县衙。” 正想调转马车的周四郎连忙拉住马,问道:“去县衙干嘛?” “找唐县令有些事。” 其实就是想去告诉唐县令,季浩发烧,伤情恶化了。 和白善一样,她总觉得唐县令把应文海看管起来有保护的意味在里面。 满宝很快到了县衙,今天衙门休衙,于是周四郎便赶着马车拐到了后院的角门,敲门。 县衙的后院一般就是县太爷的官邸,家人一般都住在后面这里的。 县衙既然关门了,那就来这里找呗,这是他们在罗江县和傅县令杨县令来往时的认知。 才敲了两下角门就开了,听说是找老爷的,看门的小厮立即转身让人去通知,自己则请了俩人到门房里歇脚。 不一会儿,一个很漂亮的大姐姐就来请满宝,笑道:“小娘子请跟我来。” 满宝好奇的看了她一会儿后点头,和周四郎一起往里走。 大丫头没想到周四郎也跟着,迟疑了一下道:“这位是……” “我四哥,唐县令知道的,我们就说一句话就走,不耽误时间。” 大丫头愣了愣,犹豫了一下后笑道:“请小娘子与我来,周郎君不如在二门处等一等?” 满宝闻言停下脚步,怀疑的看着她道:“你不是唐县令叫来的?那你想带我去见谁呢?” 大丫头没想到这小姑娘这么敏锐,连忙笑道:“老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一时没空,我们夫人请小娘子去后院等着,所以周郎君不好进去。” 周四郎就大大咧咧的挥手道:“那行,我就到前面等着,满宝你去吧。” 满宝也没怀疑,但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然后道:“既然唐县令没空,那我给他写封信吧,你一会儿记得把信交给他就行,天快黑了,我再不回家,家里人该担心了。” 满宝问道:“你有纸笔吗?” 大丫头没想到请个人去见夫人会这么难,摇头道:“没有。” 满宝微微有些惋惜,然后低头在自己的布包里翻找起来,然后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细细地笔。 她打开笔头,又从包里摸出一个细细地竹筒,打开来往里一沾便拿着笔在本子上写起来。 那本子后头有个木板一样乌黑的东西,竟然撑住了纸。周四郎帮满宝拿着墨盒,和大丫头说话,“唐大人可真够辛苦的,衙门闭衙了还有那么多的公务要处理。” 大丫头强笑一声应是,柔声和满宝道:“小娘子,不如我们先去见夫人吧,来者是客,也不耽误多长时间。” 满宝已经三下五除二的把该写的都写好了,她吹了吹,等墨水微微干了一些,便折起来交给丫头道:“喏,拿去给唐县令吧,你可不要偷看哦。” 她把东西收好来放进布包里,看了一眼天色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于是兄妹俩和大丫头挥手告别,转身就这么走了,走了…… 大丫头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最后长叹一口气,拿着信回去见夫人。 唐夫人收了信,却并没有看。 听了大丫头的转述,她瞪了她一眼道:“蠢货!” 不过她也并没有罚她,问道:“老爷在书房干什么?” “见师爷,老爷把伺候的人都遣退了,只与师爷在书房里说话。” 唐夫人微微颔首,道:“等老爷出来了,让他过来一趟。” “是。” 唐夫人并没有打开这张折好的信看,等唐大人到了,她便将信夹在指尖交给他,道:“你那山坡上的小姑娘给的。” 唐大人无言的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眉头微皱。 唐夫人冲他伸手,唐大人顺手便把信递给她。 唐夫人扫了一眼,也微微皱起了眉头,问道:“应家这是什么意思?给季浩的同窗送礼还能说是让他在问询时口下留情,给个大夫的下手和掌柜送重礼……” 唐大人坐到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今儿一早,季小公子发热了,季家从济世堂里进了许多药。” “应家这是想把锅扣在大夫头上?” “治病这种事说不清的,”唐县令道:“当时季浩从马上摔下来并没有立时就死了。” 所以最后季浩要是死了,应文海可以是杀人的罪,也可以是伤人的罪。 而不论是杀人还是伤人,都还有其他的情况,比如,过失,自我保护或是故意……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道:“后天,季家的人应该也到了,到时候季浩是死是活也有了定论……” 唐夫人一凛,立即坐直了,问道:“那应文海……” 唐县令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唐夫人便也不再问。 当天晚上,应家再去监牢给应文海送晚饭时便进不去了,这也就算了,等他们收买了衙役往里递送消息时,一转眼,那消息就送到了唐县令的桌子上。 当然,关于这一点儿应家的人暂时不知。 唐县令看完了纸条,想了想,还是点火烧成了灰烬,然后闭着眼睛叹了一口气,想着,季家的人快到吧,再来几次,他真的会秃头的。 庄先生晚上吃了酒回来,听两个弟子详细的说了他们处理的经过,微微颔首,赞许道:“做的不错。” 第673章 探望 白善问:“师父,要是明天他们还送怎么办?” 庄先生笑道:“明日我带你们去季家探望一下季小公子,说起来,你们和他都认识,算是朋友,尤其是善宝,你们还是同窗,他坠马已经过去两天了,你也应该上门去探望一二了。” 满宝立即问:“我们要准备什么礼物呢?” 庄先生道:“明天我们起早一些,去栖霞观烧香,为季小公子求一道平安符或平安扣,于季家来说,这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给自家先生竖了一个大拇指,觉得这主意真是太好了。 白善问:“我们今天还没有递帖子呢。” “已经递过了,”庄先生笑道:“我让你们兰师叔帮忙递进去的,已经得了回音,明天可以去。” 季家这两日都是紧闭门户,除了一些亲朋,和府学的几位学官外,谁上门都不接待。 今天季家却开了侧门迎客,上门来的不仅有庄先生领着三个徒弟,还有好几家大人带着自家的孩子上门。 魏亭便在其中,他父母都来了,这次是领着他上门来看季浩的。 白善目光一扫便心中有数了,悄声和满宝道:“都是那天跟在季浩身侧的人,算是目击者。” 看来他们都收到了应家的重礼,这才一起上门来的。 同样,季家显然也知道了这一点儿,所以才开门迎客。 也因此,他们进门后并没有见到季浩,所有人都是在前厅里见季老夫人。 前来拜访的大人们也不在意是否能见到季浩,他们来此的目的是向应家表明态度,他们不一定会站在季家这边多说些什么,但一定不会站在应家那边多说一些没的。 而季家也早把当时冲突的前因后果查得一清二楚,他们并不需要证人们多说什么,只需他们据实以告就够了。 因此,上门来的客人和季老夫人相处得还算融洽。 只是和季浩玩得好的几个少年很想去见一见季浩,见大人们自顾自说得热闹,他们便退出了大堂往后院去。 只是在院子外就被拦下了,季浩如今的情况很不好,季家并不允许外人进入。 魏亭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看到满宝他们在花园子里发呆,便走上前去问:“白善,你也收到了应家的礼?” 白善“嗯”了一声,问道:“季浩怎么样了?” 魏亭摇头,“进不去,并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正说着话,一个丫头冲他们走过来,向众人行礼后看向满宝,问道:“可是济世堂的满小姐?” 满宝迟疑了一下点头。 丫头便道:“纪大夫请您去见一见他。” 白善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我与她一同去。” 丫头迟疑,“这……” 白善皱眉,不善的看着她道:“废话这么多,到底见不见?要见就前头领路。” 白二郎问道:“那我呢?” “你和魏亭一起吧,别到处乱走,就在这儿等着我们,或去前面找先生也行。” 丫头领着他们往季浩的院子走去,到了门口,丫头将一个牌子给守门的嬷嬷检查过,她又看了一眼白善和满宝才放俩人进去。 进了季浩的院子便能闻到一股药味,丫头没有带他们往正房那里去,而是去了偏房,纪大夫正和范御医陈大夫丁大夫他们坐在一起商量着脉案,看到满宝进来便招手道:“怎么,外面乱起来了?你们怎么上门来了?” “先生带我们上门来探望一下季浩,”满宝扫了一眼桌上的脉案,问道:“纪大夫,他怎么样了?” 纪大夫挥了挥手,起身道:“不用你管,来,去我的房间和我说说外头的事,还有药铺怎么样了……” 纪大夫边说边把两个人领走了,陈大夫和丁大夫也不介意,冲满宝他们点了点头便继续看着脉案沉思。 范御医却是盯着满宝看了好一会儿,目送他们离开。 待进了纪大夫的房间,他却话头一转,立刻低声和满宝道:“季浩发热了,不是很严重,但一直低烧不退,你那儿有没有好的消炎药方?” 满宝想了想后道:“用金合欢?” “用过了,正是因为用了,他现在才是低烧,不然早就……” 满宝问,“你们是怎么配比的?” “一直在换方,用过好几个方子了,”纪大夫拿过纸笔,将他们这两天用的药方都默出来给满宝看,然后点着其中一个道:“目前我们用的效果最好的是这一个,但也没能退烧,伤口愈合的不是很好,而且他内伤也严重,既要消炎,又要补血,你想想可有看到过好的药方?” 他知道,满宝手中,或脑子里存着很多好的药方,这几个月来他们谈论药方,虽然当时她没能想起来,但过后她给出的治疗药方总有过人之处。 其实今天她要是不来季家,他也得找借口出去一趟,找她商量一下。 他不想让她掺和进来,但能救一个人的命,不,现在看来,已经不止能救一人了,季浩一死,外头陪葬的人不知有多少,但季家内,伺候季浩的那些下人恐怕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他还是得问一问满宝。 满宝沉思起来,她把脑海中背下的药方翻了翻,最后又看了看纪大夫的药方,摇头道:“一时之间想不出来,您把这药方给我带走吧,我晚上回去翻一翻书,得了结果就告诉您。” 纪大夫道:“不用亲自上门,将药方交给掌柜的,他有办法送进来。” 顿了顿后又道:“要尽快,季浩的情况等不得。” 满宝应下,将药方收起来塞进怀里。这才说起应家给他们送重礼的事。 纪大夫就叹气,“应家这是想让我把过错承下,换儿孙一个锦绣前程呐。” 满宝问,“那您愿意吗?” 纪大夫就拍了她脑袋一下,道:“我又不傻,这样把儿子送进太医院,他能得什么好儿?你们做得对,再撑一撑,季家的人快到了,到时候由他们自己商量去。” 第674章 扫描 “季老夫人不是在吗?她不能做主吗?” 纪大夫叹气道:“季老夫人太疼孙子了……” 满宝疑惑,纪大夫却没再说,而是挥手道:“行了,走吧。” 才开门,纪大夫又想起了什么,好奇的问:“针灸能不能退烧?” 满宝眨眼,“针灸可以退烧,您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但我说的不是外感风邪或其他原因引起的高热,我说的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热,能退吗?” “这个,我也没试过呀,要不晚上回去我试一试?” 纪大夫便开了门,嘟囔道:“这个怎么试?不会就不会,不懂就不懂呗。” 满宝问,“纪大夫,我能去看一下季浩吗?” 到时候花积分让科科把对方的身体数据扫描一下,晚上回去就设定拟人模特,然后可以各种方番试一下。 这么一想,满宝眼睛一亮,对啊,现实中没有划破肚子的人,但拟人模特可以呀。 她怎么光想着在拟人模特上扎针,没想着往它身上多动一些刀子呢? 满宝目光闪闪发亮,问道:“纪大夫,你还见过什么样奇怪的病人,他们的脉案是什么样的,比如腿断了的,手断了的,肚子破或胸口破的……” 纪大夫:“胸口破了还能活吗?这样的人我见着很少,你少给我折腾,等这件事了了,我给你介绍范御医,他以前是战场上的军医,什么样的外伤病人都见过,连脖子掉了一半的都有。” 满宝吓了一跳,问道:“那,那还能救吗?” “不能,所以他把人的脖子缝好后就下葬了,能全须全尾的死去就尽量全须全尾,不然投胎,下辈子残了怎么办?” 满宝和白善下意识的绷紧了脊背,都觉得脖子有点儿凉。 见俩人都没被吓到,纪大夫满意,“不愧是做大夫的料,好啊,好,来吧,去洗手换衣裳,我带你去看一眼季浩。” 他还是想让满宝看一看的,因为谁也不知道她手上的医书,或脑子里背的东西有多少。 反正每次与她讨论脉案,他都能有所得。 白善道:“我也要去。” 纪大夫看了一眼白善,同意了。 作为季浩的主治大夫之一,自然是可以带满宝和白善进去的。 待满宝和白善换了外衣,净手出来时,范御医和陈大夫丁大夫也站在了院子里等着。 纪大夫垂着眼眸站在一侧,没有为他们多做解释的意思,便直接领了俩人进去。 范御医等三人也没问,跟在后面一起进。 屋子里只守着一个老嬷嬷和一个小厮,看到纪大夫他们进来,立刻起身相迎。 那小厮还罢,老嬷嬷看见满宝却是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眸站到了一边。 满宝凑上前去看季浩,只见他脸色还有些发白,但气息似乎平稳了许多,额头正搭着一块方方正正的毛巾在降温。 满宝伸手拿开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掀开他的中衣仔细的看他身上缝合的伤口。 正如纪大夫所说,缝合的不是很好,但也不是很坏,至少没有发脓,只是伤口发红。 她转身又洗了一遍手,等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了摸他伤口的温度。 满宝将衣服给他合好,盖上了被子,然后去摸他的脉象。 白善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扫而过。 她摸过了脉,心中便有数了,她收回手,对纪大夫点点头,同时与科科沟通,“怎么样,扫描好了吗?” “嗯,已基本扫描清楚,总共耗费二十八积分。” 满宝牙酸了一下,暗问:“怎么这么贵?” “对方的身体状况较为复杂,我们是按照标准来收费的。”宿主难得消费,科科很是热情,“其实扫描也分为很多种的,我们可以提供更细致的扫描,这需要用到一些仪器,但绝对物超所值,宿主,你要不要试一试?” “不要,”满宝拒绝道:“你觉得现在的情况我能拿出什么仪器来?” 这倒也是,科科非常的惋惜。 大家退出了房间,站在院子里说话,老嬷嬷也走了出来,站在门口看他们。 范御医问满宝,“小姑娘,看过后可有什么想法?” “得把炎症消了,而且他体内好似还在出血。”满宝不太确定的看向纪大夫。 纪大夫点头,“很少量,但因为伤口愈合得不是很好,所以还是会有些,我们既要补血,又要止血,还要消炎……” 纪大夫叹气,这两天的头发是大把大把的掉啊。 满宝沉思道:“我记着有一种药叫三七,既能补血,也能止血。” “三七?”纪大夫皱眉道:“这是西南一边做金疮药的,只听说过可以止血,没听说过还能补血的。” 满宝确定自己不会背错药性,又默默地背诵了一遍后确定的点头,“可以的。” 范御医立即问:“可有配伍的药方?” 满宝谨慎的道:“我得回去翻一翻。” 新的药性,他们又不常用这个三七,自然不敢乱用,而一味药的配伍通常要试验过不少次才能确定的。 很显然,他们不能拿里面那位尊贵的季小公子来试验,所以有现成的成熟的药方或有配伍建议是最好的。 药也是要讲究君臣相得的。 满宝去换外衣,和白善一起与众人告别。 老嬷嬷眼看着他们走了,刚才他们说话太过小声,她又不好凑上去,没听到他们说什么,但看范御医的样子,似乎是在问那小姑娘什么话儿。 老嬷嬷一直觉得那小姑娘很奇怪,虽是纪大夫叫来的,但她却会纪大夫不会的针法,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医术比纪大夫还好的,所以她怀疑她家里有医术很高明的人。 老嬷嬷想了想,悄悄的去前院找了老夫人。 中午休息的时候,老夫人便亲自去找纪大夫,纪大夫早已做了准备,道:“那孩子就是读书厉害,背过很多医书,她医术现在还不怎么样,但脑子里的东西多,所以我才领着她去看一看小公子,或许她能想到什么办法也不一定。” 第675章 补血第一 季老夫人看了纪大夫一眼,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季家和那小姑娘接触,她也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只问道:“那她有办法吗?” 纪大夫想了想道:“她倒是提了一味药,叫三七,老夫人可能买到?” “三七?”季老夫人似乎听说过,却又想不起来,连忙问道:“这药是做什么用的?” 纪大夫:“止血。” “血不是止住了吗?” “体内还有些渗血,不算完全止住。”纪大夫道:“而且也能消炎。” 季老夫人精神一振,立即道:“我这就让人去找。” 满宝一回家便一头扎进了书房,从属于自己的书架格子上抽出三本厚厚的医书来。 这是她在系统里购买后打印出来的,完全转化成了这个世界的文字和格式,所以满宝一直大大咧咧的放在书架上。 他们师徒四个的书一直是共享的,书房里的这三个书架放着庄先生、白善、白二郎和她的书。 大家都可以看。 她的这三本医书庄先生也是翻过的,他不知道满宝是从哪里得到的这几本医书,却不妨碍他知道它们的价值。 满宝直接抱着书要回房间,白善跟在她后面问:“书上有方子?要不要我帮你找?” 满宝便分给他一本书,道:“找有三七的页面,折起来。” 白善接过书,见她还是要回自己的房间,很好奇,“看书为什么不在书房看?” 满宝已经一溜烟的跑回屋里去了,并没有回答他。 白善耸了耸肩,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翻书。 只是找两个字,白善并不会通读下去,更别说理解了,所以他翻书的速度非常的快,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字眼便继续往下,不一会儿便翻了好几页。 拿了书回房间的满宝则熟练的翻开书,这三本书她都有看过的,甚至还背过,它在哪一页满宝或许记不住,但在什么内容之后却是有隐隐的印象。 所以她没有一页一页的找,而是直接刷刷的翻找着,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要找的药方,她记下来后便继续去翻下一个药方。 一连记下五个药方,记忆中的药方都写下来后,满宝才带着它们和纪大夫写下的药方一起进入系统。 她给莫老师发了一封紧急邮件,然后开始编写季浩的脉案,将脉案和她找出来的药方,纪大夫他们开的药方一起发了过去。 等了好一会儿,见邮箱还是没动静,她这才惋惜的退出系统,将门窗关紧,悄咪咪的把男性拟人模特给放了出来。 满宝将它翻过来,开始在它后脑勺的面板上设置数据, 数据便是科科扫描出来的基础数据,设置好后一键启动,本来还面色红润的拟人模特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身上也开始出现各种伤痕,肚子上的伤简直是一模一样,也有些发红。 满宝伸手一摸,感受到模特身上传来的热度,便将她的针袋取来,开始在它的身上试着用针灸退烧。 退烧的针法有很多种,但不是每一种都对病情有效,尤其这种伤发炎引起的高热。 满宝的眼睛看不到他肚子里的情况,只能猜测里面的伤口也有炎症,因此在试过几种针法,发现没什么效果后,她便斟酌着改了几个穴位。 这是她自己想出来的,当然不能在活人身上试,也就只能在拟人模特上试。 满宝一直在屋里待到了吃晚食的时候,这才出门去,吃饭的时候还在想着落针。 吃完了饭,白善便把书还给她,道:“我已经都翻过了,凡有三七的页面我都给你折起来了。” 满宝高兴,“太好了,谢谢你。” 白善便抬着下巴道:“嗯,你也别看得太晚,实在找不到明天我再帮你一起找。” 反正明天还有一天假。 满宝点头应下,却是立即拿书回房间,将白善折的那些页面打开仔细的看起来,然后记在纸张,这才拿着进入系统。 满宝等了好一会儿莫老师才上线,给她发了邮件,“这么重的伤,你们那里有医生可以做切割和止血缝合?” “有一个御医,特别厉害,他能做,但现在人发热了。” 莫老师又重新看了一下满宝发的脉案,沉吟道:“看脉案,情况不是很好啊,要是在我们这儿,躺一个小时的治疗仓也就差不多了,又不是基因和原生疾病,问题不大。” 满宝道:“莫老师,您不是说过中草药中有一味药叫三七,和人参一样厉害吗?” “哦,对,”莫老师想起来了,“传说中的三七,书上有写,人参补气第一,三七补血第一,人参我已经从你那儿见识过了,虽然是没有生机的干的人参根须,但研究证明,它的价值的确不低,三七嘛,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在所有数据都为真的情况下,您觉得他这样的情况要怎么开方?三七有用吗?” “当然有了,不过你们那儿有三七吗?” 满宝道:“纪大夫说他听说过,既然听说过那就一定有。” 莫老师隐约知道他这个学生家境不是很富裕,因此道:“看这脉案,这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他能坚持到你们找到药吗?” “应该没问题吧,”满宝迟疑道:“他家很有权有势的,不过,找不找得到是他们的事,我们得先开方吧?” “有权有势啊……”莫老师想了想后笑道:“开方不难,你等着,我去检索一下药方。” 和满宝要找药方只能一张一张的翻医书不同,莫老师只要把条件输入自己的光脑中,以他目前的权限,基本上百科馆内所有含有三七的信息都能被他检索出来。 在未来,虽然人类很迷恋纸质书籍,尤其喜爱古籍孤本之类的,但不论是什么书籍,一经发现,其内容都会被录入百科馆内,按照权限面向全民公开。 至于纸质书籍,其价值并不只在于内容,有时候更在于它存在的意义。 反正莫老师找得非常的快,将各种条件输入,检索出来的药方并不多,也就只有八张而已,但后面附加的内容不少,都是一些关于三七的记载和使用条件。 莫老师将其导入邮件中传给满宝,然后在线与她探讨起来。 第676章 定药方(给书友“华”的打赏加更) “古书上记载,在远古时候,人类普遍认为,世间最宝贵的两种药材,北人参,南三七,但三七真正被发现它的妙用还要更晚一些,一开始,它只被用作伤科金疮圣药,很少用于补身。” 莫老师阅读的速度比满宝更快,且理解力满分,他一边看一边录制视频给满宝发过去,道:“你既想用它止血,又想用它补血,还想用它消炎,那就要分两种用法,我刚给你捋了捋,基本上能用上的药方有五个,分为外用和内用。” 莫老师一边滑动着手中的光脑,一边录制视频,道:“外用的不说了,可以敷在伤口上,内用的也分为两种,第一补血,第二则是止血和消炎,它们的配伍有很大的差别,所以你要服用还得岔开时间……” 满宝在系统里呆了半个晚上,出来后也顾不上房间里正黑暗一片,她摸着黑下床,悄悄地开门出去,就着昏暗的月光摸到了书房,打了火将灯点上,然后开始磨墨将她和莫老师讨论了半个晚上的药方写下来。 大吉默默地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便揉着有些发胀的眼睛摸回床上,另一边床上的周四郎嘟囔着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得香甜。 大吉叹了一口气,虽然躺在了床上却很难再熟睡。 遇上一个会熬夜看书的小主子也是够头疼的,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却支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满宝将药方及服用方法和禁忌全都一一写下,想了想,又抽出一张纸来写下一套阵法。 这是她今天一个下午的成果,不断的试验得出的效果最好的针法,虽然比不上莫老师说的那些退烧药物,但也是有些效果的。 这套针法不难,落针的中间对时间的要求不是那么严格,纪大夫应该可以扎得下来的。 满宝写好后吹了吹墨,等它干得差不多了才收起来回屋。 她拿着毛笔正要洗,却发现笔洗里没水了。 满宝朝外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外面乌云遮住了月牙,外面正黑乎乎的一片,而且秋风吹起,树影摇动…… 满宝睁着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又看看手中的毛笔,果断的将笔放下,决定明天再洗。 满宝取了桌子上的灯,护着那点火儿就悄咪咪的往自个房间去,于是第二天最先进入书房的白善就发现他隔壁桌子上的笔洗都没洗就胡乱放着,本来放在他桌上的灯台也不见了。 满宝睡得晚,起的自然也晚了一点儿,等她洗漱好火急火燎的跑进书房时,白善已经擦干净手坐到了桌子后面,庄先生也踏入了书房,见满宝站在桌子边上傻乐,便问道:“怎么了?” 满宝立即摇头,要是让先生知道她用完笔没洗一定会罚她的。 满宝悄悄的歪头对白善一笑,白善隐晦的瞥了她一眼,轻轻地一哼。 白二郎打着哈欠走进来,问道:“先生,我们今儿不是还放假吗?” 庄先生就拍了他脑袋一下,道:“放假也要读早课,早课过后,你们想去干什么我不管。” 白二郎对于放假也要起这么早很有怨念,但在先生面前也不敢造次,只能问白善和满宝:“你们今天出去玩吗?” 满宝已经溜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道:“我要去一趟济世堂,然后回来的时候可以买些重阳糕,菊花糕吃。” 白善想了想道:“我与你一同去。” 白二郎虽然不太想去药铺,但他很想去吃好吃的,于是也举手,“我也去,我也去,既然要买重阳糕,那就顺便再买些九品羹吧。” 坐在上首的庄先生也笑着放下了书,道:“那就再顺便替为师买一坛菊花酒回来。” 满宝立即咽了咽口水问,“先生,我们能喝吗?” 白善和白二郎也眼巴巴的看过去,庄先生看着三个弟子沉吟了一会儿,摸着胡子道:“你们也大了,多的是不能喝,一两杯应该是可以的。” 三人立即欢呼起来。 庄先生见他们这么高兴,便也高兴起来,笑道:“这样,你们去买糕点和酒,我让容姨去买些螃蟹回来蒸上,这会子是最后吃蟹的时候了,错过了这几日,下次再吃就要等一年了。” 三人更高兴了。 螃蟹并不好买,既贵,做的时候也很讲究。 因为买的人少,基本在菜市上就见不着,得找特定的人才能买得到。 以前在七里村时,满宝也就每年中秋前后在白善和白二郎家吃过,但大人们总是把他们当瓷娃娃一样,是绝对不许多吃的。 而人就是这样,越是吃不着的东西就越想吃,越喜欢吃。 因为想着要吃螃蟹,满宝他们特别有活力的完成了早课,然后就去挑了一个背篓要出门。 毕竟买的东西不少,尤其是还有酒,当然要带着背篓更好了。 于是在谁背背篓这个问题上,三人一时僵持不下。 满宝使劲的瞪着白善,白善则使劲儿的瞪着白二郎,白二郎气得不轻,左看看,右看看,叫道:“我是师弟!” 白善和满宝便特意强调道:“是啊,你是师弟!” 白二郎磨牙,撸了袖子道:“我不服气,我们来猜拳。” 满宝道:“猜就猜,谁还怕你呀,就剪刀石头布。” 白二郎狠狠地道:“好,剪刀石头布——” 三人同时出手,两石头对一剪刀,满宝和白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转身便走。 白二郎看着自己的剪刀,气得磨了磨牙,拎起背篓就跟上,结果才出院子就被大吉接过去了。 大吉扫了三个小主子一眼,将背篓放到了车上。 白二郎:…… 周四郎站在门口欢送他们,“早去早回呀,满宝,除了菊花酒,再买一坛黄酒,我和大吉要喝的。” 满宝:“知道啦。” 周四郎这才满意,花酒什么的,小姑娘才喝呢,庄先生怎么尽喜欢喝这种没什么酒味的酒? 四人直接去了济世堂,满宝跳下马车,将怀里收好的那几张纸递给老郑掌柜道:“这是我昨晚找出来的,掌柜,你给纪大夫送去吧。” 第677章 决定(祝“华的闺女”生日快乐) 老郑掌柜接过看了一眼,惊讶道:“三七为主药?” 他顿了一下后立即打开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道:“这是我才得到的药膏,里面主药就是三七,我正想着是不是要给老纪送去试一试呢,不过我看你这似乎还有内服的药,这还能内服?” 白善觉得她在药铺里的时间太久了,忍不住探头出车窗,冲里面喊道:“满宝你快一点儿。” “来啦,来啦,”满宝连忙回头和老郑掌柜道:“药性在纸上也写了,您把方子给纪大夫就行,我还要去玩儿呢。” 说完就跑了。 老郑掌柜伸手都没能把人拽住,眼睁睁的看着她一溜烟的跑出了药铺,然后传来吵闹声,“那么久,还说只要一会儿,刚才你没看到排队买重阳糕的人很多吗?我都说了让白二先下车排队了。” 老郑掌柜就听到另一个少年叫道:“你想得美,我去排队,凭什么你舒服的坐在车上?” 白善:“我去买菊花酒呀傻子,知不知道分工合作?” 满宝居中调解:“好了,别吵了,我们这就调头回去了,重阳糕那么多家卖呢。” “可他家的最好吃。” 老郑掌柜听着三人的声音消失,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方,咬了咬牙,扭头和小古道:“你守着铺子,一会儿小纪大夫来了,让他坐堂,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是。” 老郑掌柜想了想,将他那瓶金疮药也带上了,随手在药柜里捡了一些珍贵的药材放进一个篮子里,快步出门。 小圆把马车拉出来,俩人便快速的往季家去。 老郑掌柜将放在胸前的药方取出来看了又看,最后沉吟着放回了胸前,这其实很冒险,毕竟是自己未曾见过的药方。 但他不是季小公子的大夫,并不知道他的情况,最后用不用,怎么用还是得纪大夫和范御医一起商定。 不成,济世堂必要承受季家一定的怒火,可若是成了…… 老郑掌柜握紧了拳头…… 正想得入神,马车突然避让到一边停下,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他的马车边上呼啸而过,老郑掌柜连忙撩开帘子看,就看到五骑快速的拐过弯消失了。 转过弯就是季家的大门…… 老郑掌柜连忙道:“快走!” 小圆立即赶马上前,很快便也追了上去,只是前面的人已经消失了,季家的大门打开,正一片热闹,老郑掌柜隐约听到下人高声喊:“二老爷回来了,二老爷回来了,快去禀报老夫人——” 小圆立即勒住马,回身问道:“掌柜的……” 老郑掌柜垂眸想了想,咬了咬牙道:“去侧门!” “是。” 老郑掌柜的到了侧门,很容易就进去了,并不用人禀报,因为这三天来,季浩缺的药材都是从济世堂拿的,甚至季浩不缺的珍贵药材,季家为了以防万一也从济世堂进了不少。 所以他常来,且为了送药方便,他几乎是没有任何阻拦的直接到了季浩的院子里。 很显然,旅途劳顿刚回到家的季二老爷还没来得及到这儿来看他儿子,因此这里还一片安静。 老郑掌柜将装着药材的篮子交给季家的下人,然后将怀中收着的药方取出来,小声道:“满宝给的。” 纪大夫立即打开看,片刻后眼睛一亮,转身便要去找范御医。 老郑大夫一把抓住他问,“你有多大把握?” “快别问我了,”纪大夫道:“我如今最怕听得的就是这个问题,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季浩还没醒,高热时退时上,且温度一次比一次高,现在能吊着他的命就算不错了。” 老郑大夫便收回了手,“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季家知道这一点儿吗?” “昨天晚上和范御医已经提过了。” 老郑大夫这才放心一些,然后低声道:“季家的二老爷回来了,你们尽力而为吧。” 纪大夫便叹息一声,转身去找范御医。 陈大夫和丁大夫也过来了,轮流看了满宝写的药方,又对着她写的药性琢磨了一下后道:“这么看,这三七可是宝贝,可没怎么听说过呀。” 范御医却道:“西南多瘴气,我记得宫中有记载,云贵一代有金疮圣药,其中主药就是三七。” “这个我也听说过,”陈大夫道:“可那是金疮药,这药方上写的可还有内服的。” 范御医摸着胡子笑道:“这世上的药,既可外敷,又能内服的不知有多少,以前我们没试过,也只是我们不知而已,我看这方子君臣列得清楚明白,对着下面罗列的药性,却是不偏不倚刚刚好。显然是成熟的药方。” 纪大夫也点头,“药方是缺漏,还是完整的,是新出的,还是成熟的,这还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陈大夫犹豫,四个大夫一起,每次下药都是四个一致通过才行的,丁大夫见他迟疑,便低声道:“试一试吧,凌晨那会儿,季小公子已经热得不行了,现在暂时高热也没完全退下去,再烧下去,就算真把人的命拖住,人也废了。” 陈大夫便咬咬牙道:“好!” 他顿了顿后道:“纪大夫,我看药方后还有一张针法,且还是退烧的针法,您那徒弟的针法是真的好,不如让让她来……” 纪大夫笑着摇头,道:“我也看过了,那针法不算难,我琢磨琢磨自己就能下针,还是别叫她了,小姑娘家家,年纪又小,我怕她吓坏了。” 陈大夫ap;ap;ap;丁大夫:……切肝断肠的时候都没吓坏,现在人全乎的躺在那儿给她下针还能吓坏? 不过俩人也知道纪大夫的顾虑,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他们已经留在季家四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回家。 四人议定药方,纪大夫便将药方重新抄写了一遍,将自己抄好的那份给季家的老嬷嬷,满宝的那份则收好放在了怀里。 他交给老嬷嬷药方,问道:“三七可找到了?要是益州城找不到……” 老嬷嬷立即道:“已经找到了,在百善堂找到的,只是整块的三七,还没来得及研磨成粉。” “那更好。”免得买到假的还不知道。 第678章 季二老爷 药方上的药材都被找了出来给大夫们一一看过,确定无误后便开始熬药膏的熬药膏,熬药汁的熬药汁…… 纪大夫则是推演了一下针法,然后去给季浩扎针。 针才扎下,季老夫人和季二夫人便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浩浩荡荡的到了院里,因为知道季浩躺的房间需要清洁,只他们三个和老嬷嬷一起进了房间。 季翔快步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小儿子,眼泪差点就下来了。 纪大夫正在下针,因为早知道他来了,倒也不惊不慌,微微颔首后便继续扎针。 季翔等他扎完了针才问,“纪大夫,这是……” “退烧。” 季翔心紧了一下,问道:“一直烧吗?” 纪大夫点头,“中间退下去过,但温度很快又起来。” “听母亲说,你们开了新方子,那新方子有多大的把握?” 纪大夫叹气道:“小公子伤得太重了,再好的药方,成功率也不大,他到现在都没醒来,烧也没退……” 季翔不想听这些,有些不耐烦的问,“您只管告诉我,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纪大夫微微蹙眉,道:“不过比原先的多出一两成的把握而已。” 季翔脸色很不好看,低头又看了一眼儿子后转身扶着母亲要离开。 季老夫人暗暗瞪了他一眼,安抚纪大夫,“有劳您费心了,他舟车劳顿才回到家里,我们也没看好孩子,这是在跟我们生气呢,不是对您。” 季翔无奈,“母亲,孩儿岂敢……” 季老夫人暗暗瞪了他一眼,扶着他的手出去,出了院子才低声训斥道:“现在你儿子的命还在人手心里攥着呢,冲着大夫你发什么火儿?” “孩儿没有……” “你还没有?”季老夫人不客气的道:“脸都落成那样了还没有?这四天来他们也算尽心尽力了,我也都看在眼里。” 季老夫人抹着眼泪道:“当时你没看着,你儿子肚子里全是血,范御医和纪大夫动刀子从里头切出好些东西来,那会儿我就觉得浩儿活下来难了。我不恨他们,我只恨那应文海,恨那应家,这是多狠的心呐,这么折腾我家的孩子。” 季翔脸色难看,瞪了一眼季二夫人,怨忿道:“中秋那会儿子我就罚他,偏你宠溺他,现在好了,惹出大祸来了吧?” 季二夫人低头抹眼泪。 季老夫人不高兴了,板着脸道:“你这是说你媳妇,还是说我呢?中秋那会儿是我放他出来的,他胸口上带着伤,你还又关又罚的,是想要他的命吗?” 然后气道:“当时我就说要严查,把那划伤他的人找出来严惩,偏你不上心,现在好了,你儿子一条命都给搭进去了。” 季老夫人越说越生气,“我都问清楚了,当初那道伤就是应文海挑拨着划伤的,那时要是查出来严惩了他,说不定这会子什么事也没有。” 季老夫人抹着眼泪道:“一年到头也难得见一次面,好容易中秋回家父子见一回,你就只知道要罚他,还是罚去府学里住,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难道你小的时候你爹就是这么教你们的?” 这下换季翔低头不敢说话了,不过他像他儿子这么大的时候好像是一个人在外求学吧,那会子他可不会做让他爹生气的事。 到了前厅,季老夫人总算是缓和了下来,擦干了眼泪道:“你回来得正好,这几日我心神都在浩儿那里,对外头的事不上心,却也知道应家动作连连,不仅当时看见经过的目击者,就是纪大夫他们家里也收到了重礼,他们应家想干什么不用我与你说了吧?” 季翔脸色难看的点头,问道:“应家就没上门来道歉?” 季老夫人目光一厉,盯着他道:“来了又如何?我一律叫人把他们打出去了,我告诉你季翔,我不管你跟你老子怎么权衡,你给我听着,浩儿要是全须全尾的活下来也就算了,我由着你们处理,可要是浩儿……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要应文海偿命的……” 季老夫人说到这里痛哭出声,抹着眼泪道:“我们家浩儿多乖多好的一个孩子啊,那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特意穿了一身新衣裳跑来给我看,结果一出门就变成了这样,这是在剜我的心肝啊。” 季翔张了张嘴,脸色不好的点头道:“我知道了娘,我洗漱一下便去找唐县令。” 说罢,起身看向季二夫人。 季老夫人便对季二夫人点点头,让她去伺候。 夫妻两个行礼退下,季翔等回到了他们的院子才挥手将下人都斥退,和季二夫人道:“母亲那里你也劝一劝。” 季二夫人取了毛巾浸水,要服侍他洗漱,闻言道:“我一直有劝母亲,但你也知道,母亲素来最疼浩儿,浩儿现在这样,母亲怎么可能不难过?” 季翔就叹气道:“你怎么还不明白,我说的是劝母亲想开些,不要和应家硬碰硬。” 季二夫人一呆,抬头看他,“这话什么意思?你儿子伤成了这样,怎么就是硬碰硬了?” 季翔道:“应家后头站着益州王府呢,让应文海偿命,你觉得可能吗?” 季翔是大理司直,对律法最熟悉不过,道:“就算没有益州王府,浩儿这样的情况想判应文海偿命也不可能,最多是流放。” 而有益州王府在,恐怕流放都判不了。 季二夫人怔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手中还拿着浸水的毛巾,一怒之下直接把毛巾摔他脸上,怒道:“季翔,你敢拿我儿子做人情试一试,我,我带儿子回娘家,让他外祖给他做主!” 说罢掩面哭着跑了。 季翔没有防备,一下被水毛巾拍在了脸上,反应过来时妻子早跑了。 他一下就气炸了,将毛巾扔到水盆里,怒气冲冲的道:“不可教,不可教,真是不可教,孩子都是让你给教坏了。” 季二夫人前脚跑出院子,季老夫人后脚就知道了。 她冷笑了一声,和来禀报的大丫头道:“去,扶着二夫人去少爷的院子里,让她守着少爷,这会子还管什么丈夫,也就只有儿子靠得住了,不,连儿子都靠不住了。” 第679章 动了一下 老嬷嬷才进来便听到这句话,连忙将人挥退,低声将今儿一早的事说了,道:“奴婢看得真真的,济世堂的掌柜送来了药方,您看,要不要把那位周小娘子请进来帮忙?” 季老夫人想了想,摇头道:“不必了,她年纪小,便是家学渊源知道的多点儿,动手上肯定也比不上纪大夫和范御医。这会子没必要为这事惹恼纪大夫,他肯用心,那孩子进不进来于我们来说都一样。” 反正纪大夫在这儿,她自然会是他们的助力,就比如现在。 老嬷嬷垂眸想了想后问道:“那药……” “听纪大夫他们的,”季老夫人捏着手中的佛珠道:“走,我们去佛堂求一求菩萨,只希望这一次的药有效。” 老嬷嬷连忙扶起她,问道:“那外头呢,听二老爷的意思,竟是想和应家和解的。” 季老夫人冷笑,“和解?浩儿要是活下来了,我由着他们去,可浩儿要是没了,我看谁敢和解。” 老嬷嬷低下头去不说话。 季老夫人扶着她的手慢悠悠的往佛堂去,道:“他回来也好,外头的事总要有人做,你去让季忠把当时统计好的证人名册交给他,该走动的就走动了,该庇护也要庇护了,不要等应家都收买了人,我们这边还没动静。” 季老夫人道:“我心力有限,顾得了里面,就顾不到外头,他回来正好。” 老嬷嬷低声应下一声“是”。 季老夫人不担心季翔会不尽心,哪怕他倾向于和解,也不会给应家便宜占的,所以利于他们的证据和人证他是一定会保护好的。 而前期的斗争工作琐碎,季老夫人可没这么多心力,至于最后的谈判,是否和解,那可不是季翔一人说了算的。 季老夫人走到佛堂跪下,开始专心的捡佛豆,一边捡一边祷告季浩平安渡过难关。 而在季浩的院子里,空气中正弥漫着药香气,范御医将熬好的药端上来,让随侍在侧的小厮给他灌进去…… 吃完了一剂药,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又送来了一碗药,小厮小心翼翼的灌进去,才喝完这碗药,外用的膏药也熬好了,范御医亲自上手替他涂抹。 这是全新的药方,也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了,要是还没效果,四位大夫也束手无策了。 至少以他们现在脑子里有的东西来说,他们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所有人都盯着季浩看,这一天的大夫们都很认真,堪比季浩才被抬回来的那天。 纪大夫已经把退烧针都给拔了,等了有两刻钟左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微亮,让范御医等人试试看是不是退了一些。 范御医三人确定了一下,点头道:“好像是低了一些。” 纪大夫:“等到下午可以再扎一次,就不知道这药有没有效了。” 范御医:“看今晚的情况吧,要是能熬过去,希望就大了些。” 他转身吩咐一旁伺候的小厮,道:“多喂他喝些水。” “是。” 新药方的效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一些,等到下午用第二次药时,纪大夫已经能察觉到脉象的变化了,他立即高兴的让范御医来确认。 范御医摸了脉后微微点头,解开他的衣裳看了一下伤口,“去取些盐水来,我们清洗伤口看看,顺便换药。” 相比于早上,此时的伤口没那么红了,且收敛效果也更好了些,连经验最少的丁大夫都看出来了。 大家见状,精神一振,季家上下也都兴奋起来,热水和药源源不断的向小院送来。 连才从县衙里回来,都没来得及歇一口气的季翔也跑到了小院守着儿子。 季二夫人也来不及和他生气了,俩人守着床头床尾默默地发呆。 季家这边毫无过节的气氛,沉闷不已,但康学街的某个小院里却很是热闹。 满宝他们早早的吃过晚食,天才黑下来,他们就在廊下挂了灯笼,然后把桌子摆在院子里。 桌子上摆着糕点,容姨把蒸好的螃蟹拿出来,调好的酱料放在桌子上,周四郎和大吉则把酒打开,大家围着桌子坐下,喜滋滋的聊天吃美食。 满宝觉得,这才像过节嘛,之前的两天时间全都白费了。 满宝第一次喝酒,小心翼翼的把杯子放在嘴边,先深深地嗅了嗅,点评道:“好香呀。” 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抿了一口。 满宝用舌尖品尝着菊花酒,觉得有些苦,但还能忍受,可苦过后却是微甘,还有种特殊的香气盘绕在齿间,很是奇妙。 满宝觉得这种感觉不讨厌,干脆一饮而尽,然后笑看向白善。 白善也把酒喝光了,道:“苦后微甘,除此外好像没有特别的感觉了。” 庄先生看着他们乐,“这酒后劲儿大,你们不要贪杯,一人喝两杯就好。” 此时的俩人还不怎么爱喝酒,可有可无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伸手向桌上的螃蟹下手。 庄先生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乐呵,看着他们红霞满面,才吃了一个螃蟹就红了脸,显然是后劲儿上来了。 满宝也觉得晕陶陶的想睡觉,于是迷蒙的看了大家一眼,起身去洗手睡觉。 白善却是不断的看向酒壶,似乎是还想再喝。 半夜时分,值守的范御医和陈大夫来给季浩灌药以及换药,季翔连夜的奔波,加上今天从回到家时便在忙碌,也累得不行,以及缩在房间里的软榻上睡着了。 一听到动静立即惊醒,他抹了一把脸,凑上去看陈大夫他们灌药和换药,见范御医用盐水清洗他腹上那蜿蜒的伤口,他忍不住问,“范大人,犬子怎样了?” 范御医就着灯光看了一下伤口,颔首道:“看着比下午还好一点儿,说明这药有用。” 季翔松了一口气,低头去看他儿子,就发现他儿子的眼皮似乎颤了颤,他瞪大了眼睛去看,发现的确是颤,他立即惊叫起来,“范大人你看,我儿是不是要醒了?” 范御医连忙去看,就发现季浩的手指也在动,他连忙道:“季大人,你叫他一声。” 第680章 活下来了 季翔立即趴在床头喊他,“浩儿,浩儿醒醒,我是爹啊——” 本来还在动手指的季浩突然安静不动了,季翔见了大惊,急声叫道:“浩儿,浩儿你快醒醒呀——” 这下季浩连眼皮都不颤了。 范御医ap;ap;陈大夫:…… 范御医连忙拉开季翔,和小厮道:“快去把你们夫人请来。” 又对陈大夫道:“去叫醒纪大夫,他昏得够久了,若可以醒来进食最好。” 陈大夫应声而去。 季二夫人就歇在耳房里,外头一有动静她就醒了,顾不得收拾,她直接素面披发的跑过来,“怎么了,怎么了,浩儿怎么了?” 季翔正有些郁闷,一见到她立即道:“快来叫浩儿,我刚看到他手指动了,把他叫醒……” 季二夫人大惊,扑到床边哭道:“是回光返照吗?” 季翔跺脚道:“你胡说些什么,是药有效了,你倒是叫他呀。” “浩儿,浩儿,”季二夫人连忙握住他的手,哭道:“娘的心肝啊,你倒是醒一醒,醒一醒呀。” 本来没动静的季浩又颤了颤眼皮,手指也微微一动…… 季翔:…… 季二夫人却是精神一振,握紧了他的手,“浩儿,浩儿,你快醒醒,娘以后再也不拘着你了,你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 季翔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出言反驳。 纪大夫疾步从外面进来,将季二老爷挤到一边,从季二夫人手上接过季浩的手摸了摸脉,眼睛微亮,立即与陈大夫要过针袋施针。 季浩眼皮更加剧烈的颤了颤,半响,他才撩起眼皮,满眼迷茫的看着围在床前的人。 季二夫人见状,大哭出声,要不是纪大夫拦着,她差点扑到他身上痛哭起来。 季老夫人也被吵醒了,只披了一件外衣便过来看她的宝贝孙子。 季浩才醒过来,整个人还是蒙着,纪大夫只给让人给他喝些温水,然后他才看了祖母和母亲一眼,便又眼皮沉重的睡过去了。 季老夫人和季二夫人心提起来,纪大夫却安慰他们道:“这是好事,既然醒过来了,明天就还能醒,他现在伤重,是需要多睡的。” 果然,第二天,季浩在众人的期盼中又睁开了眼睛,然后被灌了小半碗的粥,又喝了两碗药便沉沉的睡过去。 但这一次,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季老夫人不断的念佛,而纪大夫也和范御医对视了一眼,呼出了一口气。 季浩的烧退了,不管内里如何,外面的伤却是慢慢消了炎症,且在快速的愈合起来。 毕竟是十六岁的年轻人,愈合速度还是挺快的。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大夫们总算是放下心来,在又看顾了一个完全,确定他是完全脱离的危险后,范御医和纪大夫等人便和季家告辞。 纪大夫笑道:“我等也许久未回家了,以免家人担忧,今日便归家去,小公子的伤我们留下了药方,再每日上门来看一次便可。” 范御医颔首,笑道:“下官也要回去复命了。” 他可不是季家请来给季浩看病的,而是益州王府推出来给季浩看病的,现在季浩脱离了危险,他自然得回去汇报。 季老夫人虽然不太喜欢益州王府,却不会为难范御医,何况事后小孙子的恢复还得拜托范御医呢,连忙道:“那我这孙子的腿……” “老夫人放心,待小公子再好一点儿,我就来为他接骨。” 季老夫人这才松口,和季忠道:“快套车,送四位大夫回去。” 当然不可能只送四位大夫,还有一大车的礼物,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守了季浩五天,比他们这些家属还要累。 所以礼物不能少,钱也不能少。 四位大夫一出府,所有关注季家的人就知道尘埃落定了。 应家知道四位大夫走的时候后头都跟着一辆车装着礼物的车后就松了一口气,应炜立即道:“套车,去益州王府。” 他得去问一问范御医具体的情况。 唐县令也松了一口气,他捧了茶喝了一口才道:“去把应文海送回牢里吧,应家再给他送东西,检查仔细一些,把人看住就行,不必拦着了。” “大人,应文海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您看……” 唐县令挥手道:“你只管把食物送去,吃不吃是他的事,他想饿着自己,难道我还能逼着他吃?” 衙役应声正要退下,唐县令又叫住他,想了想后起身,叹气道:“算了,保不齐还得在这儿当上四年的县令呢。” 为了以后的日子好过点儿,还是去吧。 唐县令背着手道:“让厨房准备点儿粗茶淡饭,拿着,我与你去看看。” 说了粗茶淡饭,果然就是粗茶淡饭,几个馒头,两碟子素菜,可就是粗茶淡饭,县令大人家的厨房出品总比牢里的饭强多了。 才从一个黑乎乎的小房子提出来的应文海被重新关到了牢里,因为两天不吃不喝,他眼前有点儿发晕,被衙役扶进牢里时还踉跄了一下。 牢房还是他离开时的那个牢房,里面铺着应家给他准备的被子,桌椅也都是新的,地面也扫得干干净净,和别的牢房地上只有稻草大不一样。 他看了冷笑一声。 唐县令带着衙役进门,让他把馒头和菜拿出来后就挥手让他退下。 应文海靠在墙上看着唐县令不说话,自从他被唐县令带回来后便是如此,不言不语,不仅不跟唐县令说话,就连应家的下人来了他也不说话。 唐县令伸手摸了摸凳子,发现打扫得还算干净,这才撩起袍子坐下,抬着下巴点了点应文海,道:“还不肯吃吗?” 应文海不理他。 唐县令倒也不生气,道:“今日范御医他们出来了,季浩应该是活下来了。” 应文海这才抬头看向唐县令,有了些变化。 唐县令点了点桌上的馒头和菜道:“你不吃东西,是想来个苦肉计呢,还是想饿死自己给季浩偿命?不过,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你恐怕都落空了,季浩没死,你死了还回去的就多了;前者嘛,你别说,我还真不怕你的苦肉计,你就是饿晕过去了,本官也不会放你走的,就算你最后真的饿死了,你们应家还真不能拿我怎么样。” 应文海脸色变了变,这才慢悠悠的起身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馒头吃。 第681章 刚刚好(祝书友“一片绿叶”生日快乐) 唐县令微微一笑,就撑着头看他吃,应文海有些不自在,自己倒了一碗水润了润嗓子后问道:“季浩真的活下来了?” 唐县令挑眉看着他。 应文海低下头道:“当时他出了这么多血,肚子都破了……” “你抽他的马时没想过他会这样吗?” 应文海捏紧了馒头道:“谁想到他骑术这么烂,竟然会摔下马来……” 在唐县令的目光下,应文海有些说不下去了。 唐县令收回了目光,毕竟是当事人第一次开口,他也不想把气氛弄得太僵。 “我比较好奇的是,你们在春风楼时为何会打起来,那银钗上的东西是事先涂上去的吧?你不知道,伤口发炎也会死人吗?” 应文海又不说话了。 唐县令就笑道:“你不说,这几日,该拿回来的人证我也都拿回来了,包括你身边伺候的小厮,当初你们在春风楼里叫的人,还有那个女子,他们现在全在牢里。” 唐县令伸手拍了拍掌,外面衙役便进牢房的最里层将几个人给丁铃当啷的给拽出来。 其中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一看到应文海就跪下,膝行上前叫道:“少爷,你救救我呀少爷,少爷——” 唐县令一挥手,衙役便捂了他的嘴巴拖下去。 应文海脸色大变,愤怒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点了点桌子,看着他笑道:“别生气嘛,现在季浩都活下来了,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聊的?死守着那点子秘密有什么意思?给银钗上涂东西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应文海垂下眼眸不说话,心里却怀疑起来,怀疑季浩是不是真的活下来了,或者,他已经死了,这是唐县令在诈他呢。 十六岁的少年,便是再有心机,在唐县令面前,那也跟没穿衣服的孩子差不多,他只看了一眼便明白了。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起来,这就有些难了,他总不能把人放了让他去求证,也不可能带他去季家…… 正这么想着,一个衙役快步进来,在唐县令耳边低声道:“应家来人了。” 唐县令抬头看向他,衙役便低声道:“是应家的管事,来给应公子送些吃的用的。” 应文海也支起了耳朵偷听,唐县令扭头看了他一眼后笑道:“让他进来吧。” 应家的管事很快便带着两个抬着东西的下人进来,看到里面这么多衙役还愣了一下,待看到坐在牢房里的唐县令更是惊讶,一时有些踌躇。 唐县令却招手和他笑道:“来了便进来吧,可怜见的,这都三天没见着你家少爷了吧?” 那不是您拦着不让见的吗? 应管事低头跪下和唐县令请安,然后让下人把东西抬进来,里面都是一些吃的用的,应管事一边把鸡鸭鱼肉往外拿,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些老太太想少爷,老爷担忧少爷的话,然后悄悄的瞟向唐县令。 唐县令安坐在凳子上,屁股都不带动弹一下,更别说离开避嫌了。 应管事无奈,将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后,便是他再机灵也找不到话说了。 唐县令拿了一双筷子,吃了一筷子还温热的鱼,点了点头道:“不错,送这么多好吃的来,这是得了确切的好消息了?” 应管事尴尬的笑,“大人说笑了,这是我们老太太心疼少爷,所以让小的送来的。” “说笑?”唐县令笑道:“我从不说笑,今儿上午范御医和纪大夫四位大夫都离开了季家,还都带了一车的礼物,怎么,你们家老爷没去问范御医季小公子的情况吗?” 应文海也坐直了看向他。 应管事连忙道:“当然问了,我们老爷一直心中有愧,这几日几乎日日派人给季家送医送药……” 唐县令含笑听他细数他们应家是如何尽心尽力去做安抚季家的事,等他说完了才问,“那范御医怎么说?” 应管事便笑道:“范御医说,季小公子已经醒了,往后调养就好了。” 要不是怕唐县令较真,他还想说季小公子过段时间就能活蹦乱跳了呢,反正把受害者说得越健康,他们家少爷就能少些罪责呗。 唐县令笑着颔首,“不错,不错,与我得到的消息差不多。” 见应管事还站着没动,他便挥手道:“还站着干什么,东西既送了,人也看过了,走吧?” 应管事一呆。 衙役笑着上前请道:“应管事,这是牢房,晦气得很,你还是先回去吧。” 应管事还有机密事要和自家少爷说呢,但见唐县令安坐不动,便知道今天没机会了,他只能叹息一声行礼告退。 等应家人都走了,唐县令才让人给他盛了一碗汤,干脆在牢里吃起午饭来。 他还招呼应文海,“你也来吃一些,毕竟是你家老太太的心意,不过你饿了两天,油腻的就别吃了,吃些清淡的,嗯,这道莲藕汤不错。” 应文海坐回了桌边,盛了汤后回过神来,“季浩真的没事了?” 唐县令冲他微微一笑,“本官从不屑于骗人,而你家的管事会骗你吗?” 应文海想了想,找不到应管事骗他的理由,便放下一颗提着的心,这才觉得很饿,看着桌上的鸡鸭鱼肉,便忍不住伸出了筷子。 唐县令却打掉他的筷子道:“只许吃清淡的。” 应文海皱了皱眉,还是转了筷子,去夹素菜。 唐县令继续之前的问题,“谁教你在银钗上涂东西的?” 应文海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件案子不是已经了了吗,你不问坠马的事,怎么总是问春风楼的事?” 唐县令笑道:“我办案喜欢究其因果,在我看来,你们在栖霞山之所以起冲突便是因为春风楼之事。” 他道:“春风楼的案子可不是我判的,是你们两家自己私了的,所以有很多事我还不知道。” 唐县令道:“要判你们二人的过错,那就要从头查起,他在栖霞山上骂你我知道,你一怒之下抽了他的马一鞭子我也知道,但他之所以骂你还是因为春风楼之事,所以我想究其根本。” 应文海就冷笑道:“那您可就算错了,我们交恶的根本不是在春风楼,而是在三年前他刚到益州城的时候。” 唐县令做出洗耳恭听的姿势,示意他继续说。 作为一名断过各种奇异案件的县令,他最喜欢听故事了。唐县令还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水润喉。 第682章 恩怨 应文海想了想,觉着按照应管事的说辞,季浩既然活下来了,且似乎恢复得还不错,那他过不了多久也应该能出去了,便也不再藏着掖着不开口了。 道:“季浩的嘴巴太贱了。” 唐县令点头,没有反驳这一点儿。 所以他们第一次结怨就是三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是士族子弟,圈子就那么大,季浩服侍祖母回乡养病,他们自然会碰见。 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应老夫人的寿宴上,当时应文海为了喜庆,被穿了一身大红色的衣裳。 十二三岁的少年,穿着一身大红色,面白如玉,看着就很好看。 不管应文海喜欢不喜欢,反正一群老太太是挺喜欢的,应老夫人更是爱得不行。 应文海本来就不太高兴穿这身衣服,结果去前院招待客人的时候,还被季浩指着叫了一声小娘子,当时便靠上去要摸他的下巴叫新娘子。 应文海又不是满宝,他可是真的大老爷们,哦,不,是小男子汉,所以整个人都气炸了。 加上季浩是真的嘴贱,所以应文海一个不小心就忘了这是他祖母的寿宴,直接和季浩打了起来。 事后,他被父亲罚着跪了一天的祠堂,这个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们会进同一家书院念书,季浩和应文海都被家里给宠坏了,怎么可能会对另一个退步? 于是在书院里什么都抢,什么都争,三天两头的吵架打架,闹的也越来越大,矛盾也是越来越深。 到最后,俩人都快忘了他们第一次结怨是因为什么了,也忘了,事后季浩曾经和应文海道过谦。 不过应文海当时也没接受就是了。 至于春风楼的事,也是因为俩人习惯性的争斗而起。 本来季浩考进了府学,应文海又不愿意靠家世进入府学,俩人这就算减少交集了,没想到俩人都是正少年的时候,都同时被朋友带到了春风楼长见识。 俩人第一次去,又碰见了,那当然是拿出钱来争了,你看上的姑娘我也看上了,两个人斗了一场,最后把各自的私房钱都掏光了,季浩是没事,但应文海却被应炜逮到了,回去又是一顿打。 这一次应文海却是气得不轻,这才有了后一次的春风楼相斗的事。 他拿钱收买了一个姑娘,又应承了给她赎身,便是让她划季浩一下,本来他不应该出面的。 这样季浩被划了也算不到他头上,他还能取笑一番,毕竟谁家公子去逛春风楼会被一个姑娘划伤? 传出去可就是丢了大脸了,看以后季浩还有没有脸再去春风楼。 外人听说了也只会说季浩没有风范或有奇怪的嗜好这才逼得春风楼的姑娘出手伤人。 为了让这事合情合理,他给设计的凶器还是银钗。 唐县令夹了一筷子肉,抽空问道:“那他是怎么知道是你干的?” 应文海撇了撇嘴道:“当时我们躲在侧室里旁观,那姑娘出手太狠,鲁士铭吓得踉跄了一下,然后就被发现了。” 季浩当时伤得不轻,但更气,看到应文海便知道是被算计了,加上他带的同窗不少,于是一挥手两边就打起来了。 两拨人从楼上打到楼下,因为闹得太大,还见了血,楼里的女掌柜便让人去报官了,这才有衙役去处理。 碰巧季二老爷休假回家与老夫人过中秋,嫌弃儿子在春风楼打架太难听,所以派人去把人捉回去,并与应家私了。 在两家看来,俩人的伤都差不多,所以也没细问,只当他们又是日常打架,所以只把人捉回去处罚。 应炜又把应文海打了一顿,并罚跪祠堂。 而季浩因为有祖母和母亲护着,躲过了一顿打,也躲过了跪祠堂,只被扔到府学里住宿。 然后他胸口的伤被发现,唐县令到季家告了一回状,季家又把人给提回去了。 不过这次是养伤。 本来唐县令还以为应家用了那样阴私的手段,季家会追究一下,到时候他还得为案子头疼呢,结果季家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竟然就当什么事也没有一样,依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今回想,唐县令都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唐县令问道:“你的钱第一次逛春风楼的时候不是都花光了吗?收买人和赎人的钱拿来的?” 应文海理所当然的道:“从家里拿的。” 唐县令笑问:“你一下支取这么多钱,你父亲不问?” “账是我母亲管着的,”应文海瞥了他一眼道:“只要我母亲不告诉父亲,父亲就不会知道。” 唐县令笑问:“那在银钗上涂东西的法子是谁告诉你的?” “没人告诉我,我自己想的,”应文海道:“我有个小丫头,她有一次不小心被自己的银钗扎了手心,过了许久才好,为此还被移到了庄子里养伤,就是因为伤口不干净引起的。我是不能在季浩的伤口上撒东西,但我觉着在银钗上擦东西,再用银钗扎他也是一样的效果。” 唐县令抚掌笑道:“真聪明啊,不错,不错。” 唐县令起身,最后问道:“那个叫鲁士铭的,是应太太的……” “是我表兄,母亲的侄子。” 唐县令笑着颔首,表示明白了,“对了,打架那天,你亲表兄裴恽也在吧?” 应文海就耷拉下脑袋应了一声,道:“他当时也在春风楼里喝酒,我们打出去后他就来帮我了,但他可没打着季浩,他是劝架的。” 唐县令就点头,看来还是有脑子清醒的人的。 他转身正要走,看到桌上的菜色,想起了什么,招手叫来衙役道:“应公子吃不了,都赏你们了,赶紧都端出去。” 衙役们高兴起来,纷纷进来将满桌子的鸡鸭鱼肉都端下去,唐县令还叮嘱道:“吃干净点儿,别浪费了。” 应文海本还想等他走了再吃呢,见状气得够呛。 唐县令笑眯眯的和他道:“你之前饿了两天,这几天少吃那些油腻的,这样吧,以后你的吃食便从我家里做了,都是清淡的饭菜,很养肠胃的。” 应文海咬牙道:“我多谢你了。” 唐县令笑眯眯的道:“不必谢,不必谢。” 第683章 谨防 唐县令走出牢房,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牢房里生闷气的应文海微微一笑,招手叫来牢头,道:“以后应家的人再送东西来全都检查过一遍,凡是带字,带药的,一律不准送进去。吃食你们自己看着分了,从今天开始,我要他无病无灾,他要是病了,不论是拉肚子也好,发烧也罢,我都拿你是问。” 牢头整张脸都苦起来,“大人,这,这也太难了,这位小公子可不老实,动不动就绝食。” “放心吧,今日之后他不会绝食了,”唐县令笑道:“真当饿肚子好受啊。” 牢头依然不怎么高兴,应家的地位摆在那儿,而应家之上还有益州王府呢。 他低下头小声道:“要是益州王府的大人们亲自来……” 唐县令就瞥了他一眼道:“之前怎么做的,现在还怎么做的,怎么,之前拦得住他们,现在就拦不住了?” 牢头苦笑,那不是情势不一样了吗? 唐县令背着手道:“放心,不叫你们白担风险,应家送进来的东西,不论多寡,最后你们自己分了,把所有事情推到本官身上,你们只要守好这道门就行。” 牢头这才躬身应下。 果然,下午还没到吃晚食的时候呢,应家又提了食盒过来,不过这次和前面几天一样,他们又进不去了,只能把东西托给衙役带进去。 应管事气得够呛,问道:“今天中午我们不是还能进去吗,为何现在又不给我们见了?” 牢头苦着脸道:“应管事,那是因为县太爷在这儿,他说让你们进去,你们才能进去的,要不您先移步县衙,拿了县令的手书再来,您放心,只要唐大人同意,我立刻开门让您进去。” 应管事被噎住,他们要是能拿到唐县令的手书,还用得着在这儿跟他废话吗? 直接就把少爷带回去就是了。 应管事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来,上前拉住牢头的手,不动声色的将一个钱袋塞进他手里,低声道:“还请通融通融,我只和我家少爷说两句话,绝对不耽误时间,这么短的时间,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牢头将钱袋推回去,低声道:“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们家这位县太爷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地上掉了一根蛛丝,他看一眼都能知道那蜘蛛是公是母,从哪儿爬过来,要到哪儿去的,您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在他手底下弄鬼呀。” 应管事噎得说不出话来。 牢头就低声道:“不过,人我不能带进去,但往里送东西倒是不难,您有什么东西交给我,我给送进去,再有什么话儿,也告诉我,我给您传就是了。” 应管事就怀疑的看着他。 他倒是很想相信他,但他是唐县令的手下啊,那位大人…… 应管事心中百转千回,最后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家中的老太太忧心小少爷,所以着我们送些吃食来,一定要我们盯着少爷吃完才放心。” 牢头就立即笑道:“这个简单,你把食盒给我,我给你送进去,我替你盯着他吃怎么样?” 能怎么样,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说不吗? 应管事强笑着把食盒交给他,牢头笑着和他保证,“您就放心吧,我一定把东西送到。” 牢头微笑着目送应管事离开,这才提了食盒回大牢,这牢里是牢头的地盘,他叫来两个心腹,俩人把食盒里的饭菜都拿出来,仔细的找了找,最后在一个馒头里找到了一个纸条。 牢头将掰碎的馒头放在一旁,也不看纸条,直接把他塞在裤腰上,然后看着一桌子的菜叹气,“以前当牢头多好啊,这进来的人,甭管是干什么的,那都得老老实实的待着,咱不说是老大,但老二是当得了的,现在倒好,住里头的是祖宗,来看祖宗的都是大爷,对着谁都得笑脸相迎,唉……” “老大,也是有好处的,比如这吃的,我们平时哪儿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牢头看他们从整鸡上撕下一大个鸡腿来,啧啧道:“吃吧,吃吧,我们不吃,这么油腻的东西送给里头的祖宗,不到半夜就能拉肚子。” 心腹很好奇,一边啃鸡腿一边问,“老大,你说应家这是想干嘛,害自家的少爷?” “害什么害,他们想害的是咱,”牢头拍了他一巴掌,道:“牢里那位祖宗要是病了,你就看着吧,他前脚病了,应家后脚就能跑来要人,到时候大人问罪下来……” 两个心腹立即把那只鸡给分了,道:“老大你放心,这桌上的东西我们一定都吃了,半点儿不放进去。” “我们吃不完还可以带回家里给老婆孩子,一定不会放一粒米进去的。” 牢头冲他们翻了一个白眼,那拿起一块鸡肉啃,吃着吃着他有些犹豫,“你说,应家会不会往里下药啊?” 心腹差点噎住,看着他们已经吃下去的半只鸡,迟疑道:“不,不会吧,毕竟是自家的少爷不是?” 而此时,唐县令也在吃饭,不过是在满宝他们的小院儿里吃的。 他这次是来取口供的,跟着的书记吏默默地坐在一旁将饭菜吃完,然后便继续去整理口供,最后将两张纸递给唐县令。 唐县令看过一遍后交给白善和满宝,笑道:“你们画押吧。” 俩人看过,发现没什么问题,但还是先交给庄先生看过,得到他的允许后才在上面签字画押。 满宝很好奇,“唐大人,为什么要问我们季浩的伤口?那都过去一个月了。” 唐县令笑,“你猜?” 白善按下自己的手指印,道:“因为究其根由?”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口供,道:“那伤是应文海弄的?那可真够奸诈阴狠的,若是打马算是怒极做出的反应,算意外,那在银钗上涂抹脏东西伤人算怎么回事?” 唐县令笑道:“这判案呢,是不能以偏识全的,你现在知道的只是你看到的,你又没问过应文海,怎么知道你看到的就是真的?” 他道:“若你看到的不是真的,你因此推断出来的结论自然也不正确。” 白善精神一振,问道:“所以应文海是无辜的?” 唐县令摇头,笑道:“你看,仅凭我一言你又推翻了之前自己的认定,这也是以偏识全,不妥,不妥,不妥啊。” 白善就沉思起来。 第684章 堂审 庄先生笑看着,见唐县令起身,便冲他微微拱手,和白善道:“还不快谢过唐大人点拨之恩?” 白善和满宝连忙行礼,一旁懵懂的白二郎也连忙起身跟着行礼。 唐县令微微一笑,拿了供词道:“这件案子是不可能公开审理了,但关起门来审理,你们两个也是证人,或许可以一观,到时候请你们去看本官审案啊。” 听出他语气中的骄傲,俩人连连点头,他们也很想看呢。 季浩的身体在慢慢的好转,应家终于能进季家门看望这位季小公子了,他们很努力的想要先从牢里把应文海捞出来。 但应家的人在大牢外守了两天两夜,没发现牢里有人叫大夫,而他们送进去的东西,不论多少都被收了。 塞了银子问,牢头一再肯定东西送进去了,只是应公子嫌弃太油腻,自己不吃,赏了他们。 应文海不病,他们就没理由把人提回家去,应炜没办法,拉下脸去了一趟益州王府。 王妃派了一个老嬷嬷去大牢,也没能进去大牢里看一眼应文海。 他们,他们还真拿唐县令没办法。 明刺史还在乡下巡视,顺便劝课农桑呢,听说即便被晒得黑乎乎的,他也坚持与百姓们站在第一线,努力安抚还遗留下来的流民,做好流民的安家工作。 而祁别驾则是病倒了,听说已经好几天不能办公了。 整个华阳县就唐县令最大,除非益州王亲自出面,不然还真没人能进到大牢里去。 但益州王一直在假装不知这事,既不阻止王妃为应家奔走,也不出面为应家说情,让他出面是不可能的。 唐县令也去季家看过季浩了,见他可以清醒的回答问题后,便问了他几个问题,这才离开。 季翔沉默的请他到前厅,问道:“唐大人,若我季家不追究此事……” 唐县令就笑道:“季家不计较,我们县衙自然不会强逼着你们报案,不过此事关系甚大,期间还波及到了府学不少的学生,也应该给他们一个交代。” 他道:“我已定下后天便审理此案,季家若要撤告,便拿了钱来县衙销案就好了。” 唐县令可不管他们私底下是怎么商量的,反正这个案子他是要了结了,而且,唐县令嘴角微微一挑,他可不觉得仅一天的时间,季家和应家就能达成最终的和解。 而审完以后,应家是拿钱赎人,还是利用益州王府的势来赎人,那就看他们自己的了。 唐县令起身告辞,冲着季翔身后走来的季老夫人行了一礼后告退。 季翔回头,这才发现他老娘正扶着老嬷嬷的手面色如霜的走来。 季家到底没来县衙销案,于是,唐县令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实在是太巧了),将季家,应家,府学及大成书院的先生和部分学生请来了县衙。 县衙大门关闭,大家分成两边坐下,小辈则站着,唐县令坐在椅子上,一拍惊堂木,道:“去将应文海提上来。” 应文海被关在牢里七八天了,人瘦了一圈,但看着精神还可以,不像是受到过虐待的。 应家这边的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季家的人看到应文海却不多开心,脸色很难看。 这个案子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加上应文海也不抵赖,所以特别好审,前期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 真正有技术含量的是,在应文海和一众证人做完栖霞山的口供后两家的辩护,其实就是应家的辩护。 应家的意思很明了,出手伤马致季浩坠马是应文海不对,但他本意不是要害季浩,且前情季浩的错误显然更多,毕竟是他先挑着人骂的。 人在激动之下做出攻击的反应是正常的。 季老夫人沉着脸坐在一旁,自有季翔上前辩驳,他们季家也不是不占理的,比如他们为什么在栖霞山上吵起来? 还不是因为一个月前春风楼的事。 当时季翔只有半个月的假,这还不算来回花费的时间,所以他没那么多时间处理这事,加上先前已和应家交流过了处理意见,各家的孩子各家带回去教,春风楼的损失一家一半,让他中途出尔反尔自然抹不开面。 所以他没有就季浩胸口上的那道伤再去找应家。 这会子他提出来,理由也很充分,“我儿到底只有十六岁,应文海让他伤了这么重,他们又素来有矛盾,吵嘴两句是正常的,但再吵嘴,他也不该动手。” “别说无意,哪个小子才学骑马时没被教过,乱马是会死人的,他背后给我儿的马来那么一鞭子,马岂能不乱?” 季家这边连连点头。 应炜愣了一下,问道:“什么叫春风楼受伤?当时春风楼斗殴,我儿也受伤了的……” “哼,你儿子是受伤了,但那都是皮肉伤,我是后来才知道,我儿胸口上被人用银钗划了一道,伤口不浅,且上面还涂抹了些脏东西,使伤口不能愈合。”季翔道:“如此心机,若当时他涂的是一些毒药呢?” 应炜立即道:“季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当时是你我一起去春风楼里领孩子的,我们都看着了,除了脸上的一些伤,他们并没有受其他的伤,你说季浩胸口上的伤是我儿伤的,我却不敢认。” 一直安静的唐县令这才轻咳一声,插话道:“应大人,此事我知道,不巧,告诉季家季浩身上有伤的也是在下,而应文海也承认了季浩当时胸前有伤。” 他看向堂下一直跪着不说话的应文海,笑问:“应文海,本官说的对不对?” 应文海低头道:“对。” 应炜是怎么也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气得差点倒仰。 唐县令道:“应文海虽然认下了此事,不过本官还有些疑虑一直未曾得到答案,正巧今日应大人和应太太都在此,正好解我心中疑虑。” 唐县令准备得特别充分,当初栖霞山案件一发,应文海的小厮就被他拿了,然后应文海也被他关进大牢里了。 第685章 尽在掌握中(给书友“仔仔!!”的打赏加更) 季浩在四个大夫的手底下搏命,唐县令也不是干看着什么事都不干的,他不知道打哪儿把已经赎身离开的春风楼姑娘找出来,也给关到大牢里了。 再有当时同行的魏亭、焦咏等人的口供,再结合满宝他们的供词,就可以拼成完整的证据链。 证明最初的纷争还是应文海挑起的。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站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因为堂审太久,三人站得累了,还悄咪咪的盘腿坐到了地上,就在接近大堂的窗户底下,一直没人发现。 虽然发现真相是唐县令的职责,但满宝听着他审案,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白善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道:“唐县令可真厉害,竟是面面俱到,什么都查到了。可这样看来,错还是在应文海身上啊,我没看出他哪儿无辜,前儿他在我们家里为什么那样说?” 满宝摇头,小声道:“但我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嗯,也不是,是对他们不怀好意,不是对我们。” 话音才落,唐县令已经问道:“应文海说他之所以能想到在银钗上涂抹东西,是因为他院里的一个小丫头不小心用钗伤了手,久伤不愈。但本官一查,那丫头前不久因为不小心砸了东西被卖了。” 应炜瞪大了眼睛。 唐县令继续道:“应文海和季浩第一次去春风楼时便把多年的积蓄挥霍一空,而收买和赎人都需要大量的钱,应太太,应文海突然从账上支走这么多钱,你都不问一声吗?” 应太太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连忙解释道:“问了的,文海说他看中了一幅古画,我想着买画也是正经事,便同意了。” 唐县令问应文海,“应文海,你平素喜欢收藏古画?” “不喜欢,但我的确是这么和母亲说的。” 唐县令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你这么一说,应太太就这么信了,你们还真是母子情深。” 应文海也并不是那么蠢的,如果说之前他没听出来,这会儿却隐隐摸到了一点儿边。 而应炜则是直接黑了脸,他隐晦的看了应太太一眼,不太高兴的和唐县令道:“唐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唐县令微微一笑,从师爷手上接过一杯茶润了润喉后才道:“那被发卖出去的小丫头并不难找……” 见应太太脸色一白,唐县令便话锋一转道:“不过,她回来还需要一段时间,但我这儿还有个人证,来人,把红芷姑娘请上来。” 衙役立即把一个戴着锁链的女子拽上来,让她跪在应文海身侧。 唐县令笑道:“这一位就是应文海收买划伤季浩的春风楼姑娘,本官好奇的一点是,应文海只说了要给季浩一个教训,戳他一下,让他的伤口不那么好愈合就行,可这位红芷姑娘却是照着季浩的胸口狠狠地来了一道。” 唐县令拿起满宝的供词,道:“我这儿有位小大夫的供词,当时就是她给季浩处理的伤口,伤口虽小,却深,又是在前胸这样危险的地方,而应文海也说,他们正是因为被这道伤惊住了,这才在侧室中发出声响,被季浩给发现了。” “红芷,你为何那么狠的给季浩来了那么一下,而不是听从应文海的吩咐只戳季浩一下?” 红芷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唐县令笑道:“你不说,可知道谋杀贵族公子的贱籍会有何下场?” 红芷抬头,道:“大人,我已经脱籍,不是贱籍了。” “是吗,可本官看你并没有到衙门里消籍,县衙只认红印,可不认白纸。” 红芷脸色瞬间苍白。 她当时心慌,生怕季家找上门来,所以拿了卖身契便躲了起来,本来想等风声过去了再出来脱籍,可是…… 唐县令等着她做决定,他不喜欢打人的,那是最粗暴的问询方法。 红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应太太的方向。 应太太死死的低着头,应炜却一直瞪着眼睛一看,一接触到这一眼,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所以在红芷开口前,应炜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起身道:“唐大人,这女子陷害我儿的事是在下的家事,就不劳唐大人费心了。” 唐大人微微一笑,看向季翔。 季翔也一拍桌子,怒道:“应炜,你应家家宅不宁,却拿我儿子来作伐,这是你应家的家事?我非得要今天问清楚不可。” 季老夫人也道:“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你们应家却是很需要唐大人帮你们捋一捋,你母亲年事也高了,就不要她再为这些事费心了吧?” 唐县令这才说道:“应大人,这并不是你一家之事了。” 他看向一旁做记录的书记吏,书记吏起身道:“大人,案情都一一记录,事后卑职会再复核一次,不会错漏的。” 应太太脸色苍白,应大人伸手紧握住椅背,手臂上青筋暴突。 前来作证的府学和大成书院的师生们都惊呆了,他们只是来给栖霞山冲突作证的,为什么会突然知道这么劲爆的内容?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道:“本官饿了,今天便先审到这儿吧,明天再继续。” 这话很是突兀,但大家却很快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表示赞同。还是早点散了吧,这种事他们还是不要听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相视一眼,皆有些意犹未尽,但见魏亭几个已经在往外退,且还在杀鸡抹脖子一般给他们使眼色,三人便惋惜的也跟了出去。 满宝回头看了唐县令一眼,正见他看过来,俩人目光对视,他便冲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满宝急忙和白善一起出去,等出了县衙才低声道:“你看我没说错吧,他就是不怀好意。” 白善也察觉出来了,但还是道:“可他也没做错,作为县令可不就是要查明真相吗?” 白二郎问:“唐县令突然这么凌厉,应家会不会对付他?不是说当官的都喜欢斗来斗去的吗?” 白善道:“之前唐县令那么强势,恐怕早惹怒了应家和益州王府了。” 满宝左右看了看后道:“算了,我们人还小,也管不着,正好今天有空,不如我们去逛街吧。” 魏亭却过来找他们,“我们要去季家探望季浩,你们一起吗?” 第686章 看望 满宝还是很想去看一看季浩的,尤其想摸一摸他的脉,虽然他的脉案纪大夫一直有告诉她,但她还是想自己看一遍。 毕竟是自己和莫老师讨论了半个晚上定下的药方,成就感还是很大的。 于是她亮着眼睛去看白善。 白善只能点头,“不过季家的大人都在这儿,我们能进去见到人?” 魏亭道:“季二夫人在家里呢,我们是季浩的好友,为何不能进去?” 焦咏见他们站在后面说话,迟迟不跟上来,便也慢慢脱离了队伍,跑上来问,“你们商量什么呢?” 魏亭邀请他:“我们要去看季浩,你去不去?” “去呀,快走,快走。” 白二郎自然是从众,便也跟着去了。 果然和魏亭说的一样,他们特别轻易就进去了,季二夫人对魏亭很熟,几个孩子都是她儿子的朋友和同窗,更主要的是,季浩人现在是醒着的,下人一进来禀报他便说要见。 季二夫人当然不会反对他,于是便让人请魏亭他们进去了。 看到几个少年中混着一个满宝,季二夫人也没在意,冲她笑了笑后起身道:“你们说话,可不许下床,也不许生气激动,知道吗?” 季浩敷衍的应下,“娘你放心吧,我不下床。” 季二夫人这便起身离开,留下老嬷嬷看着他们。 老嬷嬷看见满宝还挺惊喜的,二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的,这次少爷能好转的药方也是她送来的。 老嬷嬷退出了帐子,沉默的站在角落里,并不打搅他们说话。 季浩这才松了一口气,和魏亭等人抱怨道:“你们怎么才来看我,我好无聊的。” 魏亭道:“我们还要上学呢,而且你先前伤得这么重,虽听说你醒了,但也怕你不能太劳累,所以不敢来看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好多了,就是肚子又疼又痒,偶尔头还有些晕,精神有些不济。” 满宝看着他的脸色道:“是失血太多的后遗症吧?伤口愈合是会痒的。” 季浩这才看到满宝,微微一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然后盯着她的脸问道:“你,你是周满的双生妹妹?这长得也太像了吧?” 满宝看着他道:“我就是周满!” 季浩瞪大了眼睛,魏亭便兴奋的告诉他,“季浩,你不知道,她可厉害了,你当时血止不住,就是她给你针灸止血的,原来她是学医的。” 季浩下意识的捂住肚子,脸色青白的道:“那,那你岂不是把我看光了?” 白善就盯着他道:“看光你的人还真不少,我也看过了。” 季浩:……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在大夫的眼里,病人就是病人,没有男女之分的。” 季浩不信,叫道:“男人和女人还能长得一样吗?” 满宝就看着他的肚子道:“至少肚子里的东西是一样的吧?” 季浩肚子一凉。 白善道:“除了你的肚子,她也看不着其他地方,”他想了想后道:“哦,还有肚子里的东西。” 众人:…… 不知道为什么,季浩突然有些生气,他盯着白善和满宝看了好一会儿,一脸怀疑的道:“真是你帮忙止血的?不会是蒙人的吧,你今年才多大呀……” 白善道:“既然怀疑就去问自家的下人,我们说的你又不信,问我们有什么用?” 他道:“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你还是没有学乖,嘴里吐出来的话还是那么难听。” 季浩怔了一下,愣在了当场,魏亭等人也有些沉默。 白善直接牵了满宝的手道:“我们走吧。” 满宝惋惜的看了一下季浩,她还是想摸一摸他的脉的,但她不会落白善的面子,而且纪大夫也说过,若病人不相信大夫,那宁愿不看,因为看了也没用。 有时候还会因为不信任,病人做出与遗嘱相反的事情来,反而适得其反。 于是满宝和白善一起转身走了。 白二郎也瞥了一眼季浩,哼了一声,仰着脑袋跟上俩人。 老嬷嬷愣了一下,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闹掰了,连忙追上去和白善三人道歉,挽留他们。 白善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明白一个下人怎么话这么多,他家的大吉就不会这样。 他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也够长了,本来就是来看一看季浩的伤势,既然他恢复良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满宝点头,“嬷嬷不用送了,我们也不生他的气,他的嘴巴一向如此,我们都知道的。” 老嬷嬷便怅惋的叹气,瞧这俩孩子说的话多好听呀。 再一回头看他们少爷,又是一叹,说起来,他们家少爷比这两位还大上几岁呢。 唉—— 老嬷嬷也不敢就让他们空着手走,毕竟,这两位都是自家少爷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从马蹄下救的人,一个是在病床上救的人。 现在老夫人没动静,那是因为事情还没了,等这件事了结了,以老夫人的为人和行事,是必要好好的谢一谢这两位的。 所以老嬷嬷连忙叫人准备了三份礼物给他们带着,嗯,白二郎跟着他们也蹭到了一份礼。 老嬷嬷笑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家里做的一些糕点,还有底下庄子上来的瓜果,公子娘子们吃个新鲜。” 白善看了一眼,发现的确是点心和瓜果,便收下了。 老嬷嬷一路将人送到了门外,看着下人把东西放到车上,又看着三人上了马车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她快步回到少爷的屋里,魏家的小公子正在说他们公子,“你实不该这么说话,你不知道,当时你从马上坠下,我们都吓坏了,是白善最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他家的那个下人拦了一下你的马,又把马蹬砍了才救下的你。” 焦咏不在现场,他不知道,但他也是听说过的,道:“是啊,学里的同窗们都说,要不是他,你恐怕救都没得救了,那么快的马,你肚子还被划破了,再往前一拖,你就算不松手也活不下来。” 季浩忍不住嘴硬道:“我意识全无,又不知道。” “那我们现在不是告诉你吗?你也该先问问我们,哪有一上来便说话得罪人的?”经此一事,魏亭也强势了许多,道:“你还是改一改吧,要我说,这次栖霞山的事你也有错,就算要找应文海算账,你也不该骂他是后娘养的。” 第687章 结果 季浩沉默了一下,问道:“应文海怎么样了?” 他醒来以后倒是问过家里一次,但祖母只让他安心养病,外面的事不用他操心,他也的确难受得很就没有再问。 魏亭精神一振,左右看了看,发现屋里只有一个老嬷嬷外便没有外人,而这老嬷嬷又是季老夫人的心腹,便也不避着她,小声的道:“今天开审呢,你不知道,他那后娘可厉害了……” 将今天的堂审仔细的叙述了一遍,季浩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春风楼的事真是他后娘挑拨的?不对,怎么还有堂审啊,这事不应该是我们两家商量着来解决吗?” 魏亭鄙视的看他,“你可差点把命丢了,怎么可能两家私下就解决了?” 他道:“你人还没从栖霞山抬回来呢,应文海就被唐县令给关到大牢里去了。” 焦咏道:“前几日你还昏迷的时候,外头可是一片腥风血雨,应家还派人送礼给那天与你们一处玩的同窗,就是为了审案时能够给应文海争取争取。” 季浩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在他的记忆里,每次他和应文海吵完或打完,都是被各自的家长捉回家去再罚一顿。 他毕竟幸运,祖母最多罚他跪祠堂,一两个时辰不等就能够出去了,应文海的爹就在家,轻则跪一两个晚上的祠堂,重则打板子。 他以为这次应文海最多是被打得狠一点儿。 没想到还会惊动官府,竟然直接关起来了? 焦咏见他愣怔的模样,就伸手点着他的脑袋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你是差点死了的人啊,不是和以前一样蹭破一块皮而已。” 魏亭道:“其实也是蹭破一块皮,就是那块皮比较大,比较深而已,把肠子都露出来了。” 大家:…… 季浩抹了一把脸,问道:“那,那应文海判了?” “还没呢,唐县令不叫我们旁听了,接下来要审的估计是应太太了,就不知道唐县令拿住了多少证据。”魏亭说到这里一怔,若有所思起来:“这样看来,唐县令把应文海抓了关在牢里,其实也保护了他。” 焦咏一头雾水:“怎么保护他了?” “你想啊,”魏亭道:“唐大人要是不抓应文海,应大人为了平息季家的怒火会干嘛?” 焦咏:“打应文海板子!” “这都是轻的,那天你不在栖霞山没看到,应大人当腹一脚,直接把应文海踢飞出去,当下就吐了血,然后唐县令就把人给提走了。” 魏亭掰着手指道:“踢到内伤,季老夫人不松口,回到家里肯定又是一顿板子,应太太别说求情,不火上浇油就不错了。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来……” 魏亭低头看着季浩,若有所思的道:“要是最后你死了,应文海也死了,那你们两家的恩怨这就算了了吧?哪怕两家心中怨忿,一命尝一命,你们家还有什么不满的?” 季浩一呆。 魏亭继续道:“可要是你活下来了,而应文海却被他爹打死了给你偿命……” 季浩打了一个寒颤,脸色青白:“你你,你可别瞎猜。” 魏亭一脸高深的道:“不信,等老夫人回来了你问她。” 焦咏一脸惊奇的看着他,问道:“魏亭,怎么几日不见,你长进这么多了?” 魏亭叹气道:“没办法,自从栖霞山之事后,应家的人隔三差五的登我家的门,我爹和我娘生怕我掺和进去,得罪了应家,或者是和季家疏远,每天都在我耳边叨叨,都是些阴谋诡计,我听得多了,现在连喝杯水都要怀疑会不会有人要害我。” 季浩ap;ap;焦咏:…… 坐在车上的白善却在叮嘱满宝,“以后我们都要离季浩远一些,他那样不惜命的人,万一被他连累怎么办?” 满宝点头,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问:“我们还去逛街吗?” 白善和白二郎异口同声:“去!” 白善隔着帘子和大吉道:“大吉,我们要去玩儿。” 大吉应了一声,赶着马往大街那边去,此时也就那里最热闹了,他们走一圈,转个弯就能上马车调头回家去。 跳下马车,抬头看着热闹的街市,三人相视乐起来,奔着人群就撒欢去了。 而还留在县衙里的季应两家间的氛围就没那么好了,唐县令说了明天再审,那就是明天再审。 但在正式的审问和判决前,他并不拦着双方谈些事情,不,应该是三方。 他及他身后的县衙另成一方。 谁也不知道他们之前是怎么谈的,反正等满宝他们知道时,应文海已经被赎出来了。 据说季家帮应家在唐县令面前求了情,唐县令念在应家在事发后有积极赔偿季家,且冲突之事季浩也有一定责任,因此以过失伤人罪判了应文海三年。 判决一下,应家就拿钱去县衙把人赎出来了,没过两天,应文海就被裴家的人接去了京城。 这些消息还是府学二年级的裴恽传出来的,应太太如今去了栖霞观上修行,可能一直到过年都不能下山了。 本来因为栖霞山一事对应文海印象很不好的师生们觉得应文海也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心狠阴辣。 裴恽暗暗松了一口气,魏亭却对白善道:“裴家为了给应文海挽回名声也是拼了。” 白善嫌弃的挪了挪身子,道:“别靠太近。” 魏亭就搭着他的肩膀道:“大家好兄弟,还一块儿爬过墙,流过血呢。” 白善拍开他的爪子,道:“流血的只有季浩。” 魏亭撇撇嘴,收回手老实的坐着,自从栖霞山之事后,魏亭几个和季浩玩得好的同窗便自动把白善归为了自己人。 虽然他日常还是冷脸,但大家都知道他是面冷心热,参照季浩就知道了。 当初他们两个还吵架呢,但季浩有危险的时候,他还是冲在了最前面。 所以面对这样重情重义的同窗,脸色冷一些就冷一些吧,大家还是很喜欢和他交朋友的。 白善对此嫌弃得不行,因为自从知道他有两个朋友喜欢爬墙进府学偷看书后,他们就特别喜欢给他们打掩护,天知道满宝和白二郎一点儿也不稀罕他们打掩护。 本来没有他们,府学还没几个人知道这事,现在,就是白善都不确定在府学里这到底还是不是秘密。 第688章 重礼 白善收拾了书篮要走,魏亭连忙扯住他,“今天二郎他们不来看书了?” 白善将袖子从他手里拽出来,道:“不来了。” “为什么?” “周四哥今天从老家回来,我也要早些回家,好了,赶紧让开。” 魏亭也连忙收了东西要一起离开,追上去问,“对了,我们就要开骑射课了,你是买马还是租马?” “直接租学里的马吧,”白善现在对栖霞山边上养的马不是很有好感,虽然马被鞭子抽了以后发疯是正常的,但他就是对它的安全性表示怀疑了。 魏亭点了点头,道:“租也不错,便宜好多呢,那回头我们一块儿去选马。” 白善好奇的看他,“你也租马?” 魏亭家就在益州城里,家世也不低,就算不去栖霞山买马,从自家牵一匹马来也行啊。 魏亭解释道:“今年我们班的同学都是租的马,我便随大流了。” 白善点了点头,到了门口,找到大吉后便与魏亭告辞,“我走了。” 魏亭惋惜的和他挥手作别,季浩还不能上学,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今年是不能见着他来上学了,而到了明年,他是和他们一起升级,还是留级还不一定呢。 白善好像又不爱玩儿,好忧伤呀。 大吉等少爷坐稳了便挥鞭,低声汇报道:“周四回来了,老夫人让他带了书信和过冬的衣物,还有,今日季家给家里送了帖子,还有好多贵重的礼物。” 大吉顿了顿后继续道:“唐县令来了,正在家里和庄先生下棋呢。” 白善惊讶,“这一天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大吉应了一声“是”。 马车很快回到小院,白善跳下马车,推开门进去,便看见院子里摆了不少的礼盒,正分做两堆。 满宝和白二郎正坐在一堆礼物中边拆边哇哇叫,但叫得最大声的是周四郎,脸上的神采几乎飞了起来。 看到白善回来,满宝立即兴奋的招手,“你回来了,快来看季家给你送的礼,好多呀。” 白善好奇的上前,打开一个礼盒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放的是一块玉雕,他忍不住道:“不是送过了吗,怎么又送?” 满宝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啊,先生让收下,我就收下了。” 白善往书房看了一眼,见先生和唐县令正在下棋,便悄声问满宝,“唐县令怎么来了,难道我们又惹事了?” 满宝摇头,“不知道,他一来就去和先生下棋了,并没有拷问我。你先看看你的礼盒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可有金子吗?” 周四郎也立即凑上来,兴奋的道:“季家给满宝送了一盒子的金子,上下两抽,一共十二个呢。” 白善也好奇起来,挽了袖子就去拆他的礼盒。 大吉栓了马后上来帮忙,很快就找出了一个很重的大盒子,打开一看,一排两锭金子,一共三排,抽掉上面一层,下面还有一排,同样是十二个。 众人“哇”的一声,都羡慕不已。 白二郎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可惜的不得了,“怎么那天我就没去栖霞山呢?这么多钱,可比我们庄子一年的出息还多呢。” 周四郎伸手也摸了摸白善的金子,吸了吸口水道:“你去了也没用,你看我和立君那天也去了,我们就没礼物。” 白二郎:“那是因为你们没发挥作用。” “你去了也没什么用啊,”周四郎打量白二郎道:“你是能像善少爷一样飞马救人,还是能像我家满宝一样飞针救人?” 白二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对了,大吉你也有礼物,你的礼物呢?”周四郎看向大吉问。 大吉回屋将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打开给白善看,里面是两个圆圆胖胖的金锭,一个足有二十两重的那种。 满宝他们又是“哇”的一声,纷纷拿在怀里摸了又摸。 周四郎爱不释手,满眼星星眼,“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金锭呢,可真好看呀。” 白善也接过去摸了又摸,然后看向自己盒子里的金锭,道:“我也要打成这样的。” 大吉:“……少爷要是喜欢,不如我们换一换吧,不然拿到银楼去重新打要工钱不说,还有损耗。” 白善立即抱了金锭道:“行,换,这次在栖霞山你立了功,我本也要赏你的,那我再多赏你一个金锭好了。” 然后白善就要摸出五个金锭给他,满宝一把按住他的手道:“有两个胖金锭呢,我也要换一个。” 大吉看了一眼自家少爷,特别大方的将另一个金锭给满宝。 满宝一把抱住,笑得见牙不见眼,从她盒子里挑了两个金锭还给大吉。 周立君眼馋道:“小姑,你是不是抱累了,我帮你抱一下好了。” 白二郎也和白善道:“善宝,你累不累,我也帮你抱。” 一群人就这么玩着两个大胖金锭嘻嘻哈哈乐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去翻其他的礼盒。 这一次季家给他们的礼物规格特别的高,满宝的,还有两套她见都没见过的首饰,看着就特别的漂亮和贵重。 贵重到以她现在的小脑袋根本戴不起。 周四郎一边拆礼盒一边道:“收着,回头拿回去给娘帮你收起来,等你出嫁了当嫁妆。” 满宝不愿意,“我不要,我要自己收着。” 虽然她现在戴不了,但每天看着也很高兴呀。 周四郎很疑惑,“满宝,你这么多的钱和贵重东西到底藏在哪儿了?你那小隔间能藏下那么多东西吗?还是拿回去家里放着吧,万一这儿遭贼了怎么办?” 白善点头,点了好几个盒子道:“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周四哥,下次你回家,便帮我带上吧,交给祖母保管。” 周四郎点头,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坚持,“我要自己收着。” “行吧,要是被偷了,你可别哭鼻子。” 满宝特别自信,“不会丢的,不过这些布料还是拿回去给娘吧,让娘和大嫂他们做衣裳穿。” “可别,上次你让我带回去的衣裳,最后全换成钱了,”周四郎道:“娘说了,那些料子一看就特别好,家里都是下地干活儿的,穿这样的衣裳不是糟践东西吗?我看你还是留着自己做衣裳吧。” 第689章 拐弯抹角 周四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他知道有些衣服料子不好买,而这次季家送来的布料看着比上次的还要好,色彩还要鲜艳。 周四郎往满宝身上一比划,满意的点头,“正好配你。” 满宝现在对漂亮的衣服不太有追求,她每天都要去药铺,不说治理病人要穿得干净利落些,就是没病人的时候也要爬上爬下的整理药材。 所以她现在就喜欢干净利落又舒适的衣服。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转身塞给周立君,道:“给你,再给大丫和三丫送回去一点儿,她们也能穿。” 周四郎小气,抢过去道:“算了,还是我帮你处置了吧。” 书房里,才结束一盘棋局的唐县令转头便看到院子里分赃,哦,不,是分财产的这一幕。 他微微一笑道:“先生这三位弟子看着不像是差钱的,没想到也这么爱财。” 庄先生不以为意,笑道:“世上哪有不爱财之人,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们只遵守这一条便足够了。” 唐县令微微颔首,与庄先生点了点头后起身走出去,看着他们分财产。 他走到周四郎身边,目光却不是看他手里的布料,而是看向院子角落里的马车。 那是周四郎后来买的车,属于板车,专门拉货用的,只有他回七里村时才会换上这辆车。 此时车上正绑着青黑色的油纸布,布下是鼓囊囊的东西,谁也不知道是啥。 唐县令便指了车笑问,“那是什么?” 周四郎看了一眼便回答,笑道:“回大人,那是我们从老家带来的一些土特产。” “哦?都有些什么东西?” 周四郎见唐县令好奇,他有心讨好他,便上前解开了绳子给他看底下的东西,数道:“有家里做的酱,坛子肉,还有腊肉,哦,这是刘老夫人给的,说善少爷就爱吃这个……” 见唐县令摸一个箱子,他便道:“这是善少爷的冬衣,哦,这个是城少爷的冬衣,这几个箱子都是他们家里给收的东西,具体有什么我也不太清楚。” 唐县令:…… 他终于摸到了一个麻布袋,周四郎笑呵呵的道:“这是麦子。” 唐县令问:“怎么还特意从家里拿麦子?直接在这儿买米面不就好了?” “哎呦,那可不行,这儿的粮价高,”周四郎道:“我们回村子里去,就算不从自家拿,从村里买,那也比在城里买米面便宜下一半呢,反正都要回家去,来回一趟的事,就从家里买呗。” 唐县令被噎住,他看着车上的粮袋说不出话来。 满宝在一旁乐得不行,问道:“唐大人,你想跟我四哥说什么就直说呗。” 唐县令脸上重新扬起笑容,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笑道:“我怎么听底下乡村的里正说,四郎你在卖麦种?” 周四郎一怔,忐忑问:“卖麦种犯法?” 唐县令笑着摇头:“不犯法。” 周四郎就呼出了一口气,又轻松起来,笑道:“是卖一些麦种,但这两袋不是,这就是从家里拿来的麦子和谷子,回头碾了自家吃的。” 他是真的觉得这儿的粮价高,而且每次回去的时候,爹娘也总会给他塞些米面,所以他干脆就从家里拿,或是从村里买就是了。 一趟路的事儿。 唐县令没想到他们还真是从家里带米面来,惊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你们就不去粮铺里买粮了?” “对啊,除了刚来那两月外,我们后来吃的米面再没有从外头买过了,全是自家种的。”周四郎特别自豪,还和唐县令推荐了一下他们村的米面,“唐大人,我们那儿的米和面特别好吃,一会儿您在这儿吃过就知道了,还便宜,正好才秋收过去没多久,村里谷子和麦子多着呢,您要不要自家囤一些?” 满宝忍不住道:“四哥,唐大人是县令,他有自个的官田,自家的米面还吃不完呢。” 周四郎惊讶,“唐大人也种地?” 唐县令还没说话,满宝又道:“他不用种,官府替他种好的。” 周四郎艳羡不已,“官府这么好呢?” 然后就一脸可惜的看着他幺妹,“满宝啊,你咋就是个女娃呢,不然以你的聪明劲儿,肯定能考官,考了官儿,有官田不说,还有官府替你种田。” 满宝道:“没事四哥,等六头再大一点儿,你让他读书考官。” 周四郎皱紧了眉头道:“我也不爱读书,我一看字就头疼,万一你六侄儿像我可咋办?” 满宝:“……不都说儿子像娘吗?他可能像四嫂呢?” 周四郎更愁了,“你嫂子看着也不怎么聪明啊,就没有侄子像姑的说法?” 唐县令见他们竟然就隔着他且当着他的面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了,他忍不住伸出一手打断他们,“行了,四郎,那你这次有没有带麦种来?” “有呀,不过车上东西太多了,带的不多,只有两袋。” 看出来了,这又是各种肉,又是衣服,又是自家吃的麦子和谷子的,能不多吗? 唐县令看了一下马车上的东西,他实在是找不到那两袋麦种在哪儿,干脆就不找了,拉了周四郎在院子里坐下说话,“那麦种是新麦种?” “是呀,唐县令也知道?” 能不知道吗? 杨和书给他送过一批,他甚至已经种过了,但对方太奸诈,送的并不多,后来他花钱买过,但因为价格太高,他能买的也不多。 毕竟县衙的钱不是他的钱。 他的钱嘛…… 身份不同,他可没有杨和书的胆子那么干。 因此他只能叹息的点头,“知道,产量的确是高,你这些麦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吗?” 周四郎也才做生意不久,且都是和自己熟悉的农民兄弟交易,如今还憨憨的,唐县令一问,他就全交代了,笑道:“是筛选过的上好麦子,精挑细选的那些麦种除了自家留种的,剩余的则全卖给杨县令和白老爷了。” 唐县令便问,“那你这麦种与那种相差大吗?” “差还是有差的,但总比旧麦种好不是?”周四郎不太好意思的对唐县令笑:“唐县令,您要是想买,我可以便宜些给你。” 第690章 商品流通 唐县令笑了笑,没接他的茬儿,继续问:“这两种麦种之间有多大差别?” 周四郎想了想道:“我也没种过呀,不过第一年我家收了新麦后,是把新麦筛了一遍后和村里人换了麦种的,只有我家种的是精选出来的麦种,第二年收获,我家的普遍比人家的多那么两筐麦,就一亩地。” 满宝也皱着自己的眉头帮忙想了想后道:“不过这些年村里种的都是前一年精选出来的种子,亩产是越来越高了的,而现在就算麦种只筛选过两遍,也比第一次我们家换给村子里的人好。” 唐县令点了点头,这才问价格。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我现在往外卖的麦种都是一百四十文一斗,唐大人要,那我就一斗便宜五文钱,如何?” 现在益州城粮铺里的种子,旧麦是一百五十文一斗,新麦则是上两百文,基本上,普通百姓家里都买不起新麦种。 唐县令听了微微挑眉,很好奇的问周四郎,“你怎么卖这么便宜?” 周四郎并不觉得便宜,因为他回乡去买这些麦种也并不这么贵,就算一些乡亲拿只筛选过一次的麦子糊弄他,回家以后,他们兄弟再筛选一遍,那也是不亏的。 一斗能赚不少钱呢。 而且,“唐大人,我没有店面,直接去乡下卖,我要是不便宜些,谁跟我买呀。” 唐大人就笑,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像粮种这种东西,若没有店面是不能出售的,而出售以后也要给县衙缴纳一笔税的。” 周四郎一呆,道:“唐大人,入城的税我交了的。” “这做买卖可不止有入城的税而已的,不信你让你妹妹去翻一下《大晋律法》。” 周四郎立即扭头去看满宝。 白善不知何时站到了满宝身后,见状便道:“周四哥,你卖的明明是家里多余的麦子,怎么变成麦种了?” 周四郎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点头道:“对对对,我卖的是麦子,可不是麦种,至于他们买了麦子是拿去吃还是拿去种,那我就不知道了。” 满宝也连连点头,特无辜的看着唐县令,“唐大人,听说益州城还有很多流民呢,这儿的粮价又高,我们家是种地的,他们跟我们买些麦子回去吃是正常的吧?” 唐县令就敲了一下白善的额头,与三人笑道:“滑头,你们一百四十文一斗的麦子还不贵呢?比粮铺里的还要贵,哪个流民会从你们那儿买麦子吃?” 白善揉着额头,见他不像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就问道:“那您想怎么样说罢。” “我不想怎么样,”唐县令笑道:“我听说水灾前益州一带的好麦种价格在一百一十文到一百二十文间波动。” 满宝道:“那我们一百二十文卖你怎么样?” 唐县令看着她不说话。 满宝忍不住叫道:“唐大人,乡亲们都知道我们这麦子是要拿去当麦种的,因此收的价格就比粮商去我们那儿贵许多,我四哥还得从家里运到这儿来,一百二十文可一点儿也不贵了,您想想粮铺里的新麦种都卖到什么价去了?” 唐县令一想也是,便点头应道:“行吧,一百二十文就一百二十文。” “我们签合约,”满宝道:“唐大人,我们事先可得说好,卖给你的麦种你不能转卖出去,只能自个用,不然你从我们这儿拿了麦种,转身又加了一些钱卖出去,那我们就没生意了,多亏呀。” 唐县令想了想后笑道:“也行,不过我还是第一次与人签这样的合约,我便也与你们说明白,这些麦种不是我用的。” 周家兄妹一起虎着眼睛看他,唐县令便哈哈大笑道:“不过你们放心,我也不会转卖,这算是县衙与你们买的。” 满宝惊奇,“咦,你们县衙也要分粮种给治下的百姓了?” 唐县令顿了一下问:“杨县令经常给你们分粮种吗?” 周四郎点头道:“差不多每年都会分一些吧,不拘是麦种,谷种,还是各种豆种,有时候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菜种,反正县令分什么我们就种什么,反正菜种不占地儿,而其他的种子也不多,基本上劈出一块地来就能种,种得好了来年便继续种,种不好来年就不种了。” 唐县令感慨,“你们杨县令可真有钱啊。”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但和杨县令来往较多的白善和满宝却不以为然,道:“杨县令也就第一年花钱,而且也赚回来了。” 满宝是见过县衙的主簿算账的,掰着手指头道:“当年新麦种出来,杨县令便垫钱买了好多新麦种,将麦种分给大家种的时候说好了的,来年收的新麦种都要以他定的价格卖回去给他,他会定一个不低于市价的价格。” “然后第二年杨县令就收了好多新麦上去,转手卖给客商一半,剩下的一半又分下去给别人种,还是一样的规定,如今我们罗江县大大小小的村庄基本上都种上了新麦,每年他们除了自家留的麦种外,最好的一批的麦种全被杨县令收去了,不管去多少粮商都抢不过杨县令。” 周四郎连连点头,“而且杨县令出的价格还比那些粮商略低呢,白老爷也抢不过杨县令。也就杨县令如今看不上这些过筛的麦子,不然除了我们村,别的村也不会卖我们。” 不过他没反应过来,这和他们之前说的有什么关系? 他脑子转了一下,问道:“满宝,你是说,杨县令也跟我们家一样,倒买倒卖挣钱?” 满宝强调道:“不是杨县令,是县衙!” “不过,县衙挣了钱,自然要把欠杨大人的钱还回去的。”所以杨大人一点儿也没亏钱。 唐县令算了一下这来回,感叹道:“这才是奸商啊。” 满宝和白善便默默地看着他。 唐县令轻咳了一声,满宝:“就不能再略微便宜些?我这些麦种是分给治下的流民的,我们华阳县比不上你们罗江县,穷得很。” 第691章 善良一点儿 这话一出,不仅白善,就连满宝都忍不住瞪着眼睛看他,都觉得唐县令无耻得很。 华阳县可是上县,是益州城的附郭县,而罗江县是下县,人口经济都远远落后于华阳县,怎么可能穷? 但周四郎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啊,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可是唐大人,这个价真的很便宜了。” 他是不懂那些弯弯绕绕,却知道两边售出的价格不能相差太大。 他卖给别人一百四十文一斗,给唐县令的是一百二十文已经是底线了,再低,那另一边也得降价才行。 见自家四哥脸上一片为难,满宝便替他说话,“唐大人,罗江县可是只有一条大街,华阳县这么多铺子,怎么可能比罗江县还穷?” “可我们花销也大啊,”唐县令哭穷道:“别的不说,你看流民数量,你们罗江县才需要安顿多少流民,我们华阳县需要安顿多少?” 他掰着手指头道:“除了粮种,还有农具,还有他们收获前的赈济,房屋也不能缺,这一笔一项都得花钱,我是想着你们都心地善良,所以才请你们帮一帮忙的,反正你们就少赚一点嘛。” 满宝心软,心动起来,忍不住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一个劲儿的冲她摇头,但心里也有些犹豫的。 白善则觉得不对劲儿,问道:“唐大人,怎么这会子突然安置流民?你哪来这么多的地?” 华阳县的流民一直不断,因为本地安置得慢,然后每天还不断的有逃难归乡的流民进来。 安置速度大大低于流入的流民数量,自然聚了不少流民。 因此一些街市上经常能看到衣衫褴褛抢活干的流民,以及沿街乞讨的乞丐。 唐大人笑容一滞,似乎也想到了华阳县现在的难题,但他还带着些骄傲的道:“我们县衙新发现了几块荒地,发现还算平整,所以便打算分给早先登记的流民。” 白善问:“能安顿多少流民?” “自然不能像朝廷颁布的那样每人给二十亩的永业田,好在那些田还算肥沃,精耕细作之下收成应该不差,所以我预定的是一人分两亩田,目前登记在册的可以安顿下八百六十人左右。”唐大人笑道:“加上组织一些流民新开出来的荒地,今年年底大约能安置下一千两百人左右,这样一来,华阳县内外的流民就算安顿下五分之四了,剩余的,再想其他办法吧。” 满宝和白善张大了嘴巴,这么多人,这么多地? 满宝咽了咽口水问:“以前那几块荒地是得了隐身术,然后隐身起来了吗?” 唐县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差不多吧。” 他脸色一正,再次哭穷,“所以本官现在穷啊,你想想,这么多人要安置,别的不说,这快要过冬,得给他们修建房屋吧?得给我们吃的喝的吧?再加上农具和种子,这每一样都得花钱啊。” 白善最近正开国策学,有兴趣得很,干脆拉了唐县令去说话,“像修建房子这样的事,直接让流民们做就是了,不用工钱了吧?” 唐县令点头,“以工代赈,我也正有此想法,但木头砖石这些也得花钱买。” “正麻烦,直接让人去挖石头就是了,砖头也可以自己打,”满宝道:“杨县令安置流民的时候就是让他们自己打的砖头和石头。” 白善点头,“木头更简单了,划下一块山来,让他们自己进去砍呗,建好了房子抽签住,不愁他们敢不尽心。” 这些都是杨县令的手段,不仅白善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知道,因为他们三个都是和县学的学生一起被抓过壮丁到前线记录过工时的人。 毕竟,建房子这样的事可以流民们来,但管理却是需要识字的人来的。 唐县令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道:“可那树是别人家的,怎么能乱砍呢?” “总有没分下去的山吧,”满宝道:“朝廷的山,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手一划,随便砍。” 唐县令心塞塞,道:“这还真不能是我一句话的事儿,这儿是华阳县,不是罗江县,我头顶上有刺史、节度使和益州王盯着呢。” 满宝愣了一下道:“这不是为了百姓好的事吗?” 唐县令意味深长的道:“你认为是对百姓好的事,别人却不一定会这么认为,比如,树砍得多了,来年雨水一多,山上的泥石有可能往下垮,这可是要人命的事,所以你敢说阻止不是为百姓好吗?” 满宝一想也是,和白善对视一眼,问道:“那为什么杨县令可以?” 唐县令叹气,道:“因为那是在罗江县啊。” 一个偏僻,经济落后的下县,不惹祸就行,每天政务这么多,谁还能跨越山水去盯着那么个小县? 然而华阳县就在益州城内,华阳县衙的隔壁街上就是刺史府,再转一个弯是节度使府,转过两条街就是益州王府,每天早上他这个华阳县县令吃了什么东西,不到午时,其他三府的长官只要想知道,立马能有人报上去。 再厉害点儿的,恐怕连他什么时候放了个屁都知道的比他还清楚。 但罗江县呢,要不是益州城内突然大规模的涌进这么多新麦种,刺史府、节度使府和益州王府那边恐怕还不知道杨和书在罗江县弄了这么大的动静。 然后把京城里的贵人都引着去走了一遭。 什么是天高皇帝远,什么是一县父母官,杨和书那样的才是。 虽然他官位比他高,虽然他看着比他体面,虽然他一天处理的公文可能比他一个月处理的还要多,但他还是比杨和书憋屈有没有? 唐县令抑郁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扬着笑脸看向满宝,特别真挚的道:“再便宜点儿?要不是应家新交的赎金挺多,我恐怕都买不起新麦种,估计只能买旧麦种了。” 满宝才不信呢,“可现在粮铺里的旧麦种价格也高于一百二十文呀。” 唐县令:……现在的孩子都这么聪明吗? 一点儿也不好忽悠。 唐县令叹息:“想想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在街上看到可怜人,那是能把随身带的钱都掏出来帮助人的……” 满宝和白善:……现在的大人都这么无耻的吗? 说谎话都不打草稿的。 第692章 条件(给书友“Gail”的打赏加更) 满宝看着唐县令的脸半响,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了,于是她拉上四哥和最聪明的白善避到一边低声商量起来,“这可怎么办呢?” 白善看向周四郎,道:“再便宜点儿?” 周四郎小声道:“可以倒是可以,但少多少,我总要有些赚头吧?” 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意,而是全家人的,现在基本上是周大郎他们在家里到处挑选好的麦种,以高于麦子收购市价的两成到三成收回来,然后他回去后便拉了过来,卖了以后把钱送回去,再拿新的麦种。 因为是小本买卖,且他只在益州城周边卖,所以每一次都不敢买太多麦种,像这次只拎了两麻袋来,之前因为要赶冬小麦下种的时机,所以好几次他都是一车一车的往这里运。 现在冬小麦差不多都种下了,他便不敢卖太多了,怕这麦子砸在自己手里,毕竟这麦种他们家用不着,当麦子吃又太贵。 恐怕他爹不吃的时候还好,吃了还会生病呢。 心疼病的。 所以周四郎很注意控制成本,他小声道:“不能亏本,不然爹能抽死我。” “当然不能亏本了,”满宝无言的看着她四哥,“我又不傻。” 白善拍板:“那就降到一百一十文一斗吧。” 周四郎心痛不已,“那一斗就去了三十文呢。” 满宝没理他,问白善:“条件呢?”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和他要一份准允售卖的公文,再免除进出城的费用……” 满宝眼睛一亮,补充道:“对,既然价廉,那我们就走销量,干脆把明年两季的麦种全包了,薄利多销也能挣不少。对了,为何麦种销售要经过衙门认可?” 她怎么不知道这点儿? 白善却是恰巧看到过这样的规定,不过当时没想到周四郎罢了。 他低声道:“像盐铁和五谷种子等事关民生国运的东西,要售卖都得经过当地县衙,确定店主有能力承担相关风险后才能准允。不仅种子如此,实际上粮食的售卖也有此规定,只是你四哥不开铺,自己拉着车到处卖,民不告官不究而已。”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开了铺子,每季所得是要缴纳一部分作为税收的给衙门的,当税收到达一定的数额,那就是商户,户籍是要更落的。” 这一点满宝知道,当初她在县城里给大嫂买铺子时便就这事问过杨县令,杨县令说,以她大嫂那个铺子的利润来算,除非她能同时拥有三个铺子,不然都不用更落户籍。因为她每季纳的税额并不大。 还达不到商的限额。 “有了准允售卖的公文,你四哥又没铺子,这就算是免了商税了,两下一中和,也差不离多少了。” 满宝还没同意,周四郎就已经拍掌乐道:“这个好,这个好,这么一算,我们好像不亏了。” 满宝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还是什么话没说,点头道:“那四哥,你去和唐县令谈吧。”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她,“没什么问题了吧?” 满宝摇头,“没有了,你去吧。” 周四郎迟疑着走了两步,见幺妹没拦着他,便快速冲唐县令走了过去。 白善等他走远了便问:“怎么了?” 满宝就忧伤的叹气道:“要是有铺子,那我们的新麦种就不会比市场价低这么多了,你算一算现在新麦种的市场价与我们家的差多少。” 白善算了一下,张大了嘴巴,懊恼道:“忘了这一点了,那你刚才怎么不提醒周四哥?” “因为我突然想到,我们这样算是不对的,”满宝道:“现在益州城的粮价是不对的,种子的价格也是不对的,我们的麦子从收获到粮商的手里是一个价,再从粮铺出来又是另一个价,认真的算一算,不管它在中间转了多少道手,但它从进去再出来翻了一番还多却是事实。” “我们从犁地,播种,劳作,再到收获需要四个月到五个月的时间,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和汗水,但他们转一道,可能一个月都不到,得到的却比我们还要多。”满宝道:“不管唐县令怎么压价,这批粮种最后是无偿的进入流民手中,我四哥卖出去的那些也是直接进入要耕种的农民手中,那我们为什么要照着市价来呢?” “我们根据自己的成本来计算售价就好啦,只要有的赚,且赚的钱足够我们付出这么多的精力和体力就可以了。”满宝笑道:“所以我就想,价低便价低吧。” 要看一下他们麦种质量的唐县令才把周四郎支应去把车上的粮种翻出来,转头看见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走上来便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他忍不住脚步顿了一下,然后笑着上前,“说什么呢?” 满宝回头,回道:“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我也知道了,唐县令微微一笑,换了一个话题,“近来你们还去府学偷看书吗?” 做贼被抓住,满宝心虚的吐了吐舌头。 见她老实了,唐县令便满意了,笑着提起另一件事,“对了,我最近正和几位药铺的掌柜商量呢,想趁着天还没冷下来,让城里的大夫给流民们看一看身体,若有病趁早治了,不然天气冷,恐怕有人熬不过冬季,你不是正在学开方吗,要不要也单独开一桌?”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我可以吗?” 问完又蹙眉,“我在药铺虽然也单独开方了,但纪大夫一直坐我后面帮我把关。” 唐县令笑道:“当然可以,到时候我给你搭个棚子,你就专门接待女客,有些妇人生病了也不好去找大夫看,而你正好是女大夫,相信会有不少人找你看病的。” 满宝问:“那药方呢,我开了药她们能买得起?” 唐县令叹气,“所以我说我穷呀,这些药最后还得我们县衙出,回头我会把一份药单给你,只要你开的药是药单上的,那她们就能吃得着药,要是没有,那就只能自己去药铺补上了。” 这会子满宝和白善看着唐县令都崇敬了不少,“唐县令,你真是个好人,不,好官儿。” 唐县令得意的摸了摸下巴,没摸着胡子,但也冲着俩人高兴的笑了笑。 一直坐在院子里沉默看戏,哦,不,是旁观的庄先生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觉得两个弟子聪明虽聪明,但还是太嫩了。 第693章 哪来的 将吃饱喝足的唐县令送出门,庄先生便把三个弟子招到了跟前,问道:“知道唐县令的那些药材是哪来的吗?” 三人相互看了一眼,问道:“不是县衙买的吗?” “朝廷不拨款,县衙哪有那么多钱?”庄先生道:“华阳县和罗江县不一样,罗江县是杨县令做主,他就是把家底掏空了也没事,大不了拖欠下官和差吏们几个月的俸禄,等再有收益的时候发下去就是,谁还能为了几个月的俸银去告自己的长官不成?” “但华阳县不行,它收入多,但支出也大,且中间各种人情关系复杂,唐县令便是再强势,上头压着三座大山,他能做的也有限,他哪敢花销这么大去买药材?” 庄先生曾经给人做过不短时间的师爷,又在益州城生活过多年,对这种弯弯绕绕不敢说十分熟悉,七八分却还是有的。 见白善和满宝已经若有所思,而白二郎还一脸懵懂,他便说得更详细些,“比如端午那会儿的花街和傩戏,花销基本上是从华阳县出的,别看只是简单的搭个高台,沿街摆弄花车和请些人傩戏,这里头的花费可大着呢。” “这也就华阳县了,若是罗江县,恐怕掏空了家底也办不好,这就是上县和下县的财力差别。”庄先生道:“但同样的,杨县令敢掏空罗江县的家底干一件事,而唐县令不敢。”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所以唐县令的药材哪来的?” 庄先生:“各药商,药铺捐的。” 白善若有所思,“那新发现的那几块荒地……” 庄先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两日前应家不是派人给你们送来了一份厚礼吗?” 白二郎:“是啊,先生您让我们收了。” “那是封口的钱,”庄先生当时没说,但三人也猜出来了,所以庄先生一点头,他们就大大方方的收了,让应家放心。 庄先生笑道:“给你们这几个娃娃且送了封口的钱,那给县衙呢?” 三人瞪大了眼睛。 庄先生:“何况,唐县令身份不一样,手中掌握的东西也不一样,他要是执意查下去,应家恐怕要出一个泼天的丑闻了。益州城就不是现在一片风平浪静的模样了。” “所以那些荒地都是应家给的?”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止,我才问过唐县令了,应家,鲁家,季家,甚至是益州王府都吐出了一些占去的田地,这才有了这许多的‘荒地’。” 满宝哇的一声,道:“唐县令得罪了这么多人呀。” 庄先生笑道:“倒也不是,除了应家和鲁家,季家倒是自愿吐出来一些荒地的,唐县令说是为了他们家的小公子祈福,益州王府嘛,这次王妃行事偏颇,多次派人干扰唐县令办案,为了不被御史弹劾,给出一些好处也是正常的,其中损失最大的应该是应家和鲁家了,因为据说,唐县令划出来的‘荒地’里,不少都种下了冬小麦。” 见三人听得认真,庄先生便问道:“知道为师为何与你们说这些吗?” 白善:“让我们学习唐县令?”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 满宝道:“先生,唐县令这样算为民吧,难道我们不学他吗?” 庄先生笑道:“你们见到的官儿少,但也接触过三位县令了,傅县令、杨县令和唐县令,你们看他们行事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道:“我最喜欢杨县令。” 庄先生哈哈大笑,乐道:“是因为杨县令最大方?”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位县令其实都为民办过事,善宝,为师希望你能仔细的去想一想这三个人,”庄先生道:“为民办事的方法有很多种,你看这三位县令的处事方法就全然不一样,若是你,你要怎么行事?” 白善想了想道:“我想有杨县令的恣意,唐县令的果决和强势,再有傅县令的谋定后动?” 庄先生目光深沉,问道:“那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白善仔细的权衡了一下后摇头,“做不到,我恐怕弹压不住罗江县的老吏,也挡不住益州王府的强势,而傅县令,我似乎没他的耐心,但可以养一养。” “你能有此认识已经足够了,”庄先生道:“杨县令出身名门世家,底气足,在罗江县那么个小县里自然可以恣意作为;而唐县令,其父为左都御史,他只要行得正,坐得直,就不怕人攻讦。益州王府为何在事情定后退了一步?他们不是怕唐县令,而是怕京城的左都御史。” 白二郎问:“这不是钱权交易吗?唐县令这还算好官儿吗?” 庄先生笑着正要说话,瞥见满宝,便问她,“你觉得呢?” 满宝道:“唐县令最多不说,但他不说,左都御史未必就不能从他途知道,唐县令做好自己的事,其父也在其位谋其政,益州王府又能怎么样呢?”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胡子赞许道:“不错,正是这样的道理。” 白二郎还是不明白,“既然这样,益州王府干嘛还要收买唐县令?反正都要被弹劾了。” 白善略一想便明白了,“当然是不一样的,唐县令手里有证据,左都御史手里有吗?” 白善一通百通,道:“没有证据,弹劾也只是打嘴仗而已,益州王府最多名誉受损,但也不大,王妃为自家侄子说情徇私而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益州王上个折子请罪就是了。” 庄先生点头,“正是。” 满宝:“那现在证据是在益州王府手里了?” 白善想了想道:“口供一类的物证给也就给了,人证应该不会给吧?我总觉得益州王府的人好狠心,万一他们把人杀了怎么办?” 此话一出,三个孩子都齐齐的打了一个抖。 庄先生道:“不要胡思乱想,好了,今天晚上的课就上到这儿了,你们把各自的东西收一收,睡觉去吧。” 三人行礼后告退,白二郎悄声问白善:“这就是上课了?先生也越发懒怠了,以前晚上睡前都要讲一个故事的。” 满宝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声道:“你小声些。” 白善瞥了俩人一眼,离他们远了一点儿。 庄先生:…… 第694章 义诊准备 季家的帖子请他们于九月二十去赴宴,白善第二天去府学里问了,不少同窗都收到了季家的帖子,包括但不限于那天在栖霞山后帮助过季浩的人。 “和季浩玩得好的都请了,”魏亭道:“虽然他现在腿断了,得过了年才回学里,但也要和同窗们联系联系。而且这次宴席也算是庆祝。” 白善:“庆祝季浩活下来吗?” 魏亭知道他和季浩关系不是很好,讪讪一笑问:“你们去不去?” “帖子都接了,哪有不去的道理,不然也太无礼了。”白善道:“请客的是季家,又不是季浩。” 魏亭就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季浩人不错的,就是嘴巴坏点儿。” 白善只哼了一声不说话。 魏亭转开话题,“对了,今天周满他们来不来,要不要我们给你们打掩护?” 白善头皮都快要掀起来了,他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道:“不用!还有,以后也不需要你们打掩护!!!” 魏亭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同学们知道就知道了,反正又没人会去告黑状,只要先生不知道就行了。” 白善:……信你才有鬼! 魏亭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到底来不来?” “不来,”白善板着脸道:“这段时日他们都不会来了。” “为什么?”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因为有事,怎么,你要帮忙吗?” 魏亭脑残的点了一下头,于是他一下学就被白善带到了城外,白二郎也是刚到,满宝来的要早一点儿,她上午在济世堂看诊,下午就过来了。 此时正拿着一个本子计数,指挥着人将削好的木板送去给人搭建棚子。 白善走到她身边,问道:“还差几个?” “两个。”满宝指了另一边道:“你去盯着他们将棚子里清理干净,地面,墙壁,还有挂上的帘子都得检查一遍。” 白善便拖着魏亭去帮忙。 魏亭一头雾水,问道:“这是在干什么?” 白善:“义诊。” 魏亭惊讶:“不是吧,济世堂这么有钱,义诊都搞这么大?” “不是济世堂,是县衙,”白善拖着他找到一个书记吏,出示了自己府学的木牌后,从他那里领到了任务。 书记吏看向魏亭,问道:“他呢?” 白善道:“他没有经验,先跟在我身后帮忙吧。” 书记吏颔首。 需要安置的流民那么多,而未曾得到安置的流民得到消息后肯定也会来看病,他们在外流浪了这么久,身上多少会有些病或伤痛。 而傅县令摊子已经摆下,肯定要尽量做得好些。所以今儿一早就派人往他们那儿送了一封信,邀请庄先生闲暇时去帮忙。 今日庄先生在大智书院没课,白二郎又被丢到了书院去念书,他便在给满宝上了早课后就过来了。 除了庄先生,还有些唐县令的朋友也来帮忙,有他们指挥着,义诊的棚子很快就搭建起来。 然后各药铺的伙计和药童也到了,替他们的大夫占了棚子后便开始领着人打扫棚子。 在此过程中需要用到各种东西和人,这些东西和人都是书记吏和庄先生他们调动的。 满宝他们以前在傅县令和杨县令那儿都干过类似的事,来了以后很快便上手,开始调动人和物资。 比如有的木棚里需要几张凳子,当然不可能去买了,都是现削了木头,简易的做个样子出来,然后搭上。 或是需要一张躺人的木床,也多是现削出来搭上去的。 满宝知道自己要有一个独立的医棚,因此特意早早的在纪大夫的医棚边上占了一个木棚,亲自盯着人给她打了一张木床,三张凳子…… 小圆前来占位,济世堂一共占了三个木棚,为了照顾满宝,特意选了偏一点儿的位置。 他看了看自家的两个医棚,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过去找满宝,见她正踩在桌子上挂帘子,就问:“你这儿怎么挂两张帘子?” 满宝道:“预备着要是有一人需要扎针,看下一个时也有地方。” 小圆想了想,也对,听书记吏的意思,她这儿接待的都是女客,肯定不能像他们另外几个医棚一样可以坦胸露腹。 满宝挂好了帘子,跳下高凳,道:“你帮我看看,可还有缺漏吗?” 小圆里外转了一圈后道:“最好再有两个木盆,盛水用,若再有两个木桶就更好了,到时候来回拎热水也方便。” 满宝一想也是,“这东西现做不出来,得买,一会儿我和书记吏报备一下。” 小圆道:“还是我去说罢,你也是我们济世堂的,和纪大夫他们的东西一并报上去,免得他们看人下菜碟,欺负你年纪小。” 满宝笑道:“好啊。” 小圆就不好意思的挠脑袋笑,问道:“满小姐,以后你有空能教我你的针灸止血之法吗?” “没问题,”满宝想了想后道:“我有写针法交给纪大夫,你要学针灸,最先得把穴位背下来,你可认全了吗?” 小圆精神一振,立即道:“快了,快了,待我背下来就找你请教。” 白善带着人抬了一张木床过来,看了小圆一眼后和满宝道:“那边多做了一张床,我想着你这边多要了一面帘子,要不把这床也放进去。” “好呀,好呀,”满宝立即侧身让他们抬进去,念叨道:“本来我也想要两张木床的,但其他医棚只要一张,我怕他们嫌我麻烦,就没开口。” “你可给自己的医棚取了名字?” 满宝摇头,“其他大夫都是直接标了药铺与自己的名姓上去的,我也如此好了。” 白善就道:“我给你写,我的字比你的好看。” 满宝也想把自己的医棚弄得好看些,立即跑去翻出她决定拿来写牌子的木板。 魏亭跟在后面晃悠,停下脚步道:“直接在板子上写?不请人把字雕上去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横了他一眼,道:“你出钱吗?” 魏亭噎了一下后道:“也不是不可以……” 做个牌匾而已,用不了多少钱吧? 满宝去背篓里找白纸,裁剪后小心贴在木板上,道:“这是义诊啊,你要是有多余的钱,不如捐出来给县衙多买些药好了。” 白善道:“就是,一个牌子而已,自己也能写得很好,何必费钱去做?” 论节省,白善和满宝可是很有实践经验的。 第695章 城里城外 满宝将白纸贴好,然后就蹲在一旁给白善研磨,要求道:“我的周字要写得大一点儿。” 白善表示没问题,他选了一支笔,沾了沾墨后当头写下一个特别周正又好看的“周”字,然后一杠后才写下济世堂的名字。 小圆:……哪有这样写的? 但是,他看了看,发现这样还挺好看的,于是他也跑去把另外两块牌子拿过来,“白少爷,你把我们家这两块牌子也写了吧。” 白善收笔后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字,大方的接过两个牌子,问道:“除了纪大夫,另一位大夫是谁?” 小圆:“是我们掌柜的。” 满宝帮着糊纸,白善放下笔帮忙,问道:“小纪大夫不来吗?” “小纪大夫要在看铺子的,”小圆左右看了看后低声道:“我们掌柜的说了,这些流民身上的病症大多是几种夹在一起,但县衙给出的药单只有那么点儿,那怎么治,治到几分就很讲究了,小纪大夫恐怕经验不足,所以暂且不来。” 小圆说完看向满宝,道:“满小姐,掌柜的说,要是你开方时找不到替补的药,不如写了条子递出来,我帮您传送给纪大夫和掌柜的参考参考。” 满宝表示没问题。 如果开出来的药方,上面用的药不是药单上的药,那对病人来说便没有多大意义了。 因为买得起药的,基本不会舍不得那几文钱的看病钱。 临近傍晚,天快黑的时候,大家才把所有的工作都收尾好,满宝这才扶着自己的小腰爬上马车坐好。 魏亭跟着被招募来的流民一起搬东西,只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也爬上自家的马车,连和白善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挥了挥手便离开。 白善坐到满宝身边,又看了一眼外面排列整齐的木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明天下学需要我来帮忙吗?” 提早坐到了车上的庄先生揉了揉后腰道:“要来,你识字,正好可以帮忙清点一下药材。” 他叹息道:“没看到已经开始有人来等候了吗,明日恐怕有的忙了。” 满宝扭头看向外面,就见路边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的人衣衫褴褛,直接抱了一堆干草盖在自己身上,而有的则拽着一件宽大的衣服盖在身上,或者缩在破破烂烂的棉被里。 白善和白二郎也扭头看向车外,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庄先生也看向窗外,沉默着没说话,一直到入城,路上的人才消失,进了城,里面便是一片繁华。 有店铺在门口点起了灯笼,与天上的弯月一起,勉强照亮了街道,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越往前去,路上的行人越多,但比白天要少很多,都是晚上出来玩儿或吃酒的人。 沉重的钟声响起,这是城门关闭的钟声,它会敲十二下,在第十一下的时候城门便开始关闭,等到第十二下落下时,城门便差不多完全关闭起来了。 钟声和钟声之间会间隔一段时间,给人们反应的时间。 城外沿路等待的人,一个都没进来。 一扇城门,隔开了两个世界的人,只是,以前是被动隔开,今日却是城外的人主动不入城。 三人到底年纪小,虽然心情沉重,但也只一会儿,很快便被街道上的热闹吸引去了注意力。 庄先生却一直看着窗外的热闹沉默不已。 满宝察觉到先生的心情不好,忍不住问道:“先生,您怎么了?” 庄先生收回了目光,看着三个关切看着他的学生道:“为师想起了年轻时候,那会儿益州城的城门彻夜开着,除非遇到战事,不然绝不关闭的。” 三人惊讶,“城门还有不关闭的?” 庄先生笑道:“当然,像益州,太原,洛阳这样的大城,一般城门都是十二个时辰开着的,只关闭坊市,禁止坊民流动而已。只有中城和小城会关闭城门,以防盗贼。” 满宝:“那益州城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成门的?” “大约是十年前吧,如今益州城内的百姓,还有往来的客商也都习惯了。”庄先生看着窗外,目光复杂,轻轻地道:“以前倒没觉得关闭城门有什么不好,可刚才,为师突然觉得,这城门一关,城内城外便成了两个世界。但奇怪,不论城内城外,不都是我大晋的江山吗?” 满宝和白善没说话,白二郎也不知道说什么,车内便安静了下来。 师徒四个正沉默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大吉跳下马车,将帘子掀开道:“先生,少爷,到家了。” 庄先生便一笑,挥手道:“下车吧。” 坐在外面的白二郎最先跳下马车,然后就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肉香味,白善和满宝接着跳下去,然后转身将先生扶下来。 师徒四个都闻到了这股肉香味。 听到动静的周四郎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他们便笑道:“你们总算是回来了,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去找你们呢。” “四哥,什么东西这么香?” “哦,是羊肉,”周四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得意道:“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从西域来的商人,他们赶了一批羊过来,有几只脚走坏了,当下就杀了买肉,我看那肉不错,就买了好些,就着大料煮起来,现在天气正好凉了,吃羊肉最好了。” 满宝跑进厨房里看,容姨正掌勺,而周立君蹲在地上烧火,一旁的案板上还有砍到一半的羊腿,显然这活儿是周四郎的。 容姨看到三个小主子跑进厨房,立即赶他们,“你们快出去吧,厨房里要站不下了。” 见三人盯着咕咕响的锅,便笑道:“热水都烧好了,少爷和小姐们先洗漱,洗漱好了,饭菜也好了。” 她道:“其实饭菜都热过一遍了,你们总也不回来,周四爷拎了两条大羊腿回来,我就想着干脆给你们加一道大菜才好,正好你们这几日要忙,可以补一补。” 满宝连连点头,“天气要冷了,是要贴秋膘了。” 白善忍不住看她,“你当你是牛呀,秋燥,还是少吃羊肉的好。” 白二郎道:“那你少吃一点儿,你的那份我替你吃了。” 满宝:“我也替你吃。” 白善哼了一声道:“不必,谢谢!” 第696章 义诊(一) 周四郎准备第二天回七里村,他已经和唐县令签好了合约,他需要的量可不少,须得早点回去走村串户的购买,不然人家把麦种都卖了,或吃了,他上哪儿给他找那么多的麦种? 所以一大早他就从床上爬起来,把昨晚上包好的一条羊腿放到车上,从厨房里包了一些馒头和点心就要走。 满宝他们也起床了,见状习以为常,和周四郎挥了挥手道别,“四哥,一路平安啊。” 周四郎也与他们挥了挥手。 周四郎一走,周立君就闲下来了,满宝特别热情的邀请她,“立君,你跟我一起去城外看病呀。” 周立君想了想,她今天也没事做,点头答应了,“行,我给小姑打下手。” 白善和白二郎还要去上学,只庄先生和满宝姑侄两个一起往城外去。 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唐县令已经在那里了,正指挥着人引着挤做一堆的流民在各个医棚前排队。 看到庄先生来了,便连忙迎上去行礼,“昨日真是有劳先生了,本来我昨日就该来的,只是有些事耽搁了。” 庄先生表示没事。 昨天他听过书记吏抱怨,说是各家捐送出来的药材有些问题,唐县令发了好大的火儿,然后急忙去处理了。 今天看唐县令神色还好,事情应该是处理好了,庄先生也松了一口气,道:“唐大人但有驱使,只管吩咐。” “岂敢,岂敢,就是药材处,还请先生坐镇,”唐县令道:“先生只管旁观,其余的事交由丁主簿来做。” 又道:“除了先生外,本县还另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同监督,今日来看病抓药的人不少,但总有些想浑水摸鱼的,这就得需要几位先生的火眼金睛了。” 庄先生表示明白。 等把庄先生等人安排好,唐县令这才看向满宝姑侄,笑道:“你们来得倒早,我让人在流民中选了一些妇人出来,你要不要先去看看?” 满宝点头。 流民中排队看病的妇人并不多,而其中仅有的女性也以小儿和老人居多,年轻的妇人和姑娘几乎没有。 唐县令一早来看到,便派了两个健壮的女仆,让她们到队伍中把那些女子找出来,全部拉到了满宝的医棚前排队,再把医棚前排队的男子全都插到别的队伍里去。 他决定,这一次义诊,满宝便全给妇人看病了。 为了不让人觉得她年纪小可欺,唐县令还在她的医棚前放了两个健壮的女仆,那都是从他家里调拨出来的。 满宝在自己的医棚里转了一圈,很是满意,然后看了一眼医棚前排得老长的队伍。 队伍的最前方站着一个老妇人,蓬头垢面,清晨还冷,或许是冷到了,她此时正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满宝。 满宝看了一眼她的脸和手,转头与女仆道:“去打些热水来吧。” “是。” 如今这一片野地上最不缺的就是听候吩咐的人,全部都是从流民中招募的,报酬就是一日三餐。 唐县令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得用,有些忧愁的看着忙碌且又有些混乱的人群。 丁主簿忍不住道:“大人,这些流民手脚不利落不说,还总是不听吩咐,有的则是直接听不懂,不如还是从县中招募些人来吧。” 唐县令忧愁道:“没钱啊。” 丁主簿:“……大人,县中不是才收入了一笔赋税吗?”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道:“那笔钱本县另有用处。” 他顿了顿后道:“刺史府就在左近,你敢挪用这些款项吗?” 丁主簿便应了一声,躬身退下。 唐县令叹气。 这用流民代工的法子还是杨和书教他的呢,但益州城的流民要比罗江县可多太多了,一个用不好是要生乱子的。 其他义诊的大夫还没到,满宝也不等他们,直接洗了手,然后将背篓里的笔墨纸砚和脉枕都拿出来,周立君给她磨墨,满宝便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冲最先的老妇人招手笑道:“上来吧。” 老妇人张大了嘴巴,半响才回过神来,问道:“大夫呢?” 周立君道:“我小姑就是大夫。” 不仅老妇人,身后排队看病的人都怀疑的看着满宝,就连隔壁医棚里排队的流民们都瞪大了眼睛看向这边,满脸的不可思议。 满宝轻咳一声,严肃的道:“快上来吧,我时间很紧的。” 周立君立刻板着脸道:“我小姑可是济世堂的,连纪大夫都夸厉害的,你们要不要看?不看换下一个,别耽误了时间。” 姑侄俩这么一说,老妇人反而不太想走了,她看了一眼其他医棚前站着的人,已经一眼看不到头了。 她要重新排,恐怕没有两天都轮不到她。 而她之所以能站在最前面,还是因为她是最先被那两个女仆找出来的,且她们看她年纪大,才把她排在了最前面的。 老妇人咬了咬牙,还是拿了自己的籍书上前。 这是县衙临时发的记录身份的户籍。 什么是流民? 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户籍,为了不缴纳赋税而四处流动的不在册百姓,一旦登记造册,那每年就得缴纳赋税,还要服劳役。 益州城的流民一直很多,这本来就是他们的故乡,只是因为水灾,他们逃到了外乡,水灾结束便又陆陆续续的回来。 但回来的时候,家没了,田地也没了,就算他们拿着户籍到官衙想要回自己以前的田地,也会被告知田地早被当做荒地处理。 而他们还会被登记造册,需每年缴纳赋税和服劳役。 没有土地,他们连养活自己都困难,更别说缴纳赋税和服劳役了。 因此又逃回来的人多半不会再去衙门登记入籍,甚至还会躲着检查的里正和衙役,宁愿做流民,也绝对不入籍。 这次也是唐县令广而告之,会给登记入册的流民分两亩地,并免赋税两年,他们这才去登记入册的。 这籍书是临时的,等他们安定下来,分到了田地,确定了住处后才会换正式的,如今这临时的籍书便是看病用的。 每一个登记在册的流民在这五天内都有两次看病的机会。 每一个大夫在看过后,确认可以开放时便在上面签下自己的名字,就算是用了一次机会了。 满宝拿过她的手仔细的把脉,又细细的问了一下问题,看了一下她的舌苔和脸色,便起身道:“你到里面来,我看看你的肚子。” 第697章 义诊(二) 老妇人迟疑的起身与满宝进去,满宝掀开她的衣服看,就见她的腹部突出,她伸手按了按,老妇人便疼得呻吟起来。 满宝看着她的脸色问:“很疼吗?” “是啊,就是这儿疼,小大夫,您看我这是得了什么病?” 满宝问:“你多久没如厕了?” 老妇人:“没多久啊,我尿多,半个多时辰就要去一次的。” “我说的是大厕。” 老妇人想了想后便摇头道:“记不起来了,我们都没吃什么东西,怎么拉得出来?” 满宝却皱紧了眉头,按了按她硬邦邦的腹部,听见她又呼痛起来,问道:“除了腹痛,还有什么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老妇人想了想后试探的道:“我觉得我浑身都痛,小大夫,您能不能多给我开一些药?” 满宝点头道:“我大概明白了。” 有的人一处感觉不舒服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也是可能的,既然腹痛比较紧急,那就先治腹痛吧。 满宝道:“你先在此等着,我给你开个方子,先吃一剂药看看,然后再扎个针看看情况。” 老妇人一呆,问道:“我还没看完吗?” “我给你扎针,大约需要两刻钟的时间,你稍等一下。” 老妇人连忙点头。 满宝便出去写方子,将方子交给周立君,道:“立君,你去拿一副药回来现煎,药炉和木柴都在旁边。” 周立君看了医棚旁边的空地一眼,点头接过方子去了。 满宝对下一个正站着的妇人笑了笑,道:“你再稍等等,我去扎个针。” 满宝的扎针是很熟练的,很快就在老妇人身上扎了十几枚的针,然后看了一眼屋角放的刻漏,让她躺在木床上休息,自己出去看下一个病人。 下一个病人的病就是很常见的风寒了,满宝见她烧得不轻,还不时的打抖,便道:“你也进去吧,我给你扎个针,回去以后注意保暖,不能再吹风受寒。” 妇人愣愣的跟着满宝进棚子,在一张凳子上坐下,然后满宝撩起她的衣服,在她的后背及前胸上都扎了针,她只能坐着不能动。 她觉得针扎的地方鼓鼓胀胀的,然后她便觉得昏昏欲睡起来。 满宝看了她一眼,让她斜靠在床上闭目养神。 等满宝出去的时候,其他大夫也陆续到了,纪大夫先走过来看了看她,问道:“看了几个病人?” 满宝伸出两根手指,将俩人的脉案和方子叙述了一遍。 纪大夫微微颔首道:“不错,若有难解的病症就过来问我。” “是。” 纪大夫这才回到自己的医棚。 满宝开始招呼第三个病人上前,她在济世堂里积累了不少的经验,知道有些病人需要等候吃药看效果,所以要合理的运用中间相差的时间,以免让后面的病人等待太久。 周立君很快拿了一包药回来,此时药材那边还没人抓药,所以拿着满宝开的药方,她可以很快拿到药材。 周立君去熬药,满宝看了两个病人,开了方后便有女仆提醒她时间到了,满宝这才进去将老妇人身上的针给拔了。 身上的针拔了,老妇人这才惊醒,发现自己刚才竟然睡过去了,而且一直隐隐作痛的肚子似乎感受不到疼痛了。 她惊喜的看向满宝,问道:“小大夫,我这是不是就好了?” “没有,你休息一会儿,吃了药看看效果,我再把脉后给你开几天的药带回去。” 老妇人迟疑的点头。 满宝便出去看别的病人,周立君将熬好的药给她端进去,老妇人等凉了凉便一口喝光,不一会儿她就捂着肚子跑出来,问道:“茅厕,茅厕在哪儿?” 满宝手一指,她便捂着肚子快步奔去,一点儿也看不出老态。 满宝继续看下一个病人,虽然排队的女病人们在看到满宝后都很质疑她的年纪。 但在侧头看到其他医棚前排起的长队后就没有更换地方的勇气,她们想,反正除了这一次,还有一次机会,大不了在这里看过了抓一次药,转身再去另一个医棚排队看一次便是。 而后面的人,他们赶来排队时,可没有时间再跑到前面来看一眼大夫,都是顺着人们流动的方向,看哪边人少便去哪边排队的。 而满宝这儿人本来挺少的,但跑过来的男子见前面排的都是女子,略一犹豫便会去其他地方。 而女子正好相反,看到前面排队的都是女子,她们便会下意识的选择这个医棚。 而且唐县令派的下人还在各个队伍中游走,说那边有位女大夫,专门看的女病人的病。 于是已经排了其他医棚的女病人也排到了这边来。 满宝摸脉开方的速度还是挺快的,除非特别的,需要掀起衣服检查和扎针的,不然在医棚外便能解决掉。 偶尔满宝也会撸起她们袖子给她们扎针,然后让她们坐在凳子上等候,纪大夫偶尔往这边看一眼,见她做得井井有条,满意的微微点头。 满宝进屋将那风寒妇人的针也给拔了,然后叮嘱道:“风寒是会死人的,所以你最好上心些,莫要再受寒,我给你开了三天的药,三天后你若是没好转,再来找我。” 妇人接过药方,应了一声后退下。 老妇人一直三刻钟后才颤颤巍巍的回来,满宝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拉肚子了?” 老妇人摇头,红着脸道:“是腿蹲麻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重新摸了一下她的脉,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还疼吗?” “还有些疼。” 满宝点头,“你年纪大了,又饮食不定,所以我不敢给你扎太猛的针,也不敢下太重的药,与你的药还是以理肠为主,补益为辅,慢慢来,我给你开三天的药……” “周大夫,您给我多开两天的药吧,万一三天后我还不好怎么办?” “三天的确是好不了,所以三天后你得回来找我,我再给你扎一次针,换个药方。” 老妇人不太甘心的道:“不如您现在把换的药方也给我写了吧。” “那不行,”满宝道:“我并不知你三天后脉象如何,怎能给你写?” 满宝把完脉后便给她开方,然后对她身后,刚才便要上前的小姑娘道:“到你了。” 老妇人拿着手中的药方,迟疑着不肯走,周立君便上前将她扶起来道:“老奶奶,您就别为难我小姑了,您看到那走来走去的差爷了吗?每位大夫最多只能开三天的药,就算我小姑给你开了五天的,你也抓不到药啊。” 老妇人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规矩,叹息一声道:“这官老爷的既要发散心,怎么就不多发一发呢?” 周立君:…… 第698章 撬墙角 除了午食抽出一刻钟来净手吃饭,大夫们几乎都没有休息,一直在看病人,但就是这样,排在医棚前的病人也看不到减少,看了一个总能又排进来一个。 满宝的速度要比纪大夫他们慢,不仅是因为经验,还因为她很喜欢给病人扎针。 有特别需要的,她会带到医棚里去,解了衣裳扎,而能够只扎手脚,尤其是只露手腕的,只要她们同意,她便扎了让她们在一旁等着。 其实来此看病的女病人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所以只露手臂她们还是愿意的,因为她们本来就衣衫褴褛。 因此给周大夫扎了针后她们也不走,甚至不去抢那仅有的几张凳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空地上。 而满宝的这个医棚是最偏的一个,左边就是一溜的空地,再过去便是排队取药材的地方。 于是中午满宝吃着县衙送来的午食时,隔壁便坐了不少扎着针的妇人。 满宝端了饭坐在她们旁边,问道:“你们午食吃什么?” 一个妇人笑道:“好些善人在城门不远处设了粥摊,待我们抓了药,我们就去那儿掏碗粥吃,再不济,家里一捧米还是有的。” 满宝就放心的点头了,道:“你们身上的毛病很多,但归根结底还是吃的不够,吃的不好闹的,你们回去也不需多吃,但一日三餐最好准时又有的吃。药可以治病,但身子却是要靠五谷来养着的。” “小大夫这话说得好,看那些没病没灾的人,别的不说,家里一定是不缺吃的。” 一旁的妇人眼泪却差点下来了,道:“说要吃饱,哪儿那么容易呀,没有地,也就能给人洗衣裳,家里男人挣了命给人春忙,也就够不饿死而已。” 满宝问:“唐县令不是给你们分了地吗?” 妇人抹了抹眼泪道:“我们登记晚了,排在我们前面的人都分光了。” 满宝目瞪口呆,“那,那你们怎么办?” 妇人左右看了看,觉得满宝看着善良,便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告诉了小大夫,小大夫可不要给我们宣扬出去啊。” 满宝点头。 妇人便小声道:“我们打算看病取药,再把施粥的善人们的心意领了,然后就换地方去,这籍书就不要了。” 得,又当流民去了。 满宝在心里同情了唐县令一下,然后悄声问她,“那你们想好去哪儿了吗?” “往北去吧,那儿离京城进,地方大,贵人多,说不定又能遇到这些善人呢,等过了年,风头差不多了我们再回来。” 满宝:“……你们还回来呀。” “那当然得回来了,我们祖辈都是益州人,对这儿最熟,人离乡贱,虽然我们这会儿也没地,但回来这里好歹有亲朋,大家互相帮忙,艰难的时候总能活下去。”妇人道:“而且说不定下次唐县令再有了荒地,能分到我们呢?” 满宝忍不住冲她竖起大拇指。 妇人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小大夫也觉得我们打算得好吧?” 满宝问:“那些没分到地的人都是这么打算的?” “差不多吧,也有人舍不得走,”妇人道:“反正唐县令说了,登记入册的流民头两年都不叫纳税,可这两年后能不能分到地都不一定呢?” “那你们就没想过到野外占一块地开荒?” “哎呦,哪儿那么容易,”围拢上来的病人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道:“这野外的地方说是荒地,但指不定就是哪位贵人家的领地呢,我有个大舅妈,她妹夫的一个侄儿,就是因为在大富山的山脚下开了一块三分多的荒地,结果被人给活活打死了。” “大富山上全是杂树,以前也没听说过是哪家的山,谁知道竟是有主的,所以被打死了也是白死,家里人连告官都不敢,直接用草席一卷就下葬了,家里老小都快要哭死了。” 满宝目瞪口呆,问道:“大富山是谁家的山?就算是开了荒,赶走就是,何必要动手打死人呢?” “听说是一位大官的地,主人是在王府里当官呢,你想啊,王爷是谁?那是龙子,能在龙子身边当官儿,可不就是大官了吗,谁敢得罪了他去?” 满宝沉默下来,许久后道:“你们不如结伴往罗江县去看看。” “罗江县?” 满宝点头,也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她已经不是吴下阿蒙,知道人口对一个县,一个官儿的重要性,因此有些心虚,但见左右除了她的病人还是她的病人,她便小声道:“我就是罗江县的,我们的杨县令很会安置流民,虽然我们那儿地偏,山多地贫,但人也少,你们去了,不敢说分你们二三十亩地,但五亩十亩的应该不少,而且杨县令心善,他也很喜欢给流民免税,你们去了说不定能安顿下来。” 围在旁边的病人们都没说话。 满宝继续道:“虽然罗江县比不上益州繁华,但胜在安定,而且,两地距离不远,你就是走路,也只需两天的时间,逢年过节,你们要想回来探亲访友也不过两天的行程。要是舍得花钱,只需几十文就能搭乘过往的商队车子,一天就能回来了。” 有几个妇人心动起来,忍不住小声问:“你们县的县令正这么好?” 满宝点头,小声道:“比唐县令还好呢。” 分不到地的几个病人便忍不住心中一动,对视了一眼后纷纷挪开了目光。 她们从三年前便开始逃难,逃到了远方,又从远方费尽力气的回来,没见过什么官儿,却能感受到哪儿的官好,哪儿的官不好。 在她们看来,唐县令算是很好的官儿了。 可这世上竟然还有比唐县令还好的官儿…… 她们有些不放心,“小大夫没骗我们?” 满宝道:“我骗你们做什么呢?” 是啊,她骗她们能做什么呢? 大家精神一振,换了话题,“小大夫,您看我的病能好吗?” “能,按时吃药,多养养就好。” 病人一听,开心的笑了起来。 果然,莫老师说得对,心理安慰对病人也很重要。 第699章 义诊(三) 满宝吃完了午食,把到时间的病人的针都拔了,然后丢进开水里滚过一遍,任由周立君用夹子把它们夹起来晾干后继续使用。 满宝继续看病人,这会儿的病人依旧是年长的妇人为主,年纪最小的也生有好几个孩子了,她们都不太在意男人的目光,看到隔壁的男病人对她们指指点点,她们不但大大方方地让他们看,还转身冲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哄笑声时起。 最后隔壁的男病人们反倒红了脸羞恼起来了。 就有彪悍的妇人冲他们吐了口水道:“看你们还敢胡咧咧不,欺负谁还没见过男人似的。” 满宝对此面不改色,浑然不稳,周立君却微微红了脸,然后脸板得更严肃了,恨不得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有的病人需要立即吃药,然后观察病症,她便要取了药方去拿药回来熬制,还要帮满宝烫洗用过的针,忙得不行。 姑侄俩人一直做到了太阳西下,挂在山脚下的一面锣鼓敲响,有衙役四处大声叫着宣告今日的义诊结束,让大家先散去回家,明日再来排队。 但排着队的病人大多没离开,显然是打算坚守一个晚上的。 也有离开的,但在离开前会先塞进来一个人,就算是走,他们也不白走。 大夫们把手头的病人了结了,咳咳,是看完病,开了药后便让药童收了药箱离开。 这是满宝第一次独立的看这么多病人,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时都有些恍惚了。 倒是年纪最大的纪大夫还算精神,他侧头看了一眼满宝,笑道:“累了吧,这是药包,回去熬了泡澡,明日只会更累。” 今天的劳累明天都会在身体和精神上反应出来,所以明天和后天才是最难的,而一旦渡过了前面三天,后面反倒没那么难了。 满宝接过药包,“纪大夫,您怎么没事啊?” 纪大夫笑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行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老了,有些撑不住了。” 老郑掌柜比他们两个都不如,正揉着药被药童扶着往马车那里去,道:“好久没这么看病过了,可累死老夫了。” 大吉拉着马车等在一旁,等满宝爬上去后便把角落的一个食盒打开,里面是热腾腾的肉饼,满宝哇的一声,取了一个问:“大吉,你怎么知道我们肚子饿了?” 满宝顺手给了周立君一个,又摸了一个啃上。 大吉笑道:“少爷让我回去拿的,我想着回去太久,便在城门口那儿买了几个。” “善宝他们在哪儿呢?” 大吉:“在取药的地方。” 满宝就摊开手脚,坐得肆意,“那他们肯定还要很久才来,大吉,你那儿还有水吗?” 大吉便递进来一个水囊。 姑侄二人吃了饼,又喝了水,等得都快打哈欠了,白善和白二郎才扶着庄先生下来。 满宝连忙将先生扶上车,庄先生叹息道:“好久没这么累了。” 满宝连忙打开食盒让他吃肉饼。 庄先生拿了一个,看了一眼累得不行的四人,笑道:“不错,不错,看着长大一点儿了。” 四人:……就一天的功夫,能长到哪里去? 白善和白二郎累得都快抬不起手来了,没有说话的欲望,周立君也累,所以也不想说话。 反倒是满宝精神了一些,拉着庄先生嘀嘀咕咕起来,把她今天看到的奇怪病症和一些有趣的事说给他听。 庄先生安静的啃肉饼,看了看大弟子,再去看另外两个弟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开口说话? 满宝说了一路,回到家后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嘴,然后把药包取出来交给容姨道:“放进水里烧开吧,晚上大家都泡一泡澡。” 庄先生忍不住道:“你总算做了一件符合大夫应该做的事了。” 满宝:“啊?” 白二郎耷拉着脑袋从她身边走过,话都说不出来了,白善从她身边飘过,道:“话多!” 满宝眉头一竖,还没说话,周立君便从她身边走过,“小姑,你都不累的吗?” “累呀!”满宝道:“可累,可累了,但累又不影响说话。” 其他人以实际行动告诉她,累了还是很影响说话的,大家一点谈兴也没有,泡了澡便爬到床上去睡觉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再去义诊时,满宝就发现排在她这边的病人似乎比昨天还多了,而且还有些是年轻的小媳妇和大姑娘,她们低着头混在队伍中。 还有的蒙着脸上来,然后被一些老妇人拉到队伍中,排队的老妇人则出去,又走到最后排队。 满宝一边吩咐人去打热水,一边好奇的看了两眼。 周立君便放下东西道:“小姑,我去打听打听。” 满宝点头,“别叫人插队,若有急病可上前。” 周立君应下,顺着队伍往下走,再上来时便道:“小姑,我问过了,那些人都熟人,要么是自个的闺女,自个的儿媳妇,要么就是侄女,侄媳妇之类的,反正都是亲人。” 她凑到满宝耳边小声道:“本来她们是不想来看病的,但听说有女大夫,医术还不错,就来了。小姑,她们夸你医术好呢。” 满宝就自豪起来,抬了抬下巴道:“谢谢,我会更加努力的。” 周立君:“……小姑高兴就好。” 今天来的病人中多了很多其他年龄段的,病症也越发复杂起来。 满宝从不觉得生病了看病有什么不对,但在接到了第三个年轻姑娘的病人,见她头顶着一条麻袋,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里面,说话的时候还要顾虑旁边医棚里的男人很是小声,满宝都要竖起耳朵才能听到。 她便皱了皱眉,很干脆的起身,招呼旁边守着的两个健壮女仆道:“把桌椅搬到医棚里去,我要在里面看诊,你再去拿一块大帘子来,将医棚的门给遮起来。” 女仆愣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躲在麻袋下的姑娘,连忙行礼后退下。 另一个则上前帮忙把桌椅挪到了医棚里面。 姑娘不安的动了动,满宝重新坐下,笑着和她招手道:“进来坐下,我们里面说。” 取布帘子的女仆很快回来,她取了两块来,用高凳子将其栓到了门上,两块帘子一拉,不仅把隔壁男人们的目光给挡住了,连后头排队等候的女病人们的目光也给挡住了。 本来神经紧绷的姑娘放松了许多,叙述病情的声音也大了些,她悄悄的摸了摸眼睛道:“……也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就跟火烧一样的疼,而且我越抓越多,如今我胸脯上都红了一片,都是泡,我,我好害怕呀。” 第700章 义诊(四) 满宝让她到内室解开衣服看。 说是在胸脯,但其实是在胸下,正中的位置都已经被抓破,她或许也察觉到不能抓,越抓越多,但水泡已经朝两侧蔓延。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又摸了她的脉,问了一些问题,半响才道:“这是湿热困阻、湿毒火盛引起的,你应该早些来看的。” 病人低下头去,小声道:“我以为是虫子咬的,且又伤在这样的地方,怎能让别人看?” 满宝拢着眉思索,半响才道:“你先留在这儿,我一会儿给你扎针。” 她想了想,似乎药单中没有可以涂抹的药。 而且她还是第一次接这种病的病人,满宝将自己记录脉案的本子打开,将她的脉案写下,着重在前面画了一个圈,这才去开药方。 满宝拿了药方进去找她,道:“我给你扎针,明日你还得再来一趟,你来早些,或是午时过来,不用排队,直接来找我。” 姑娘很忐忑,问道:“小大夫,是我的病治不好了吗?” 满宝笑道:“你别自己吓自己,这病是可以治的,我帮你扎针疏风散热祛瘀,再配合内服药剂,不难的。不过我也有些话叮嘱你。” 满宝道:“你可尝尝用凉水冷敷,不可用过热的水清洗,衣裳要干净……”柔软什么的,她已经不会提出来了,因为提出来也只是让对方烦恼,她们可做不到。 满宝给她扎了针便出去,让周立君注意看时间。 临近午时的时候,有差役将她的食盒送过来,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低下头去给病人开方,然后便拿了牌子要挂出去先吃饭。 帘子一掀开,便见外面的人齐齐抬起头看过来,满宝看了隔壁医棚一眼,见纪大夫已经挂上了牌子,排在他医棚最前面的病人也盘腿坐在了地上等候。 她便也要把自己休息的牌子挂上,就见站在最前面的病人脸色苍白,身子晃了一下,满宝下意识的上前两步扶住她。 然后就闻到了她身上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满宝蹙眉,将牌子塞给出来的周立君,然后扶着病人进医棚里,“你哪儿不舒服?” 满宝看了一眼她手里攥的籍书,“高氏?” “是,”高氏小声道:“妾身生产后就一直恶露不尽。” 满宝问:“看过大夫吗?” “看过的,吃过几天药,但没什么用处。” 满宝扶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摸了摸她的脉后皱眉问,“自你生产到现在多久了?” “已经出了月子了。” “具体是几天?” 高氏眼眶一红,道:“三十二日了。” “吃了几日药,什么时候吃的?” “吃了三日,”高氏有些心虚的道:“大约是九月初一开的药,那会儿恶露很多,我有些害怕,家里便带我去看了一次大夫。” “有方子吗?” “有,有的。”高氏连忙从怀里将方子拿出来给满宝看。 她把方子收得很好,满宝展开看了一眼,微微颔首道:“这方子并没有错,你当时应该坚持多吃几日药的。” 高氏垂下眼眸不说话,要是有钱当然能吃,没钱那能买药吃呢? 满宝将方子放下,让她躺到内室的床上给她检查了一下,“我可以给你针灸,但头三天要连灸,三天之后隔天灸,你可到济世堂来找我。” 满宝顿了顿后道:“针灸我不收你的钱。” 高氏眼睛微亮,连忙问道:“周大夫可能帮我多开几天的药?” 满宝摇头:“这儿的药有限,我只能给你开三天的,这是规矩。” 高氏哀求道:“还请周大夫帮帮我,家里实在拿不出钱来买药了,不然您给我加重药量,我拿回去以后一副药吃两天怎么样?” 满宝:…… 她按下高氏,让她躺好,然后从针袋里取了针,两针下去她便觉得困倦不已,眼皮就沉重起来,立时不说话了。 满宝满意,这才掀起她的衣服扎针。 可以说,高氏的病症,满宝才是最熟悉的,因为和母亲钱氏,二禄的娘陈氏一样,根由都是气虚。 自然,每个人的脉象都是不同的,可总有相通之处。而其中又与陈氏的病症最为相似。 满宝曾经为了陈氏扎了有一年的针灸,如今陈氏都能下地干活儿了。 所以对于这个病症她很胸有成足,下针的手又稳又快,她看了一下刻漏,让周立君看好时间后便出去开方。 恶露不净,那不仅要补虚,还要祛瘀理气,针灸便是以祛瘀理气为主,但药上也不能怠慢了。 知道她只能免费领三天的药,满宝皱着眉头在心里过了一遍药单上的药,这才斟酌着下方。 等把她的方下了,她这才去拿食盒吃饭。 医棚里没有窗,满宝还是更喜欢坐在外面露天的地方吃饭,她才端了饭在空地上坐下,一个人就凑了上来,满宝吓了一跳。 周立君立马把她小姑护在身后,皱着眉头看眼前脏兮兮的老妇人,问道:“你想干嘛?要看病得排队。” “小大夫不认得我了?我是昨天看病的妇人啊。” 满宝探头去看她,半响才点头,“记得,你是肚子疼的那位老奶奶。” “正是,正是,小大夫的记性可真好。” 满宝看着比昨天还要黑,还要脏的老妇人半响说不出话来,“您,您怎么变成这样了?” 老妇人不在意的挥手道:“我才去领了赈济粮,不小心摔了两下,不打紧的,好在我东西没丢。” 老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罐子来,打开给满宝看,笑眯眯的道:“小大夫你看,这是我自家腌的菜,可好吃了,特别的下饭,送给你吃。” 满宝看了一眼,觉得没有大嫂做的好,于是犹豫着没伸手,推回去道:“您自己吃就好,我们不收礼的。” 老妇人便板着脸道:“小大夫莫不是嫌我的菜脏吗?” “这倒不是,腌菜都长这样,就是我家里就有,所以您还是自己拿回去吃吧。” “那不行,都拿来了,您自家有是自家的,这却是我的一片心意。”说着一个劲儿的往满宝手里塞,满宝推辞不过,只能收了。 老妇人见了笑眯眯的道:“小大夫,您看您现在有空吗?我觉得我肚子还有些疼,还是那么大,不如您再给我扎扎针?” 第701章 义诊(五) 满宝一手抱着饭,一手隔着布料按了按她的肚子,点头道:“行啊,待我吃了饭就帮你扎。” 老妇人没想到她那么轻易就答应了,还愣了一下。 满宝分了周立君一些菜便快速的扒饭起来,周立君见她吃得这样快还心疼了一下。 家里也就赶农忙的时候会这么吃饭,且这都是大人的事,什么时候让小姑受过这份罪呀。 不过周立君什么都没说。 她知道,现在小姑已经很厉害了,她是在学本事,只有越厉害,将来的日子才能越好过。 满宝却没想这么多,主要是她刚才发现排在她这队伍后面的病人似乎越来越多了,如果她不加快速度,恐怕都不能在三天内把病人们过一遍。 满宝吃了八分饱,便喝了一点儿水,然后就让老妇人进去等着,她去净手取针。 老妇人见她这么好说话,便问道:“小大夫,那明日我还能来吗?” 她不好意思的道:“我这肚子用力按下去还是会疼,我想着,是不是以前吃那些树皮吃多了,您多帮我扎几天针,或许会好些。” 满宝点头道:“是会比较好,不过你要来,要么赶在清早我刚来的时候,要么就午时我吃饭休息的时候,那会儿我有空。” 老妇人笑眯了眼,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小大夫可真是菩萨心肠啊。” 满宝随口问道:“你信菩萨呀?” “是呀,都说菩萨的心善,所以您别看我们穷,我们也很虔诚的,是个好人。” 满宝点头,想说自己信天尊老爷,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于是道:“我信扁鹊和华佗。” “华佗我知道,是神医,这扁鹊是啥?” “扁鹊也是神医……”满宝就一边给她扎针一边和她瞎扯,“还是个比华佗还早的神医呢,可厉害了。” 周立君就站在一边将煮过的针夹起来擦干放好,听着小姑絮絮叨叨的跟人说话。 老妇人见满宝将她的裤腿也挽起来,在腿上也扎针,便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小大夫了,这腿上也要扎吗?” “嗯,理气,既然您有时间,那就多扎一些,”满宝道:“这样效果更好。” 周立君看了一眼刻漏后道:“小姑,时辰到了。” 满宝也看了一眼刻漏,微微点头,然后将剩余的两枚针给老妇人扎好了,这才掀起帘子去了旁边的床上,将高氏身上的针拔了。 老妇人这才知道隔壁还有人,待满宝将人扶出来,她微讶,“是陈家媳妇啊,你也来了?” 高氏看到老妇人,微微一笑道:“是大婶呀,我也来看看。” “来看的好,来看的好,我早说让你来了,偏你家男人顾虑这个顾虑那个的,这有啥顾虑的,生病了就得看病,这人啊,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高氏敷衍的点了点头,拿过满宝给的方子,她看不懂上面的字,只能拽着纸问,“周大夫,这只有三天的药吗?” 满宝点头。 高氏抽泣起来,“那三天后怎么办呢?” 满宝想了想道:“三天后我看着药材还有没有,若有,我再给你开一份,若没有,就只能花钱去买了。” 她道:“你这病现在积累得还不深,能治,现在若不趁机都治好了,将来只会更严重,轻的,过个五六年你连床都下不了,重的,恶露不止是会产后血崩的,一旦血崩,你也是生产过的人,不用我教你吧?” 高氏吓了一跳,连连点头。 满宝边给她指了一下方向,道:“取药材的地方在那儿,你去吧。” 高氏拿了药方离开。 周立君去把休息的牌子摘了,让下一个病人进去,然后去把高氏才用过的针收起来,放到锅里重新煮。 “小姑,我觉得这五天之后您得换一副针了。” 这一副针可不便宜,满宝却想到了科科,她在商城里搜过,不过可能因为未来世界的人不用针灸治疗,因此商城上没那种东西卖。 但商城上没有,不代表那个世界就没有,莫老师可是说过的,他在教她的同时,也是会练习针灸的。 所以满宝决定晚上回去和莫老师交流交流,要是他们那边的材质更好,只要不贵得离谱,她就给莫老师积分买几套回来备用。 满宝开始接待下一个病人。 一天下来,有二十来个都是顶着麻袋或破烂布料来看病的病人,她们都是十四岁到二十二岁的小媳妇和大姑娘。 满宝一边给她们看病一边疑惑,她们的病也不是什么难言之隐,干嘛要遮遮掩掩的? 已经被扎了针,又去了一趟茅厕的老妇人回来,一边替她烧火煮针或熬药,一边和她说话,“那些病不是难言之隐,但生的地方都不对,有什么难理解的?” 她道:“这大夫都是男的,你看上一个,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被毒虫咬了一下屁股,你好意思把裤子解了给大夫看吗?” 正在看病的妇人连忙赞同的接口道:“就是,就是,他们家里人能去药铺口述带回来一点儿膏药已经算好的了,搁在狠心一点儿人家家里,自己嚼吧一些草药敷上去,是死是活全看造化了。”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她好像没被虫子咬过屁股,不过她觉得,她就是被咬了,她娘也会扒了她的裤子给老大夫看的。 面子和命,那当然是命重要啦。 而且,满宝觉得要为大夫们申诉一点儿,“在我们大夫眼里,病人不论男女都是一样的。” “这怎么一样得了,这身上的物件都不一样……” 老妇人见妇人说得露骨,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一声,妇人就有些尴尬的道:“忘了小大夫和这位周姑娘还是大姑娘,没成亲呢。” 周立君:…… 满宝表示没关系。 然后取了干净的针在她的左右手上扎了几针,让她坐到一边等候,叫了下一个人进来。 就在等人进来的功夫,她提了笔沾墨,刷刷的写下她的药方,然后压在一边。 老妇人看着羡慕不已,看着满宝嫩嫩的脸庞问道:“小大夫,你这医术可真好,是家学渊源吧?” 第702章 义诊(六) 满宝摇头,看了一眼新病人的籍书,看了看她的脸色,一边摸脉一边问了她几个问题,确认病症后开方,这才回答老妇人的问题,“不是家学,而是久病成医。” 老妇人看着脸色红润且年纪小的满宝,很怀疑,“你看着不像是久病的人啊。” 周立君终于可以坐下歇一歇脚了,闻言道:“那是我们家养得好,我小姑小时候身子可弱了,还没满周岁的时候就得天天抱着药罐子吃药。那时候她吃不下去,那就大伯母先吃了药再喂小姑吃奶。” “再大一点儿,每天都要冲一个鸡蛋喝汤,细心养了好些年才养好的。” 老妇人就羡慕道:“你们这是大户人家呀,小门小户的,谁家禁得住天天一个鸡蛋的喂啊。” 满宝:“……养两只母鸡就行了,自己下蛋吃。” 满宝将药方交给病人,感叹道:“我家以前是挺有钱的,不过后来我四哥把家底都败光了,然后就穷了,但再穷,我每天一个鸡蛋也都是不少的。” 周立君:……小姑,你对我们家的家底是有什么误解? 虽然她也才比小姑大两岁,当时的记忆还不是很深,但小时候每天吃的东西她还是有印象的。 四叔在没赌输前,跟现在也是没法比的。 不仅老妇人,就是才拿了药方的病人都感兴趣的竖起了耳朵,但满宝却没再就这个话题往下说,而是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 老妇人有些惋惜,问道:“那小大夫你的师父很厉害呀,你年纪那么小就可以出师了。” 满宝矜持的点头,道:“先生很厉害,主要是我也很聪明就是了,基本上书看过两三遍就记住了。” 老妇人:…… 老妇人一直在医棚里留到了傍晚,等满宝他们快要下工的时候才起身离开。 有她帮忙,周立君轻松了许多,下午有三个病人需要吃药观察,她都只需要拿了药方跑去把药拿回来,熬药的工作交给了老妇人。 满宝为此把荷包里装的预备肚子饿吃的点心送给了她。 老妇人推辞了一番后便接下了。 眼见着时间快到了,满宝便开了一张方子给周立君,道:“去帮我取些药来。” 周立君看了一下药量,吓了一跳,“小姑,你要这么多药干嘛?” “做药膏,你没看吗,今天来看病的病人中有好几个都是皮肤病,她们自己不会熬制药膏,药房那里也没有准备,基本上都只能开内服的药,不能开外敷的,今晚回去我决定自己做一锅。” 已经收工过来串门的纪大夫正好听到这句话,伸懒腰的动作忍不住一顿,他在帘子外轻咳一声,无视那些正盯着他的女病人,高声道:“满宝,你出来一下。” 满宝立即给眼前的病人开方,把药方交给她后出去,“纪大夫,您怎么来了?” “才敲钟了你没听到吗?” 满宝还真没听到。 纪大夫就挥了挥手,也不在意,问道:“你要自己做药膏?” 满宝点头。 “你知道药膏要怎么做吗?” 满宝点头,自信满满的道:“我背过的,步骤已经倒背如流了。” 纪大夫就叹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还是太小啊,行了,你也别去抓药想着熬药膏了,明天我从家里拿一些来给你,你要想自己熬制,待过了这几天,有空闲了,你再自己试一试。” 说罢,纪大夫转身离开。 可真是个傻孩子,还想着自己连夜熬药膏,累不死你。 纪大夫晃晃悠悠的走了,今天剩下的病人已经不多了,还在排队的人看了看身后,也慢慢的散去,决定明天再来找一点儿。 这两天大夫看的病人都不少了,基本上第一次看过病的都会等第一次药吃完了再来复诊。 所以大家才会抢第一天和第二天的位置,因为他们可以拿着籍书看两次大夫。 而第三天看病的…… 唉,说多了都是泪啊。 满宝的牌子一挂上,医棚前还排着队的人也只能失望的散去,同样决定明天再来排。 药房那边依然是最忙,也是最后收尾的,满宝背着背篓好奇的过去看。 就见白善和白二郎手中各自拿着一张药方和一个多格大盘,正各自跟在一个药童身后吧啦吧啦的念着药方,然后药童则拿着一杆称,根据他们念的将药称好放到格子里。 药方念完,药也称完了,白善和白二郎便把药方放在盘子上递到前头柜台上,便又有一人负责包药,一个格子一副药,包好便叫一声药方上的名字,自有人上来取走。 庄先生和两位老者则坐在最前面,将过来排队的人打量一下,再检查药方和籍书,确认无误后便盖了一个戳让他们过去抓药。 也是因为有三人在,这两天想要浑水摸鱼来这儿骗药的人都过不了这一道坎。 满宝背着背篓上前,见他们忙,也不吵他们,就蹲在一旁等着。 忙了有三刻钟左右,排队取药的人总算都尽了,白善他们这才解开袖子出来,看到满宝,一点儿说话的欲望也没有。 满宝终于知道他们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喜欢说话了,因为好似他们半下午说的话比她一天说的还要多呀。 所以她乖巧的没有吵,师徒四个沉默的回到车上,周立君都靠在车上睡着了,听到动静才醒过来。 庄先生生怕再激起满宝的话唠属性,因此沉稳的点了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满宝左右看了看,便只能自己对车外的大吉道:“大吉,我们都坐好了,回家吧。” 大吉应了一声,赶马回去。 今晚是一个宁静的夜晚,没人和满宝说话,满宝只能在心里和科科说话,爬上床要睡觉时又去找莫老师说话。 当然,和莫老师说话不叫说话,反正都是聊天,意思一样的。 满宝问了一下针的事,莫老师这才想起一事来,“再过不久就是你的生日了吧?要不我送你一箱针?” 满宝惊了一下,不确认的问道:“这个一箱是多少?一副吗?” 那箱子得有多小?还能叫箱吗? 第703章 礼(给书友“思倾岚语”的打赏加更) 莫老师回到:“一箱就是一箱,这东西是我们学校直接订做的,也不贵,因为是消耗品,所以都是一百袋一箱,你们的一副是多少枚针?” 满宝:“九十,我每一种针都备了十根,但也有不同的,比如纪大夫,他的针包有一百二十枚,每个大夫都会根据自己不同的喜好备针。莫老师,难道你们不是这样?” 莫老师:“不是,我们都是拆一袋用一袋,一袋的针是一百枚。用完就扔。” 满宝惊呆了,“用一包扔一包?” 莫老师:“不错!” 满宝就想起了当时她要买一副针,她爹可是纠结了好久才让娘给她掏了钱,知道她自己有钱可以买后,就光一样的把钱收回去了,但知道她花了多少钱后还是心疼得不行。 她学医的所有家当里,似乎就这一副针的价最高了,她那些医书的价值倒是挺高的,但那是在百科馆买了打印出来的,没花银子,花的是积分。 而她这副针,以银为主,一共九十枚,打得很精致,算是一副好针,所以贵得很。 这么多年了满宝扎针一直用的它,要不是这两日反复使用太过频繁,她都没想过要换。 就是现在,她都不是很想换呢,想着过了这段时间便拿去修一修,保养一下,又是一副好针了。 满宝很好奇,“你们的针是什么做的,竟然这么便宜?” “银,”莫老师道:“经过研究,我们发现古人很推崇用银针,我们试验过,金和银的传电和导热性的确是最优的,只是当时的古人工艺不怎么好,金针和银针很粗,且柔韧性不够,所以更多的还是使用不锈钢针。” 满宝喃喃,“不锈钢针?” 莫老师继续道:“不过你们的时代要更远古一点儿,对了,你们那儿有不锈钢吗?” 满宝:…… 她回道:“我用的是银针!” “哦,那就是没有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不锈钢针也被淘汰了,现在我们用的是以银为主要材料的针,柔韧性好,针体也足够细,我在自己身上试验过了,虽然比不上我定制的金针,但效果也不差多少。” 最主要的是便宜,他可以眼也不眨的送出一箱。 满宝眼睛却大亮起来,问道:“莫老师,你用的是金针?那能不能给我也订做一套?” 莫老师纠结,“你确定要吗?这金针需要时常保养才能让它一直闪闪发亮,我恐怕你那边没有保养条件。” 满宝隐隐觉得不对,道:“这是拿来扎人治病的,为什么要它闪闪发亮的?” “这是金子啊,多闪亮贵重的东西,不把它保养得闪闪发亮对得起它的价值吗?” 满宝:“……银针都能随便送,金子很贵吗?” 莫老师:“是啊,很贵的。” 科科便给满宝科普道:“星际联盟中不缺银矿,缺金矿。而且人类很喜欢用金子做各种东西,比如你们这边也喜欢用金子打首饰。” 满宝明白了,物以稀为贵。 在未来人类中很有钱的莫老师都觉得贵了,那她更买不起了,满宝便把此事丢在了脑后,道:“那莫老师你给我寄一箱银针吧,我也试试看你们的工艺。” “行,我近来在医院里做研究,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去,不过你放心,你生日前一定能寄到。”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的生辰,发现还有两个多月才到呢,便道:“那您可得快点儿回去,我生日就快要到了。” “行,我都记着呢,一回去我就给你寄。” 满宝决定每隔一天便问一次。 第二天去到野外时,医棚前已经等了有二十来个病人,满宝把东西放下便开始看病,纪大夫来了后让小圆拿了一大罐药膏过来交给周立君。 周立君抱进去给满宝,满宝看了一眼,闻了闻后点头,就是这个味道。 昨天那姑娘很快就来了,满宝给她擦了一些药膏,然后道:“你回家拿个干净的小盒子或小罐子来,我给你匀一些,以后早晚各擦一次,给你的药也要按时吃。” 满宝捏了针给她扎针,道:“你这病最主要还得内治,外敷的药只是让你好受一点儿,止痒消热而已。” 姑娘应下,看着满宝在她的两只手臂和腿上都扎了针,便眨了眨眼问:“怎么和昨日扎的不一样?” 满宝道:“明天更不一样,明天我还要帮你加扎后背。” 姑娘脸一红,小声问道:“会有人进来吗?” “不会,帘子隔着呢,你安心躺着吧,你睡一会儿,时间到了我来拔针。” 需要她每日扎针的人都赶了早上的时间过来,一边床上躺着一个人,连老妇人都来了,好在她只可以坐着扎。 老妇人一点儿睡衣也没有,一边坐在凳子上看满宝给人看病,一边笑眯眯的和她说话,“小大夫家里是罗江县人?” 满宝应了一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知道了,”老妇人眯着眼说,“我们住的那片都在说小大夫呢,说您心善,人长得好看,罗江县出了您这么灵动的人物,不知道是什么好地方呢。” 满宝想了想道:“我们罗江县没有益州城热闹,但也很好玩儿的,最主要的是舒服,以后你们要是有机会去,住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一定的,一定的。” 等满宝给高氏和那姑娘拔了针,那姑娘便低着头回家去拿罐子了,高氏却没走,而是也坐在一旁要帮忙煮针和熬药。 周立君见她脸色发白的模样,有些不敢叫她帮忙。 满宝也道:“你回去休息吧,每日保证饮食,暗示吃药,多卧床休息,待再扎几次针,便要多下床走动了。” 高氏忍不住看了老妇人一眼,低着头应下,这才给满宝行了一礼退下。 满宝看了老妇人一眼,笑了笑,然后叫了下一个病人进来看病。 她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道晚上回去时,容姨跑出来道:“满小姐,你们总是回来了,您看院子里的木柴。” 满宝跳下车,看着院子里堆了半个墙角的木柴,瞪大眼问:“容姨,你怎么买这么多木柴?” “哪是我买的,是一个叫陈二郎带着他兄弟挑来的,来回三趟呢,指明了说是要给您的,说多谢您救了他媳妇,哦,对了,他说他媳妇是高氏,让您别记错了。” 满宝:…… 众人:…… 白善扭头看了看满宝,见她一脸的震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想明白,也捂着肚子笑起来,觉得一点儿也不困了。 庄先生失笑,摇了摇头后背着手进去,由着他们闹去。 第704章 抢 严格意义来说,这是满宝收到的第一份病人礼物,只是这礼物送的也太不单纯了。 满宝垮下肩膀,低着脑袋进去,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容姨,他送来了就收着吧,我肚子好饿,饭菜做好了吗?” “都做好了,你们先吃饭再洗漱吧,”容姨心疼的说着,一转身才想起来自己的初衷,连忙道:“可这木柴占的地儿也太大了,过两日周四爷回来要没地儿放车了。” 虽然天气开始变冷了,需要的木柴增多,但容姨还是每三天才买一次木柴,买来的木柴都堆在固定的角落里。 偶尔周四郎去乡下卖粮食的时候会拉回来一车木柴,多了也是放在外面墙角下,就算偶尔有人来摸一把,那也去不了多少。 可今天来送木柴的人生怕她不收似的,蹬蹬的把东西丢下,只留下一句话就跑了,来回三趟,她一句话都没说上。 满宝他们看了一眼堆在墙角的木柴,还真是,占了不少位置呢。 他们认命的放下东西,又把木柴搬到外面巷子里去放。 幸亏他们家是巷子里的最后一家,不然肯定不能往外放。 这事和庄先生当然没有关系的,所以庄先生洗漱去了,满宝五个则拖着木柴往外去。 大吉一手一把木柴,速度还挺快,满宝只跑了两趟,角落里的木柴就被清理干净了。 大家也不去看巷尾被他们祸祸成什么样了,连忙去净手准备吃饭,了真是太累太饿了。 吃完了饭,又各自洗漱后,庄先生才把满宝招去问话,“今日太忙,我也没能过去看一眼,你们的病人还多吗?” 满宝道:“不多了,今日各医棚前的病人基本上都看光了,但明日应该会有些要复诊的病人来看,或有另外一些新病人也不一定。” 庄先生点头。 满宝好奇的问,“先生,唐县令呢,我怎么不见他?” 庄先生笑道:“你忘了,他要分田给流民,正带着人监督建造流民所居的房子呢。” 一旁昏昏欲睡听着的白善精神了一些,道:“快入冬了,若不建造房子,这么多人露宿在外,恐怕会冻死人。” 庄先生点头,“这些流民之前居住的房屋都是灾后遗留下来的,最多是加增了一些茅草,没怎么修缮过,遮挡不住寒冷的。” 满宝知道唐县令也有的忙就放心了。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挥手让白善和白二郎退下,这才捏着她的耳朵低声警告道:“我偶尔听些流民议论,他们打算领了药和赈济的粥米就去罗江县碰碰运气,这事是不是你挑的?” 满宝心虚的低头,小声道:“先生,益州城没有荒地,但我们罗江县有呀,反正这儿缺地,我们那儿缺人,就让他们过去呗,好歹是一条生路。” 庄先生就点了她的额头道:“你呀,这其中的事复杂得很,哪是你想的这么简单?” “那先生你说,这是不是他们的一条生路?”满宝道:“他们只要过去,杨县令一定会安顿好他们的。” 庄先生想了想,睁只眼闭只眼道:“行了,我不管了,不过这事你也不许再提起,你当这对两位大人来说真是好事?活路有很多种,你挡了人的财路懂不懂?” 满宝懵懂:“不懂,我怎么挡人家的财路了?” 庄先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待你再长大一点儿就知道了,算了,今天很晚了,明日你还要去医棚呢,睡觉去吧。” 满宝一头雾水的回去了,一直到睡着都不知道自己挡了谁的道儿。 唐县令嫌弃的将身上脏污的外衣脱下,丢到一边,小厮立即端了热水上前,放在棚子里的架子上。 唐县令问跟着进来的师爷,让他也洗一洗手。 俩人坐到桌前,唐县令喝了一碗汤,这才觉得肚子好受点儿。 他从睁眼开始忙碌,到现在终于可以吃口热乎饭了,他将落在胸前的头发往后头撩,这才问给自己剩饭的随从,“你说杨和书他能吃这份苦?” 随从还没说话,师爷便已经低声笑道:“大人,罗江县的流民安顿是做得最好的,不然杨大人也不会被几县一起上书弹劾他抢人了。” 唐县令就叹气,“安置一批流民,可真是比办个大案还累呢,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一大堆。糟心事还不少。” 师爷笑了笑,也低头快速的吃起饭来,他也饿得不行。 俩人填了一下肚子,没那么饿了才开始说话,“大人,丁主簿手中的名册已经卖出去好几本了,近日,不仅没分到田地的流民被几家招揽了去,就是分到田地的一些人家也暗暗丢了籍书投奔过去了,您看要不要敲打一下?” 唐县令皱紧了眉头,问道:“抓走的,还是自愿的?” “据我了解都是自愿的,许之以利,走的人自然不少。” 唐县令捏着拳头道:“这样的事屡禁不止,不过他们也够贱的,这些流民一直在这儿,居无定所,食无果腹的,之前他们不招揽,我现在要安排下去了,他们倒知道和我抢人了!” 师爷垂下眼眸,大人那么聪慧,其中缘由他不可能猜不到。 益州水患,三年前,不仅益州城,还有下面几个乡镇,十室九空,余下的那户还有可能是孤寡之人。 那些无权无力的贫民逃亡外地,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便是活着,谁知道还会不会回来? 所以当时,凡有能力的,都抢着囤积起那些被洪水冲垮的田地来。 一些地主还只是悄咪咪的搬动界石,或趁火打劫和回乡的流民贱价买地,但益州城里的几位大姓,那是连贱价都不必出。 往衙门里走一趟,直接大笔一挥,良田变荒地,荒地再变成他们名下的田地也不过是需要两道手续而已。 当时益州城风雨飘摇,上至节度使,下至一名书记吏都被抓了,连益州王都因为水患的事不断的被弹劾。 所以等唐县令接到朝廷的任命来到益州城时,益州城的地主比贫民还多,同样的,那些田地,该占的,不该占的都被占去了不少。 第705章 添柴坑人 新上任的节度使,刺史和唐县令一起,为了能够让逃亡在外的流民回来,那是软硬兼施,让各家吐出来不少田地安置流民。 但和罗江县比起来,他们吐出来的这些田地就跟挤已经流尽的羊奶一样,你须得停顿许久,然后用力的挤一挤才有可能挤出一滴来。 而这次季家和应家的官司是一个意外,意外到唐县令一挤,就挤出了一大碗羊奶,不仅唐县令,就是节度使和刺史都惊呆了。 这几天俩人一直安静如鸡,默默地给他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 各家拿了地,但光有地有什么用? 没有人,你手上有再多的地,那也变不出粮食,变不成银子。 偶尔下乡劝课农桑的唐县令看到过那些大家族的佃农和仆人是怎么种地的,因为人少地多,除特别好的良田细细耕作外,其他的都是刨个坑把种子丢下去,甚至便大部分荒废在那里。 那些大老爷们并不着急,他们也会买人或雇人去耕作,但只很少。 唐县令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等到冬天,天气一冷,活儿少了,愿意施舍钱粮的善人也少了,益州城内外几千甚至上万的流民无家可归,无果腹之米,怎么办呢? 这时候只需一碗米,一声悄悄的私语,这些人就可以全部变成隐户。 隐户,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因为他们没有籍书,比流民还不如,是完完全全的黑户。 所以,他们可以看心情给酬劳,看心情抽地租,不用替他们缴纳丁税。 以为下人是那么好当的? 奴籍是由主家来交税的。 而佃户,所收地租是有上限要求的,虽然民不告官不究,但传出去,你家收了六七成的地租,只给佃户三四成,那是一定会落下一个刻薄的名声的。 大家之族,谁不爱惜名声呢? 隐户就不一样了,那并不是人! 同样是大族公子出身的唐县令,以前或许清风明月不知道这些事儿,但他当了两年多的县令了,不说审过的案子,光每年去处理的这些流民,听到的那些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的消息,再有父亲的提醒,他想不知道都难。 别的地方他管不着,但真如杨和书所言,在其位谋其政,他既然是华阳县的父母官,那就得管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 要是这几千上万人都去做了隐户,想到朝廷以及百姓因此而损失的利益,唐县令就想拿着官印给自己脑袋来一下。 这一次,唐县令突然入手这么多“荒地”,还大手笔的拿出这么多钱张罗义诊的事,眼见着就要把民心都收买了,各家这才坐不住了。 他们的那些地,可以荒两年三年,也可以荒四年五年,可要是真的搜罗不到人,荒个七八年,那可就真的是荒地了。 所以各家这才开始出手,或拿钱买人,或是引诱去当隐户,反正先把人搞到手再说。 唐县令虽然已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代表就容许他们那么猖狂,他想了想道:“最近几日,叫人多在各地巡逻,再有流民无故消失,仔细的查问查问,警告一下他们,别把手伸得太长了。” “是。” 师爷顿了顿后又道:“对了大人,我今日还听到一个小道消息,说有一些拿了籍书没分到地的流民打算义诊过后结伴去罗江县,说是罗江县的杨县令会给他们分地。” 唐县令惊呆了,问道:“杨和书抢人抢到我这儿来了?” 师爷不说话,他可是知道的,他这位大人与罗江县的那位不仅是同窗,还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情谊,连上任都找个相近的县城。 所以这种矛盾,他还是别掺和了。 唐县令震惊了一下后摇头道:“不对呀,他就算是要抢人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吧?你有没有问这话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这倒没有,”师爷道:“这个消息还是底下的人偶尔听来的,大人也知道,这些流民惯会躲避人。” 唐县令摸着下巴沉思起来,半响,还是摇头道:“杨和书精明得很,现在益州城的情势这么乱,他才不会掺一脚呢,该不会是有人要离间我们吧?” “那大人,要不要我派人去辟谣?” 唐县令想了想,摇头道:“算了,让他们传吧,他们要是真去罗江县也不错,总比给那些人家当隐户的强,嗯,对了,你派人去各个角落把这消息扩一扩,重点夸一下杨县令的仁心,这么好的县令,不夸一夸,实在是亏心。” 不说师爷,就是一旁的随从都为远在罗江县的杨县令抹了一把同情泪。 唐县令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还推了杯碗道:“我吃饱了,笔墨伺候,我给杨和书写封信通通气。” 说是通气,其实就是接茬骂他一顿,甭管这事是不是他干的,反正他就要做出就是杨和书干的样子来。 事发以后,他也怪不到他身上来,因为他也被算计了呀。 完全不知道自己成了坑杨县令源头的满宝才给莫老师发了一封问询的邮件,然后便出了系统,抱着被子滚了半圈美滋滋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满宝比以往略晚了一些到达野地,正巧和纪大夫他们一起到了。 此时野地上排队看病的人不是很多了,一个医棚前最多十几二十个,一眼扫过去,还大多数是之前看过,似乎是来复诊的。 于是大夫们都特别神清气爽,这才有闲心互相拱手问好,然后美滋滋的去自己的医棚里看病。 纪大夫和满宝一起走,看了一眼她医棚前排队的病人,人数比他们的还多些,便笑着微微颔首,赞许道:“不错,你开的药方,这两天几位老大夫都抽空看过,很不错。” 满宝笑眯了眼,问道:“您把我写的脉案给他们看了?” 纪大夫微微点头,“这一次,其他药铺只出一个或两个大夫,而我们济世堂出了三个不说,还有你是专门看的女病人,年纪又小,他们不免心中疑虑,你那脉案给他们看,正好打消他们的顾虑。” 满宝的脉案已经写满了一册,所以昨天她便把自己的脉案给纪大夫送去,让他有空给他查漏补缺一下。 现在得到他以及其他大夫的夸奖,满宝特别的高兴,比吃了蜜的还要高兴。 第706章 大夫们 病人们散去了不少,这样一来,不仅大夫们轻松了,隔壁管着药房的丁主簿等人更轻松了。 庄先生总算可以过来串串门了。 满宝看病的速度快了许多,二十来个病人,其中有一小半还是来复诊的,所以也就用了小半天的功夫。 把病人都解决了,满宝便慢悠悠的给高氏和老妇人等人扎针。 等她们的针也扎完了,满宝的医棚前就没病人了,于是她带着周立君去隔壁串门。 纪大夫正在给一个病人看腿,满宝看了一眼后道:“接错骨了?” 纪大夫应了一声,道:“断了超过半年了。” 病人本来也犹豫了好几天才决定来看一看的,他自己也没抱多少希望,见纪大夫皱紧了眉头,他便知道希望不大。 满宝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腿,病人一下涨红了脸。 满宝却浑然不在意,用手摸着他的骨头一寸一寸的向下,她道:“要接好得重新打断吧?” 纪大夫:“嗯,半年了,不好打断呀。” 满宝:“只有一根,不接好可惜了。” 纪大夫:“我也觉得,不过我不太擅长这个,范御医就会了,而且他身边有个人,断骨头很有经验的,据说一棒子下去,你让骨裂,他一定不会让骨断。” “范御医肯帮忙吗?” 纪大夫想了想后道:“找上门去自然会帮的,就是这钱……” 满宝看向病人。 病人立即吧裤腿放下,叫道:“我,我不治了,我不治了。” 满宝还没接诊过这样病例的病人,还是很想接一接的,因此安抚他道:“你别怕,不行我去请范御医,看在我的面上他或许能少收点儿钱,不然我帮你交也行呀。” 病人拨浪鼓一样的摇头,挣脱开满宝的手要走。 纪大夫看了他一会儿,拦住满宝道:“算了,你既然无意把这骨头打断重接,那我给你开两副药,就权当是补补骨头吧。” 病人没想到还有这惊喜,连连道谢,拿了药方后就一撇一拐的跑了。 寒风一吹,满宝有点冷的拢着手问,“他为什么不治,我都说帮他出钱了。” “人又不傻,你为什么平白帮他?而且这治病的钱先放一边,他这再次伤筋动骨,那起码得躺三月,你可别忘了,他是流民,他躺得起吗?” 满宝愣了一下,沉默着没说话。 “而且,你敢确定打断了重新接真的能够接好?”纪大夫道:“我们大夫治人,不论什么病症,什么时候,说的都是能治,而不是一定能治好,他得不到确切的保证,当然不会冒险。” 纪大夫看着满宝道:“满宝,你可要记住了,以后不论遇到什么病人,哪怕是对方只是磕破点儿皮,你也不能说一定能治好这话,你是大夫,不是神。” 满宝低头应下。 纪大夫这才满意,往外看了一眼后道:“下午来复诊看病的人可能就多了,走吧,趁着现在有功夫,我带你四处转转,多认识几位大夫。” 满宝又高兴起来,“好啊,好啊。” 纪大夫就带着满宝去转悠,一溜的过去,全都知道纪大夫在带一个小后生,虽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更知道,就是她,止住了季家小公子的血,据说,就连最后季家小公子能脱险的那个药方也是她给的。 也是因为这一点,她小小年纪,还是个姑娘家,自己占了一个医棚,众大夫们虽然心中疑虑,却没有质疑出口。 而这三天来她的表现,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病人这么多,她竟然真的都能全部独立开方,首先,没有治错病,让病人找上门来。 其次,他们看过她的脉案,是的确很好,虽然与他们相比总体上还差些火候,但一些病症处理得实在是好。 就是他们也不敢说能做得更好了。 所有大夫都认识了满宝,满宝也从周立君那里听说过这些大夫,但正式见面介绍彼此还是第一次。 纪大夫带着她一个医棚一个医棚的找过去,偶尔遇上正在看病的病人,还就着那个病人开展一下会诊。 只是因为受寒头晕来看病的病人看着围着他转悠的一二三四个大夫,吓得不轻,生怕自己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但听他们说的话又不像。 几位大夫闲得蛋疼的逮着一个普通风寒病人论出了三四个药方,然后在稍显激烈的争辩过后,医棚的主人——许大夫从四个药方里挑出一个来给病人,道:“去抓药吧,要是药方上的药不够了,回来找我,我给你另一张。” 病人:…… 好了,最后一个病人也被他们看光了,众大夫也不回自己的医棚,直接在许大夫的医棚前拢着手或站或蹲在医棚前晒太阳。 满宝也找了块宝地蹲着,纪大夫没找到好位置,干脆踢了踢她道:“年纪轻轻的,蹲什么蹲,起来站着。” 满宝只能把位置让给他。 一行人忧伤的看着蔚蓝的天空,抱怨道:“你说这些人也是,看病都扎在一起,忙的时候那是连上茅厕的时间都没有,这一下看完了,又闲得要发霉了,他们怎么就不知道错开着来看病?” “这是义诊啊,又不是自个出钱来看病,还能挑选时间的,你就知足吧,明儿再来大半天,这事就算了了,这三天可真是把我累坏了,回去我要休息三天。” “我也要休息几天,话说上次这么累的时候还是水患那会儿吧?” 这话一出,大家便安静了下来,想起,这也是益州水患的后续,便幽幽地一叹。 纪大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些人,谁能想到三年前他们也是家庭美满,安居乐业之家呢?” “这算是好事了吧?听说唐县令那边的房子都建得差不多了。” “这么快?” “不算快了,就石头混着泥草砖头砌成的房子,这么多流民都被招募过去干活儿,一队人三五天就能做好一栋房子。” “听说唐县令打算要建成十个村子,一个村一百多号人,全围着那些荒地建的,为了不占耕地,选的那些地都不太好,要清理有些困难。” “总比没房子住的好……” 正说着,一阵喧哗声从远处传来,大夫们一起扭头看去,就见五六个人抬着一块床板飞奔而来,叫道:“大夫救命啊,大夫救命啊——” 纪大夫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叫道:“活儿来了——” 因为起得太急,他还眼晕了一下,差点摔倒,被满宝一把伸手扶住了。 第707章 合作 大夫们都聚在许大夫这里,病人便直接被抬了过来,满宝资质浅,被挤在了最外围,她各自又矮,垫高了脚尖也看不出是什么情况,只看到抬来的木床上一片暗红。 她连忙扯住一人,问道:“怎么伤的?” “他爬上屋顶铺茅草,也不知道怎么一脚没站稳,从上面摔了下来,拽翻了一根木头,那木头就砸他身上了……” 十来个大夫挤在医棚里,许大夫很快把大多数人都给轰了出去,只留下四五个医术比较高的老大夫。 大家有条不紊的动作起来,很快,便有仆人听从吩咐不断的端了热水进去,又端出一盆血水。 一张张药方往外递,站在医棚外看热闹的大夫正好没事干,越过那些药童拿了药方就去药房那里那要,还顺带看了一眼药方,“这是止血的,这是补气的,这补气方子上的药这两天用了不少,恐怕药房那边会缺药吧?” “这是救命的药,我药箱里随身带着一些,你先去药房里拿一份,我直接这里给他熬上。”另一个大夫也扫了一眼药方,当机立断的道。 每个大夫药箱里都有带些药材,多是自己最常遇见的紧急病情的药,其中以止血、补气和退烧的药材最多。 “满宝,进来!” 正看热闹的满宝立即精神一振,对周立君微微颔首,便快步进医棚。 床上躺着的人的衣服已经被剪得四分五裂了,明面上看伤在头上,许大夫贡献了自己药箱里的止血药粉,纪大夫已经把伤口缝起来敷了止血药,虽有些效果,但此时才包上的白色布巾还是被染红了。 所以纪大夫叫她进来止血。 如今益州城上下的大夫都知道她有一手好止血针法,无人能比。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皱了皱眉,还是先拿针给他止了头上的血。 见出血的确便小了,许大夫立即解开头巾清洗一遍伤口,又上了一遍药。 纪大夫见满宝眉头紧皱,目光落在病人的腹部,便道:“你也觉得他腹内有积血是不是?” 许大夫吓了一跳,抬头问:“什么?腹内有积血?那怎么办?” 棚内的大夫看向病人的肚子,上面只有一些刮痕,连个出血的伤口都没有,更别说能看到腹内的情况了。 而他们总不能把人的肚子给剖了吧? 纪大夫按了按病人的肚子,又伸手扣了扣,听到声音后示意另一个大夫来听。 另一位大夫看过后道:“放血吧,让他们快熬制止血药。” 又看向满宝,“不知这腹内出血可能用针灸止住?” 满宝想了想道:“肉眼看不到,我不敢保证。” 那大夫沉吟片刻后道:“我耳朵还算可以,我来给你听一听,虽没有十分准,四五分还是有的。” 纪大夫对满宝微微颔首,满宝便知这是他谦虚的说法了,说是四五分,恐怕有七八分的把握。 满宝道:“只要知道是何处出血,那我止血的把握就更大一些。” 于是俩人开始合作起来。 等满宝把针都扎下了,纪大夫便拿了一把小剪刀,小心的在他的左腹上开了一个小口子,许大夫取出一支芦苇递给纪大夫,纪大夫小心的插入,不一会儿,便有血液流出,绵绵不绝。 有大夫仔细的看了一下流出来的血,见里面还有些碎肉,便用夹子夹起来看。 众人相视一眼,皆有些沉重。 这是伤到脾脏了。 等芦苇流出来的血小了,尽了,纪大夫这才稍稍固定一下芦苇,并没有立刻取出来。 大家小心的翻看着病人身上的伤,很快止血药便熬好了。 许大夫给他灌下去,纪大夫摸着他的脉许久,虽没有好转多少,却也没有恶化。 这就算好事了。 而芦苇管也没再流出血来,这就意味着血是止住了。 大家松了一口气。 纪大夫这才把芦苇管拔了,将给的那个小口子缝合上。 许大夫夸赞道:“还是纪大夫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纪大夫笑道:“还是常大夫这扣音辨症用得好,不然我就是知道他腹中出血,也不知是何处出血。” 常大夫就笑道:“那也是周小娘子的止血针好,不然,我纵能查出哪儿出血,也止不住血啊。” 一直看着各大夫治伤的满宝突然被点到,愣了一下道:“那也是各位大夫诊得好,又调停得当,不然我就是想止血,我也不知该怎么下针啊。” 四个老大夫和一个小大夫对视一眼,都笑眯了眼,满意的颔首。 满宝很喜欢这个氛围,嗯,反正互夸就是了。 纪大夫看了还在昏迷的人一眼,道:“行了,就让他留在这里吧,满宝,你这止血针能扎多久?” “每半个时辰更换一次穴位,不过扎久了也不好。” 纪大夫点头,“止血药会慢慢起效的,你每隔半个时辰过来看一次,等到天黑前再说。” 常大夫也点头:“人现在昏迷着,情况如何还是得醒了才知道,他脑袋上的伤也不轻。” “是啊,”纪大夫道:“现在看着,腹部的伤算缓了,最要紧的还是头上的。” 这脑袋上的东西,反正纪大夫琢磨了一辈子也没琢磨清楚。 有的人被拍了一板砖,出血了转过身去照样活蹦乱跳的,而有的人,只是被人一勺子敲在脑袋上,最多就起个包,却可能咯嘣一下死了。 而纪大夫有机会看过人肚子里的东西,胸膛里东西,也看过腿,看过手里面的骨头和血肉,但这脑袋,他至今没见过。 满宝也没见过。 她剖过拟人模特的肚子,胸和手脚,但好似从没想过剖拟人模特的脑袋。 满宝纠结起来,她回去以后要不要剖来看一看? 还在犹豫间,唐县令赶来了,他今天在另一个流民村监工,听到隔壁村子有人从屋上摔下来了便立即来看。 纪大夫等人立刻迎出去见礼,唐县令往里看了一眼,确认人还没死后便松了一口气,让大夫们尽力救治。 满宝见他声音都哑了,便道:“唐大人,我那儿有给先生泡来润嗓的茶,你要不要喝一些?” 唐县令是因为这几天话说的多,还都是喊的,所以哑了,问道:“是什么茶?” “药茶。” 第708章 结束 一旁的纪大夫听了,有些吃味,“我嗓子也哑了,怎么没见你孝敬孝敬我?” 满宝眨眨眼,想说,你自个不就是大夫吗? 但见他不是很开心,满宝便转了转眼珠子道:“本要煮好才给您送过去的,您要茶包,回头我让我二侄女给您送一包去。” 纪大夫一听,高兴起来了,矜持的摸着胡子笑道:“行吧,你煮好了再给我送来。” 唐县令看了他一眼,笑着和满宝去她的医棚里喝茶。 说是药茶,还真是药茶,唐县令看了一眼那有些褐色的茶水,咽了咽口水,等温度差不多了才闷头喝下。 他嫌弃的皱眉,温度:“这药茶真有效?” “偶尔看到的一个方子,应该有吧。”反正她又不喝,良药苦口嘛。 唐县令也发现了,见她把茶倒进两个竹筒里交给周立君,让她分别送去给庄先生和纪大夫,便问道:“你怎么不喝?” 满宝道:“我喉咙不痛。” 唐县令看了她半响,伸手拎起煮茶的壶给她倒了一碗,劝道:“还是喝一些吧,现在是秋天,天气干燥,喝些茶润嗓。” 满宝拒绝,这茶看着一点儿也不好喝,她才不要喝呢。 不过非要喝的话…… 满宝左右转了转,把她的背篓拎过来,翻了翻,翻出一个小罐子来。 她打开罐子,唐县令就闻到了蜜香味儿。 唐县令:…… 他就这么看着满宝舀了一勺蜂蜜放进自己的茶里,搅匀了才喝。 他揉了揉额,问道:“这么小气?”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一时没想起来,要不是你非要我喝,我都没记起我带着蜜呢。” 唐县令很好奇,“你来给人看病的,为什么要带着蜜呢?” 满宝轻咳一声道:“哄孩子用的,有些孩子扎针会哭,吃药也会哭,正好我四哥下乡的时候得了一些蜜回来,我就带来了。” 主要是现在秋燥,蜜的功效挺多的,又能哄孩子,满宝就带来了。 不过这三天下来,一个来找她看病的孩子也没有,基本上都去找年纪看着特别大的大夫去了。 比如纪大夫。 偶尔有排了她这医棚的孩子,大人上来看到她的年纪,便抱着孩子换医棚去了。 唐县令忍不住哈哈一笑,看着满宝笑道:“等你名满益州,或是再长个二三十年,到时候有的是人求你看孩子的病症。” “不过,”他顿了顿,看了看她的脸后笑道:“你的缺点在于年纪,但长处也在年纪,你这么小,将来有无数的可能在等着你。” 满宝奇怪的看了唐县令一眼,问道:“唐大人,您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 唐县令就叹息,道:“就是突然觉着自己年纪大了,有些感慨罢了。” 满宝仔细看了看唐县令,这才发现他有些憔悴,可能这两天没刮胡子,脸上显得疲惫又老态。 满宝便也重重的叹息一声,然后提笔写了一个方子道:“唐大人,既然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那就好好的保养吧,这是我知道的一个保养方子,还是不错的,你试试看。” 唐县令看了眼塞到手里的药方,沉默了半响才道:“谢谢?” 满宝笑眯了眼,“不用谢。” 到了下午,昏迷的病人醒了过来,只是叫着头疼,头晕,眼前发昏,但手脚都能动弹,大夫们检查过后认为他已经没太大的危险,只是脑中可能有淤血,需要散瘀消肿。 但这些药许大夫和纪大夫就能开出很合适的药方。 唐县令一直在医棚外等候,确认人没事后便让病人的家属把人带回去了。 但因为对方是为了修建房屋摔下来的,所以所耗费的药材会由县衙出,包括后续看诊,唐县令也指定了由济世堂来负责。 不仅如此,唐县令会多给他们一份赈济粮,保证他在养伤的时候不会饿死。 唐县令承诺了这个,病人一家就欢天喜地的抬着病人回去了。 今天是第四天,来的病人就不是很多了,因此满宝他们早早的敲钟回家,等到第五天,来看病的病人就更少了,药房里的药也只剩下一些残渣了,大部分药材都没了。 而这也是没有病人的根本原因。 来看了病,免费的药也没有了。 那还不如不看呢。 满宝他们零零散散的看了几个病人,开了药方,再看着他们从药房那里失落的离开,或者回家去硬熬,或者拿着药方进城找药铺买药。 当然,可能选择前者的更多。 满宝的桌子又搬到了医棚外面,她就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这一片空荡荡的野地,在前天的时候,这里还站满了人。 高氏和几个还想要扎针的妇人依旧来找满宝复诊,满宝给她们扎了针后便又闲了下来。 她见高氏的症状之前好了许多,但今天又有恶化的趋势,便道:“还是拿着药方去药铺买些药吧,不然你前头的药差不多白吃了。” 高氏垂下眼眸问,“周大夫,我还得吃多久的药?” “再吃十天吧。” 高氏便低着头没说话。 满宝见了叹息,想了想,还是提笔另外写下另一张药方,道:“我给你换一下药,效果没有之前的好,但胜在便宜,你去济世堂抓,一副药也就十文钱左右。” 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 满宝觉得她和自己的母亲很像,她娘以前也是为了家里一直咬牙硬撑着,以至于年纪一上来,整个身子都垮了。 她不希望高氏也这样,因此道:“不论你换不换药,明日你都要去一趟济世堂扎针,这个是不要钱的。” 不吃药,扎针好歹也是有点儿效果的。 高氏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她拿着药方走了。 满宝一看,都这会儿了,一个病人都没有,而已经有大夫叫人打扫医棚,决定回家去了。 满宝想了想,便起身看向药房的方向,正好白善拎了书篮过来,看到她还呆着,就问道:“药房都没药了,还不收东西回家吗?” 满宝看了一眼纪大夫的医棚,见他也开始收东西了,便点头道:“好吧。” 白善帮着她把煮好擦干的针都插进针袋里,问道:“你想不想出去吃晚食?” 满宝想也不想便点头,“想呀。” 白善便笑眯了眼,道:“那我们今天便吃去吃晚食吧,累了四五日了,也该犒劳一下自己。” 满宝道:“你请客。” 白善颔首,“行吧,下次让白二请。” 第709章 被打劫 一无所知的白二郎也拎着自己的书篮和庄先生一起出来了,甚至比满宝他们还快的到马车边上。 这会儿他们也才下学没多久,没想到才来这里晃一圈就回去了,特别的轻松。 所以白二郎心情还不错,看到他们三个下来便使劲儿的挥手,叫道:“快点呀,就等你们了。” 好容易能这么早回家,还磨蹭啥? 一行人爬上马车,白善一说要出去吃饭,白二郎就欢呼起来,问道:“去哪儿吃?” 白善算了一下自己的钱,道:“去知味馆吧。” 周立君道:“不知道四叔今天会不会回来,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依照以往的惯例他应该回来的了。” “四哥进城一向晚的,我们先去吃,给他带一份回去,嗯,选一份不一样的,他今天要是没回来,我们可以当宵夜吃。” 其他人都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庄先生笑眯眯的听着,摇手道:“宵夜你们自己吃吧,我却是不吃了。” 他们正在长身体,别说宵夜,就是再多吃一顿也是可以的,他却是不行了。 大家一路说得热闹,结果才回到巷子口,大家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大吉眉头一皱,认出了是自家的马,道:“四郎好像回来了。” 满宝立即撩开帘子往外看,果然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那大板车还在马脖子上没卸下来呢。 满宝也觉得很奇怪,跳下车道:“怎么这么快就进城了?” 现在日头渐短,就算他早上出来得再早,路上走得再快,那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进城吧? 而且他一般回城都是重车回来的。 满宝跳下马车,蹬蹬的跑回家看,周立君立马跟上,白善和白二郎也跟着跳下车,直接跟在她们身后往里跑,车上一下就只剩下庄先生一人了。 大吉见了愣了一下,失笑一声,只能放下车凳,伸手将庄先生扶下车。 满宝跑进院子里,这才发现家里特别的热闹,院子里坐着七八个男人,正坐在一起喝汤,而她四哥则是躺靠在一个椅子里,正口齿含糊的叫他们吃东西。 他一抬起头来,满宝差点没认出他来,鼻青脸肿不说,头发和衣服都乱糟糟的,一看就是被人给揍了。 周四郎也看到了满宝,本来还笑吟吟的他一下委屈起来,眼睛一下就红了,“满宝——” 满宝跑上去,瞪大了眼睛看他,“四哥,你这是跟人打架了?” 周四郎却是一把抓住她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道:“我被打劫了,满宝,咱家的麦种,银钱,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吃食鞋袜衣物全都被抢了。” 满宝连忙去摸他的手脚,“你残了没?哪儿痛或者出血了?你怎么也不去看大夫?” 周四郎扶着腰起身,道:“腰疼,后背疼,手脚都疼,哪儿哪儿都疼,但还能动弹,我身上的钱都被抢光了,看什么大夫啊,你不就是大夫吗?” 满宝就知道他是舍不得看诊的钱,气得不轻,“那万一我回来不及时呢?你没钱,你去济世堂,难道他们能不给你赊账吗?四哥,你以前不这样的!” 周立君也跑了上来,也觉得四叔越来越不靠谱了,“四叔,你以前花钱可是眼睛都不带眨的,现在怎么越来越像爷爷了?” “呸呸呸,我这叫改邪归正,你们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养个媳妇和养孩子要的钱可多了。” 满宝连忙扶着他道:“行了,你先回屋去,我给你检查检查。” 又看向局促的站起来的这七八个人,犹豫着问道:“所以这几位是?” 周四郎立即道:“这是路上碰见的好心人,他们说他们认识你,就把我送回来了。” 白善略觉得不对,问道:“周四哥,你什么时候被打劫的?” 周四郎哭,“昨儿下午啊,离益州城不是很远了,再走一个来时辰就能进城了,现在天黑得快,当时太阳都落到山顶上了,我还想着能不能赶上进城呢,结果就有人从树林里蹦出来,我吓了一跳,生怕撞到人,就拉住了马,结果就跑出来十来好几人,把我从车上拽下来打了一顿,把车上的东西都抢光了。” 周四郎感激的看着站在一旁的汉子道:“我当时被揍得不轻,迷迷糊糊地爬上马车,往前走了一段就不敢走了,躲在林子里,连火都没干生,熬了一夜的冻,第二天一早才赶着马车往益州城赶,但我没吃没喝,身上又都是伤,多亏遇着了陈二哥他们在城外打柴,然后他们就把我送回来了。” 白善眯了眯眼,笑着上前和陈二郎等人道谢,然后对赶进来的大吉道:“他们只抢车上的东西没抢马和车,那应该不是盗匪,而是那附近的乡民,大吉,你现在就去报官,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查出来了。” 大吉应下,扫了陈二郎等人一眼后躬身退下。 庄先生皱了皱眉,吩咐满宝:“快给你四哥看一下,家里的药要是不够,写了方子让二郎去买。” 又吩咐厨娘,“烧些热水,招呼好客人们。” 然后客气的和陈二郎等人告罪,和白善一起进屋帮忙。 满宝将周四郎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多是挫伤,伤得最重的可能是手臂和头了。 他脑袋上被打了一棒子,肿了老大一块儿,他说头晕眼花,满宝觉得应该是莫老师说的脑震荡。 她生怕他脑子受到伤害,医书上可是有好几个脑子被重伤后一开始可能看不出什么来,但一段时间后却猝死的案例。 所以满宝将他的脑袋放在枕头上,严禁他乱动。 而手臂的伤重是因为手的骨头断了一根。 周四郎一听说手骨断了,立即大叫起来,哭得稀里哗啦的:“竟伤得这么重,那我以后岂不是残废了?” 满宝:“……只是断了一根骨头而已,我刚才摸过了,应该没碎,将骨头一正,板子一打,再敷一些药,过个三两月就好了。” 周四郎流着泪问,“这么简单吗?” 满宝点头,“就是这么简单,手臂上的伤我不担心,我反倒担心你的脑袋,四哥,你看这是几?” “这是二,你四哥只是头晕眼花,脑子没傻,我要是傻了,我觉着我能跟你说那么多话吗?” 第710章 不想去(给陌颜的小公主的加更)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容姨烧好了热水,周立君给端进来,虽然是兄妹,但周四郎觉得满宝年纪不小了,所以坚持不让她动他的衣服。 于是满宝退到外面,让白善和庄先生替他擦洗身体,把身上乱糟糟的衣服换下来。 周四郎还想洗一下头发,主要是他头破了,头发沾了不少的血。 满宝哪敢给他乱动,道:“四哥,你可不许乱动,万一你脑子里正在出血,你一乱动,那个血出的就更多了。” 满宝一出门就拉住周立君道:“我给你写个药单,你去济世堂拿药,顺便把纪大夫请来。” 周立君吓了一跳,小声的问道:“小姑,是不是四叔不好了?” “不是,我拿不准四哥的脑袋到底有事还是没事,还是请纪大夫来看一下吧。”她忧愁的仰天长叹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医者不自医呀。” 周立君:“……小姑,你以前给家里人扎针看病的时候可一点儿没手软。” “那是都看得着的毛病,自然可以当机立断,且又不是多难的病症,但四哥这个不一样。总之你先把纪大夫请来吧。” 要是纪大夫也没把握,那就只能花积分请科科扫描了,从刚才开始,科科就在她的脑子里不断闪现一排大字,各自颜色轮番上阵。 上次它扫描过季浩的数据,显然是得了甜头的。 当然,满宝也得到了甜头,扫描过去,她能知道许多她肉眼以及把脉不出来的病症,可同样的,积分也很让她心痛就是了。 科科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道:“你四哥的伤比较少,数据少,所以只需要四千积分,怎么样,要不要来?“ 满宝:“等一下。” 得等他换好衣服,也等纪大夫来。 白善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好,这才出来道:“周四哥后腰使不上劲儿,那儿没问题吗?” 满宝回忆了一下后摇头,“我没摸出来,应该是被揍疼的。” 周立君也很快回来了,她用篮子装回来一堆药,不过来的是小纪大夫,而不是纪大夫。 小纪大夫道:“我父亲回家休息去了,所以我来看看。” 满宝连忙请他进去看。 小纪大夫又把周四郎摸了一遍,然后道:“我和你的诊断一样,左手臂骨折了,脑子里或许有淤血,开些止血散瘀的药,等过两天他头好一点儿再正骨。” “出血严重吗?” 小纪大夫抬起头看向她,道:“我看不到脑子里的情况,看这块肿了这么一大块,淤血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道出血情况怎样,但开止血药总是没错的。” 他道:“就是我父亲来,也是一样的处置方式。我们又不能内视,看不到人体内的情况,只能靠脉象和受伤的情状来猜测。”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了。 所以还是得扫描。 她让周立君把人送出去,然后付了四千积分给她四哥扫描。 周四郎这才觉着自己的脑袋似乎伤的是比手重,也不心疼手臂骨折的事了,拉着满宝的手问道:“满宝,四哥会变傻吗?” “现在不傻,那就不会傻了。” 周四郎就松了一口气,“不傻就行。” 满宝同情的看着他,人虽然不会傻,却有可能会死,会瞎,会瘫…… 唉,这么残酷的事还是别告诉四哥了。 很快,科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扫描好了,宿主要不要再多花一点积分生成影数据?不贵,只要一百积分而已。” 四千都花了,满宝也就不觉得一百贵了,心里默默同意,很快周四郎的身体筋骨血脉便出现在她脑海中。 人的皮肉被无限削弱,只呈现内部的情况,满宝一眼看到了他左臂断掉的骨头,正如他们诊断的出来那样,只是普通的骨折,骨头没碎,很容易就能接上。 而头部有出血情况。 科科的扫描是并不是静态的,而是动态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十二息,但这十二息的时间是流动的,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脑袋在这十二息里的情况。 里面有一处在缓慢的渗血,血液堆积在里面,若是到达一定的量。 满宝皱了皱眉,意识退出系统,冲外面喊道:“立君,把我的针袋拿来。” 满宝宽慰周四郎,“四哥,我给你扎针,你就放宽心好好的睡一觉吧,我现在的医术可好啦。” 周四郎一听,果然放心了许多,他头晕眼花,也觉得困倦得很,便闭上眼睛道:“那我睡了啊。” 满宝道:“睡吧,睡吧。” 有科科给的扫描数据,满宝扎针便更有把握了。 在他的脑袋上扎了不少的针,确定周四郎呼吸渐渐平缓悠长起来,她便起身去找些药膏。 虽然身上的那些挫伤除了疼外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但她觉得还是给她四哥处理一下,不然明天他得叫得不轻。 等满宝处理好周四郎的伤口出来时,白善他们已经把那七八个人送走了,而大吉也报官回来了。 白善道:“你说巧不巧,那陈二郎就是前儿给我们家送木柴的人,是那高氏的丈夫。” 满宝一怔,“所以四哥才说碰上打柴的他们,倒是有缘。” 白善看了一眼房间,道:“等周四哥醒来你再问他一次吧,我觉得要不是周四哥说他是你哥哥,恐怕他都回不来。” 满宝听出了他的潜台词,微微皱眉。 大吉这才道:“满小姐,已经报官了,官衙说得事主亲自上门具体说一下经过,看能不能记得打劫的人长什么样,身上有上门特征。” 满宝道:“我四哥现在要少动。” 白善道:“不要紧,等明儿周四哥醒了,我来问他,我再去县衙走一趟就是了,正好明儿休沐。” 白二郎道:“明儿不仅休沐,后儿也休沐,不过你们是不是忘了,后儿是季家的宴席,我们收了帖子要去的。” 满宝本来还挺期待的,但这会儿就不是很想去了,道:“你们去吧,我要留在家里照顾四哥。” 白善就道:“那我也不去了,让二郎服侍先生去好了。” 见白二郎嘟嘴,便道:“我让大吉送你们去,还把大吉借给你带进去。” 白二郎立即高兴起来,“你说的!” “我说的,大吉,你跟他去,他要是玩儿投壶什么的,帮他,其他的你自己拿主意。” 第711章 参考 满宝开了止血散瘀的药,亲自熬了以后把周四郎叫醒,灌了他一碗药后问:“四哥,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周四郎才吃了药,觉得连胃里都泛着苦,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拒绝了吃饭。 满宝也不勉强他,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后让他睡觉去,顺便把他脑袋上的针拨一拨,抽一抽。 第二天一早,满宝又忍痛花了二十四积分扫了周四郎一遍,虽然只是基础数据,但也能看出脑子那里是否还出血。 看到那里只有不散的淤血,而没有再出现流血现象时,满宝松了一口气,余下的就是好好养着了。 容姨特别贴心的给他做了一碗鸡丝粥,知道他爱吃肉,撕了一大碗的鸡丝丢下去,然后一半的鸡丝都盛在了他碗里,其他人也才分到一小碗鸡丝粥。 周四郎一边吃一边感激,“容姨,下次有什么事你叫我,我一定给你办成!” “你只要快点好起来,帮我把东西送回去给我当家的和儿子就行,”容姨叹气,“你这一伤,没有三两月都不能成行,我才给我当家的和儿子做了一套冬衣,想着你下次回去的时候能帮我带回去呢。” 周四郎:“你放心容姨,我很快就好了。” “满小姐都说了,你至少得休息两个月呢,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骨头都断了,两个月都算是轻的了。” 周四郎也忧伤,纠结道:“完了,才答应唐县令的事,还签了合约呢,这可怎么办啊。” 正说着,唐县令来了。 满宝一行人正在吃早饭,唐县令突然到访,就是庄先生也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道:“唐县令要不要坐下来吃一些?” 正要拒绝的唐县令便闻到了一股清香的味道,已经吃过早食的肚子突然有些饿了。 于是他笑着点头。 坐在桌子边上的满宝四个立即起身给他腾了一个位置。 唐县令坐下,正好在庄先生下首,满宝的上首。 周立君已经放下碗筷去厨房帮他打粥,他便顺口一问,“听闻你四哥被打劫,还受了重伤?” 满宝立即点头,将她四哥身上的伤说了一遍,着重点了一下脑袋上的伤,道:“这手臂折了没事,反正能接上,最多痛三两个月,可这脑袋里出血,又是在路上,晕乎乎的,什么时候晕死过去都不知道,他们这简直是要图财害命!” 唐县令皱眉,问道:“车上的麦种全被抢了?” 满宝点头,“没错,不仅麦种,家里给我们带的东西也都被抢了。” “马呢?” “马和车倒是好好的。” 唐县令垂眸道:“那就不是盗匪,也不是流匪所为,不然他们不会不要马。” 一匹马的价值可比车上的那些麦种值钱多了,可如果不是盗匪,也不是流动的人口,抢了马根本藏不住。 养牛都要和官衙报备,更别说养马了。 马可是战备物资,若遇战事,官衙还可能要强征马匹的。所以朝廷对马的控制很严格,加上养一匹马可比养一个成人花费还要大。 所以一般人家根本养不起马。 正常途径的马匹流通都受朝廷控制,他们不抢马,显然是不能处理。 唐县令瞬间便知道往哪儿查了。 正好周立君端了粥上来。 唐县令便道:“你四哥现在是醒着的吧?” “嗯,也正吃东西呢。” 唐县令就放心了,笑道:“那用完了早食我去问他一些话。” 无非是问他在哪个路段被抢,一共有多少人,抢劫的人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身高几何,可记得人长什么样儿。 周四郎虽然头疼,但还是仔细的回想起来,其实他还是记得一两个人的模样的。 当时事情发生的虽然急,但从七里村到益州城的这条路他走了这么多回,突然蹦出来的人虽然吓了他一跳,但还不至于让他惊慌失措,所以他当时是看清楚了突然冒出来挡路的那个人的。 车停住以后才开始混乱起来,林子两边突然冲出十几个人来,其中有一个伸手把他拽了下来。 那个人他没记住,但随后一脚踹在他腰上,他气得拽住他压在身下打的那个人他记住了。 周四郎眼睛一亮,连忙道:“对,我狠狠地揍了其中一人两拳,在他脸上留伤了,大人,你只要找到脸上受伤的人,肯定就能找到他们。” 唐县令点了点头,道:“既然你能记着这二人的相貌,我让画师来一趟,你配合他画出样子来。” 白善立即道:“我来!” 满宝也立即点头,眼睛发亮的道:“善宝画画可好了。” 唐县令有了些兴趣,笑道:“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的看一看了。” 满宝跑去帮他把笔墨拿来,白善则和白二一起搬了一张小桌子进去,铺开纸后道:“周四哥,你先说这第一个人吧。” 周四郎咬牙切齿的道:“尖嘴,猴腮,一脸凶恶,一看就是恶人。” 白善提着笔的手一顿,抬头看向他,默然不语。 唐县令:……他错了,不靠谱的不是白善,而是床上躺着的人。 满宝忍住拍四哥的冲动,道:“四哥,你说具体点儿,嗯,他眉毛什么样?” 周四郎皱着眉头想,“眉毛不都一样吗?就黑乎乎的呗……嗯?好像也不是黑乎乎的,有点儿淡,肯定没有唐大人的这么浓,也没这么长,这儿,这儿,还有点塌……” 周四郎看着唐县令的眉毛比划起来。 白善就把脑袋凑上去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唐县令的眉毛,然后皱着眉头在画上画了两个眉毛…… 满宝继续问:“那鼻子呢?” 周四郎头疼起来,“鼻子就两个孔,谁还能三个孔吗?” 满宝知道,脑子有伤的人通常脾气都不太好,于是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将气憋下去后,仔细的问道:“高不高,挺不挺,鼻孔大不大?” 周四郎便又下意识的去看唐县令。 没办法,这屋子里的人就唐县令的年纪和抢劫的人差不多,白二郎他们都太小了。 “不高,没唐县令的高,鼻孔也不大,塌塌的,这儿也短。” 白善继续凑上去看唐县令的鼻子…… 唐县令勉强忍住,瞪着眼睛看白善。 第712章 大手笔 在以唐县令为参考的前提下,白善笔下的人物渐渐丰满起来,周四郎看了画后连连点头,然后又有点儿晕,立即止住了脑袋,只用嘴惊叹道:“对对对,就是这样,不过你还是画得好看了点儿,他额头没这么挺,也没这么宽,得再窄一点儿,这个眼睛有点儿大了……” 白善慢慢的修改,周四郎眼睛越来越亮,叫道:“没错,拦车的就是这小子。” 满宝探头仔细的看了看后道:“四哥,这不是尖嘴猴腮好不好,明明长得还可以。” “这叫还可以?明明那么丑。” 白善中肯的道:“长得很普通,的确没有周四哥说的那么丑。” 唐县令道:“长的普通,人才不容易被认出来。” 他赞许的看了一眼周四郎,笑道:“一般人遇上打劫的,便是第一时间看清楚了拦车的人模样,一番劫难下来也会忘记的,有的人连具体有多少人,甚至那一段时间发生了什么都会忘掉,更别说记住人的模样了,你做得很不错。” 周四郎高兴的笑起来,但嘴上还是谦虚了一下,“哪里,哪里,主要是我家里人都比较聪明,您看我幺妹就知道了。” 唐县令客气的笑了笑,起身道:“那你再说一说那个被你揍的人长什么模样,我先去与庄先生说说话。” 他可不要再留在这儿当模板了。 但周四郎也没介意,唐县令不在这里,他还更自在呢。 至于参考物,那有什么要紧,不是已经现画出来一个了吗? 周四郎这会儿觉得那俩人长得都差不多,都很丑,很凶恶。 但一番描述下来,白善画出来的人却不一样,但别说,画的和真人还挺像的。 白善把画好的两幅画交给唐县令。 唐县令仔细端详了一下,点头赞道:“没想到你工笔画画得这么好,你也才十二岁吧?” 满宝在一旁道:“主要是教画画的先生好。” 白善便瞥了她一眼道:“明明是天赋好,不然同一个先生,也没见你画得这么好的。” 满宝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唐县令笑眯眯的道:“没想到庄先生擅长工笔画。” 一旁的庄先生笑吟吟的摆手道:“这却不是我。” 白善骄傲的道:“我们的画是我娘教的。” 唐县令愣了一下后笑道:“看来还真是天赋了。” 白善得意的冲满宝扬眉。 满宝:…… 唐县令将画像收了起来,笑道:“这事交给我来办就行,自会给你四哥一个公道,不过,你四哥现在受伤了,那我定的粮种怎么办?” 满宝眨眨眼,这种生意上的事,当然还是得问过周四郎了。 周四郎才被抢了一车的麦种,还有身上的钱,正心疼得不行,闻言立即道:“唐大人,虽然我伤了,但我还有兄弟啊。” 虽然和唐大人做生意赚得少,但量大呀,立君已经给他算过,他这一笔生意做下来能赚到的钱,反正他是不会放弃的。 他看向满宝,道:“我让满宝写信回家去,过不了几天就能把麦种运来了。” 唐县令这才笑开,“那就好,你们知道的,这麦种是要春播的,一开春就要了,所以你们得在年前全部给清,这些合约上都是写了的。” 这在之前当然没问题,周四郎三天就能来回一趟,就算收麦种的时间久了点儿,那最多四天也能拉回来一车。 但现在他躺在床上,显然是不能了。 但周四郎一咬牙,应承道:“您放心。” 唐县令特别放心的走了。 满宝拧了布巾给她四哥擦了擦额头,问道:“头痛不痛?” “痛。” “痛就别想了,”满宝道:“多大点儿事啊,四哥,你要是放心,我就帮你解决了。” “你怎么解决,这路上有匪呢,万一大哥他们过来也遇上了盗匪怎么办?”别看周四郎应得爽快,其实他心里还是怕怕的,他掰着手指头道:“就算大哥他们全都来,那也只有五个人,他们可是有十几个呢。” 白善道:“他们刚抢过一次,短期内应该不敢再来第二次的。” “你这都是猜的,”周四郎想到被抢走的麦种,心疼得不行,道:“万一他们尝到甜头之后,就是又窜出来抢了呢?” 满宝连连点头,道:“就是,就是呀,聪明人永远都不要去揣摩蠢人的想法,很容易就揣摩错了的。” 白善ap;ap;周四郎:…… 满宝继续道:“麦种被抢了还是小事,冲突起来,万一把人打坏了怎么办?所以我们要做就直接把他们抢劫的小火苗给掐了。” 白善问:“怎么掐?” 满宝:“他们不是有十几个人吗?我们找上二三十个人就行了,我不信他们敢抢!” 周四郎:“我的妹妹啊,你一车粮才赚多少钱,让大哥他们五个全来运粮我都觉着亏了,你还雇上二三十个人。” 白善若有所思。 满宝鄙视四哥,“四哥,你想什么呢,二三十个人当然不可能只押一车了,最起来要押十几二十辆车嘛,说不定我们一下就把唐县令要的粮种给运来了。” 周四郎呆了呆,问:“咱家哪来的车?你不会是想让那些人用肩膀挑吧?” 白善则问:“你家有那么多钱吗?” 他道:“车倒是不急,可以租,可一次性买这么多粮种,唐县令又不给定金,你们要进这么多粮种都得自己先垫付,你家里有这么多现银吗?” 家里有多少钱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而家里的钱只比她多,不会比她少的。 所以应该是够的,就怕她爹不敢做这笔生意。 不过唐县令的为人是信得过的,他也不像是缺钱的人,既然如此,这个风险就值得去冒了。 所以满宝就点头。 白善就道:“那你先写信回家吧,让他们先到各村买合适的麦种,他们那边确定买到足够的麦种了,我们再在这边雇了人和车回去拉来。” “等等,等等,”周四郎躺不住了,坚强的用右手撑起半边身子,伸手止住他们,道:“为什么要在这边雇人和车?咱家不缺人呀,就算我们家的人不够,那还有村里的人呢,城里的人太贵了,还不一定信得过,要雇人也得从村里找吧?” 想想又觉得不对,觉着被绕进去了,于是道:“不是,这一次性买这么多麦种得多少钱啊?” 第713章 能用 白善道:“因为罗江县没有车行。” 周四郎沉默了。 益州城是有车行的,什么是车行呢,就是有雇车和租车的服务。 罗江县很小,大家搭车,基本上是在官道上或城门口招手,问一下去的地方,同方向就付点钱爬上车坐一段儿。 当然,大家也叫这做车行。 周四郎以前也觉得那就叫车行了,还有人专门做牵线的牙人呢。 但到了益州城他才知道,那根本不算。 真正的车行是占据一条街,一溜的过去,牛车、骡车、驴车、马车,应有尽有,你是租车,还是雇车都可以。 近的可在城内转悠,远的,你就是嚷着要去西域,也会有胆子大的人接单,只要你出得起钱,他能连护卫都给你请好。 当然,也有便宜的,一些小本买卖需要车,自己买不起车马的时候就会去那里租或雇。 白善以前不知道这一点儿,但周四郎和周立君都去车行找过工作,回家当热闹说给他们听时,他记在了脑子里。 所以这会儿他道:“一辆车来回效率太慢了,就算加上你们家里的牛车,用这么多人护着两辆车来回也不划算,不如花点儿钱租车,一趟两趟将这门生意做下,把钱拿到手。” 满宝连连点头,也是这个意思。 周四郎纠结起来,觉得这个成本是没必要的,但又觉得他们说得对,万一又被打劫了怎么办? 这么多人只护着两辆车显然成本更高。 他还没纠结出来,满宝已经伸手将他按倒在床上,道:“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安心养你的脑子吧,我来帮你弄好。” 其实并不只是她,还有周立君,就是白善和白二郎也帮她计算成本。 周立君对城内的工钱还算有了解,毕竟她可是找过好几个月工作的人呢。 至于租车的费用,周立君道:“小姑,一会儿我就去车行问一问。” “马车的价格就别问了,一定很贵,问一问牛车和骡车。” 周立君应下,问道:“那要不要我爹他们来一趟,把这些车和人带回去?不然他们带着车跑了怎么办?” 白善:“……上面有车行的印记,他们能跑到哪儿去?我们找些有家小在益州城里的工人便是。” 满宝道:“还是先给大哥他们写信吧,让他们去收麦种,这样车一过去就能把麦种拉过来了。” 对于这一点,大家都没有意见。 满宝便开始写信。 周四郎伤了,信当然只能托人带回去了,大吉有相熟的商行,直接拿了信去找人,保证明天就能送到罗江县钱记饭馆里。 小钱氏还没收到信,周四郎先操心起来了,这么多钱呢,且这生意一开始还是他牵的头,怎么可能说不操心就不操心? 于是他在吃了三顿药,思考了一晚上后,还是找了满宝道:“你们要从城里雇人回去也行,但不能在街上瞎雇,我才想起呢,我们做这麦种的生意一直没做大,都是悄悄的来的,要是带着这些生人回村,让他们知道我们的麦种怎么来的,什么价儿,以后我们家还能做这生意吗?” 满宝呆了呆,挠着脑袋问,“那怎么办呢?” “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能用,而且我敢肯定,他们不会跟我们抢生意,也不会出卖我们。”周四郎顿了顿后道:“还有那陈二郎,他和他那帮兄弟也能用,对了,不是说你在给他媳妇治病吗?他媳妇啥病?” 满宝:“是啊,昨天我还抽空去了一趟济世堂给她扎针呢,顺便给了她好些糕点,算是答谢他们救你,剩余的,等你好了再去吧,我又不能请他们喝酒。” 周四郎道:“那陈二郎算是个知恩图报的,我觉着也能用。你们不知道,当时我们两下一碰面,其实他们也想抢我来着。” 满宝瞪大了眼睛,白善却一点儿不惊讶,前头他问陈二郎他们时,多问了几句,他们便有些语焉不详,还有些心虚,当时他就隐约猜到了些。 “他们穿得破破烂烂的,好些人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一看就是流民,这样的人抢了马,丢了籍书就能跑得没影,换个地方偷偷把马出手,再换个地方就能改名换姓的过活,”周四郎道:“当时我都吓死了,好在我机灵,说他们只要愿意救我,回头家里人必重谢,然后我就说了,我有个弟弟在府学里读书,有个妹妹,在济世堂里当大夫,还有个姐夫,在军营里当大官儿……” 白善:…… 满宝:…… 当时周四郎精神紧绷,虽然脑袋伤着,但那一刻不论是脑子还是眼睛都无比的清晰,他可以感受到在他说出妹妹在济世堂当大夫时,陈二郎明显迟疑了一下。 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不妨碍周四郎立即逮着他妹妹死夸,直接把他妹妹说成只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人物。 然后陈二郎就问他叫什么,周四郎便道:“我姓周,在家排行四,你叫我周四郎就好。” 他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幺妹,她在家里排行八,叫周满,不仅济世堂,你益州城里打听打听,肯定有知道她的,知道季家的小公子吗?先前他坠马被划破了肚子,那就是我妹妹救的。” 然后陈二郎就把他给带回益州城,直奔着小院儿来,容姨一看到他就惊叫连连,连忙把人迎进去,然后陈二郎一行人整个都拘谨起来,对周四郎特别恭敬起来。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介意他差点被陈二郎他们打劫的,他倒觉得陈二郎能一听到满宝就救他很知恩图报,于是道:“满宝,你好好的治他媳妇,他没钱,你就出钱给他媳妇买药,回头再从他的工钱那里扣。” 满宝:…… 白善直接拉着满宝往外走,“走吧,如果要请人,那就得与人好好的说一说了,要不要去买些礼?毕竟他们救了周四哥。” 满宝道:“送些米面吧,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最实用,还有药材。” 周四郎就看着俩人走了,叫了好几声他们都没理他,他又浑身疼,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下床。 算了,反正论聪明,他也聪明不过他们去,他们应该不会吃亏的。 第714章 拜访(给书友“Gail”的打赏加更) 满宝和白善一起拿了礼物去济世堂,正巧纪大夫在坐堂,而且还没病人。 看大满宝便招手道:“昨天我也没来,你四哥没事了吧?” “没事了,现在头已经不怎么晕了,就是后腰被人踹了好几脚,淤青了,他觉得疼,所以躺在床上不动,”满宝邀请纪大夫,“纪大夫,我四哥的手臂骨折了,我想着明天给他接上,您能不能帮我?” “行啊。” “您方便去我家吗?还是我让人把他抬过来?” 纪大夫就乐,道:“还是我过去吧,也不远。” 一抬头看见高氏怯生生的进来了,便指着内室笑道:“你们进里面去吧。” 他并不介意满宝在济世堂里私诊病人,因为知道这一个病人也没好处给她,纯粹是她善心之举。 而且,他对高氏的病症也很好奇,想要知道满宝能治到什么程度。 带下病一直是很难治的一种病,一是很多人不愿意看病;二是资料有限,他们能学到的相关医术有限。 满宝对高氏甜甜的一笑,带着她进内室扎针,然后开了张药方,去柜台那里取了五副药,与他们提来的礼物一起交给高氏,笑道:“我四哥今日好多了,人清醒了不少,说这次多亏了陈二哥,所以让我们带些米面去看看陈二哥他们。我想着,你们这会儿最缺的还是药材,所以我给你买了五副药,你先吃着,到时候看要不要换个方子。” 高氏一听,立即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他们也就搭把手,昨天小大夫已经给了糕点了,您又一直给我免费扎针,怎么敢再要您的东西。” “拿着吧,”满宝推给她,高氏只一味的摆手躲开,满宝想了想便道:“算了,你身子弱,给你你也拿不了这么多,干脆我们与你走一趟吧。” 满宝和白善使了一个眼色,俩人又把东西搬回车上,然后邀请高氏上车。 高氏哪里肯,满宝笑道:“那天救我四哥的也不止是陈二哥一人,他们那里我们也是要谢一谢的,本来想等我四哥好了让他再去一趟的,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所以我便先代他去看一看。还请陈嫂子帮忙领一下路。” 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上了马车。 车往城外而去,然后越走越偏,满宝没想到他们住得这么远,愣了一下才问道:“你每天都要走这么远的路进城吗?” 高氏应了一声,道:“唐县令给我们建的房子熏一熏就能入住了,我们之前住在草棚里,老人们说太湿了不好养病,所以我们的房子一分下来就住进去了。” 满宝点头。 唐县令发现的“荒地”分为好几块,有的地方很远,须走上大半天才能到,为了便于耕种土地,他都是在“荒地”附近建造房屋的。 高氏他们运气好,抽到的地就在益州城外不远,所以新建的村子也离益州城不是很远。 高氏觉得不是很远,但走路也需要很久的时间,而且很偏僻,连一条好走的路都没有,尽是坑坑洼洼的小路。 大吉以他高超的御车技术走过了这段路,但满宝他们还是被颠得不轻,白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还不如下车走路呢。”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村子刚建成,而且唐县令有意打散了这些有亲的流民,基本上一个村子里只有五六家是熟识的,绝对不给超过十家,因此村里很安静。 已经有人在分到的地里劳作了,在种了冬小麦的地里铺上些稻草或麦草,以应付即将到来的寒冷。 或者在将空地上的野草锄一锄,松一松土。 哪怕知道现在松土锄草,转过年,春风一吹,它该长还是长,该硬还是硬。 但他们还是没忍住。 流浪了三年,他们又重新得到了土地,虽然不多,但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依然让他们珍惜不已。 所以看着自己的地,总也忍不住去摸一摸,踩一踩,锄一锄。 陈二郎有兄弟三个,建的房子都在一起,左右邻居就是。 据高氏所说,其实他们家是有兄弟五个的,还有两个小姑子,只是三年前水灾,家里的老人和一个兄弟没跑出来,而剩下的,也都在逃亡的路上没了。 虽然村里人少,但一辆马车到这儿来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都好奇的看着、 满宝下车后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微微一笑,很习以为常,她小时候看到村里进了马车,也会跟着跑去凑热闹。 高氏却怕他们不习惯,解释道:“村里才建起来,从没马车来过的,倒是唐县令来过几次,但都是骑着马来的。” 高氏请他们进门,然后去隔壁把妯娌叫来,那天救周四郎,陈家三兄弟都有份儿。 他们的房子都是一样的,不像他们七里村的房子,前头都围着院子,他们都是直接进门是大堂,左右两边是房间,都是泥砖搭着茅草的房子,但地基是用石头打的,看着还挺结实的。 但坐在屋里有些昏暗,外面的光只能透过门口进来。 满宝只在屋里站了一下便拎了凳子放到门外,她还是习惯坐在敞亮的地方,像他们家一样有个大院子多好呀。 白善跟在她身后。 高氏的两个妯娌很快赶了过来,知道满宝是贵客,连忙躬身解释道:“家里的男人都去打柴了,周大夫等一等,已经让家里孩子去喊了。” 满宝笑着点头,干脆就坐在凳子上和他们说话。 高氏从隔壁屋子里抱出一个孩子来。 满宝探头看了一眼,问道:“这就是你儿子吗?” 高氏应了一声,道:“他来得不是时候,家里正艰难,前头我没奶水,差点饿坏他。” 其实他现在的情况也不多好,已经一个多月了,但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团。 满宝伸手摸了摸他的脉,但她什么都摸不出来,这么小的孩子,她不太会看呀。 对了,她似乎从没学过儿科。 看的最多的病还是带下病和日常常见的病症,最拿手的针灸还是因为比别人多了一个拟人模特,可以任由她琢磨。 高氏眼巴巴的看着满宝,满怀期待。 满宝收回了手,想到母亲常说的话,道:“还是要吃好,睡好吧,孩子只要吃得好,又睡得好,那就会见风长了。” 高氏有些失望,道:“可我没多少奶水……” 满宝道:“买只羊吧,我有个侄子,他也是打小吃羊奶长大的,现在身体好了不少。” 满宝歪头看向白善,想获得他的肯定,“三寿现在是挺好的了吧?” 白善点头,“上次中秋回去见他,胖了不少。” 满宝就鼓励的看向高氏,“买只会下奶的羊。” 第715章 施恩 高氏苦笑,“我们哪有那个钱。” 满宝顺势道:“赚就是了,我这次来便是想和陈二哥他们提一声的。” “周四哥很感激陈二哥他们救了他,”白善截过满宝的话,道:“他这两天一直想着怎么报答你们,知道现在是农闲时候,你们又才分了地,搬了家,恐怕是百废俱兴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工作。” 高氏和两个妯娌忍不住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白善笑道:“正好,周四哥是给县衙运粮的,所以打算将你们都雇上,将县衙买好的麦子运来,一趟好歹能赚二三百文。” 高氏三人的眼睛越发亮了,脸上有些激动。 她们有些忐忑,“这么重要的活儿,他们能干吗?” 满宝看了白善一眼,安抚道:“就是赶车和搬东西,不复杂的。” 她顿了顿后又道:“至于打劫的事,你们也别担心,唐县令已经在查了,那些麦种就是给县衙运的,就算我们肯放过,唐县令也会把这些人都查出来的,所以不必担心路上还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这样的大事,高氏她们三个当然不能做主了,得等陈二郎他们回来。 但她们心动了,自然会偏向满宝他们,为他们说话。 高氏觉得坐在门口这里不好,还是请满宝他们进屋里坐着说话,然后她留下招待俩人,而两个妯娌则亲自跑出去找人,告诉他们这一好消息。 和陈二郎他们一起打柴的人不少,所以他们才会跑那么远的地方打柴,恰巧碰到了周四郎。 今天三兄弟因为也想侍弄一下地里的麦子,给它盖些保暖的稻草之类的。 这些稻草是他们自己找来的,其实就是偷来的,这家的稻草剁偷一把,那家的偷一把,积少成多就差不多了。 毕竟他们以前可没地,更别说种稻子了。 才把稻草铺好,到附近摸些不太好树枝砍了,把枝叶去掉拿回家里晾晒。 天气快要冷了,冬天一到,木柴就会略微涨一点价儿,到时候这些都是能卖钱的。 从去年又逃回来后,他们便靠打柴,给人帮工,给大老爷们农忙赚些口粮和零花。 只是知道他们是流民,他们总是把工钱压得很低。 在益州城,苦力的价格一般是四十五文到五十五文之间,但每次挑到他们,那些管事和掌柜最多只肯给三十文。 有的人直接把价压到十五文,二十文左右。 也就刚好够他们一家一天的吃喝,基本没有剩余。 算来算去,陈二郎他们还是最喜欢冬天,至少打柴的收入高一些。 但也最恨冬天,太冷了,厚的衣服没有,棉被也是硬邦邦的,白天不动会冷,一动肚子又饿得快,晚上躺在床上,一点热乎气也没有。 不过陈二郎他们觉得现在日子还不错,至少他们有了新房子,又有了地不是,再熬半年,等新麦子下来了,日子总会好过点儿。 这么想着的时候,家里的孩子跑来了,知道周家来人了,兄弟三人立即扛了木柴回家去,走到半道又遇上了出来找人的两个媳妇。 俩人这么一说,陈二郎三人便对视一眼,道:“真请我们去运粮?” “一定是的,”陈三郎的媳妇激动得不行,道:“虽然说话的俩人看着年纪小,但你们不是说那小大夫很厉害吗,那她说的话应该是算数的吧?” 陈二郎沉吟了一下道:“走,回去看看。” “二伯,”陈三郎的媳妇连忙问道:“你们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当然答应了,真有这么好的差事为什么不答应?” 陈三郎的媳妇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怕你们觉着我们拿着恩情求人,不好呢?” “有啥不好的,能活下去就成,能好好的过日子更好。”陈三郎道。 陈二郎也点了点头,所以周家要是给他们东西,他们肯定不会推辞,全收的。 自然,对他们给的这一个工作机会,陈二郎他们也不会推辞,但是真的很感激。 尤其陈二郎在看到满宝带来的礼物中还有高氏吃的药材时,直接膝盖一软跪在了满宝面前。 满宝立即伸手去扶他,没拉住人,只能看向白善。 白善上前帮忙,和满宝一起将人扶起来,笑道:“陈二嫂的病本来就是多吃十几天的药就能好的,满宝心里也一直念着呢,陈二哥不必如此。” 陈二郎道:“我知道,周大夫是善心人,我婆娘早回来说过,这么多医棚的大夫,肯一直给人复诊扎针的只有您一个。” 更别说义诊结束了,她还免费给高氏扎针了。 陈二郎激动的道:“周大夫您放心,我们兄弟三个一定守好粮食。” 满宝笑道:“我自是放心的,对了,那天跟着你们一起的人是……” “哦,都是我们兄弟,以前是上下村,都有些亲,逃难的时候一起逃,回来的时候也一起回来,碰巧唐大人分村,把我们几个分到了一起,所以我们经常一起打柴。” 满宝便笑道:“我四哥的意思是,让你们把这些人都叫上,我们多的没有,也只能给你们找个活儿干,以后你们要是闯出名声来了,说不定在城里能够更好的找到工作。” 周四郎立即弯腰道谢,“多谢周大夫和周四爷替我们着想。” “快别这样,是我们得谢一谢你们救了我四哥,对了,我们带了些米面来,是我四哥的一点儿心意,你们分给各家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再去见他们了。” 陈二郎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走,还想留他们吃一顿饭,但左右一看,发现家里并不能置办出什么好菜来,只能送他们出去。 满宝这才和高氏道:“城里应该有专门卖羊奶的地方,回头我可以帮你们打听打听,便是不能买一整只羊,每天买上一竹筒羊奶也是可以的。” 高氏没想到她还记挂着这事,连连道谢。 陈二郎没听懂她们说的话,但也没有问,直等人上了车走远,这才问起这事来。 而上了车的俩人你瞥我一眼,我瞅你一眼,纷纷笑起来。 满宝笑道:“你倒会施恩。” 白善笑道:“你不也接得不错吗?” 第716章 霸王对霸王 到了最颠簸的小路上,白善干脆叫停马车,自己蹦下去走路。 满宝当然也跟着一起蹦下去了。 俩人便一路摘花惹草的往前走,科科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扫描起来,没发现有什么未被收录的新奇植物,这才收回了注意力,开始跟着宿主晃晃悠悠的往前走。 白善知道她喜欢花草,便把路上开得还不错的白色、黄色的小野菊花摘了一大捧,然后扯了一根草一绑,送给她。 满宝接过,取笑道:“你弄得真难看,看我给你绑。” 于是把草一解开,把花塞到他怀里,便开始一边走,一边掐枝去叶,将它们高高低低的凑在一起,再用草一绑,感觉全然不同了。 她得意的看向白善。 白善看了看花,又看了看她,然后点头道:“不错。” 大吉沉默的牵着马车走在后面,上了宽敞的官道后,便牵着马车快走几步到他们身侧,道:“少爷,满小姐,我们上车吧。” 白善便把满宝扶上车,自己这才踩着车凳上去,“这会儿是吃午食的时候了,也不知道白二在季家那里怎么样了?大吉,本叫你和他一起去的,你怎么和先生告状呢?” 大吉否认:“少爷,我没有。” 满宝也探出头道:“总不能是说漏嘴吧?” 大吉面不改色的点头,“就是说漏嘴。” 白善和满宝“嘁”了一声,一点儿也不相信。 大吉是属于那种不问不说的人,怎么可能跑去先生跟前说漏嘴?要不是他昨天晚上说要陪着白二郎进季家后宅,帮着他投壶打赌玩游戏,先生也不会禁止大吉跟着去。 大吉一点儿也不在意自己被拆穿。 他的职责就是,少爷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他要是在小院里还好,他自可以放心的出门。 但他觉得,他们一定不会安心的在小院儿里呆着的。 果然…… 这流民的村子是那么好进的吗? 他们对人的敌意可是很大的,少爷和满小姐年纪小,又软萌萌的,随便雇辆车就往外走,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虽然有些担心白二郎咱季家会吃亏,但在看到街上的热闹后,他们也不是那么担心了。 俩人一路上买了不少好吃的回去。 而在季家赴宴的白二郎也自在得很,正跟着一群年龄相仿的人跑来跑去的玩儿。 庄先生自然是留在前院,被季二老爷招呼着,今天他们邀请上门的人不少,人多得差点把他们家门前的路给堵住了。 庄先生只是其中的一个客人而已,同样受邀前来的兰成坐在庄先生的身边,问道:“你那两个得意弟子怎么没带来?他们可才是季小公子的救命恩人。” 庄先生笑道:“家里出了点儿事,他们留在家里处理。” 他往外看了一眼热闹非凡的季家,浅笑道:“而且他们留在家里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们还是小株苗,太过引人注目,恐怕风摧之。” 兰成笑着点了点头。 至于白二郎,他并不用担心,今天只需高高兴兴的玩儿,高高兴兴的吃一顿饭就行。 白二郎现在的确挺高兴的,他一来就看到了祁珏、单余等人,大家在大智书院都是同学,虽然总是吵架,但总体玩得还不错,于是他就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儿。 他们这群少年主要的活动范围就是花园和前院的一个大院子,将各种游戏玩了一遍,季家的下人找到他,他这才想起,他这个客人好像还没去看过今天宴席的主角——季浩呢! 于是他招手叫上祁珏他们一起。 一群少年呼啦啦的涌进季浩的院子,本来挺宽敞的院子,因为他们的到来,加上之前里头的人,一下有些拥挤起来了。 季浩正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软榻上,他肚子上的伤口倒是愈合了,但腿的骨头刚接上没多久,所以只能躺着或坐着。 魏廷和几个与季浩玩得好的同窗陪着他。说是陪其实是让他看着他们玩。季浩正无聊,便想起来问白善和周满。 魏廷进门来就跑来找他玩,他哪里知道白善和周满在哪? 季浩便招了一个下人来问。 下人便道。“只看见了白诚公子没有看见白善公子和周满小姐” 季浩觉得奇怪,他们三个人不是一直一块儿的吗? 白二郎一跑进来,季浩便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又扫了他身边的人一眼,发现没有白善和周满,便奇怪的问道:“白善和周满呢?” 白二郎和祁珏等人团团行礼,和众人打过招呼后才道:“家里有些急事,所以他们没来” 白二郎笑道。“他们还叫我问你好呢?” 季浩的脸色就有些难看,哼了一声道:“不想来就别来,谁还求着他们,假惺惺的” 白二郎一愣,也皱起眉头。“这是怎么说?我家里的确有事,他们也的确叫我问你好了。” 白二郎打小也是霸王一样的人物,他可不受季浩的气,因此脸色一落,直接道:“你不想请我们就直说,我们走就是,谁还非的来你家的宴席不成?” 说罢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谁都没想到白二郎这么硬气,说走就走,祁珏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去拉他。 白二郎甩开他的手。 季浩张了张嘴,憋红了脸,半响才道:“我可没说不想请你们,明明是你们不来。” 说到这儿,他还有些委屈呢。 以季浩的性格,他能说这句话便已经是很大的让步,算是服软了。 魏廷连忙帮忙去拉白二郎,劝着不让他走。 而本来围着季浩的少年们,虽然还有不少人不认得白二郎,但见他敢对季浩这么硬气,也不敢小瞧了他去。 魏廷说话要比季浩好听多了,搭着白二郎的肩膀道:“他你还不知道吗?刀子嘴豆腐心,他就是在意他们两个,这才特特问了一句,对了,白善他们为什么没来?” 白二郎脸色好看了些,哼了一声才解释道:“周四哥受伤了,他们当然不能来了。” 魏廷虽然不知道周四哥是谁,但联想到周满也是姓周,便问道:“是周满的兄长?” “当然了,亲哥哥呢。”说罢斜睇一眼躺在软塌上的季浩,意思不言而明,你有多大脸,比人家亲哥哥还重要? 第717章 印象更好 魏廷忍不住咳嗽起来,连忙在两人之间打圆场。 祁珏才松的手又拽紧了,其他少年也反应过来,连忙帮着转移话题。 祁珏将白二郎拉到一边,小声道:“别闹的太难看,你先生还在前院呢。” 见白二郎软了态度,他这才叹气道:“你胆子也是真的大,就这么硬顶回去。” 白二郎鄙视他,“他不就比我们大两三岁吗?怕什么?” 祁珏:“他爷爷是左相呀。” 白二郎:“我爹又不当官。” 祁珏:……明白了,这位是无欲则刚了。 祁珏扶额,拍着他的肩膀道:“可你以后总要当官吧?” 白二郎歪头想了想道:“我倒是不介意当官的,但不一定能当上。而且,我就算能当官,那得多少年之后了,他这么小心眼的,吵一次架记这么多年?” 祁珏能说季浩小心眼吗? 他只能道:“我是想着既然有这个心,那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谁会去费那个心?万一我要是再当不上官儿,那十几年忍气吞声不是白费了?哼,我才不去受那个气呢。” 他是白家的幼子,上到他祖母,中间他爹娘兄长,底下的下人和村民,谁不捧着他? 在白善和周满之前,谁不宠着他,爱着他? 就是对上白善和周满,他也是有输有赢,让他干站着被人欺负,他季浩是谁啊,就是他爹,要揍他的时候他都还要跑呢。 白二郎不耐烦留在院子里看人恭维季浩,拉了祁珏道,“走,我们去花园里玩儿。” 祁珏只能跟着他离开,单余等人见了,相视一眼后发现他们有些混不进季浩的圈子,便也跟着离开了。 院子里又只剩下那些人了。 见他们走了,其中一人才问季浩:“那位小公子是谁啊,敢这么怼你?” 季浩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大家都是朋友,说说话怎么了?” 那人乍舌,“你现在脾气也那么好了?他是谁啊?” 季浩臭着脸道:“朋友。” 魏廷笑道:“是我们的朋友,你不在益州城不知道,这小子可厉害着呢,他有两个朋友更厉害。” 学外的人,竟然敢偷溜进府学偷看书,这不是厉害是什么? 那人笑道:“我知道,季浩的救命恩人是吧?我回来两天了,耳朵都快听起茧了,本来还想今天见一下,没想到却没缘相见。” 魏廷笑道:“你要真想见,多留几天,明天去府学里看就是了。” “行啊,那明日我也去一趟府学。”话是这么说,但他还真没想去。 一个季浩的救命恩人,却是白身,还不至于让他那么上心。 季浩恹恹的靠在软榻上,由着他们说话,没理他们。 对于白善和周满没来,郑老夫人也很惋惜,本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将两人介绍给益州城的世家,带他们进这个圈子,也算是报答了他们。 谁知道他们竟没来。 季老夫人趁着更衣的时间回屋换了一下首饰,问老嬷嬷,“问清楚了吗?他们怎么没来?” 老嬷嬷道:“问过了,说是家里出了些事,周小娘子的兄长受伤了,所以两人没来。” 季老夫人叹息,“倒是可惜。” 老嬷嬷点头,低声道:“才小少爷和白二少爷吵了几句嘴,不过小少爷看着脾气软和了许多。” 季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只希望他吃了这一次亏后能学乖些。” 老嬷嬷笑道:“老奴看着白善小公子和周小娘子脾气就挺好的,少爷多与他们来往,说不定磨着磨着这脾气就好了。” 季老夫人忍不住笑,“你也就骗骗我了,脾气真好的,遇上他,还不得把他养得更纵了,既然是磨,那脾气也就算不上好了,恐怕和这位白二公子也差不多吧?” 老嬷嬷笑着没说话。 季老夫人却想了想道:“这样也不错,以前应文海和浩儿针锋相对,他脾气不见软,现在与人吵架却会退步了,或许真是应上了一物降一物的说法儿。” 季老夫人道:“一会儿你备份回礼给庄先生带上,虽然他们这次没来,但之间的联系也不要断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老嬷嬷笑着应下。 季老夫人对白善和周满的印象还是很好的,这次他们不来宴席的原因让她态度更郑重了些。 本来她想,救命之恩,除去之前给的谢礼,这次又给他们介绍些世家认识,让他们接触到这个圈子,就算还尽了。 可现在看来,他们并不钻营,她那份心思也淡了,对他们反而更多了两分真心,倒是真的把他们当朋友来对待了。 满宝他们对此一无所知,拎了一堆吃食回家,在庄先生他们回来前消灭了大半,剩下的藏进了房间里。 白二郎的鼻子就跟仓鼠似的,回屋里扑在床上时就忍不住动了动鼻子,问白善,“你在屋里藏了什么好吃的?” 白善才从庄先生那里领回来了季家给他的礼物,闻言抬头看他,“你不是才参宴回来吗?竟然没吃饱吗?” 在白善的记忆中,宴席嘛,主要就是吃,吃各种好吃的。 不仅他们家,堂伯家,各个村子的宴席也都是这么干的。 “没有,”白二郎摸了摸肚子道:“他们总是拉着我说话,还灌我酒,所以只来得及吃几筷子菜而已,本来没觉得多饿,但现在饿了。” 白善就从自己床头的桌子边上摸出一个袋子给他,小声道:“肉饼,不过有些冷了,你去让容姨给你热一热,更入味,更好吃。” 白二郎拿了肉饼就去厨房。 肉饼就是一块烤好的饼,划开,往里填上剁好的肉,可好吃了。 白二郎躲着庄先生的房间,俏咪咪的摸到厨房,悄悄的吃了一顿宵夜。 白善已经把自己的礼物清点出来了,他过去找满宝。 满宝也正在拆季家给的礼物,周立君一边拆一边惊叹,“季家也太大方了,小姑,你说他们会不会送一辈子的礼?” 满宝道:“做梦呢你,其实他们不用这么多礼,我治病,他们给了钱,这事就算了了,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送礼呢?” 第718章 正骨一(给书友“*麻&雀*”的打赏加更) 周立君也觉得季家奇怪,道:“送给白善少爷还情有可原,他才是真的救命恩人呢,送给小姑就没道理了。” 毕竟小姑是大夫,本来就是要给人看病的。 不过季家既然给了,庄先生也觉得她能收,满宝便收了。 这次的礼不重,至少跟前两次比起来那是一点儿也不重,几包点心,还有些布料。 满宝把布料交给周立君收起来,自己打开了点心尝了一下,发现还挺好吃的。 看到白善从她窗前经过,满宝便跳到窗边,探出头去叫住他,把点心袋子递给他,笑道:“我礼物里有的,挺好吃的。” “我也有。”话是这样说,白善还是伸手从她的袋子里捏了一块点心,尝了尝后道:“一般吧,一会儿给容姨吃一些,让她琢磨一下做法,下次我们自家就能做出来了。” 满宝连连点头,觉得这个主意特别好。 于是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点心,自己又拿了一块,分了一块给周立君,剩下的就送去厨房里给容姨了。 对面房间里的周四郎证躺着发呆,自然也听到了这段话,等了一会儿发现没人送点心给他,便叫道:“满宝,满宝,你四哥还醒着呢。” 满宝将手里的点心都吃了,拍了拍手才过去道:“四哥,你受伤了,正吃药呢,不能吃点心。” 周四郎愤愤,“你撒谎,点心是甜的,正好配我这样吃苦药的人吃。” “是真的四哥,我是大夫,大夫是不会骗病人的。”满宝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道:“而且你也说晚了,我吃完了。” 周四郎愤愤的看着她,他决定从明天开始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抬了抬自己的胳膊问道:“我这胳膊什么时候可以正骨?” “明天。”满宝道:“明天一早纪大夫就过来。” 提起这事满宝还眼睛发亮呢,其实她不是第一次看大夫给人正骨了,之前在药铺的时候就遇到过好几个摔断了腿,或摔断了手的。 不过,他们都是纪大夫和小纪大夫正骨,她只能旁观,还不能上手。 这次纪大夫说可以让她试一试,如果她力气不够,他再帮助她。 当然,这会儿周四郎是不知道的。 纪大夫是想让满宝试一试的,一来,她对人体骨骼还算了解,能摸得出是哪儿断,怎么断,那正骨的本事就算是学了一半了。 以前的病人不好给她练手,所以都只让她旁观,能学到多少全靠自己的悟性。 现在嘛…… 难得有一个不介意满宝亲自动手的病人,纪大夫当然乐得让她试一试了。 纪大夫摸了老半天周四郎的胳膊,确定以后便开始指点满宝,“手要握在这里,你之前固定手臂的法子不错,这样就算他不小心使用手臂,也能尽量减少骨头的再次错位。我怕摸着,他那根骨头就偏了一点儿,你握着这里……” 周四郎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来,但在纪大夫点着他的手臂越说越详细,而满宝握着他的手开始用力时,周四郎忍不住惨叫起来,实在是疼的,这可是骨头断了的手呀。 周四郎叫道:“满宝,满宝,你先告诉四哥,我是你正骨的第几个病人?” 满宝憋足了气拉手,周四郎又惨叫起来…… 结束了第一轮后,满宝才回答道:“第一个!” 周四郎差点哭出声,用右手拉住纪大夫的衣角,“纪大夫,你救救我呀,我还年轻,还想要手呢。” 纪大夫安抚他,“你放心,你妹妹厉害着呢。” 周四郎是真的哭了,疼的。 但纪大夫还嫌不够,摸了摸他的骨头后摇头,“不行,你没用对力气,拉的事肉,不是骨,骨头没动。” 纪大夫继续教满宝,周四郎惨叫连连。 满宝听着这惨叫声一点儿也不慌,因为每个去药铺里正骨的病人都是这么叫的,甚至叫得比周四郎还惨的都有。 庄先生、白善和白二郎都去书院里了,家里只有周立君,大吉和厨娘,这会儿三个人就凑在窗前同情的看着周四郎。 容姨看着有些不落忍,抖了抖身子道:“我,我还是去买些猪骨回来吧,炖着给周四爷补一补。” 不都说吃什么补什么吗? 周立君看着也疼,只能在窗边给她四叔鼓劲儿,“四叔,你忍一忍,等你好了,我给你做好吃。” “我,我才不要你做呢,”周四郎一边流泪一边回道:“你做的就跟二嫂一样的难吃,你不如上街给我些好吃的。” 周立君便从窗边站直了,道:“四叔,我决定了,等你病好了,我就给你做我最拿手的白米饭,到时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周四郎:…… 纪大夫和满宝旁若无人的继续交流,“你刚才力用对了,就是那么拉,骨头正了一点儿,可惜你力气不够大。这得连续用力才行。” 看着气喘吁吁的满宝,也知道她这一时半会儿的拉不了了。 他便道:“你先歇一歇,一会儿我和你一起来。” 周四郎一听,总算是开心了,抽噎着看向纪大夫,恨不得拉着他的手来一番感谢。 谁知道窗外的大吉一听,直接撸了袖子进来,问道:“用我帮忙吗?” 纪大夫和满宝看见他,立即高兴起来,“大吉你来得正好,一会儿你就按住我四哥,别让他动弹。” 周四郎一愣,道:“不用这样吧,我刚才都没怎么乱动的。” 纪大夫对他笑笑,安抚道:“我们争取一次成功。” 满宝跑出屋去,从书房里搬来一张椅子,让周四郎坐到椅子上,道:“这样我们好用力。” 周四郎迟疑道看向纪大夫。 纪大夫笑着冲他点头。 周四郎便犹犹豫豫的坐了上去。 纪大夫问满宝:“怎么样,歇好里吗?” 满宝点头。 “好,那你握住他的手,我来拉,你再仔细的感受一下怎么用力。” 满宝狠狠的点头。 周四郎心里总有些不安,正想站起来,却被大吉一掌按住肩膀,按在了椅子上。 第719章 正骨二 满宝双手握住他的上臂,位置不偏不倚,刚好事她刚才握住的,不过这会儿她双手握住,只往后拉,会省力很多,力气也要更大。 周四郎总算是察觉到拉不对,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纪大夫已经握住他的下臂道:“好了,我念三二一,我们一起用力。” “三,二,一——” 屋里响起的是周四郎的惨叫声…… 纪大夫继续用力,一叠声的道:“继续,继续,好,慢慢放松……对,就是这样,我们再来几次……” 才收了声道周四郎瞪大眼睛,眼泪哗哗的,“纪大夫,纪大夫……” 纪大夫顺口安抚他一声道:“正骨都是这样,现在痛,总比以后日日夜夜的痛要好,来满宝,我数三二一我们继续……” 等结束的时候,不仅满宝和纪大夫,就连大吉都出了一身的汗,更别说周四郎了。 周四郎嗓子都喊哑了,坐在椅子上委屈的抽泣。 纪大夫累得不轻,对满宝挥手道:“给你四哥敷药吧。” 满宝应下。 拿出一种药膏给周四郎敷上,纪大夫闻着味儿觉得不对,问道:“这味道,怎么不像我们药铺惯常用的药膏?” 满宝笑道:“这是我自己熬的,用的是另一种药方,据说着药膏能更好的药膏?” 这个据说自然是莫老师说的,这个药方也是很久以前上课的时候提到过的。 满宝熬了两天才熬好呢。 纪大夫想了想,似乎前天周立君去药铺里请他儿子时是顺手买了不少药材。 纪大夫点了点头,闻了闻那药膏的味道后没有继续往下问。 药膏和药方不一样。 后者于开明的医者而言可以广为传播,治病救人,甚至医者间还会拿来探讨,但前者却一定会成为自家的秘方。 有的人家,一张膏药秘方便能撑起一个家百年,这点忌讳纪大夫还是知道的,所以他不会问。 比如他们济世堂,他们的药膏便是独有的,配方连他儿子都还没资格知道呢。 药膏有些清凉,这会儿周四郎不怎么疼了,药膏一敷上去还挺舒服的。 周四郎脸上的血色恢复了些,看着满宝给他包好,又去拿木板,便哼哼道:“都正骨了还需要戴这个?” 满宝点头,“要戴的,不仅要戴,还得绑紧了,你这只手都不能动,所以你老实些。” 周四郎只能老实坐着看她包扎,纪大夫也坐在一旁看。 不过一个是外行看热闹,一个是内行看热闹。 纪大夫看了好一会儿,满意的点头道:“不错,你这药膏是多久换一次?” 满宝道:“三日,后面慢些,五日,然后十日。” 纪大夫点了点头,起身道:“好,你心中有主意我就放心了,以后有不解之处再去问我。” 满宝点头。 周四郎连忙问道:“纪大夫,我的骨头正了?” “我摸过了,应该是正了的,只是养伤的时候也要很注意,不要乱动手肘,在骨头长起来前不要用这只手……” 虽然满宝就是大夫,但纪大夫还是细细的叮嘱了周四郎一番。 周四郎现在对自家妹妹的医术有些不太信任,所以虽然头疼,但还是细细的记下来。 满宝见他记得这么痛苦,便道:“四哥你躺着吧,我给你记着。” 周四郎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道:“四哥,你说是我一个人拉着痛,还是我和纪大夫拉着痛?” 所以痛什么的根本不是她技术不好,而是正骨就是这么疼好不好? 满宝拉着周四郎的右手,拍着他的手背道:“四哥,你就放心吧,就算我正骨的技术不是很好,这后续料理还是很不错的,你有不舒服的地方就告诉我。” 再不济她还有科科呢,到时候花积分让科科扫描,好歹能看到里面的情况。 周四郎被她说服了,问道:“后头还要这样又拉又拽吗?” 满宝摇头,“骨头正了,以后只要不歪就不会再拉,不过你要是长歪了,那也不是拉,而是要重新打断再正一次。” 周四郎一听,抖了一下道:“这也太残忍了吧?” “所以你老实呆着,别乱动呀。” 周四郎僵着身子点头。 纪大夫听着她吓唬,哦,不,是下医嘱。 笑眯眯的听完,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满宝送纪大夫出门,周四郎着才抱怨大吉,“你知道纪大夫拉手更疼,你怎么也不提醒我?枉我把你当好兄弟。” 大吉:“我以为你会很喜欢纪大夫正骨。” 周四郎噎住,道:“我哪知道纪大夫正骨比满宝正骨还要疼的?” “长痛不如短痛,”大吉道:“以满小姐的力气,她恐怕拉上一天都拉不好。” 周四郎苦着脸道:“那你也应该提醒我一句。” 周四郎虽然很害怕骨头移位,但在骨头接上后道第二天也没能老实的呆在屋里,还是起身挪到了院子里坐着晒太阳。 满宝也不拦着他,叮嘱他一番后就要去药铺,结果她还没出门陈二郎便找来了,他还给他们挑来一担的木柴。 他是来告诉他们,其他人都答应了运粮的事,总共是八个人。 周四郎一听,坐不住了,和满宝道:“家里现在应该也收到了信,待他们送信来我们就从这儿启程,我这儿还有几个朋友也能用,估计也有五六人,这就差不多了。” 周四郎生怕她真的上街上去给他雇个二三十人来,因此几乎是立刻的包揽下这事,“这事你就别管了,安心去药铺学医术,我让立君跑腿就行,这些事她比你还熟些呢?” 满宝很好奇,问道:“四哥,你的朋友是干嘛的?” “接这样的活儿,当然就是干苦力的来,行了,你就别问了。” 等把满宝和陈二郎支应走,周四郎立即让周立君去找人。 周立君一听他要找三儿,便问道:“四叔,你不是说你朋友是做苦力的吗?怎么找的三儿?” 三儿是乞儿,周立君见过他几次,年纪很小,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周立君知道他,还是因为周四郎带着她去找过他,让他带着她在大街小巷的转过。 第720章 家里人来了 有时候周四郎要去的乡下很远,地方不是很熟,怕到了村子里被人欺负,便偶尔会带上两个人和他们一起下乡。 周立君知道,那些人平时也是蹲街边要饭的,但只要有活儿找上他们,再苦力也会做。 周四郎会找上他们,周立君一点儿也不意外。 她熟门熟路的在康学街的一个饭馆前找到一个小孩子,问道:“三儿呢?” 那小孩儿也认得周立君,他仔细的想了想,道:“昨天晚上他在甘香楼那边,你去那儿找一找?” 虽然乞丐都有一定的地盘,但也是流动的。 所以等周立君把三儿找到领家里来时,满宝都从药铺里回来了。 三正捧着一碗面吃的津津有味,看到小院里又进来个人,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转了转身子。 周四郎立即与他介绍,“这是我幺妹。” 满宝挥手和他打招呼,然后放下背篓坐到周四郎身边,看了一眼他的手后才看向三儿,“我认得你,以前见过。” 三儿愣愣。 周四郎生怕她说出以前他们把自己做的不好吃的饭菜送给他们吃的事,立即插话道:“知道你记性好,见过的人就记住了,我把三儿叫来是有要紧事的。” 周四郎趁机提起雇人运粮的事,即是和满宝说,也是和三儿说,“我有一段时间不见大冲他们了,所以想让你帮我喊一下大冲他们六个,我想雇他们赶车,也就来回一两趟的事儿。” 三儿问:“工钱多少?” 周四郎道:“八十文,来回吃的我们都包了。” 三儿眼睛一亮,道:“周四哥,你看我行吗?” 周四郎看着八九岁的三儿说不出话来…… 三儿道:“大冲哥他们这次没分到地,所以跟着一队行商走了,说总不能一辈子在益州城当流民乞丐,我们年纪又小,更分不到地了。” 他道:“但周四哥你别看我们年纪小,赶车搬货我们都干得来的,大不了我们只要一半的工钱。” 周四郎本来不想答应的,但听他说只要一半的工钱,便忍不住问:“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我大哥二哥全子他们,你想要六个人,我们就六个人。” 周四郎就凝眉看着三儿。 满宝也看着三儿,问道:“他们跟你一样大?” 三儿紧张的绷直了脊背,道:“周四哥见过他们的,他们比我大一点儿,已经十四岁了。” “屁大十四岁,”周四郎道:“你怎么算出来十四岁的?他们最大的也才十二三,赶车倒是没问题,反正就牛车、骡车,容易的很,可万一遇上打劫的,指望他们这一群小屁孩冲上去跟人拼命吗?” 三儿立即道:“周四哥,你别小看我们,我们抢东西可厉害了,真遇上打劫的,我们说不定比你在大街上雇的那些苦力很厉害呢。” 见他们都怀疑的看着他,三儿就着急道:“真的,我没骗你们,我们几个抢东西都很厉害的,连大人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回益州城的时候就是一路跟人抢吃的回来。” 周四郎迟疑起来,满宝却一锤定音,“行,就要你们了。” 周四郎瞪她。 三儿小心翼翼的看向周四郎。 自家妹妹都答应了,难道他还能把话收回去吗? 周四郎只能点了一下头。 三儿欢呼起来,放下碗便叫道:“那我现在就去告诉我大哥他们。” 说罢就跑了。 周四郎这才等着瞪着满宝道:“你怎么就答应了?” 满宝道:“只要会赶车就行,不用担心人打劫的。” “为什么?”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去找一趟唐县令,他要是还没把人抓住,到时候我让他在派人在半路上接你们,加上我们这么多人,我不信还有贼敢抢你们。” “你这么厉害的,还能叫唐县令派人接我们?” “本来是不能的,但现在可以了,”满宝笑道:“今天我们药铺里接了一个胳膊受伤的人,知道他是谁,是怎么受伤的吗?” “谁?怎么受伤的?” “一个衙役大哥,你在路上被打劫的事不知道被谁传出去了,这两天官道上过路的客商都很担心,其中便有几家这次给县衙捐了药材的药材商,他们去县衙里走了一趟,唐县令便派人在半路上护送他们,所以这段时间官道上常有衙役。” 满宝道:“既然常有衙役,那就请唐县令顺道也照顾照顾我们呗,毕竟这生意是和他们县衙做的,我们平安,他们事情也顺利不是?” 周四郎却很好奇,“那个衙役怎么受伤的?难道他们撞见抢劫的盗匪了?” “没有,他是因为走路的时候不看路,踩到路边一块小石头上,脚一滑摔了,结果用手撑了一下,然后手就受伤了。” 周四郎:…… 满宝道:“他们会赶车就行,工钱便宜呢,一天只要四十文,你想一下,一天就能少四十文,来回一趟要三天时间吧,那一个人就少一百二十文,那六个人就是……”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算,发现算不出来,于是看向周立君。 周立君:“七百二十文。” 周四郎眼都直了,一拍大腿道:“妥了,就用他们,谁也别拦着我。” 周立君不理他,抱住满宝的胳膊问道:“爷爷他们应该收到信了吧,信都送出去三天了。” 结果话才说完没多久,他们就听到隔壁啪啪啪的敲门声,然后听到一道特别熟悉的声音道:“劳驾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一户从罗江县过来这里求学的,先生姓庄,带的学生两个姓白,一个姓周……” 满宝一愣,然后跳起来便冲出去开门,探头往外一看,就见邻居也才出来,而风尘仆仆站在门前的两个男子正微微弯着腰看着他们的邻居。 满宝高兴的大叫:“二哥,六哥!” 周二郎和周六郎立即回头,也忍不住扬开了笑脸,满宝就冲出去抱住两人,哇哇大叫,“二哥,六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立君跟着冲出来,也叫道:“爹,六叔!” 也冲了上去,但没抱他们,只是站着冲他们乐。 周四郎右手也扶着腰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周二郎和周六郎看到周四郎都惊呆了,他此时还有些鼻青脸肿,尤其是绑起来的手,一看就伤得不轻。 周二郎连忙上去,小心翼翼的看他的手,“老四,你,你残了?” 周六郎也要哭了,红着眼眶道:“四哥你放心,以后四嫂和孩子我们来养。” 周四郎:“……我只是残了,又不是死了,不对,我也没残呀。” 第721章 招骂 周二郎和周六郎围着周四郎看了看,又拽着满宝问了许久,确定周四郎不会残以后才松了一口气,立即提了包谢过邻居跟他们回家去。 “之前老四只跟我们说你们住在康学街进去的第二条巷子里,却没说是哪一户,我们只能一路问过来。” 进了院子,周立君立即给他们倒水,满宝这才问,“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周二郎喝了水后道:“我们能不来吗?家里收到你们的信,吓得半死,我们第二天就收拾东西过来了,搭了小半程的顺风车,那商队要走别的路,我们就只能自己走着来,紧赶慢赶,今天才进的城。” 周二郎道:“一路上我们都忧心的很,你们信上也说的不清不楚,只说老四被打劫,东西都被抢了,人也被打了,却不说人怎么样,爹娘一个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天没亮就叫我去县城里叫上老六一起来看看。” 其实他爹的原话是,“人要是出事了,好歹落叶归根,别让他落在外头。满宝和二丫年纪还小,别委屈了老四。” 当时周家人心里都沉重得很,周家兄弟要比老周头乐观一些,觉得老四真的要不行了,信上不可能不写明。 不过心里对周四郎的情况还是很担心,毕竟是打劫,谁知道伤成什么样了? 如今他们得了满宝的一再保证,知道周四郎的手臂不会残后便开始教训起周四郎来。 周二郎:“早跟你说了,做事要低调,尤其是赚钱的事,你要不嚷嚷出去,谁知道你运的是麦种?那别人能抢你吗?” 周四郎愤愤,“我没嚷嚷,我怎么知道那些人怎么知道我车上是麦种?” 周六郎则道:“四哥你也忒傻了,他们抢你就让他们扛走就行了,你一个人还想跟他们十几个人打架不成?你又不是大吉。” 他道:“我和五哥小时候打架,还是你教的我们打不过就跑呢,你倒是跑啊。” “不错,”周二郎又找到了一个骂周四郎的理由,更加理直气壮的骂起来,“还是七里村的霸王呢,白跟人混成了混混,打不过就跑的道理也不懂,我看你是这半年赚钱赚昏头了吧?” “谁说我没想跑的?那也要我能跑得掉呀!”周四郎叫道:“他们一冲上来就把我拽下马车,把我摔在地上就拳打脚踢,我能怎么着,正要缩着当缩头乌龟,非被他们打死不可。” “而且,我真能跑啊?麦种不要也就算了,我能把马丢了吗,一匹马多少钱你知道吗?那还不是咱家的马。”所以周四郎在后面遇见有抢劫倾向的陈二郎时才会那么想保住马车。 见四哥激动得脸都红了,想到他脑子还没好透,满宝连忙帮周四郎说话,“二哥,六哥,你们快别说四哥了,抢劫这种事谁想遇到呀,甭管那些人是怎么知道的,反正他们是坏人就是了。” “就是,就是,”周四郎委屈道:“你们不去骂抢我的人,骂我做什么?” “谁说不骂?”周二郎道:“我们都骂了一路了,这不是骂够了才骂你的吗?” 周六郎:“不仅我们骂,爹和娘在家里也骂呢,骂得可厉害了,爹和娘还去求天尊老爷,求他降下天雷劈死那些恶人呢。” 满宝:“最近几天益州城都没打雷。” 周四郎:…… 说完闲话,总算是说起了正事,周六郎问道:“家里开始收粮了吗?” “收的屁的粮啊,知道你被抢了,我们连饭都吃不下了,哪里还能想着收粮的事?”周二郎道:“要不是现在家里的山药,女贞子,生姜正是收获的紧要时候,连大哥和老三都要来的。” 周四郎立即道:“二哥,那药材我可都找好卖家了,你们可别生鲜的贱卖出去。” “我知道,老五媳妇知道炮制药材,她做的比我们还好些,我们拿到县城的药铺去问过了,郑掌柜都说比以前我们做的好呢,所以除了郑掌柜要的一些,其余的我们都收好了,回头给你运到益州城来。” 周四郎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满宝,示意她提一提雇人运粮的事。 之前满宝写信回去让家里准备大批的麦种,周二郎等人没怎么关注,毕竟比起生意来,还是周四郎的生死更重要。 但现在周四郎好好的活着,那生意就显得比周四郎重要多了。 周二郎想了想道:“一下买这么多麦种,还不能赊,咱家得掏空家底吧?更别说你们还在益州城里租车雇人了,这得多少钱?” 满宝便招呼周立君去把算盘拿来,给周二郎算了一笔账,“二哥,再过几日就入冬了,唐县令要赶在年前把麦种都发下去,那我们就得在冬至之前把所有的麦种交接给他,我算了一下……” 满宝和周立君算过,一车能拉大约多少斤的麦子,算上购买麦子的价格以及运送的车马费,人工费,他们大约还能赚多少钱。 而他们是计划一次性运送十五车的麦种…… 周二郎愣愣,问道:“能赚这么多?” 满宝点头,“你问四哥,他来回一趟才能赚多少钱?” 周二郎根本都不用问他,因为这半年来他们兄弟之间没少算账,他当然知道周四郎这一趟来回大约能赚多少钱。 “虽然四哥一车赚的钱是比我们租车雇人一车赚的多,但他的一车就是一趟,我们的一趟能赚多少?” 周二郎心里剧烈的斗争了一下,然后一拍大腿道:“行,明天我就去找车行坐车回去和爹娘说,我和大哥在附近几个村子都寻摸过,要找十五车道麦种不难,最多三天就给你们弄好。” 周二郎道:“所以这样,我走后三天,你们就去租车雇人,让老六带他们回家运粮怎么样?” 周六郎点头,“就这么办,但是二哥,我身上没什么钱了,这雇人还好说,我找的那些人都可以先赊着,等从唐县令那里结了账再发就是,但车行租车不仅要租金,还得押金呢,那可是不能赊欠的。” 第722章 生意经 周二郎打开自己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一点儿的布包打开给他看。 里面是两吊栓得好好的铜钱和三锭五两的银锭。 周二郎道:“这是爹娘叫带来的,够了吗?” 周四郎摇头,“最起码得再来一倍,这租金没多少,但押金高呀。” 周二郎皱了皱眉,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乐呵呵的,骄傲道:“知道我厉害了吧?我有呀!” 周二郎就伸手点了一下她的小脑袋,乐道:“是啊,你最厉害了,先把钱借给家里,回头等你四哥从唐县令那里拿了钱再还给你。” 周四郎便道:“这钱估计得她自己还给自己了,二哥你不知道她现在多厉害呢,就连跟唐县令签的这个合约还是她给弄的呢。” 周二郎:“我说呢,你怎么会想着签合约,还想得那么周全,原来这门生意是满宝做成的。” 周六郎:“四哥你羞不羞呀,回去还和我们吹牛,结果你竟然抢满宝的功劳。” 满宝就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心塞塞,觉得应该把刚才那个看见二哥和老六就激动得不行的自己埋地里去。 激动个什么劲儿呀,这来了还不如不来呢。 周二郎和周六郎在此住下,他们出来得急,又只想着周四郎的安危,所以只带了银钱和一身衣服过来,其他的什么都没带。 等庄先生他们回来,周二郎很是不好意思。 庄先生却没在意,笑道:“我想着你们也快来了。” 毕竟那么大的事,周家不可能不来人。 毕竟是自己最满意的弟子家人,庄先生多嘴问了一句,“可有想过怎么做好和唐县令的这门生意吗?” 满宝立即把他们的计划说了。 庄先生微微点头,“早该如此了。” 正耷拉着脑袋的周四郎闻言抬头,好奇的看向庄先生,问道:“先生怎么这样说呢?” 庄先生平和的笑道:“我虽没做过生意,但也知道,确定好的生意那就宜快不宜慢,早一日坐下,早一日拿到钱,那你们就早一日赚到这大笔的钱。” “于商人来说,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成本,”庄先生道:“你接了这门生意,却只想着一人来回的倒腾,看似赚的多,其实不然。” 庄先生在当时他们签下合约时就想说了,但见他三个弟子,从满宝、白善,再到白诚,没一个能想到这一点的。 反而还在拍手欢呼,鼓动着周四郎赚到钱后请他们吃好吃的,他便没有提醒。 他想着,弟子们这么笨,这么轴,不会多想一想,还是应该再磨一磨。 他本意是想等周四郎费劲的把这一单生意做完,结了账后再慢慢的和他们算一笔账,谁知道着第一车麦种就被抢了。 而现在,几个孩子也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知道雇人运粮了,他便忍不住提前教了。 当然,庄先生不仅教他们这些合理化时间成本和金钱成本,还给他们讲了好几个特别的故事。 都是一些成功商人的传说事迹,大部分是历史上的人物,人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 有些故事满宝他们甚至在书上看到过,但有的只有寥寥几句,于庄先生细细又生动的讲述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仅满宝白善和白诚周立君,就是周二郎几个都听得呆住了。 不过周二郎他们只觉得庄先生讲的故事好听,一颗心跟着主人公经历的事情七上八下的,但满宝四个上过学的却知道,先生的故事从来就不是白说的。 一定有其含义。 其他人还懵懂,白善已经若有所思道:“先生是让周二哥他们借助衙门的力量完成此事吗?” 满宝也反应了过来,且她知道的信息比白善还多一条,脑子里一道亮光闪过,她忍不住叫道:“先生,官道上的人知道了四哥被打劫的事,这是不是您往外说的?” 庄先生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先生是那样的人吗?只是去上课的时候碰见几个人,所以提了一句。” 如果是别的学生,比如,面对大智书院的学生,他就不会说这样话的,更别说做这样的事,教他们这样的东西了。 先生嘛,就应该教学生做一个君子。 但对这几个弟子,庄先生可不仅仅是先生而已,他把人带出来,远离他们的父母家人,自然要教好了。 所以还要做父母家人应该教会他们的东西。 君子还是要做的,但该有的心机也不能少。 但这和以前先生教他们的东西不太一样,不要说白诚,就是满宝和白善都一愣一愣的。 反倒是周立君适应良好,她觉得庄先生说的很有道理,也没什么不对的,书上不也说了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庄先生也就把实情往外说了而已。 周四郎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道:“先生厉害呀。” 然后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庄先生,“您说的对,这门生意得早点做下来,二哥,你现在就去洗澡吃饭睡觉吧,明天城门一开就出城,我们早一点拿到钱也早点心安。” 周二郎也被说服了,点头,“老六,那你在这儿照顾老四和先生他们。” 周六郎一愣一愣的点头,私下里忍不住和周二郎周四郎道:“庄先生可真厉害呀,难怪我觉得满宝现在也越来越厉害了。” 周四郎心中暗道:这就厉害了,你还没见过她更厉害的时候呢。 不过他也把刚才庄先生说的话给记在了心里。 庄先生教好了弟子,便心满意足的睡觉去了,却不知道距离康学街好几条街外的县衙里,唐县令才安抚住唐夫人,钻到了书房里。 师爷早等在那里了,唐县令一来,他立即起身行礼。 唐县令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多礼,坐到书桌后问道:“怎么样,各家都满意了吗?” 师爷苦笑道:“满意是不可能的,不过已经安抚住了,大人,您觉得是谁在大肆宣扬官道被劫的事?” 唐县令已经查出来了,不过对方做的没有一点把柄,且光明正大,一点儿也不怕他查,他能怎么办呢? 唐县令道:“别管这事了,安抚住各家就好,待把那些抢劫的人抓到就好了。” 师爷一愣,问道:“不查问散播谣言的人了吗?” 唐县令问:“这是谣言吗?” 师爷:……看来大人知道是谁了。 第723章 斗法 唐县令在调查案子的时候就与县尉和衙役们说过,严禁把这事的原由往外传。 反正他们手上有画像,调查起来要容易得多,随便找个借口,比如某某地偷盗之类的,甭管是丢了钱,还是丢了牛,反正就是画像上的两人干的,先把他们拿住,再找剩余的人就容易了。 反正就不能是官道抢劫。 官道抢劫,那便是劫匪了。 益州刚安定下来,结果现在益州城外的官道上有一伙盗匪在抢劫过路客商,不仅会造成恐慌,他这个县令还当不当了? 他才从应家等人手里抢了一批地来,多的是人想把他踩下去或赶出益州城呢。 可他没想到下辖的村子这么愚昧,他派出去的人竟然没查出那两人来。 唐县令仔细问过周四郎,确定这就是很熟悉官道的人所为。 一:经常走这条官道的旅商; 二:经常在这条官道上游走的流民; 三:那附近的村民。 旅商就算穷,也不会看得起周四郎那一车的麦种,何况,穷的旅商一般都是二三人结伴,能够凑出十几个人的旅商,更不会把周四郎那点小生意放在眼里了。 而若是流民所为,他们不会只抢麦种,而是会把马和车一起抢走。 顺着官道往下走,直接走入小路,或者心狠一点的,把周四郎打死了往林子一扔,运气不好,两三天尸体被发现了,他们也早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换个地方把车上的粮食和车马一卖,分了钱便混入流民中,天南海北随他们去。 就算唐县令最后能查到车马的去处,甚至可以画出大多数人的画像上交刑部,然后再下通缉书,但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尤其是那么多丢了籍书的流民中找出十几个人来不异于大海捞针。 只有有家有室的人才会顾忌那么多,不敢抢那过于显眼的车和马。 所以唐县令可以确定,作案的就是那附近的村民。 可拿了画像的衙役下村,竟然什么都没查到。 那两人总不可能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唐县令知道,他遇到了自己办案以来最难,也最烦的那一种情况。 他爹以前就是刑部出来的,他说过,他最讨厌办的案子就是当地人,一个家,一个家族,一个村子,甚至是一个乡对外乡人犯的案。 明明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他们自己私底下也会不避讳的议论,但当官员下去调查时,上至里长,下至几岁小儿,都会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就是怕得罪人。 他来前,父亲便叮嘱过,一,面对权贵要不卑不亢,要想着治下的百姓,若是办案,则要不论受害人是谁,都要做到给他们应得的交代; 二,对那些隐瞒案情的村民、村长和里长等,则要做到软硬适中,他若能和和气气的理解对方最好。 不能,也不得判刑过重。 当时唐县令不以为然,不觉得有人会为了与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阻挠官差办案。 但现在…… 还是好生气哦。 所以唐县令觉得,既然大家都让他不痛快,那他就让所有人都不痛快好了。 唐县令沉着脸让师爷回去休息,转身就点了三个衙役的名字让下人悄悄的连夜把人叫来。 “大人!”衙役们弯腰行礼。 唐县令点了点头,问道:“我记得你们都是颜家湾、大花坪一带的人?” “是,大人记性真好。”衙役们恭维到。 唐县令便微微一笑,问道:“你们在大公岭那一带有亲戚吗?” 三衙役对视一眼,摇头道:“回大人,颜家湾和大花坪离大公岭远着呢,我们几个在那里并没有亲旧。” 唐县令满意的点头,然后道:“那正好,本官有件事要交给你们。” 唐县令让他们换上便服,就蹲在大公岭一带的山上等着抓人,然后他将画师照着画出来的两张画像交给他们。 衙役们连忙接过,对视后面上都有些忧虑。 唐县令最近正在办一件要案他们都是知道的。 毕竟他们县衙就那么大,人就那么多。 这个案子可不好办,以前下乡询问里长,就算他什么都不知道,也会积极的帮忙询问村民,结果这次下乡的人都不软不硬的碰了钉子。 近来接这个案子的兄弟可是气得火大,据说连县尉大人都砸坏了一套杯盏,显然是气得不轻。 这么多人都办不下来的案子,靠他们这三个进县衙没两年的新人? 不错,这三个衙役都年轻得很,不仅年龄小,进县衙的时间更是小。 还是唐县令来了以后招衙役才把他们招进来的。 毕竟洪灾过后,以前的衙役,死了的,同样跑了的,消失了的不少。 县衙很缺人。 虽然唐县令不搞派系,但三人还是自认是唐县令的人,所以虽然觉得很难,犹豫过后他们还是点头应下了。 唐县令见了便微微一笑,面色和缓了许多,给他们鼓劲分析道:“不用怕,你们很少出现在大公岭一带,属于生面孔。” 唐县令道:“我也不要你们进那两三个村子,我都叫人打听好了,大公岭那一带的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喜欢上南岭和东岭一带打柴,现在天气渐冷,家家户户都需要大量的木柴,他们也不例外。” “我回头会让孙大他们从大公岭里退出来,往其他地方去查,他们一放松警惕,自然会出现,到时候你们只要看到画像上的其中一个,直接扑上去拿人。” 唐县令道:“我不要你们两个都抓,只要抓住一个就行。” 其中一个衙役忍不住问,“大人,若是他们成群结队的出现怎么办?恐怕我们人还没抓住,就先被他们给打死了。” 从这次案子来看,这些村民显然齐心得很,他们真当场抓人,又是穿的便服,肯定会被当成贼打死的。 那会儿他们可不能为自己说话了。 唐县令撇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不会等人落单了再抓?” 他道:“我不拘时间,你们要三天的时间也行,五天的时间我也有,反正你们就要把人给我蹲着,直接堵了嘴抓下来。只要你们能把人抓回来,本官给你们请大功。” 第724章 抓住 三人心动不已。 他们资历浅,很多案子都是打下手,论功的时候能沾到边就不错了,更别说大功了。 三人退到了院子里,忍不住窃窃私语,“你说我们真能把人抓住?” “你应该问的是,人真的是大公岭那一带的吗?”其中一个道:“要不是,别说五天,我们就是蹲上五百天也不管用。” “既然大人说是,那就一定是,”另一个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大人办错案子的?” “这倒没有。” “那就是了,我们只管去蹲着,只要看见人把人敲晕了弄回来就算成了。” “那我们是去南岭还是东岭?” “你傻呀,我们有三个人,分开蹲就行了,他要是直接落单,我们兄弟三个,哪个能怕了他去?况且我们手上还有刀呢。”衙役甲道:“他要是不落单,就把位置记下,回头我们再到那附近埋伏,一般打柴,人都喜欢在同一个地方,他既然上一次去了,那下次肯定还会是去那儿。” 其他两人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搭着肩膀打算回去合计合计。 结果才出了院门就被守在外面的下人带着悄悄的从后角门出去了。 他们这才想起县令说了这事要保密的,所以他们不仅不能往外说,最好还不要凑在一起,分开出城。 衙役乙忍不住小声抱怨起来,“这么小心,难道我们县衙还能有奸细?” 衙役甲却若有所思的道:“奸细不至于,可别忘了,县衙里也有跟大公岭那边很熟的衙役,这次的案子,大人便因为他们比较熟,最先派的是他们去调查,想着他们人熟好说话,人也认得熟,结果你们看……” 三人都没再说话,但也感受到了唐县令的怒气。 他们好歹跟了唐县令两年,知道他平时看起来笑眯眯的,但生起气来可不简单。 仅有的几次,哪次不是整个县衙跟着心颤颤? 但这次唐县令显然比以往都更气,因为他都没发火儿,连跟他们说话都是笑眯眯的。 在大公岭那三个村纠缠的衙役退了出去,开始到别的地方去调查,过了两天,似乎是确定真的安全了。 趴在东岭的人总算是发现了其中一个劫匪,不过他身边有两个人,他没敢动。 然后第二天,他们三个便一起蹲在了东岭,果然,太阳才出来,便有三人一起上山来打柴,其中一个正是画像上的人。 为了确认,衙役甲还把画像掏出来一再的对比过。 三人相视一眼,把画像一收,就开始趴在灌木丛后不动。 等了老半天,三个人总算是分开了一点儿,一人各自找了一棵树把那些叉枝砍下来。 衙役甲见劫匪一爬下树去拖砍下来的树枝,便小心的看了一眼各自在另外两棵树上忙碌的两人。 巧的是,他们坐在树上都正好背对他们,三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衙役甲便冲了个伙伴试了一个眼色,握着刀上前,想想不行,便把刀轻轻的回鞘,整个握着刀溜到劫匪一大身后。 劫匪一正蹲着把砍下来的树叶都削掉,再把树枝给绑起来,察觉到身后有异,连忙回头,却被一刀鞘啪的一下拍在了脑门上…… 他下意识的叫起来,结果才发出声音,就被一人扑倒按住嘴巴…… 他忍不住呜呜的叫起来,蹬着腿挣扎。 结果他的脖子被一人大力的抬起,然后又是一刀鞘砍在脖子上,他疼得翻白眼,但还是没晕。 三个衙役没想到他那么耐打,见树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捂住他的嘴巴,直接一人抬脚,一人拖手的把人拖到了灌木丛后。 也不知道撞到了哪里,劫匪一眼睛一翻,直接晕了。 树上的两人已经回头,看到身后没有人,便忍不住高声叫道:“老三,老三,你跑哪儿去了?” 躲在灌木丛后的三人满头大汗,这丛树还算茂盛,但他们此时正坐在树上,只要在树上站起来,一定可以看到他们四个的。 衙役甲只能捏着嗓子含糊的回了一句,“尿呢……” 回头的那个便坐正了,又背对着他们,喊道:“你快点儿,家里的木柴还少呢,我们家都耽搁好几天时间了,眼见着天就要冷了……” 三个衙役已经抬起劫匪一快速的溜了。 树上的人念叨了完了没见回音,这才觉得不对,不远处另一棵树上的兄弟也觉得不对了,叫道:“大哥,老三竟然没回嘴?” 念叨的立即回头,就见身后静静地,还是不见老三身影,忍不住叫道:“老三,老三——” 树林里只有他的回音,除此外就只有鸟叫声了。 坐在树上的兄弟两脸色一白,都觉得不好,连忙溜下树去找人。 三个衙役把人一路抬到官道上,随便拦了一辆车,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然后就飞快的回城了。 唐大人可真是神机妙算,说在东岭和南岭能找到人,他们果然就能找到人了。 三人兴奋的拖着,哦,不,抬着劫匪一回到了县衙。 唐县令看到他们带回来的人,又听他们详细的描绘了一下他们是怎么抓到的人。 满意的一笑后夸赞道:“做得不错,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待本官把案子结了,给你们请功。” 三人眼睛一亮,连忙弯腰低头道:“大人谬赞,这都是卑职等应该做的。” 这不过是客套话而已,唐县令要真的不给他们请功了,他们心里不定怎么埋怨呢。 唐县令等他们走了,便盯着躺在地上的劫匪一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一招手,将站在一旁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衙役招来,道:“去,将县尉请来,再派人去大公岭那边将两个里长叫来。”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再去一趟济世堂把小周大夫请来。” 他微微一笑道:“人昏迷着,总不好不治,正好她还是苦主家属,她来最好不过了。” 衙役瑟瑟发抖的去了,他总觉得今天的唐县令有点儿怪,似乎很生气,但又似乎很高兴一样。 第725章 又晕了 满宝是来得最快的,一是济世堂离得近,二是现在药铺里没病人,衙役一去叫,她非常快速的收拾东西就来了。 而且她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是和白善一起来的。 两人速度快到唐县令吩咐完各种事,才坐下喝了两口茶。 而就在隔壁偏院里办公的县尉都没来呢。 满宝背着自己的背篓,和白善一起蹬蹬的从外头跑进大堂,先敷衍的和唐县令揖了一礼,然后左右张望,问道:“唐大人,人呢?” 唐县令也不起身,手指直接往旁边柱子后的地上一指。 白善最先跑过去,这才发现地上铺了一张席子,一个人正躺在席子上,眼睛紧闭,额头跟脸上都有青色的印子。 两只手被交叉放在胸前,显得特别的安详。 跟在后面跑进来的满宝震惊,“他死了?” 唐县令:“……你是大夫,你看不出他是晕了还是死了?” 满宝上前去摸了一下他的脖子,这才“哦”了一声,抬头和两人道:“是活的。” 唐县令很好奇的看白善,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白善:“我和满宝一起来的。” 唐县令就微微一笑道:“我眼不瞎,我是问,你今天不上学吗?这么闲?” 白善同情的看了他一眼道:“大人,今天是二十八,明儿是二十九,我们放两天旬假。” 唐县令这才一拍额头道:“这都二十八了,不对呀,你们旬假不应该放的是二十九和初一吗?” “学官们说,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月之计就在于初一了,所以学里的规矩改了,以后初一不放假,都要回学里上课。” 唐县令很好奇,“可初一……若是有的学生要陪同家中老人上山礼佛访道之类的怎么办?” 白善面无表情的道:“学官说了,这是孝心,他们请假,学官们应该会批的。” 唐县令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问,“你觉得怎么请假学官们会批?” “看情况,有的学官喜欢文藻华丽的文章,有的学官喜欢朴实的,有的学官就想知道你是不是撒谎了,老不老实……” 唐县令明白了,i批假全凭他们的喜好。 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抚掌道:“这个法子好,常有佛庙道观附近道百姓抱怨,每月初一,田地周围总有人纵马伤苗,有的正好碰见还好说,总能得些赔偿,有的却只留下马蹄印。我查来查去,干得最多的就是你们府学的学生。” 白善道:“可不是我,我既不用礼佛,也不用访道。” “没说是你……”他们两个在这里说闲话,满宝则将背篓放下,开始翻着他的眼皮看,又摸了摸他的脉后问唐县令:“除了额头和脸上,还有哪里受伤了?” 唐县令悠哉悠哉的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道:“抓住他的下属蹲了好几天才蹲到的人,所以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你不就是大夫吗?自己姑且猜一猜吧?” 满宝:……这是能猜的吗? 她是大夫,又不是看相算命的。 不过,能让人晕倒的法子也就那么几种。 满宝见他一时也醒不过来,便抓住他的肩膀要给他翻一个身,去看他的脖子和后脑勺。 白善蹲下去帮忙。 唐县令见她东摸摸,西摸摸,还真从背篓里把针袋给拿出来,忍不住走过去两步,俯身看了一会儿道:“你还真打算治他呀?” 满宝一呆,抬头问,“你叫我来不是为了治他吗?” 唐县令轻咳一声,连忙道:“没错,就是让你治他的,别的且放下,先把他弄醒再说。” 白善瞥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便又些不客气起来,用力将他的肩膀往自己这边一掰,好让对面的满宝能看得更仔细一些。 满宝冲唐县令点头,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然后两人就见她去挑拣针袋里的针,似乎越挑越粗,还越长,不仅唐县令,就是白善都把把眼睛挪开了。 唐县令怕自己眼晕,侧着脸不去看满宝挑出来的一根根长针,问道:“他没事吧?能受刑吗?” 满宝道:“他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被撞到了头,所以晕过去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低着头看劫匪一,看着看着觉着不对了。 他怎么觉得这人的眼皮在打颤? 白善也不想去看满宝挑出来的针,手上搬着的人又有些重,他便也盯着他看。 同样也发现了他的眼皮在打颤。 白善眨眨眼,抬头看向对面的满宝。 就见满宝终于挑出了一根她特别满意的针,扬起笑脸冲他甜甜的一笑,道:“好了,把他放下来吧。” 白善手一松,劫匪一便啪唧一声倒在了席子上。 满宝捏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针快狠准的扎入了他的人中穴。 本来还眼睛紧闭的人唰的一下就睁开了,惨叫起来。 满宝悠悠的道:“你叫吧,叫得越大声,这针就进去得越多,最后他会全根没入。” 劫匪一便眼睛一翻,晕了。 唐县令:“……我让你来是治人的,而不是让你把人吓晕的,人晕了我还怎么审?” 满宝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吓,略微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针拔了。 白善道:“这有什么,再扎一次就行了,换根更粗一点的针。” 满宝道:“不行啊,再粗就不好扎了。” 然后她把才拔下来的针又扎进去,还转了两下,已经晕了的人唰的一下又睁开了眼睛。 满宝微微一笑,这次很快的把针给拔了出来。 劫匪一捂住鼻子,浑身发抖的看向围着他的三个人,旁边还守着不少的衙役。 唐县令直起了腰,和蔼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劫匪一颤颤,“才,才刚刚。” 唐县令微微一笑,也不管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手一挥便冲上来两个衙役,将人押到大堂中央跪着。 满宝和白善还是第一次见审劫匪的,都有些兴奋,立即在唐县令身边站好。 唐县令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而这时,县尉大人还没来呢。 唐县令嘴角微微一挑,也不等他,拿起惊堂木一拍,道:“堂下跪着的,姓名,户籍,全都报上来!” 第726章 威 劫匪一跪着瑟瑟发抖,却一句话都没说。 唐县令眯了眯眼,扫了底下的衙役们一眼,微微一笑道:“来人,再去请一趟县尉,就说劫匪醒了,一会儿待审出人来,还要他带人去捉拿。” “是。” 这里距离隔壁又不远,又是唐县令第二次派人来请,县尉没过多久就来了。 他扫了堂上跪着的人便和唐县令行礼,解释道:“下官在安排各村过冬之事,所以来晚了。” 冬天快到了,为了安全,县尉得做一些安排,尤其是刚建好的流民村。 这些流民都是新组合在一起的,为了减少纠纷和各种安全隐患,他得安排一些人下村里负责各村的安全。 最近县尉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事,唐县令也很关心。 因此他没说什么,只是冲县尉笑着微微点头,示意他坐到一旁旁听,道:“别的案子还罢,这官道出现劫匪却是需要你协助的,所以叫你来一起听一听。” 县尉躬身应了一声“是”,然后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坐下后他才发现唐县令身侧还站着两个人,且还都眼熟得很。 县尉大人忍不住眉头跳了一跳。 唐县令也不急着审问,见他看着白善和满宝,便笑着解释道:“手底下的人没有轻重,抓回来的时候打晕了,本官见他迟迟不醒,便让人请了济世堂的周小大夫来看看。” 至于白善为什么在这儿,那还用解释吗? 县尉也没问这一点,只是迟疑道:“那现在……”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本官让他们留下的,说来也巧,前一个被抢劫的受害者正是小周大夫的兄长,他们是一家人,算苦主,所以便让她留下旁听了。” 县尉笑着点头,赞道:“还是大人考虑得周全。” 劫匪一惊讶的抬头看向满宝,显然才知道满宝是那天他们抢的人的妹妹。 满宝见他看她,便冲他咧嘴一笑。 劫匪一打了一个抖,见她站的离唐县令那么近,加上刚才他装昏时听到的话,显然,他们是熟人了。 这是有后台的人! 后台还是他们的父母官大人! 劫匪一脸色唰的一下就白得没了血色,他一下软倒在地,都不用唐县令审,自己先翻着白眼晕了。 唐县令:“……” 县尉:……他不就是说了句“大人考虑得周全吗”?你晕什么? 县尉气得不起。 唐县令看向满宝。 满宝默默地拿了针袋上去,不过这次有县尉在,她没有再扎他的人中穴,而是挑了一枚锋针,拉起他的右手,找了一个穴位扎了下去,转了几下后他又幽幽的醒转。 满宝幽幽的看着他道:“你可别再晕了,再晕,我扎的可不就是手了。” 然后盯着他的鼻子看。 劫匪一颤抖着没说话。 唐县令见了和县尉笑道:“没想到这抢劫的胆子这么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苦主呢。” 县尉也点头,应和道:“有些人也只表面看着温顺,背地里却凶悍得很,大人接触的少,不知道这样的歹人才是真的险恶。” 唐大人点头,挥手让满宝退下。 这才又拍了一下惊堂木,审问劫匪一,问道:“说罢,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劫匪一连忙磕头,叫道:“冤枉啊,大人,小的真的冤枉啊,我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被抓来这里……” 唐大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没问你犯了什么事,问的是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 劫匪一抖着没说话,心里慌乱如麻。 大树哥只说,谁被抓住了,咬死也不能供出其他人,却没说问起自己叫什么名字时该不该说。 要是说了,回头县令把他们家人都抓来了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间,一个衙役进来禀道:“大人,大公岭的两个里长到了。”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将他的嘴巴堵了,拉到堂下去打板子,打轻一点儿,一会儿还要审呢。” “大人,打几个板子?” 唐县令不在意的挥手道:“你们随意打吧。” 衙役们早已习惯唐县令道各种奇怪命令,这个一点儿也不显得奇怪,因此手脚利索的把人嘴巴一堵,直接拖出去打板子。 唐县令见他们开始打了,这才道:“将里长们请进来吧。” 能做里长的,一般年纪都不小,两位里长很快就一块儿进来了。 一进大堂他们便要跪下,跪到一半发现唐县令没有阻止的意思,两人便只能结结实实的跪下问安。 两人心都有些发沉,显然也看到了外面打板子的人。 唐县令一时没说话,两人便趴伏在地没敢起身,外面板子敲打在肉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好似敲在了他们的心上。 县尉垂下眼眸,唐大人的这一招震慑真是百用不腻,可他不得不说,他用的很好,因为便是他已经知道堂外的人什么都没说,他也没忍住把一颗心提起来。 再看跪在地上,额头慢慢沁出汗来,有些打抖的两个里长,他便知道,这一次县令又是赢定了。 白善也和满宝对视一眼,眼睛闪闪发亮。 唐县令喝了两口茶,过了许久,门外的衙役进来禀报:“大人,他又晕过去了。” 唐县令:…… 他看向满宝。 满宝默默的出去把人弄醒。 不过唐县令没再叫他们打,只是也没把人提回来,而是就任由他趴在长凳上。 然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两个里长身上,将手上的两张画像扔下去,由着它们飘到他们身侧,问道:“莫里长,孙里长,本官现在最后问你们一次,这二人你们认识吗?” 两位里长冷汗淋淋,满宝看着都担心。 她觉得这两位要是晕,情况恐怕比外头被打了板子晕倒的劫匪要严重。 唐县令也不急,他们不说话,他便等着,反正他是坐着,他们是跪着,他还有茶喝着,他怕什么呢? 沉默了好一会儿,莫里长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道:“大人,这二人隐约看着眼熟,但小的年老眼昏,不太记得,所以不敢乱认。” 第727章 借刀 唐县令神色不辨的道:“一里百户,一户之中能有多少人?你世代居于此,长于此,却连百户人都认不清,本官很好奇,你是怎么选上里长的。” 莫里长额头上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唐县令拿起惊堂木狠狠地一拍,怒喝道:“官民勾结,互相包庇,你们是在针对本官,还是你们整里都想着落草为寇,造大晋的反?” 莫里长和孙里长闻言,立即伏地疾呼,“大人恕罪,我等绝无造反之意啊。” 莫里长扭头看向孙里长,叫道:“孙里长,你到现在都还要包庇族人吗?” 孙里长脸色瞬时铁青,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不由暗暗咬牙,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立刻趴在地上请罪,“大人恕罪,小老儿有罪,这堂下受刑的叫汪三,是我们里的人。”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道:“可他也不姓孙呀。” 孙里长冷汗淋淋,心虚的道:“倒是有个族人叫孙大树,前两天,小老儿偶尔听到一个消息,说前段时间孙大树带着附近两三个村子玩得好的青年出去跑了一趟,结果赚了一笔钱回来。” 他道:“因为他们这一群青年整日的游手好闲,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很高兴,以为他们是长大,知道上进了。但后来又隐约听说,那笔钱来得不正经。这事莫里长也是知道的,因为他们里也有好几个青年在其中。” 这下换莫里长咬牙了。 唐县令的目光落在了莫里长身上。 莫里长也只能应了一声“是”,道:“都只是隐约听说,并没有实证,我等毕竟是外人,总不能上门去问他们赚钱的法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想抢他们的生计呢。” “本官派下去查他们的差吏,为何总被敷衍?” 莫里长和孙里长一起叫屈,道:“大人,我等实没有敷衍,实在是差爷们带去的画像都模糊得很,或许也因为我们年老眼昏,所以实在是认不出来画上的人。” 唐县令冷笑。 画像模不模糊他不知道吗? 原画是白善画的,当事人周四郎都说长得很像,而他又是请的画师照描,他自己都对比过,和真人不差多少。 现在告诉他画模糊,这是当他傻吗? 白善也很不高兴,毕竟原画是他画的。 很较真的白善直接上前捡起汪三的画像,走到他面前,仔细的对比了一下他的脸后道:“唐大人,这画像与真人虽没有十分像,却也有七分像了,我不信熟悉汪三的人会认不出来他。” 莫里长和孙里长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白善,不知道这少年是干什么的,打哪儿冒出来的。 因此微微皱了皱眉。 白善扫了他们一眼后道:“大人,两位里长说自己年老眼昏认不出来正常,难道三个村子里的人也都眼昏不成?可见,他们是有意包庇的了。” 莫里长怂唐县令,却不怂白善,闻言道:“你这小儿,没有证据的事怎能乱说?大人,我等说的句句属实,我们真的没有隐瞒之意啊。” 唐县令对白善笑道:“你又怎么说?” 白善收了画回到满宝身边,道:“就当你们说的是实情好了,大人,两位里长年老眼昏成这样,显然已是失职。里长本就是代朝廷管理乡民,他们却连自己的百户人口都认不清楚,还如何能代朝廷管好乡民?” 白善淡淡的低头瞥了跪在地上的两位里长一眼,道:“大人不如体恤体恤他们,让他们归家养老吧。” 唐县令微微颔首,笑道:“你说的不错。” 莫里长和孙里长脸色苍白,但心里却又隐隐松了一口气。 唐县令浅笑道:“不过,就算莫里长和孙里长有过,却也代朝廷管了许多年的乡民,有过要罚,有功自然也要赏,来人,且先请莫里长和孙里长去后衙住着,待明日我再请些里长来给两位里长论功行赏。” 莫里长和孙里长一愣,立即伏地推辞,“不敢,不敢,我等治下出现了此等刁民,大人不罚我们也就算了,哪还敢论什么功?” 唐县令似笑非笑道:“两位老人家玩笑了,功要赏,过自然也是要罚的。” 莫里长和孙里长便心中一寒,知道他根本不是留下他们论功行赏,而是等着要罚他们呢? 可是…… 俩人仔细的想了想,他们是有过,但似乎也没实际的证据证明他们有罪。 最多就是失职不察而已。 他们咬死了认不出画上的人,谁又能说他们认得的? 毕竟俩人年纪实在是大了呀。 衙役将俩人带下去。 唐县令看着他们的背影冷笑。 满宝就盯着唐县令看,然后悄悄的和白善咬耳朵,“我觉得你被唐县令坑了。” 白善又不傻,道:“你是说我不该当出头鸟吗?” 满宝:“小心他们记你仇。” 白善道:“那怎么办呢,我生气了,就是想怼回去。” 唐县令见俩人当着他的面说悄悄话,忍不住点了点手指头道:“你们能不能收敛一些?” 满宝和白善立即安静下来。 劫匪一,不,是汪三,立即被拖了上来。 唐县令给自己把茶添上,又喝了一口,招了招手,书记吏立即捧了一本才翻出来的户籍册子上前,道:“大人,根据孙里长的口供,我等找到了汪三的户籍,他名字就叫汪三,一家八口人,父母俱在,有两个兄长,两个兄长皆以娶亲,还有一个侄子,家住在孙家村第二十八户……” 趴在地上的汪三脸色惨白。 唐县令扫了他一眼,丢下一枚签子道:“来人,去把汪家一家老小全都拿来。” 汪三立即抬头,向前爬了两步道:“大人,大人,这不关我家里人的事,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唐县令冷笑着问,“什么事不关他们的事?” 汪三脸色一噎。 唐县令继续问,“不关他们的事,那关谁的事?孙大树?除了孙大树还有谁?” 唐县令问完,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问道:“再问你一句,招还是不招?你不招,自有人替你招,到那时候本官可没闲心再听你说些有的没的了。差吏拿着你的画像上过你家的门,结果你父母兄长皆不认,这就是包庇之罪,你犯的罪有多严重,他们便也要受多大的惩罚!” 第728章 借刀杀人一 连孙里长和莫里长他们都没顶住唐县令的压力,才被打了一顿的汪三自然也不能,几乎是唐县令的话音才落下,他就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哭起来,将所有事情都招了。 就是招得乱七八糟的。 “是大树哥拉上我们几个一起去的,说我们只抢东西,又不卖,就自家用的东西,把那麦种往自家的麦种里一掺,谁也看不出来。” 唐县令只能一句一句的问,“除了孙大树,你们同行的还有谁?” 汪三便一个一个的报出来,一共是十三个人,全是他们附近三个村子里的青年,大家平时就在一块儿玩,熟得很。 唐县令看向书记吏,书记吏一个一个的记下。 他继续问,“你们在抢前就知道周四郎车上运的是什么东西了?” “是,”汪三渐渐安静了下来,回答得总算是有条理一些了,他道:“周四郎是卖新麦种的,我们都知道。” “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们见过他卖,”汪三道:“好些村子的人都跟他买,要不是那麦种太贵,我们家也想买的。” 满宝道:“胡说,我们家的麦种明明很便宜,你去看粮铺里的新麦价格和旧麦价格。” 汪三:“我家都买不起!” 白善不善的问道:“所以就可以抢了吗?” 汪三低下头不说话。 唐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问:“谁提议去抢的? “大树哥。” 唐县令抬了抬下巴,道:“说一说吧,怎么想到去抢麦种的,那一车的麦种够你们分了吗?” 汪三耷拉着脑袋道:“大人,我们家里的地就三亩,他们家的也不多,这一车的麦种够分了,还剩了一些呢。” 唐县令微微挑眉,看了书记吏一眼后继续问,“剩的那些呢?” “都放在大树哥那里了,我们打算等着风声过去了就拿出去卖,新麦种呢,外头粮铺好的新麦种都卖到二百文一斗了。” 满宝嗤笑一声,这边嫌弃她四哥卖得贵,自己转身却是看着粮铺的价格来定的。 汪三没能听明白他的嗤笑声,唐县令警告的瞥了她一眼,抽出一块令牌来交给县尉,“既已有口供和人证,那现在就差物证了,还请县尉带着人去一趟,将孙大树等人捉拿归案,还有藏匿在他那里的麦种。” 县尉连忙躬身接过,应了一声后退下。 县尉手一挥,便呼啦啦的带走一群衙役。 唐县令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招手叫来还留在堂内的一个衙役,低声吩咐道:“去告诉和县尉一起下村的人,让他们去和孙里长莫里长家里的人漏话,就说孙里长和莫里长因为包庇犯人被拿住了,有可能会被全家问罪的……” 衙役应下。 唐县令坐直了身子,一抬头就对上满宝和白善亮闪闪的目光,他顿了一下,然后便冲他们微微一笑。 书记吏总算是查到了什么东西,拿着一本册子上来给他看,小声的在他耳边嘀咕起来。 唐县令翻了翻那册子,问道:“汪三,你家那么多人只种三亩地?其中能拿来种麦子的有多少?” 汪三道:“只有一亩半,还有六分是田,拿来种稻子的,余下的是很不好的旱地,只能种豆子。” 唐县令翻着手中的册子,“大贞三年和五年,你两个兄长成年都是分了地的,虽分不到足额的二十亩永业田,但按照当年华阳县的均额也给了他们一人八亩地,你家那么多地怎么都卖了?” 汪三迷茫了一下,道:“好似我大哥二哥说亲的时候卖了一些,然后就是三年前水灾,为了买粮食又卖了一些……稀里糊涂的,家里现在就只剩下三亩地了。”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问道:“所以你家一年就耕作三亩地?” “不是,我们还租了常家的田地。” 唐县令盯着册子看了半天,最后合上册子问:“是不是家里有人在王府里当官的常家?” “对对对,就是那位常大人家。” 唐县令划了划手中的茶杯,最后看向满宝和白善道:“时辰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用午饭了,这堂审你们也听了半天,回去就告诉周四郎,就说人我已经抓住,本官会给他一个交代的。” 余下的事就不应该是他们能听的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行礼后告退。 到了县衙外面,满宝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大堂,哼哼道:“不就是益州王府的常长史趁人之危买地吗,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满宝道:“我还知道,益州王府、应家和季家这些大家族趁灾民之危圈了许多地呢。” 白善也不理解,“就是呀,这些事哪一件不比这件更丑?更大?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 满宝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懒得回药铺了,干脆爬上马车道:“走吧,我们回家。” 周四郎的胳膊还没好,但人已经可以任意的蹦跶了,昨天他便绑着手,让周立君领着周六郎去把陈二郎等人叫来,把他请到的十四个人全都聚在一起认识了一下。 陈二郎见三儿他们年纪这么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周六郎却没在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早就下地干活了,赶车而已,很容易的,车不翻就行,所以他觉得他们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周四郎道:“你们一共十五个人,所以我们就租十五辆车。” 他道:“空车回去,到时候我们村子里会再请一拨人,放心,路上安全得很。我们还请了县衙的衙役帮忙看着一点儿路。” 陈二郎等人立即拍马屁,“周四哥可真厉害,还能请动衙门里的人。” 周四郎矜持的道:“毕竟这笔生意是和县衙做的嘛,县令大人也是很关心的。” 周立君在外面举了举手,见四叔没看到她,便高声道:“四叔,还有我呢,我们租十六辆车吧。” 周四郎问:“你想回家了?十六辆也行,多一辆就能多拉一点儿。” 陈二郎硬着头皮道:“周四哥,这做生意带女人不太好吧?” 周四郎瞥了他一眼道:“谁说的?我每次做生意都带着我侄女,不带她谁给我算账啊。” 第729章 不开窍 陈二郎:…… 所以最后周四郎让周六郎背上了一大包的钱,领着一群人,由他和车行的掌柜讨价还价一番后租了十六辆的骡车。 然后由周立君算账,再数出钱来付账,记好账本。 最后,他们今天一大早便出城去了,十六辆空车,哦,也不对,还是装了点东西的,比如他们十六个人的口粮。 由周六郎拿着,然后周立君负责管理,像什么做生意最好不要带女人的规矩,周家兄弟根本就没想过。 仔细算起来,家里能有今天,还是从满宝开始的呢。 所以对于这种规矩,周四郎和周六郎都嗤之以鼻。 今天一大早满宝就是先送的他们,然后才去的药铺,回到家里,小院里就只有容姨和周四郎在。 满宝跑进厨房问道:“先生他们还没回来吗?” 容姨笑道:“没有,我估摸着得用晚食的时候才回来。“ 满宝点了点头,便又跑去看周四郎,就见周四郎正躺床上睡大觉。 她有些看不过眼,推了推他道:“四哥,外面阳光正好呢,你怎么就睡觉了?” 周四郎挪了挪身子,道:“我又不能干活儿,不睡觉去干什么?” “出去晒晒太阳也好呀,听说晒太阳可以长骨头。” “你糊弄鬼呢,晒太阳能长骨头?我只听说过啃骨头能长骨头,这要是晒太阳就能长骨头,那小孩儿都不用吃喝了,天天出门去晒太阳就成。” 白善在窗外听见,扑哧一声笑起来,却是越笑越欢快,停不下来。 满宝趴到窗边去瞪他,“你笑什么呢?” 白善抹着眼角的泪花道:“我想着,依照周四哥这么说,小孩儿光长骨头,他也不长肉呀。” 满宝连连点头,找到了反驳的点儿,“就是,就是,吃东西是为了长肉。” 然后她嫌弃的看着周四郎道:“你看看你,这几天不晒太阳,也不动弹,吃的又好又多,光长肉不长骨头,现在都胖了。” 周四郎惊喜的眼睛一亮,问道:“真的?” “真的。” “太好了,”周四郎用完好的那只手摸了摸脸,问道:“果真胖了吗?” 满宝点头。 周四郎还去问白善。 白善仔细的看了看他后点头道:“还真是胖了一点儿。” 周四郎就惋惜不已,“早知道我该和老六他们一起回家去的,反正也不用我赶车干活儿,我只要坐着就行。” “你回家去干嘛?” “让你四嫂看呀,”周四郎一脸梦幻的道:“我竟然胖了,那现在一定比之前更俊了,怎么也得让你四嫂看一看,万一回头我又瘦下去了怎么办? 满宝退后几步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四哥,忍不住点头,“还别说,四哥你胖了一点儿还真的变俊了。” 白善也点头。 周四郎心更痛了,后悔的不行,以至于晚上都少吃了半碗饭。 他不知道,才浩浩荡荡回到村里的周六郎才跳下骡车就被方氏拦住了,她抱着六头问他,“你四哥怎么样了,好一些了吗,能下床了走动了吗?” 周六郎愣了一下道:“能呀,四哥不一直能下床吗?” 然后看向他二哥,他回来是怎么跟四嫂说的,怎么感觉像四哥要不行了似的。 一旁的冯氏横了他一眼道:“四嫂问你什么你就老实回答,看你二哥干啥?” 然后又去安慰方氏,“你就放心吧,他二哥和老六都说好,那就肯定是好,而且你不是要去了吗?最晚后儿就能见着了。” “啊?四嫂也要去?” 方氏一脸忧心,“我不放心呀。” 周六郎道:“有啥不放心的,四哥现在除了左手不能动弹外,其他都好得很,昨天还带着我们去租车了呢,跟车行的掌柜讲价,嗓门是一声高过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打起来呢。” 周六郎看了一眼她怀里的六头,眨了眨眼问:“四嫂,你不会还想带着孩子去吧?” “那当然,他爹的手都断了,做儿子的怎么能不去看一看?” 周六郎道:“您还是别去了吧,这车装麦子就够重的了,哪还能……哎哟——” 话没还说完,周六郎就被冯氏揪住耳朵扯走了。 冯氏恨铁不成钢,“难怪你娶不着媳妇,活该你娶不着媳妇。” 周六郎委屈的不行,他又没说错,因为他们租的骡子多,这次车行还派了一个人跟着,就是看着不许他们虐待骡子的。 这一车上装的东西都是有数的,多了两个人,那就得搬下来一包麦种呢。 整个老周家都很热闹,家里来了这么多人,根本就住不下,好在现在天气就不是很冷,大家搭个棚子,然后卷着被子缩两个晚上就行。 但吃喝上却不能马虎,老周头虽然抠,但想着来者是客,这些又都是儿子雇来的人,那当然得好好的招待,不然干活儿不尽心怎么办? 所以家里都忙着做饭呢,周五郎心疼媳妇,见她正蹲着用冷水洗菜,便上前去,将她挤到一边后自己洗。 冯氏扯着周六郎的耳朵看见,就低声道:“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和老五就差着两岁,怎么你就不能开开窍?” 周六郎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叫道:“娶个媳妇回来帮她洗菜,我这是有病吧?” 说罢就跑了。 冯氏根本逮不住人。 她忍不住和小钱氏抱怨,“老六明明也不小了,怎么看着还跟个孩子似的。” 小钱氏笑道:“这是还没开窍呢,等过几年就好了。” “再过几年就成老光棍了,可不好娶媳妇了。” “不至于,我们家现在不缺钱,只要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娶不着?”小钱氏想得很开,笑道:“而且娘都还没着急呢。” 冯氏知道大嫂和婆母一向更亲近,也更了解婆母,既然她这么说,那婆母自然是真的不急,她便也只能不再提这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家里适龄的都成亲了,就单着那么一个,她看着就特别别扭。 等把所有人都招呼好,大家都各自去休息后,老周头便拿了烟枪坐在门槛上抽烟。 第730章 信对了(补10.01的更) 钱氏也从屋里出来坐在他身旁。 老周头叹气,摸着烟枪道:“我这心总有点儿不安定,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满宝不在身边。” 钱氏道:“满宝在益州城呢,这事也是她安排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怎么放心得下呀,家底都掏光了,换回来一屋子的麦种,这要是砸在手里或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我这老心脏估计得塌。” 钱氏道:“我问过天尊老爷了,明天、后天和大后天都是大晴天。” 老周头就抬头看了一眼漫天的星星,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个我也算出来了,明天一定是大晴天。”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有本事你算一下后天的。” “明儿傍晚算给你看,不过我觉着明天既然是大晴天,那后儿多半也是晴天。” 钱氏就哼了一声,起身道:“回去睡觉吧,明天他们装车,家里那些药材也要收拾了一起带去益州城,要忙的事多着呢。” 老周头应了一声,但他还是没睡着,翻来覆去一个晚上,直到鸡鸣声响起他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周二郎和家里商量了一下,又从村里请了十个人帮忙一起押送车过去,再带上大头和二头,算是一车有俩人,哪怕是路上真的遇上抢劫的,他们这么多人也是不怂的。 这一次,周家兄弟全部都跟着一起去,车头,车中央和车尾都跟着人。 用半天的时间装好车,以免麦种受潮,他们还用油布盖在车顶,周大郎把家里的牛车也赶了出来,主要是带上家里炮制好的药材。 因为车多,又是骡子和牛,所以路上肯定会慢一点儿,加之现在冬日了,日头越来越短,大家便过了午时就出门。 晚上在野外露宿了一晚上,然后再早早的启程,走了两个时辰后他们就看到了靠在路边树上的衙役。 周大郎见了大松一口气,悄声和周二郎道:“还真有衙役巡逻啊,那接下来的路稳了。” 周二郎连连点头。 到了城门口,十七辆车排成一排,周二郎拿出周四郎给他的手书,他们顺利的通过城门,一文钱入城费和税都不用交。 周二郎兴奋得不行,问周大郎:“我们直接去找老四?” 话音才落,周四郎兴奋的声音就响起,“大哥,二哥,我在这儿呢。”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护着自己的左胳膊就跑过来,兴奋的道:“我就猜着你们今天会到,还想着等到傍晚呢,没料到你们这么早就到了,是昨天午时就出发了?” 周二郎点头,“差不多。” 他忧心的往后看了一眼,十七辆车排在后面挡了不少人的路,他问道:“这么多麦种你找好放的地方了吗?” “放什么呀,租库房是要钱的,而且这一下再一上都得花钱,走,我带你们去县衙,”周四郎单手护着自己的左胳膊转身道:“满宝正在县衙里和唐县令说话呢,你们到了直接把货卸了,最好当下就把钱给结了。” 周大郎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我们现在就去吧。” 周四郎领着他们就去县衙。 坐在最后一辆牛车上的方氏抬头往前看了看,发现只能看到车顶,完全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事。 见车停了这么久时间都不动弹,便有些忧心道:“前头是不是出事了?” “不是吧,”周六郎仰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来,于是把牛绳给她,他自己跳下车道:“四嫂,你先看着车,我到前头去看看。” “好。” 周六郎一溜烟就跑了,结果他才跑了一会儿,车队就开始动起来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继续往前跑,跑到了最前头才看到周四郎,立即挥手道:“四哥,你怎么在这儿呢?” 周四郎爬上了第一辆骡车,稳稳的坐着,和底下跟着跑起来的周六郎笑道:“我不在这儿,你们知道往哪儿走吗?行了,你赶紧回你的车上去吧,我们这就快到县衙了。” “哦,往后头去好远的,四嫂也会赶车的,要不我留下和你们一块儿坐吧。” “啥?你四嫂?” 见周四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赶车的周大郎总算是想起来了,道:“忘了和你说了,你媳妇担心你,也跟着过来了。” 周四郎就左右转了转身子,发现骡子车走得虽然不快,但以他现在单手的状态想蹦下去也难,于是就叫道:“先停车,先停车,大哥,我去后头坐。” 周大郎根本就不停车,还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右手,斥道:“停什么停,这后头这么多车好停吗?而且你往后头去了,谁领我们去县衙,老实坐着。” 然后训斥周六郎,“你老实在路边等着,一会儿你四嫂赶着车上来了就上车去,让你四嫂赶车像什么样儿?” 想想又觉得不对,连忙道:“不是呀,咱家牛车上没麦种啊,都是家里给带的东西,所以你们没必要跟着去县衙了,你赶紧的,上车去把你四嫂带回他们租的房子里去,六头还在车上呢。” “啥?”周四郎又忍不住惊叫出声,“我儿子都来了?不是,大哥你先停一下车让我下去看看他们……” 周大郎鞭子一抽,让骡子走得更快了。 周六郎只能站在路边看着他们渐走渐远。 周四郎往后看了好一会儿,有些悲愤,“大哥,你就让我看一下老婆孩子怎么了?” 周大郎翻了一个白眼道:“你们也就十天没见着而已,有这么想吗?你以前还想着不娶媳妇,让你大姐给你养孩子呢。” 周四郎:“……我现在长大了,你当我是老六呢?” 周大郎道:“行了,先办正事。” 走了许久才到县衙门口,听到消息的满宝从县衙里和唐县令一起出来。 看到这连绵的车队,便是唐县令都惊了一下,然后他惊讶的看向满宝,笑道:“行啊,大手笔,你们家胆子也是真够大的,敢一次性进来这么多麦种?” 满宝拍他的马屁,“那是因为相信唐大人呀。”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你这次还真信对了。” 第731章 亲戚 唐县令让师爷带着人去清点麦种,检查质量,确认无误后收入库中,当场就带着他们去结算银子了。 丁主簿仔细地看了一下账单,然后看向唐县令,犹豫道:“这……” 唐县令含笑道:“结给他们,过几日还有一批麦种来,依旧是货到付款,不要拖欠。” 丁主簿见唐县令坚持,只能低头应下。 官衙结账当然不可能用铜板了,丁主簿让人搬出来银锭,满宝等人看着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周立君看了看大伯和爹,再看看小姑,得到她的点头后便拿了账本上去点账。 很快就把账目给结算清楚了。 周大郎和周二郎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两条大大的褡裢,将箱子里的银子都装到褡裢里。 周四郎摸出两锭银子道:“三哥,老五,我们去换铜钱,立君,你带着你爹他们先回家去,一会儿我拿着铜钱回去发钱。” 周立君应下。 周大郎问:“满宝呢?” 满宝正在和唐县令说话呢,唐县令道:“抢劫你兄长的人都抓到了,不过他们抢去的麦种早和他们自家的种子混在一起了,我估摸着你们也用不上了。” “不过,我会判他们赔偿的,”唐县令笑道:“现在人抓住了,也算震慑住了沿途的不法之徒,你们可以安心运货了。” 满宝自然高兴的应下。 看她高高兴兴的走了,唐县令便微微一笑。 这事在满宝他们这里是了结了,但在他们这儿却是才刚刚开始而已。 不过这会儿满宝还一无所知而已,她高兴的跑回家,就见周四郎已经换回来两万钱,正在给大家发工钱。 陈二郎他们是一人一天八十文,三天就是二百四十文,而三儿他们六个减一半。 而他们从村里请来的人则要更贵些,一人一天是一百文,不过他们的账是要回家后才算的。 周四郎将剩下的铜板交给周大郎,然后道:“你们吃了饭就休息一晚上吧,明儿一早再走,我在隔壁巷子里租了一个院子,可以给大家伙儿住。” 这个大家伙儿自然是他们村里的人了。 陈二郎等人拿了钱便告辞回家了,约好了明天一大早在城门口见。 车马也要安排好,各种琐碎的事情一大堆,就算有周立君帮忙,周四郎也是忙得不行。 等他把所有人都安排好,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他们兄弟时,他这才有空去看他媳妇。 方氏一直带着孩子站在一旁等他,俩人一对上眼,就忍不住泪汪汪起来。 方氏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他那只被固定的手,问道:“疼不疼?” 周四郎摇头,然后又狠狠地点头,小声道:“可疼了,尤其是满宝给正骨的时候。” 方氏吓了一跳,越发宝贝的看着他的手臂,“骨头还歪了?” “歪了,所以要正骨。” 方氏忍不住骂道:“真是一群杀千刀的,抢东西就抢东西,怎么还打人呢?” 周四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善和满宝撑着下巴坐在台阶上看着俩人,脑袋忍不住转来转去的。 其实他们不想看的,奈何俩人正好站在他们跟前说话,他们想不看都不行。 白善跟周四郎的接触也很多,尤其满宝还经常说起周四郎,所以他觉得很惊奇,“觉得周四哥像变了个人一样。” 满宝:“五哥说成了亲的男人都这样。” 白善就抖了一下,道:“太可怕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二郎正在牛车上翻找他的行李,在大头二头的帮助下,他总算是把他祖母和父母给他准备的东西翻出来了。 见白善还坐着发呆,就招手道:“善宝,你快点儿啊,堂祖母和婶婶也给你准备了东西,过来看看是什么?” 二头翻出一个箱子和一个包袱,拎下车道:“喏,就这两个。” 白善刚才帮着招呼客人,累得不轻,所以懒洋洋的起身道:“左不过是些吃的喝的,还能有什么东西?” 周大郎听见了,这才想起一事来,“对了小公子,刘老夫人还给你写了一封信呢。” 他连忙从胸前将包好的信递上,憨厚的笑道:“刚才一忙起来就忘了。” 白善连忙接过信笑道:“也不急在这一时。” 白善拆开信来看,不一会儿,他就咦了一声。 满宝坐在台阶上摊开手脚问:“怎么了?” 白善拿着信看向隔壁闫宅,问道:“隔壁不就是康学街一巷八号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好像是的。” 似乎是来修围墙的人说起过。 白善就将家信递给满宝,“你看,我祖母说,我家族中有位伯父因到益州城任职,因此全家搬到了康学街一巷八号,因为祖母住得离益州城不是很远。他们请了祖母冬至来聚,我们白家在益州的亲朋都会去。” 满宝惊诧,“原来隔壁才搬进去的白家是你们家亲戚呀。” 白善自己都很惊讶。 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摸着小下巴想,既然是亲戚,那他们偶尔拿他们家的墙练习一下脚应该没问题吧? 俩人摇了摇头,将脑袋里奇怪的想法丢掉,然后满宝问:“我看着隔壁最近热闹得很,应该是正在修缮,等他们全家搬进来了,我们是不是要备份礼物上门去道贺?” 白善收起信道:“到时候再说吧。” 满宝看了他一会儿,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扭头问,“你跟他们家关系不好呀。” 白善仔细的想了想道:“我不认得他们家,虽是族人,但贸然上门也不好。” 不过他们家跟族人的关系都不太好。 当年他离开陇州时太小了,只知道他们家是被族人给欺负了,记忆里有些被人欺负的画面,但具体是谁,他可记不住。 而且,他看到的就这么多,还有他没看到的呢。 信中祖母虽说了有这事,却也没说让他上门拜访,就连似乎与祖母关系还不错的姑婆,他来益州城半年,也只是让大吉上门送过礼物和帖子,却是从没去见过面的。 白善不想见是一方面,对方无心见也是一方面。 第732章 借刀杀人二 周大郎他们也住在周四郎新租来的小院里,晚上,兄弟几个凑在一个房间里数银子,满宝和周立君坐在一旁核对账目,顺便将各人的工钱都算出来,让他们回家好给人发钱。 兄弟几个把所有的银锭都好好的收在褡裢里,周大郎便把褡裢放到了床中间,决定晚上就抱着银子睡。 周二郎和周四郎商量,“大哥和老三把附近几个村子都走遍了,好的麦子基本上都被我们家预定成了麦种,再走这一趟估计就没了,再想买,那就只能找白老爷了。” 周四郎沉吟道:“再走一趟,给县衙的货也差不多了,剩下的我们自家兄弟慢慢拉就是了。到时候再慢慢寻摸,益州城外的一些村子的生意也能继续做起来。” “我也是这个意思,”周大郎放好了钱,回头说道:“不过你也别把生意做得太大,我们价格低,白老爷肯不肯那么低价卖我们麦种还不一定呢。” 周三郎感慨,“以前是白老爷跟我们买麦种,现在风水轮流转,要到我们求人的时候了。” 满宝将账目算好了,让周立君誊抄过去,闻言道:“那说明我们家生意做大了呗。” “做大也没什么好的,麻烦得很,”周四郎道:“我还是喜欢小本生意,自由自在的,没人注意的时候基本没人欺负你,可这会子恐怕不行了。” 满宝就看向大头和二头,惋惜道:“可惜你们兄弟俩读书不行,不然以后可以做我们家的靠山。” “别想了,”周二郎嫌弃得不行,“指望他们两个,还不如指望一下五头和六头。” 那两个也才会说话没多久呢,能看出什么聪明劲儿来? 满宝无言了一下,问道:“三头和四头的学习怎么样了?” 周大郎和周三郎就一起叹气。 满宝一听,得,也不用再听了。 她只能伸手去拍周四郎和周五郎的肩膀,“四哥,五哥,以后就看你们的了,嗯,五头应该也可以努力一下。” 五头的爹周三郎:…… 周大郎就看着满宝的头道:“我们老周家的聪明劲儿都长在你脑袋上了。” 周四郎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那也是人家爹妈生的好,他们娘也聪明,所以问题还是出在爹身上。 显然,和周四郎一样想法的兄弟不少,他们都看着满宝的小脑袋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说到底还是爷奶偏心,把好脑子都给了小叔。 满宝:…… 拿到了第一笔钱,周家兄弟便放心大胆的放手去做了,尤其是看到满宝和周立君算出来的收益后。 他们更是用心,为了以后长远的合作,兄弟几个恨不得每粒麦子都要检查过。 而老周头在掉了三天的头发后,看到他们带回来的银子,听说了唐县令的豪爽,他立即精神抖擞起来,晚上睡得倍儿香,头发也不掉了。 梦里都笑醒了好几次,他悄悄的和钱氏道:“像杨县令、唐县令这样的县令才是好人呢。想想以前那些县太爷,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哪敢跟他们做生意呀。这要是做了,岂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吗?” “说话小声些。” 老周头:“也就告诉你。” 周家兄弟这一次动作不小,连杨县令都惊动了,不过他也就默默地看了一会儿。 最近他们县里突然来了不少的流民,他下去走访了一下,隐约知道自己被坑了。 但人都送到了眼前,没道理还把人往外推吧? 于是一边安排劳丁服役,修建水利,给流民们开荒分地,建房子御寒,还要分发赈济粮,把人登记造册纳入罗江县户籍。 果然,没过多久,杨县令又被人弹劾了。 有人参他抢人抢功,而且这一次不是附近几个县的县令弹劾他,而是京城里的御史参的。 杨县令的案头上又多了两本折子,他须得写辩折。 杨县令叹息,虽然他不怕被人参,但总被人参对他也会造成恶劣的影响的,比如会给朝中的前辈们留下好大喜功的不好印象。 但谁知道他的冤屈呀,这次真不是他抢人,而是有人把人送到了他跟前,他要是不安置,他觉得会很对不起自己。 流民安置下来,那就得需要粮种,杨县令便将给京城那边献的麦种减了三分之一,哼,不是喜欢参他吗? 那就参吧,看谁吃亏。 如今,罗江县有良种的事已经是过了明路,朝廷都嘉奖过杨县令了,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他论功行赏。 既然过了明路,那么好的麦种自然是需要给皇室的庄园,朝廷的司农寺提供一些的。 所以今年秋收还没结束,朝廷的公文就到了,皇宫甚至还派了一个内侍过来沟通。 当然,他不止是为皇家庄园来的,还有这个公主,那个皇妃,再那个皇子,他们的庄子都紧缺这样的良种…… 杨县令自然不是白给,但总有人想白拿,所以最近他的心情很不好。 他的心情一不好,他就想让人家的心情也不好。 所以这边周家兄弟的第二批粮种才运出去,他就给还住在县城里的内侍说悄悄话,说县内的良种起码被益州城那边取走了一半。 如今他就是想给他们良种也不能够了,只能先供给皇帝和司农寺。 内侍震惊了,但看着态度恭敬,面色却很淡然的杨和书,他不敢说出放肆的话。 这位又不是一般的县令,可不是他能发火儿的。 他只能堵着一口气启程回京,当然,在回京前,他先有一封信飞回了京城。 周家兄弟高高兴兴的和唐县令交接了第二批麦种,从他那里领回来两褡裢的银子,又把工钱都发了,然后把车马一还,大家就一块儿乐滋滋的回家去了。 两趟,周家的存款翻了一番,老周头高兴得差点在银子堆上打滚。 之所以说是差点儿,因为他们前脚才把钱数了一遍,后脚钱氏就要把钱分给儿子们。 当然不是全分下去,但也得拿出一半来分,包括这次参与进去的大头二头及二丫都能分到钱,所以要分的还不少。 老周头照例心疼了一下,然后就徇私的多分了满宝两个银锭,再宣布道:“满宝不在家,她的这份我帮她先收着。” 第733章 借刀杀人三 周立君道:“爷爷,过两日我要和四叔一块儿去益州城的,要不我们替小姑带去吧。” “你小姑身上有钱呢,出门在外带这么多钱,万一丢了怎么办?”老周头拒绝了,道:“反正过年的时候她也要回来,到时候我再给她。” 周立君总觉得爷爷要贪小姑的钱,很忧心。 周家几兄弟却没在意,因为他们知道老爹说的根本不算,还是得看娘的意思。 就算要收幺妹的钱,那也是娘收着,爹估计也就能看看。 所以钱氏没说话,周家几兄弟便都没发表意见。 周六郎算了算自己手上的钱,又把贴身收着的小账本拿出来算了算,最后眼睛一亮的挤到周四郎身边,“四哥,你上次帮我问的那铺子要多少钱来着?” 周四郎惊悚的看着他,“老六,你不会真的想在益州城买铺子吧?” “有什么不能的?”周六郎道:“我算了一下,我现在存的钱有一百八十九两了。” 周四郎忍不住星星眼,“怎么比我的还多?” 周六郎骄傲道:“因为我花的少呀。”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看你每次回来给四嫂和六头买的东西,还有你自个花的,能存下钱才怪呢,所以要存钱还是不能成亲。” 周四郎:…… 坐在一旁,正好听到的周五郎:…… 周四郎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百八十九两铺子倒是能买了,不过位置一定不好,你要想买好的,那得准备个千两左右吧?” 周六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这么多?抢钱呢?” “好的铺子就这样,你还不如租算了。” 周六郎纠结,“租呀,不是自己的铺子,用着不放心啊,万一我做到一半被赶走了怎么办?” 周五郎道:“你去问问满宝吧,看看她怎么说。” 周四郎不太服气道:“这种事问我不比问满宝要好?她哪儿懂得这些东西?” 但周六郎还真去益州城里问满宝了。 他不在大嫂的饭馆里做了,打算收拾东西去益州城里试着自己单干。 对于此,上至老周头和钱氏,下至小钱氏都很赞同,想着他要是去了益州城,那满宝想要吃家里做的饭就容易许多了。 现在周六郎的手艺虽然还比不上钱氏,却也是家里第二个做饭好吃的人了。 周六郎拿上自己分的银子,和四哥二丫一起赶着马车去益州城,满宝想也不想的道:“六哥你就在康学街里找家近书院的店租下呗,学生们都喜欢在外头吃饭。” 周四郎给他们泼冷水,“那样的店铺都贵不说,还很难租。” 满宝想了想道:“要不六哥你先别想着租铺子做生意了,先找个饭馆去做厨子?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 周四郎觉着这主意不错,就是周立君也道:“是啊六叔,大伯母在县城里开的铺子能挣钱,一是县城里好的饭馆少,二是,米面菜蔬这些都能从家里或村子里买。这在益州城可是不能的。” 满宝点头,“六哥你钱不多,还是应该谨慎点儿,所以先去别的饭馆儿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反正你现在做菜的手艺也不错了,找家饭馆先做着呗。” 周六郎认真的考虑了一下,决定听满宝的建议,然后他便把带来的银子给满宝,道:“这是家里给我分的钱,满宝你帮我收好了,回头我买铺子用。” 满宝惊喜,“家里分钱了?那有没有我的份儿?” “有,爹给你收着了。” 满宝惊悚,“爹收着的?” 周四郎道:“说是爹收着,但其实是娘收着的。”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 大吉从门外进来道:“满小姐,府学快要下学了,您今天还去府学看书吗?” “去呀,等等我。”满宝立即拎着周六郎的钱跑回房间,将钱丢到系统里后拎起背篓就走。 大吉先去大智书院接上白二郎,然后把俩人送到府学的墙外。 满宝和白二郎熟墙熟路的爬进去,才跳下墙,就听见魏亭正在树后与人说话。 俩人也不避讳,直接走过去。 反正,现在府学里除了先生和个别学生外,谁都知道了他们,所以也没必要东躲西藏的了。 魏亭看见他们也很熟络的打招呼,“你们又来看书了?” 满宝点头,见他们在地上铺了席子,上面还摆了瓜果点心和茶水,而他们盘腿坐在席子上,她很好奇,“这大冷的天,你们坐在这儿干什么呢?” “聊天呢,在课室里太闷了,说话大声还会被先生警告,所以我们就到这儿来了,喏,白善也来了。” 魏亭大力的冲白善挥手,“我就说你会来的吧?” 原来他们才一下学魏亭就邀请过白善,不过白善拒绝了。 魏亭见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藏书楼,就知道今天周满他们要来,因此特意把大家叫到杏林来,果然,这下不仅周满白二郎来了,白善也来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率先在席子边上的一个垫子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垫子让满宝坐下。 满宝放下背篓坐下,好奇的问道:“有什么好事吗?我看你们都很高兴的样子。” “当然高兴了,”其中一人倒了茶后笑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今儿一早常长史就被贬职了,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被招回京城。之前季浩重伤,他可没少替王妃出头,现在他倒霉了,我们当然高兴了。” 在场的都是跟季浩玩得好的,自然跟着一起幸灾乐祸了。而他们觉得白善和满宝跟他们是一伙儿的,这样的好消息当然也要告诉他们才行。 白善他们三个就比较孤陋寡闻了,愣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 魏亭消息最灵通,笑道:“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收到消息了,我爹说是唐县令弹劾常长史纵容家人唆使佃户抢劫过往运送粮种的农户,恶性排挤竞争对手。” 魏亭乐陶陶的道:“唐县令是谁呀?他爹就是左都御史,他的折子才上去,弹劾常长史的折子就堆满了案头,然后他就被贬职了。” “真是可惜,此事算在了他族弟头上,若是算在他头上,那就不止是贬职了。” “能贬职就不错了,他一走,常家人肯定也要跟着走,他们祖籍又不在益州府。”魏亭哼哼道:“走了常家人,那益州城该清净多少呀,想想就开心。” 第734章 借刀杀人四 白善瞪大了眼睛,然后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也震惊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他们不知不觉间当了一把唐县令手里的刀。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忍不住问,“被抢劫的运送粮种的农户?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白善拍了一下他脑袋,道:“你一点儿也不耳熟。” 满宝从盘子里捏起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道:“这点心好吃,你快吃。” 白二郎:……哼,他就说嘛,为什么那么耳熟,因为就是周四郎呀! 白二郎愤愤的咬掉嘴里的点心,横了两个小伙伴一眼后专心低头吃点心。 魏亭等人都没在意,给大家满上茶后笑道:“总之常长史走了,我们心里高兴,来,我们以茶代酒干一杯。” “要不我们还是爬出去吃一顿好的吧,我请客,甘香楼走!”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围墙。 满宝拒绝,“我刚爬进来。” 魏亭劝道:“反正这会子你也看不了书了,干脆和我们一块儿出去呗。这么好的事不去庆祝一下可惜了。” 满宝:……她和常长史又没仇。 白善放下茶杯道:“一起去吧。” 魏亭惊喜,连忙道:“你看,连白善都去了,你要不去就不好了。” 白二郎也凑到她耳边道:“我也想吃甘香楼的菜。” 满宝便点头,“行吧。” 魏亭等人立即撸了袖子起身,东西也不收了,直接就要你踩着我的肩膀,我踩着你的肩膀爬出去。 只是他们刚吃了不少东西,可能有点儿重,努力的半天也没能搭上墙。 白二郎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给他们表演了一下什么叫飞跑踩壁上墙。 大家愣愣的抬头看他。 白二郎跨坐在墙上,得意的冲他们扬了扬下巴道:“来吧,我拉你们上来。” 白善就看着白二郎费劲儿的拉了一个上墙,沉默了半响后看向满宝,“我记得我们有一架梯子。” 满宝点头,“是的,在那儿,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要。” 俩人找到那棵杏树,将藏在那里的木梯搬了出来,魏亭等人看到都惊呆了。 “你,你们什么时候准备了这东西?” 满宝将梯子架在墙上,道:“一直都有,就是不太用得着而已,送给你们用了。” 反正他们现在自己就能爬进爬出,根本用不着这梯子,但带回去又有些麻烦。 魏亭等人:…… 他们用梯子爬上墙,跳下去后便偷溜着出去租了两辆车,然后一起往甘香楼去了。 大吉默默地架着空马车跟在后面,他不太理解,为什么自家少爷可以从大门走出来,也非得爬墙。 白善也很不能理解,“你们家就在益州城,不在益州城的也都有别院在这儿,你们家里干嘛非得让你们住学里?” 魏亭叹气,“我爹总觉得我一出府学就会惹祸,所以自从季浩出事后,他是恨不得连休沐都把我关在学里不放出来。” 其他人也道:“他们总爱瞎操心,我们看着像是惹祸的人吗?” 满宝和白二郎看了他们一眼,一起点头,“像!” 魏亭等人:…… 白善道:“那梯子你们可以用,不过后头要是被抓了,你们可不许把我们供出来。” 魏亭表示没问题,道:“我们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吗?” “就是,你就放心吧,你看我们之前也没少被先生抓,但我们从不供出周满和白二。” 满宝不太有诚意的道:“多谢你们了。” 大家嘻嘻哈哈的道:“不用谢,不用谢。” 等到了甘香楼,说要请客的同学手一挥,大家便呼啦啦的进去占了一个特别大的包间,然后各种好吃的喜欢吃的菜乱点一通。 一群少年人在包间里乱哄哄的,隔壁的唐县令想装听不见都难。 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又隐约听到了一些耳熟的话,便看向随从,“今日府学休沐?” “回大人,今天才初七,还没到休沐的日子呢。” “那我怎么听到了魏亭的声音?我记得他是住学里的吧?” 随从便躬身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儿便进来道:“隔壁是府学的公子们,白公子和周小娘子也在里边。” 唐县令就猜出来一些了,道:“让人去府学里走一趟,就说在甘香楼里似乎看到了几个正在上学的学生。” 随从应声而去。 坐在对面的杨县令吹了吹杯里的茶,面不改色的道:“你可真够坏的,人家不就吵了点儿吗?” 唐县令道:“太吵了不好。” 杨县令嗤笑一声,“你读书的时候也没少吵闹,逃学罢课的事儿少做了?”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胡说,我什么时候做过那样的事?” 杨县令哼了一声。 唐县令就敲了敲桌子问,“你大老远的从罗江县来不会就为了与我叙旧吧?先说好,我这儿可没有旧情与你叙了。” 杨县令放下茶杯道:“我们不叙旧,我们论仇。” 杨县令道:“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把你们益州城的祸水引到我们罗江县?” “什么祸水?”唐县令不承认,“那些要是祸水,你大可以不要他们嘛,结果你好好的把人安置好了,眼看着开年就要安居乐业了,过个两年就是政绩,这算什么祸水?” 杨县令哼道:“我可不知道你要和益州王唱对台,不然你看我收不收你这些祸水,你知道这两日京里来骂我的信有多少吗?” 唐县令没说话。 杨县令横眉,“唐鹤,我与你不一样,我是不能和益州王扯上关系的,不论是好的一面,还是恶的一面都不行……” 结果现在,他前脚抢了益州城的流民,后脚唐鹤就参了益州王府的常长史,把人给拽下去了。 谁不知道益州王府的人正瞄着那些流民,想要以最小的代价收拢他们为自己所用? 谁不知道他跟唐鹤关系好? 这一前一后,别说京里那些人物,就是他身边的小厮和师爷都觉着是他和唐鹤商量好干的。 杨和书都快要冤死了。 唐县令心虚了一下,然后连忙解释:“长博,此事可不怪我,这流民我是放任了,但这头不是我开的,而是隔壁你那小朋友鼓动的。” 第735章 前因后果 唐县令立刻把满宝出卖了,道:“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有人在挑拨离间呢,毕竟我这边安置流民,你那边就来与我抢人,结果仔细一查,是她在流民之中散播消息,咳咳,你知道的,那会儿各家也都在抢人,所以我想着,谁抢不是抢?把人送到你那边好歹还是民,被那些人收了,是奴,还是隐户可就不是那些流民说了算的。” 这种事满宝还真干得出来,但杨县令还是哼了一声。 唐县令继续道:“常长史那事也是个意外,当时周四郎被劫的事还没出来呢,这都是事赶事赶出来的。” “所以你就借刀杀人了?” “别呀,什么借刀杀人,我可没杀人,他们也不是刀,我就是顺势一推。”唐县令笑道:“你放心,新长史很快就下来了,到时候谁还顾得上我们呢?” 杨和书微微眯眼,问道:“新长史是谁?” “据说是左通。” 杨和书:…… 他缓了缓神,问道:“你听谁说的?伯父?” 唐县令但笑不语。 杨和书便知道这事应该是定了,不然他不会那么说。 他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担忧,他神情复杂的道:“左通呀,你不怕他来了以后你无安宁之日?” “怕倒不至于,毕竟他是王府长史,职责是看着和规劝益州王,和我这个华阳县县令可不相干。最多他行使一下御史的职权向上参一参我这个郭县县令罢了。” 唐县令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笑道:“但我既不贪腐,也不严苛,来去就参那么点儿小事,我是不怕的,倒是你……” 杨和书伸手一拍桌子,沉默不语。 唐县令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但还是伸手安慰他一下道:“行了,以你现在罗江县的政绩,说不定来年就能调回京城高升了,根本不会被他盯多久的。” 杨和书出自杨氏,杨氏显赫,且家里还有一位皇妃娘娘在宫里,生了位皇子,御史们最喜欢盯着他们这些外戚兼世家找麻烦了。 尤其是以耿直方正出名的左通,恨不得把两眼珠子长在他们身上。 不过,相比于他们这些世家,杨县令觉得左通肯定更喜欢盯着皇亲,尤其是益州王这样的藩王。 这么一想,杨县令心里好受多了,自己好歹不是最倒霉的那个不是? 不过,杨县令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和益州王府对上了,端午那会儿我还听说你救了益州王,益州王还上书给你请功了呢。” 唐县令喝了一杯酒后道:“胡说,我何时与益州王府对上了?我这是公事公办。” 杨县令就蹙眉,“所以周四郎那车麦种真是他指使人去抢的?” 唐县令就笑道:“指使倒还不至于,就是他那个族弟让底下的管事暗示了一下那个孙大树而已,事发后又和孙里长莫里长暗示了一下隐瞒此事,真正的证据是没有的,不过是捕风捉影的弹劾一番。” 但在这时候,这点东西也够用了。 益州王府前脚刚和季家闹过一场,在圣上那里印象很不好,常长史前头又蹦跶的这么欢,唐县令弹劾他,不仅他爹左都御史唐大人会帮忙,朝中的季相也会伸手按一把。 所以速度才那么快,他的折子前脚进京,常长史连辩折都没来得及上便被贬官召回京城了。 唐县令听着隔壁传来的喧哗声,心情大好,和好朋友吐槽道:“你不知道我这三年来我有多难,按说他是管着王府的长史,与我这个华阳县县令不相干,偏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跟我相干。” “我要归拢荒地,他圈地;我要安置流民,他掺和着拦截朝廷拨下来的赈济粮,非得让流民流离失所一无所有的投到他和益州王府门下;”唐县令念叨道:“我没钱,他过年非得大办游龙宴,逼着明刺史来压我;端午想着搭高台游花车,偏连请来傩戏的人都没查清楚,他们王府内斗,我却是要拼命保人的。” 唐县令想起这事还是一肚子的火,“益州王真的在端午宴上出事,别说我爹只是左都御史,他就是相爷,我脖子上的脑袋也保不住,你说我气不气?” 杨和书点头,“气!” “不仅我活不了,他也活不了吧?所以你说我救了益州王,是不是也救了他一命?” 杨和书点头:“是!” “但他忘恩负义,缉拿刺客的事我就不提了,我救了益州王一命,和他诉诉苦,让他高抬贵手给县衙拨一些荒地安置流民,王爷自己都快答应了,偏他冒出来阻拦,你说我该不该和他有仇?” 杨和书狠狠地点头:“该!” 唐县令就一拍大腿道:“所以就活该他倒霉啊!” 之后的事,一件搭着一件,唐县令要是不做点儿什么都觉着对不起自己。 当然了,在汪三被抓到前,他还什么都没想起来做,主要是他自己都没想到常家这么会找死,好巧不巧的撞上来了。 汪三、孙大树几个都是常家的佃户,以前属于他们的地,多半都落在了益州王府和常家手里。 唐县令还有自知之明,只针对常长史,可没有说益州王府半点儿不是。 可是,常家背后站的就是益州王府,这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 唐县令起身走到窗边,背着手道:“你不知道,我当时往下一查,这才知道那几个惯常从你们罗江县进新麦种的粮商竟然都是益州王府之下的人。而他们明面上都是常长史在负责。” “两年了,他们自己种的新麦也收获了,手上能做种子的麦种不少,但他们迟迟不肯往外售出,依然高高拉着粮价和麦种的价格,为的不过是逼得这些还流离失所的流民没有退路,不得不给他们做隐户,哼——” 杨和书沉默着没说话。 “这时候周四郎私下里兜售新麦种,先他们一步抢占市场,你说他们心里怎么想?”唐县令冷笑道:“也就他每次只运一车,所以只常长史的那个族弟在忙活,先走了我县衙一些衙役的关系,发现按不住人后才开始挑拨着底下的佃户去抢人。” 杨和书:“你查得倒细。” “那是自然,不查细些,怎么知道前因后果?” “此事过后,你在益州城也待不久了吧?”杨和书问,“你回京以后还出来吗?还是直接进刑部?” 第736章 跳窗 唐县令想了想道:“也就这一二年的时间吧,这事一冷,他们肯定会把我弄走的,我想着还是应该到地方上历练历练,刑部的案子也多是地方上报上来的,所以我还是想去地方上。” 杨和书便点头。 唐县令笑问,“你呢?” 自离开京城后,俩人便多是书信来往,哪怕他们工作的地方距离不是很远,一天就能到,但真正见面的时候却是真的少。 要不是常长史的事儿,杨和书恐怕还不会过来找他,所以唐县令便趁机问他。 “我?”杨和书笑道:“我不急着走,我想再任三年,罗江县的情况才变好,我若是此时走了,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县令是怎么样的。” 唐县令点了点头。 杨和书与他不一样,他喜欢刑名,所以目标就是刑部。 而杨和书显然更喜欢民政,他一年查的案子恐怕都没有他一天判的多,但他一个月下乡的次数却有可能是他一年的总和。 “三年以后,罗江县若由下县变为中县,你将功德无量。” 杨和书笑道:“还是别了,短短的六年时间,怎么可能让一个县从下县变成中县?真的变了,那也是地方虚报财务,到时候唐世伯要找我了。” 正说着话,站在窗边的唐县令突然眉毛一扬,笑道:“走,我们出去看热闹。” 杨和书手一顿,跟着起身,问道:“看什么热闹?” 一打开他们的包厢门,就见一个面色威严,脸色发青的中年读书人正带着两个家丁模样的人蹬蹬往楼上来。 一抬头对上唐县令的脸他还停顿了一下,想起刚才来告状的正是唐县令的小厮,他便抽了抽嘴角躬身行礼。 唐县令笑着挥手:“和学官忙去吧,不用多礼。” 和学官便带着两个护卫冲隔壁包间冲去了。 伙计刚给他们上了菜,满宝夹了一块肉才要放进嘴里,包厢门便“啪”的一下被人从门外踢开了。 满宝吓得手一哆嗦,扭头瞪过去,待看到站在门口眼熟的和学官,筷子上的肉就啪叽一声掉了下去。 正对着包厢门的魏亭与和学官来了个脸对脸的相视,他手里的筷子也啪叽一下掉了。 和学官看到桌上那丰盛的饭菜,顿时大怒,掐腰大喝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啊,竟敢逃学出来吃喝,来人,给我把他们全都抓回去!” 白善最先反应过来,垂下眼眸低低的喊了一句,“还不快跑!” 魏亭等人反应过来,踢开凳子蹦起来就要跑出去,却发现门口被府学的两个护卫把守住了。“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便也指点起他们来,“跳窗,跳窗,就二楼而已,曲个膝盖,死不了人的。” 魏亭犹豫起来,不就是逃学被抓吗? 不用这么拼命吧? 大不了被抓回去受罚呗。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两个护卫已经进来,和学官用手点着几个用袖子遮住脸的学生道:“遮什么遮,都给我放下,报上名字和班级来……” 魏亭立即不急了,他已经被和学官看着了,根本不怕,于是开始鼓动旁边的同学,“你们跑吧,我们给你们打掩护。” 同学甲一听,心一横,溜到窗边往下一看,就见底下不知何时停了一辆手推车,上面高高堆着稻草,正对着他们窗下。 同学甲微微一愣,然后爬上窗就开始往下跳……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往窗下看,见他这么豪爽的往下蹦,都忍不住惊叫一声,纷纷扑到窗边关心的往下看。 一看就见他从一堆稻草上往下滑,然后回头拼命的和他们招手。 而不远处,白善的那个顶厉害的下人正抱胸站在车边冷馍的看着他们。 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稻草就是自己人给他们救命的东西啊。 谁出来的时候不是从墙上蹦下来的,都是蹦到稻草堆上,这个他们熟得很,于是挤到窗边的同学便一个接着一个爬上去,蹦下去…… 和学官吓得半死,连忙冲过去要拉住他们,两个护卫也吓得不轻,跟着冲上去…… 别看他们叫的凶,这些人真要出个好歹,他们都别想好过。 只是魏亭突然冲上去抱住和学官的大腿,哭道:“先生,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逃学出来吃饭的,你把我抓回去吧。” “你放手,你快放手,你们这几个不许再跳了。” 白善、满宝和白二郎早排成排拦在两个护卫面前,张着手道:“你们也要抓我们吗?” 白善道:“我可不是逃学啊,我是外住生。” 满宝和白二郎则道:“我们可不是府学的学生,我们也是跟朋友出来吃饭的,你们不能抓我们。” 两个护卫不敢动手伤他们,只能叫道:“我们不抓你们,你们快让开。” “那不行,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糊弄我们的,万一我们三个一分开你们就把我们三个都抓了呢?” 就这样你往东,我也往东,你往西,我也蹦到西边拦住,窗边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全跑了。 满宝跑得出了一身的汗,这才让两个护卫跑过去。 护卫们跑过去一看,只来得及看到他们跑走的背影,见他们身姿矫健得很,心中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 满宝擦了擦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拉了白二郎一下,正要偷偷溜出去,就见和学官狠狠地一拍桌子,喝道:“你们谁也不准走!” 他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指了指魏亭,发现自己惹不起,便去指白善,“白善,你说,刚才那四个人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白善道:“我不认得,是魏亭叫来的人,这两个才是我带来的人。” 和学官瞪着眼睛去看满宝和白二郎,发现不认识,横眉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满宝立即举手道:“这位先生,我们不是府学的人,你们府学年纪最小的不是白善吗?我们是他在外头的朋友。” 白二郎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不是府学的。” 所以你可管不到我们头上来。 和学官指着白善的鼻子骂道:“你这样会钻营的人会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你来吃什么饭?说,他们到底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 第737章 吃饱没事干(10.02补更) 白善冷下脸来,满宝很不开心的挡在他面前,拱手与和学官微微行礼,严肃的道:“先生,您怎么能拿手指指学生呢?人是魏亭请来的,你要想知道,问魏亭就是。” 正想偷偷溜出去的魏亭:…… 真是一点儿也不讲义气。 和学官当然知道,但他不相信白善会不知道他们是谁,而白善和魏亭之间,在他心里,显然白善的嘴巴更容易撬开。 他能用的手段也更多。 他不太高兴的瞪了满宝一眼,道:“我在审问自己府学的学生,闲杂人等一边去。” 他想问谁就问谁,用得着她管吗? 满宝就低头去瞪蹲在一旁的魏亭。 魏亭在她的目光迫视下,只能起身道:“先生,白善真的不知道他们是谁,您知道的,白善在学里素来不爱讲话,他哪儿认得那些人?” 白善觉得魏亭有点蠢,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提醒道:“没错,先生,我不认得他们,也不曾见过他们,连他们是不是学里的学生都不知道呢,魏亭只说他有几个朋友介绍给我认识,我便来了。” 魏亭愣愣的看着白善。 满宝已经连连点头,接上去道:“我们刚进门呢,还没来得及互相介绍,您就来了。” 白二郎道:“您要是晚来半个时辰,这会子再问我们,我们估计就知道了。” 魏亭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对,他们根本就不是学里的学生,都是我在外头的朋友,一个叫丁青,一个叫蒋敏……” 说的全是自己的狐朋狗友,就算和学官找上他们也不怕,他们肯定会给他作证的。 和学官气得够呛,冲他们吼道:“我看上去像傻子吗?他们要不是府学的学生他们跑什么?” 魏亭噎住。 满宝却跟着疑惑的道:“是啊,他们跑什么呢?” 白善道:“可能是被吓的,毕竟看上去有点儿傻。” 白二郎幸灾乐祸的道:“和学官您去把他们抓回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魏亭敬佩的看着三人,觉得他们勇气可嘉。 和学官整个人都气炸了,他拿白二郎和满宝没办法,便去指着白善道:“你知道引诱同窗逃学是什么罪名吗?” 白善立即正色道:“先生,我可没引诱魏亭,是魏亭邀请我来的,而且他说了,他有和先生请假了,不信你问他。” 魏亭在和学官的注视下忍痛点头,哭丧着脸道:“……是!” 反正他是逃不掉了,能摘掉一个是一个。 魏亭暗暗咬牙,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了。 和学官看看魏亭,又看看白善,气得几乎失去理智,直接指着俩人对护卫道:“把他们两个抓回去,我就不信问不出来。” 门外的杨县令皱了皱眉,看向唐县令,“看上去很不聪明的样子,你那长随怎么不选个好一点儿的学官?” 唐县令:…… 他横了杨县令一眼,轻咳一声,敲了敲包间的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唐县令,和学官勉强恢复了理智。 “和学官,”唐县令道:“学生们逃学吃个饭而已,此时已经下学,又不是课上,该罚罚,该骂骂,照规矩来就是,他们年纪还小,别吓着他们就行。” 和学官低头应了一声“是。” 唐县令走到窗边往下一看,看到窗下空荡荡的一片,忍不住眨了眨眼,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厉害了吗? 二楼眼都不眨的就能跳下去? 唐县令收回视线,对和学官笑道:“好了,我就不打搅和学官教学生了,对了,这两个不是府学的学生,要不要我帮您带走?” 满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一起摇头道:“不用了唐大人,我们知道回家的路。” 说罢一左一右的夹着白善给和学官行礼,“和学官,那我们也先回家了。” 说罢推着白善就要走。 和学官连忙要拦住他们,白善立即回头道:“这桌上的东西都还没吃呢,魏亭,说好了你请客的,记得结账呀。” 满宝则道:“魏亭,你多保重,不过你放心,我们这儿就去告诉你家人,让他们去府学里给你求情。” 魏亭:“别,别去……” 话音未落,三人已经一边说话一边快步出了包间,和学官一句话都没插上人就不见了。 他追出去一看,人已经没影了,他只能跺了跺脚,回去和唐县令行了一礼,然后让两个护卫押了魏亭就回府学。 唐县令目送他们下楼梯走远,这才背着手进他的包间,就见三个少年少女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压惊。 唐县令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问:“你们为什么逃学?就为了吃一顿饭?” 满宝道:“没错,为了庆祝我们当了一回刀,砍了人却没卷刃,还能安然退下,深藏功与名。” 唐县令就把嘴里的茶给喷了,咳嗽起来。 满宝看了嘿嘿一乐。 杨县令也乐,还特意伸手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以示嘉许。 满宝接过茶,开心的喝了一口,问道:“杨大人,您怎么也来益州城了?” 杨和书就扫了唐县令一眼道:“我不小心成了一面挡箭牌,所以我来看看手持挡箭牌的人。” 满宝瞬间同情的看着他,“然后呢?” 杨和书低头笑看他,“然后我觉着这人真是越长越丑了,果然是坏事做多了影响面相。” 满宝忍不住和他击掌,然后一起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转头看向白善,转开话题道:“你们这和学官似乎很针对你,明日你去上学不会被罚吧?” 白善道:“还好,我的先生是翟学官,只要不是这会儿被他带回府学,和学官就管不到我头上来。” 这也是他敢跑的原因。 “不过我比较好奇的是,和学官怎么知道我们在甘香楼吃饭?”白善拢眉道:“我们溜出来的时候可是很注意了,没人看见的。” 唐县令低头喝茶,假装没听见他的疑问。 满宝道:“明天你上学的时候问一问看门的大叔就知道了。 白善点头,“也是,他既然不是抓我们个正着,显然不是在书院里发现我们爬墙的,多半是我们出来后遇见熟人,然后有人去告状了,到时候问一问门房就差不多知道是谁干的了。” 白二郎跟着愤愤,“真是的,这都下学了,逃学怎么了,谁吃饱了没事干还去告状?” 杨和书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抚掌笑道:“可不是吗,谁这么闲得慌,吃饱了没事干?” 唐县令:…… 第738章 处罚 满宝觉得今天的唐县令格外的安静,便忍不住一连看了他好几眼。 杨和书斜睇了唐县令一眼,邀请三人,“我难得来一次益州城,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我借唐县令这股东风请你们吃一顿饭?” 满宝三个刚才都没来得及吃饭呢,因此想也不想的点头,“好啊,好啊。” 杨和书久不见他们,忍不住问了问他们的学业,知道白善现在府学里学得不错,而白二郎的课业也比以前要好很多,便不由看向满宝,笑问:“听唐县令说,你现在医术学的不错,前不久义诊你还自己管了一个医棚。” 满宝笑道:“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惯常的病症,平时都看过的,若是遇上难症还是得请教纪大夫他们,我还有的学呢。” 杨和书点头,“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了,我看你在这上面很有天分,趁着现在年纪小多学一些,待再大一些了,便出去走一走,以后说不定能成为名医呢。” 满宝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唐县令忍不住笑道:“你也真不羞,哪有自己说自己要成为名医的?” “谁心里还没个目标呢?”满宝道:“我不信大人心里没想着自己成为千古名臣什么的。” 唐县令忍不住咳嗽起来,杨和书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应承道:“就是,就是,他这样的人最虚伪了。” 唐县令瞥了他一眼,“不及杨县令十分之一。” 大家欢欢乐乐的吃了一顿晚饭,满宝临走前还拜托杨县令多照看一些她大嫂的铺子,“我大嫂人很老实的,也不会惹事,所以您可得照顾她一些。” 杨和书笑道:“你家那么多兄弟,县里谁敢欺负她?而且你姐夫就在营中,你们家不欺负别人家就是天下太平了。” 满宝眨眨眼,道:“我家一向与人为善的。” 杨和书笑着点头,也是因此,他才愿意时不时的去钱记吃一顿饭。 五人一起从楼上下来,白善招手将对面的大吉叫过来,正要与两位县令告辞离开,就见唐县令背着手走到了之前他们的窗下,从地上拾起几根稻草,冲白善挥了挥后笑道:“反应倒快。” 白善装傻,照旧行礼道:“唐大人,杨大人,我们先走了。” 杨和书笑着挥手,“走吧,走吧。” 大吉将车凳放下来,让三位小主子上车,这才和两位大人粗粗行了一礼,然后跳上车驾车离开。 等走出老远,大吉才道:“少爷,我当时看见领着和学官进酒楼的是唐大人的长随。” 白善哼哼道:“猜到了,这一路上我们也就撞见这么一个熟人,除了他,也没谁会这么坑我们了。” 满宝问道:“明天去学里你会不会被罚?” 白善道:“不怕,明儿再去一天就是旬假了,翟先生最多罚我抄书。” 他是外住生,最多算个从犯,所以罪过不大。 不过其他人恐怕就不好过了。 翟先生可不是和学官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第二天,白善才到府学就被叫到学监处了,魏亭提前一步到了,和学官正在和翟先生大发雷霆。 翟先生坐在椅子上淡然的喝茶,等和学官说完才看向耷拉着脑袋的魏亭,问道:“对于和学官所言,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白善进门行礼,乖巧的垂手站在一旁。 和学官见了讥讽道:“今日倒老实,怎么不像昨日一样牙尖嘴利了?” 白善不卑不亢的行礼回道:“回学官,学生只需听训就好,不敢回嘴。” 学监里其他先生听了对他印象好了些,和学官却生起气来,这是在暗示他说谎了? 和学官正要发火儿,翟先生突然放下了茶杯,茶杯轻轻的磕在桌子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 和学官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翟先生与和学官笑道:“和先生别急,待我问过他们,一定狠狠地处罚这几个有违规矩的东西,魏亭,你先说,于和学官刚才说的,你可有异议或补充?” 魏亭悄悄的抬头看向白善。 白善淡漠的瞥了他一眼,魏亭一激灵,立即道:“有!我骗白善说,我和先生请了假的,他并不知道我是逃学出去的。” 翟先生重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问道:“你们不一起出门?” “不,我是爬墙出去的,他是外住生,自然是从大门走的,我们约好了在甘香楼碰面的。” 和学官气愤道:“你在说谎,昨日一看就是他帮你们逃学出去的……” 魏亭立即伸手发誓,“和学官,我发誓,我真的没说谎,我真的没有告诉白善我是逃学出去的。” 翟先生眼角抽了抽,问道:“与你们一起吃饭的同学是谁?” “不是我们府学的学生,是我一些朋友,白善也带了他两个朋友,我们就是想互相认识认识。” 翟先生很好奇,“明日就放旬假了,你们再多等一天就能出去玩儿了,为什么非得选昨日?” 魏亭道:“我这不是心情激动吗?” 翟先生问:“何事那么激动?” 魏亭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的道:“常长史不是被降职了吗?我一高兴就想呼朋唤友的去庆祝一番。” 翟先生:…… 白善立即道:“先生,那是他,不是我,我是因为他说要请我们吃饭,认识几个朋友才去的。” 谁会在意那常长史是不是贬职呀? 他才不要当那个出头鸟呢。 魏亭幽怨的看了白善一眼,不过当着先生的面,他什么也没说。 翟先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点头道:“好,我知道了,魏亭,你逃学,欺骗同窗,就罚你打扫东苑一个月,白善,你虽是被骗的,但关心同学不够,就罚你抄府学守则十遍。” 和学官没想到他这么轻轻放过,张嘴就要说话,翟先生却正好笑着抬头看他,“和学官,你看我这罚的可符合府学的规矩吗?” 和学官闻言沉默了一下,半响才道:“重了。” 翟先生笑道:“重了才好,重了才能让他们长记性,行了,早课要开始了,你们先回去上早课吧。” 魏亭和白善躬身应了一声是,退下。 第739章 斗志 翟先生当然不信魏亭的话,但他也不会让和学官来处罚他的学生。 因此在学监里他什么都没说,但一回到课室,他便把魏亭叫到了前面,让他背对着全班的同学,然后与全班同学道:“昨日和魏亭一起爬墙逃课出去的人站起来吧。” 全班同学一个都没干动弹。 翟先生就眯了眯眼睛,敲了敲桌子道:“与你们半刻钟的时间,若是无人站起来,那我就当这是魏亭一人的作为,必严惩他,你们考虑清楚。” 说罢微微闭上了眼睛。 坐在堂下的学生们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看向白善,想知道翟先生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白善想了想,觉得翟先生应该不会说谎,于是对他们微微点头。 昨天跑了的那四个人便互相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翟先生睁开眼睛看向他们,目光在班级里一扫,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东苑一个月的卫生,还有府学守则二十篇,一个月后我要。” 学生们哀嚎一声,但当着翟先生的面,谁也不敢表示异议。 翟先生这才让魏亭转身回来,对他道:“你也抄二十遍守则。” 魏亭瞪眼,叫道:“先生,您怎么还加重了处罚?我本来只要扫东苑的。” 翟先生淡然的道:“我给你多添了四个人与你一起打扫东苑,这不是减轻了是什么?这二十遍守则你本来就要抄的,他们要是不站出来,那你要抄的就不是二十遍守则这样简单的了。给我退下去!” 魏亭耷拉着脑袋走下去。 翟先生便给他们上了半天的思想道德课,着重点名魏亭和白善,道:“还有一月多,府学就要年末考试了,你们还能不能留在甲三班,或是更进一步就要看这次考试的成绩了,现在你们却还整天想着出门吃喝玩乐……” 翟先生把他们训了一通,课后还单独找魏亭谈话,让他少掺和政事。 “如今你们还只是府学的学生,要多听少说,常长史被贬,你心里知道就行,与同窗议议也没什么,你竟然还跑到外面大肆庆祝,是嫌之前季浩的事闹的还不够大,要往上加两把柴火吗?” 魏亭低下头不敢说话。 翟先生骂顺了他,这才道:“你自己瞎胡闹也就算了,还带着白善一块儿,他才多大?家里无权无势的,常家就算要离开了,对付他也跟捏蚂蚁似的,你倒是无畏无惧,他怎么办?” 魏亭低着脑袋小声道:“他不是已经把自己摘干净了吗?” “这种事摘得干净吗?” 魏亭便不说话了。 翟先生累得挥手道:“回去吧,我告诉你,若你名次低下六十名,我是绝对不保你的,你去乙班吧。” 魏亭吓了一跳,缩着脖子跑回去了。 课室里的同窗们看见他回来,纷纷围上去问,“怎么样,怎么样,先生骂得凶不凶?” “没看见我脸上都是口水吗?你们说凶不凶?”魏亭推开同窗们,看了旁边的白善一眼,忍不住道:“对不起啊,连累你了。” 白善淡然的道:“不用对不起。” 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是魏亭连累的他,还是他连累的魏亭他们。 他敢打赌,昨天他和满宝白二要是不在他们之中,唐县令一定不会去告状。 所以这事……也只能烂在肚子里了。 甲三班的同窗们纷纷哥俩好似的拍了一下白善的肩膀以示友好。 虽然事情发生后他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了魏亭的头上,不过魏亭那是头上的虱子不嫌多。 大家都很理解的。 魏亭见他们这样一副表情就忍不住叫道:“你们都知道把事情推到我头上了,刚才干嘛还跑出来认错?” 就有人看向白善,道:“白善让的,我们这不是担心先生真的重罚你吗?” “那都是吓唬你们的,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打我,也不可能开除我,重能重到哪儿去?” “是呀,我们就不该出来!白善,这是你的错,你得给我们负责,你写字好,就负责给我们抄守则好了。” 坐在桌子前的白善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一旁的宋铮忍不住替他解释道:“你们应该谢他才对,真以为先生查不出来你们吗?” “也就和学官嫌麻烦,想要走捷径,直接从魏亭和白善这里拿口供,不然,把我们班上这二十人的画像拿到甘香楼去让小二认,不,恐怕都不用画像,拿了那伙计多问几句,自然问得出来,你们这几个,谁没去过甘香楼吃饭的?” 众人便一抖。 宋铮道:“和学官嫌麻烦,我们先生却是不嫌麻烦的,你们此时不承认,待他查出来,可就不是罚扫地和抄写守则这么容易的了。” 众人便垮下肩膀,算是认下了这事。 “不过,白善啊,咱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下学后你跟我们一块儿去打扫东苑吧。”多一个人就少一分儿活嘛。 白善道:“不去!” “你才抄十遍的守则,很快就抄好了,就帮帮我们呗。” 白善道:“要考试了,我要多读书,争取考出一个好名次来。” 魏亭一呆,问道:“不是吧,你要离开我们班?”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考得好,未必要离开,但考得不好是一定要离开的。” 宋铮也有了紧迫感,点头道:“不错,考了第一名,不想去甲一班也可以留在甲三班,但考到了六十一名,你再想留在这里,也得去乙班。” 众人身子一抖,立即散开去摸出书来看。 白善见周遭终于安静了,满意的一笑。 宋铮扭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那两个朋友这几日不敢到学里来看书了吧?” 白善哼了一声,满宝他们胆子还没那么大,自然不敢顶风作案的这时候溜进来看书了。 宋铮便道:“府学的学生,只要考入前二十名,第二年便拥有借阅藏书楼藏书的权利,是可以借出藏书楼的那一种,一次最多可以带出去三本,拥有的时间最长一个月。” 白善道谢道:“多谢。” 宋铮微微一笑,“不用谢。” 他也想知道,白善能考到第几名。 第740章 冬至将到 风声渐过,天气越发的冷了,周六郎成功应聘上了知味馆的帮厨,包吃包住,每月八百文。 而周四郎伤筋动骨一百天,整天吊着一只手在街头巷尾的晃荡,却将周六郎他们送来的药材等都卖出去了。 满宝套上了厚衣服,重新爬上了府学的墙头。 因为天气冷了,她穿的比较多,虽然爬墙的难度增加了,但脑袋往下一缩,就算是和学官迎面走来,恐怕也认不出她来。 所以天气冷,还是有些许好处的。 白善和白二郎的课业也随着年末考试的即将到来而增多,所以满宝更多的时候是自己一个人溜到藏书楼里去看书。 甲三班的学生,甚至跟甲三班关系不错的乙二班学生,只要有人去藏书楼,都会下意识的帮忙将后窗的锁条拿开,让满宝可以从外面打开窗爬进去。 所以白善在发现自己几次扑空后,很干脆的就捧着书蹲在藏书楼里看,不回课室了。 魏亭在陪他跑了几次藏书楼后就受不了了,“藏书楼里没有火盆,还那么昏暗,既然是看课本,干嘛要在藏书楼看?在课室看着多好呀。” 白善不理他,魏亭只能和其他一样要看课本的同学离开。 满宝看了看他,小声道:“要不你回课室看去吧,会有人帮我开窗和关窗的。” 白善正色道:“我们才是一伙儿的,万一中间就有人不帮你怎么办?你顶着寒风蹲外面等着吗?” 满宝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道:“我又不傻,要是没人帮我,我不会去你的课室里找你吗?反正这么大冷的天,值守的学官肯定不会往外走动的,就算是看到我了,放心,他们也抓不着我。” 满宝跑路的速度可是很快的。 白善不理她,坚持每天过来给她开窗关窗。 时间咻忽而过,冬至快到了。 周四郎总算是拆掉了木板,又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臂。 满宝道:“还没好彻底,但可以动了,不要提拿重物,但要稍稍活动……” 周四郎问,“那我能赶着车回家吗?” 满宝好奇的问:“你回家干啥?” “冬至快到了,我不得回家看一下你四嫂和侄子?”周四郎强调道:“冬至呢冬至!” 满宝便也心动起来,“是呢,冬至要回家祭祀祖先的,要不我也回去?” 白善道:“我祖母说要来,隔壁白宅也要办冬至宴,你不去参加吗?” 满宝道:“那是你亲戚,又不是我亲戚,我去不去有什么要紧?冬至可是大节,我家要祭祀祖宗的,如果放假时间长,自然是要回家的。” “没错,”周四郎鼓动道:“我们回家吧满宝,你四哥的胳膊还疼,可以让立君驾着车,对了,你不是要学驾车吗,我们正好路上学。” 白善立即看向庄先生,“先生,您也要回家吗?” 庄先生笑道:“今年冬至我就不回了,明年吧,我还想着今年带你们去栖霞观走一走呢。” 白善立即道:“那就去栖霞观。” 满宝问道:“你不是要去隔壁的冬至宴吗?” “我跟他们又不熟,等我祖母来了,她去了就好了。” 庄先生就笑道:“这并不冲突,我们去栖霞观是凑一凑那头香的热闹的,一大清早就要出门了,估计巳时左右就完了,而你们入宴,恐怕要午时后了。” 满宝只能惋惜的和周四郎道:“四哥,我不回去了,你自己上路能行吗?” 周四郎就指了周立君道:“让立君和我一块儿回去。” 他道:“正好,回去以后我把大头二头带出来,家里这么多姜块和女贞子呢,我手不方便,立君是姑娘,他们两个年纪却不小了,应该可以独当一面了。” 满宝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他们来了住哪儿?” 周四郎就冲她挤眉弄眼,把她拉到一旁小声道:“我正想和你说呢,你觉着我们把对面那家的院子租下来怎么样?” 满宝呆了一下后道:“我倒是没什么问题的,可人家愿意租给我们吗?” 毕竟是仇人不是? 周四郎就轻咳一声道:“我打听过了,他们家现在要的租金特别的低,一个月只要五百文,比我们这个院子的还低,到时候让大头二头出面去租,他们面生,肖家人不会注意的。” “等以后他们知道了,我们也签了合约了,肖家的人都在牢里呢,现在做主的只是族人,发现了也不会闹大的。”闹大了他们也不怕。 满宝却皱起眉头,“这么低的租金,他怎么不把房子给卖了?” “卖什么呀,肖家人都在牢里,这时候卖了钱,那钱是自家的,还是便宜了别人?”周四郎觉着就是他,他也不可能卖,因此道:“也就租了,不拘什么价,能把房子租出去,不让它变坏就行。” 满宝一想便答应了,“行,租吧。” 周四郎就高兴起来,道:“租了对面的房子,你六哥回来住也方便,然后我们运货也有地方放了,人也有地方歇脚了,免得每次还得火急火燎的出去找院子租,时间短不说,花费还高。” “四哥,既然你早考虑好了,干嘛还要问我呀?” “你答应了,爹那儿多半就能成了,这租房子得爹娘出钱呀。” 满宝好奇的问:“你没钱了吗?” “有,但咱得公私分明,”周四郎道:“这是家里的生意,花销出去的钱当然得家里出了,一个月多出五百文的支出,老爹回头查账的时候肯定要问的,我可不要先斩后奏。” 会被打死的。 得了满宝的口头同意,周四郎又拉着周立君作了证,然后他就喜滋滋的准备回家过冬至的东西了。 各种布匹,点心,菜肉,凡是比罗江县便宜的,好的,他都从益州城里买回去。 一切准备妥当,他便爬上了马车,让周立君赶着车回家。 满宝在巷子口送别他们两个,挥手叮嘱道:“四哥,记得多带些大嫂做的好吃的来。” 周四郎从窗户里伸出手来挥了挥,然后催促周立君,“快着点儿,别让你小姑再喊了,可真丢人啊。” 周立君:“等回来我要告诉小姑。” “告状精。” 第741章 冬至(10.03的补更) 大晋的冬至是仅次于年节的大节,天子会在这一天祭天,官员和世家豪族会祭神,百姓们则会祭祀祖宗。 这一天,边关的城门会关闭休战,士兵们放假休息,官员们也放假休息,就连街上的商人们都放假休市。 所以人们会在冬至的前一天或前两天准备好各种食材,以免冬至那天上街买不到东西。 每年府学、书院这些地方也都会放冬至假。 他们在七里村时,庄先生通常只给他们放三天假,但到了益州城,他们才知道,人家府学普遍都是放五天的。 刘老夫人便在白善放假的当天到了益州城。 这一次她把儿媳妇郑氏也给带来了。 婆媳两个自然不好住在小院里的,但他们家原来的别院距离这里又太远,已经偏僻到比城门还要远了。 白善本来还在忧心祖母和母亲来了要住哪儿,谁知道他们在城门口接到人后,车队直接往康学街隔壁的浣溪街而去,然后他们就在一家庭院前停下。 白善先跳下车,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发现上书“白宅”二字,便愣了一下。 刘老夫人扶着刘嬷嬷的手下车,见孙子一愣一愣的,便笑道:“别看了,这就是自个家,以后有的是机会看,我们先进去吧。” 进了大门,满宝惊叹不已,走到白善身边小声道:“你家在益州城里有房子,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白二郎也从后面赶了上来,“是啊,你不是说你家别院在很远的地方,离康学街太远,不方便吗?” 白善:“……我自己都是才知道的。” 刘嬷嬷扶着刘老夫人去正院,这一共是三进的院子,且共有三列并排下去,特别的大。 至少满宝看着,一个院子就和他们现在住的小院差不多大,而这里一共有八个这样的小院儿,包括正堂的那个大院子,那就是九个了。 刘老夫人在首座上坐下,这才和白善解释道:“这是我们家才买的院子,从你考上府学之后,我就让人留意起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买到的,前儿不久才修缮好。” 刘老夫人笑问:“觉得这院子怎么样?” 白善点头道:“看着还不错。” “那你们和庄先生搬进来好不好?” 白善却略一思索后摇头,“祖母,我们住惯小院了,而且那儿离府学更近,这院子去上学得先绕出去再进坊门,然后才上主街往府学去,好远的。” 刘老夫人便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道:“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这几日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我让下人去给你们收拾屋子。” 又道:“一会儿我派人去请庄先生来,他是你老师,助你许多,我们才到益州城,怎么也要好好谢谢先生的。” 白善高兴的应下。 刘老夫人这才看向满宝,拉住她的小手把人拉到跟前,仔细的看了看她后笑道:“只是几月不见,你又长高了些,也更漂亮了。” 满宝高兴得眼睛都亮了,连声问道:“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不行问你郑姨。” 郑氏笑着点头,“是越来越好看了,尤其这脸蛋,白白嫩嫩的。” 说着,她就没忍住伸手掐了一把。 满宝:……她就知道,一见到郑姨,她是一定会掐她的脸的。 刘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夸了满宝一大通,这次看向白二郎,继续夸,“二郎也越发俊俏了,这个子也高了,学业怎么样了?” 本来听夸奖还听得挺开心的白二郎便心塞了一下下,为什么大人在夸人之后都要习惯性的问学业呢? 刘老夫人虽然是才住进来,但她提前叫人来修缮及打扫过房间了,这次带来的人又多,很快便收拾好一切,厨房开始忙碌起来,准备今晚的晚饭。 庄先生还没到,刘老夫人便拉着三人说话,“冬至那天,康学街白家要开宴,你们三个都与我们一块儿去。” 她对白二郎笑道:“你父亲明日也要过来,后日我们一块儿去。” 白二郎:“怎么我爹也要去?那不是你家的亲戚吗?” 白善:“……你是傻了吗?你也姓白呀?”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善宝爹是你堂叔,你堂叔的族人不也是你爹的族人吗?” 白二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然后他就悲愤道:“我爹从没跟我说过,白善不是背了一个什么谱吗?我就没背过,我哪儿知道陇州智子堂三房什么的是谁家?” 刘老夫人好笑道:“那是你父亲不好,回头我说他,士族子弟,怎么能不背家谱呢?” 她给他们理了一下这其中的关系,“乔迁是大喜,这位乔迁过来的算是你们的堂伯,单名一个余,是陇州智子堂三房的嫡长,跟我们家这一支已是第四服了,跟你们那一支更是出了五服了。” 所以血缘和关系都不怎么亲近。 刘老夫人笑道:“虽然血缘不近了,但毕竟是同族,又同在异乡,自然要串联起来,所以他才广发请帖。他既请了,我们去便是。” “不过论起关系,他家和嫁到益州城来的姑奶奶倒是更亲近些,白余的父亲是姑太太的堂弟……” 刘老夫人道:“姑太太,你们要叫姑婆的了,她儿子乔骥是刺史长史,白余则是员外散骑侍郎。” 白善道:“都是五品,只是白余比乔骥还高半品。” 刘老夫人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要叫堂伯。” 然后才道:“但论起实权,还是你乔表叔更胜一筹。不过这些事不是你们小孩儿间应该考虑的。” 刘老夫人笑道:“你们只要知道这些事就好,到了人家家里去做客,守住礼节就行,其余的,该玩玩,该吃吃,不许打架胡闹,知道吗?” 三人应下。 刘老夫人这才拉着满宝笑道:“到那天,你跟着我和你郑姨,你初到益州城,还是应该多认识一些同龄的小姑娘才好,那样才能一块儿玩。” 满宝就想起了远在江南的傅二姐姐,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刘祖母,我会对人很友好,交上好朋友的。” 白善在一旁道:“我觉着有点儿难。” 刘老夫人就轻轻拍了一下他,“不许欺负妹妹。” “什么妹妹呀,她还是我师姐呢。” 第742章 互夸 夜一沉,便觉得寒风更冷了,下人在院子里挂上了红灯笼,就着天上洒下来的浅淡月光交织出些许光晕,落在人身上,显得格外的温柔。 白善送满宝回她住的院子,俩人踩着脚下的影子,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月亮,赏了一下后满宝道:“月缺也挺好看的。” 白善颔首。 白善将她送到院门口,“早些休息吧,明日我们一起去街上玩儿。” 满宝点头。 看她进去了,白善这才转身回自己的院子,刘嬷嬷含着笑给他打灯,白善这才留意到她,一脸惊奇,“嬷嬷什么时候来的?” 刘嬷嬷:“……老夫人不放心,让老奴给少爷打着灯呢。”这都跟了一路了你才发现呀? 白善有些不好意思,“辛苦嬷嬷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说罢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灯。 刘嬷嬷也不勉强,将灯让给他,等他走远了才回主院。 大吉正拱手站在一旁禀报事情,把这段时间少爷他们做的,以及他听说的益州城的消息都汇报了。 刘老夫人微微点头,让他下去了。 刘嬷嬷笑着给她倒一杯茶,道:“我看着,少爷长大懂事了许多,这一次见面,竟少了许多淘气。”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所以男孩子还是应该往外走一走,见识得多了,性格自然就沉稳了。”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也是庄先生教得好……” 她叹气道:“有些事到底还是需要父亲来教的,他没有父亲,好在拜了一个好先生。” 像这几个月发生的一些事,庄先生不说,白善他们恐怕要许多年后往回看才能看出一些诀窍来。 而到那时,他们不知走了多少弯路。 而就是她,在某些事上看的也不如庄先生透彻。 学生易得,但良师难求,尤其是这样愿意倾囊相授的先生。 刘老夫人道:“明日去街上,看有没有适合庄先生的礼物,我们得买些贺他冬至才是。” 刘嬷嬷躬身应了一声“是。” 虽然给白余一家的贺礼一家准备好,但难得来一趟益州城,刘老夫人还是很想逛一逛的。 看看新的布料,衣服样式,首饰之类的。 郑氏也很喜欢逛这种店,一开始逛起来就拽着满宝的手不放了,衣服和首饰都喜欢往她身上比划。 她想买很多东西,奈何满宝只肯收一套,再多送,她便会买了礼物还回来。 郑氏也知道她不太宽裕,至少不能这样肆无忌惮的买衣服首饰,所以也只能往她身上比划过过瘾。 她很惋惜的道:“我要是也有个女儿就好了。” 刘老夫人也惋惜的没说话,她儿子要是多活几年,别说女儿,儿子也能多几个呀。 白善和白二郎就远远的站着,闻言道:“娘,你要是喜欢,就去打扮满宝吧,不就是过过瘾吗?” 郑氏是很心动的了,但满宝不愿意呀,“白善长得白白俊俊的,他扎着小揪,也没人看出他是男生,郑姨可以拿他试一试……” 白善就知道她不安好心。 刘老夫人笑看着他们斗嘴,一低头看到一套珍珠首饰,立即指了对掌柜的道:“拿出来我看看。” “是。” 这套珍珠首饰很小巧可爱,正适合活泼俏皮的小姑娘,刘老夫人招手叫过满宝,将一朵珠花往她头上的小揪边一别,还真的很好看。 刘老夫人笑道:“这个不错,快把铜镜拿来给她看看,小姑娘家就应该打扮得活泼些,你之前只往头上用红绳,也太简约了些。” 满宝低头看了看,是很漂亮。 刘老夫人便将珠花取下来交给掌柜,笑道:“整套包起来吧,走,我们再去看看别的。” 刘老夫人又给郑氏买了一套红宝石的首饰,自己买了些金饰,白善和白二郎也得了一些玉饰,大家这才回家去。 他们才到家没多久,白老爷就到了,他是从另一个地方过来的,所以不与刘老夫人他们同路。 不过明天宴席就要开,他今天怎么也要到了,而且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把大儿子也带来了。 他笑眯眯的道:“大郎得了他们先生的推荐,年后就要进京去考试了,若能考入国子监还好,考不进,我想着就在京城给他找一个书院暂且学习,待来年再考也行。” 刘老夫人惊喜,“直儿这么厉害了?” 白直沉稳的站在一旁,略微羞涩的行礼道:“叔祖母过誉了,善堂弟比我还厉害些,小小年纪便考上了府学,听父亲说,善堂弟现在都进甲班了。” 白善自然谦虚回去。 白二郎听得牙疼,小声和满宝道:“都是一家人,干嘛还要这也客套,听得我都想睡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但依旧听得津津有味的,学一学也好呀,说不定明天就能用上了。 果然,第二天他们一大早他们就用上这些客套话了。 庄先生要带三个弟子去凑栖霞观头香的热闹,白老爷当然也带着大儿子跟去了,而和他们一样带着自家学生,儿子或孙子去凑热闹的文人墨士还真不少。 栖霞观上山的那一条路上挤满了人,其中以宽袍大袖的读书人最多。 大家在路上遇见,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拱手点点头见礼,而遇上熟识的,那不得了。 庄先生认识的人不少,不少人便逮住了白善和满宝可劲儿的夸。 庄先生便要将夸奖还回去,这一还,被夸的学生们自然要跟着谦虚,于是满宝便和白善一起团团作揖,同时谦虚的把夸奖还回去。 虽然今天他们都没见过对面那位兄弟,甚至没有听说过他,但夸他的长相、气度和学识总是不会出错的。 不会出错的庄先生接受了这些夸奖后顺便把白直给拎了出来,算起来,白直才是他到七里村后的第一个学识,当初白老爷就是为了白直读书才请庄先生去七里村的。 后来白直去绵州考府学,走的也是庄先生的路子,他也一直以书信的形式解答他一些问题。 虽然他并没有拜师,但在庄先生这里,满宝他们还是要叫他一声师兄的。 得知白直这个年纪就拿到了去国子监考试的推荐,路上碰见的熟人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跟着夸了一下白直。 然后庄先生便把小弟子也拎出来溜了一圈,在每个弟子都被夸奖后,庄先生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他们上栖霞观去。 第743章 过招 大家来栖霞观就是凑个热闹,顺便多认识一些人。 白老爷带着长子过来这里的目的和庄先生一样,文人嘛,就是这样,说说话,若觉得投缘便给一张名帖,过后再上门拜访。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没那么多心思,就开开心心的把道观里供着的老君等人都拜了一遍,然后去后山吹吹冷风,被各种长辈考校一番,在他们那里留下名字后便下山去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呢,他们直接回浣溪街的白宅里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往康学街白家去。 闫宅的门匾已经被换成了“白府”二字,白善最先跳下马车,然后伸手去扶满宝,这才把母亲和祖母给扶下来。 大家一起抬头看了一眼门匾,满宝悄声道:“字不比闫宅的好。” 白善点头,刘老夫人轻咳一声,俩人立即收敛了神态。 后面一辆车上白家父子三人也下了车,白老爷领着两个儿子上前来,微微躬身请刘老夫人先行,有下人拿了他们两家的请帖上前。 站在门口迎客的管事打开帖子一看,知道这是族亲,不敢怠慢,立即招来一人低声道:“快去告诉老爷,罗江县的白家和老宅四房的老夫人们到了。” 满宝好奇的跟在白善身侧,跟着下人往里走。 对于闫宅……哦,不,是白府的景致构造等他们三个还是很熟的,毕竟里外里逛过不止一次了。 但这次从往里走,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房屋都被修缮过了。 以前他们可以随意闯进去的房间如今都合着门,或打开的房间里,里面也是整齐的摆放着桌椅等,要不是构造还挺熟悉,他们几乎以为是去了新地方。 满宝好奇的左右张望,才走了没多远,白老爷和白直便被迎上来的一个青年截住,带着往前面去见白余。 而又有一个嬷嬷样儿的下人过来和刘老夫人行礼,笑着说老夫人在后院等着他们,也正想看看几位公子。 刘老夫人微微一笑,就招呼着白二郎白善和他们一块儿去后院。 他们来的时间靠后了,后院待客的大堂里坐了许多人,正一片热闹。 因为冷,大门上挂了帘子,远远的看见他们,便有丫头掀开了帘子。 一踏进屋里,满宝便感觉到一股暖气,正面一道屏风,绕过屏风是一间很宽敞的大房间,两边正摆满了椅子,此时椅子上也坐满了人。 屋子里或坐或站了有二十来个人,闹哄哄的一片,他们一进来,场面便微微一静。 坐在正中间的一位老夫人看到刘老夫人,立即起身迎下来,“弟妹来了,我老早就盼着你来了。” 刘老夫人笑着握住她的手,叫了一声“嫂子”,然后和白善他们介绍,“这是你们的伯祖母,你们年纪小,没见过,这会子见到了,还不快来拜见?” 前天晚上刘老夫人便和他们说过,这位老夫人娘家姓左。 有丫头拿了三个蒲团上来,刘老夫人拉住满宝,白善和白诚则跪下给左老夫人行礼。 左老夫人笑着让人扶起两个孩子,夸赞了一番后各给了他们一个红包,这才看向刘老夫人身侧的满宝。 刘老夫人握着满宝的手笑道:“这是我们世交家的孩子,她也在益州城里读书,冬至放假无聊,所以我带她出来玩一玩,来,满宝,给左老夫人请个安。” 满宝便上前一步,笑着给左老夫人躬身行礼。 刘老夫人笑眯眯的扶住她的小手道:“真是个漂亮孩子,不用如此多礼,既是世交家的孩子,那你和他们一样叫我一声伯祖母。” 满宝看了一眼刘老夫人,这才叫道:“伯祖母好。” “好好好,来,第一次见面,这是伯祖母给你的。” 给了满宝一个和白善他们一样的红包。 满宝笑着收下了。 他们这边见完,这才去见其他的客人,之前和左老夫人坐在一起的老太太是嫁到乔家的姑太太,她和刘老夫人算是熟识,见他们见罢,便笑着上前见礼,“许久不见弟妹了,弟妹的身子还是那么硬朗。” 刘老夫人笑道:“姐姐看着也硬朗得很。” 有下人搬了椅子上来,刘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下,小辈们,包括郑氏都在她身后站着。 乔老夫人也坐回自己的位置,然后指着白善嗔怪的道:“你也真是的,这孩子才多大呀,你就舍得他吃那么多的哭,既然考到了府学,怎么也不把他送家里去,反倒在外头租房子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姑婆的特特委屈了侄孙呢。” 刘老夫人笑吟吟的道:“我自然知道姐姐是好的,只是这孩子跟他父亲一样,调皮得紧,我这不是怕他去了府上吵闹吗?况他来进学也不是一个人,还要服侍他的先生呢。” 刘老夫人笑道:“庄先生性情高洁,不爱被俗事纠缠,我们家也在城里有别院的,但先生就是不住,他做学生的,总不能独个享福去,所以我就由他们去了。” 乔老夫人快嘴道:“那也该时不时的上门来,让我这个做姑祖母的能够时常见见他才好。” 屋里的人各自说着话,但也竖着耳朵听他们这边的,刘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微淡,面色却没变,只是话语却含了刀锋,浅笑道:“姐姐这可就误会他了,这孩子虽顽皮,却还算知礼,之前重阳节他还问我是不是要上门拜见一下姑祖母。” “我就说,重阳是重节,你姑祖母忙着呢,哪有空招待你一个小孩儿?不过礼节不可废,备了重阳礼,再附送一封拜帖,姑祖母若有空再见你,没空,也尽到了礼节。”刘老夫人笑着端起才送上来的茶杯,抿了一口茶后笑问:“姐姐不知此事吗?” 乔老夫人强笑道:“我还真不知道,府上的下人越发备懒了。”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道:“我猜也是,这孩子刚到益州城的时候,还有后头过的节都有送帖子。” 乔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勉强了,左老夫人立即转开话题道:“弟妹这次来益州城是不是要长住了?毕竟孩子在这儿读书呢。” 第744章 引路 刘老夫人笑道:“我还是习惯住在乡下,偶尔来看看他们就好。” 乔老夫人也恢复了,跟着笑道:“孩子们住在益州城里你也别担心,一会儿让他们表兄弟见见,熟了以后常来常往,可以一起玩儿。” 左老夫人连连点头,笑道:“说起来他们兄弟几个还没见过面呢,一会儿让他们见一见。正好,几个孩子年龄相仿,又都在读书,以后可以一起讨论功课。” 满宝听见,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伸出手指戳了戳白善,眼睛亮晶晶的冲他乐。 白善暗暗瞪了她一眼,却也忍不住乐。 如果真的玩到一块儿去,那才好玩呢,他们两家就隔着一道墙,若是常来常往…… 白二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悄咪咪的和俩人咬耳朵,“要走他们家大门和侧门,还得绕半条街呢,多费时间呀,还不如咱自己从围墙那里爬进去,就两三步的功夫……” 他们在这儿说悄悄话,突然一个丫头疾步从外面进来,低声与左老夫人道:“老夫人,季家的二夫人来了。” 左老夫人眼睛一亮,正要起身,想想觉得不好,又坐了回去,却笑道:“快请进来。” 季二夫人带着几个下人进门来,左老夫人这才笑着起身,请她上座。 季二夫人自然不肯,笑着推辞道:“老夫人们在前,小辈哪敢放肆,你们快请坐下。” 互相推辞了一下,季二夫人便在刘老夫人的对面坐下,解释道:“母亲本来是要亲自来贺白大人乔迁之喜的,只是家里来了客人,就一时不得闲了。” “二夫人肯来,我们府上就已经蓬荜生辉了……” 满宝听着她们寒暄,有些无聊起来,便扭着小脑袋四处看起来,一下就与站在季二夫人后面的老嬷嬷对上了目光。 她看到满宝看她,便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满宝迟疑了一下,对她微微颔首。 老嬷嬷便低头在季二夫人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季二夫人看向满宝,笑着招手,“这不是周小娘子吗?” 白善微微皱眉,拉了满宝一下。 满宝便没有上前,只是出去对她行了一礼,“见过季二夫人。” 老嬷嬷要上前去扶满宝的手,刘嬷嬷却先她一步将满宝往刘老夫人身边推了一下,刘老夫人握住满宝的手,对季二夫人笑道:“没想到季二夫人还记得这孩子。” “这位是?”季二夫人有些疑惑。 左老夫人自然要解释一遍,季二夫人一听,对刘老夫人也恭敬起来,笑道:“不知道老夫人来了,不然我一定带我家那孽障上门拜访的。” 相比于满宝,季二夫人更认白善的救命之恩。 因为她的心理和满宝的一样,周满、纪大夫他们是大夫,他们出了钱,大夫们救死扶伤是正常的,但白善是儿子的同窗,当时他出手救人才是冒了风险的。 不过她也知道婆婆对满宝很感激,她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惹她生气,可是这不妨碍她对白善更热情呀。 季二夫人就和刘老夫人说起白善来,尽是夸赞和感激的话。 刘老夫人心神微松,悄悄地拍了拍满宝的手,让她往后头去。 季二夫人的到来引爆了屋里的气氛,大家互相厮见起来,谈论的多是孩子。 见季二夫人那么夸赞白善和满宝,屋里不管知道他们,还是不知道他们的,都跟着夸赞起来。 当然,站在俩人身侧的白二郎也被落下。 三人被拉着轮流拜见了一圈,收获红包无数,晕头转向间,被人领了出去,和同样来此赴宴的少年少女们见礼。 白余的两个儿子领着白善三人出门,老大白凌看了一眼满宝后低头道:“周姑娘,我让家姐带你去花园里玩吧。” 满宝问,“你们要去哪儿玩?” 白凌道:“我带善堂弟他们去前面拜见家父。” 满宝这才点头,左右看了看后问,“那你姐姐在哪儿?” 白凌看向一旁的丫头,那丫头便低声道:“大小姐在花园里被绊住了,一会儿才能过来。” 白凌便有些纠结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满宝不在意的道:“那我直接过去好啦,你给我带路吧。” 指着的是那丫头。 白凌连连点头,吩咐道:“你送周姑娘过去,让姐姐好好的招待周姑娘。” “是。” 白善和白二郎倒不怎么担心满宝,俩人一致觉得,这世上少有人能欺负她的,尤其是跟着一群女孩子,只要她不欺负别人就已经天下太平了。 于是俩人很洒脱的跟满宝挥手告别。 满宝跟着丫头往花园里去,走着走着满宝停下脚步,指着另一条路道:“我们从这儿过去不是更快吗?” 丫头看了一眼她指的方向,愣了一下才道:“这条路倒是也能过去,但这条路与前院有相连之处,现在前院都是男子,我怕冲撞了姑娘,所以我们还是绕到此处吧。” 满宝便跟着她往前走,秉持着多看少说的原则观察着四周。 走着,走着,满宝忍不住去看那丫头,见她额角冒汗,便问道:“你很紧张?” 丫头咽了咽口水道:“没,没有……” 满宝便叹了一口气道:“算了,你迷路就迷路了嘛,我又不会骂你,也不会告诉你家主人的,你干嘛紧张成这样?” 丫头:…… “对了,你家大小姐是在花园的何处?” 丫头一抬头对上满宝明亮的眼睛,忍不住脱口而出,“在荷塘边上。” 满宝便左右看了看,直接选定了一个方向后走,“那走吧,从这边走。” 丫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追上去道:“周,周姑娘,您别乱走呀,我们应该走那边的。” “哎呀,都说了你迷路了,去荷塘走这边才对,你就跟我走吧。”满宝一副很理解她的模样,道:“路痴嘛,我知道的,我以前也经常迷路,尤其是在前后左右景色都差不多的地方,觉着哪儿哪儿都一样,然后就不认得了,所以这时候你就得去找特别之处,这样就不会再迷路了。” 满宝走路的速度很快,小丫头小跑着才赶上,她想伸手去拉满宝,却又有下人或者客人经过,她瞬间不敢做得太明显,也不敢喊出声来。 满宝便絮絮叨叨的领着她绕过了两个院子,进入了花园里,才一进去便能看到那大大的荷塘。 一群少女正坐在荷塘边上的凉亭里嬉笑,隔着老远满宝都能听到她们的笑声。 满宝却是先打了一个冷颤,心想:这么大冷的天,他们一大早爬到山上去吹冷风已经够傻了,没想到这儿还有比他们更傻的,大冬天的在凉亭里吹冷风。 第745章 总算见着了 白家的大小姐白佳诗今年十四了,今天来的小姑娘全由她招呼,她才让人把厨房做出来的点心摆上去,一转头便看见一个小姑娘满脸好奇的站在亭子外看着她们,而她家的一个小丫头正站在她身后。 白佳诗一看便知道是新客人,因此对满宝露出得体的笑容来,迎上去道:“这位妹妹是……” 小丫头立即低声回禀:“这是和老宅四房的老夫人一块儿来的周姑娘。” 白佳诗脑袋懵了一下,老宅四房的老夫人,那就是叔祖母了,可那位叔祖母不是刘姓吗? 再下一位婶婶似乎是郑姓,来的人怎么姓周? 不过她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拉着满宝的手笑道:“我在家里是最大的,双字佳诗,妹妹叫什么名字?” 满宝笑道:“我在家排行八,单名满,姐姐叫我周满就行。” “满妹妹,”白佳诗自己找了一个称呼,拉着她的手道:“走,我介绍大家给你认识。” 白佳诗全家都是刚搬来益州城的,对益州城的闺秀都不是很熟悉,所以这次是请了乔家的表姐妹们帮忙的。 不过她们也都不认识满宝,所以亭子里的人除了白家的姐妹外,大家对满宝都很冷淡。 满宝也不在意,就顺着白佳诗在一个石凳上坐下,捏着石桌上的点心吃起来。 白佳诗和满宝说了几句话,又忙得去招呼其他娇客,忙得不行,满宝看着都替她累。 好容易等她可以歇一歇了,满宝便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白佳诗给了满宝一个感激的眼神,接过茶喝了一口,这才小声的和满宝说话,“忘了问妹妹,妹妹是和叔祖母一起住在罗江县吗?” 满宝道:“我家在罗江县,不过我现在跟着先生在益州城里读书。” 白佳诗惊诧,“你在读书?” 满宝点头,好奇的问,“姐姐不读书吗?” 白佳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读是读的,不过认几个字,读些《女戒》《烈女》之类的书,如今也都读完了,近来正在学些女红,倒不常读书了。” 满宝惋惜,“我那有许多书,姐姐要是想看书,回头我借你。” 白家自然是不缺书的,不说她爹是官儿,就是她两个弟弟也都在读书,不过白佳诗还是很感激她的心意,笑道:“待我有想看的书了再去找妹妹,对了,妹妹住哪儿?” 满宝立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指着远处的那道围墙道:“我就住在那儿。” 白佳诗扭头看去,微微张大了嘴巴,半响才道:“原来我们住得这么近?” “是呀,姐姐以后要是有事找我,就去那儿拍拍墙,我就能听到了。” 白佳诗额头差点滑出一滴汗来,她笑道:“我还是给你递拜帖吧。” 满宝虽然嫌弃麻烦,却也知道这是人家守礼,于是点头,“姐姐要是给我下帖子,我一定来。你有空也可以去我家玩儿。” 白佳诗点头,“好。” 说着话,有丫头过来请她们,“……宴席要开了,夫人请小姐们到前面用饭。” 白佳诗就拉着满宝的手起身,笑着请大家去赴宴。 前院和后院的席面是分开的,白善他们被带到前面后就没再回来了,直接和白老爷白直他们一起在前面吃饭喝酒。 后院的席面就摆在一个敞轩里,满宝以前也来过这里,不过当时这个敞轩看着很灰暗,不像现在,摆满了桌椅,还有屏风挡着,人来人往,看着便生机勃勃。 一群小姑娘鱼贯而入,本来就热闹的敞轩更热闹起来了。 满宝目光扫了一下,就要到刘老夫人身边去,坐在首席的左老夫人就笑着说,“让姑娘们自己坐去吧,她们年青的再自己坐,我们几个老的自己说话,倒还自在些。” 刘老夫人也隔空对满宝点了点头。 满宝便顺着白佳诗的力道坐到了末尾一张桌子边上。 大家在敞轩内按照自己的位置各自坐下,左老夫人她们自然是首桌,敞轩内一共放了五张桌子,中间两桌是年轻媳妇们坐的,最后两桌都是一群小姑娘。 满宝的旁边坐了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姑娘,惹得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毕竟她很少能见到比自己年纪小的小姑娘,还这样老成持重的坐在一旁。 白佳诗也坐在了最后一桌陪她们这些客人,下人们陆续上菜,敞轩里便安静了不少,大家都看着首桌上的长辈说话。 季二夫人也坐在首桌,虽然她年纪不大,但她地位高呀,今天来的所有家眷中,她的地位是最高的,所以她就坐在左老夫人的左手边上,下首坐着刘老夫人。 因为有白善和季浩这个话题在,俩人谈得还挺来。 对面坐着的一位年轻的夫人听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抬头看向刘老夫人,笑问,“这位老夫人是白善小公子的祖母?” 刘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身份,笑着颔首道:“正是,老妇见过唐夫人。” 唐夫人微微欠身,“妾身不敢当,只是想起家夫常提起白家小公子,所以多嘴问了一句。对了,听家夫说,小公子身边常跟着一个小娘子,那小娘子今儿可来了?” 刘老夫人愣了一下后笑道:“夫人说的是满宝吧,那是善宝的师姐,刘嬷嬷,你去把善宝带上来。” 刘嬷嬷应声而去,走大最后一桌去请满宝。 趁着这功夫,刘老夫人和在座的老夫人和夫人们解释道:“你们别看她年纪小,可聪明着呢,她是最先入庄先生门的,所以是善宝的师姐。” 等满宝上来行礼,左老夫人便很给面子的笑道:“看着就是个聪明的孩子。” 季二夫人也点头,“医术尤其厉害,我儿的命当时还是她救回来的呢。” 满宝道:“二夫人谬赞了,我只是给范御医和纪大夫他们打了一下下手而已。” 唐夫人仔细的看着满宝,见她目光清澈,脸圆嘟嘟又白嫩嫩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些欢喜,她立即伸手拉住她软乎乎的小手,笑道:“的确是很聪明的样子,不仅聪明,还好看,看这软乎乎的样子,我就又想生个闺女了。” “唐夫人再生个女儿,那就是儿女双全了。” “我听说民间有冲喜的习俗,唐夫人这么喜欢她,不如收了她做女儿,说不定就给你带来一个女儿来了呢?” 第746章 投缘 唐夫人愣了一下,然后看向满宝,她倒是没什么意见的,就不知道唐县令答不答应…… 满宝微微瞪眼,睁着大眼睛看了一下唐夫人后摇头。 提议的那位夫人看见了忍不住问,“怎么,周小娘子还不愿意?” 满宝道:“年龄不合适呀,唐夫人也太小了,我大嫂都比你大呢,而且……” 唐夫人见她一脸纠结,笑问:“而且什么?” “而且,我要是认你做干娘,那唐县令岂不是我干爹?回头我再回到县里见着杨县令该叫什么呀?” 满宝觉得,那样把自己的辈分拉得也太低了,于是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唐夫人,你要是喜欢我,以后就多来找我玩儿,这生儿生女是不能靠冲喜来的,这多半只能看运气了,实在不行就只能多生几个了,生着生着总能生到闺女的。” 满宝还以她娘作为例子,“你看我娘,生了八个孩子,也只有我跟我大姐是姑娘,剩下六个都是哥哥,所以你多生几个总能生到闺女的。” 唐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夫人扑哧一声笑开,道:“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可乐?那就是个玩笑,唐夫人要是想要闺女,回头给唐县令多放几个人在屋里,总能生出来的。” 唐夫人笑容微淡。 满宝却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她又不是小孩子了,白二郎偷看的那些话本她也偷摸着翻过的,加上周立君总能从外面听说些八卦回来,这话她想听不明白都难。 也正是因为听明白了,她才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原来外头的夫人都跟话本上写的一样奇怪吗? 竟然为了养个女孩就往丈夫屋里塞女人? 可是…… 满宝忍不住看向唐夫人,还是小声道:“唐夫人,你要真喜欢看漂亮的小女孩,还不如从家里下人选一个来养呢,这……就为了养个好看的闺女就往唐县令那里塞女人,感觉怪怪的。” 众人:…… 那位夫人脸色微僵。 唐夫人却笑开来,乐道:“宋夫人在和你开玩笑呢,你这孩子怎么还当真了?” 刘老夫人把满宝拉到身边,点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这孩子才多大年纪?夫人们都是在逗你玩儿呢,这些话也不知道你是打哪儿听来的,好了,快去桌上坐着吃饭吧。” 唐夫人却道:“老夫人,就让她跟我们一块儿坐吧,我可喜欢这孩子了。” 左老夫人立即笑道:“那感情好,我看着这孩子也喜欢,来人,在唐夫人身边再添一张椅子。” 唐县令虽只是六品县令,但在场的谁不知道他出身名门,且自己也年少有为。 唐夫人自己的出身也好,左老夫人乐得给讨好她。 满宝的椅子就被安放在唐夫人和刘老夫人之间,她倒也不怯,行了礼后落落大方的坐下。 宴席开始,甭管各自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面上都很其乐融融。 白家弄这么一个乔迁宴就是为了融入益州城,如果没有意外,未来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白余都要在益州城里任职。 他的年纪不小了,员外散骑侍郎属于很清闲的武职,升迁很困难,有可能一生就在益州城了。 所以他才会连已经分支出来的白立都请了来,如果将来他要在益州城长住,自然是跟这一片的族人联系越紧密越好。 所以,他们才花费那么多的时间修缮房屋,准备宴席的事,就是想着尽量体面的进入到益州城的上层阶级中。 所以今天白余一家是最不愿意有不愉快的事发生的,好在客人们都还算识大体,哪怕你来我往的时候有言语机锋,但最后都圆了过去,维持住了面上的平和。 宴席结束,左老夫人又带着大家去游了一遍花园子,听了一下孩子们读书背诗然后就各自散去了。 左老夫人把贵客们都送到门口,这才有空去拉着刘老夫人说话,“今日忙乱,真是招待不周……” “嫂子客气了,我们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刘老夫人笑道:“而且我看侄媳妇和两个侄孙女做的就很好,今天来的人那么多,又那么杂,不还是安安稳稳的办下来了吗?” 今天的宴席结束的还算漂亮,所以左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两分真心。 白余也把白立等人送出来,大家便告辞离开。 白立亲自扶着刘老夫人上车,这才往后面去。 左老夫人和白余见他们两家亲亲热热的,心里便多了些思量,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乔家的人也出门来告辞了。 母子俩立即扬起笑脸,又把他们也给送出门。 所有人都走了,白余这才扶着左老夫人回正房。 左老夫人问,“怎么样,今日前院还顺利吧?” “是,唐县令忙,只吃了一盏茶便走了,其他人倒都留了下来,我看立堂弟和好几个人都相熟,似乎在益州城里也认识不少人。” 左老夫人道:“你四房的婶娘更不了得,她和季家都能说得上话儿,她那孙子不仅是府学甲班的学生了,对季家的小公子还有救命之恩在呢。” 顿了顿后又道:“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小姑娘还能和唐夫人搭上话,看来当初下帖子是下对了。” 白余就笑,“还是母亲考虑得周全。” 左老夫人笑着微微摇头,“要不是你姑母多提了一句,我还不知道老宅的四房也搬到剑南道来了。” 说到这儿,她又顿了顿,摇头道:“你姑母那人啊……算了,以后你和白立多来往些,我们是同族,关系本就比别家亲近一些,你才也看到了,他们两家关系好着呢。” 左老夫人道:“虽然四房和白立那一支隔得有点儿远了,但来往一直密切,你看他们搬出陇州,却来罗江县投靠白立就明白了。四房这一支也不可小觑,白善那孩子才十二岁就考进了府学,只这一点儿就比凌儿他们强多少倍去了。” “不过这边你不用担心,娘帮你打理好,明天我就带着你媳妇他们去浣溪街看一看他们去。” 白余感激,“多谢娘。” 第747章 身高 满宝乖巧的坐在白善的对面,白善问道:“你们内院的饭菜好吃吗?” 满宝道:“还不错,你们呢?” “还行吧,”白善道:“不过一直有人找我们说话,我们都没能好好吃饭。” 郑氏便道:“那一会儿回去让厨房给你下碗面好不好?” “娘最好了。”白善看向满宝,扬眉问:“你要不要吃?” 满宝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勉为其难的道:“可以吃宵夜。” 刘老夫人便笑道:“多做些,给大郎二郎他们也做一碗,四个孩子都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 郑氏应下。 白善便和满宝说起前院的事来,满宝当然也和他分享起自己遇到的有趣的事来,比如她今天新交了一个朋友,又比如,白家的小丫头领着她去花园荷塘时还迷路了。 她得意洋洋的道:“亏得我们以前没少去闫宅玩儿,不然我肯定叫她带偏了。” 白善也没发觉有什么不对,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墙上的洞,如果发现了会不会也往里藏东西。” 俩人就着闫宅里的各种小秘密地方讨论起来。 坐在一旁的刘老夫人却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拉住满宝问道:“你说那小丫头给你领路领错了?那你可知道,她领你走的路是要去哪里?” 满宝眨眨眼,想了想道:“那条路应该是往后院下人住的院子里去的,和花园临近,拐个弯就是,走不远就是紧邻着我们家的那道院墙了。” “咦,那儿吗?”白善笑嘻嘻的道:“我还记得有一次我们溜到那儿时天快黑了,风一吹,那些大树哗哗的响,二郎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呢。” “对对对,我也记得,我也记得,他胆子也太小了,都说了闫宅里的鬼是人假装的,他偏还怕成那样……我就嚎了一嗓子,他就哭起来了。” 刘老夫人看着无忧无虑,一无所觉的两个孩子忧虑起来。 郑氏点着两个孩子笑道:“你们可真够淘气的,明知道他怕鬼还吓唬他。” 两个孩子就跟偷了腥的猫一样缩着脖子嘿嘿对视一乐。 刘老夫人见了便将心底的忧虑压了下去,没有提这事。 回到浣溪街的白宅,刘老夫人就让他们玩去了,自己扶着刘嬷嬷的手回屋。 刘嬷嬷之前坐在车辕上,车里两个孩子说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见老夫人面上有忧色,便问道:“老夫人,要不要我悄悄的使人去打听打听?” “我们家初来乍到,这种内宅的事怎么打听?” “这还不简单?使些银子搭上出来采买的下人,总能打听出些东西来的。便是打听不出缘由,找出那个小丫头也行啊。” 刘老夫人便点了点头道:“行,就这么办吧。” 刘嬷嬷应下,她垂下眼眸想了片刻,很是疑惑,“满小姐也是第一次过去,跟余老爷家的人也都是第一次见,怎么就被人针对了?听满小姐的意思,她和余老爷府上的大小姐相处得还不错,会不会是外头的人……” 刘老夫人沉吟片刻,“这事不急,反正我们走后这几个孩子的心力也是在读书上,恐怕没多少功夫和他们来往,我们再让大吉注意一些就行了。” 刘嬷嬷应下。 厨娘给他们下了一碗面,很简单,只打了一个鸡蛋和放一把青菜。 鸡蛋易得,这会儿的青菜却难得,从白直到满宝,四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白直吃完,放下碗筷看向桌上的三个师弟师妹,微微一笑道:“半年不见,你们又长高了不少。” 满宝礼尚往来,“白大哥,你也长高了。” 白诚抬头看了一眼他哥,然后看向对面的满宝,反驳道:“你眼瞎了呀,明明没高。” 刚露出笑容的白直:…… 白善差点把嘴里的面给喷出来,他颇为有礼的将嘴里的面吃完,然后憋着笑的看向白直,“直堂哥,要不要我帮你揍他?” 白直认真的看了一下他弟弟,还是摇头,“算了,万一打笨了怎么办,本来就不聪明。” 满宝乐,“白大哥,你是不是见着了会心疼?” 白直沉痛的点头。 白善便道:“那没事,我们等你走了以后再揍他。” 白直:……更沉痛了好不好? 他忍不住问俩人,“你们,经常揍二郎吗?” 满宝立即澄清,“也没有经常啦,我们已经长大了,很少再打架了,基本上只有先生会打我们手心。” 白诚叫道:“你胡说,上次去河边洗衣裳的时候你们两个还联合起来打我了呢。” 满宝:“那是因为你把冷水甩我脸上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那我穿得多,衣服不好拧,我才多甩了两下的,我怎么知道那水怎么跑到你脸上去的?”白诚很不服气,“而且你打我也就算了,凭什么白善也打我?” 白善将面条吃完了,放下碗筷,用帕子擦了擦嘴巴后道:“哦,对不起,看见师弟犯错,作为师兄,一个没忍住就教训你了。” 白直看他们三个又吵闹起来,生怕他们立时就打起来,连忙打圆场道:“行了,行了,我都没介意,你们就不要吵架了,长辈们就在不远处的正院里呢。” 白善安慰白直,“直堂哥,你别伤心,你现在已经和堂伯差不多一样高了,就算不长个子了也没什么的。” 白直瞪着眼睛看他。 满宝推开白善,道:“白大哥,我跟你说,长高也是有技巧的,你可以多喝一些骨头汤,放些黄豆下去一起炖,多吃黄豆,然后每天拉伸一下手脚和身子是可以长高的。” 白直一脸怀疑,“你说的真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这是我查看各种书籍,请教过一位先生后又结合实际得出的结论。” 白直上下打量满宝,问道:“那你怎么也……”这么矮呢? 眼神怀疑得不得了。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满宝就鼓了脸问,“那你说,我今年有没有长高?” “有倒是有,但你这年纪长高是正常的吧?”白直的目光在三人中来回的扫视,道:“满宝啊,我记得前两年我回家去过年的时候,你们三个站在一起是差不多一样高的,尤其你和善宝,就差一点点儿,但我现在看着,怎么好像善宝比你高了好些呢?” 满宝:…… 第748章 诗词接龙 满宝收获了一怀的伤心回屋,第二天又站在门框那里量了好一会儿自己的身高,直到下人来说有客人来了,她这才从收拾心情往前面去。 左老夫人带着儿媳妇及两个孙子两个孙女一块儿来的,因为是同族,所以坐在一起没那么多忌讳。 刘老夫人直接让白直白善和满宝带着他们去园子里玩儿,她们几个中老年人则自己说说话。 毕竟昨天才见过面,说过话,两边都还算熟悉,只是主客发生了变化而已。 作为这边唯一的女孩,满宝自然要承担起招呼白佳诗姐妹的责任,于是和她们走在了一起。 白善他们走在前面,白佳诗可能有些不习惯,特意放慢了脚步,看着园子里的景色笑道:“这园子的景色还真不错。” 满宝看着花圃里的盆栽说不出话来。 或许是因为这宅子才买不久,花圃里之前多为野草,所以一清理干净就光秃秃的了,这盆栽还是前天他们去逛街时买回来的呢,也不多,就东一盆西一盆的放着。 满宝觉得,等来年天气暖和一点儿,她可以把他们小院里种的那些花花草草移一些过来,可能比外头买的还要好呢。 白佳诗见满宝睁着一双纯粹的大眼睛看她,便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们很少和家中兄弟一起玩儿,所以有些不适应,满妹妹,不如我们与他们分开?” 满宝道:“可家里只有这一个园子,你要不喜欢和他们玩,那我们就自己玩自己的。” “不是,不是,”白佳诗生怕她误会,连忙道:“不是不喜欢和他们玩儿,只是不习惯而已。” 一旁的白佳琳道:“满妹妹,我们家从来都是男子在前院受训,女子在后院受教,少有在一处的。” 白佳诗连忙道:“我们倒没什么,就怕直堂哥他们嫌弃我们烦。” “不会的,”满宝立即笑道:“白大哥人特别好,很谦逊大方,怎么会嫌弃我们烦呢?” 她伸手拉住白佳诗道:“我们自己玩儿人太少了,人多了才热闹,才好玩呢。” 白佳琳年纪和她差不多,也有些活泼,闻言问道:“你们要玩什么游戏?” “能玩的游戏可多了,我们先去找他们,看看他们想玩什么。”说罢一手拉了一个就赶到前面去。 男孩子们也在说话,满宝赶上来问,“你们有想要玩的游戏吗?” 白府的大公子白凌就笑道:“巧了,我二弟刚说要玩诗词接龙的游戏呢。” 满宝“咦”了一声,笑道:“这个游戏也好玩儿,我们就玩这个。” 一旁的白凝瞥了她一眼,问道:“你也要玩儿?” 满宝一愣,问道:“我不能玩吗?” 白凝浅笑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能接的住吗?” 他瞥了白善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善堂弟好歹是府学的学生,就怕他的诗词不是一般人能接的住的。” 满宝拢着眉头道:“诗词接龙又不是要自己作的诗,背别人的诗有什么接不住的?我说你到底要不要玩儿?” 白凝被噎了一下,白直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立即笑着打圆场,“这游戏人越多越好玩儿,又是凝堂弟提议的,自然要玩的。” 白佳诗和白佳琳踌躇起来,小心的拉了一下满宝的袖子,小声道:“你们玩吧,我,我们就不玩了。” “为什么?这个很好玩儿的。” 白佳诗略微摇头,小声道:“我们不过认得几个字,读了几本书而已,于诗词上知道的不多,哪里接得上来,所以你们玩吧,我们在一旁看着就好。” 满宝觉得这是很失礼的行为,怎么能自己跑去玩儿,把客人丢下呢? 于是她犹豫着是不是要带白佳诗她们换个游戏玩儿,结果白善就拉了她一下道:“那就来吧,先玩一局,然后去玩其他的,两位堂姐且稍等一下。” 似乎很笃定游戏很快就结束了。 白凝听着冷笑一声,大马金刀的在一张石凳上坐下,仰着下巴道:“那就开始吧,谁先?” 白善便随手从一旁的盆栽里折了一支梅花来道:“随意一抛,花束冲着谁就从谁开始,顺着往下走就是。” 白直抚掌笑道:“这个好,那我们站成一个圆?” 几人挪了挪脚步顺序就差不多了,也未必得要特别的圆,白佳诗和白佳琳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凑合。 白善便把手中的梅花丢出去,啪叽一声,花束就冲着白二郎落下。 白二郎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乐得不行,叫道:“那我来了啊。” 白直和白善淡笑着点头。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然后念道:“幽兰生前庭,含熏待清风。” 不巧,白二郎过去就是白直,他不假思索的念道:“风吹桐竹更无雨,白发病人心到家。” 白善用下巴点了点满宝,满宝便接道:“家家锦绣香醪熟,处处笙歌乳燕飞。” 白善深深的看了满宝一眼,接道:“飞盖集兰堂,清歌递柏觞。” 然后看向白凌。 白凌沉默许久,额头上冒出冷汗来,半响他才退后一步,羞愧的道:“在下才疏学浅,恐怕接不上了。” 白凝脸色有些不好看,但还是紧跟着接道:“觞酣出座东方高,腰横半解星劳劳。” 白二郎挠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接道:“劳将素手卷虾须,琼室流光更缀珠。” 白直:…… 他暗暗瞪了白二郎一眼,接道:“珠履少年初满座,白衣游子也从公。” 满宝略微惋惜,但还是接道:“公卿虽贵不曾酬,说著仙乡便去游。” 白善:“游泳属芳时,平生自云毕。” 白凝沉吟片刻后道:“毕竟忘言是吾道,袈裟不称揖萧曹。” 白二郎转着眼珠子偷偷的看向满宝,满宝冲他眨眨眼,白凝就轻咳一声,问道:“你到底能不能对出来了?” 白二郎就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道:“我不能,你们来吧。” 有本事你赢过我大哥,白善和满宝,你要再能走两局算我输! 白二郎心中恶狠狠的想到。 第749章 促狭 诗词接龙这种事,白善和满宝就不带怕的,自小就读书,记性还不差的俩人想,如果连他们都接不下来,对方能接下去的可能性更不大。 除非对手比他们聪明或者年纪还比他们大很多。 俩人仔细的看了看白凝,觉得他哪一个都不属于,所以非常的放心。 而白直就更不会怕了,他毕竟比白善他们年长六岁,又刚得了去京城考学的机会,所读的书自然不比他们少。 所以他顺利的接下去了,“曹溪老兄一与语,金玉声利,泥弃唾委。” 满宝略一思索便接道:“委曲见提携,因循成蹇剥。” 白善微微一笑,“剥苔看篆字,薙草觅书堂。” 他看向白凝,微微抬了抬下巴。 白凝暗暗咬牙,接了下去。 场上就剩下了他们四个人,你来我往的走了好几遍,满宝眼珠子一转,干脆又把最后一字拉回到“风”字,大家又重新开始,但已经念过的诗句是不能再念了。 白善似乎知道她的促狭,第二句断的也正好是“家”字,白凝一开始没留意,绞尽脑汁的想出了一句,总算接了上去后,谁知道白直接下来的一句的最后一字竟然是“飞。” 一直站在一旁旁观的白凌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皱了皱眉没说话。 白凝还一无所知,勉强的接着他们的诗词,又走了一轮后,白凌笑着打断他们,“我看差不多了,这一上午竟看着你们玩这个游戏了,大妹和二妹在一旁都快要睡着了。” 白佳诗和白佳琳其实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被点名,俩人便有些茫然的看向白凌,不过白佳诗很快反应过来,歉然的对大家笑了笑。 白直见了便笑道:“既如此我们就先到此吧,等以后有空了再玩一波,我觉得还是挺好玩的。” 主要是和白善满宝玩得很可乐。 满宝高兴的应下,白善自然没有意见,他们都不打算再带白凝玩儿了。 满宝也觉得白凝不太对她的脾气,于是她连几个男生都嫌弃起来,拉了白佳诗白佳琳道:“走,我们自己去玩儿。” 但她又不能带着她们去玩丢石子,也不能带她们去玩塘泥,也就绕着园子说些花草树木的话了。 白佳诗觉得满宝很厉害,“你竟读了这么多的书,我看他们出的诗句你都能接得上,我们却连听都没听过。” 满宝问,“你们喜欢诗词吗?要是喜欢,我那会儿有好几本诗集,我可以借给你们看。” 白佳琳想也不想的摇头,“算了吧,我看你们玩就行,我连家里要求的《女戒》都不想看呢,更别说那些诗词了。” 白佳诗却是犹豫了一下道:“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看得懂。” “诗嘛,读得多了就懂了,你要是不解其义,可以问你弟弟。”满宝笑道:“我一会儿给你选一本简单易懂的诗集。” 白佳诗小声道:“我弟弟他们要去书院读书,恐怕没时间,满妹妹,我若有不懂的东西,可以写信请教你吗?” 满宝愣愣的点头,不太明白为什么去书院读书就会没空教妹妹。 她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天都可以抽出好多时间教哥哥侄子侄女们读书的,还能玩好长时间呢。 有写信和送信的功夫,在自个家里早问清楚了吧? 不过见白佳诗不像是说谎的模样,而且她还一脸的为难,满宝便没有再说这事。 白佳诗高兴起来,知道她很喜欢花花草草,从她刚才指着园子里有限的花草树木滔滔不绝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于是白佳诗投其所好道:“我家也是刚搬到益州城,那宅子刚进去时园子很是荒芜,最近也正要买些花木来种上,你喜欢,到时候我看着有什么好看的给你送一些过来。” “好呀,好呀,”满宝立即高兴的应下,道:“也不用送到这儿来,就送到康学街去就行,你知道的吧,就在你家花园的墙外,基本上我们都会住在那里。” 白佳琳很好奇,“怎么叔祖母他们在这儿买了宅子,善堂弟他们还要住在外头?” “那里离府学近,上下学方便,而且我们也住惯了。” 白佳诗点了点头,双方约定要常来常往。于是她临走前满宝借给她一本诗集,“等你读完了这一本,我再借你其他的诗集。” 白佳诗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借还真是借呀。 同样以为她是打算送的白佳琳眨了眨眼,拉了姐姐上车,忍不住嘀咕道:“这诗集我们家里也有吧?” 白佳诗翻了诗集看了一眼,片刻后便笑道:“即便有也省了不少功夫了,不然我要到前面书房里去找书,被父亲知道了还得找理由解释。” 这倒是。 想起刚才满宝与他们侃侃而谈,白佳琳有些羡慕,“她果然读了不少书,只是忘了问她家里的情况了,怎么她不住在自家里,却住在白家?” “你没听叔祖母他们说吗?她是善堂弟的师姐,跟着他们老师一起读书的,叔祖母他们要是不来,他们都是住在康学街那边的。” “那怎么一样,善堂弟他们是男子,跟着老师到外面游学天经地义,她一个姑娘家,家里怎么也放心让她一个人出门?” 白佳诗心里也好奇的,不过她觉得这是人家的隐私,所以不好打听。 白佳琳却很好奇,一回到家就忍不住钻到母亲那里去打听。 白夫人段氏却了解了不少,闻言笑道:“人家并不是一个人,听刘老夫人的意思,平时她有个哥哥和侄女在身边的,只是冬至节到了,他们回家过节去,就剩下了她一个人。两家又素来亲厚,所以刘老夫人才把人接到身边来住的。” 段氏笑道:“我看那孩子的确是聪明得很,而且很有福缘,你们以后可以和她多来往。” 姐妹两对视一眼,应下了。 白佳诗趁机道:“母亲,我们可以与她书信来往吗?” “自然可以,”段氏笑道:“我们家也才到益州城,许多人都不认识,你们能有一个朋友来往最好不过了,以后还可以常请她到家里来玩儿。” 正说着话,一个丫头进门来道:“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要过来给您请安。” 段氏却挥了挥手道:“才刚到家,不必这么折腾,让他们自回去歇着吧。” “是。” 第750章 鼻青脸肿 等丫头下去了,白佳诗这才把今天他们在花园里玩诗词接龙的事说了,道:“我总觉得二弟对他们有些敌意。” 段氏皱着眉头道:“真是丢人的东西,明知道不敌还非得去挑衅,人家小小年纪就考上了府学,学识不知道比他强多少倍去,他去找人家比试,比得过吗?” 白家两姐妹都没说话。 段氏沉吟了一下才道:“算了,前头的事是你们父亲管着的,既然他不喜欢人家,以后估摸着也会少往来,我们就不要管了。” 白家两姐妹应下。 只是傍晚时候,前院又闹出事来,白凝嫌弃一个丫头粗手笨脚的,砸了杯子,于是让人把那丫头打了一顿,还要扔到庄子里去。 事情报到段氏这里,段氏忍不住道:“多大点儿事,怎么就要送到庄子里去?” “我们家的庄子都在陇州老家,在益州城的官田还没到手上呢,这一时半会儿的往哪儿送?”段氏道:“真不喜欢就打发到园子里去做粗使丫头,再请示老夫人给他拨一个人过去就是。” 下人得了命令退下,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了,白家便又重新安宁了下来。 段氏想着这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罚了个小丫头而已,还是自家的小丫头,多大点儿事呢? 却没想到还没到月底,就因为这事又闹出事来了。 白凝鼻青脸肿的被送回家来了。 白余年过四十就只有这两个儿子,而其中白凝是最聪慧,最得他心的一个,看见他被打成这样自然气得不行。 但他也知道,这是益州城,这里的达官贵人太多,可不是他能随便得罪的。 所以他压着脾气问白凝,“你这是被谁打的?” 白凝捂着嘴巴,疼得直哭,含糊的告状道:“是白善他们三个,他们以多欺少,三个打我一个……” 白余愣了一下后一掌拍在桌子上,白凝吓了一跳。 白余怒喝:“真是岂有此理!” 起身就要使人去找白善等人,一旁坐着的段氏连忙道:“老爷,总要先问清楚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 “为的什么?”白余转身怒目。 白凝捂着嘴巴哭道:“就是几句口角,为什么吵起来的我都忘了,但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能三个打我一个呀。” 白余深深地看了白凝一眼,点头道:“不错,再怎么样,他们也不该打架,本是同族,就该相互友爱,这样跋扈像什么样子?他们父母不在身边,无人教导他们,我这个做伯父的,今儿便教一教他们。” 说罢招来下人道:“去浣溪街白宅把两位堂少爷请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们。” “是。” 段氏站在一旁没说话,自然也没告诉白余,现在他们不住在浣溪街,而是和他们一样住在康学街里。 这也算是前院的事,段氏想了想,行礼告辞回后院去了,让白余在一旁心疼的看着他儿子,着急的找大夫给他看伤。 而此时,才打了一架,神清气爽的回到家的白善三个一进屋就开始捏着手臂,扶着腰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裹得跟个圆球似的周立君跑上来问道:“小姑,你们怎么了?” 满宝扶着自己的腰道:“我这里叫人踢了一脚,不知道是不是青了,你来帮我看一看。” 白善和白二郎也叫着腰疼,背疼,手疼,要大吉给他们上药。 大吉面色淡然的回房间去找了药酒来,跟着两位小主子进房间。 周四郎也特别好奇的跟着进去,帮着大吉升火盆,看他们脱了衣裳后就凑上去看了一眼,只见他们背上和手臂上有一些青紫的印子,但不是很大,一看就是磕磕碰碰出来的,便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跟人打架了?” 这种印子他最熟悉不过了。 白善点头,“打了,就是和隔壁的白二郎打的。” “……你就不能换个称呼吗?”白二郎叫道:“我听着总觉得是在说我。” “谁让你跟着他排行老二的?” “呸,什么叫我跟着他呀,我比他还大两月好不好,要跟,那也是他跟着我排。” 周四郎却震惊道:“不是吧,他就一个人?你们三个打一个?” 这下连白二郎都有些心虚起来了,半响才道:“也不是一个啦,他的小厮有帮忙,像大吉就没帮我们。” 但周四郎却不敢放松,他可是知道的,这三人打小就爱打架,这两个不说,只他幺妹就是很少打架打输的主儿,打急了还会咬人呢,所以…… 他咽了咽口水问:“你们把人打得厉害吗?”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没说话。 周四郎就一拍大腿道:“快说呀,对着我有啥不能说的,要是打得厉害,该送药送药,该道歉道歉,不然还真等人家长找上门来呀?” 白善小声道:“也没多严重吧,就是脸肿了一点儿。” 白二郎补充道:“好像嘴巴也破了,不过脸上的伤可不是我打的,都是善宝和满宝揍的,我就踢了他两下,然后揍了他几下而已。” 白善道:“我主要是拦着他的手脚,不让他打着我们。” 俩人同声道:“基本上他身上的伤都是满宝揍的。” 周四郎:……完了! 大吉往手上倒了一点儿药酒,揉开后给白善按摩,白善便疼得啊啊叫了两声,他这才对周四郎道:“放心吧,满小姐是大夫,她打的那些伤都是皮肉伤,不伤筋动骨。” 周四郎问道:“那看着厉害不?” 大吉:“一定会比他们三个身上加起来的还要厉害。” 周四郎就沉默了一下,立即起身开门出去,开始蹲在满宝的窗户底下和她说话,“我问你,有没有什么药啊水啊的,涂了以后让你们看着特别凄惨,受伤特别严重的?” 满宝一边哇哇的上药,一边想了想后道:“没有吧。” “你再仔细想想,一定要有呀,你们也真是的,打人也不知道学着些,怎么能给人身上留那么多印子呢?知不知道自家的孩子自家心疼,这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怎么办?你四哥我有本事跟一当官的叫板吗?” 第751章 吓人(10.04的补更) 当然是没有了。 满宝并不后悔打了白凝,甚至也不怎么害怕,但见四哥担忧得都快要把头发抓下来了,她还是仔细的想了想到底有什么药材能让他们看起来特别凄惨。 满宝在自己有限的知识里找了又找,查了又查,最后摇头道:“没有。” 周四郎苦着脸问:“那怎么办?” 白善也上好药出来了,想了想道:“既然不能伪装外在,那就装内伤呗?” 一语毕,他捂住肚子道:“哎呦,我被踢出内伤来了,肚子里在流血。” 满宝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捂着脑袋道:“我头疼,我的脑袋被撞了一下,好晕呀。” 白二郎:…… 他举起爪子按了按胸口,问满宝:“那我心疼?” 满宝:“心疼个屁呀,心在左边,你按错了。” 白二郎就把手往左胸上挪了挪,“啊啊”叫道:“我心脏疼。” 一院子的旁观者:…… 站在书房门口看了全程的庄先生头疼的按了按头,搬了一张椅子出来放在院子里,好奇的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和白凝打架?还以多欺少。” 虽然他的三个弟子比较聪明,但他们有时还是很讲规矩的,比如,对一般敌人,他们就不会以多欺少,基本上可以保持住正义的规则。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隔壁的那位白家二公子似乎跟三个孩子年纪相仿,这种情况不应该是一对一吗? 竟然还三对一? 周四郎也好奇。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先生,四哥,你们还记不记得前几天一入夜的时候咱家就传来哭声?” 庄先生摇头,“不记得。” 周四郎道:“我记得!” 庄先生忍不住看向他。 周四郎道:“先生,不是在咱这边,是在对面我们住的肖家那儿,这事是他搞的鬼?我就说嘛,肖家人就是坐牢而已,也没死人啊,怎么会有鬼呢?害得我这两天都躲回来这边住着。” 庄先生:“……原来你这几天搬回来住是因为对面闹鬼了。” 周四郎不好意思的对庄先生嘿嘿一笑。 自从周四郎把对面肖家的院子也给租下来以后,大头和二头就会时不时的用自家的牛车送来家里的药材和菜蔬之类的。 周六郎也从基本上从知味馆里搬了出来,如今就住在对面。 就连周立君都住了过去,老周家人基本上吃住都在那边,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交这边的生活费了。 结果这两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仅周四郎和周立君又住回来了,就连周六郎晚上下工回来,也是直接钻到周四郎的房间里跟他挤一张床。 大头和二头他们又不在,对面肖家的房子一下就空了下来。 庄先生还以为是因为他们被子不够冷的呢,结果现在一听…… 庄先生问:“闹鬼是怎么回事?” “不是闹鬼!”满宝有些失望的道:“我们去查过了,是白府的一个小丫头在哭……” 一开始听到四哥六哥他们说肖家又闹鬼了,满宝他们还跟着兴奋了一下。 但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们都觉得不是闹鬼,而是有人故意装鬼哭。 但那道哭声是真的很真切,又不像是故意吓人的,而且他们仔细的找了找,发现人不是在巷子里哭的,而是在围墙对面的白府里哭的,那会儿,就是满宝都有点儿生疑,觉得真是闹鬼了。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其实也并没有黑多少,就是天才黑下来,他们刚吃饱晚食散步回来的时候…… 基本上,对面的哭声就是这会子响起的。 满宝他们在大吉的目光下一起踩着墙跳上了墙头,然后就点了一个红灯笼跳下了墙头,把正躲在墙边哭的小丫头给吓得晕了过去。 幸亏满宝手快,且会急救,才没把人吓死。 但那小丫头醒来也吓得不轻,一看到满宝,立即痛哭流涕,表示她不是故意害她的…… 满宝一头雾水,还以为这小丫头是认错了人,结果她却一直牢牢的抓着满宝的手,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哭道:“周小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受到了惩罚,求您放过我吧……” 满宝便仔细的看了看她,半响才“咦”了一声,道:“你是当时给我引路却迷路的小丫头。” 小丫头抬起头来,一脸的鼻涕眼泪看着满宝。 白善看着皱了皱眉,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时她是故意迷路要害你的?” 小丫头这才发觉周围还有其他人,她战战兢兢的抬头看去,看到站在一旁的白善和白二郎,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是呀,周小姐又没死,好好的活着离开了,也没受委屈,她怎么会变成鬼来找她呢? 但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小丫头还是瑟瑟发抖起来,因为她刚才好像说了不得了的话。 白善上前了一步,和满宝白二郎一起团团围住跌坐在地上的小丫头,小丫头受不住,就大哭起来,叫道:“周小姐,您饶了我吧,我也是听二少爷的吩咐,我不是有意要害你的。” 白善皱眉,问道:“白凝?他要你怎么害满宝?” 小丫头哭得打嗝,道:“也,也没怎么,就,就是冬至宴那日让我引着周小姐到花园最偏僻的地方去,那儿树多,阴森森的,再说些话吓一吓周小姐,让她出出丑而已。”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你就因为没害着满宝,所以躲在这里哭?” 小丫头吓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 她哪有那么坏,会因为这种事而哭泣? 她解释道:“没想到周小姐认得路,还没到地方便自己找着荷塘过去了,”小丫头道:“二少爷第二天从外头回来时就很生气,然后自己砸了杯子说是我砸坏的,把我调到了花园来做粗使丫头,我每天要做好多事,回去的时候饭菜都被吃光了,我,我实在饿得很,心里委屈,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哭……” 她哪里知道,都找了这么隐蔽的地方了,竟然还是被人发现了,还是被周满发现的。 小丫头不敢哭大声,只能小声的啜泣起来。 第752章 缘由一(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满宝很好奇,“我得罪过他?” 小丫头摇头,这种事她怎么可能知道? 二少爷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了,她不过是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小丫头罢了。 白善便蹲在了她对面,问道:“你是白凝院子里的?” 小丫头缩了缩,小声道:“是。” “是几等丫头?” 这话似乎戳在了小丫头的伤心处,她又哭起来,道:“先前在院子里是三等丫头,本来院子里缺人,上面的姐姐说,下次提等会把我提上去的。” 白善:“白凝是在哪儿吩咐你把周小姐引到后院的?当时他神态如何,都说了些什么话?” 小丫头一怔,想了想道:“就是在我们院子里吩咐的,二少爷似乎才从老爷那里过来,脸上有些生气,一进院子看见我便把我招过去,问我一会儿是不是要进内院伺候。” “我说是,二少爷便说让我留意一个人,就是跟着罗江县刘老夫人一起来的小姐,若是她要去花园,就把她引到花园偏僻的地方里吓一吓……”小丫头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一眼白善,躲躲闪闪的小声道:“最好,最好是让她当众出一个丑才好。” 谁知道这位周小姐那么厉害,路才走到一半,自己找了条路就过去了,而且走得还快,力气还大,她拉都拉不住。 白善和白二郎扭头看着满宝。 满宝一脸冤屈的叫道:“我没有得罪他!我发誓,我在这之前根本就没见过他!” 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皱眉,“那他干嘛要针对你?” 满宝也委屈的不行,摸了摸自己肉乎乎的脸问,“难道我变得难看了,才让人看了一眼就让人想整我?” 白善沉思了一下道:“不对呀,他见着你的时候可没空再回一趟自己的院子,白凌是直接让丫头领你去花园的。” 所以,还是应该之前就有了过节。 白善对满宝的记忆表示疑惑,“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人而不自知吧?” 满宝很自信自己不会记错,她没得罪过白凝就是没得罪过,见他们都不信她,她便掐腰道:“不行明天我们去问他!” 白善:“去就去,你等我明天下学和你一块儿去。” 白二郎兴奋起来,也要去凑热闹。 于是三人商量妥当,然后就看向还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小丫头。 这又不是罪首,而且都这么可怜了,满宝也提不起欺负她的兴致来,但还是挥着拳头威胁了一下她,“今天晚上的事你可不要说出去,不然让白凝知道你出卖了他……” 小丫头打了一个寒颤道:“周小姐肯不说出去奴婢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她还以为她会被拖到前面去对质呢,到那时她就是不死也会脱一层皮的。 毕竟她刚刚背主了。 小丫头抹了抹眼泪,正想着是不是领三位客人出园子献一下殷勤时,就见满宝后退了几步,然后蹬蹬的踩着墙跳上了墙头。 白善则找了一根棍子,挂着灯笼往上伸给她,满宝拿了灯笼坐在墙头给他们照着,白善和白二郎也蹬蹬的飞跑上墙头…… 小丫头就站在墙头下,目瞪口呆的看着三人咻的一下带着灯笼消失在了墙头…… 这,这,客人为什么要走墙头? 一阵寒风吹过,她这才回过神来,然后打了一个抖,连滚带爬的跑了。 小丫头心中惴惴,第二天小心翼翼的和府中的下人打听了一下隔壁邻居是谁住,结果她还没打听出来呢,他们家二少爷就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送回来了。 小丫头瞬间哑了,开始卖力的干活起来,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满宝他们查出了哭声的缘由,第二天就去白凝上学的书院堵人了。 都是学生,益州城好的书院基本上都在康学街里了。 大家上下学的时间又基本上一致,所以要堵人实在是太方便了。 大吉先从家里接了做完作业的满宝,然后去大智书院接了白二郎,又去府学里接了自家的少爷,然后马车一拐,就在一家书院门口的不远处把白凝给堵住了。 白凝的马车被逼停,撩开帘子一看,就见车下站着的白善三人正冲着他勾手指,他便以为他们是来找他玩的。 于是他放下帘子,仗着他们看不见便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骄矜的掀开帘子下车,抬着下巴问道:“善堂弟这时候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白二郎和满宝同时皱起了眉头,他们就站在旁边,凭什么只点白善一个人的名字? 白二郎不服气的道:“凝堂弟,我是你堂哥,你不该先叫我一声吗?” 白凝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二郎只在白善和满宝这里看到过这种目光,现在见白凝也敢这么看他,顿时气得不轻,他撸了袖子正想说话,满宝却拦了他一下,上前一步,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抬起了下巴,“白凝,是我找你。” 白凝这才看向满宝,蹙眉问道:“你找我?你找我干什么?” 他们之间有关系吗? 满宝左右看了看,发现大街上人多,且他们的马车停在路中间会挡道,也不好说话,于是指了一个还算空旷的巷子口道:“我们让一让,去那里说话。” 白凝没动,很嫌弃的道:“你们有话说就不能选个好一点的茶馆酒楼之类的?” 还想他们花钱请他喝茶吃酒? 做梦呢? 满宝哼了一声道:“就说两句话,问你一个问题而已,没看见我们的车都挡住人家的路了吗?快过来!” 白凝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和他说话的女孩儿,愣了好一会儿,但对方三人根本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先转身走到了巷子口,然后一起扭头看向他。 总觉得现在扭头就走很有胆怯的意思,于是白凝无知无畏,哼了一声后直接跟上去。 大吉和白凝的车夫就把车靠边停了,然后一个安然的坐在马车上等着自家少爷,一个则把绳子放到了车辕上,悄无声息的站了过去,预备着一会儿要是打得太凶,那他就出手拦一拦。 第753章 缘由二(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2) 白凝走到他们跟前,皱着眉头打量满宝,他对她的印象不太多,就知道她很不贤淑,明明是个姑娘却跟着男子一起读书不说,还不知道谦恭,前不久诗词接龙,她可是锋芒毕露。 满宝也皱着眉头打量他,因为他比她高,她还得仰着脖子,于是她更不开心了。 她上下左右的看了他一圈,在记忆里翻了翻,确认她之前的确没见过他,更别提得罪他了,于是她更理直气壮了,仰着小脑袋问:“白凝,冬至宴那天我去你家赴宴,你是不是想害我?” 还皱着眉头的白凝一脸空白的看着满宝,完全没预料到她会问出这么直接劲爆的问题。 他愣了一会儿后断然否认,“没有,你不要空口白牙的污蔑人。” 但满宝三人盯着他红透了的耳朵没说话,眼中透彻,似乎就在说“我们早就看透你了”。 白凝看到他们的目光,恼羞成怒,直接就要转身,“你们今天要是来污蔑我的,那就找错人了。” 满宝直接哼了一声道:“敢做不敢当,孬种!” 白凝气得脑子一片空白,转过身怒视满宝:“你说谁孬种?” “谁对号入座就说谁,”满宝道:“我都查到了,就是你要害我,我还有人证呢!” 白凝脸色铁青,“谁?有本事你把他找出来与我对质。” 白善插嘴道:“是谁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的,你当时吩咐人去害满宝时,院里院外都是人,听到的人不知凡几,你还真以为天衣无缝呢?” 白凝顿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当时就没把这事当机密事来处理,也就是给一个远亲带来的小姑娘一个难堪而已,谁会去查? 查了难道他家的下人还会不站在他这个主子这边? 他是真的没想到白善他们会知道,而且周满还这么直接问到他脸上来。 见他沉默,白善就继续问:“说罢,你为什么要针对周满?” 白凝见他挡在周满身前,一脸正义的模样,就忍不住冷笑出声,“为什么?因为你呀!” 这下换白善愣住了。 白凝道:“因为你很讨厌,所以我就想让你朋友难堪一下行不行?” 白善半响没反应过来,“我得罪过你?” 满宝则道:“你有病呀,你讨厌白善却来针对我!” 白凝冷笑着看向白善,“看到没有,你朋友嫌弃你给她找麻烦了。” 白二郎连忙看向白善和满宝,紧张的道:“他在挑拨离间。” 满宝和白善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我们又不傻,看出来了。”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他们还没打白凝,他们两个先打起来了。 白善也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凝,然后在记忆里找了找,回头看向满宝,非常肯定的解释道:“在冬至宴前我真的没见过他,那天我也没跟他吵架,我发誓。” 满宝点头,“我相信你,毕竟他看着似乎有病,不喜欢你,却针对我!” 白凝:…… 白善和满宝统一了战线,两个人站在一起,威胁的看向他,“所以你说吧,我(白善)怎么得罪你了?” 白凝:……他能告诉他们吗? 当然是不能了,所以白凝理所当然的道:“他长得讨厌,我一看见他就讨厌!” 白凝仔细的去看白善,发现他还是那么讨厌。 白善气得运了运气,一下没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问道:“骗谁呢,快说,为什么针对我们?”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的脸后道:“他长得比你好看,好多人看见他都喜欢他,怎么可能招人讨厌?你再不老实说,我可就告诉白夫人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白凝就好比被踩了尾巴的毛一样跳了起来,用手指着满宝的脸喝道,“你敢!” 满宝抬手“啪”的一下就打掉他的手,大声道:“我不敢怕你吗?” 白凝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只要是他以前只跟男孩子打过架,还从没被女孩子打过,所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就感觉到手背和手指火辣辣的疼,然后他抬手就要朝满宝打去,白善早戒备着了,见他抬手,立即伸手用力的推开他…… 白凝一怒,就扬手和白善打起来。 满宝正气得不行,觉得这个人很有病,讨厌他们的理由莫名其妙,针对他们的原因也莫名其妙,而白凝比白善高一点儿,俩人一打起来,看着似乎是白善吃亏的。 于是满宝抬脚便加入了战场,跟着白善揍白凝。 白凝显然也没少打架,被俩人压着揍还能反击,白二郎见白善被踹了一脚,于是也上去帮忙了。 四个人就打成了一堆,当然,在外人眼里,根本就是满宝他们三个在欺负白凝一个。 白凝被压在地上打得嗷嗷叫,偶尔才能挥着拳头,踢着脚反击一下…… 他的小厮兼车夫呆住了,反应过来便立即冲上去帮忙。 当然,他不敢打白善他们三个,只能伸手去拉他们,或是替白凝挡住攻击…… 就是这样,白凝也被揍得不轻,最后还是小厮哭着喊着冲一旁看热闹的大吉喊道:“快来把他们拉开,拉开,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要是被我们老爷知道……” 于是满宝没忍住,把那个小厮也给揍了一顿,最后大吉看他们打得差不多了才上前去把五人分开。 然后小厮就只能抱着白凝呜呜呜的哭了。 大吉见他们手脚没问题,都只是皮肉伤,便劝道:“你还是快带你们少爷回去吧。” 不然一会儿言语不顺吵起来估计还得再打一架。 小厮也不敢再停留,扶着他们二少爷上了马车便跑了。 白余派去浣溪街的人扑了一个空,刘老夫人知道善宝他们不住在这儿,因此只留了两个人在那里看守打扫房子,以备白善他们偶尔要用到房子或他们从七里村过来住时是干净的。 所以来的下人要找白善,留守的下人本想好心指点他们去康学街找人的,但见他们如此气势汹汹,面色不善,下人便推脱道:“家主人并不住在这里,这儿只有我等看守房子。” 第754章 装病(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3) “不住这儿住哪里?” “那就不知道了,我们是下人,哪里知道主子们的事?” 康学街白府的下人们虽然觉得他们在说谎,但他们没有证据,也拿他们没办法。 最多是凶巴巴的吓唬对方一顿。 但能被刘老夫人留在这里看守房子并伺候白善的下人能被吓到吗? 那当然不可能了,于是康学街白府的下人只能无功而返。 请了大夫来,已经不怎么生气的白余一下又气了起来,怒道:“人不在家里还能在哪里?这是自觉闯了祸便躲起来,以为这样我就找不到他了?” 下人们低着头不敢说话。 白余道:“明日一早备好车,我去府学找他!” “是。” 段氏听了忍不住眉头一皱,悄悄地去找了老夫人。 第二天一早白余去给左老夫人请安时,左老夫人便留下他道:“几个孩子的口角罢了,大夫也说二郎没事,你教训他几句也就行了,别吓着人家孩子。” 她道:“你知道心疼自个的儿子,人家那可是根独苗苗,岂不更心疼?” 白余道:“所以才更要教,明知道自己是独子还如此惹祸,还三个打一个,这……” “那你也得问一问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刘老夫人想起昨天晚上儿媳妇的暗示,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才道:“白善和白诚我只见过两次面,不太了解,但跟着他们一块儿打架的那小姑娘我却是说过好些话的,看上去温温和和,大方爽朗的一个小姑娘,她怎么也动手打起人来了?” 白余一时没说话。 左老夫人敲打道:“我知道你心疼二郎,但你也要记得,二郎上头还有大郎呢,虽说他们两个都是庶子,但庶长子总还占了一个长。你疼宠二郎,自然觉得他万般都好,可我看他也太娇气了些。” “我们家刚搬到益州城来,跟脚都没站稳呢,正是需要亲戚们借力的时候,这时候跟亲戚们闹起来像什么样儿?” 白余垂下眼眸应了一声。 左老夫人见他听进去了,便让他下去了,“准备准备去衙门吧。” 话是这样说,但白余走到外面还是忍不住停顿了一下,然后上了马车道:“去府学。” 他倒要问一问白善,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打架。 但跑到府学的白余依然扑了一个空。 白余:…… 值守的先生看了白余一眼,道:“白善家的人一早就来请假了,说他受伤了,要请一日假。” 白余就想到他儿子那鼻青脸肿的样子,以为白善脸上也受伤了,便没在意,而是问道:“先生可知他们住在何处吗?” 值守的先生奇怪的看着他道:“这位大人不是说是白善的伯父,怎么竟不知他的住处吗?” 要不是他一早亮明身份说是五品官儿,他才不会泄露学生信息呢。 看了一眼白余拿出来的名帖,先生还是把白善登记的住址告诉了他。 白余没想到他们还真不住在浣溪街,带着长随直奔新得的地址而去。 周四郎正蹲在巷子口一个摊位前与人吹牛,顺手挑拣一下摊子上的莲藕,突然看到一辆马车过来,他便瞪着眼去看马车上的徽记,发现那还真是熟悉的白家徽记。 于是周四郎立即起身,拔腿就往回跑,小贩忍不住在后头叫他,“周四哥你不要了?” 周四郎头也不回的道:“要要要,你先给我留着,我忘了带钱,回去拿钱。” “那你可以先把东西拿回去,一会儿再拿钱来……”话还没说完,周四郎已经跑没影了。 周四郎一溜烟的跑回家,小院里,三人正背着手站在阳光底下摇头晃脑的背书,庄先生坐在躺椅上优哉游哉的听着。 昨天晚上浣溪街的下人连夜上门来,说康学街白府这边去人找他们,说是白余要请他们过去。 白善他们没想到还真是打了小的,招来了老的,于是三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第二天一起告了病假。 庄先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允了。 不过他们三虽然不用去书院和药铺,在家也不能闲着,所以一大早,该背书就背书,该上早课就上早课。 周四郎一跑进来,见他们正在读书便急着团团转,又不敢突然打断他们。 庄先生见他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便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 见庄先生终于注意到他,周四郎立即奔上去道:“先生,隔壁白府的马车来了,您说他们是不是来找麻烦了?” 庄先生微微皱眉,看向满宝,“你们不是说只是皮外伤吗?” 满宝仔细的回想了一下,昨天揍完人后她有看过的,就是皮外伤,难道是因为没摸脉,所以估量得不准? 她下意识的看向大吉。 白善和白二郎也看向大吉。 正在给马喂草料的大吉顿了一下后道:“就是皮外伤。” “……那用得着一大早的上门来堵人吗?”周四郎也吓了一跳,现在略微放回去稍许,看向白善和白二郎道:“不是说是你们家亲戚吗?这种小孩子打架让小孩子自己解决就是,他们家大人怎么这么护短?” 庄先生也觉得隔壁白府的大人太过护短,想了想后对三个弟子挥手道:“行了,今日的早课便到此吧。” 三人一时没动作,这大早上的不上课他们干嘛去呀? 周四郎见他们三没动作,气得跺脚,“还愣着干什么,会床上躺着装病呀!” 三人回过神来,偷瞄了一眼先生,见他面色淡然似乎没听到周四郎的话一样,便转身各自跑回自己的房间趴好。 满宝还有些怀疑,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昨天有没有看我们揍人?” 科科应了一声。 “那他受内伤了没有?” 科科:“多为软骨组织挫伤,没有大碍,多休息一段时间就行。” 它这么一说满宝就放心了,看来的确是皮外伤,不知道来的人是谁,四哥能不能应付得了。 正这么想着,她的窗口突然被敲了敲,她抬头看去,就见庄先生正站在他的窗前,“出来,你两个师弟都受伤了,家里只你一个懂医术的,你不得好好的照顾照顾你师弟们。” 满宝一愣,眼珠子一转,立即就明白过来了。 第755章 受罚 白余被请进白善他们的房间里时,满宝正在给他们扎针。 他们趴在床上,屋里烧着炭,不是很冷,他们头上正扎着针,眼睛正紧闭着,脸上看不出伤来,但躺着的样子看着似乎挺严重的。 周四郎跟在后面进来,立即道:“白大人,你也看到了,善宝他们是真的受伤,而且还伤得不轻,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他们伤的是内里。你看,你看,这脑袋里都有淤血了,只能靠扎针祛瘀。” 白善和白二郎就死死的闭着眼睛。 周四郎颇有经验的道:“他们昨天一回来就喊头疼,眼晕,二郎还说腰疼,仔细一问,原来是府上的二公子一脚踹在他腰上,他差点没站起来,您要不要看一下他腰上的伤?” 白余有些怀疑的看着躺在床上看不出深浅的两个少年,正想顺势看一看,一旁坐着的庄先生轻咳了一声,起身拱手行礼,“白大人,两个孩子需要静养,有话我们不如去前厅说。” 白余没见过庄先生,迟疑道:“这位是……” 周四郎立即道:“这是庄先生,是他们三个的老师,家里都是先生做主的。” 白余知道白善拜了一个老师,是敬茶后收入门墙的那种。 师同父,在这里,庄先生的确比他这个远房堂伯更能做主,当然,意思也很明显,这就是白善他们的家长了,有事可以和他谈。 白余略想了想,对庄先生微微欠身,跟着他一起去前厅。 对着白善和白诚,他可以仗着长辈的身份教训一下他们,但在有家长出面的情况下,他再越过庄先生训话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白余临出门前又看了床上躺着的两个少年一眼,眉头微微蹙起,很是有些怀疑。 昨天晚上他审过跟着白凝的小厮,他可是说昨天是他们三个打他儿子一个,他儿子可都是被压着打的,怎么可能就受了内伤? 白余才出门,满宝便踮起脚尖往外看了一眼,立即蹦过去把门给关上了。 白善悄悄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立即叫道:“快快快,快把我脑袋上的针拔了。” 白二郎也压低了声音叫道:“还有我,还有我。” 满宝去给他们拔针,道:“放心吧,我没给你们乱扎。” 但白善依然不接受脑袋上扎针,就算不疼,心里那关也过不去。 拔了针,三人便一起悄悄的凑在窗户边上,透过缝隙往外看,“你们说,先生会怎么应对?” 白善鼓动满宝去旁听,“你刚才没装病,可以去看一看。” 满宝自己也想去,于是悄咪咪的去开门溜出去。 没人理会的白善和白二郎凑在窗口那里瞄了老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只能回床上躺着。 白二郎很鄙视白凝的行径,道:“打不过就和大人告状,大人竟然还找上门来,人品这么差,以后我们绝对不跟他一起玩儿。”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们在七里村时也没少打架的,当然,多数时候是他们打别人,那会儿村子里的村民们可不会找上门来。 同样的,偶尔他们被打了,他们的家长也不会找上人家门的。 除非被先生叫家长,不然这种孩子打架的事通常都是自己解决的。 满宝溜到前厅,趴在门边上悄悄的听。 周立君从厨房里端了茶出来,只当看不见的从她身边经过,直接进了前厅奉茶。 周四郎是跟着白余一起进的前厅,他怕庄先生抹不开面子吃亏,况且他也是家长之一,自然要在场的。 白余面色还算正常,只是一进门便形容了一下他儿子的惨状,被打得鼻青脸肿不说,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也不少。 当然,白余很大方的表示他今天来并不是算账的,毕竟三个孩子是同族兄弟。 他只是有些好奇他们为何要打架,白余看了一眼对面的周四郎,道:“他们三兄弟都姓白,本该同气连枝,之前也相处得不差,白某人实在是想不出来他们为何突然就打起来了。听闻这次打架周家的小娘子也在其中?” 这是怀疑满宝挑拨离间了。 周四郎眉毛一竖,就要把他二儿子不干人事想要设计陷害他妹妹的事说出来,庄先生轻咳一声,周四郎张开的嘴巴便又合上了。 庄先生示意白余喝茶,等他喝了茶后才道:“白大人没有问过令公子吗?” 白余道:“问了,但那孩子只知道哭,说是和他们三个起了口角,便动起手来了。可我想着,他们是同族兄弟,再怎么样,也不能三个打一个,把人打成那样吧?” 庄先生就微微笑道:“白大人不知,我也不好说您府上的是非,几个孩子那里更不好开口,不然您再回去问一问令公子。” 周四郎这会儿总算是压不住话了,道:“白大人,我们周家是泥腿子出身,可也家世清白,我幺妹那也是从小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您府上要是看不上我们家,大可以把人拒之门外,迎了客进去又欺负人算怎么回事?” 白余吓了一跳,心思电转,否认道:“不可能,我儿才多大,周小娘子又才多大?他怎么可能欺负她?” 周四郎还懵懂,庄先生却突然沉下脸来道:“白大人慎言,周四郎也并不是那个意思,个中情由你不如回去问一下令公子,二公子不肯说,他院里的人总会知道吧?白善和白诚也是赤子之心,见他们师姐受了委屈,又是因他们而起,自然气恼些。” “不过白大人说的也对,再怎么样,打架总是不对的,所以等他们伤好以后,我一定压着他们上门赔礼道歉并重罚他们,也给府上的二公子一个交代。” 白余微微眯眼,二郎欺负周满,却是因白善和白诚而起? 他心中疑惑,但见庄先生已经端茶送客,也不好再留,只能起身告辞。 躲在门外的满宝咻的一下钻进了厨房里,等人走了才跑出来,“先生——”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道:“好了,事情解决了,把你两个师弟叫出来,一块儿受罚吧。” 第756章 持续 三人排排站在庄先生面前。 庄先生看着三人摸了摸胡子,道:“抄书什么的你们也都习惯了,我看今儿就换个罚吧,再等两日,你们的‘病’好了,就拿着扫帚出去扫大街去,就扫我们这条巷子和外头那条大街前后一百丈的距离,扫到你们年末考试成绩出来,回乡为止。” 三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庄先生道:“一边扫,一边想一想自己错在哪儿了,若下次还有这样的事,你们还动不动手打人。” 满宝心虚的问,“那我们要是还动手打人呢?” 庄先生就目光幽深的看着他们道:“你们觉得这整个康学街够大了吗?若是不够,那就把浣溪街那边也扫了。” 三人就打了一个抖,立即低头齐声道:“先生,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一定好好反省。” 庄先生这才哼了一声,让周四郎上街去给他们挑三把好一些的扫帚回来。 看热闹正看得兴起的周四郎没想到最后自己还要破费,他小心看了一眼庄先生,应了一声,“庄先生,那位白老爷就这么算了?”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白凝不过是个庶子,他年纪又小,院子里的事稍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白余若是知道白凝设计满宝的事还能有脸找过来……” 他目光落在了白善和白二郎脸上,淡淡的道:“那你们两家就要仔细思考一下这门亲戚到底还要不要来往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白凝是庶子呀?”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道:“连人家的身份都还没搞清楚就敢动手打人,从今日开始,家里洒扫的活儿也要你们负责。” 满宝三人:…… 白善和白二郎齐刷刷的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无辜的看回去,半响,她只能认输的低下头去,羞愧了。 周四郎一听,立即出门去给他们买扫帚,高兴得不得了。 他们身上那些磕磕碰碰的青紫很不值得一提,所以大门一关,庄先生又抓起他们的功课来。 等课间休息了,他们就去打水开始擦擦洗洗,还得打扫院子,修剪花木,浇水拔草之类的。 不仅周四郎,就是大吉都一下清闲下来了,俩人干脆各自霸占了一张椅子,就坐在暖阳底下晒太阳。 三人忙得不行,又要读书上课,又要做作业,还要打扫家里上上下下的卫生,明明不去上学,却比平时忙好多。 而且他们身上还带着伤,越到后面,白善和白二郎瞪着满宝的次数就越多。 满宝能怎么办呢? 她觉得自己也很冤枉呀? 她不过是问了一个他们三个都不知道的问题罢了。 一直到夕阳落下,他们这才能够休息。 三人纷纷拖了张小凳子坐在院子里晒最后一点儿夕阳,忧伤的看着天边的晚霞道:“过两天可怎么办啊?” “是啊,”白善掰着手指头算:“又要上学,又要扫大街,还要打扫家里呢。” 白二郎补充道:“还有作业呢。” 白善:“我的作业可以在学里就做好。” 满宝也道:“我的作业也可以上完课后就完成。” 白二郎对二人怒目而视。 毕竟是最小的师弟,满宝和白善自觉还是很疼他的,于是安慰他道:“没事,等干完活儿回来我们帮你。” 白二郎道:“还有反省呢!” 以先生的习惯,等他们受完罚,肯定还会问他们反省出了什么东西,到时候又是一篇文章。 满宝想了想道:“不怕,罚到你们年末考试呢,时间还早,我们慢慢思考。” 白善和白二郎一点儿也没觉得被安慰到。 周四郎在一旁听着乐得不行,周立君发现自己现在竟然也不怎么心疼小姑了,她觉得这样不好,于是主动开口道:“小姑,给花草浇水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我帮你们伺候好它们。” 三人高兴的应下,然后一起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的周四郎和大吉。 大吉闭上眼睛养神,周四郎道:“这是先生罚你们的,目的是让你们反省,我可不能帮你们。” 三人失望的收回目光,然后目光瞟向一边正在做点心模子的容姨。 容姨立即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我也不敢帮。” 书房里的庄先生就重重的咳嗽了两声,三人立即不敢乱看了。小院里安静下来,大家静静地晒着夕阳,赏着晚霞。 而此时,隔壁白府正一片热闹。 早上白余从隔壁小院离开后就先去上衙了,一直到下午下衙回家才有空调查白凝的事。 他也没惊动白凝,直接把他身边的小厮,以及院里伺候的两个大丫头拿了问话。 分开问了老半天才问出来冬至宴那天的事,然后白余就气了个半死。 他没想到这事情竟然这么前,而且还是这样的后宅阴私手段,他气得跑到白凝床前想教训他,却又见他鼻青脸肿的下不去手,最后就跑到正院里和段氏吵了起来。 这事情是在后院起的,自然就是段氏的责任了。 于是夫妻俩大吵起来,可不一片热闹。 可惜他们住的院子距离这边隔了一个大花园,所以小院这边的人一无所知,大家消食之后听庄先生讲了两个故事,大家就去洗漱准备睡觉了。 并不知道隔壁的白凝在当家的夫妻俩吵完之后被禁足了,还一禁就是半个月,等他出来都可以直接参加年末考试了。 庄先生他们等了两天,见隔壁白府的人不再上门,又一切风平浪静,便知道这事算过了,于是他大手一挥,三个弟子就扛着扫帚出去扫地了。 每天下晚学回来,他们就要上街去打扫。 经过一天的走动,生意往来,晚学后的大街是最脏的时候,三人第一天只拿了扫帚就出门,最后发现扫成堆的垃圾不能扫走,第二天就添了铲子,可添了铲子后发现要倒垃圾的地方距离好远,第三天便不知道从哪儿推出一辆破破烂烂的手推车来。 扫好的垃圾倒到车上,再推到地方倒下,一条街上下的人都围观起三个尊贵的少爷小姐干这些粗活儿,乐得不行。 第757章 帮忙 不说白善和白二郎打小就养尊处优,就是满宝那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虽说来了益州城后他们学会了洗衣服,学会了烧火做些简单的饭菜,也会帮忙打扫卫生了…… 但扫大街,还是如此大工作量的扫大街,三人都还是第一次。 扫垃圾时的劳累倒是其次,铲垃圾和倒垃圾的脏却让他们好一阵不适应。 但最不适应的还是被人围观。 三天都没到,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他们三个是因为闯祸被先生罚了。 每个看见他们的人都要打一声招呼,“白公子,你们今天又被罚了?” “周小娘子,你们先生气还没消呢?” 三人觉得很羞愧,头几天出门脸都是羞红的。 人一羞,做事便图快不图细,好多地方都没扫干净,然后庄先生就罚他们写小字,一人一天两张。 满宝摊着手脚躺到了床上,忧伤的看着帐子顶,她觉得她真的错了,当时不该冲动的打白凝的。 至少不应该打在脸上…… 也不是,如果每次打架都要被罚,那就很得不偿失了。 除了打架,他们一定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教训对方的。 白善也累得倒在床上想这个问题,他唉声叹气的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时为什么要打架呀?” 白二郎抱怨道:“还不是你最先动手的,然后满宝打得最凶,我就是帮忙压一下手脚,结果我却和你们一样被罚。” “有本事下次你不和我们一起动手,”白善哼道:“先生让我们反省,可不是让你推卸责任的。” 白二郎摊开手脚,隔着屏风和他喊道:“可是扫大街真的好累啊,还丢人!” 白善和满宝也觉得丢人,但脸皮这种事,练着练着就练出来了。 你扫大街一两天会羞,扫三四天碰见人会愧,但你扫上七八天,天天都碰到差不多一样的人,听到差不多一样打趣的话,那再薄的脸皮也练出来了。 没过几天,他们三个再扛着扫帚,推着手推车走上大街时已经可以和路两边的人挥手打招呼了。 偶尔还会热心的帮他们把家里的垃圾给倒了。 这半条街上的人也很喜欢站在路边和他们说话,偶尔还会有人送他们些家里做的芝麻糖,饴糖之类的。 毕竟快要年终了,不少人家家里都开始做些零嘴给孩子吃了。 满宝他们也不是什么东西都收的,基本上这种小零嘴都会收,收了就放到自己随身带的荷包或兜里。 然后推着车开始沿街清扫垃圾。 魏亭几个偷偷摸摸的躲在车后面看,看了老半天,疑惑得不得了,“不是说被罚吗?我怎么看他们挺乐在其中的?” “苦中作乐吧?” “苦中作乐个屁呀,看他们收了多少东西,像是苦吗?走,我们上去找他们说说话去。” 于是魏亭领着一帮人呼啦啦的冲了出来,一下就把三人给围住了,问道:“我才听说你们被你们家的老师罚扫大街,我还不信呢,结果是真的,你们做了什么坏事,竟然被罚扫大街?” 魏亭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不是你们偷偷跑到府学里来偷看书的事被你们老师知道了?” 三人:……不,你想多了,这事还是我们先生指点我们干的呢。 满宝握着扫帚挥手道:“你们要来帮忙吗?不帮就让开,一会儿太阳落山了我们扫不完,我们就要摸黑干活儿了。” 魏亭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扫帚,再看一眼那破推车,最后看了一眼那长长的街道,忍不住退了一步,连连摇头。 大家也跟着退后了一些。 满宝就叹息了一声,“没义气!” “不是,你们得先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被罚吧?” 白善让他们推开,他要扫地,道:“被罚又不是好事,你们又不帮忙,凭什么告诉你们?不说!” 白二郎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因为人多,大家又嘻嘻哈哈的说话,魏亭他们倒没觉得丢脸,跟着走了一段后,也不知道是同情心作祟,还是就好奇他们被罚的原因,撸了袖子便帮忙铲垃圾和推车子。 有他们帮忙,今天打扫的速度便快了许多,到达最后一段时,白善拍了拍手道:“行了,为了答谢你们,我请你们吃馕饼。” “得了吧,我们也不喜欢你的馕饼,你就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受罚就行。” 七八个少年就蹲在街边说话。 白善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白凝设计满宝的事,只道:“也没什么,就是我们三个和一个人打架了,先生罚我们。” “和谁呀,输了还是赢了?” 白二郎:“那不是废话吗?我们三个打一个那还能输了吗?” “明白了,一定是打得太狠了,把人给打坏了。” “打坏了才罚扫大街?要换我家,早打得屁股开花去跪祠堂了。” “那你愿意被打屁股还是愿意来扫大街呀?” 那人仔细的想了想后道:“我还是愿意被打屁股跪祠堂,你们先生罚的也别致,竟然罚你们来扫大街。” 满宝辟谣道:“我们没把人打坏,就是皮肉伤而已,先生罚我们是因为我们不该动手打架。” 魏亭很好奇,“是谁呀?你们竟然三个打一个?”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知道了事情,魏亭他们略一打听就能知道,所以白善直接道:“是我们家隔壁白府里的二公子白凝。” “咦,不是说那是你同族吗?” 在益州城里,这种关系就不可能成为秘密。 当初冬至宴魏家也有人去了的,所以过后没多久魏亭就知道新来的员外散骑侍郎是白善的同族堂伯。 当然,这种关系更新会传得很快,因此府学里大部分学生也都知道了。 这也是府学学生们的课程之一,虽然从未列成课,但这几户是默认的私下必修课之一。 这也是庄先生能够对益州城的势力如数家珍的原因,因为往前三十年,他有近十年的时间在修这门势力课。 白善也不意外他们会知道,他肚子有点儿饿了,招呼大吉去买些馕饼来吃,然后才回答道:“谁说同族就不能打架了?同门师姐弟都还有打起来的时候呢。” 满宝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第758章 子不教(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4) 魏亭见他们似乎不是很想提理由,便也不再继续这个问题,而是问道:“要不要我们帮忙教训一下他?” 白善摇头,“算了,我们刚打过人,而且他现在还被禁足呢,这都快要年末考试了,你们再去打架,小心把翟先生气出病来。” “你们也太老实了,都是打架,凭什么你们被罚扫大街,他却只需要禁足?” 三人一起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 一直到年末考试的前两天,白凝被从府里放出来,魏亭他们听到消息跑去凑热闹,看到人的脸颊上有些青紫,这才明白为什么。 本来想偷偷套麻袋打人一顿给白善他们出气的众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好意思再冲他下手,于是退了。 白凝可不知道这些,被禁足半月,他可是压了一肚子的火儿。 也不知道周满他们三个是怎么打的,大夫说没有大碍,可伤就是疼,然后好多印子都不好下去。 他觉得自己伤得很重,奈何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是因为天气冷,所以恢复得慢一点儿。 让他放宽心,按时上药,痕迹很快就能消了。 天才知道他死也不可能放宽心的。 父亲出门一趟回来就拿了他身边的下人,他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心腹一下就被打发干净不说,新调进来的人还不知道背地里的主子是谁呢。 这也就算了,偏祖母他老人家也对他严厉了许多,禁足半个月了,他给她抄了这么多的经文,她虽都收了,却没解了他的禁足。 最要命的是,父亲近来正打算为大哥延请先生,想要在家里单独教他。 要知道,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读书好,也是因为这一点,父亲才尤其喜爱他。 若是大哥…… 那他就连这一点儿优势都失去了。 所以白凝现在恨死白善他们了,觉得要不是他们,他根本不会被禁足,更不会在当下如此被动。 所以才下学,他便让人赶着马车去他们扫的那条大街上等着。 白善会去打听白凝的消息,知道他被禁足;同理,白凝自然也会去打听白善他们的消息,哪怕在他身边伺候的小厮和大丫头都被换走了,他也能打听到。 所以他知道,在他被禁足的第三天,说是受了内伤的三个人便扛着扫帚去扫大街了。 不仅白凝知道了,白余也知道了。 所以白余猜得出,当时周四郎说他们受了内伤的事是假的,但见庄先生罚他们罚得这么狠,白余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当不知道。 而今,都快过去半个月了,白善他们还在扫大街。 就算是白余都不得不说,这罚得够狠,庄先生也真舍得,所以白余这段时间再看他儿子难以消下去的伤痕也没那么生气了。 但白凝生气呀。 他坐车到大街上等着,许久才见白善他们扛着扫帚出来,他忍不住冷笑一声,抬着下巴示意小厮。 小厮便战战兢兢的拖过一个袋子,解开绳子,然后一甩鞭子让马跑起来,袋子里混杂着泥土的树叶树枝等垃圾便洋洋洒洒的撒了一路。 才停下要开始扫地的满宝被吹了一脸的土,她低下头去挥了挥,等眼前能看见时回头去看,就看到那辆熟悉徽记的马车。 满宝气得够呛,白善和白二郎也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忍不住大声叫道:“白凝!” 白凝打开窗,探出头往后看他们,然后给他们打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满宝跳脚,转圈圈道:“怎么办,怎么办,还是很想揍他怎么办?” 白善冷静了一点儿,道:“不行,我们得克制,这会儿真打架,恐怕这个年都过不安生,我可不要回到家里还要去扫村呢,那也太丢脸了。” 白二郎也冷静了一点儿,连忙安慰满宝:“你别气,大不了等过年回来我们再偷偷的揍他,不让他知道的那种,到时候他们没证据,先生也不能罚我们。” 满宝叫道:“先生又不是县令,他才不管有没有证据呢,他只要觉得是我们干的就行。” 满宝看着地上的垃圾,气得咬牙,“不行,我们得想个法子,不然他天天给我们撒土,我们怎么办?” 白善点头。 三人气鼓鼓的把街道打扫干净,用比以往多三刻钟的时间。 三人回到家时又累又饿,以至于都没力气生气了。 晚上,三人悄悄的凑在一起说话。 满宝道:“我觉得明天他一定还会来的。” 白二郎:“你觉得让大吉驾着马车去拦住他的车怎么样?” 白善:“然后等我们扫完了街道再让他把垃圾撒上去吗?只有千里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满宝一拍桌子道:“那我们去告状吧。” “和谁告?” “当然是他爹了,他家孩子这么坏,他不得教教吗?”白善觉得满宝说的有理,同意了。 于是三人研墨写信,由白善执笔,满宝措辞,三人商量着写出了一封告状的信。 然后白善就把信和家里的帖子交给大吉,道:“明天一早你就先把信送去隔壁,回来再送我们去上学。” 反正离得也不是很远,大吉应下了。 三人自觉万无一失了,毕竟以他们有限的经历来看,要是他们的家长知道他们干了这样的坏事,打不打先放在一边,教训是肯定会教训的,被罚也是一定的,所以他们不觉得白余会放任自流。 谁能想到,第二天还没出门便收到信的白余在看过信后便将信折起来丢到了一旁,虽然眉头紧皱,但还是决定没管。 长随有些忧心,“老爷,二少爷这样做,他们会不会再打起来?” “不会,白善他们被罚得这么狠,还敢动手吗?”白余哼道:“他们要是再动手,那就不是他们的先生罚一罚这么简单的事了。” “二郎身上的印子还没下去,最近脾气也有些坏,让他发泄发泄也好,不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吗?让他们年轻人自己处理去吧。” 于是傍晚下学后,满宝他们又迎来了一拨白凝的垃圾。 三人在风中凌乱了一下,然后齐齐看向大吉。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信送到了,而且小的可以保证,余老爷有看到信了。” 白善眼睛一眯,就忍不住攥紧了手中的扫帚。 满宝拍了一下落在脑袋上的树叶,磨了磨牙后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们俩的这个堂兄弟这么可恶了。” 白二郎否认,“谁跟他堂兄弟了,出了五服的好不好,不熟,一点儿也不熟。” 白善狠狠地点头,咬牙切齿的道:“既然他不想管,那我们就找一个能管的人!” 第759章 扭脖子 衙役们才要关衙下班,才出大门就对上了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们顿了一下,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扫帚,再看一眼他们脸上和头上的泥土树叶,心中不约而同的道:果然如此! 康学街有三个少年少女被罚扫大街,这种轰动性的行为,作为全县安保中坚力量的衙役们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们不仅知道,他们还悄悄的去围观过,确定了他们就是被家中长辈罚的,没有什么危险才当一个乐子看。 当然,看乐子的不止他们,还有他们的县令,因此他们看得很欢乐。 毕竟这时候了,谁不知道康学街那条小巷子里的人是他们县令的朋友? 不仅可以一起坐着喝茶吃饭,还一起做生意了呢。 这样的人物,好好的在康学街扫大街时是乐子,可要是站在了他们面前,那就不是乐子,而是麻烦了。 才一看清他们,衙役们便异口同声的道:“我们下衙了,有事明天请早。” 说完就要走。 满宝就唰的一下把扫帚横在他们身前,委屈的道:“才不信呢,我不止一次的看到你们在下衙的时候到街上办公,我们是来告状的,说,你们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衙役们汗颜道:“我的姑奶奶哎,行行行,你们先说什么事。” 白善就口齿伶俐的道:“我们最近为维护益州城的清洁,正在我们所住的街道上进行清扫垃圾的活动,街坊邻居都有受益,也都友好帮忙,可是今天有一人故意往大街上抛洒垃圾,你看我们的脸,我们的头,那些垃圾直接飘到我们头上来了,作为维护华阳县安定的差吏,你们是不是要管一管?” 衙役们同仇敌忾的道:“这人太坏了,白少爷您知道是谁干的吗?我们去抓了他来。” “知道,也在康学街,离我们家不远,就隔壁白府的二郎,叫白凝,他现在应该刚回到家,你们赶紧去抓吧。” 衙役们沉默了一下,然后一起侧身让开,给他们让出一条路来,“白少爷,我们突然想起来这拘捕人是需要县令大人的文书的,但唐大人现在已经下衙了,小的们不好贸然去打扰,你们既然来了,不如进去和县令大人说说话儿,顺便帮小的们拿一张拘捕文书来?” 三人便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满宝一挥小手道:“我们走!” 扛着扫帚就进去找唐县令了。 虽然下衙了,但唐大人依然自觉的在加班。 他正看着手中的案卷入迷,觉得脖子有点儿酸,便抬起头想要扭一扭脖子,结果才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前的三个狼狈的眼熟少年少女。 他吓了一跳,脖子就咯噔一声回不来了。 他瞬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指着三人,“你,你们……” 满宝也听到了那声“咯噔”,立时丢下扫帚冲上去,“唐县令,你先别动。” 她伸手就要去掰的脑袋,唐县令歪着脖子看到她那脏兮兮的小手,立时瞪大了眼睛,一巴掌拍开,“净手,净手,先净手……哎呦,哎呦,不行,我不太相信你的医术,来人啊,快去后头把夫人叫来,就说我扭到脖子了。” 白善也冲了上去,问满宝:“你给人正过脖子吗?” “没有,但脖子扭了和手肘扭了差不多吧。” 唐县令更怕了,连声道:“差远了好不好,手你扭过了还能再正回去,最多疼一阵,这脑袋要是扭过了,我还能见着明儿的太阳吗?我不要你正,来人啊,快去叫夫人,这人都去哪儿了?” 白善也不太相信满宝,毕竟她没正过脑袋,于是主动道:“唐大人你等等,我去帮你喊人。” 白二郎:“我也去。” 满宝见他们这么不相信她,手更痒了,等白善一出去她就劝唐县令,“就是脖子扭了而已,我给你按一按,就算按不好也不会有什么坏处的,这就跟落枕差不多,你知道落枕吧?就是晚上睡觉……” “我知道,但我不想,”唐县令歪着脖子打断她,生怕她那两只蠢蠢欲动的手会忍不住摸上来,情急之下,他只能转开话题,“你们怎么弄成这样,来找我什么事?” 满宝一听问,立时便把白凝可恶的往他们清扫的大街上扔垃圾的事说了,然后道:“唐大人,你能不能派人去把他抓起来教训一顿?” 唐县令略一思索后便摇头,“难。” 见满宝瞪着眼睛就要发火,他立即道:“不过我有办法教训他,抓人是不可能的,但训一顿还是可以的,但在此之前你得先离我远一点儿,不然你要是把我脖子给弄坏了,训不训他还不一定,但你一定要抓和训的。” 满宝便老实的退后了两步。 唐县令松了一口气。 白二郎从外头跑进来,叫道:“白善叫人过来了。” 白善跑进来,果然,他后面呼啦啦的跟进来一群人,唐夫人带着人疾步上前,着急问道:“怎么回事,听说你脖子扭了?” 唐县令斜着眼睛看她,问道:“赵嬷嬷呢?快叫她来帮我正一正脖子。” 唐夫人看了他的脑袋好一会儿,上前道:“她呀,在后院呢,我让人去叫她。” 唐县令就松了一口气,放松下来,结果那口气才松下去,他就感觉自己的脑袋被一只手快速的掰过去,脖子“咔哒”一声,他愣愣的抬头看上去…… 唐夫人收回手,对着他甜甜一笑,温柔的道:“夫君,好像好了。” 唐大人:…… 他伸手摸了摸脖子,觉得又酸又疼,只能眼含热泪的看向满宝,早知道让满宝来了,这个好歹是大夫,看着更靠谱一些。 “满宝,给我再看看,能不能扎个针什么的?”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脑袋,沉痛的摇头道:“不能了,只能按一按缓解,然后就等吧,唐大人,时间是这世间最好的良药。” 唐县令:…… 白善和白二郎低头努力憋住笑。 唐县令揉着脖子问,“你说真的还是假的,那要怎么按缓解?别忘了你们还有求于我呢,可不能为了打击报复就糊弄我。” 第760章 文书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怎么,嫌弃我给你掰的不好?” 唐县令连忙摇手,“不敢,不敢,夫人怎么会掰得不好呢?” 满宝觉得唐县令的脖子已经转得很灵活了,于是道:“随便揉一揉就差不多了,你要不放心,我给你按一按?” 唐县令看着她的小脏手不说话。 唐夫人伸手捏了捏他的脖子,下定论道:“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对了,你们是有什么事要他做?” 满宝便又把白凝的事说了一遍。 唐夫人便微微皱眉,“上次去白府赴宴时我也见过白家的二郎,看着还挺正常,怎么人竟如此顽劣吗?” 满宝三人连连点头,表示他就是很顽劣的。 三人一起期盼的看着唐夫人。 唐夫人有点儿受不住他们的目光,而且三个长得这么好看的少年少女此时这么狼狈的看着她,她…… 唐夫人就伸手在唐大人的手臂上一拧,问道:“你管不管?” 唐大人嘶的一声,连声道:“管管管,当然得管,像这样扰乱秩序,破坏街面洁净的行为就应该严加惩治,来人——” 依然没人应声。 唐县令尴尬了一下,然后就一拍桌子问,“这人都跑到哪儿去了?好像是下衙了……” 白善立即道:“唐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叫他们。” 说罢跑出去叫那些还没来得及走的衙役。 满宝和白二郎留下盯着唐县令。 唐县令按着脖子暗道:难道他还能真跑了不成? 还滞留在县衙里的差役被白善叫了过来,唐县令便签了一份文书给他们,道:“走一趟白员外府上,请他们府上的二公子明日来衙上说说话。” 白善道:“明天要年末考试了,还是今天叫吧。” “那不可能,且不说本官伤了脖子,就是没伤,也不可能下衙的时候开堂,不过,”唐县令摸了摸下巴问,“既然明天要年末考试,那你们怎么还在这儿?” 三人一下瞪圆了眼睛。 唐县令道:“虽说要考试了,但那街道是因为你们才弄脏的,你们不会不扫了吧?你们先生答应?” 满宝捞起扫帚转身就跑,“快回去!” 白善和白二郎也呼啦啦跟着跑走了。 屋里一下只剩下自家人,唐县令总算是满意了,摸着脖子就哎呦哎呦的叫起来。 唐夫人连忙去扶着他,嗔道:“活该吧,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能扭着脖子。” “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我一抬头,三个人就突然出现在门口那儿……哎呦哎呦,轻一点儿。” 满宝他们一溜烟跑出县衙,扛着扫帚就这么跑回康学街,街上还是那么的脏,那么的长。 三人再一看已经快要下山的太阳,顿时欲哭无泪,只能一边扫一边咬牙念叨白凝的名字。 周四郎和周立君久久不见他们回家,忍不住上街来找,就见他们正摸黑把垃圾铲到车上,忍不住去帮忙,“今天怎么晚这么多,这天都黑了。” 满宝哼了一声道:“别提了,哼,明天他要是还敢来,我就把扫下来的垃圾全都塞回他车上去。” 白善赞道:“这个法子不错。” 三人摸黑把街面都扫干净了,然后就顶着寒风回家。 庄先生就着灯光看了一下他们红通通的脸色,满意的点头道:“虽说明天就要考试了,但明天下学回来也要去扫。还有,满宝,我已经和兰先生提过了,明天考试过后,他会多给我一份试卷,你后日开始跟着考试做题。善宝,你考试回来,不许提考的题目。” 白善应下,自得又有些担忧的看向满宝,这半年来她虽然也读书,但花费在学医上的时间似乎也很多。 满宝没想到自己也要考试,瞬间紧张起来,不由和白善商量,“吃完饭我们一起看书?” 白善小心的看了一眼先生,点头,小声道:“我自己圈了好几篇课文,觉得先生有可能会考,一会儿我给你圈出来。” 满宝高兴的点头。 白二郎在一旁听着嫉妒了,问道:“那我呢?” 白善纠结,“你上的课和我们不一样呀,我也不知道你的先生喜欢考什么。” 满宝安慰他道:“你把自己的课文背一背,聊胜于无,求个心安吧。” 庄先生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等他们说完了便嫌弃的挥手道:“去洗漱换衣服吧,看你们的头上脸上都脏成什么样了?” 三人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乖乖的行礼退下了。 他们倒是一片安宁了,隔壁的白府却又是热闹时候,唐县令并没有开玩笑,说让差役给送文书过去就送过去了。 家里迎来了差役,找的还不是当官的老爷,而是二公子,这本来就够惊的了,这差役送来的还是提告的文书…… 下人进去禀报时恨不得把整个人都缩起来让主子们只听得到他的声音,而看不到他的人。 白余怎么也没想到,隔壁那家会因为这样的小事闹上衙门。 白凝更是整个人都呆住了。 左老夫人看着,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冲父子俩喝道:“胡闹!” 白余脸色铁青,也啪的一声将文书拍在了桌子上,“是胡闹,母亲且等着,我这就去找他们撤了这文书。” “我说的是你们胡闹!”左老夫人火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气得直拍桌子道:“你还小吗?二郎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隔壁那三孩子才多大?两个比二郎还小些,你一个做堂伯的跑去跟三个孩子论理,你丢不丢人?” 左老夫人拿起文书拍在他胸前,喝问道:“而且论理,你论得过他们吗?人家孩子打了架,知道受罚,但你儿子呢?你这半个月的禁闭白关了!” 左老夫人直接看向白凝,怒道:“我早想问你,不过是想着你一直是父亲教的,我也不好插手过问太多,但今日我这个做祖母的就忍不住问一问你,你是不是觉得你父亲关你半个月禁闭关错了?” 白凝连忙跪到地上道:“没有,父亲罚的是对的。” 左老夫人一拍桌子,怒道:“显见是骗人的话,你若真的觉得是对的,真的有思过,出来后也不会做这不知悔改的事,你真当你做的那些事家里不知道吗?为什么罚你半个月,为什么把你身边伺候的人都发卖了,说是因为你打架,但真正因为什么,家里还有谁心里不清楚?你悔过,你悔什么了?才一出门就惹是生非,我们白家的脸都叫你丢尽了!” 第761章 影响 左老夫人捂着心口,只觉得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他们家刚到益州城啊,地皮还没踩熟呢,这里上有益州王,下有出身世家的县令,哪一个都不是他们这一个五品小官之家能得罪的。 本来就要做脸,好打入益州城的上层阶级之中,可冬至宴才过去多久呀,他们家的脸直接就被踩在了地上。 孙子年纪小,且又隔了一辈,这教子是他们做父母的责任。 左老夫人只能指着白余半响说不出话来。 段氏连忙去给顺气,左老夫人连她也怨上了,气恼的推开她的手道:“你是做母亲的,儿子做错了,要打要骂你只管上手;你也是做妻子的,丈夫做错了你也该规劝着来,难道他不是你儿子,难道他不是你夫君,难道这个家不是你的家?你以为袖手旁观就能独善其身?” 段氏吓得连忙后退一步跪下。 左老夫人骂了她,又去骂白余,“你一个做人堂伯的,还是官儿呢,却跟三个小孩儿计较,丢人不丢人?你儿子全是叫你给教坏了……” 白余也跪下了,等母亲骂够了,这才问道:“既不让他们去撤告,那这事怎么办?” 左老夫人坐到了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你觉得呢?” 白余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可是……那样也太丢脸了。 见儿子低着头不说话,左老夫人就闭着眼睛道:“虽然我才见过那三个孩子两次,与白善白诚更是只说过几句话,但我也看得出来,那是很傲气的三个孩子。” “尤其是白善和周家的那小姑娘,你想让他们低头,不可能。”左老夫人道:“莫欺少年穷,你当他们无父无根基,却也不想一想白启,当年要不是他死得过早,如今老宅那边……哼。” 白余低下头去。 左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后道:“不用我再教你了吧?明天等他考完从书院里出来便去县衙走一趟。” 白余只能应下。 左老夫人目光扫过地上跪着的一片人,因为父母都跪着,所以白凌和两个妹妹及姨娘们也都跪下了。 屋里的主子都跪下了,下人们哪还敢站着,因此现在屋里跪了一片的人。 左老夫人看到就头疼,挥了挥手,扶着椅子就站起来,段氏连忙爬起来扶住她。 左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我这里自有下人伺候,你去忙你的吧。” 段氏低头应下。 因为左老夫人才骂过她不称职,所以段氏并没有立即带女儿们走,而是扶起白余宽慰起来。 白余挥开她的手道:“不是多大的事,用不着你们跟着操心,虽然是提告,但唐县令既然事先派了衙役上门来通知,显然不会闹大,明日最多训斥二郎一顿,罚些钱罢了。你们不往外宣扬,谁也不会知道。” 段氏垂下眼眸应下,心中却嗤笑:你既然都知道,又何必一开始便想着去找隔壁的麻烦? 白余没空去管段氏想什么,他烦心的是明天要怎么去见唐县令。 到底是同僚,虽然不在一个部门,但这样出现在县衙里也太过丢人了。 只要一想到这点白余就有点儿压不住脾气,于是狠狠地瞪了白凝一眼,斥道:“还不快退下,待你年末考试完我再罚你,滚下去!” 白凝白着脸退下,到底只有十三岁,一想到明天要到衙门里去回话,脸色就苍白得不像话。 忐忑了一个晚上,别说复习功课了,连精神都不太能集中,要知道白凝还想着今年考个好成绩,来年直接去参加府学的入学考试呢。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比白善差的,只是去年府学考试时他不在益州城而已,不然也一定会去参加考试的。 白善是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考入府学的,若是他也去参考,白善未必还有机会,到时候他才是府学入学中年纪最小的学生。 他从知道白善开始,家里上至祖母,下至兄弟都在说他如何如何厉害,小小年纪便考入了府学,他父亲一天要说三遍让他向他学习的话。 要知道,以前他才是其他家父亲口中的白善,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自己的父亲和他说这样的话。 白凝浑浑噩噩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第二天再浑浑噩噩的出门去书院考试。 白善他们却是睡了一觉后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毕竟昨天傍晚那么大量的劳动量,在和唐县令告状后还剩下的怒气也在劳动中消散了。 加上昨晚庄先生的话让他们都抓紧时间复习功课,谁还想得起白凝啊。 一大早,满宝就站在门口挥手和他们道别,祝愿他们考试顺利。 然后自己空着手去了一趟药铺,告诉纪大夫她这几天也要考试,就不来药铺了。 纪大夫很好奇的看着她,“怎么你不去书院也要考试?” 满宝点头,“先生给我去府学要了一份卷子,书总是要读的,既读了,那就要考试看一下掌握得怎么样了嘛。” 纪大夫就挥手道:“行,我知道了,对了,你不是一直叮嘱药农帮你采些新鲜有活性的药材吗?过几日那些药农就会送药材来,到时候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满宝不抱多少希望道:“好,到时我来看一看。” 但其实很少有药农会把新鲜药材给她带来,最主要的原因是多数药材都是野外采摘的。 采回来后很难再存活,为了保存,他们都要炮制的。 而一般药农会把采摘下来的药材积累个一两月才送一次货,因此,就算有人有心给她盆栽一些新鲜的药草,等拿来给她时也多半养死了。 所以这半年来,满宝从药农们手上收集到的新鲜药材很少,而仅有的那些多数还是百科馆内常见的,积分并不高。 满宝不太抱希望,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强吧。 科科也是这么想的。 这半年来,宿主也没少在附近晃悠,凡是能收集到的都收集进来了,不能的,要么植物太贵,宿主买不起;要么就是拿不到,只能干看着的那种。 一从药铺回去,满宝立即钻进了书房里复习功课,她比白善和白二郎强一点的在于,她总会比他们多出一天的复习时间来。 一想到这一点儿,满宝便觉得喜滋滋的。 第762章 考完 满宝将做好的最后一张卷子交给庄先生,便垂着手站在一旁听吩咐。 庄先生检查了一遍,发现没什么问题后便点头,“好了,去吧。” 满宝立即弯腰行礼蹦出去,外面白善和白二郎早等着她了,见她跑出来立即道:“快快快,就等你一个了。” 年末考试结束,只要等三天成绩就出来了,拿了成绩大家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直过了元宵再来报道。 所以他们决定从益州城里买些年货回去。 白善他们昨天就考完了,满宝比他们略晚一天,她一跑出来,三人便一起爬上马车,让大吉快走。 白善憋了好几天了,今天总算可以和满宝讨论考试的题目了,于是一路上都说个不停。 白二郎嫌弃得不行,道:“就不能好好的玩耍吗?” 白善:“那是因为你听不懂吧?” “谁说我听不懂的,我最多是不知道怎么答而已,你们也没比我前多少。” 满宝好奇的问,“明年你要参加府学的入学考吗?” 白二郎硬着头皮道:“我就是想,我也没有名额呀。” “没关系,回去以后我们可以求杨县令给你一个名额,”满宝道:“反正这名额县里每年都有多出来的,以我们和杨县令的交情应该不难拿到。” 白二郎:“……出来玩就不能说些开心的事吗?” 白善哈哈大笑起来,道:“那我们就说一说一会儿去买些什么东西吧,对了,要过年了,是不是得给唐县令送点儿节礼?” 满宝道:“等我们回来再给吧,到时候给他带一点儿土特产。” 三人大采购,从这条街逛到那条街,热情得不得了,他们三累不累大吉不知道,反正他觉得挺累的。 逛着逛着,三人总算是忍受不了肚子的饿了,于是决定随便选个地方吃饭。 很不巧的是,他们此时正位于县衙的不远处,三人左右一看,便随便选了一家看上去还行的饭馆进去。 巧的是,白余来请唐县令吃饭,临近过年,唐县令正忙得不要不要的,但又不好总推掉,于是就近选了一家饭馆。 白凝作陪,三人要了一个包厢。 满宝他们进来时他们一家吃得差不多了,白余正在陪唐县令说话。 三人加一个下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上楼梯,坐在二楼的唐县令便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忍不住乐起来,便扬手叫住他们,“白善,周满,白诚,你们过来。” 满宝抬头看到唐县令,自然也看到他身旁的白家父子,不是很想过去。但又不得不过去。 三人拎着东西过去,面无异色的与唐县令白余俩人行礼。 白余威严的应了一声,唐县令扫了白家父子一眼,笑问:“你们这是打哪儿来,怎么提着大包小包的?” 满宝道:“我们去逛街买年货,过几天就要回家过年了。” 唐县令笑问:“你们都买了什么东西?” “都是一些吃的用的。” 大部分东西放在了马车上,他们手上的这些太小或太贵重,以免人摸走,所以要带着。 回答完了唐县令,三人自然要和白余打招呼。 唐县令兴味的打量着双方,等满宝他们行过礼后便笑道:“白大人,我就说你多虑了,令公子被提告的事不过是遵循律法,例行公事罢了,不论是我,还是这三个孩子都没别的意思,所以白大人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白余尴尬的笑了笑,点头道:“唐大人说的是。” 唐县令笑道:“几个孩子玩闹罢了,不过这玩笑也要有个度,白凝啊,以后这种在街上乱扔东西的习惯可得改了才好。” 白凝低着头应下。 唐县令看着他,半响后微微笑了笑。 白余见二儿子毫无反应,忍不住眉头一竖,低声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白善他们道歉,你们可是同族兄弟,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打架斗气,为这么点儿小事竟然还惊动了唐县令。” 白余骂道:“唐县令日理万机,还要处理你们的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哎,白大人,”唐县令阻止他,笑道:“这百姓无小事,我也不过是个县令,国家大事没有,平时处理的都是这些东家丢了一只鸡,西家被泼了一盆水这样的小事,所以他们这个正合适我。” “唐大人也太谦虚了,谁不知道您是国家栋梁,一手断案出神入化……” 白善他们三个就和白凝一起泾渭分明的看着两个大人互吹,满宝的肚子忍不住咕噜噜叫了两声。 她的肚子才叫罢,白二郎和白善的也叫起来了,三人一起冷静的看着两个大人。 唐县令轻咳一声,正要说话,白余就指着一旁的座位笑道:“你们快坐下吃点东西吧,我和唐大人光顾着说话,倒忘了你们还没吃饭呢。” 满宝觉得要是在这儿坐下吃饭,他们一定会吃得很难受的。 因此她看了一下两个师弟,果断的道:“多谢白大人,但我们早先就定好了桌子和饭菜,我们听说这家的招牌菜特别好吃,白大人,要不您再和我们吃一点儿?” 白善立即点头,“对对对,堂伯,唐大人,不如移步和我们过去再吃一点儿?” 唐大人还要忙,因此摇头拒绝了,白余当然更不可能去了,因此满宝他们就找借口要过去自己的位置。 白余最后道:“你们家人不在这里,以后没事多上家里坐一坐,你们叔祖母一直说想你们呢。” 白善笑着应下,“这几日都在考试,忙得不行,待空了,一定上门拜访叔祖母。” 说完,三人团团行礼后挤着过去找了一个距离他们最远的偏远角落,然后叫来小二悄声道:“给我们上你们的招牌菜,再来几个你们做得好的菜,要快些……” “还有,前头那桌问起就说我们早就定好了。” 小二刚才一直听着呢,表示明白,一定不会给他们说漏嘴。 等饭菜上来,那边唐县令他们也离开了,三人这才放开了声音说话。 “这几天考试倒是忘了去县衙问这事,今儿看来唐县令的确罚了白凝。” 第763章 回乡一 “也不知道罚了他什么,”满宝有些好奇,转了转眼珠子,压低声音道:“一会儿我们去县衙里问一问。”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皆有些幸灾乐祸的点头。 考试完了,他们现在很有精神关注这些事。 于是吃完饭,他们便溜达着朝不远处的县衙去了。 此时还是上班时间,大部分衙役都出门干活去了,或是巡街,或是破案,剩下的几个正蹲在院子或大门口当值,一看到两少年一少女走来,立时脊背一寒,忍不住从地上站起来。 满宝手里提着才买的点心,走到他们身边热情的招呼吃点心。 衙役们戒备的看着她,“周小娘子,你又要报案?”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最近没人欺负我。” 衙役们大松一口气,骨头塌了下去,歪着身子站着问,“那您来是?” “就是路过,看到你们在这儿就过来说说话儿,”满宝扬了扬手中的点心问道:“吃不吃?刚买的,还热乎着呢。” 衙役们当然吃了,大家就给三人腾了个位置,六七个人蹲在一起吃点心。 见白善他们都很和善,的确不像是来给他们找麻烦的样子,衙役们彻底放松下来了,笑嘻嘻的问道:“公子和小娘子们也快要回乡过年了吧?” 白善道:“过两天就走了。” 衙役们高兴,走了好,走了好,走了益州城就可以更加清净一点儿了。 衙役甲道:“还是过年好啊,每年一过年,城里便能少许多人。” 衙役乙道:“也能多许多人,麻烦事也不少,你别开心太早了。” 衙役甲道:“怕什么,应家的大公子去京城了,我前儿听魏家出门采买的管家说起,他们家今年也要回老家祭祖呢,就算季小公子伤好了能出来,一个人也翻不了天去。” 满宝好奇的问:“他们过年常翻天吗?” 众衙役一起低头看她,半响才道:“差不多吧,不过他们和小娘子有点儿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满宝想也不想的道:“我从来不闯祸。” “不,”衙役甲道:“不一样在于,他们从来都是躲着我们走,就是打架斗殴,甚至不小心杀人放火了,那也都是躲着我们走,小娘子正好相反。” 满宝:“……难道你们不喜欢我这样的良民吗?” 衙役们昧着良心道:“喜欢。” 满宝便展开大大的笑容。 白善憋着笑转开话题,“对了,我们这几日一心考试,倒是忘了问我们上次报上来的案子是怎么处理的?” “还能怎么处理?唐大人把人叫来训斥了一顿,罚了他几两银子就放了。” 三人异口同声的问,“几两是几两?” 衙役们浑身一震,戒备的看着他们三道:“是八两,还是十两来着,你们问这个干什么?这银子是归到衙门的公账里的,可不能给私人的……” 那点儿钱是要留到过年时候分给他们的红包,可不能叫人给抢了。 满宝一听高兴了,“不干什么,他罚的多我们就高兴。” 衙役们松了一口气,纷纷应和道:“这个算重的了,十两银子呢。”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是挺重的,就撒这么一点儿泥和树叶就罚去三头牛呢,他要是多来几次……” “别,现在大街还是我们扫呢,”白善立即截掉她不好的念头,叫道:“虽然他被罚很爽,但我也不想每天多扫垃圾。” 衙役们觉得很奇怪,“周小娘子还知道牛的价钱?您的关注可真够广的。” 满宝道:“我家买过牛,当然知道了。” 衙役们:“……买牛这样的事还需要小娘子亲自去?” 满宝还没听出来他们的意思,白善却听出来了,于是道:“他们家穷。” 满宝连连点头,“对,我们家穷。” 衙役们一脸的不相信。 骗谁呢? 穷人家的孩子,还是女孩儿,能跟着出来读书? 能有这气质? 能跟县太爷做一趟十几辆车的粮种生意? 骗鬼呢? 衙役们可不觉得周满家穷,如今,整个七里村,甚至附近几个村子里都没人会觉得老周家穷了。 从周大郎他们开始四处跑着把大家手里积存的好的新麦全收上去还能当场给出钱来后,大家便知道,老周家有钱! 哪怕后来有人说,他们家之所以能拿得出这么多钱是因为雇主先给了钱。 但就算是先给了钱,他们一趟这么大的生意下来应该也赚了不老少。 加上他们家县城里还有个铺子,家里的老三和老六几乎是长住在益州城不回来了,家里的孙子孙女还偶尔赶着牛车或马车跑一趟益州城,大家私底下便没少算他们的家底。 算着算着把他们给算糊涂了,最后流传下来的话就一句,老周家不穷了,他们家有钱! 于是,上老周家来说亲的人家越发多了。 最先被盯上的自然是大龄青年周六郎了。 老周头倒是很想忽略儿子帮他把亲事给定下来,但他跟着看了不老少,也觉得那些闺女有点儿配不上他儿子。 而大头和二头偶尔从益州城里回来,还带回了周六郎的话,“六叔说了,他以后要娶个城里的媳妇,最好是能跟他一起掌厨的,那样将来他们可以一起开个店,所以爷爷,您可不能私自给六叔定亲,不然六叔得哭死在益州城。” “去去去,爷爷是这样的人吗?” 大头和二头就乐。 老周头很怀疑,压低了声音问,“你们老实说,你们六叔是不是在益州城里拐带别人家的姑娘了?就是掌柜啊,或者有钱人家的闺女?” 老周头忧心忡忡,“那混小子不会是想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吧?” 大头和二头:…… 这话完全是四叔编出来让他们带回来的,要知道六叔说的可是:成亲? 我的钱可是要留着买铺子开饭馆的,要是成亲,那钱可得分成两份,不成亲! 俩人低着头掩盖住表情,暗道:六叔要是有爷爷这样的觉悟就好了。 不过这事算糊弄过去了,周六郎的亲事不合适,于是大家就开始盯着大头和大丫看了。 这两位也已经适龄,可以开始说亲了吧? 第764章 团圆 大头已经十五岁,翻过年就十六了,自然可以说亲了,就是大丫都可以准备起来了。 但不知道是因为周六郎的影响,还是自己手上有了钱心中不慌,现在几个孩子都不急着说亲。 大头特别理直气壮,“六叔都还没说亲呢。” 大丫就更理直气壮了,“大哥还没成亲呢,我怎么能先嫁呢?” 甚至还有人提起了满宝。 给周六郎、大头和大丫说亲,老周头都很客气的招待了人,一听来人是要说满宝,立时把人给轰出去了,“我家满宝年纪还小呢,你们打的这是什么鬼主意?” “虚岁十三,翻过年就十四,不小了……” “放屁,她生日小,翻过年也才十二,谁跟你论虚岁?”而且瞧瞧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家呀,配得上他闺女吗? 老周头特别不客气的把人给轰走了,并且决定一直到过年这段时间都要拒绝媒人上门。 钱氏乐得有人顶在最前面,对此什么话都没说。 老周头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估摸着满宝他们就快要回来时,就每天吃过晚食便到村口晃荡一圈,坐在大榕树底下一边和人吹牛,一边望着进村的那条小道儿。 所以,隐约看着马车进村,且当先驾车的似乎还是大吉时,他眼睛便蹭的一下亮起来,整个人噔的一下站起来,把坐在他旁边的老头吓了一跳。 “金哥,你干什么呢?” 老周头眯着眼睛看着前方,问道:“你们看,那是不是马车?” 坐他旁边的老头们眯着眼睛往前看去,此时天已经昏暗下来,只隐隐约约看到些树影。 老半天,一个老头才道:“还真是,这是白家的马车吧,谁回来了?” “白老爷在家呢,没出门,那还能有谁?” “哎呦,那是白家的少爷们回来了,老周头,你家满宝也回来了!” 话音才落,远远的已经传来满宝的叫声了,“爹——” 老周头高兴的一拍大腿,乐得牙齿都快要掉了,“还真是,哎呦,满宝回来了。” 他左右一看,发现自家的孙子一个都没在这儿,便随手抓过来一小孩儿,吩咐道:“快,你腿脚快,回去叫你婶儿他们揉面煮面,你满姑姑回来了。” “乱叫唤啥,是满姑奶奶,这是你重孙子。”旁边一老头纠正老周头,对那小孩儿挥了挥手,“快去吧,去找你三头叔,让他去找他娘。” 小孩儿就一溜烟的跑了。 说话的功夫,马车终于到跟前了,最先一辆车上坐着庄先生和他们带回来的年货。 没办法,从益州城回来,得先过七里村才到县城,冬天天黑得快,他们就是走官道去县城,到了城门口,城门也关了。 所以直接回的七里村。 才一进入村道,满宝就爬出车和周四郎一起坐在车辕上,正透过最后那点儿光看家乡的花花草草。 这些东西可都曾经被她拔过。 眼看着就快要到村口的大榕树了,满宝便站起来朝前看,可惜什么都没看着,还是科科告诉她,村口大榕树底下坐着的老头中有她爹,满宝这才大叫起来。 马车到了村口停下,在坐的老头和小孩儿们迎上去,大吉将马凳放下,把庄先生扶了下来。 没错,老头们是来迎接庄先生的。 庄先生连连作揖还礼,老周头只看了庄先生一眼,给他行了一礼便往后头那辆马车去。 满宝最先跳下马车,看到她爹就蹦过去要抱他,老周头连忙拦住她,乐呵呵的道:“都是大姑娘了,可不兴再这么搂搂抱抱的了。” 说完又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仔细的看她的身量和脸色,满意的道:“不错,不错,看着长大了不少,在外头吃得饱不饱,你六哥有没有给你做肉吃?” 说着话,白善和白二郎,周立君也从车上跳了下来,大家互相见礼。 周四郎从车上摸出一袋糖来,直接上前分给见着的人,不拘老人小孩儿,都当是个喜庆。 这是久不回家的远归人都会准备的。 小孩儿们收到糖,立即欢快的叫嚷起来,于是本来挺安静的村庄里立即响起了鸡鸣狗吠声,不少小孩儿,半大孩子和少年青年们都跑出来凑热闹。 好在周四郎早有准备,一人一两颗糖的往外发,并不多给,准备的又多,竟然来多少人就给多少人。 大家就这么聚在村口,就着最后一点儿天光热闹起来。 后来的人中干脆打着火把过来,总算是照亮了一点儿,周四郎看清楚了把手挤到他面前的人,就没忍住一只手一巴掌下去,“去去去,你这都伸过几回手了,给后头的人留着点儿。” 满宝拉着老周头站在人群之外,正在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她带回来的东西,“爹,我给你买了两套厚厚的衣裳,是成衣,我试过了,可厚实了。以后你要再来榕树底下吹牛也不怕风吹着了。” “瞎说,你爹我从不吹牛,不过你怎么试的?” 满宝道:“我往身上套过,真的很暖和。” 老周头就放心了,心里还有些得意,嘴上却道:“费那个钱干什么,成衣比布料要贵吧?你还不如直接买了布料和棉回来让你娘做。” “我还给你带回来益州城的腊肉,他们熏的腊肉和我们家熏的有点儿不一样,往里加了点儿香料,可香可香了。” “是吗,那我得好好尝尝看。” 父女两个旁若无人的说着闲话,河对岸的白家也提着灯笼过来了,白老爷过桥一看,发现乌压压的人头中根本看不出他儿子在哪儿,便忍不住大喊,“二郎,二郎——” 就在白老爷不远处发糖的白二郎抬头看了一眼,然后道:“爹别喊了,我在这儿呢。” 白老爷扭头看到他,乐得上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才想起来,“对了,善宝呢?” 白善早冲着刘老夫人和郑氏跑去了,一家人也抱在一起说话儿。 庄先生见没人理他,便摇了摇头,扭头与大吉道:“走吧,这露水要下来了,我们先回去休息。” 大吉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正站在老夫人面前老实让她摸头的少爷,自觉现在也没什么危险,便扶着庄先生上了马车,先把庄先生给送回白府休息了。 第765章 失落 白善都没来得及和满宝道别就被人簇拥着回家了,满宝也被赶来的小钱氏拉回了家,“寒冬腊月的,既回来了怎么不回家,外头多冷呀。” 她都把面扯好下锅了,结果人还没回来。 小钱氏把满宝一路拉回家,道:“我给你面里卧了两个鸡蛋,你们回来得晚,家里的肉菜都吃完了……” “只要是大嫂做的,素面也好吃。” 小钱氏忍不住笑开,点着她的鼻子笑道:“人越大,这嘴巴也越甜了。” 一回到家,家里人立即迎了上来,钱氏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发现是热乎的才笑开,“快去净手吃面吧。” 满宝应了一声,坐到了桌子边上才想起来,“立君和四哥呢?” 小钱氏坐在一旁笑道:“立君被你二嫂拉去了,应该是在屋里洗漱,你四哥还在村口呢,你先吃着吧。” 周四郎被人给围住了,他也乐得被人围住,直到他媳妇方氏在人群之外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听到。 踮起脚尖往外一看,就见她媳妇正抱着他儿子对他怒目而视呢。 周四郎一个激灵,立即把手中的袋子塞到一旁一个青年手里,道:“来,你替我发。” 然后整个人往外一钻就溜了出去,后面的人瞬间把拿着袋子的青年围住。 青年一脸懵,叫道:“周四,你跑哪儿去?” 周四郎自然是跑到他媳妇身边去,他冲她讨好的一笑,立即殷勤的接过他儿子抱了抱,道:“媳妇你先回家,我把马车给白家送去,马上就回家去。” 方氏这才满意,“你快点儿啊,大嫂煮了面,再不回去吃就坨了。” 周四郎应下,把马车送到白家后就无视村口的热闹,一溜烟的跑回家去。 东西都在白家的马车里呢,因为是混在一起的,三家也不急着分,打算明天再去弄。 老周家一家子都坐在了一起,满宝吃完了面就和他们说话。 钱氏关心的问,“过了年你们还要去益州城吗?” 满宝点头,“去呀,过了元宵就去,娘,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益州城玩?益州城比我们县城可热闹多了。” 周四郎抽空回了一句,“是啊娘,要不我们去益州城过元宵节算了,正好我在那边租了房子,人过去了挤一挤也能挤得下。” 老周头嫌弃的道:“不去,在外头能有家里舒服吗?” “这不是为了看热闹吗?” “折腾两三天,花这么多钱就为了看一天的热闹,你吃饱了撑的呀?”反正老周头就是不答应。 周四郎就哼哼道:“您不去,回头我带我媳妇儿子去。” 三头和四头立即凑上去道:“四叔,我们也想凑热闹,你把我们也带去呗。” “去去去,”老周头挥手把几个孙子赶到一边去,和周四郎道:“这元宵要吃团圆饭,有本事你把自个劈成两半,一半去益州城玩儿,一半留家里吃饭,不然就不许去。” 周四郎便退一步道:“行,那我不去益州城,我去县城行了吧?” 老周头这才哼了一声答应下来。 家里的孩子,包括满宝立即举手道:“我我我,我也要去。” 老周头就嫌弃的挥手道:“去吧,去吧。” 满宝看了眼她四哥,见四哥正使劲儿的给她眨眼睛,便得寸进尺道:“爹,我们要晚上去。” 老周头瞪眼:“晚上怎么去?” 满宝:“吃了晚食天还没黑呢,那会儿去,到了县城人家刚好点灯。” 大头等人连连点头,一脸期盼的看着老周头。 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在县城里过过元宵节呢,听说元宵节的时候,县城晚上特别的热闹。 老周头抵挡不住他们的目光,忍不住看向钱氏。 钱氏笑道:“想去就去吧。” 大家立时欢呼一声,五头都忍不住扑进满宝的怀里,奶声奶气的叫道:“小姑回来真好。” 大头把他拎起来道:“就你机灵。” 钱氏问起满宝的学习,满宝有些失落的道:“我这次考的不太好,比白善差好些。” 满宝的卷子批改速度比白善的还快些,毕竟庄先生只给她批改,基本上她前脚才做完,没多少功夫,庄先生就把卷子给批改下来了。 只是没给她看而已,一直到白善从府学里拿到了自己的成绩和卷子,庄先生这才把她的卷子发还给她。 白善考到了第十九名,进步不可谓不大,刚好踏着倒数第二名的成绩进入甲一班。 不过白善说了,他不想再给自己换一个学官,所以还是决定留在甲三班。 满宝拿着自己的卷子和白善的对比,发现她的成绩比他落后了不少,至于能在府学中排几名,估计还得等再回府学后问魏廷等人拿了卷子做对比才知道。 不过白善看过她的卷子,估摸着得排到五十名开外。 这对满宝的打击不可谓不大,因为在她的认知中,他们两个可一直是旗鼓相当的。 以前白善也就比她这个方圆百里最聪明的人聪明一点点而已,在学习上,两人一直是旗鼓相当的,难道现在他已经进化得比她聪明那么多了? 因此,一提起成绩,满宝便失落的不想说话了。 钱氏见她耷拉着脑袋不开心的样子,便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好了,既然回来了,这些事就先别想了,去洗漱,好好的睡一觉,明儿让你五哥带着你去河边摸鱼好不好?” 满宝乖巧的点头,洗漱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靠在床上唉声叹气。 见科科不理她,满宝就又叹了一口气。 科科:…… “科科,你觉得现在是我比较聪明,还是白善比较聪明?” 科科:“宿主,这一路上你已经是第八十七次问我了,你俩现在差不多。” 满宝更加伤心了,“所以真是我懈怠了,所以才会考得比他差吗?” 科科道:“宿主,你还要学习医术呢。” “可他也要学习骑术,学射,学乐……比我多学好多东西,同样要花费不少多时间。”满宝之所以会那么伤心,自然是因为她认真的计算过,其实他们用在正课上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这次比较,他们只比较共同学过的课程,除此外的骑、射、乐等满宝没学的科目是不计算在内的。 科科也意识到了,它没能安慰好宿主,反而让她更伤心了。 科科还是第一次遇见到宿主这样,忍不住乱码了一下,在百科馆内搜索起来,宿主要是因为成绩不好伤心失落了怎么办? 一下便闪出来不少词条,主语各有不同,但后面的伤心失落却是固定的词汇。 科科点进去一个“家中女儿因为成绩不好伤心失落了怎么办”的词条,出来不少楼层,其中最火热的一层被挂在首页,上面写着,带她去买玩具,买漂亮的衣服,鞋子,首饰,带她去玩儿…… 科科一点一点的将不符合条件的建议去掉,然后在满宝的脑海中弹出商城,替她搜索出各种好看,且勉强符合这个时代工艺的饰品,道:“宿主,我们来买首饰吧。” 满宝想要拒绝的,但看到商城里弹出来的漂亮饰品,她没忍住,哇的一声叫起来,“好漂亮呀,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 “这些饰品都比较冷门,有搜索条件的。” 满宝一样一样的看过去,瞬间精神起来,把成绩不好的失落丢到了爪哇国,点着商城里的东西和科科热烈的讨论起来。 第766章 早食 第二天满宝醒来,先看了一眼系统内的结余积分,心疼得不行,但再看床里放的各个盒子,她又开心起来。 她从箱子里找出一块布将这些盒子都包起来,然后就高兴的拎出去找她娘。 她没想到商城里的手工饰品这么便宜的,虽然看着做得不是很好的样子,科科还说,制作的材料很低廉,除了一些珍珠和石头外,其他的材料都是人工合成的材料。 但满宝看着,所谓的人工合成的低廉材料看着比他们的那些银还好看呢。 所以她毫不手软的买了许多。 不过买了以后,冷静下来却是手软了一下下。 但东西买也买了,总不能再退回去。 周五郎打着哈欠出门,看到幺妹这样便道:“你怎么也不洗漱,拎着包袱要去哪儿?” 满宝看了看周五郎,又扭头看了看寂静的院子,问道:“五嫂她们人呢?” 周五郎缩了缩脖子道:“还没起呢。” 这么冷的天,难得清闲,父母也不催,谁没事起那么早呀? 也是有的,今天轮到谁做饭便谁早起。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完了,今天是二嫂做饭。” 满宝拎着包裹转身就回房间,梳了头发后去大院那边打热水洗脸。 二嫂冯氏正在厨房里烧火,看到满宝一进来便露出笑容,“我估摸着你就要醒了,我们家满宝还是这么勤奋,不像他们那几个臭小子,家里一没活儿就赖床。” 满宝边打热水边转头找人,问道:“二嫂,大嫂呢?” 其他人会赖床,但大嫂是绝对不会的。 冯氏笑道:“去磨坊那边了,说是要给你磨些豆子做豆花,吃些热乎的。” 满宝高兴起来,“我好久没吃过豆花了,益州城里都没有卖。” 所以一提起豆花来,满宝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馋得不行。 和她一样犯馋的人还真不少,她才洗好脸跑去磨坊里找大嫂,就发现门口正蹲着两个穿得圆滚滚的人。 满宝跑上去一看,立即乐了,“哈哈哈哈,你们怎么穿成这样,可真丑!” 白善和白二郎抬头看了她一眼,同样嫌弃道:“你还不是一样的丑。”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这身衣服是大嫂给她做的新衣服,已经洗过烤好了,就等她回来穿了。 加上她行李都在马车上,所以昨晚便套上了,她只觉得舒服,还真没留意过它丑不丑。 白善将两只手拢在袖子里,缩着脖子道:“我总觉得村里比益州城要冷。” 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要冷好多,我今天一早本想穿我那身宝蓝色云纹的袍子的,但我才穿上,我娘就跟我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没办法,我只好把这棉衣给换上了。” 白善道:“我也是。” 反正在村子里,也没谁与他们比英俊潇洒,就算他们穿着丑丑的大棉衣,依然是村里穿得最好的小公子。 而满宝一定是穿得最好的小娘子。 这么一想,满宝释怀了,上前两步问,“你们怎么蹲这里呀?” 白善道:“我家的早饭还没弄好呢,闲着无聊,就出来走走,磨坊这边有动静,我们就过来了。” 白二郎忧伤的道:“我以前不这样的,不知道是不是认床,我一大早就醒了。” 满宝道:“这是习惯,叫生物钟,到点儿就困,到点儿就醒。” 白善拢起眉头:“什么钟?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白二郎却没在意这个,只忧伤道:“那完了,每天都那么早醒,外头好冷的,不想起床。” 满宝也上前蹲在了白善身边,道:“我要等我大嫂磨好豆子吃豆花,今天我家是我二嫂做饭,你家有什么好吃的?” 白善道:“小馒头一定有,似乎还煮了肉粥,还有鸡蛋,咸菜……” 俩人相视一眼,白善邀请她,“你要不要来我家吃?” “我带豆花过去,我大嫂煮了一锅红糖水呢,特别甜。” 白二郎立即道:“我让厨娘煮面带过去,我家有一大块牛肉,昨晚上就熬上了……” 三人相视一眼,拍掌定下。 三人蹲在地上嘿嘿一乐,白善道:“好久没吃你大嫂做的豆花了。” “你家的厨娘不也会做吗?” “这会儿也来不及了,而且你大嫂做的豆花更嫩,煮的汤水总是比她们煮的甜一些。” 满宝自豪的扬着下巴道:“那是当然了,我大嫂做的饭菜最好吃了。” “但我家厨娘做的红烧肉更好吃……” 白二郎不甘示弱,道:“我家的炖鸡也很好吃……” 三人就蹲在磨坊门口吹起牛来,小钱氏听到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忍不住和周大郎笑道:“这三个孩子看着长大了不少,凑在一起还是跟孩子似的。” 周大郎笑笑,“他们这个年纪可不还是孩子,再过两年就大了。” 小钱氏没打算做豆腐来卖,所以只磨了足够自家吃的豆子,很快便磨好了将桶拎出来。 见蹲在门口的三人,便笑着招呼了一声,“满宝,再过三刻钟就可以回去拿豆花了。” 满宝高兴的应了一声,继续蹲在地上和俩人吹牛聊天。 周大郎也不管他们,只拍了拍满宝的脑袋,让他们不许吵架打架。 满宝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当然不会再做那种幼稚的事了。 她算着时间快到了,便回家去,不一会儿就拎出来一个小木桶和抱着一个小盆。 白善立即上前帮忙,揭开盆的盖子一看,里面是黑红黑红的红糖水,甜蜜的气息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二郎也凑上去看了一眼,然后就飞快跑回家去,“我回去让厨娘下面。” 不一会儿,三家凑在一起的早餐摆在了桌子上。 刘氏和郑氏知道他们三个要一起吃早饭,便没跟他们一起,让下人在侧屋里单独开了一桌给他们。 白二郎带着下人端过来一大碗面,上面盖着一大勺牛肉臊子。 大家立即先分了面,每人一小碗,吃了面后便吃一点儿豆花,又摸了鸡蛋吃,然后又去吃肉粥…… 刘氏用完了早食,走过来看见三人吃得这么欢,忍不住和郑氏笑道:“果然还是人多热闹胃口比较好,瞧瞧,一大早上的起来还说胃口不好,瞧现在吃了多少?” 第767章 捉鸡 半大孩子吃穷老子,何况是白善他们这样正长身体的少年。 本来昨天旅途劳顿,三人一大早都不太有胃口,但这会儿坐在一起,竟然胃口打开,便你一样我一样的吃了起来。 吃得饱饱的,放下碗筷,满宝这才想起庄先生来,惊叫道:“糟了,我们把先生给忘了。” 白善和满宝面面相觑,然后一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吃早食本就有些冒汗了,此时额头直接滴下一滴汗来,“我爹应该会招待的吧?” 但大半年的生活习惯依然刻在了骨子里,三人起身要过去给先生请安。 庄先生年纪大了,昨天劳顿,今天便起得晚了点儿,刚洗脸净手呢。 看到他们三个排着队过来请安,便放下毛巾笑问,“吃早食了?” 三人给先生行礼请安,这才回答,“吃了,先生,您早食想吃什么?” 满宝道:“我大嫂做了豆花,您要不要来一碗?” 庄先生含笑点头,“也好。” 白二郎道:“先生,我家厨房做了牛肉臊子面,也很好吃。” 白善道:“我家的肉粥也不错。” 庄先生畅怀的笑道:“那就每样来一些吧。” 三人便转身跑着去把东西弄好带过来了。 白老爷看到嫉妒得不行,他养儿子养了这么大,还没吃过他端的一碗面呢。 白二郎根本没看到站在门口的他爹,直接端着面送到庄先生的桌子上,道:“先生,这面得趁热吃。” 白善:“说得好像粥不要趁热吃一样。” 满宝道:“现在天冷,豆花也要热着吃好吃。” 庄先生嫌弃的挥手道:“行了,吃完了便去读早课,虽然放假了,也不该懈怠才是。” 三人同时僵住,白二郎看向白善,白善看向满宝,满宝便硬着头皮道:“先生,就快要过年啦,不能让我们休息休息吗?”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他们,“没拦着你们休息,但一天十二个时辰呢,你们不能除了睡和吃就是玩吧,早课也该读些书,每日最少得练两张字,尤其是字,这一日不练便手生,我是不是说过,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了,每日都要练字?” 三人低头应下,乖乖的退下去学习了。 庄先生满意的享受着一室清净,开开心心的吃起早食来。 他也是要回家过年的,不过庄先生也并不急于一时,用过早食,他便和白老爷下了一盘棋,顺便谈了一下白二郎这一年来的学习情况及对未来的规划。 和家长达成共识后,庄先生心内已经快速的形成了一个对白二郎的培养计划。 和白老爷谈过,庄先生便去隔壁拜访了刘老夫人,在她拿了喝了两盏茶,又用了午食,这才回到白老爷这边的客院休息。 待午睡起来,他便背着手进村,在村口的榕树底下找到了老周头,于是他被迎到了老周家,和老周头及钱氏谈了一下满宝。 而满宝他们三个,都等不及家里把他们的行李分出来,便让大吉赶来一辆牛车,高兴的爬到车上让他朝着他们的小庄子前进。 虽然满宝他们不在村里,却一直远程遥控着小庄子的生产。 从中秋到现在,三个多月的时间了,三人都想他们的庄子得很,所以才进入他们的田地范围,三人便蹦下来,欢呼着朝庄子里跑去。 庄子的不少地里种了冬小麦,此时麦子已经长得挺高的了。 满宝他们只停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便冲着庄子上头的山上跑去。 大吉坐在牛车上慢悠悠的赶车,这会儿是寒冬腊月,山上的果子早摘光了,甚至有些果树只剩下光溜溜的树干和树枝,他实在不明白他们有什么可激动的。 但三人就是一路欢呼着跑到山上,摸了摸他们壮实的果树,满意的直点头,然后就又跑下山去撵养在底下篱笆里的鸡鸭。 山脚下那一片混杂着不少石头的荒地,除了建房子外就搭建了牛棚和鸡棚,鸭棚,里面养了不少鸡鸭。 满宝看着那些漂亮公鸡的毛,道:“想做毽子了。” 白善也觉得脚痒痒,白二郎直接道:“我们杀几只公。” 满宝鄙视的看他,“就为了鸡毛?那不如直接拔毛,它有这么多毛,一只拔几根没事的吧?像我们,揪一下头发也没事。” 白善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撸起袖子道:“走,那只尾巴上的那几根最漂亮,我们先抓它。” 等庄户们听到动静跑出来,三人已经在篱笆院里追着鸡飞起来了。 众庄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三人是谁,连忙奔上去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你们要什么和我们说,可不敢这么乱抓,万一鸡把你们抓伤了怎么办?” 满宝发现这里头的鸡好灵活,跑得快不说,还会挥舞着翅膀飞一小段儿,所以他们总也抓不住。 她有些气喘,停下脚步问,“你们平时都是怎么抓鸡的?” “我们都是等夜里赶到鸡棚,把门关了在里头捉的,”庄户问:“满小姐,你们是想吃鸡吗?您看上了哪只,我给你们抓。” 满宝摇头,“不想吃鸡,我们只想要鸡尾巴上的那几根毛。” 众庄户:…… 虽然很不能理解,但主子们都这么说了,他们能怎么办呢? 众庄户让满宝他们退出去,先去煮了鸡食过来,把鸡都给引到了鸡棚里,这才开始抓鸡。 抓到鸡便快速的拔了几根它们尾巴上的几根毛,把鸡疼得咯咯叫。 待抓到尾羽最漂亮的那一只时,庄户掂量了一下道:“满小姐,你们晚上要不要吃鸡?要不把这只鸡杀了给你们吃肉?这样尾羽就能全拔了。” 三个小脑袋凑上去看了一下那只公鸡,又商量了一下后道:“算了,它长得这么漂亮,还是再养一养吧,也不拔它的尾羽了,等到元宵的时候我们拿它去县城。” 庄户:“……拿去县城杀?那多麻烦呀,少爷小姐们要吃,我们这儿捉了就能杀好。” 满宝:“不是,我们要拿去卖。” 庄户就笑眯了眼,对满宝竖起大拇指道:“还是满小姐知道持家,这元宵买肉的人肯定多,满小姐打算带多少只鸡去县城,小的们凌晨起来喂它们一顿,让它们再重一点儿,然后给捉起来。” 第768章 闲适 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呆的模样,显然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庄户还在传授经验,道:“这鸡要是喂饱了,能多重四五两,正月里肉贵,起码能多出五六文钱。” 白善咽了咽口水,“以前我家买的鸡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满宝则是认真的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买的鸡,似乎她多是中午休息的时候满村转悠着去买的,略微松了一口气,“我应该没被坑过。” 白二郎则哈哈大笑起,乐道:“我家从不在外头买鸡,我家庄子里就一直有出产。” 白善和满宝一起不理他。 庄户略微有些尴尬,道:“少爷,满小姐,许多人家都这么干的,并不只我们家……” 还有庄户小声的道:“这两日白庄头让我们捉了鸡去卖,也都是这么干的……” 白善三人:“……原来我们也干坑人的事啊。” 庄户们:…… 不过三人都没出声反对,满宝道:“这只特别漂亮的公鸡元宵那天不用特别喂,我们不是卖给吃它的人的。” 庄户挠着脑袋问道:“这鸡不拿来吃,还能拿来干嘛?” 满宝嘿嘿一笑,“那用处可多啦。” 比如还能拿来打架。 三人得到了一大把好看的鸡毛,便找了一块大石头坐着整理,打算把它们做成毽子。 白善一边用刀削尖鸡毛根部,一边问道:“我们这只鸡真能做斗鸡?” “试试看,不行我们就拿到我大嫂的店里杀了炖着吃。”满宝想了想后又道:“我觉着炒着好像更好吃。” 白善:“我也觉得。” 他们的小庄子里养了不少鸡鸭,也下了不少的鸡蛋和鸭蛋,所以不愁肉蛋吃。 而现在七里村的日子也比以前要好过许多,大部分人家都养有鸡,基本上都留到过年的时候吃。 更别说老周家了。 他们家在屋后山脚下可是盖了一个大鸡棚,养了近百只鸡,还养了两只大鹅看鸡,有它们在,别说人,就是黄鼠狼都不敢来的。 所以腊月二十八后,村里就总是飘着肉香味。 老周家人多,每天晚上杀一只鸡都能吃得干干净净,偶尔还会奢侈的去大集上买些猪肉或羊肉回来配。 老周头和钱氏要是舍不得杀鸡,满宝便从自己的小庄子里拎回一只杀好的来。 于是,白老爷总算是吃到了儿子孝敬的东西,一高兴,就不断的给他塞零用钱。 白二郎比小时候可精明了不少,一看,明白了,便隔三差五的去庄子上拿回一兜蛋,一只鸡或一只鸭,今天拿到祖母跟前说是孝敬祖母的,明儿拎到父亲面前说是送给父亲的…… 于是他收获了零用钱若干,还有祖母及父母的欣慰笑容。 当然,他的小账本也记得最多,成为本年度从小庄子里提走肉蛋最多的人。 满宝和白善看得目瞪口呆。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觉得她提着肉蛋回去指望她爹给零花钱是不可能的,于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看向白善。 白善也一脸郁闷,“现在我拿东西回家,祖母都不会夸我了。” 白二郎便得意的笑。 白善和满宝便决定今天暂时不理他,于是凑在一起说话,“今晚是年三十呢,你出来玩吗?” “可以在榕树那儿玩一玩,但晚上要回去守夜,而且外面好冷,我娘不让我在外面吹风。” 白善道:“我祖母也不给我在外头吹寒风,所以你要不要来我家玩儿,和我们一起守夜?” “不要,我要和我爹娘一块儿守夜,”满宝直接拒绝,“而且我晚上还有礼物要送给他们呢。” “你的礼物不都给了吗?” 满宝含糊道:“我还给我娘他们另外买了一些礼物,那是特别礼物,你们都没见过的。” 其实就是她从商城里买的那些首饰,回来后的第二天她光顾着玩儿了,第二天又去送了庄先生离开,所以一直没能送出去。 而她从益州城里带回来的东西,早被周四郎从白家拉回来,直接分给大家了。 大家也都知道那些东西是满宝送给他们的,所以等满宝从外面玩回来时,便收获了一连串的感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满宝觉着当时不是送礼的好时机,便一直没送。 白善没想到她还有特别礼物,便沉默了一下后问:“那问是不是也要给祖母和母亲准备一个特别礼物?” 满宝点头,“收礼总是会更开心的。” 白善就看了满宝好一会儿。 白二郎不知何时跑到了河边凑热闹,回头找他们,见他们还站在路边说话,便挥手大喊道:“他们在摸泥鳅,你们要不要来?” 白善和满宝只在岸上看了一会儿便摇头,“不要,好冷的,万一生病就不好了。” 白二郎不服气,“小时候下河也没见你们喊冷。” 满宝就道:“那是因为现在我懂事了,我好歹是大夫,你别引诱我犯错误。” 白善听了就哈哈大笑起来,白二郎也笑眯了眼,两日不约而同的想到昨天满宝去给村长家的小孙子看病。 那小子因为玩冷水流鼻涕了,满宝给他开了药,要他注意保暖,结果那小子直接不客气的道:“我昨天看到小姑奶奶在庄子的沟渠里摸鱼了,我就是跟着你们一起摸鱼,你们都没病,就我病了,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摸冷水病的。”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也是可以摸冷水的。 然后满宝今天就说什么也不下水摸鱼了,更别说去摸泥鳅了。 最后白善和满宝就站在岸上看他们摸泥鳅,时不时的给他们递哥竹篓什么的,就是这样,身上也沾了泥土,最后脏兮兮的回了家。 钱氏都习惯了,看到她半身泥的回来,便伸手摸了一下她的手,见是暖的便没有念叨她,挥手道:“去找你大嫂,赶紧去洗澡换衣裳,你六哥才回到家,他从益州城里带回来好些吃食呢。” “六哥回来了?”满宝跑去找她六哥。 周六郎因为是在饭馆干活儿,并不能和他们一起回来,本还以为今年过年都回不来了,谁知道他们饭馆二十九九放假了,所以他昨天找了车队一起回来,晚上在外露宿了一晚上才回来到的。 周六郎道:“本来我们东家是想接年夜饭的,谁知道益州王府临时有令,让我们知味楼的东家去王府里做宴席,我们店里饭菜做得最好的就是东家了,店里没主厨,这年夜饭就接不了,东家干脆就让我们回家过年了。我还分了不少好东西呢,这牛肉看到了没,你哥我花了一百二十文买到的,比外头买的要便宜多了,最主要的是买得着。” 满宝吸了吸口水问,“六哥,这牛肉要怎么做?” “不知道,得问大嫂,这精贵东西我只看过东家做,我可没上手过。” 第769章 打算 小钱氏当然也没做过,他们老周家可舍不得吃牛肉,饭馆也不做这样的菜,不过她胆子比周六郎大。 觉得这天下的肉都是一样的,周六郎提了一下知味馆的牛肉做法,小钱氏便开始把牛肉洗了,直接拿刀片了。 周六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满宝看看大嫂,又看看六哥,忍不住道:“六哥,你可真笨,你都在知味馆里看了多久了,竟然还学不会。” 周六郎:……他在知味馆里就是个帮厨,东家做些重要的调料时都会避开他们,更不会与他们讲菜的做法,能学到多少完全靠自悟,哪里像在大嫂这里会手把手教的? 他自觉已经很厉害了,至少一直在认真学习,将他们的做法记在心里。 只是,这眼睛看到的和实际的操作总会有一点儿差别。 周六郎轻咳一声道:“等大嫂做出来再说。” 小钱氏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问题,肉嘛,切地方时候没切错,炖的时候也没炖错,那就不会难吃。 因为是年夜饭,所以是全家人一起动手,钱氏也在厨房里统筹,各个嫂子在厨房有限的空间里出来又进去,就把没事做的满宝衬得特别显眼。 钱氏就把她赶出去,“让你六哥留下来帮忙,你出去玩去吧。” 周六郎:“……娘,我也想出去玩儿。” “玩什么玩,你都多大了还想着玩儿?去益州城里学了好几个月,也让我们看看你都学到了什么东西,留下来帮你大嫂做菜……” 主要是,家里除了小钱氏,似乎也就周六郎的手艺最好了。 老周家又没有什么男人不能下厨的说法,所以钱氏毫不犹豫的抓了周六郎的壮丁。 年夜饭一向吃得早,才过申正,周大郎他们便把两张大桌子摆在了院子里。 因为五头六头都能上桌了,他估摸了一下,挤一挤也困难,便又搬出来一张小桌子支在一旁。 老周头坐在门槛上抽烟,见状道:“等初二一过,你们就上大集去再打一张桌子回来。” 满宝坐在她爹的旁边,闻言数了数家里的人头,深以为然的点头,“是要多打一张桌子了,爹,咱家人好多呀,每天晚上看到这么多人吃饭是不是特有成就感?” “屁的成就感呀,闹哄哄的,都快要烦死了。”说话的功夫,五头和六头因为抢东西被四头逮住各打了一下,六头委屈的哭了起来,五头见弟弟哭了,也立即张开嘴巴嚎起来,老周头道:“你看,又吵又哭了吧?” 但满宝总觉得老爹的语气里带着些自豪。 “爹,你要是嫌他们人多烦,那就给他们分家。” “那不行,”老周头的脸一下严肃起来,板着脸道:“要分家,除非我和你娘要没了,现在你六哥还没成亲呢,你也没嫁出去,怎么能分家呢?” “六哥不缺成亲的银子,到时候你和娘把他的那份钱给他就是了,”满宝觉得要等到六哥成亲,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她道:“分家了,爹娘就和我和大哥大嫂一块儿过。” 周二郎正巧路过,闻言拍了一下她脑袋,嗔道:“二哥白疼你了,怎么就想着大哥大嫂?” 老周头见他这么使劲儿,立即嫌弃的冲他挥手,“去去去,你妹妹这是心疼我和你娘,你们要是懂事些,就少让我和你娘操心,看谁还会提分家的事儿。” 满宝躲在老周头后面悄悄的冲周二郎努嘴。 老周头转身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疼不?” 满宝摇头,“二哥也没使劲儿。” 老周头笑道:“我和你娘不用你操心,你就好好学习,跟先生学好本事,将来出人头地……” 他顿了顿后悄悄的看了一眼厨房,压低声音和满宝道:“你要学到了大本事,将来你就别嫁了,招个女婿进家来,爹不跟你大哥大嫂过,就跟你过,给你带儿子……” 满宝:“……爹,你真敢想。” 老周头笑眯了眼道:“那是当然,主要是你身份不一样,你可是仙子转世,怎么能嫁到别人家里受委屈呢?” 老周头一下没忍住,说秃噜了嘴,“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有好多人家上门来要给你说亲,那些人家我一个都没看上,这读的书还没你多呢,本事也没你大,嫁过去还得伺候公公婆婆,照顾小姑妯娌,这哪行?还不如招一个,到时候你就在村里选块地,建个大房子,我让你大哥他们一人让出两亩地来给你……” 老周头说到这里,暗暗咬了咬牙,万分心疼的道:“爹的永业田也给你,招个女婿回来,爹和娘过去和你住,帮你看着家,他不敢欺负你,你可有六个哥哥呢。” 满宝目瞪口呆,“爹,你连自个的田都给我了,你认真的呀?” 老周头心疼道:“爹也不想给你呀,可谁让你是姑娘,朝廷不分地呢?” 满宝:“……娘知道吗?” “爹就这么一想,还没来得及和你娘说呢,”老周头总觉得他媳妇不会答应,所以只敢在午夜梦回时想一想,他和儿子们不会说这些心里话,可对着闺女,他就总忍不住。 他悄咪咪的和满宝商量,“这事你先替爹保密着,别告诉你娘。”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也不许告诉你大嫂。” 满宝才雀跃起来的心又安分了下去,只能点头,“好吧,不过爹,你可别乱给我选女婿,我得自己选。” “知道,知道,你爹我没那么糊涂,那是跟你过日子的,总得你看得上眼,说得上话才行。” 他连对老六都能一忍再忍,当然不会委屈了满宝。 满宝却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了,小声道:“爹,要我看得上的,估计不会做上门女婿。” 老周头却对他闺女有无限的信心,道:“满宝,你可是仙女转世呢,你要在十年前告诉爹,十年以后,爹竟然可以让家里隔一天吃上一顿肉,年夜饭上不仅鸡鸭鱼肉齐全,还有羊肉和牛肉,爹也当你在说梦话呢,结果你看……” 老周头指了一下热闹的院子,感叹的道:“现在我们家的日子,我觉着比白老爷家过的也不差了。” 满宝:“……爹,你真有信心。”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庄先生说的。” 第770章 过年 老周头眼中盛着亮光,驮着的腰背都忍不住挺直了,他道:“庄先生说了,我们家的未来是不可限量的,将来指不定比白老爷还厉害呢,主要是在于你。” 满宝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知道先生走前上家里来坐了许久,据说和爹娘说了许久的话,但因为当时家里仅有几个人,而那几个人最后也被赶出去了,所以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满宝抹了抹额头,问道:“爹,庄先生跟您说什么了?” “你别管了,反正你就安心的和庄先生学本事,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要是钱少了……” 老周头心疼的道:“爹的那份钱给你留着,在外头钱要是不够用了,你就让你四哥回来和我要。” “对了,明儿是初一,你得跟着去祭拜祖宗,要起早一些……” 满宝愣愣的点头,不放心的问道:“爹,庄先生和您说了什么?” 老周头一脸怜爱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庄先生说,你是咱家最聪明的孩子,反正呢,你要是不学本事,那就白瞎了爹娘给你的这个好脑子了,我和你娘都觉得庄先生说得对。” 其实那天庄先生说了很多话,但真正打动老周头,让他不能拒绝的,也就这一句。 在老周头心里,女娃子再厉害,将来也要嫁人生孩子,家里怎么样还是得靠儿子和孙子。 所以对于孙女们,他素来不怎么上心,就从来没插手过,儿子儿媳教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再不济,还有老伴在呢,她要管就管,要不管就不管吧。 对于满宝,老周头从前只有一个目标,好好养大她,让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给她在镇上或县里找个好人家嫁了,最好一辈子都不用下地干农活儿,只要相夫教子,这一辈子就齐活儿了。 就是到了地下,他也有脸去见父母和弟弟了。 可庄先生那一句,“满宝很聪明,我就没有见过比她还通透伶俐的小姑娘,她若是不继续学习,也太可惜父母给的这一个脑子了。” 老周头一下就把话听到了心里去,晚上睡觉时还总能梦见二十多年前的事,那会儿老二是真的聪明啊。 自己明明比他年长了二十岁,但只要碰上他,还总是被他欺负,那时候他真是讨厌死老二那脑子了,觉着老天很不公平,明明是同一个爹妈生的,怎么脑子好似都长在了老二那里。 那时候老娘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们家祖坟冒了青烟,几辈子的好脑子都长在了二郎身上,等他长大一些了,一定要送他去上学,让他也考学做官儿,我们家就算熬出头了。” 为了让他供他弟弟读书,老娘还当着他的面忽悠道:“等二郎当了官儿,可要记得还大哥的恩情,这是你大哥大嫂供你上学呢。” 那时候老周头心里是很不甘愿的,但也带着些期盼,觉得老二说不定真是他们家的转折。 可惜他爹娘还没等老二能上学就先走了,家里一下少了两个人,家境一下就落了,日子比以前还要难过,更别说送老二去上学了。 一直看不顺眼的弟弟也成了儿子般的存在,因为年纪小,忘性大,不到一年就把爹娘差不多忘干净了,就迈着小短腿和喜一起跟在他后面叫爹…… 他们夫妻俩后来使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这个习惯改过来,让他把爹娘换成大哥大嫂。 本来以为上学识字的事就这么算了,可谁知那小子大了一些,就自己跑到县城里去混,还学会了趴在学堂窗外听人念书,自己也学会了几个字。 后来更是娶了个秀才家的小娘子,又重新读书识字起来。 所以听着庄先生的话,看着满宝的黑乎乎的脑袋,老周头也觉得,要是不让满宝继续念书,那也太浪费她爹娘给她的脑子了。 尤其是她爹的,这可是他们老周家几辈子才有的一个脑子呢。 尤其是在看到满院子儿孙,没有一个及得上满宝的情况下,老周头更加认同庄先生的观点了。 大概是觉得满宝在家停留的时间不长,下次回家还不一定是什么时候,所以老周头比以往表现的更加疼她,一上桌便给她夹了一个大鸡腿。 满宝也给她爹夹了一块大肉,父女两个相视一眼,都乐得笑眯了眼。 钱氏看不过,脚下踢了老周头一下,道:“赶紧吃吧。” 老周头觉得她这是在嫉妒他,不过他还是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钱氏横了他一眼,低头吃了一口,大家见父母动筷了,这才开动。 吃过饭,小钱氏带着弟妹们收拾碗筷,将剩菜都整理好来,整着整着发现了不对,“怎么今年还剩菜了?” 冯氏愣了一下后笑道:“还真是,以前除了开宴,家里不管做多少菜都是能吃干净的,这还是第一次剩。” 何氏笑道:“还剩有肉菜呢。” “这是日子过好了,”方氏笑道:“谁也没想到老六会带回来这么多菜,这不就剩了。” 将桌子收拾好,全家人便开始坐在院子里说话,天还没黑,天上太阳还暖融融的,大家就没往屋里去。 三头看了眼外面,拉着四头就要出去玩儿,正带着弟弟们的三丫看见了,立即丢下东西跟上。 三头嫌弃得不行,“你是女孩子,别跟我们玩儿。” 三丫道:“你不带我玩儿,我就告诉二姐,让她下次回来不给你带礼物了。” 四头就扯了三头一下,三头只能带上她。 五头和六头见陪他们玩的三姐走了,立即迈着小短腿去追,也要一起出去玩儿。 三头一脸嫌弃,“我就说吧,带她一个就还得拖着两个,我们还怎么玩儿?” 周四郎路过,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臭小子,你刚会走的那会儿就是我带你们玩的,我都没嫌弃你,你凭什么嫌弃我儿子?” 三头愤愤,“你明明带的是小姑,我是顺带的!” “顺带的也是带,赶紧的,带六头出去玩儿,好好带,不许人欺负他知道吗?” 大头他们看了一眼外面,也摸了一把糖果后跑出去找他们的小伙伴们玩儿。 他们已经是“大人”了,所以朋友也是大人,很不屑于和还在念书的三头他们一起玩。 孙子辈的全跑了,院子里就只剩下老周家兄妹七个了,大家干脆围在一起说话。 最被关心的就是周六郎了,不过周六郎一点儿也不怂,不到两句话就给引到了满宝身上,“……你们不知道,满宝现在可厉害了,来我们饭馆吃饭的好多客人都知道满宝呢。” 第771章 礼物 老周头精神一振,问道:“咱家满宝这么有名了?” “那可不,常去我们饭馆吃饭的客人说康学街有三个……” “啊呀,”满宝突然大叫一声,打断周六郎的话,“爹,娘,我还给你们买了特别的礼物呢,你们等着。”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周六郎嘿嘿一笑,不说了。 老周家人却还等着呢,问道:“康学街有啥和你幺妹有什么关系?” 周四郎轻咳一声,替弟弟妹妹们圆回去,“爹,我们就住在康学街呢,重阳的时候,华阳县的唐县令办了一次义诊,满宝就能自己开了一个医棚,治了好多人呢,所以大家都很感激满宝。” “啥?你们不是在益州城吗?咋还跑到啥华阳县去了?远吗?” “哎呀爹,这华阳县就在益州城里,知道郭县吗,这城大部分是华阳县的地盘,都归唐县令管呢。我们没出远门。” 老周头这才安静下来。 钱氏却问道:“满宝已经能自个看病了?” “是啊,把脉,开方,扎针,都可以自己来了,她现在在济世堂,一半是学习,一半是给人看病呢。” 钱氏欣慰不已,“那我们满宝算是大夫了吧?” 周四郎点头:“算!” 周六郎补充了一句,“还很有名呢。” 周六郎也是去了许久才知道原来他们满宝还救过一个大人物,因此得了好多金子呢。 周六郎艳羡了一下,才要和他爹吹牛呢,满宝已经拎着包袱飞跑过来。 她打开给他们看包袱里的各种盒子,随手拿起一个来打开,里面是一套珍珠首饰,她随手放到一旁道:“这是给大丫的。” 她打开一个比较大的盒子,里面也是一套首饰,不过上面点缀的是各种颜色的石头,满宝高兴的递给钱氏,“娘,这是给你的。” 老周头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半响,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摸了一下那首饰,问道:“满宝,这,这是宝石啊,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爹,这不是宝石,是石头,这颜色是染上去的,不过我问过了,这染色是安全的,戴着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而且还挺好看的,跟真宝石也不差什么。”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是不差什么,看着比真的宝石还漂亮。” 钱氏笑眯眯的接过,闻言看了一眼老周头,“说的好像你见过真的宝石一样。” 满宝给母亲和嫂子们买的全是各种“宝石”首饰,而且特别大方,一人一套,颜色各样,赤橙黄绿青蓝紫,只有他们想不到,没有她没有的颜色。 而且这些宝石还有大有小,特别匀称,让老周家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假的。 因为知道是假的,她们收到礼物也不会觉得多心疼钱,反而惊喜连连,“这样式可真好看。” “颜色也染得很正,不知道会不会褪色。” 满宝道:“不会!” “碰到水也不会?” 满宝道:“不会,不会,不信你们把它泡水里看。” 方氏眼睛亮起来,当下就从自己的盒子里捡了一根钗子泡进水里,大家凑上去一看,还用手搓了搓那宝石,发现真的没褪色,越发高兴了:“也不知道这颜料是什么做的,这么鲜艳好看竟然不褪色,要是拿来染衣服,不知多好看呢。” 小钱氏道:“这手艺一定是人家的传家宝,配方什么的肯定不会往外传的,不过满宝能碰见也是好运气,像我们这样没见过宝石的,根本认不出来是假的。” 周四郎在一旁早呆了,挤到满宝身边小声问,“满宝,这东西你是在哪儿买的,那人还能找到吗?” 满宝一看周四郎就像是要做坏事的样子,于是道:“找不到了,偶尔碰见的,就这么一次了。” 周四郎可惜得不行,“这么好的手艺,你当时怎么不告诉四哥呀,四哥也好跟人做哥朋友。” 老周头就一烟枪打在他屁股上,道:“咱老周家人可不兴做坑蒙拐骗的事。” 周四郎捂着脑袋道:“爹,我是那样的人吗?但您不也看到了吗,这石头染得跟真宝石似的,这假货也有假货的价钱,分高和低,能让满宝一口气买这么多,这价钱显然不高。” 他道:“我低买高卖,也告诉人家这是假的,他们不受骗,我也赚钱了不是?” 满宝道:“价钱是不高。” “但这质量好像也没那么高,”方氏举起手中脱落的宝石,有些尴尬的笑道:“我就搓了一下,它就掉了。” 周四郎瞪眼,“这么不结实?” 说罢伸手去接那钗子,结果正拿住一枚银片,银片一下就脱落了下来。 周四郎:…… 众人:…… 那根钗子成花状,那银片是做的花瓣,中间则是嵌着红宝石,方氏洗了一下,那红宝石就掉了,周四郎再一接,三片银花瓣掉了一片。 他干脆再去掰另外两片,其中一片掰了两下没动,他松了一口气,对着众人笑一笑,然后去掰最后一片,谁知道才碰到它就掉了。 众人:…… 满宝瞪眼:……难怪说是练手之作,所以便宜打包出售,这还真是练手之作啊。 老周头做了回去,挥手道:“行了,行了,宝石好看就行了,回头拿根铁丝把它缠回去就行了。” 方氏看了一下手里的红艳艳的宝石,道:“算了,这石头这么看着也很好看。”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四嫂,你把它给我吧,我给你修。” “这个能修吗,你会修吗?” 科科:“用胶水粘一粘应该就可以了。” 满宝就肯定的点头,“可以的。” 方氏便给她。 大家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盒子里的首饰,光彩夺目的,别说,还真好看。 大家重新开心起来。 老周头则领着六个儿子在一旁等着,半天不见满宝再有其他的动静,忍不住问道:“满宝,还有呢?” “哦,还有珍珠首饰,这可是真珍珠,虽然长得不是很匀称,但做成珠花也很漂亮的,”满宝喜滋滋的道:“我给我自己和大丫她们买了好多。” 老周头:…… 众兄弟:…… 周五郎左看看,右看看,仗着和满宝关系最好,小声问道:“那我们……和爹的呢?” “啊?” 满宝转头去看,就见她爹的脸都黑了,满宝就迟疑道:“爹的……也有,但爹,你也戴钗子?” 满宝心里紧急呼叫科科,道:“科科,你帮我问一下那个卖家,她那里有没有男生可以用的首饰。” 科科:“有。” 第772章 都有 满宝眼睛微亮,自信满满的对她爹道:“爹,你等着,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说罢一溜烟跑回自己的房间。 老周头的脸色好看了些,原来不是没买,而是忘了拿来,这个还可以。 满宝跑回房间,卖家已经发过来不少图片和解说,道:“适合男性佩戴的首饰有戒指,手串,发冠等,你都可以看一看,我们用的材质都是很好的,做工嘛,这种东西这么便宜,你们也是拿来扮演,我保证一两次还是能用的。” 满宝一看这解说总算是想起来了,不高兴的回道:“根本就用不了一两次,我还没用呢,宝石就掉了,花瓣也掉了,你只说练手之作,也没说粘都没粘住呀。” “咦,掉了吗?”卖家略微有些心虚,道:“那些首饰我都做了好几年了,可能是放置的时间太久了,这样吧,我给你寄一些胶水,再多送你一些东西怎么样?你就从这里头随便挑一些吧。” 但满宝看着列出来的东西一脸懵,问科科,“戒指是什么东西?戴在手上不好干活吧?这手串颜色好好看,不应该是女孩子戴的吗?我爹也能戴?发冠,这发冠……” 这发冠,别说她爹,就是杨县令和唐县令那样的人恐怕都戴不出去吧? 但是,的确很好看呀。 满宝看着图片蠢蠢欲动,摸了摸自己的脑瓜后转了转眼珠子,“先给我来三顶这样的,这个质量没问题吧,万一我戴上坏了怎么办,岂不是要披头散发?” 卖家可不知道买东西的人在另外一个世界,不太在意的回复道:“披头散发也好呀,另一种扮演妆容,多好,你们随机应变嘛。” 满宝已经习惯了他们的言语,选了三个她觉得最适合她和白善白二郎的后便认真的思考起来,她该给她爹她哥们买些什么做礼物呢? 科科安静的待在她的脑海里一动不动,满宝将那有限的图片都翻完了,忍不住问,“你这里只有这些东西吗,就没有其他的了?” “有,”卖家回道:“不过如果你连这些都看不上,那些没上架的更看不上了。” 满宝对未来人的审美很怀疑,问道:“都还有些什么?” 卖家劝道:“其实我这些戒指做得不错的,虽然图案可能有点瑕疵,但这是全手工制作,如果是送给不重要的男性朋友,还是可以拿得出手的。” 满宝道:“很重要,都是我爹和我哥哥,亲的那种。” 卖家一听却更放心了,一连丢出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道:“那就更容易了,随便挑随便选,送给亲人嘛,看的是创意和心意,我相信,不管你送他们什么他们都会喜欢的,这些戒指和手串就很不错,古人很喜欢这样材质和样式的,你们家都是古装爱好者?” 满宝严肃的回道:“不,我们家都是远古的爱好者。” 对面沉默了许久,就在满宝忍不住想要戳一戳他的时候,对话框里铛铛铛丢出一堆图片,满宝一一点开,就见上面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点缀着玻璃珠子的腰带,有各种花样的发带,还有各种男士的钗子,发冠,还有各种式样的衣裳,大袍和披风。 卖家特别兴奋的道:“这些全是我刚做店铺时的练手之作,因为不够熟练,所以成品有点儿瑕疵,但我敢保证,这是最贴近远古人的产品,你买了绝对不吃亏,你要我就便宜打包卖你。” 作为远古人的满宝断然拒绝,“不要!” 这东西买了也用不了,她买了有什么用? 她长这么大,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见过的最尊贵的人——益州王,他都没穿得这么花花绿绿的,她买了这些东西来,她爹倒是敢穿呀! 不过…… 满宝盯着那条闪闪发光的腰带看了许久,问道:“腰带上的珠子单卖吗?” “……我还得给你把珠子抠下来?你要我就整条腰带送你了,就当是给之前首饰不稳固的赔礼。” 满宝高兴起来,也不好意思什么都不买,主要是她爹她哥们还等着呢,于是满宝纠结起来,指着那些手串道:“算了,给我来六串手串吧,不,七串,算了,还是八串吧。” “……肯定了吗,是八串还是九串十串?” 满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十五串吧。” 对面的卖家懵掉了,现在的买家都那么随意和活泼的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盒子里的珠串,忍不住乐得眯起了眼睛,说不定今天他还真的能把这些旧货都清理干净呢。 他尽量平缓的问道:“确定了吗,不多来几串吗?你要是买够二十串,我就多送你五串,买够二十五串,我就送你七串,以此类推……” 老周头坐立难安,伸着脖子看了好一会儿,问周四郎,“你妹妹买了什么东西,怎么去拿个东西这么久?” 周四郎摇头,“她的事儿我哪儿知道?” “你不知道,让你跟着去益州城有什么用?你不是去益州城照顾你幺妹的吗?” 周四郎连忙道:“满宝每天都要去药铺学习的,我总不能也跟着,纪大夫要嫌弃的,所以我只偶尔过去看看,这些东西她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呢。” 周四郎感慨,“您又不是不知道,她从小就能藏事,藏东西更是厉害,对了爹,你手里还拿着满宝的钱吧,要不一并给她拿着就是了,说真的,她藏钱是真的稳。” 他能知道家里每个人大概的藏钱地点,但就是想不出来满宝的钱藏在哪儿。 当然,他没有故意去打探过,就是猜的,或是偶尔听到那么一耳朵,或不小心看到那么一二眼。 正想着,满宝抱着一个小包裹跑了过来,她讨好的对她爹笑了笑,然后打开包裹,大家就被包裹里那条光彩夺目的腰带给刺激失了神。 老周头将张大的嘴巴闭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才问,“满宝,这腰带上的东西也都是假的?” 满宝见他似乎很喜欢的模样,顿时高兴起来,乐滋滋的挥着小手道:“没错,都是假的!” 第773章 守夜 老周头的表情停滞了一下,他摸着腰带上那颗红珠子问:“这些都是假的?怎么假得这么好看?” “手艺好吧,”满宝生怕她爹心疼,连忙道:“买的时候特别便宜,所以爹,你想怎么用都行。” 老周头摸着腰带来来回回看了许久,摇头道:“虽然是假的,但这东西看得我心慌,还是别往外拿了,自个看着玩儿就行。” 满宝就从包袱里摸出一串手串给他,“没关系,我也觉着这腰带太招眼,您戴着这个好了。” 老周头没想到自己还有手串,虽然他从没见过男子戴手串的,但也高兴的不行,毕竟是自己闺女送的不是? 谁知道满宝给哥哥们也都是手串,只是串的珠子颜色样式不一样而已。 周大郎几个拿着颜色鲜艳的手串看了又看,还是没能看出它的材质,便问道:“这东西,似铁又不是铁,似石头又不是石头,颜色还这么多彩,是什么东西做的?” 满宝摸了摸后道:“不知道,不过应该是石头吧,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石头。反正好看就行了。” 这倒也是,周大郎们没再多想,都往上手上戴了戴,这才发现包袱里还有好些手串,便问道:“这些是……” “给大头他们的。” 她给娘和嫂子们准备了,爹和哥哥们吃醋,那她给大丫她们准备了,要是不给大头他们,岂不是又要吃醋? 所以还不如一口气多买些。 满宝特别大方的挥手道:“打包买的,很便宜。” 老周头就忍不住感叹,“看来这外头的人都很厉害呀,竟然能把石头染得这么好看,不过这些东西怎么是男人戴?” 周大郎也问周四郎,“益州城的男人喜欢带手串?” 周四郎自己都有些怀疑,“我见的多是跟我们一样做苦力的,带这些东西怎么干活儿?或许是有钱人家的老爷少爷们喜欢戴?” “也没见白老爷和白少爷们戴呀?” “哎呀,白老爷的袖子这么大,就是戴了我们也看不着,至于白少爷,他都还下河摸泥鳅呢,怎么能戴拿东西呢?” 大家这么一想也是,于是不纠结了,纷纷往自己手上套手串,看了看后乐道:“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小钱氏她们也觉得很好看。 等天快黑了,大头他们总算是玩够了跑回家守夜,便收获了一份礼物,又热闹了一场。 大丫和二丫拉着满宝和三丫钻到了她的房间里,拿着铜镜要互相打扮。 周立君道:“我学了好几种发型,我给你们梳。” 大丫羡慕,“你教我。” “行。” 教梳头自然要有一个坐着被当参考,三丫还小,头发不够长,也不够多,满宝便被拉到了椅子上坐好。 周立君梳着满宝的头发道:“小姑,你的头发可真好。” 乌溜溜的,又黑又直,一手捧起能从手心里滑落,大丫也很艳羡,“我娘让我养头发,可这头发怎么养呀?”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等着,我回头就查医书,等知道了就告诉你。” 大丫抿嘴笑,“好。” 四个小姑娘一起探讨梳头发,将她们才得的珠花往头上插,耳环也戴上,然后换了新衣裳跑到堂屋那边给大家看。 屋里顿时一片热闹。 钱氏将满宝拉到身前,满眼的欣慰,“我们家满宝长大了。” 老周头深以为然的点头,然后守夜过后才睡了三个时辰就醒了,外面天色还昏暗着呢,不过鸡早就打过鸣了。 隔以往,老周家也有人起了,但大年初一是特别的日子,不会有谁赶这么早起来的。 所以钱氏听到动静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摸出那条闪闪的腰带,便忍不住叹气,“昨晚上还没看够呀,都说了是假的。” “要不是假的,那得花多少钱?假的也是满宝的孝心。” 钱氏哼了一声没说话。 老周头便拿着腰带坐到床边,小声的道:“我想着把这东西找个盒子装了,我们把它埋到老二的墓里,算是满宝给他的怎么样?” 钱氏顿了一下道:“你就不能埋点儿好东西?这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你哪怕给他打个银锁也比埋条破腰带的好呀。” “那怎么一样,这是满宝送的,我打的银锁又不是她的孝心,再说了,哪有往墓里埋银子的,那不是……”暴殄天物吗? 钱给活着的人能吃能用,给死了的人有什么用? 说着话,老周头已经摸出一个盒子来了,将腰带折好后小心翼翼的放进去,道:“今天我带满宝去坟上,让她多给老二磕两个头,我也跟老二说一说,满宝越发的出息了,让他和弟妹在底下好好的保佑保佑满宝。” 钱氏低声应了一下,也睡不着了,爬起来道:“今年家里过得比往年好,你也给爹娘多烧些纸钱。” “放心,我让大郎他们早买好了,不会短了爹娘花用的。” 活着的时候他们没钱,死了的,这钱还是可以多给一些的。 因为守夜,满宝难得的晚起,最后是被敲门声敲醒的,她爬起来往外一看,大头他们也被叫醒了。 大年初一祭祖,家中的男丁是必要去的。 至于女孩子,老周家似乎一直就满宝一个跟着去,因为打小如此,满宝以前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这次去益州城,接触的人多了,满宝才知道,有些地方,女孩子是不能在大年初一这一天去祭祖的。 她一边洗脸一边左右看,问在灶上忙活的大嫂,“大嫂,大丫她们呢?” “还没起呢,昨晚上睡得晚,估计得太阳出来了才起床呢。” 满宝忍不住嘟囔道:“为什么她们不去祭祖?” 小钱氏顿了一下后回头与她笑道:“她们辈分小,你是长辈才要去的,去的时候多替她们磕几个头,让老祖宗们保佑她们将来找个好夫婿知道吗?” 满宝应了下来,拧了毛巾后道:“还是保佑她们健康平安,前程似锦吧,以后赚很多很多的钱。” 小钱氏露出笑容,“好。” 第774章 钓鱼 满宝跟着哥哥们去到墓前,老周头让周大郎他们在周银的墓边挖了一个大洞,他就将一个盒子放进去,再把泥填上,从附近挖些泥土来隆起坟头,与大坟头融为了一体。 满宝看得愣愣的,问道:“爹,你往二叔墓里放了啥?” 老周头“嘘”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暂时还就他们一家,这才放开声音道:“也没啥,就是昨晚你送我的腰带。” 满宝愣住,半响才问道:“爹,你埋它干嘛?” “送给你二叔看一看,说不准他喜欢呢?”反正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他拿着也戴不出去,还不如给弟弟呢。 满宝挠了挠脑袋后看着她爹道:“爹,你跟二叔的感情真好。” 周大郎和周二郎把坟整好,听到满宝的话沉默了一下,跟小叔感情好的不是爹,是他们好不好? 不过算了,这种事自己知道就行,没必要宣扬出去。 满宝将祭祖的肉和饭拿出来摆好,周三郎点了一把香,给了满宝三支,大家纷纷作揖祭拜。 满宝把香插好以后还跪到地上磕头,老周头在一旁道:“多磕几个。” 正想起身的满宝便又跪好多磕了几个,“爹,够了吗?” 老周头笑眯眯的点头,“够了,够了。” 满宝跟着哥哥们,领着侄子们给这附近的老祖宗们都磕过头,便等着老祖宗们吃饭。 满宝习惯性的从祖父的坟前拔出三根香来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坟前,上香请坟的主人一起过去用饭。 这是自她有记忆以来,每次来上坟都要做的事。 老周家的人蹲在墓地周围看着,并没有告诉满宝坟里的主人已经移到了这边来,由着她去那里拜了拜。 都拜了这么多年,要是这会儿不给拜,孩子才要问为什么呢,满宝又那么聪明…… 大年初一多是祭祖,或是上山去拜神仙,还有到村口的榕树底下烧香的,也不知道拜的是什么。 满宝他们回到家时,早食都还没准备好呢,好些人都还没起床,她蹲在大门口放空了一下脑子,便走到河边去玩水,不,是看水。 她随手捡了跟棍子,就蹲在河边里拨水玩儿。 白善走到河边时就见她正一人蹲在地上打水打得欢快,便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扔过去…… 石头溅起的水花扑在满宝脸上,白善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抬头看见他忍不住笑开,隔着一条河大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善便也走到河边蹲下,捡了石头往河里扔,回道:“我家才祭完祖宗,我觉着待家里烦闷便出来走一走。” 大年初一不兴去人家家里做客,也就能在路上走一走了。 满宝笑道:“我也是,你看,冬天的水是不是比较清澈,我刚才看到好些小鱼在游。” 白善探头往里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太小了,也不能吃,不知道水渠那边有没有大鱼,不若下午我们去钓鱼?” “今天是初一,不好出门啊。” 白善道:“我们悄悄地去。” 悄悄地去是不可能的,因为白善的身后总会跟着一个大吉。 不过他们也没惊动很多人,白善跑回家去吃了早食,提着两根鱼竿就出门了。 满宝则找出了小锄头和小竹篓,俩人河边一汇合,便顺着河流往上,走到了大渠那边,找了块看着还挺湿润的地便开始挖蚯蚓。 挖着挖着满宝有些疑惑,“河里的鱼都是吃蚯蚓的吗?” 白善道:“可能吧。” 满宝:“那蚯蚓钻到了塘泥里,难道鱼也能跟蚯蚓似的钻进去吗?” 白善:“也吃菜叶子,水草和泥吧?不然河里也没这么多蚯蚓给它们吃呀。” “那我们要是挖不到蚯蚓,用菜叶子钓鱼能钓着吗?” 白善:“你可以试一试。” 满宝道:“一会儿试,不过我们挖到蚯蚓了。” 大吉就在大渠边上找了块还算干净的草地盘腿坐下,百无聊赖的看着他们蹲在地上折腾。 等他们终于挖够了蚯蚓,便找了块看似水草丰美的地段开始下勾。 满宝道:“我四哥说了,水草丰美的地儿鱼多,它们都还爱躲在草根底下,就是不好钓,总是会拉到水草。” 白善不在意的道:“没事,我家的钩子特别多,要是断了,我们再装一个。” 满宝就放心大胆的在水渠里下勾了。 钓鱼比的就是耐性,俩人搬了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坐着,便开始等着鱼咬勾。 白善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去给先生拜年呢?” “初三吧,白二今年还要去他舅舅家吗?若不去,初四初五也可以。” “那就初三吧。”他家的亲戚都不在这儿,也只用去白二郎家拜一拜年,并不忙。 而满宝每年都只去钱家而已,一天也足够了。 俩人就这么坐在水边说闲话,坐了大半天,倒是也有鱼咬勾,但就是钓不上来。 俩人也不急,等到下响肚子饿了,便把鱼竿一收回家去。 已经晒着太阳在草地上睡着的大吉也从地上爬了起来,幽幽的跟了上去。 他还是更喜欢跟着少爷在七里村的日子,清闲自在,却也不算虚度光阴。 不像在益州城,似乎忙忙碌碌,但总觉得一天下来什么事儿也没做。 当然,还处于学习阶段,恨不得一刻钟掰成两刻钟来用的白善和满宝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他们提着空竹篓回去,碰见村民们在村子里坐着说话便抬手打了一下招呼。 有人看了一眼他们的空竹篓,忍不住笑道:“没钓着吧?咱村里那些还留下来的鱼都快要成精了,可不好钓。” 满宝问:“那笨鱼呢?” “年前全叫我们捞得差不多了,对了,你家里捞得最多,你三哥带着你五哥,一天两桶鱼的往家里拎,怎么,没晒成咸鱼给你留着吗?” 咸鱼是不可能的,打回去的鱼,差不多都叫周二郎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剩下的不是被他们自家吃了,就是被小钱氏做成了鱼酱封在坛子里。 知道满宝去钓鱼,小钱氏还以为她是馋鱼了,道:“昨天晚上你怎么不多吃几口?今天大集也没人去赶集呀,真想吃,我让你大哥去河里下篓,或许能抓到一些。” 满宝摇头,“不是想吃鱼,就是想钓鱼。” 小钱氏便笑着挥手道:“那就是闲的,出去玩儿吧,明天大嫂带你回舅舅家。” 第775章 话唠 小钱氏是每年都要回娘家的,周大郎自然要跟着,毕竟那不仅是自己的岳家,也是自个的舅舅家。 除了夫妻俩,儿子闺女也是要带回去的,还有没成亲的弟弟妹妹,多数时候也要跟着他们回去。 满宝是必定跟着的,往年周五郎和周六郎也都会跟着,但今年周五郎要跟自个媳妇孩子回岳家,周六郎怕了被人催婚,也决定在家装乌龟,打死不出门。 便只剩下满宝还热情满满的跟他们回家了。 初二一大早,各人各自散去,整个老周家就只剩下夫妻两个和一个周六郎了。 老周头嫌弃得不行,指使周六郎干活儿,“把家里的木柴劈一劈,趁着家里人少,把厨房收拾干净了,中午我们就简单的吃点儿面就行。” 当然,揉面煮面这样的事是周六郎干的,老夫妻两个就坐着等吃。 满宝去钱家三个舅舅家里晃了一圈,收获压岁钱若干,不过她现在长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满村钻着拜年了。 到了舅舅家,她便老老实实的坐着,只跟表侄子侄女们玩儿。 没办法,表哥他们都是跟哥哥他们一样的岁数,差的有点儿大。 钱大舅母往外看了眼乖乖在院子里和人玩的满宝,悄声和小钱氏道:“这才大半年没见,满宝看着长大了许多。” 小钱氏笑道:“孩子嘛,长得快,出去走一圈就懂事了。” 钱大舅母点头,小声问道:“那她现在还粘你吗?” “不还跟以前一样吗?” 钱大舅母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好,我就怕你们姑嫂间疏远了,对了,大头也能说亲了吧?” 小钱氏点头,“不过那孩子不急,他现在正和他四叔往外倒腾东西呢,我想着等他也长一些本事再说亲,至少得会犁地,知道种地吧?” 小钱氏发愁道:“他叔叔多,上头又有他爹在,到现在还没拿过犁呢,我和他爹商量着,开春让他学着犁地去,等把地里的活儿都学会了,自己有了主意,就可以说媳妇了。” 这是钱家的教育方式,钱大舅母再熟悉不过,她点了点头,“不过我觉着这种地的事也随缘,你不还有一个铺子吗?以后这铺子也是要留给大头的,还不如现在就教他做好铺子里的事。” 小钱氏却道:“那铺子以后是要留给满宝的。” 钱大舅母忍不住低声道:“满宝现在还能看中这一个铺子吗?我听人说,你们家四郎把生意都做到益州城的县太爷府上了,就是满宝给牵的线是吗?” 当时他们运粮是从村里请了人的,送去的粮食直接送到了县衙,也卸在了县衙的粮库里,有官吏直接交接。 甚至还有人看到过他们进屋里去清算银子,当时来去都是满宝领路,还有人看到满宝和唐县令站在一起说话。 这种事,只要有一人说了,转头就能传得整片区域的人都知道,何况钱家还是老周家的姻亲,钱大舅母不止一次的听人提起这事。 满宝这么出息,他们大房是最高兴的了。 因为满宝她孝顺呀。 她不仅觉得小姑钱氏是她娘,还把她闺女小钱氏当娘待,前年更是直接给她闺女送了个铺子。 那简直比养个儿子还孝顺,钱大舅母不高兴才怪。 她低声道:“我看这铺子她既然给了你就没想着再要回去,你还不如就给大头留着……” 小钱氏忍不住叫,“娘——” “好好好,我不说,”钱大舅母点到即止,道:“反正这是你们老周家的事,我也就那么一提,我就是想着大头要是有个铺子,那要好说亲许多。对了,你有看上的人家没?” 小钱氏摇头,“等过了明年秋收我再看看。” 母女俩略过了这个话题,钱大舅母拿着做好的芝麻糖出去,冲孩子们招手,“糖做好了,快来吃吧。” 大家便跑上去,钱大舅母拿了一个碗装得满满的塞进满宝的手里,“你别跟他们挤,一会儿把你衣裳挤坏了。” 满宝从碗里拿了一块芝麻糖咬了一口道:“不会的,大舅母,你做的芝麻糖真好吃,和大嫂做的一样好吃。” 钱大舅母笑眯了眼,道:“你要喜欢吃,下午回去的时候我给你装一袋,拿回去慢慢吃。” 满宝连连点头,高兴的道:“谢谢大舅母。” 芝麻精贵,但糖更精贵,往年钱家可舍不得用这么多糖做芝麻糖,但去年收成不错,好的麦种卖给了白老爷,好的新麦子给了老周家,赚了不少的钱。 所以钱大舅母才舍得做这么多芝麻糖,还放这么多糖。 甜得不腻,又有芝麻的醇香,满宝特别的喜欢吃,差点吃饱了糖吃不下饭。 中午他们是在钱大舅家里吃的饭,钱家二房和三房都过来吃,这也算是每年的习惯。 大家坐了两张桌子,满宝和表嫂们坐在一起,被拉住各种问,主要是问益州城热不热闹,和他们的县城有什么区别,她在益州城里都干什么…… 满宝本来就爱说话,这么多人给她捧场,她说得更多了,一直到下响吃过晚食被小钱氏扯回家,她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表嫂们站在一旁目送他们一家走远,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大表嫂拍了一下胸口道:“满宝越发能说了。” 二表嫂:“本来我只问了一句益州府也有济世堂吗,她就说了半个时辰,哎哟,那什么关内道,什么道的,我哪儿听得懂呀,又不好说不听了。” 钱大舅母鄙视的看着她们,“说给你们听都听不懂,就这还长见识呢?” 大表嫂就问丈夫,“你听得懂吗?” 大表哥摇头,“不懂。” 大表嫂便满意了。 钱大舅母被噎了一下,转头回家去了。 而被小钱氏拽走的满宝还有些意犹未尽,拉着小钱氏说话,“大嫂,你想不想出去玩儿呀,去益州城怎么样?先生说外面的世界可大了,益州城还是太近了,或者你想去更远的地方?” 小钱氏道:“你歇一歇吧,都说了一天了,怎么也没见你嗓子哑?” 大头嘿嘿笑道:“娘,小姑早习惯了,您没见着她在药铺里给人看病,那是噼里啪啦能说大半天,哑才怪呢。” 第776章 叮嘱 满宝辩解,“我这是看病,当然要问仔细些,也要叮嘱仔细些。” 小钱氏头疼,“以后的姑爷能受得了你吗?” 满宝乐道:“姑爷也爱说话就好啦。” 三头:“那完了,你回娘家的时候家里全是你俩的声音了。” 满宝伸脚要踢他,三头就一蹦蹦开了,俩人嘻嘻哈哈的笑闹着跑到了最前面。 白二郎今年也要去他舅舅家拜年,定了初五出门,要在那边住两个晚上,初七才回来,因此大家便定了初三去县城给庄先生拜年。 自庄先生卸了学堂的教学之责后,满宝他们再要拜年就得去县城庄家了。 庄家也习惯了每年抽出一天的时间来招待他们,满宝他们熟门熟路的提着年礼上门,给先生拜了年,留下吃了一顿饭,然后便拿了红包告辞离开。 因为要进县城拜年他们起的有点儿早,一爬到马车上满宝便有些犯困,她打了一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点儿的位置靠着脑袋。 白善坐在她的身侧,问道:“有没有觉得今年拜年有什么不一样的?” 白二郎问:“有什么不一样的?” 满宝大大地打了一个哈欠,差点把眼泪打出来,她道:“有呀,今年师嫂对我特别热情。” 白善也点头,“我也觉得她对你好热情,可是为什么呢?” 白二郎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她,满宝微闭着眼睛道:“因为我是女孩子,出门在外,肯定是我照顾先生多一点儿,所以师嫂在感激我。” 白二郎便叫道:“才不是呢,明明是我照顾先生更多些。” 正要说话的白善忍不住和满宝一起却了一声,不过他也没再提这个话题,而是问道:“说好了元宵一起来县城?” 满宝点头,窝在角落里靠好。 大家便安静的回家去了。 元宵和过年又有些不一样,这一天杨县令下令打开城门,从十四那天早上城门大开后,一直到正月十六都不会关闭。 所以哪怕是住在乡下的村民也可以到县城里来赶热闹,只要人够多,走夜路也是不怕的。 不过像老周头这样的老头子是不会去的,相比于出去吹冷风,他更喜欢老婆孩子围火炉,安安稳稳的过节。 不过今年的元宵他想老婆孩子围火炉是不可能了,因为就连周大郎和周三郎都决定带老婆孩子进城去赶一波热闹,更别说其他人了。 不过,五头六头和七头年纪都还小,尤其是七头,此时还只能靠人抱着呢,所以他们三个孩子都被留了下来。 他们的爹娘都特别坏,听了满宝的建议,中午的时候特意带着他们玩儿,就不给他们睡觉,下午早早的吃了晚食,然后就哄他们睡觉。 孩子中午没睡,几乎才放到床上就睡着了,都不用哄的。 然后一大家子人就出门去了,满宝与他们一起到村口去,白善他们在车上等她,车尾的还挂着一个鸡笼。 小钱氏知道他们三个要好,加上有大吉在,便特别放心的道:“你去和他们玩吧,我们在后面自己走。” “那我去了,我在县城里等着你们。” 周四郎道:“别,我跟你四嫂不跟你一块儿玩儿。” 周五郎道:“我也不,不用等我们。” 而大头他们早在村里呼朋唤友相约好了要一起去县城玩儿,更不会和他们一起了,也就三头几个小的,因为还有被拍花子拍掉的危险,所以必须跟着各自的父母行动。 不过周大郎他们也各有自己的计划,也不打算带满宝玩儿,所以道:“你自去玩吧,你不是说晚上你还要回来的吗?若是不想回来,就去铺子里住一晚,我和你大嫂会回铺子里等着你们的。” 小钱氏点头,“不论你们是要回家来,还是就留在县城,到最后都得回铺子那里说一声,免得我们担心。” 满宝应下。 小钱氏这才对大头几个大孩子道:“就算能去县城玩儿,但也不能在外头玩得太晚知道吗?” 几个孩子只管点头。 小钱氏却继续唠叨:“不论做人做事都要以和为贵,今晚人多,你们可不许跟人拌嘴吵架,遇事先退一步,让三分,知道吗?” 大头:“娘,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人争一口气……” 周大郎就拍了一下他脑袋,“你娘说话你就老实听着,哪儿那么多话?这是往常,所以要人争一口气,这在外头玩儿,就这么一个晚上的功夫,人来人往,万一遇上个急脾气的打起来,你岂不是白受罪?” 周二郎也在一旁点头,顺便叮嘱二头,“不错,你们这会儿退一步又不会少块肉,这在外头不要争一时之气。” 又不是在村里,你软弱相让后以后会有人踩着你的软脾气再欺负上来。 大家一起看向还站在车边的满宝三人,道:“满宝,你也要如此,可不要跟人吵架。” “知道了大哥大嫂,”满宝本来正看得津津有味,这一扯到自己便心虚了,连忙爬上马车坐好,“那我们走了。” 老周家人一起冲他们挥手,慢悠悠的跟在马车后头走。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县城得等天黑下来才热闹呢,他们有的是时间。 孩子们都是第一次晚上去县城过元宵,兴奋得不行,尤其是三头四头和三丫,他们三个小的,连县城的晚上都没看见过,更加期待不已。 而爬上马车的满宝也很期待,虽然她知道罗江县再热闹也不会有益州城的晚上热闹,但还是期盼不已。 白善则看着她嘿嘿一笑,“你可记住你大哥大嫂的话了,可不能跟人吵架呀。” 满宝道:“你脾气比我还急呢。” “胡说,我素来稳重,从不吵架打架的。” 满宝和白二郎就静静地看着他。 白善脸色微红,却一脸严肃的道:“我说真的,你们看我在府学的风评就知道了,我被人孤立欺负了,但我有跟他们打架吗?” 满宝不服气的问道:“那你干嘛跟我打架?” “那都是你先打我的。” 满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否认道:“才不是呢,比如上次打白凝就是你先动手的。” 白二郎也想起来了,“对,你最先动手的。” 满宝还在记忆里翻找起来,继续道:“还有六岁那年的夏天,在河边,也是你先打我的,还把我的胳膊给磕破了呢。” 白善仔细的想了想,总算是想起来了,道:“那是因为你先抢我的鹅卵石的,那是我从河里摸起来的。” “我没抢,我就是看一看……” 眼见着俩人又要吵起来,白二郎忍不住在俩人中间伸手,叫道:“别吵了,周大哥都说了要让一步了,你们就不能让一让吗,要是在车上打起来车倒了怎么办?要吵架下车去吵。” 第777章 灯山 白善就哼了一声转过头去,满宝也哼了一声转过另一边去。 白二郎一点儿也不操心,反正一会儿他们自己就好了。 车外驾车的大吉更不担心,从头到尾一直半闭着眼睛让马慢悠悠的往前跑,一点儿也不心急。 到了县城,大吉找了地方停好车,三人便一起背着手,意气风发的从大街的街头往下走。 此时已是傍晚,沿街两边的商铺都已经把灯笼挂好了,还有巨有钱的乡绅和商家一起做了灯山,在县城里占了好位置,等到夜色降临,这些灯山就会被点亮,整个县城都是亮的。 满宝他们此时逛过去只是看到各种灯笼而已,倒不显得多震撼,但沿街走动的百姓很震撼,他们没少看县城的元宵节,觉得今年的元宵节似乎格外的热闹。 “我数了一下,整整九座灯山,晚上要是点起来,那得多好看呀。” “今年的灯是比往年要多得多,听说县衙也做了一座,张老爷家里也做了一座,刘老爷家最厉害,整整做了两座灯山呢,说要成双成对。” 满宝他们坐在茶寮里听人说八卦听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话题便扯到了他们熟悉的人身上。 “要说我们罗江县有钱的人家,白马关镇的白家也算是一家了,但怎么从没见过他家做灯山?” “抠吧?” “不见得吧,你看每年县里修桥挖沟,白老爷都有出钱的,去年冬至那会儿还捐了些棉衣棉被出来给县里的贫户呢。”一人道:“我就在县衙里做文书,暗暗算过,这满县,除了县太爷外,每年善事做的最多的就是张老爷,然后就是白老爷了。” “那白老爷也有钱,怎么不做灯山呢?” “白老爷也不来县城过元宵呀,费那么多钱做一座灯山干嘛?” 白善和满宝一起盯着白二郎看,白二郎就压低了声音道:“我爹每年都在绵州城做一座灯山,不过今年没做。” 满宝好奇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大哥开年以后就要去京城考试,他不在绵州了,再做灯山给谁造势?”白二郎小声道:“我爹说了,等我大哥考上国子监,以后他就让人在京城做灯山,那个花销更大。” 白二郎从没为钱操过心,但被他爹念叨多了,他也就上心了一些,和俩人道:“我爹说,这花灯一年就看一次,看一次过后,这些花灯就算废了,钱算是打了水漂,所以得用在刀刃上。我大哥在府学读书,他就让人在绵州城做灯山,让人不至于看轻了我哥,我哥去了京城,就给我哥在京城做一座灯山,外人见了便知道我家也不是无能之辈,就不敢欺负我哥。” “等我将来考中了益州府学,我爹也给我在益州城点灯山……” 满宝问,“那你想你爹给你点灯山吗?” “不想。”白二郎小声道:“我家做的灯山一般,回头我还得守着灯山,还不如去看别人家的灯山呢。” 满宝和白善就一起松了一口气,冲他竖起大拇指,夸道:“你这想法才是正确的。” 白二郎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小声道:“主要是,我也不觉得自己能考上益州府学。” 白善认真想了想后道:“考上还是能考上的,就是可能得多学习两年。” 白二郎眼睛一亮,问道:“果真?” 白善点头,却一脸忧愁,“可两年后我应该也拿到去京城考试的名额了,到时候你是要去府学读书,还是跟着先生读书?” 白二郎一呆,怒气上来,“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能去京城了?” 满宝乐道:“这叫自信。” “那先生干嘛非得跟你去京城?我也是先生的弟子,我还是小弟子,先生就不能跟我留在益州城吗?” “因为二比一,我们人比你多,少数服从多数,先生肯定要跟我们去京城的。” 白二郎愣了一下后看向满宝,“你能不能不要去京城,京城这么远,可能一年都回不来家一趟。” 白善道:“她怎么可能不去?” “她为什么要去?” 白善愣愣的道:“她本来就要去呀……” 至于为什么一定会去…… 白善挠了挠脑袋,这不是必定的事吗,为什么还要有理由? 白善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却沉思起来,半响才问道:“京城一定有很多我没见过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吧?” 白善点头,白二郎摇头。 科科道:“去吧宿主。” 满宝就挥着小拳头道:“我去!” 白善展开大大的笑脸,得意的冲白二郎扬眉笑,把白二郎气得不轻。 满宝对白二郎道:“你傻呀,到时候都在益州城待三年了,该玩的地方都玩遍了,为什么不去京城走一走呢?反正有先生跟着,读书不成问题。” 白善道:“若有不解的,师兄我也可以教你,反正我都在府学里上过的,先生们怎么讲课我都知道。” 满宝不甘示弱,立即道:“师姐我也可以教你,我看的课外书可多了,你想学什么?” 虽然都是好意,但白二郎就是觉着气鼓鼓的,于是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满宝和白善相视一眼,像两只小松鼠一样偷笑起来,然后一人拉住他一边,把他拖起来道:“行了,别生气了,我们去玩吧,现在离天黑还有好一会儿时间呢,不如我们先去看一看县衙的灯山,然后去酒楼里定一个好位置坐下。” “灯还没点呢,此时去看有什么意思?”白二郎不太想动弹,道:“我们直接去酒楼定位置好了,免得去晚了没位置。” 但县城到底不比益州城,出来玩儿会到酒楼定位置的人不多,哪怕天都快黑了,空位置依然有很多。 甚至还有好位置,好包厢呢。 满宝三个高兴不已,看了几个包厢后便定了一个视野最好的,直接给了钱让他们上茶水点心。 小伙计非常高兴的拿着钱下去了。 白善推开窗往外看了好一会儿,笑道:“这个位置好,几乎将半条街都收入眼底,能看到好几座灯山呢。” 第778章 包间 三人正凑在窗边看,掌柜的就亲自端了茶进来,看到三人便觉得面善,可又想不起来是谁,就犹豫着问道:“小公子们和小娘子也是我们罗江县人?” “当然了。” 掌柜的便笑问,“不知道公子是哪家的,恕小老儿眼拙,竟没认出来。” 白善道:“我们是白家的。” 掌柜的连忙把茶放到桌子上,给他们沏茶,笑道:“原来是白家的公子和娘子,除了已经点的茶点,可还要再来些饭菜?” 他们都是从家里吃了团圆饭出门的,不过他们可能要玩很晚,宵夜肯定是要吃的。 于是白善道:“先等一等,我们饿了自会点的。” 掌柜的笑着应下,行礼后退下。 一到外面,他便一巴掌拍在小伙计的头上,道:“就忘了叮嘱一句话,你就把这好位置给送出去了,你真是……” 小伙计捂着脑袋道:“叔,客人上门咱总不能把人往外轰吧,谁知道张家和刘家的老爷来不来这里赏灯?要是不来,咱家的包厢空着,那不是浪费吗?” “你就不会给别的位置呀,除了预留出来的那个包厢外,这个和隔壁那个是最好的了,往年都是张家定的。”掌柜的头疼道:“等晚上他们两家人来了,给了一家,不给另一家,你是嫌弃我头还不够秃吗?” 小伙计忍不住嘀咕,“那您不是说要给人换个包间吗,怎么也没换?” “换什么换?”掌柜的听到他的小声嘀咕,忍不住气道:“这是白家人,也是不能得罪的。” 这家不能得罪,那家也不能得罪,最后掌柜的就只能自己受罪了。 他扭着小伙计的耳朵下楼去,大吉见他们走了,这才将包厢门合上,回头对上少爷疑惑的目光。 大吉靠在门边,见满小姐和堂少爷正探出半个身子和楼下卖糖炒栗子的人挥手…… 白善收回了目光,与他道:“大吉,你坐着休息吧,在包厢里不必太拘谨。” 大吉应了一声,在桌边找了个位置坐下。 没过多久,包厢门被敲响,一个穿着褐色布衣的中年人拿着一荷叶的糖炒栗子,弯腰问道:“才是少爷小姐们点的栗子吗?” “对,就是我们点的。”满宝掏出钱来结账,笑眯眯的接过糖炒栗子。 白善和白二郎伸手拿了一个吃,忍不住点头道:“吃着还不错,糯糯的,再多买些吧。” 满宝便又掏出了一把铜钱,“帮我们再炒些上来。” 中年人高兴得接过钱,弯腰道:“少爷小姐们稍等,我这就去拿上来。” 满宝请大吉一起吃,大吉也不拘谨,就坐在桌边吃起来,而他们三个则搬着椅子坐在窗边,一边看着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一边吃。 夜色降临,不少人家不约而同的将挂在门边和廊下的灯笼点了起来,他们站在二楼居高临下的往下看,昏暗的夜色中,一盏盏各种式样的灯笼被点亮,绽放着橘黄色的暖暖灯光,整个夜色都被映照得温柔起来。 三人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整个县城慢慢的亮了起来,而直到此时,街面上才传来人的欢呼声。 有孩子哇哇的叫着,也有大人指点花灯的说话声。 三人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街面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人,不过,与他们见过的益州城大街还是少许多人。 人走在街道上既热闹,却又不会拥堵。 大家也不急,就慢悠悠的踱步往前走,你来走右边,我往走左边,互不干涉。 大家并不急着去看街对面的摊位和花灯,反正整个县城就这么大,一个晚上那么长,他们就是乌龟一样的速度也能逛完,所以急什么呢? 逛街的人不急,楼上看人的人自然也不会着急,就这么宁静平淡的看着,半响满宝才打断了沉寂道:“我更喜欢这样。” 白善微微点头。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没太接得上她的这个思路,不过,管她呢,总不能什么话都得究根究底,他就探头看着下面,不一会儿便惊叫道:“杨县令!” 满宝探头看去,一低头就对上了被白二郎那声惊叫吸引着抬头的杨县令的眼睛。 杨县令看见二楼窗口里探出的小脑袋,忍不住笑开,伸手和他们挥了挥。 三个小脑袋咻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杨县令收回手,对抬着东西的衙役道:“走吧,我们上去。” 满宝他们隔壁那个视野最好,位置也最好的包厢就是给杨县令留着的。 满宝他们开门出去,就见杨县令正上二楼来。 三人和杨县令打了一个招呼,看着那些衙役抬着箱子进包间,忍不住问道:“杨大人,你们干什么呢?” 杨县令道:“县城离大街有点儿远,所以我今晚在这儿办公。” 白二郎:“……县衙不就在大街上吗?” 杨县令笑,“哦,是离最热闹的那一段有点儿距离,不好调度。” 白善,“办公不该选个交通通畅之地吗,怎么反而选在繁华之地?万一传信通话的衙役被堵住……” 杨县令就拿手上的折扇敲了一下白善的脑袋,“乌鸦嘴,你们哪儿来的那么多的问题?” 满宝看着他手中的扇子问,“杨大人,你怎么和唐县令一样喜欢大冬天的拿折扇?不冷吗?” 杨县令就看着手中的折扇道:“这不是拿来扇风的,这是拿来敲人脑袋的,你要不要试一试?” 满宝连忙摇头。 杨县令暂时不想和他们说话,挥手道:“行了,玩儿去吧。” 三人便行礼告退,满宝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问道:“杨大人,今晚不会有危险吧,我家里人可都进城来了。” 杨县令对自己治下的民风还是很有信心的,挥手道:“只要他们不惹事,应该不会有事惹上他们。” 笑话,老周家有多少人? 放眼整个县城,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惹那么大一群人? 不过…… 杨县令看着满宝叹息道:“满宝啊,你父亲不考虑一下分家吗?你家人也太多了。” 这样每年服劳役朝廷很吃亏呀。 满宝转身就走,一手还拉了一个小伙伴儿。 第779章 猜灯谜 包厢门在杨县令眼前关上,杨县令摇了摇头,背着手踱步进了自己的包间。 他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满意的点头,回身吩咐道:“多点几盏灯,让屋里亮些。” 衙役应下,多点了几盏灯后才拢手站在一旁。 杨县令便背着手站在窗前,看着下面的热闹景象,“去告诉张县尉,今夜大家多辛苦些,确保全城无虞,待过了元宵,本县重赏。” 衙役高兴的应下,县令说了是重赏就是重赏。 满宝把两个小伙伴拉回包间,白二郎问,“你家会分家吗?” “不会,”满宝道:“我爹说了,只要他和我娘还在,我家就不分家。” 连白善都忍不住咋舌,“你爹娘还能下地干活儿呢,那得多少年之后?怪不得杨县令着急,那会儿你大侄子他们儿子都长起来了吧?” 满宝算了算,还真是,不过,“便宜自家总比便宜衙门好吧,哼,要是分家了,我六个哥哥,每年都要出去服劳役,现在杨县令在还好,万一遇着一个坏县令,那岂不是有去无回?” 白善和白二郎都是跟着去看过服劳役的,的确很辛苦,基本上每个人去服役回来都要瘦脱形。 但听劳丁们说,傅县令对他们还算好的,至少早晚都是按时上下工,下雨或下雪则歇工,不会出现让他们冒雨冒雪连夜加工干活,不然那才是真的要人命呢。 这么一想,白善点头道:“那还是别分家了。” 满宝这会儿总算是体悟到了她爹不愿分家的一点儿心思,嘿嘿一乐道:“难怪我爹说什么都不肯分家呢。” 白善:“难怪村子里的人总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每次村里有老人过世他们家里的人都那么伤心,明明生前也没见他们多孝顺。” “咦,你说的是谁家?我怎么觉着我们村里的人都挺孝顺的?” 白善道:“一般一般吧,虽不至于不孝,但要说多孝顺也不是。” 他也没说是谁家,走到窗边道:“你们看,灯山要点起来了。” 满宝和白二郎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奔上去探头往外一看,就见视野内能见到的灯山一点儿一点儿的亮起来,不到半刻,一整座灯笼搭成的山都亮了起来,满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灯山,忍不住“哇”的一声,张大了嘴巴。 白善和白二郎以前都见过的,但毕竟是少年,再见到还是兴奋得不行,不由自主的跟着满宝“哇”的一声叫起来。 隔壁窗前站着的杨县令听到隔壁包间里传来的哇哇声,便忍不住摇头一笑。 他看着外面热闹欢呼起来的人们,露出满意的笑容。 其实这不算多热闹,甚至比他以前看过的热闹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但他还是觉着这份热闹很舒心。 杨县令想,或许是因为这是他治理出来的县城? 这份热闹有他的功劳在不是? 满宝三个掂着脚尖扒拉这窗口看着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灯山全被点亮,这才回身高兴的呼朋唤友,“走,我们也下去看。” 三人领着大吉跑下楼去,白善拿出一小块银子丢给掌柜道:“包间我们定下了,一会儿要回来吃宵夜的,记得把门给我们看好了。” 掌柜的连忙应下,目送三人跑出酒楼去。 大吉跟在三人身后,一出去便紧紧地跟着白善。 街上人虽多,但还不至于人挤人,所以不会走散,但想跑起来也不可能,三个人便一起往前去,偶尔会停下看一下路边摊子上卖的东西或花灯。 然后…… “哇,这盏花灯好漂亮呀,咦,四哥,这么巧,你也在这儿?” 周四郎扭头看见三人,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后就拉着媳妇走了,继续逛他们的去。 又逛了一会儿,白善觉得路边摊位上的一个玩具很厉害,才上去看了一眼,便有人叫道:“小姑,你们怎么也在这儿?不过我们看完了,你们看吧,我们先去那边儿玩了……” 等他们一路逛着走到灯山那里,三人遇见熟人若干,除了老周家人外,就是村子里的人,不过大家也没寒暄,毕竟想说话,他们可以天天在村子里说,所以基本上都是打一个招呼便各自去玩儿。 三人总算是到了灯山下,抬头看着搭建起来的灯笼,三人跟着人流一起绕着灯山转动起来。 “看,上面有灯谜,猜中了可以把花灯取走。”白二郎眼尖的看到灯笼上有字。 白二郎眯着眼睛去看上面的灯谜,满宝和白善兴致起来,也眯着眼睛去看。 转了一圈后,三人手中就都多了一盏花灯,他们下意识的比较了一下彼此手中的花灯,然后都嘿嘿一乐,满宝举着手中的荷花灯道:“我的最高,也最好看。” 自然,灯谜也是最难的。 白善道:“那是因为你眼神最好,要不是看不到最上面那盏灯的灯谜,我能将它赢下来。” 满宝:“我也行。” 白二郎也跟着道:“我也行!” 反正他们又不可能爬到上面去看灯谜,吹牛是可以不打草稿的。 这也是灯山财迷的规矩,往往挂在最顶上的那盏花灯是最好的,也是最贵的,谜也是最难的,为了不让人赢走,你还得自己想办法看清上面的灯谜。 当然,有的地方是不这么玩的,比如益州城和京城,这些大城里有钱人多,他们不介意把花灯往外送,所以灯谜是挂着的,看中了哪个,底下还有准备的副本,猜着了自有人去把花灯取下来给人。 白善看了一下灯山边上围着的人,发现看的人多,猜谜的人却没有几个,他眼珠子一转,拉住满宝道:“走,我们把所有灯山都猜一遍,就选一盏自己喜欢的猜怎么样?” 满宝觉得这个游戏好,眼睛一亮,点头道:“好!” 白二郎自然跟着他们,他略微有些怂,“我要是猜不着,你们可得帮我。” 白善和满宝一左一右的将他夹在中间,安慰他道:“放心吧,我们一定帮你,而且我觉着我们县里的灯谜都不难。” 第780章 帮忙 当然不难了,罗江县就是个下县,读书人没多少,识字的人也没多少,这一天不少铺子都会挂出花灯给人猜谜,好图个喜庆。 本来就灯多人少,再加大灯谜的难度,那今天晚上就不用玩了。 所以灯山的灯谜都是递进式的,山下的花灯灯谜并不难,还有好些是俗语,便是不识字,被人读出来了,聪明一些的人也总能猜着。 白二郎自然是看不上这样的花灯,选的花灯都是三四层以上的,长得比较好看的花灯。 三人一路猜过去,手上的花灯多了,便有些拿不下,三人一股脑的塞给后面走着的大吉,自己高兴的在前面蹦跶。 大吉:…… 等逛了后面的灯山,三人才琢磨出味来,围着灯山看的人不少,但猜谜的却没几个。 仅有的几个也是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打扮。 满宝仔细一看便明白了,眼珠子一转,干脆就站在灯山前不走了,指着灯山底下的一盏花灯高声问,“谁要猜灯谜,我将灯谜念与他听。” 围着花灯的人群中立时传来“我,我,我”的应和声,人听着还不少。 满宝微微一笑,念着“蓬蓬又松松,三月飞空中,远看像雪花,近看一团绒。” 她话音才落,人群中便有一人高举着手叫道:“柳絮,柳絮——” 满宝微微一笑,将花灯取下来递给他,那个小哥挤到前面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提着花灯就去守着灯山的人那里取谜底,只要准了,他就可以拿着花灯走了。 如果不准,他就得挂回来。 大家纷纷跟着去凑热闹,果然见谜底是对的,小伙子便高兴的提着花灯跑了,也不知道要拿去送给谁。 满宝一下就被人给围住了,“小娘子,读一读这个吧。” “也读一读这个……” 白善便上前帮忙,“我来帮你们读……” 三人就给大家读灯谜,他们猜得着就让他们猜,猜不着,他们就会看一下要猜谜的人的脸,要是长得合眼缘,他们就会提醒一下,长得不合眼缘,那三人就略过。 守着灯山的人显然没想到还专门有人守着灯山给人念灯谜的,要知道往年虽也有识字的人帮忙念灯谜,但那是自己来猜灯谜时碰上特别想要的人请求才会念一两个。 哪有这样专门站在灯山前给人念灯谜的? 但他也不能阻止,因为他们并没有违反规矩。 不过他偶尔也会卡一下,比如有人明明没猜出来,但他们见人长得好,或是年纪小,就指点人猜出来的,他就会以不合规矩给退回去。 眼见着他们把灯山的第一层和第二层全给猜走了,而三层四层也缺了好些花灯,本来挺好看的灯山变得七零八落起来,守灯山的人冷汗淋淋,这个晚上还很长呢,花灯真的都被猜走了,那也太丢脸了,老爷要是知道了…… 守灯的人连忙上前和满宝道:“小娘子,往下还有一座灯山呢,这往下也有,要不你们都去看一看?” 满宝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反正县城就这么大,这一个晚上呢,时间好长,大家就做做好事呗。 满宝拉上了白善和白二郎,冲着最后一个灯山就去了,大家立即跟上,簇拥着他们往最后一个灯山去。 本来挺宽敞的街道一下变得拥挤起来,正在巡街的衙役们察觉到变化,连忙拽住一个跟着人群往前挤的人问,“你们这是干嘛去?” “去下一座灯山猜谜呀。” “上头不有灯山吗?怎么都往这儿来了?”人挤人,万一挤出事了怎么办? “上头那座灯山已经被猜得差不多了,我们来猜这一座。” 衙役很怀疑的看着他,“你识字?” “我不识字,但有一个识字的小娘子和两个小公子给大家念灯谜让大家猜,在上一个灯山那儿,足足猜出去了二十多盏花灯呢,可惜我嘴慢,抢不过别人。” 衙役:“……是脑子慢吧?” 他放开那人,也挤到人群中,凭借着他身上衣服的威势和自身的努力,他总算是挤到了最前面,就看到了被簇拥在人群中的三个特眼熟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他们是县令大人的朋友,但他心里还是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一眼三人,转身便挤了出去,找到与他一起当班的同僚,道:“赶紧的,去告诉县太爷,他那三个小朋友闹……搞事情了。” 罗江县最热闹的就这么一条大街,酒楼就在大街的中段,不近,但也不远,拔腿跑半刻钟就能到。 杨县令收到消息静了一下,然后问道:“猜谜的人多吗?” “挺多的,直接把街给堵住了,这边的人过不去,那边的人也过不来。” 杨县令点了点头,赞许道:“还不错,这些花灯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你去,多带上几个人,在他们猜谜的那段拦出可供一人通行的通道来,其他的,不许人拥挤,小心人跌倒和挤掉灯山,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不过县城里人就这么多,想要挤掉灯山也不可能。 最多人挤人拥挤一些。 衙役们应声而去,将半数的安保力量都调到了那里,等他们猜完这座花灯,便又移步回到上面的花灯去,人群跟着移动,衙役们也跟着移动。 人群中不时传来欢呼嬉笑声,正用力给行人隔开一条通道的衙役们就觉得今年的元宵比往年的更吵更闹…… 等满宝他们把所有灯山都又走了一遍,帮人念了无数灯谜,确定再往上的灯谜也没人再猜得出来,而他们也看不见了,便提了自己的花灯告辞离去了。 大家再凝神一看那已经缺胳膊少腿的灯山,纷纷哄笑着离开。 很多人都拿到了花灯,但更多的人没拿到。 毕竟灯谜就只有这么多,反应慢些就被抢走了。 但不可否认,街上提着花灯的人多了许多,有孩子看见别人家的孩子有花灯,而他们没有,便闹着要买…… 大人们拗不过,只能花钱给他们买。 于是,街上提着花灯的人越发多了,放眼望去,整条街道都是点点流动的灯光,漂亮得不行。 第781章 让你 满宝他们忙了许久,肚子饿了,便转身回了酒楼,趴在二楼一边等吃的,一边看着下面流动的灯河。 杨县令处理了今天晚上唯一的一起冲突事件,往下看了一眼,见他的“子民”都很安全,便背了手晃悠到隔壁。 因为他闻到了食物的清香。 酒楼的伙计正好给满宝他们送宵夜进来,杨县令都不用敲门,直接就能进来,“玩得可尽兴?” 三人连连点头,请杨县令坐下。 “杨大人,你不出去玩吗?” “我倒是想去,但这不是有你们在吗,我不放心。” 白善:“杨大人,我们不用你保护的。” 满宝:“是啊,我们有大吉。” 杨县令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道:“不,我是保护别人。” 满宝眨眨眼,明白过来,扭头和白善道:“我们是坏人吗?” 白善:“不是,是好人。” 满宝就抬着下巴冲杨县令示意。 杨县令就对着三人但笑不语。 就连白二郎都忍不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 不过来者是客,哪怕不想理他,白善还是让伙计多添了一副碗筷给他。 忙了半个晚上,杨县令还是挺饿的,他看了看他们点的菜,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就知道,跟着这三个小孩儿吃,总不会吃得太差的。 “花灯你们也看了,灯谜也猜了,今晚也因为你们热闹过了,接下来你们是要回家?” 白二郎:“这才哪到哪儿呀,我们打算子时再走。” 杨县令就扭头问一旁候着的随从,问道:“这会儿有亥时了吗?” 随从便道:“没有听到打更,应当还没到。” 满宝则看了一眼系统内的时间,肯定的道:“还没到,差两刻钟。” 杨县令就劝道:“你们就不累吗?往常这会子你们也睡觉了吧?这回去还需要时间呢。” 三人一起摇头,肯定的道:“我们一点儿也不累。” 杨县令便不再劝,而是问道:“那你们和我说说,接下来你们打算去玩什么?”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们要去做生意。” 杨县令感兴趣起来,道:“来,用完宵夜,我陪你们走一趟,看你们做的什么生意。” 大家这才安静的用起宵夜来,杨县令显然没少跑到酒楼里吃吃喝喝,还和三人介绍起来桌上的菜哪道比较好吃。 大家正吃得津津有味,门外突然喧哗起来,房间里的几人都听到门外一声娇喝,“这间房一直是我们家用着的,今年却用不着了,骗谁呢?我倒想看看里面是谁……” 说罢“啪”的一声推开了门。 大吉不动声色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白善的身后。 还坐着吃饭的四人一起扭头看向门口,门外的人在看到杨县令时同时一僵,乌泱泱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 满宝盯着推开门的年轻妇人看了许久,总算是认出来了,高兴的挥手叫道:“是张姐姐呀。” 张氏这才转头看向满宝,许久也没认出来她是谁。 杨县令看看她,又看看满宝,笑问,“怎么,你认识张主簿家的大姑奶奶?” “认识呀,我小的时候,张姐姐可爱吃我家的糖了,我经常把糖卖给她吃。”满宝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张家大姑奶奶感慨,“没想到张姐姐都嫁人了,不过也是应该的,因为傅二姐姐也嫁人了。” 杨县令挑了挑眉。 满宝这么一提,张氏总算是想起来她是谁了。 就是几年前总是喜欢往他们住的巷子里兜售糖果的小孩儿,那个明明庄户之女,却能跟傅二做朋友的小孩儿。 张氏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这才从她圆圆的脸上看出些以前的样子,不过她很快移开了视线,歉意的对杨县令屈膝行礼,“妾身不知道这是大人的包间,多有得罪了。” 张氏的母亲总算是从后头进来了,也连连道歉。 杨县令起身,对张母抬手笑道:“嫂子客气了,怎么,这个包间你们早定下了?” 掌柜的在后面冷汗直冒,连忙解释道:“张主簿家今年可能忘记了,并没有定包间,所以白公子们过来挑选包间时,店里的伙计就给定下了这间,也怪小老儿,刚才解释得慢了点儿,惊扰了客人们用餐,实在罪过,罪过,这样,小老儿赔一壶茶和一碟点心给公子和小娘子们。” 一番话将缘由说得清楚明白。 一旁的张家人连忙应道:“今年都忙忘了,吩咐了下人,谁知道竟没定好,大妞刚从婆家回来,她不知道,还以为是定好了的,所以冲动了些。” 张氏站在一旁,脸色青白交错,不过她没敢反驳唐伯母的话。 杨县令笑问,“客栈里没包间了吗?不然把我隔壁的那间让出来吧,我就和我这三个小友挤一挤就可以了。” 张家人岂敢,连忙要推辞。 杨县令就笑道:“应当的,本来元宵佳节,应该放张主簿回家团聚的,却因为本县能力有限,所以还需要张主簿和刘县尉佳节跟着加班。总不好张主簿在前面忙,还让嫂子在后头受委屈。” 说罢让随从去把隔壁包间里的东西都搬到这边来,将房间让给张家。 张家脸上虽谦虚,心中却高兴不已,推辞一番后便接受了。 满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见她的张姐姐要跟过去,还高兴的和她挥了挥手作别。 张氏强笑一声,跟着族人到了隔壁包间。 包间门重新关上,掌柜的亲自端了赔礼的东西进来,等人走了杨县令才好奇的问满宝,“怎么看着那位张家的姑奶奶和你不是很熟的样子?” “本来就不熟呀,我家的糖特别好吃,但她嫌贵,但为了能和傅二姐姐说上话,就总是买我家的糖吃,平时都是我五哥六哥把糖拿去卖给她,所以我和她不熟。” 杨县令:“那你还这么热情的与人打招呼?” “就算不熟,她也曾经是我的客人嘛,而且那时我家困难,她家的孩子可是为我们家贡献了好多订单的,既然碰见了,当然要打一声招呼了,不然多失礼呀。” 杨县令:“可我看她好像并不太高兴你和她打招呼。” 白善嫌弃他问题太多了,插嘴道:“她高兴不高兴是她的事,我们哪儿管得了这么多?我们只要自己不失礼就可以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杨县令目瞪口呆,半响才问道:“这是谁教你们的?” 白二郎总算是吃饱了,又摸了一块点心啃,道:“先生教的呗。” 杨县令许久才道:“……你们先生还真是什么都教你们。” 第782章 骗鬼呢 大家吃饱喝足,又休息了一会儿,杨县令便交代了衙役几句,便和满宝他们一起出门去。 此时已经过了最热闹的时候,这会子逛街的人已经冷静了不少,大家都慢悠悠的逛着,有走累了和饿了的便就近找了个铺子或摊位坐下吃点儿东西。 所以杨县令可以放心的背着手出去走一走了。 下了楼,大吉去酒楼的后面先把挂在车后的鸡笼提了过来。 杨县令看到他手上提的大公鸡,惊奇的不行,“这就是你们的货物?” 三人一起点头。 杨县令摸着下巴道:“总不可能是卖给饭馆做成菜吃吧?” “要是卖不出去,它最后也只能做菜了。” 鸡笼里的公鸡咯咯叫了几声,也不知道它听懂了没有。 杨县令好奇的跟着他们顺着大街走下去,然后拐入了一条小街里,里面同样点着灯笼,但和外面不一样,这里显得亮如白昼,且喧闹不已,才一进来,一片嘈杂的喊声便争先恐后的朝他耳朵挤来。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显然也愣了,杨县令一看三人的模样就知道他们也是第一次来,忍不住一笑。 空气中飘着些奇怪的味道,满宝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感慨道:“好臭呀。” 杨县令眯着眼睛向街的深处看去,总算是在脑海中搜索出了这条街的信息,“这就是赌坊所在的那一条街?” 满宝点头,问道:“杨大人,你来过了吗?” “来过,”杨县令道:“来办过案子,也来看过,不过晚上过来还是第一次。” 他扭头问三人,“你们也来过?” 满宝道:“来过几次,不过也是白天来的。” 杨县令好奇的问,“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满宝就指着大吉手中的鸡笼道:“卖鸡呀。” 杨县令低头看着鸡笼里的大公鸡,沉默的跟着他们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前面便有人在斗鸡,明明应该是大公鸡睡觉的时间,但他们就是把鸡给戳醒了让它伸直了脖子在咯咯咯咯的尖叫着打架。 杨县令不是很喜欢这样的氛围,皱了皱眉头。 满宝却看得津津有味,看了好一会儿她才找了一个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卖家,让他看她的大公鸡。 这毕竟是用来打架的,买家很仔细的挑剔了一番后道:“行了,三两银子,你要愿意就留下。” 满宝三个偷偷商量了一下,答应了,于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满宝拿了钱后便四处张望起来,“我们要不要再逛一逛?” 白善道:“看一看别人家的公鸡是什么样儿的吧。” 杨县令陪着他们看,等他们终于看够了,这才随他们出去,“你们看得这么仔细,这是打算也斗鸡赌钱?” 满宝连连摇头,“我们才不赌钱呢,赌钱的基本上都没什么好下场。” “那你们这是?” “我们打算多养一些大公鸡,到时候最好的,能打架的就卖给他们做斗鸡,斗鸡比平常的鸡贵了十倍都不止呢。” 白善也点头,“太赚钱了。” 杨县令没想到他们打的是这个主意,愣了半响才道:“这斗鸡所用的公鸡不是很难养吗?听说要打小精养呢,吃的东西比人都还精贵呢。” 满宝却道:“才不是呢,要养好公鸡是得给它吃好,但吃得比人好还不至于,我二嫂养鸡最好了,养出来的公鸡毛色油亮,鸡冠又红又高,我们的小庄子全是照着我二嫂的法子来养的,虽然比不上我二嫂养的,但也不差,要是再精心一些,我估摸着一年能出来三十只左右的斗鸡。” 白善道:“一只三两银子,三十只就是九十两了,我们一人就能分三十两了。” 白二郎也道:“吃的是庄子里出产的粮食和菜蔬,基本上一点儿钱都没花。” 杨县令一脸懵的看着他们,“你们缺钱?” 三人一起点头。 白善道:“学里要学的东西越发的多了,而且大家都喜欢买又贵又好的东西,过了十五我去学里,必得换一把好琴的,马倒是可以继续租学里的。” 白二郎道:“府学的物价特别的高,在外头请客吃饭花好多钱的,我总不能总吃别人的,我也得回请呀。” 满宝则道:“除了书,我还要买一些药材,同样要请客,要是先生让我学乐,我也得买琴。” 杨县令:“你们家里不给钱?” 白善道:“本来是给的,但冬至过后,我祖母说,满宝在外头读书都没花家里的钱,她爹还能收着她的钱,所以说也不给我钱了,让我先用自己的,不够再问家里要,要也不是白要的。” 白二郎更委屈,“我爹一听说白善都不要家里的钱了,便也断了我的钱,哼,还说我大哥都没地,家里已经给了我一块地做私产,那就不应该再问家里拿钱才是。” 于是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心虚的低下头,小声道:“我四哥就说了这么一句,谁知道是谁往回传的?我爹收着我的钱的事,我家里人是绝对不会和外面的人说的。” 这是老周家的规矩。 自家有多少钱自家知道就行,可以和自家人说,但绝对不能外传。 老周家这么多人,消息是从哪儿透出去的已经不可查了,不过他们需要钱,需要赚更多的钱却是真的。 本来不太赞同他们做这个生意的杨县令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了,他只能拍了拍三人的肩膀以做安慰。 不过他还是叮嘱道:“你们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那可得小心些,别染了他们的恶习。” “你就放心吧,我们是绝对不会赌钱的。” 杨县令笑道:“好多人没赌之前都是这么说的。” 白善“我们不会,我们要是心动,回头想一想周四哥就行了。” 满宝点头。 杨县令好奇,“怎么,周四郎以前赌过?” 满宝沉重的道:“赌过,差点把我卖了还债呢。” 杨县令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白二郎哈哈大笑道:“骗鬼呢,你家有钱的,怎么可能卖你?我家的管家说,你还有一个银的长命锁呢,就是你爹娘舍不得,最后才往外借的钱。连你的长命锁都舍不得往外给,更别说卖你了。” 杨县令这才放下心来,他就说嘛,老周家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家,不过……“二郎啊,我不是鬼。” 第783章 长命锁 满宝把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拿出来,据理力争道:“看到没,这长命锁就这么大,就算拿出来,我家也倾家荡产了,本来我四哥没赌钱前我家还是挺有钱的。” 她深沉的感叹道:“在那以前,我从来不用为吃穿发愁,但我四哥赌钱后,连我都要为生计担忧了。” 杨县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问:“那会儿你多大?” 白善道:“四岁!” 他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不久后他便和她打了一架! 小时候很多记忆都模糊了,但这一个特别特别的记忆深刻。 白善瞥眼看向满宝。 满宝继续道:“快五岁了,所以你们看,连我一个小孩儿都要为生计发愁了,可见那会儿我家多穷了。所以你们不要学我四哥去赌钱哦。” 杨县令这会儿总算是信了他们不会去参赌了,笑着点头。目光扫过满宝脖子上的长命锁,他忍不住“咦”了一声,凑上前去仔细的看了一眼,笑问:“你这长命锁哪来的?” “是我爹娘给我打的!” 杨县令又看了一眼长命锁,笑问:“你父母打的?在哪儿打的?” “还能在哪儿打的,在银楼打的呗,”满宝重复她老爹的话,“这可是家里花了大价钱给打的,我一出生身子就不好,总要吃药,听说戴了长命锁就能长寿,所以我爹就拿银子给我打了一块,我戴上以后身子果然好了很多,所以长命锁不许往下摘。” “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白善道:“你以前说,你打小身子就不好,然后你娘就把你抱到道观上拜天尊老爷,天尊老爷喜欢你,然后你的病就好了。” 白二郎迷糊道:“不是说是吃鸡蛋水吃好的吗?” 满宝:“……我怎么知道,都是我爹娘说的,你们自己判断吧。” 白善和白二郎:“……你们家的说辞可真多。” 杨县令却若有所思的盯着满宝脖子上的长命锁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这长命锁看着挺别致的,能否解下来给我看一看?” “长命锁不都一样吗?”白善微微蹙眉,“我也有一个,我把我的给您看吧。” 杨县令便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我就想看满宝的。” 满宝倒不介意,直接解下来给他看,虽然爹娘不让她解下来,但那是怕丢,杨县令总不会抢她的长命锁。 杨县令拿着长命锁走到一盏灯笼前仔细的看了看,三个小脑袋便也好奇的凑上去看了看,发现它还是长命锁,并不能长出一朵花来。 杨县令见状笑了笑,将长命锁还给满宝,笑问:“真是你爹娘去银楼里给你打的?” 他这么问,满宝便有些迟疑了,她知道,爹偶尔会吹牛,吹牛的时候嘴里自然是没有实话的。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自己都有些不太肯定,“是吧?” 杨和书便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行了,这长命锁的样式很别致,我想着等我有了孩子也给他打一个。”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杨大人,你要成亲了?” 杨和书忧愁的点头道:“是啊,家里已经说了亲,过不多久我就要回去成亲了。” 白善便问,“那春种怎么办?” 做县令的不是要劝课农桑吗? “还好,我成亲回来刚好春种,赶得上。” 三人张大了嘴巴,“这么急吗?” 满宝犹豫道:“我娘说,赶在春种前娶媳妇的人家不是好人家。” 杨和书:“……我家虽也有地,但媳妇不用亲自下地,所以这种规矩不适合用以判断我家的好坏。”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杨家是那样苛刻的人家呢。 杨和书见状脸有点儿黑,白善还在一旁火上浇油,“可是杨大人,那也太急了些,你为何不年前娶媳妇呢?” 杨和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那是因为他那会儿不想成亲。 至于为什么现在又要成亲了,那自然是因为他抗争输了,到底没能扛住他爹娘的压力。 杨和书深沉的叹了一口气道:“本想待我功成名就的时候再取媳妇的。” 满宝算了一下杨和书的年纪,道:“那样还要好些年呢,杨大人,你要交单身的税银了吧?” 白善则道:“你没做好榜样,难怪你当了县令后周六哥也不想成亲了。” 白二郎道:“我大哥也说亲了,但他也不想娶媳妇,说要考进了国子监才想娶亲的事。” 三人一起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见他们连这样的事都能怪到他头上来,气得不轻,转身便走,“走了,回去收拾东西回家去了,这会儿子应该也没人会闹事了。” 才那么一说,有衙役飞跑来禀报,“大人,城南有两拨人在打架,涉及人数达十八人之多,县尉大人已经带着人过去了。” 杨和书立即快步走,问道:“可有灯火?要注意防火……” 满宝三人想了想,觉得打架,尤其是打群架太危险了,他们年纪还小就不去凑热闹了,于是站在后面和杨和书挥手告别,“杨大人,我们先回去了,后会有期哟。” 杨和书连头都没回,就直接朝后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对视一眼,将那块三两的银子拿出来,三人嘿嘿一笑,飞奔上街买东西去了。 大吉跟在后面,看了一眼满宝的脖子后静静地跟上。 县城的物价不高,好东西也少,所以他们虽然敞开了买,但三两银子还是只花出去一两都不到,剩下的钱他们也没分,就放在满宝那里,决定下次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再用。 夜色越发深重,寒气也越来越重,举着花灯游街的人渐渐犯困起来,大家都开始散去回家。 住在城里的,走一段路就能回到家,但住在城外村子里的,便在各个地方汇合,然后拉伙结伴的出城回家去。 于是城里的灯火慢慢的减少,反倒是城外的大路和小路上亮起了点点灯火。 有更夫瞧着梆子一路幽幽的高喊,“天干物燥,元宵灯多,小心火烛——” 第784章 猜测 满宝他们跑到钱记饭馆里和小钱氏他们汇合,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在这里汇合。 说是要玩到子时,但这会儿不到,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们自然也就跟着走了。 等人一齐,大家便一起上路。 满宝看到人群中有三个已经睡着的小孩子,论起来,他们还得叫她一声姑奶奶呢。 于是招手让他们把孩子放到车上来,白善和白二郎老早就眼馋他们热热闹闹的一起走路了,满宝一招手叫人,他们立即跳下马车,理由充分的道:“让他们坐车吧,我们走路。” 大吉看了一眼被塞到车上的三个小孩儿,道:“少爷,他们也不重多少,可以坐的。” “不行,你不心疼马,我还心疼呢,你赶车在前头走着,我们举着灯笼在后面走。” 白二郎早提了一盏自己最喜欢的灯笼,还把车上插着的其他灯笼分给村里人,兴奋的道:“是啊,是啊,我们自己走回去,马累着呢。” 大吉:…… 大吉只能赶着车走在前头,三人就举着灯笼和大头他们走在一起,兴奋的说着今天晚上他们看到的热闹事以及买的东西,玩的东西。 大吉并没有让马车走得很快,就保持在他们前面不远处,听着后面传来的热闹说话声,垂下眼眸陷入了沉思。 走了半程,三人总算是累得走不动了,快跑追上车,老老实实的爬上车坐好。 年纪比较小的四头和三丫也被抱到了车上。 坐在一摇一晃的车上,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皮沉重起来。 大吉可不敢让他们全睡着,便道:“少爷,如今正是寒气最重的时候,要不你们唱歌祛一祛寒气?” 白善眼睛迷蒙的问道:“唱歌还能祛寒?” 他看向满宝,满宝打着哈欠点头道:“按理来说是可以的。” 白善懒洋洋的问,“那唱什么歌呢?《无衣》?” 三丫问,“无衣是什么歌?” “《诗经》里面的诗,你们还没学到吗?”满宝问。 三丫摇头,“我还在学《千字文》。” 白二郎嫌弃,“可真慢。” 满宝就看着他道:“你自己都学了两年呢,还说别人,羞也不羞?” 白二郎被她揭了老底,不高兴,于是拉着四头道:“走,我们就唱无衣。” 于是路上就传来了他们的嚎叫声,主要是白二郎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后头正走路说话的小钱氏吓了一跳,听了好一会儿才听出他们好像是在唱歌,便道:“这唱的是什么呀,大晚上的可真吓人。” 满宝和白善也跟着唱,唱完无衣,唱蒹葭,再唱终南和晨风,反正把秦风唱了个遍,然后他们就回到村子里了。 三个孩子的父母从后头追上来,把他们熟睡的儿子从车上抱下来,和白善等人连连道谢后离开。 满宝也跳下了马车,和白善白二郎大吉挥手告别,然后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大吉将自家少爷和堂少爷送回家。 村子里的人早睡了,白家的人自然也熟睡了,白善没有去看祖母和母亲,直接回自己的屋子,让下人打了热水来洗漱,然后便睡下了。 大吉等他的灯灭了,这才往主院去。 老夫人年纪大了,一有点儿动静就醒来,此时她院里的灯也亮着,大吉才在院子外站了一会儿,刘麽麽领他进去。 老夫人披了衣服坐在软塌上喝水,看见他进来便问道:“是出什么事了?” 不然他也不会来这里。 大吉跪下,将杨县令看着满宝的长命锁出神的事说了。 老夫人微怔,问道:“她的长命锁有什么不对吗?” “小的不知,听说是她父母给她留下的。” 老夫人就蹙眉想了想,“可惜周家从不提及周银之妻,我们只知道她的姓氏,查不出她的来历,不然就能知道更多一些了。” “杨县令那里……” 老夫人浅笑道:“不必忧心,杨县令年纪轻,来的又晚,满宝的身世不会有人提及的,他查不出什么来。” “而且,就是查出来了也不必很害怕,”老夫人道:“杨氏,再怎么样,也不会站在益州王那边。”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后恭敬的退下。 而此时,总算是将城内赏玩花灯的百姓们都送走,抓了一起拐卖儿童的犯人,又处理了一起因为醉酒胡话引起的大型斗殴事件,杨县令将公文都撂下,总算是能歇一口气了。 杨县令往后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贴身伺候他的小厮轻手轻脚的进来,帮他松了头发按头。 杨县令感觉脑子没那么僵了,想起了什么,挥了挥手让他退后,摊开一张宣纸。 小厮一见便知道他是要作画,连忙帮忙研墨。 半个时辰后,一个长命锁跃然纸上,小厮看了赞道:“少爷您画得真好看。” 杨县令笑着放下笔,问道:“好看?” “好看在哪儿?” “这祥云纹设计得精巧,我看着倒像是字,却又不太像,反正这云纹好看,不过一般的银匠只怕做不出来,少爷要打长命锁吗?” “这的确是字,这祥云纹既是祥云,也是字,是一个寿字,而且两面的祥云纹还是不同字体的寿字,”杨县令道:“我认得这样的长命锁,我记得五皇子周岁的时候,家里就托人做了一个长命锁,那锁上的祥云纹与这个差不多,听说是重金请了一个很有名的银匠打的。” 杨县令若有所思道:“周家世代贫农,也就这几年日子才好过些,十二年前是怎么打得这么一个长命锁的?” 小厮“啊?”了一声,一脸的迷茫。 杨县令看了他一眼,等纸上的长命锁都干了,便收起来,问道:“你说,那周满会不会不是周家的孩子?” “满小姐吗?”小厮皱着眉想了想,迟疑道:“不会吧,看满小姐和周四郎长得挺像的,那双眼睛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除了眼睛,鼻子也有些像,都很高挺,若不是亲生的,难道周四郎也是捡的?” 第785章 请教 第七百八十四章请教 杨县令:……捡一个也就算了,怎么可能捡两个孩子? 不过他这么一说,杨县令还真想起来了,虽然老周头现在很老了,但以杨县令的目力来看,他和满宝还真有点儿像。 “那是他们家的亲戚?”杨县令问:“他们家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有钱有势的亲戚在外?” 大宅门里出来,从小见惯了各种阴谋斗争,且受各种话本荼毒的杨县令瞬间想到了各种情况,但很快,他自己就一一否决了。 作为本县的县令,虽然他不太想查自己小朋友的家世,奈何他们家出了一个新麦种呢? 所以他有借调阅户籍的便利查过老周家的,他们家往上数五代,都没有拿得出手的富贵亲戚。 那就只有…… “难道他们家曾经打家劫舍,或是偷盗过?”杨县令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道:“总不可能是捡的吧,真是捡的,也应该卖了换钱,而不是这么宝贝的给自家闺女带着呀。” 小厮:…… 他默默的退出去给杨县令倒水,不过杨县令倒自己摇了摇头,又否定了这几个猜测,挥手道:“算了,明儿再说,去收拾收拾,爷我要睡了。” 第二天杨县令便提前开衙去翻找户籍资料去了,满衙门的人还在休假呢,只有门口守门的老吏在。 听着资料房里的声响,老吏挪了挪屁股,让后背晒到更多的太阳,嘀咕道:“还是不成家好呀,想来衙门就能来衙门,也没人念叨。” 杨县令将七里村的户籍都翻了一遍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他忍不住摸了摸了下巴,把老周家的户籍又重新看了一遍,然后目光落在了周银的名字上。 此时上面周银的状态是亡,而且是前年登记的亡故,可人却是早几年前就死了。 杨县令算了算他死的日期和地点,发现也都对不上。 杨县令想了想,叫来随从,“去把来春叫来,我记着前年就是他去七里村报丧的吧?” “是。” 杨县令之所以记得这件事还是因为满宝呢,她曾和他提过一句,去她家报丧的人吃了她家一只鸡,最后还拎走了一只鸡。 于是来春就被从出外差的衙役调到了衙内做些苦力了。 出外勤,不仅有外快,升迁的机会也更大些,在衙内做苦力,基本上就一辈子是苦力了。 来春一家住的地方也离县衙不远,昨晚上游街,现在还没起呢,所以一听说县太爷叫,他脸都没洗,直接就跑来了。 随从一脸嫌弃的把他带到杨县令跟前,杨县令微微皱了皱眉,然后便笑着让他坐下,问道:“前年你去过一次七里村,给一户姓周的人家报过丧?” 来春并不知道他当初被降职是因为满宝告状,所以想了许久才想起来,点头道:“是。” “那本县问你,你可验明了真身,报来的这周银的确是七里村的周银吗?” 来春直觉不好,他颤声道:“是,是吧,这报来的文书上不是写了吗,就是七里村周银。” “丧报上没写,写的是绵州周银,绵州这么大,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罗江县七里村的周银?” 开春噎住,半响才道:“周,周家也是这么说的,这就是他们家的人。” “哦?周家说这是他们家人?” “是是是,就是周家说的,当时我一报周银的名字,他们就说是他们家的,拿回去的衣裳他们也说是他们家的,听说还拿去当衣冠冢了呢。” 杨县令挑了挑眉,问道,“那本县问你,这周银自从卖身后回过家乡几次?” “一次也没有,”来春也不是什么事都记不住的,当时他跟着周家几兄弟东扯西扯,也是聊过的,这会儿记忆复苏,总算是想起来些,“他们家说,人自从卖身走后就再没回来过。” 杨县令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问道:“既然人从来没回来过,他们是怎么一看到衣服就把人认出来的?” 来春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下了。 杨县令一看就知道他在浑水摸鱼,恐怕都未曾仔细查过,只因为七里村有个叫周银的,便直接把丧报送过去了。 杨县令“啪”的一下合上了周银的籍书,脸色沉郁了一下才挥手道:“退下吧。” 来春跌跌撞撞的倒退到门外,一转身跑了。 杨县令盯着老周家的户籍看了看,还是没看出什么不对来,想了想,他便提笔给唐县令写信。 杨县令告诉唐县令,过不了几天他就要启程回京成亲了,有没有需要帮忙捎带回去的东西? 可以免费帮忙捎带。 问候了一把后,杨县令顺势提了一下自己的疑问,想了想,他将周金周银兄弟俩的籍书抄了一份送去。 不过杨县令并没有告诉唐县令,那长命锁的主人叫周满,只说了一个贫户出身的小姑娘。 杨县令将信写好封起来,交给下人道:“即刻送去益州城给唐鹤。” “是。” 而此时,疯玩了一晚上的满宝几个才睡饱,从床上爬了起来,连着早饭午饭一起吃了。 “明天我们就要去益州城了。”满宝一边吃着热乎乎的面条,一边仰着脑袋看她大嫂。 小钱氏笑道:“给你的坛子菜早就装好了,还有家里晒的咸菜也给你装了不少,都给你四哥六哥收着了。” 满宝高兴的应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从七里村出发,先去县城接了庄先生,然后便出发往益州城去。 因为要赶在天黑之前入城,所以马车飞跑,也就中午歇了一下脚,让马休息休息,他们都没敢多坐,毕竟,现在天黑得还挺快。 一匹快马与他们错身而过,他们并不知道,这匹快马是杨县令的人,他带回了唐县令的手书。 虽然驿站也能往京城带东西,但贵重的东西还是不敢随便乱寄的,所以唐县令还真有东西让杨县令带回去。 不过这得慢慢收拾,东西可以稍慢一点儿送到罗江县,信却可以先行一步。 唐县令教他道:“周金与周银兄弟感情如何?若情深,收到丧报可有往事发地收尸?或与过往客商打探过?若无,须查。” 第786章 查问 唐县令还教他,“小村小镇,没什么事是能瞒得过当地里长的,你可与里长问一问,若还问不出,在村子里找个胆小怕事又穷困的村民,随便以什么理由把人抓了,吓唬一番也就问出来了。” “审案也要取些技巧,抓了人,不要循序渐进的问,就问你最想知道,且认定对方一定知道的一个问题,哪怕不能从他嘴里得到答案,也该从他脸上,眼里知道答案。” 唐县令知道他这个同窗兼好友对刑名不太熟,而罗江县又是小县,恐怕三年都未必会出一次人命案,指望他这三年的县令生活积累下多的刑案经验是不可能的。 所以唐县令在信中问道:“怎么,你们县还有偷盗大案或劫案发生吗?要不要我往你们县去公干几天,助一助你?” 杨县令直接将这一问丢在一旁,开始思索起来。 他想着他还有好几天才出门,还有的是时间,便让人把七里村的里长给叫了来。 不到半个时辰,杨县令便把里长送出门去,他目送里长走远,小厮万田也跟着站在后头。 等人都走没影了,万田见少爷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便问道:“少爷,我们不回去吗?里长看着是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吗?”杨县令垂下眼眸思索许久,才喃喃道:“可我总觉着他在骗我。” 万田挠了挠脑袋,“里长一直很恭敬,少爷问什么答什么,哪儿骗您了?” 杨县令微微一笑,“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对了,以前满宝说过,他们村最穷的一户人家叫什么来着?既懒,又喜欢赌钱的那一个。” 万田记人的本事一向好,他想了想道:“好像有个诨号叫癞头,他比满小姐还小一辈儿呢。” 杨县令点了点头,道:“让差役留意着些,他再来县城赌钱,将他拿到这里来。” 他以为,恐怕得等他从京城回来才能见着人,毕竟七里村距离县城也不是很近,又还是正月里,就算对方好赌钱,也不可能天天上县城来。 谁知道他吩咐才下去,衙役们到赌坊一条街转了一圈,就把缩着脖子的癞头给捉回来了。 杨县令差点把口里的茶给喷了,盯着脏兮兮的癞头看了半响后问道:“这才正月十七,你怎么就出门赌钱了?” 癞头啪叽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县太爷饶命,县太爷饶命啊……” 杨县令伸手要打断他的话,结果却发现对方只顾着磕头,一点儿也不看他,便又把手收了回来,由着他磕。 癞头啪啪的磕头,磕了半天,额头又痛,头也晕,见上面坐着的人一直没声,这才停了悄悄的抬起头来看过去。 杨县令冲他微微一笑,问道:“能好好说话了吗?” 癞头连连点头,颤着声音道:“大人要问什么,小的一定都老实回答。” 杨县令就问,“那你先与本县说一说,怎么大正月的就出来赌钱了?” 癞头小声道:“小的在家也没事做,就想着出来挣一点儿家用……” “靠赌钱挣家用吗?”杨县令嗤笑道:“那你挣着了吗?” 癞头涨红了脸,低下头去摇头。 杨县令问,“赌钱的钱哪儿来的?” “过年了,家里还有些积存……”在杨县令越来越冷的目光中,癞头渐渐没声了。 杨县令想起那天晚上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说的话,沉吟起来,不知道他全县禁赌会怎样。 大晋并不禁赌,斗鸡,骰子,甚至还有拿活人相斗的,只要赌场有衙门给的文书,它就是合法的。 想要全国禁赌是不可能的,他一个小小县令还做不到这一点儿,恐怕就是两位相爷合在一起都做不到。 可要在罗江县中禁赌,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作为一地父母官,他是有权增加这些条规的。 杨县令看着癞头沉吟起来。 癞头见县太爷许久不说话,忍不住两股战战,他战战兢兢的磕头道:“大人,小的知道错了,以,以后再也不敢了。” 杨县令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后道:“哦?那本官现在就试一试,我问你一些问题,你要是据实回答了,我就姑且信你一回。” 癞头连连点头,一双眼渴望的看着杨县令。 杨县令敛了笑容,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紧地盯着他问,“本官问你,周银是不是回过七里村?” 癞头突然听到周银的名字,脸上吓得血色都没有了,半响才结结巴巴的反问,“周,周银?” “你不认得周银?他不是你的邻居吗?” 癞头不由自主的咽了一下口水,额头冷汗直冒,杨县令便一拍桌子,喝问:“还不快说!” 癞头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流,摇头道:“小的不知道啊,我,我没见过他,我没见过他……” 他这样,说没见过,就是门口老眼昏花守大门的老吏都不信,何况杨县令。 他沉声问道:“还敢撒谎,本县都查问清楚了,说,周银是哪年哪月回的七里村?” 癞头一个劲儿的摇头,哭道:“没有,我不知道,您别问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杨县令眯着眼睛看他半响,丢下一个签字道:“来人,带他去醒醒神。” 就上来一个衙役要把他拖下去,发现他浑身瘫软推不动,便又招了一个人来,俩人一起把烂泥一样的癞头拖下去。 说是醒神,还真是醒神,衙役用冷水泼了他的脸,就随便拿了一块抹布来给他擦脸,别说,还真把他脏兮兮的脸给洗干净了不少。 但大正月里用冷水洗脸,那冷水还泼到了脖子上,让癞头冷得直打抖,人一下清醒过来了。 这一清醒,脸色更加青白。 衙役重新把人拖回大堂。 杨县令从座上下来,走到他身侧,蹲下去看他,盯着他的眼睛问,“本县素来不爱用刑,可你要是逼本县,本县也不是不可以用,来人,给他说一说县衙里的十八大刑。” 第787章 胆小 一个高大威猛,满脸凶悍的衙役走到癞头身侧,盯着他声如洪钟的念着夹手指,钉手指,还有片肉,火烤等种种酷刑。 虽然从上两任县令开始这大部分的酷刑都没用过,那些刑具都生锈了,但说出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至少癞头就被唬住了,然后眼睛一翻,晕了。 杨县令:…… 他看向衙役,高大衙役摸了摸脑袋,憨憨一笑,“大人,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不惊吓,要不我把他摇醒?” 杨县令看了癞头好一会儿,挥手让他把人摇醒。 谁知道癞头醒来看到杨县令,眼一翻又要晕倒。 杨县令道:“你敢晕,本县就直接用刑了。” 癞头愣是强逼着自己清醒,不过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跟晕过去也没两样。 对于能把他吓成这样,杨县令特别满意,点了点头后问道:“周银是周金的弟弟,你们七里村连百户人都没有,站在村尾的坡上就能看到村头人家院里的情况,而你家就在周金家不远,他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的应该瞒不过你吧?” 癞头泪流满面,战战兢兢的道:“大人,我,我真没见过周银,他,他都走了这么多年了,我连他长什么样儿都忘了。” “那你说说他走了几年了?” “十,十多年了吧十四岁时走的,然后再没回来过。” “你怎么知道是十四岁?” “我,我就比他大两岁,那年蜀中大旱,我们村也很旱,饿死了不少人,所以我记得。” “他为什么走?” “讨活路,他们家人多,留下来肯定要死人的,走了自己说不定能活下来,家里人也多一条活路。” “所以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癞头不确定这个问题有没有坑,眼神游移的道:“还,还行吧。” 杨县令面无表情的道:“可本县听闻,周银走后又回来过,有人看到他了。” 癞头脸色苍白,抖着嘴唇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杨县令盯着他看了半响,叹了一口气,起身背过身去,挥手道:“用刑吧。” 衙役们就把鬼哭狼嚎的癞头拖出去打板子。 “大人,打多少板子?” 杨县令:“先来十板子试试看。” 打完了十板子,癞头又被拖回来,他哭叫道:“冤枉呀,冤枉呀,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杨县令就道:“试一试夹手指。” 衙役们看着杨县令的脸色,也没敢下死手,一下拉紧了夹板。 癞头啊啊的惨叫起来,眼一翻,又晕了。 杨县令皱眉看了看,衙役去拍了拍他,发现没动静,便小心翼翼的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微微皱眉,“下死力了?” “没有,这就是夹得疼,可没断骨。”当然了,伤筋是免不了的。 不过他们想着杨县令很少用刑,为人又温和,所以才用了个巧劲儿,让人疼,却又不伤骨。 杨县令见拍不醒人,便挥了挥手道:“先把人关到牢里去,明儿再问,对了,让仵作给他看看,别把人吓死了。” “是。” 县衙里的仵作,为了省钱,他偶尔还要兼职兽医,给衙门里的马和犯人看病等。 仵作给他扎了一下人中穴就把人给弄醒了,不过他运气好,杨县令累了,暂时不想再审他。 但癞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受,他在牢里心惊胆战的过了一夜,眼泪流了半宿,以他的脑子,他实在想不出自己和周银的事有什么关系。 就算周银的事发了,那也该抓老周家的人审问不是吗? 为什么要抓他? 癞头第二天眼睛红肿的被拖到大堂,依然咬紧了牙关表示什么都不知道。 杨县令深深的看了他一会儿,没再给他用刑,而是挥手道:“把人放了吧。” 癞头一呆,怀疑的抬头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问他,“你回去后会告诉周金一家这件事吗?” 癞头打了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杨县令就微微一笑,挥手道:“那你就回去吧。” 跪在地上的癞头试探性的爬起来半个膝盖,见杨县令定定的看着他,膝盖一软又跪了回去。 杨县令对他微微一笑,道:“走吧。” 癞头趴在地上往后退了两步,见大堂上的衙役都没拦着他,就跌跌撞撞的站起来往外跑。 跑出县衙还往回看了一眼,见没人来抓他,立即脚下生风的一溜烟跑了。 杨县令看着他跑远,高大衙役很不解,“大人,他就是个软骨头,再关两天,打几顿就招了,您怎么把他给放了?” “你也说了他是软骨头,但又惊又吓了一个晚上他不也没招吗?”杨县令道:“人的骨头很奇怪,你一下把他打趴下了,他招也就招了,可他要是不招,这趴下的骨头却变得韧起来,再想问出话来,除非下死力把骨头踢了,不然这样不重不轻的什么都别想得到。” 而他能下死力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 癞头又没犯什么事儿,他就是又懒又赌对家人很恶,他可以敲打敲打对方,但真把人断手断腿断腰…… 杨县令又不是酷官,他底线摆在那里呢。 所以没办法,他只能把人放了想其他的法子。 “那要是他告诉周金您在查周银的事儿……” 杨县令就微微一笑道:“我倒希望他说了,这件事到底只是我的猜测,丁点证据也没有,他们家要是有人动了,我说不定反而能知道了。” 不过杨县令道希望显然落空了,癞头跑回家里就蒙头大睡,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他爹问起他昨夜的去向,他还气得把家里的桌子给踢翻了。 连自家爹娘他都没敢开口,更别说外头的人了。 出去碰见老周家的人,远远的他就躲开了。 这让老周头眯起了眼睛,回家就和钱氏说了,猜测道:“你说癞头是不是偷了咱家的什么东西?” 钱氏仔细想了想道:“家里没丢东西呀。” “地里呢?”老周头想起了什么,从床上坐起来道:“那小子不会偷偷祸祸了我们家山上的女贞子了吧?不然干嘛一见着我就躲?” 钱氏也提起心来,“今天晚了,明天让老大和老三上山去看看,要是真敢祸祸我们家的药材,老娘削死他。” 第788章 周大郎和周三郎到山上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对,老周头越发疑惑起来,“癞头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见着我就躲?” 周大郎道:“见着我也躲,今儿我和老三上山去的时候碰见他往村口去,结果才一见面他转身就走,叫都叫不住,爹,你说他不会真做了什么对不住我们家的事吧?” “你问我,我问谁?”老周头道:“一会儿我去找他爹谈一谈,看看癞头最近干了什么事。” 老周头出去晃悠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他道:“癞头又在外头赌钱了,也不知道输了多少,昨天回来的时候瘸着腿不说,手指也让人给夹肿了。” 他叹气道:“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心中有愧,所以这两天躲着人,不仅躲我,见了村长也躲。” 钱氏冷笑,“他心中有愧?就算有愧也不该对着你们,昨天晚上还听到他在家里摔打的声音呢,真有愧,不该是对着家里人的吗?” 话是这样说,但老周家人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癞头看见他们躲就躲,他们还不想看见他呢。 村长也看不上癞头,但他在外头赌钱,回头人到村里来要账,作为村长,他肯定是躲不过去的。 所以他也提着一颗心。 不过更提着心的是癞头家里的人,一连两个晚上都没睡好觉,但竟然没人找上门来,连癞头的爹都有些忍不住了,一大早便把癞头叫醒,问道:“你在外头到底欠了多少钱?” “什么欠了多少钱?我什么时候欠人钱了?” “那天晚上你在外头赌钱,不是赌输了吗?” 提起那天晚上癞头就后怕不已,他吼道:“谁说我赌输了?就是你们整天在家里念叨我赌输钱,我出去赌的时候才会输,好好的财运全叫你们念叨没了……” 癞头爹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儿,确认他没在外面借钱来赌便松了一口气,出门去让老婆子和家里的孩子放心。 癞头却睡不着了,躺在床上骂骂咧咧起来,将胸口上的那口气全骂出去了才停住。 而此时,县衙里的杨县令方才收到唐县令叫人送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都是需要他带回去京城送给各个人的。 或许是打着白得的苦力不使唤白不使唤,因此唐县令不仅叫人送来一大堆东西,还附带了一大盒子的信件,全是给各个亲朋好友的。 来送东西的还是杨县令的熟人,唐县令的贴身随从,他笑眯眯的送上另外一个盒子,道:“杨少爷,这是我家爷写好的礼单,您照着礼单给人就不会弄错了。” 杨县令拿着礼单哼了一声道:“你家爷倒是想得周到,我是回京探亲,不是走镖的,你们竟然还准备了两车的东西!!!” 随从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杨县令翻了翻盒子里的礼单,发现都是送给京城里的一些旧友,同窗,还有他的妻弟、妻兄,以及各位先生的,便将盒子转手交给万田,问道:“听说唐鹤把益州城的大小权贵官员都得罪的差不多了,我看刚才还有送给吏部官员的土仪,怎么,他要调回京城了?” 随从左右看了看,发现清点东西的下人离得都比较远,站在这里的也就万田,便道:“我家老爷说,这种事没个一二年的运作不行,所以他不急。” “有唐伯父在,还用运作一二年?” 随从压低了声音道:“主要是少爷才将那些流民安置下来,他若是此时走了,恐怕前功尽弃,所以……” 所以他这会子不是要运作调回京,而是运作不被调离益州城。 杨县令挑了挑眉,笑道:“他总算肯听我一句劝了。” 随从笑了笑,要不是杨县令,唐县令去年就想调回京城了,虽然他才外放两年,按说不该调职,但他爹是左都御史,运作一番还是可以的。 杨县令便是因此与他起了争执,两人你来我往的用信吵了两个多月,还是季小公子阴差阳错的坠马给了唐县令一个好机会,他一个没忍住出手,于是就把自己套牢在益州城了。 这会子就算益州王等人想把他弄走,他也不会走了。 杨县令满意的点了点头,他还要在罗江县再留三年呢,唐鹤要是走了,他一个人在这儿该多寂寞呀。 随从将东西交接好,便顺口问了一句,“杨少爷的案子破了吗?来前我家老爷还说,要是有困难,他可以和刺史大人提一声,杨少爷回京的时候,他就过来这边坐一坐,总不能为了一个案子就耽误杨少爷娶妻。” 杨县令翻了一个白眼道:“用不着,也不是什么大案子,等我从京城回来再办也行。” 话是这么说,杨县令还是往心里去了。 癞头这段时间一直窝在七里村里不出来,而七里村的消息他是打听不出来的。 也一直到此时,杨县令才惊觉,七里村的位置太靠里,也太偏僻了,除非村子里有他的人,不然他根本不可能得到里面的消息。 村子不大,且偏僻,只要有生人进去就一定会被村子里的人发现,所以他也只能让人留意从七里村出来的人,然后发现癞头似乎是被吓破了胆,这几日一直不敢出现在县城里。 杨县令越发肯定七里村有秘密,周金和周银之间有秘密,且秘密还不小,涉及还广,不然胆小如鼠的癞头不会一个字都不敢往外说。 杨县令蹙着眉头沉思了一下,问道:“白善和周满三人在益州城如何?” 随从还以为他是忧心他的三个小朋友在益州城受欺负,连忙道:“杨少爷放心,我家老爷一直很照顾他们的,在益州城里,他们只要不是去找益州王的麻烦那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杨县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看着随从那一脸的骄傲,杨县令没说出口。 他到底还是没让唐县令过来帮忙,而是将癞头的口供抄录了一份给他带回去,道:“告诉你家大人,这是我找的一个胆子很小的村民问的,什么都没问出来,但我可以肯定,他们有问题。让你家大人看看,我接下来该怎么审,等我从京城回来就继续。” 第789章 露馅 杨县令将政务交由刘县尉和张主簿暂代,自己带着人和一大堆东西回京城成亲去了。 唐县令的随从则带着信和口供回了益州城。 唐县令翻了翻后道:“问题的确不小,不过我不记得近来罗江县有大案发生,这是旧案?你怎么只带了口供,这周金周银的户籍复本,案子的其他文书怎么没带来?” “老爷,杨少爷好像想自己查。” 唐县令啧的一声,道:“还是这样傲气,明明我做比他做要快得多,偏得自己白费功夫,像我多好,我不擅长民生,我就听他的,他说安置流民我就安置流民,他建议我搞个义诊我就搞个义诊,这做事就得谈适合,他就不适合查案。” 随从没说话,心中暗道:去年也不知道是谁,隔三差五的就派人往罗江县送信吵架,气得夫人都砸了两套杯盏。 唐县令虽然嫌弃杨县令的刑名能力,但还是没有多插手这事,就看着癞头的口供琢磨起来。 想要这人招供其实也不难,用心的上刑,或是直接把人丢出去流放,再把人捞回来,保准他什么都招了。 唐县令会这样做,因为他有自信,这人就是有问题。恐怕杨和书心里也很确定,但他没有证据,他就不会这样做。 这就是唐县令觉得杨和书在刑名上不会有成就的原因,他太守规矩了。 如果以守规矩的方式来审问…… 唐县令沉思起来,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杨和书还真是小气,不仅案宗没给,连癞头家里的情况都没给他。 这人是个赌徒,也不知道心里有没有在乎的家人,若有,倒是可以吓唬一番…… 唐县令自己琢磨了一下,将手头上的公务处理完,又忍不住看起癞头的口供来,看着,看着,他心中忍不住一动,心里有股强烈的好奇心似要冒土而出。 唐县令嚯的站起来,随手拿着拿起桌子上的扇子便出门去。 此时正是申正,各书院才下学没多久,唐县令上了车后思索了一下,道:“去府学。” 唐县令利用身份之便进去,晃荡到藏书楼里一看,果然,白善和周满白二郎都躲在里面看书呢。 唐县令晃悠到偷偷摸摸的白二郎身后,探头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是一本侠义话本,不由撇了撇嘴,转身去看满宝。 满宝正捧着一本野史看得津津有味,白善则是在埋头写作业。 唐县令用扇子敲了敲满宝的脑袋,满宝吓了一跳,抬头看是唐县令便大松一口气,她悄悄的往外看了一眼,见看守藏书楼的人还在门口没进来,便悄悄点了点白善,把书还回去后从窗口那里溜了出去。 唐县令笑眯眯的从门口出去找她。 白善本来想继续低头写作业的,但才写了一个字便收起课业来,直接压在了桌子上,也转身从窗口那里爬出去了。 白二郎一无所知的缩在一旁继续看他的话本。 三人成功的在杏林里会师,满宝问:“唐大人,你找我什么事?” 唐大人笑:“没事就不能找你?” “没事你干嘛要到这儿来找我?”满宝道:“等我回家,或是等明天都可以找我嘛。” 白善也道:“唐大人没有杨大人实诚。” 唐大人就用扇子敲他脑袋:“夸他就夸他,干嘛还贬低我?” 他对满宝笑道:“我是有些事要请教你,听说你打小在罗江县长大,这罗江县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 “谁说的?”满宝道:“我可没有这么厉害,只是知道绝大多数的事而已。” “……”唐县令无语了一下,然后就憋住笑道:“行吧,那我想请教一下无所不知的诸葛女先生,你可知道罗江县有一个叫癞头的人?” 满宝大惊,“知道呀,那是我侄儿!怎么,他闯祸已经闯到罗江县来了?” 唐县令眨眨眼,不动声色的问道:“那你也一定认识一个叫周金的人了?” “那是我爹!” 唐县令:“……那周银呢?” “那是我叔!”满宝看着唐县令,问道:“唐县令,我找我爹什么事儿?” 唐县令笑问:“为什么就不能是找你叔叔?” “因为我叔叔早死了呀。” 唐县令看着满宝,视线在她脖子上扫过,但什么都看不出,别说现在还是大正月,就是大夏天也看不出人脖子上戴没戴东西呀,尤其这还是个小姑娘家。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在心里骂了不靠谱的杨和书一声,和满宝笑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有个案子涉及到癞头,他好赌钱?” 满宝狠狠地点头,“特别爱赌钱,为了赌钱,他把闺女都给卖了,可坏了。” 白善看了唐县令好一会儿,问道:“唐大人,癞头犯了什么事儿?” “这是机密,可不能告诉你们的。” 白善问:“他什么时候来过益州城的?” 唐县令反问:“难道你还能知道他的行踪?” “不能,但我知道他没钱,也没胆子来益州城。” 唐县令便笑了笑道:“不错,案子不是在益州城犯的,但案子不小,益州城这边打算和罗江县一起办这桩大案。” 满宝一愣一愣的,问道:“那跟我爹有什么关系?” 唐县令看着满宝,撒谎道:“有人说,癞头在犯事的时候提到过这两个名字,所以我才来和你打听一下,谁知这么巧,正是你父亲和叔父,看来这倒像是个误会。” 满宝迟疑的点头,倒不是她不信她爹,她是不信唐县令。 白善也不信,等唐县令将癞头的祖宗十八代都从满宝这儿挖出来,又顺势问了一下他们老周家的情况走后,他便扭头对满宝道:“他在骗我们。” 满宝没说话。 白善道:“既然是和罗江县一起办案,那他问一声杨县令,或是问一下罗江县里的人就知道了,何必要特意跑来这里问你?” 满宝满脸苦恼,“可他为什么问我爹呢?我爹心好,胆子又小,基本上还不出门,怎么也不会惹事吧?” 白善想了想,道:“回去问一下周四哥,让他回家一趟看一看。” 满宝只能点头。 唐县令一出府学的大门,就对迎上来的随从道:“回去,让信使准备着,我要立刻给杨和书送信。” 随从连忙追上快步走的唐县令,唐县令上了车才苦恼的道:“我闯祸了。” 第790章 都知道了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我,”唐县令道:“我怎么知道周金是她爹,长博在查周满?” 随从一头雾水,“杨少爷在查满小姐?” 唐县令捂着额头道:“快回去吧,那妮子机灵得很,白善也不是善茬,用不了多久他们家里人就能知道了。” 唐县令说到这儿一顿,若有所思道:“所以那长命锁是满宝戴着的?那就不是现案,而是陈年旧案了。癞头胆子小,却用刑了也不敢说,极有可能涉及的人非常多,且是熟人。” 随从:“老爷,您直接说是他们村的人不就行了?” 唐县令横了他一眼,“谁说就只他们村的人的?现在连他们犯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呢,长博什么都没和我说。” 此时的唐县令并不知道,杨和书也什么都不知道。 满宝和白善讨论了一下,都觉得唐县令目的不纯,于是也没多少心思在藏书楼里看书了。 满宝习惯性的走到窗口边爬进去,白善则是下意识的从大门进。 当值的先生看到白善进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白善顿了顿后一脸淡然的道:“才出去的,我去解手,不是还和先生打过招呼了吗?” “是吗?”先生皱了皱眉,难道是他看书太入迷了,竟没注意到? 白善肯定的点头道:“是的。” 然后便进去了,他把桌上的东西一收,又将一早找好要借的三本书拿上,走到前头去做登记。 白善现在依旧在甲三班,但他的名次摆在那里,所以是有往外借书的权限的。 藏书楼里当值的先生还是很喜欢将书借给白善的,因为他往外借的都是正经书,而且看的又快,还回来的书也没有污损。 所以每次白善借书,只要不是太过珍贵的书,他们都会容许他带出去。 先生给他做好了登记,把书交给他,笑道:“再接再厉,你们翟先生可是和我们吹牛来着,说你下次年末考试能进前五呢。” 白善抬头对他羞涩的一笑,将书放在书篮里告辞离开了。 两个县令完全是依靠长命锁和癞头的口供来推断有案子发生,但是什么案子却是一无所知,但老周家这边却是一清二楚的,所以满宝回家找到周四郎一说这事,周四郎后背一下就冒出冷汗来了。 他咽了咽口水问,“你说唐县令问起了爹,还问起了小叔?” 满宝点头,“是不是我们出来这几天爹出事了?四哥,要不我和你一块儿回家吧。” “别,”周四郎略微冷静了一些,强笑道:“家里这么多哥哥在呢,能出什么事儿?真出事,他们也会使人来叫我们回去的,益州城距离罗江县又不远,一天就能到。” 白善也道:“就是,你要不放心,我让大吉和你四哥一块儿回去。” 大吉:……他不太能理解,他回去能有什么用? 周四郎现在却不能思考太多,下意识的便点头答应了。 大吉皱了皱眉,道:“少爷,我回去也只能跑腿,还比不上您的一封信有用呢,您实在忧心,不如写一封信给老夫人,老夫人一句话可比小的亲自回去要有用得多。” 周四郎和满宝也眼巴巴的看着白善。 白善立即点头,“好,那我写一封信给周四哥带回去。” 大吉便退到了后面。 周四郎第二天一大早便出门了,可他速度还是远远比不上唐县令的。 他的信使昨天下午便出发,拿了他的手书快马往京城追去,一路上碰到驿站便换马,在第二天傍晚总算是追上了带着五辆马车的杨县令。 他跑了一天一夜,下马时腿都站不利索了。 万田不敢耽误,连忙叫人把他扶住,将他抬去见杨和书。 杨和书皱着眉,问道:“这是出了什么紧要事,让你这么拼命的跑?” 信使说不出话来,从怀中将信掏出来奉上。 杨和书快速的接过信拆开看,他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便看着信发呆。 万田有些忐忑的叫了一声,“少爷?” 杨和书这才咬牙,恨恨地念了一句,“唐知鹤!!!” 万田立即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知鹤是唐县令的字,俩人关系好的时候自然是互相称字的,但这样连姓带字的叫,就意味着少爷很生气。 杨和书将唐鹤的信丢到一旁,虽然很生气他的自作主张,但还是压下了脾气道:“伺候笔墨。” 万田立刻退下去准备文房四宝,杨和书思索片刻,对信使道:“信我让他们送回去,这事已经不急了。” 信使便松了一口气,真让他再连夜赶回去,恐怕得要命。 杨和书写了两封信,一封给唐县令的,还有一封则是给罗江县的手书,上面盖了他的印章。 他将两封信交给万田,道:“你亲自带着人人送回去,先去一趟益州城,再回罗江县。” 他沉吟道:“就算打草惊蛇了,周家无权无势,他们也什么都做不了,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只是你要去盯着唐鹤,别让他什么手段都往人身上使。” 他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新麦种是从周家里出的,当时他来的时候,我据实报上去了,谁也不知道他记了多少。” 万田吓了一跳,他一直跟在主子身边,自然知道少爷说的“他”是谁,他咽了咽口水,连忙应下。 杨和书这才坐直了身体,道:“你不必进京去了,就留在罗江县帮一帮唐鹤吧。” 破案这样的事自然是用不到万田的,他留下多半还是盯着唐鹤,让他不要把罗江县搅得太乱。 当然,万田也没这样的本事,他能做的不过是在唐大人跟前多晃几圈,让他鸡蛋他家少爷,不要太过分。 万田领了命令,点了两个人后便骑着快马往回走,虽然少爷说了不急,但他还是跑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黑的看不见路了才停下露宿。 而此时,老周家一家子大人正围着火炉沉默的发愁。 从周四郎到家开始,他们家的气氛便有些凝重,老周头叹了一口气,钱氏看了他一眼,对周大郎道:“你和二郎去一趟癞子家,把他带过来吧。” “那村长那里要不要说一声?” 第791章 癞头 钱氏沉吟了一下后摇头道:“先把癞头叫过来,因为这件事已经找了村长好多次了。” 人情这东西越用越薄,所以能不用的时候还是不要用。 周大郎应了一声,和周二郎一起出门,摸黑往癞头家去。 癞头家才吃完饭,哪怕是在正月里没什么忙的,他们家也依然吃得很晚,因为癞头爹娘要带着孙子上山打柴,挑到县城一担柴能换一些钱,回来的晚,吃的也就晚。 癞头一吃饱就把碗筷丢下,转身就要回屋去,周大郎和周二郎都不用敲门,因为他们家根本就没大门,直接走进院子里冲要回屋的癞子道:“癞子,你出来一下。” 癞子看到老周家的人就有些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惊胆战的问,“干,干嘛?” 癞子爹连忙起身道:“大郎和二郎来了,要不要进屋吃点儿?” 周大郎和他平辈,但年纪却比他小,连忙笑道:“不用,大哥吃吧,我们在家里都吃过了,我找癞头有点儿事问。” “什么事啊,是不是这小子祸祸你家东西了?一会儿我揍他。” “不是,”周大郎有些为难,周二郎接口道:“是我娘让我们来问的,癞头,你家村口那块地要不要腾出来种姜块?要是种,回头我家给你留些姜块。” 癞头娘立即接口道:“要的,要的,就是太麻烦婶子了,还劳烦她惦记我们。” 周大郎笑道:“应该的。” “就是嫂子也知道,我娘那人就爱唠叨,村长前段时间也说,癞头总这么往外花钱也不行,所以我娘找癞头过去说说话。” 癞头爹娘没怀疑,村长因为癞头赌钱的事没少找上门来劝说,而钱氏也的确是村里出了名的热心人,谁家里有点儿什么事她都喜欢帮忙,于是没再拦着。 周大郎和周二郎就上前一左一右的拉住癞头,“走吧,我娘正在家里等着你呢。” 癞头总觉得心头有点儿发凉,挣扎着不肯跟他们走。 癞头爹娘见了还帮着劝,“你就跟你两个叔过去听一听吧,长辈们都是为了你好……” 于是癞头就被拉到了老周家。 老周家在家的五兄弟齐刷刷的看着癞头,老周头和钱氏坐在正中的两边椅子上,小钱氏在县城做生意,并不知道家里的事,所以现在老周家的儿媳妇都由冯氏带着远远的坐在院子里,正把着院门。 癞头觉得,他简直进了比县衙大牢还恐怖的地方,两股有些战战。 周二郎转身把堂屋的门给关上了,还给冯氏使了一个眼色。 冯氏就对一头雾水的方氏和陆氏道:“你们回屋去看孩子吧,我和你们三嫂在这儿做做针线。” 方氏看了眼昏暗的天色,默默的起身。 陆氏进门比方氏还晚些,更不知道家里的事了,于是回小院的时候忍不住拉住方氏问,“四嫂,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方氏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估摸着是家里的一些旧事,等老五回去了你可以问一问老五。” 陆氏没再问。 屋里,大家团团围住癞头,周二郎一巴掌拍在癞头的肩膀上,明明没怎么用力,癞头却脚一软,直接坐倒在地。 众人:…… 周二郎无言的伸手拉住他,问道:“癞头,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癞头连连摇头。 “你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周二郎问道:“你混迹赌场,平常也没少骗人坑人,怎么这几日见了我们家人就跟老鼠见了狗似的到处躲?” 周大郎忍不住咳嗽一声,横了周二郎一眼,说谁是狗呢? 他上前一步,把癞头拉起来按坐在椅子上,沉着脸道:“癞头,事儿我们也都知道了,这都是自己人,你也没必要瞒着我们,趁早跟我们说了,我们还能想办法解决。” 这能有什么办法? 癞头沉默着没说话。 钱氏一直盯着癞头看,见状道:“癞头,说起来这事就该我们家解决的,以前是没办法,但现在老四在外头做生意也认识了些能耐人,你要是早些跟我们说了,我们也能想办法解决,不然等外头的人找上门来……” 癞头打了一个寒颤,连忙道:“叔婆,这事可跟我没关系,当年小叔公下葬我就跟着抬了一下棺材而已,是你们家不许我们往外说,我们才不说的。” 钱氏绷紧了脊背,问道:“你都跟官老爷说什么了?” “我,我什么都没说,”癞头道:“杨大人还打我板子,夹我手指头了,但我啥都没说,那可是杀头的大罪,我,我敢往外说吗?”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杨大人有没有说他是打哪儿知道的这件事?” “我也不知道啊,我突然被抓到衙门,一开口就是问小叔公的事,我,我哪敢说呀?” “杨县令怎么问的?” “就问小叔公是不是回来过,对了,杨县令还说有人看到过小叔公回来,问起怎么确定商州死的那个周银就是小叔公……” 钱氏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又问了癞头几句,确定他真的什么都没说后便看了周大郎一眼。 周大郎立即转身拿过一篮子的姜块给他,道:“这是家里埋的姜块,因为是要做种,都选的最好的,埋得好好的,正月一过,天气多少就要回暖了,你拿回家去给你娘,记得用草木灰混着沙土埋住,等把村口的那块地整出来就下种。” 癞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还真是为了种姜的事找他? 钱氏看着他叹气,“大柱呀,你家大牛年纪也不小了,你真打算一辈子混在赌场里过日子?这种姜虽然比不上种地,可好歹是个进项,现在我家老四又找了益州城的主顾,你们种出来的姜,就算在县城卖不出去,便宜些给老四带到益州城去,一斤也能赚个十几文,村口那三分多的地,用心些,攒个几年就可以给大牛说门亲事了。” 癞头听着心中触动,接过篮子应了一声,已经很多年没人叫过他的名字了,都是叫他癞头癞头,他自己都快要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第792章 本性难移(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5) 他拿着篮子和钱往家里走去,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的过日子,可两家就这么几百步的距离,走着走着,癞头摸着钱的手就越来越热,本来想交给父母的钱下意识的往怀里一拢。 他觉得今天的运气是近年来最好的,毕竟平白多了一篮子姜不说,还多了十文钱,说不定他真的能时来运转,就赢了呢? 癞头快步往家里去,将手中的篮子交给父母,然后回屋去摸了最后一把钱,便拢了衣服往外走。 癞头爹看见,忍不住问了一声,“你这是干嘛去?” “出去走走,晚上不回来了。” 癞头爹闻言脸色有些难看,通常他这么说的时候就是去赌钱的,他连忙追出去,却只看得见癞头的背影了,他气得一跺脚,又是一个晚上没睡着觉。 癞头一走,周家人便又聚在一起继续开会,并不知道癞头从他们这儿出去后转身就赌钱去了。 老周头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年小弟回来的情景,皱着眉道:“他回来的时候兴高采烈的,在路上碰见熟人打个招呼也是可能的。” 钱氏却道:“他一走六七年,人都变了样儿,就是见着了也认不出,前儿我们家给他办丧事的时候,认识的亲朋基本上都上门了,也从没听人提起过那年有人见过他。” “而且十多年前的事了,就算碰到也早忘了,怎么会这会儿提起?”钱氏道:“杨县令说那话,恐怕是唬癞头的。”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问:“那杨县令是打哪儿知道小叔的?” 钱氏叹气道:“事情恐怕出在丧报上。” 她怀疑道:“你们说,是不是死在商州的那个叫周银的家人找到了,所以……” 老周头就懊恼的按头道:“当时光想着给他名正言顺的下葬了。” “怕什么?”钱氏横了他一眼道:“真是因为这个我们倒不怕了,官衙找上门来,我们只管说什么都不知道,衙门说了那是我们家周银,我们自然就认下了。” 周大郎道:“癞头太慌张了,杨大人那么聪明,会不会看出什么来?” 钱氏便咬了咬牙道:“只要没人供出来,那他们就没证据,也就是猜测而已,拿我们没什么办法的。” 周五郎问道:“娘,你就这么相信癞头啊,万一他说了呢?” “他要是说了,我们现在还能坐在家里吗?”周四郎横了他一眼道:“癞头肯定没说,既然他被揍了都没招供,以后应该也不会,而且这会子杨县令也不在县里。” 老周头问:“他去哪儿了?” “满宝说杨县令要成亲了,得回京城去,这会儿估计在路上呢。” 老周家人就齐齐松了一口气,人不在县里,那暂时就不用着急了,他们也可以缓一缓,想一想杨县令要是找上门来问他们要怎么回答。 老周家松懈下来,钱氏就和周四郎道:“你明天还是去益州城陪着满宝吧,要看紧了她,别叫她被杨县令给骗了去。” 周四郎:“娘,满宝什么都不知道,杨大人能骗她什么?” 钱氏一想也是,但还是道:“你还是看着满宝些,让她离杨大人,还有那个唐大人远一些。” 周四郎苦着脸应下,觉得这个任务很艰巨。 商量妥当,大家各回各屋,各自安抚自己的媳妇去了,周四郎应付方氏是得心应手,周五郎却有些手忙脚乱。 小叔离开的时候他年纪还很小,根本不怎么记得住他,他之所以知道自己有一个小叔,是因为父母兄长们时常在他和老六耳边念叨。 说他们小时候之所以能活下来,全靠小叔从外头搬回来一袋麦子。 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有个小叔,而十二年前,小叔带着妻小衣锦还乡,给他们带回来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看的布料做衣裳,所以他很喜欢小叔,才真正的记下他。 而从那时候家里不再提起小叔,他记忆里小叔的事那都是更小的时候家里人说的,媳妇问他,小叔的事儿不能说,其他的事他又找不出借口来,他就只能沉默以对了。 气得陆芝挠了他几下,这才算出气了。 钱氏可不管儿子们屋里的事儿,她在他们面前说得笃定,但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 一回到屋里,钱氏便捻了三炷香,点燃后恭恭敬敬的跪在天尊画像前磕头上香,只希望天尊老爷保佑,保佑这次也是有惊无险。 老周头坐在一旁叹气,“这都是过去十二年了,满宝眼瞅着就要长大嫁人了,怎么这事还能被人翻出来呢?” 钱氏抬头看着天尊画像,半响才问道:“你信衙门的话吗?” “什么?”老周头一时没转过弯来。 “你信十二年前那些官爷说的话吗?老二是山匪盗贼。” “我不信,”老周头道:“山匪盗贼还能娶秀才家的千金小姐?” “……”钱氏道:“我相信老二的人品,他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我兄弟我还能不知道吗?他只会帮人,可不会这样害人。” “所以你说,说出去了,官衙能不能还老二一个公道?”钱氏道:“还有当年害死老二和二弟妹的人,总要让他们泉下闭眼吧?” 老周头一怔,忍不住低声叫道:“你疯了,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可怎么查?而当年认定周银是盗贼的官差可是盖了文书的,他们当官的肯定更信当官的。” “可杨县令看着还好,而且他和我们家满宝还是朋友呢。” 老周头就沉默着不说话。 他不说话,钱氏自己反倒叹了一口气,摇头道:“算了,拖家带口的,而且咱背后还有整个七里村的人呢,杨县令真能帮老二洗刷冤屈也就算了,若是不能……” 那整个七里村都要被她拖下水了,就算钱氏心里再不甘心,也不能这么自信。 整个村子这么多年呢,为了他们家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没道理最后还受她的牵连。 钱氏按下这个妄想,再次看向天尊老爷,磕下头念念有词,“还请天尊老爷保佑,此次杨县令也什么都查不出来。” 第793章 朋友 这个愿望天尊老爷很容易就帮她实现了,因为远在上京路上的杨县令就是有心,也无力查出什么来。 但收到杨县令手信的唐县令却收拾了一下东西,跑去找明刺史聊了一下天,然后便得了一个去罗江县公干的借口。 临走前,唐县令想了想,决定去见一见满宝,于是特意推迟了启程的时间,等在药铺门口前,远远的,满宝背着她的小背篓才到路口,唐县令便下了车,远远的和她招手。 周四郎昨天便回到家了,满宝知道家里一切都好,这会儿看到唐县令便屁颠屁颠的跑上去,仰头看着他问,“唐大人,你找我有事?该不会又要问我爹和我小叔吧?” 唐县令看着满宝笑,“满宝,在你心里,你父亲和小叔是什么样的人?” 满宝想了想道:“我没见过我小叔,但听我父母兄长和村里人提及的来看,我小叔是个重义气的好人。” “那你父亲呢?” 满宝道:“我父亲胆子小,心地善良,又慈爱护家,更是个好人了。” 唐县令看着满宝,确定她没有说谎,但他同样确定杨和书口供中的癞头说谎了,于是他叹气道:“满宝,人是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尤其是人心,他在你这里慈爱善良,但在别处却不一定,你有想过你父亲是坏人吗?” 满宝摇头,肯定的道:“我爹不会是坏人的,唐大人,我们是朋友吗?” 唐县令迟疑了一下,既怕满宝此时与他讲人情,又怕她什么都不提,但最后他还是点了一下头道:“自然。” “那你告诉我,我爹犯什么事了?”满宝肯定道:“我爹最近都没出门,我四哥都回家问过了,我爹连村口都没出过,就算癞头说了什么也是不可信的,他是赌徒呀,赌徒的话能信吗?” 唐县令就看着她的脖子问,“你身上有一个长命锁?” 满宝一愣,然后点头。 唐县令问:“能给我看一看吗?” 满宝隐约猜到了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长命锁取出来,解下给他看。 杨和书已经将长命锁的样式附在信上给他送来,但唐县令还是仔细的看了一下这个长命锁,果然如杨和书所言,这不是一般的银匠能做得出来的。 一低头,对上满宝目光闪闪的眼睛,唐县令沉吟了一下问,“这锁你是什么得的?” 满宝道:“我从小戴着的。” 唐县令便将长命锁还给她,道:“满宝,这个锁不是你家买得起的,尤其是十一二年前的周家。念在朋友的份上,我也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唐县令知道满宝和白善聪慧,因此很少将他们当孩子看,多数时候是当平辈相交。 他没有周家和白家那小心翼翼的心思,觉得这种事不该涉及孩子,所以他愿意告诉满宝,同时也希望她能够做一做周金的工作。 他是不信任周金的,但周满的人品还是可以信一信的,他不觉得周满在知道自己父亲作恶的情况下还会无底线的包庇对方。 唐县令上车,低声与随从道:“走吧。” 他没有告诉满宝,他要去罗江县公干,满宝自然也不会猜到,她愣愣的看着唐县令的马车走远,直到看不见了才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长命锁。 这是她打小就戴在脖子上的,爹娘都说是他们特意给她打的,就是因为她身体不好,这是他们希望她长命百岁特意求的,所以一定不能摘下来,更不能丢了。 她小时候还嫌它太重偷偷解下来塞到枕头底下,还被母亲念叨过好几次呢。 满宝将手中的长命锁翻来覆去的看,也没看出这个长命锁和别的有什么不一样,最多是上面的银纹更别致好看而已…… 银纹…… 满宝心中一动,盯着手中的长命锁仔细的看了看。 小古见满宝一直站在门前不进来,便探头往外看了一眼,见她怔怔的发呆,便叫了她两声,见她应都不应一声,便跑去后院找纪大夫,“纪大夫,您快出去看看吧,满宝和唐县令说着话就变傻了。” 纪大夫便放下手中的药杵出去看,满宝已经把长命锁重新戴了回去,见到纪大夫便抬手恹恹的打了一个招呼。 纪大夫笑问,“这是怎么了?” 满宝想了想,把背篓里的笔墨纸砚取出来,当下将刚才记下的长命锁的银纹画下来,问道:“纪大夫,你见过这样的长命锁的银纹吗?” 纪大夫看了一眼后笑道:“看着挺好看的,你要打长命锁吗?那得找家好的银楼,这银纹看着别致,恐怕不好打。” 满宝这才想起,既然是银纹,自然得问银匠才对,看病找大夫,读书找先生,要问长命锁,自然得问银匠。 满宝就将纸揉了丢掉,趁着还没病人来,满宝趴在桌子上仔细的将自己的长命锁样式整个画了下来。 等中午看完病,满宝便早早的背着背篓去找银楼。 满宝拿着样式找银楼的掌柜,掌柜的看了一眼后笑道:“这是双寿长命锁,虽不好打,我们银楼却也有大匠可以打出来的,小娘子若要,可以在我们店里订做一个,就是工钱会高些。” “高多少?” 掌柜的道:“看您要多好的,少则七八两,多则二三十两吧。” 一个长命锁所用的银,小的不足一两,大的也不过二三两左右,结果光工钱就要这么多? 满宝想了想,从衣服里将她的长命锁拿出来给掌柜看,问道:“那若是打成这样的呢?” 掌柜的接过长命锁看了看,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满宝,然后双手将长命锁还回去,笑道:“小姐既然能买到夏大匠打的长命锁,那怎么不再去买一个?这样的长命锁,我们的银匠可不好打出来。” 满宝道:“我看着倒和别的长命锁没多大区别,我以为你们也可以打的。” 掌柜的笑了笑,想了一下后取了一个他们的长命锁过来,外表看着和满宝的一般大小,他将那个长命锁放在满宝的手心上,笑问:“小姐可以感受一下,怎样,它们不一样吧?” 满宝仔细感受了一下,掂了掂后道:“我的似乎是比较重?” 第794章 长命锁里 掌柜的笑道:“不止,这长命锁可不止在于刻银纹,还在于打造,这里头涉及的工艺就多了。小姐手中的这个长命锁算是上上品了,从选银开始便是最好的。” 银,也是分等级的,不同的银打出来的银锁自然也不一样。 相比选的银,造银的工艺,长命锁上的银纹只排在末处,但便是末处的手艺,在银匠中也是上等的好手艺了。 而能有这样手艺的人,全大晋都数得着。 外人或许不知道是谁,但他们做这行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商州夏大匠的手艺。 外行看热闹,只会看长命锁上的银纹,但他们内行看的却是打造银锁的手艺,这才是基础,只有银锁造得好,往上刻银纹时才不会凝滞,更不会坏了银锁。 满宝问:“夏大匠这么厉害,要买他打的长命锁很贵吧?” 掌柜的笑道:“那得看是怎么买,若是店里做好了摆出来的,也贵不到哪儿去,但像小姐这样专门定做的,且不说没有个百八十两定不成,恐怕人情上也很难请得动夏大匠。” 满宝好奇的问起来,“怎么看得出我这是定做的?” 掌柜的怀疑的看了满宝一眼,他是认得满宝的,毕竟济世堂就在斜对面,而且当初季小公子的事闹得不小,作为益州城有钱有势东家的大掌柜,他想不知道满宝都难。 也因此他这会子才这么细细的和她解释,但这会儿见她一无所知的样子,掌柜的忍不住迟疑,难道这长命锁不是她的? 也是,哪个有钱有势家的小姐会出来学医术给人看病? 每日出入还多是自己走着上下。 虽然心有疑虑,但掌柜的还是道:“在这锁内刻着两个字呢。” 他刚才仔细看时便看出来了,这会儿便把锁翻来,对着阳光让满宝看里面,“喏,锁内一上一下刻着两个小字,一个‘周’,一个‘夏’,是小姐父母的姓氏吧?” 满宝愣愣的,她眯着眼睛透过那个小孔往里看,快看成斗鸡眼了也没看出里面有什么字。 见满宝揉着眼睛,掌柜的便笑道:“字有点儿小,这孔也有些小,小姐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满宝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放弃了,收了长命锁和掌柜的道谢,然后告辞离开了。 满宝回到家里,庄先生正在书房里等她,“怎么今天回来晚了许多?” “路上和人说了几句话。”满宝心里有事,却没有告诉先生,而是乖巧的坐在椅子上拿了课本出来。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也翻开了课本,“那我们来上课吧。” 满宝下午上了两堂课便下学了,她将做好的笔记收起来,起身恭敬的和先生行礼。 庄先生坐在椅子上看了看她,点头道:“你去吧。” 满宝便退步出了书房,她站在大门前想了想,对在门外等她的大吉道:“我今天不去藏书楼了,你让善宝自己去吧。” 说罢,满宝转身回房,把长命锁拿了出来。 她对着光线又看了看,发现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但透过小孔,的确可以看到里面是刻了东西的,只朦朦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 满宝转了转发酸的脖子,叹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长命锁发呆,半响,她还是忍不住求助科科,“科科,你能让我看见里面的字吗?” 科科:“可以,宿主可以在商城里购买放大镜,也可以支付积分由我扫描后供宿主观看。” “那你扫描吧。” 这还是满宝第一次没问积分,直接就和科科下单。 科科沉默的帮她扫描过后将影像投在她面前,满宝便看到了长命锁内的构造。 这才发现,里面上下两片锁上不仅对称刻着“周”“夏”两个字,还有对称的两朵长寿菊,若不是科科,恐怕没人看得出来里面还刻着这东西。 满宝愣愣的摩挲着长命锁,老半天后才把长命锁戴回脖子上,她心里突然有些酸涩,还没怎么着呢,眼泪就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满宝便坐在窗边默默地抹眼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伤心,但就是很伤心。 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唐县令其他的话或许不对,但有一句话却说得很对,她家里没这么多钱给她打这样的长命锁。 哪怕在四哥赌钱前他们家不差钱,但也绝对打不起这样的长命锁。 白善在书院里等不到满宝,跑出大门一看,大吉等在了门外,他拎着书篮跑过去问,“满宝呢?” 大吉道:“满小姐脸色有些不太好,所以没来,让少爷自己去看书。” 白善就把书篮放到车上,跳上车道:“不去了,回家吧,她是生病了吗?” 大吉道:“看着不像,倒像是心情不好。” 白善左右看了看,问道:“白二呢?” “堂少爷说他和同窗们去栖霞山玩儿,稍晚些会自己回去的。” 白善道:“再有三个来月府学就要考试了,他还有心情去玩儿?” “要小的去找他回来吗?” “算了,”白善急着回家,决定今天就先放过他,道:“先回家去吧。” 白善跳下马车,先跑到书房里和庄先生请安,这才跑去找满宝,他一溜烟的从窗口那里跑过去,然后又倒退着回来,凑到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的窗边。 他拉开门,探头进去,正看见满宝低头抹眼泪。 白善一愣,呆了半响才问道:“满宝,你怎么了?” 满宝正哭得专心,突然听见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一下就抬起头来。 白善看到她眼睛红肿,连鼻头都是肿的,连忙跑到前面,都不敲门,直接推开门就跑进去。 他生气的问道:“谁欺负你了?” 满宝用手背将脸上的眼泪抹掉,哑着声音道:“没谁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白善弯下腰探头去看她的脸,点了点脸上的一点泪珠道:“你看,眼睛都肿了,难道是你治的病人不好了?或是先生布置的课业你一点儿也不会做?” 满宝道:“我才不会因为课业哭鼻子呢。” 她转了一个身,背对着白善,就见她的窗口被打得大开,正对着院子,大吉正站在院子里好奇的往这儿看。 她便起身啪的一下把窗关上了。 第795章 怀疑 大吉:……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清,男女七岁不同席……算了,反正他们也没遵守过。 大吉就当看不见,转身去喂马去了。 白善不知从哪儿找了一块帕子来给满宝,问道:“要不要给你打水洗脸?” 满宝也觉着哭的样子很丑,于是点头。 白善就跑出去给她打了一盆温水来,看着她洗了脸才拖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转过身去不理他。 白善就坐在一旁等她,既不走,也不追问。 满宝静了静后将长命锁从衣领里拉出来,把今天从见到唐县令开始,到她刚才看到的字都说了一遍。 白善转了一圈她脖子上的长命锁,干脆伸手道:“解下来我看看。” 满宝解下来给他看。 白善上下看了看,也对着光线仔细的看了一下里面,发现里面的确刻着什么,但以他的眼力根本看不清。 白善想了想,点了蜡烛去看,他费劲儿的看了半天,总算是隐约看到了一个“周”字,他闭了闭酸涩的眼睛,翻了一面继续去看,许久才看到一个字,但很模糊,黑成一团,根本认不出什么字,但他可以肯定,一定不是“周”字。 白善放下长命锁,看向满宝,纠结道:“所以这你娘姓夏?可你娘很疼你啊。” 不像是不是亲生的,而且白善虽然见得少,将心比心,也不觉得大妇会对小妾生的孩子有多好。 白善想到这里一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爹纳得起妾室?” 满宝:…… 她气得顺手抄过床上的枕头就拍了他一下,“你怎么这么笨,我家买得起这么好的长命锁吗?所以这肯定不是我爹给我的,我,我有可能就不是我爹生的。” “但里面还有一个‘周’字呀。”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点,她刚才光顾着伤心去了,她眨眨眼,问道:“那我爹也姓周?” 白善:“你怎么就确定你不是亲生的?万一这长命锁是你爹娘在路上捡到给你戴的呢?”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要是捡的,我娘才不会给我戴在脖子上呢,肯定早早就卖了换钱。就算留着,当初我四哥赌输了钱,家里拿不出多余的钱来,我说要拿长命锁去抵,我娘都没答应。” 满宝摩挲着长命锁道:“我更小的时候,每天晚上临睡前,娘都会摸一下我脖子上的长命锁,有一次我嫌它重,把它摘了随手放在一旁,然后找不着了,急得我娘打了我屁股,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被打。” “还有,”满宝悄悄的看了一眼外面,这才小声和白善道:“从小哥哥们就说我特别聪明,像我爹,可是……” 满宝话没说完,白善也明白了。 因为老周头实在称不上聪明。 满宝道:“我一直觉着我是像我娘,但我哥哥们总是说我像爹……” 以前满宝不会把这种话放在心上,因为她觉得,像娘和像爹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会儿子再想,那区别可就太大了。 因为她爹是一定不聪明的,那大哥他们为什么还那么坚持她像她爹呢? 满宝眼泪簌簌而落,哭鼻子道:“我竟然不是我爹的闺女……” 白善也懵了,第一次见她哭得这样伤心,只能将手中的帕子再塞回去给她。 满宝抹着眼泪哭得不能自抑,白善只能在一旁笨拙的安慰道:“或许是你想多了,你爹娘还是你爹娘呢?” “那你说,我这长命锁哪来的,总不能真是我爹从什么地方抢来的吧?把抢来的长命锁给自个的闺女戴,我爹这心是有多大呀?” 白善也点头,“而且你爹也没那个胆子。” “就是呀,我爹胆子一向小的。” 白善就看向外面,他听到了周四郎和周立君回来的动静了,他压低了声音问,“要不要问一下你四哥?”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四哥一定不会告诉我的。” “我们让大吉吓唬他。” “我四哥的手才好呢,还是不要吓他了,”满宝失落的道:“而且我觉得,就算你吓唬他,他也不会说的。” 满宝道:“我那么聪明,家里都能瞒我这么久,怎么可能我一问就告诉我?” 白善都替她发愁了,问道:“那怎么办?” 满宝强打起精神来道:“现在先别管我是不是我爹娘生的,还是唐县令他们要查的案子要紧,也不知道我爹跟什么案子有关,我问唐县令,他根本就不告诉我。” 白善起身道:“这个可以问周四哥,他要是肯说,我们自己拼凑着,说不定能猜出你的身世来。” 满宝眼睛微亮,点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但这话怎么问?总不能把唐县令和我说的话再原封不动的告诉四哥吧?” 白善转了转眼珠子道:“别急,我去说,你等着。” 满宝看了看白善,点头。 白善见她情绪稳定了,便笑道:“好了吧?你四哥和侄女回来了,先把脸上的泪洗一洗吧,别让他们看出来。” 满宝点头,才起身,周立君就推了门进来,听到隔间里有说话声,便探头进来看,看到白善竟然在小姑的内室,愣了一下。 再看小姑眼睛红肿,周立君立即绕过屏风上前,“小姑,善少爷,你们又打架了?” 白善:“……没有。” 周立君不信,“那小姑怎么哭了?” 满宝看着白善。 白善:“……算了,你说是就是吧。” 周立君立刻就道:“善少爷,你们都大了,怎么还能打架呢?而且你是男孩子,力气大,你看都把我小姑打哭了。” 白善张了张嘴想辩驳,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他低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满宝。 满宝坐在椅子上心虚的晃了晃腿,等周立君念叨了好几句,她才道:“我们没打架,最多是吵架了。” 白善敷衍的点头“嗯”了一声,问道:“周四哥呢?” “外面。” 白善便往外走,“我去找周四哥说话。” 周立君愣愣的看着他跑远,扭头和满宝道:“真是怪,他把小姑你惹哭了,不躲着四叔走,怎么还上赶着?” 满宝看着窗户没说话。 周立君觉着今天的小姑特别安静,忍不住又上前两步,柔声问:“小姑,你怎么了?” 第796章 吓唬(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6) 满宝看了一眼周立君,问道:“二丫,我小时候的事你还记得吗?” 因为周立君的坚持,满宝很少再叫她二丫了,这会叫,周立君便觉得小姑的心情不是很好,她走到她旁边坐下,道:“一些事还记得,一些不记得了,怎么了?” “我刚出生那会儿的事你记得吗?” 二丫努力的在脑子里想了想,没想起什么来,摇头。 她记事没有小姑早,如今能想起来的事多是五六岁那时候的事,且还零零散散,多数事不记得了。 满宝便垮下肩膀道:“没事了,我有些困了。” 周立君一脸迷茫,但还是起身道:“那小姑你躺一躺,我去厨房帮忙,一会儿吃饭了叫你。” 满宝点头。 周立君跑到院子里想找白善问一问他是怎么欺负小姑的,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她便只能气鼓鼓的去厨房里帮忙。 而白善此时正拉着周四郎躲在他的房间里说悄悄话,门窗紧闭,再压低了声音,外面的人根本就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白善悄悄的和周四郎道:“……如今连唐县令都惊动了,两位县令要一起办案呢,我和满宝想着凭我们的交情总能打探到一点儿消息,谁知道两位大人都瞒着我们,不乐意和我们说,到现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白善道:“满宝因为担心家里,所以下午还哭了一场,周四哥,你知不知道唐县令他们在查什么案子?跟你们家有没有关系?” 周四郎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他昨天刚回来,今天就得到这样的坏消息,他脸色有些发白,否定道:“跟我们家没关系。” 气氛一时凝滞,周四郎或许也是察觉到不好,连忙道:“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他试探性的将当初周银的丧报提了一下,道:“当初小叔的丧报送来我们也没仔细查,或许那丧报不是我们家的?” 白善心中微动,问道:“如果那丧报不是周小叔的,那周小叔人呢?” 周四郎垂下眼眸道:“这谁知道呢?小叔自离家后就没再回来过,这丧报就是唯一的信息了。” 白善试探性的道:“可我听唐县令的口风,似乎不是因为这事,而是因为钱财什么的……” 白善一边说,一边盯着周四郎的脸色看,见他脸色越发白,还有些慌乱,便顿了一下后道:“周四哥,你也知道,我们家有些当官的亲戚,远的不说,就说隔壁白府。虽然年前我们打过架,但谁小时候没打过架?我们再吵架打架,那也是同族,有事总能帮得上一些忙的。” “周四哥,杨县令虽然回京成亲去了,但唐县令还在这儿呢,这其中要真的有些什么误会,还是应该趁早澄清得好,要不这样,你告诉我,我让我祖母出面,亲自请我堂伯他们去和唐大人谈一谈怎么样?” 周四郎没说话。 白善便叹气道:“周四哥,这种事宜早不宜迟,不然真的查出什么来,就算唐大人和杨大人是我们的朋友,他们也堵不住底下这么多官吏的嘴巴呀?” 周四郎攥紧了衣角,心中天人打架,分不出胜负来,因此他紧抿住嘴角什么都没说。 白善盯着他看了半响,最后叹息一声,没有打搅他,起身开门出去。 一出门才发现大吉站在不远处,他没往心里去,而是跑到对面去敲满宝的窗户。 周四郎和周立君回家来了,他总算记起男女有别,他们现在年纪都大了,他不好再直接跑到满宝的房间里去了。 满宝开窗。 白善就半个身子探进去,小声的和满宝说悄悄话,“我吓唬了你四哥一下,我觉着这事和一个人有关。” “谁?” “你小叔,”白善道:“唐县令说癞头提起了你小叔的名字,唐县令也问起了你小叔,而刚才我说了唐县令在查一个旧案,你四哥下意识提起的也是你小叔。” “一个名字出现得这么频繁,那他就必定有问题,”白善抬头打量了一下满宝,问道:“你说,你会不会是你小叔的孩子?反正我看着你和周四哥,周六哥他们都还挺像的。对了,还有大头和二头他们,你们的眼睛特别的像。” 满宝精神一振,仔细的思索起来,总算是想到了一点儿不一样,“这两年去扫墓,爹都让我给小叔磕头,但大哥他们从来不跪下磕头,都只弯腰上香。” 俩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心脏剧跳了一下,好似抓到了什么。 白善催促道:“你再仔细想想,从小到大还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比如你要做的,但你大哥和侄子他们却不需要做的,只你是特别的?” “我总有鸡蛋吃,他们没有。” 白善:“那是因为他们疼你,还有呢?” 满宝沉默半响后抬头看向白善,盯着他的眼睛道:“还有每年扫墓,我都要给一座坟上一炷香,请他过来吃我家的祭祖的饭菜。” “坟里是谁?” “不知道,我爹说是没主的坟墓,很久以前就在了,只是就在我家左近,也是一种缘分,既然他们来扫墓了,那就顺手帮他铲一铲坟头的草,上一炷香,再请过来和祖父母们一起吃顿饭,热闹热闹也是好的。” 白善:“……还有这种说法?” 满宝道:“我家人都热情好客。” 也是因为打小就接受这样的教育,满宝才那么热情好客,她连去扫墓都要帮隔壁不认识的坟清理一下坟头草,上炷香,请过来和家里的祖宗一起吃个饭,更别说对人了。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问:“那你没问过村里人那坟墓是谁的吗?” “问过了,都说不知道,”满宝道:“不知道就不知道呗,我为什么要寻根究底呢?” 主要那座坟墓从她还没记事的时候就在那里了,在她心里,那是本来就存在的东西,自然不会想着去寻根究底。 所以问过一次后她就不会再问了。 这会儿一细究,就能想出许多不对的东西。 比如,谁会把坟墓建在他们村? 第797章 劝慰 那自然是只有他们村里的人了,最多隔壁大梨村有可能会埋到这边来,但村里人也不至于不知道,尤其那墓离他们家的坟地还那么近,就在村尾不远处。 平时,村民们连白马关镇谁病故了,谁家的母牛生了两头小牛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怎么可能人都埋到他们村尾了,他们却还不知道是谁的坟墓? 而且还那么统一,全村都不知道? 俩人看着彼此,心中又多了一个猜测,但这个猜测就让俩人惊悚了。 俩人对视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突然白善的旁边凑过来一个脑袋,正处于内心震惊的俩人一下就面上震惊了,满宝吓得往后一仰,直接从椅子上摔下去…… 白善也吓了一跳,脑袋往上一抬就撞在了窗上,他疼得踉跄了一下,“咚”的一下又和凑过来的脑袋撞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二郎捂着被撞疼的脑袋,气得不轻,“你们干嘛呢?” 白善疼得直发出嘶嘶的声音,怒道:“你干嘛呢?” “你们说话就说话,就不能站在院子里说,或是回屋坐着说吗?非得一个在窗内,一个在窗外,”白二郎气道:“我就是近前看一眼,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不然怎么见到他吓成这样? 话音才落,满宝已经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抄起桌子上的一本书,从窗口那里探出身子来狠狠地敲了他一下。 正要打第二下的时候白二郎往后一蹦躲开了,满宝就放下书从屋里追出去,白善也从地上爬起来了…… 院子一下热闹起来,满宝和白善追着白二郎打,白二郎哇哇大叫着四处乱跑,发现躲不过后干脆钻到了书房里躲在了庄先生身后。 庄先生虽然很少出书房,但家里发生的事少有能瞒得过他的眼睛的,他稍稍往后瞥了一眼白二郎,摇了摇头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行了,出去吧。” 白二郎就自得的走出书房,得意的冲俩人扬眉。 白善瞪了他一眼,不过的确没再打他。 白二郎这才走到俩人身边好好说话,“你们刚在说什么呢,我进门的时候可就叫过你们了,结果你们都没应我,都走到跟前了你们都不知道。” 白善能告诉他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告诉了他,那就相当于告诉了全天下。 于是白善道:“我们在说《易经》,你要听吗?” 白二郎转身就走。 白善哼了一声,轮到他自得起来。 满宝暂时从悲伤和震惊的情绪中解脱出来了,但晚上还是思考了半个晚上才睡着。 但对面的周四郎就惨了,他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辗转反侧,心里火烧一样的难受,到凌晨鸡鸣时,他还伤心的掉了两颗泪,觉着实在是太难了。 这就好像是一条死路,似乎往哪儿走都是错的。 他觉得这样太难了,他根本就拿不定主意,还是得回家找爹娘和大哥。 于是周四郎觉着自己才闭上眼睛不到一刻钟,外面便有了响动声,大家都陆续起床了。 周四郎便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和在院子里洗脸打水洗脸的满宝道:“满宝,今天我要回家去,你在益州城里要乖乖的,可不要惹祸。” 满宝端着水转身,看了眼她四哥,“你不隔三差五的回家吗?怎么还特意和我说一声?我以前也没闯祸呀。” 周四郎就拍了一下脑袋,他总觉得满宝看他的目光让他有些心虚,他轻咳了一声,掩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吗?行了,知道你乖,立君留在这儿,有事你找她,我去收拾东西了。” 满宝并不急着去药铺,在家里吃了早食,目送白善和白二郎去上学后,又蹲在门口那里看周四郎走远,这才起身拍拍屁股要去药铺。 庄先生却突然叫她道:“你等一下,我也正要出门去,我们一起走。” 师徒两个已经很久没这样静静地走在街上了,庄先生送着满宝往药铺去,他以一种闲适的姿态慢慢的走着,本来有些着急的满宝在走了一刻多钟后也慢慢静下心来默默地跟在庄先生身侧。 庄先生见了满意的微微点头。 大早上的,但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了,有父母牵着孩子的手出来买馕饼,孩子却看着隔壁包子铺里的包子不愿意走。 父母虽训了几句,犹豫了一下,还是掏钱给他买了包子。 庄先生见了便停下脚步,示意满宝去看。 满宝看得一头雾水。 庄先生便道:“满宝,在我看来,你父母对你的疼爱并不亚于这一对父母对其子的疼爱,有些事情不必太过深究,重要的是对彼此的心意。”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瞪大了眼睛问,“先生,你知道?” 庄先生摇头,“我不知道。” 满宝着急道:“您不知道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因为先生有眼睛,还有这个,”庄先生点了点自己的脑子,然后伸手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这世上的事,不仅要用眼看,还要用心去看,用脑子去看。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过早的下定论。” 满宝便问,“那您说,我爹会是坏人吗?” 庄先生笑着摇头,道:“你父亲没有那样的胆量和能力。” 坏人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周金最多是个抠门的普通人。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喃喃道:“我也觉得我爹不是坏人……可唐县令他们在查什么呢?” 庄先生叹气道:“满宝啊,虽然为师希望你们懂事些,但你们再懂事也只有十二三岁,还是孩子呢,所以大人们的事,你们看着就好,不必参与太多。” 满宝张了张嘴巴,心道:怎么可能不参与呢?那可是她亲爹呢……不,有可能不是亲爹,但也是爹呀。 满宝嘟了嘟嘴。 庄先生也不强求,这世上的事总不能事事照着他想的来,他本来就知道满宝不可能听他的这点建议,不过还是得劝一劝。 庄先生将满宝送到药铺外,道:“不管生活上有多少烦心事,该学习还是要学习的,进去吧,不可荒废了时光,若是病人少了,便练一练字,你看白善现在的字和你的字,差距要拉开了。” 满宝立即打起精神来,认真的道:“先生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第798章 再被抓 满宝背着背篓进药铺,和纪大夫打了招呼后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开始等待病人上门。 而此时,周四郎才出了益州城的城门,已经到达罗江县,便在县衙歇了一晚上的唐县令也起床吃了一顿丰盛的早饭,然后把盯着七里村的罗江县衙役招到了跟前问话。 “你是说癞头现在就在县城的赌坊里?” “是,他大前天连夜出村的,就在城外的大观村里跟人玩赌大小,结果竟然赢了一把铜钱,前天便进城来了,然后就混在赌坊里没出来。”衙役道:“他前两天运气还真不错,一直在赢钱,但昨天开始输,已经把身上的钱都输得差不多了,昨天晚上也没走,现在估计还在赌坊里呢。” 唐县令便道:“那你带人去走一趟吧,把人给我提回来。” 衙役们没想到又是抓癞头,到现在他们都没弄明白癞头是怎么得罪他们大人了,叫他们盯着他不说,还把益州城的唐县令给招来了。 不过也正因为招来了这位大人物,衙役们不敢怠慢,几人一队,如狼似虎的冲到赌坊一条街,把赌得眼睛都发红的癞头揪出来,压着就往县衙去。 已经做好了套子,就等着癞头钻最后一头的赌客们:…… 眼看着癞头被衙役抓住,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把之前癞头已经签好的欠条收好,打算找空去一趟七里村。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就算癞头被抓了,他家里不还有人吗? 癞头已经一天一夜没睡觉了,被抓到县衙时还有些懵,但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他这次竟然不是很害怕了。 所以被押着跪在大堂上时脸上也不见多害怕,就呆呆的跪着发呆,脑子里想的还是赌钱的事。 唐县令从后堂出来,颇感兴趣的坐上罗江县大堂县令的座位,还好奇的摸了摸桌子上的东西,等研究完了桌子上的东西,这才撑着下巴去看还在发呆的癞头。 唐县令打量了一下癞头,心中便有数了。 他扭头问衙役,“输了多少?” “写下的欠条有八两了。” 唐县令啧啧一声,道:“是他们家一年的收入了吧?” 衙役应了一声“是”。 唐县令从签筒里抽出一根签子,摸了摸后问道:“听说他媳妇和闺女都叫他卖了,家里还有能卖的人吗?” 衙役道:“还有一个儿子。” 唐县令就将签子递给他,浅笑道:“那就先打十个板子给他醒醒神吧。” “是!” 衙役接了签子,把癞头拖下去打,因为唐县令和杨县令不一样,衙役们的这十个板子是实打实的拍在癞头身上,癞头没想到这次打板子会比上次还疼,忍不住大声的惨叫起来。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听着,等他打完了板子被拖进来才开口道:“周大利,你抬头看看本官是谁?” 癞头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坐在堂上的不是杨县令,而是一个很眼生的官儿,穿着官服,一看就威严得很。 唐县令对他微微一笑,道:“杨县令回京成亲去了,本官是从府城调派过来的,专门来审你的案子,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吗?” 癞头摇头。 唐县令本来笑眯眯的脸上一沉,面无表情的道:“连自己犯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显然是无心悔过,那审不审的也没什么要紧了,来人,将人关进密牢里,择日处决了吧。” 衙役们一愣,一时没反应,唐县令就掀起眼皮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 衙役们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即把一脸懵的癞头拖了下去。 直到出了大堂癞头才反应过来,挣扎道:“什么,什么意思?处决我,为什么要处决我……” 没人理他,将他拖到大牢的最深处,直接往里一推就把门关上。 罗江县小,穷,民风也不是很彪悍,所以一年到头犯事的人少。 就算有人打架斗殴或是因为偷盗被抓了,杨县令也不会把人关在牢里吃白饭,多数时候是关一段时间,把人关驯服了就让人压着出去干活儿。 或是去官田里耕耘,或是去服役修桥修路,反正总有做不完的事等他们。 所以罗江县的大牢一向很宽松,而最里处一般都是关要杀头的重犯的。 从傅县令开始,罗江县就没出现过这样的犯人,所以里面一直空着,从没人住的地方里进了一个人,在里面安家的老鼠蟑螂们兴奋了,纷纷活泼的吱吱叫起来,四处乱跑着出去撒欢,但不一会儿又钻了回来。 这让平时也没少看见鼠虫的癞头都心头发凉,用手驱赶这些虫鼠。 他知道这种东西就跟狗一样,你凶它就软,因此他从地上抓了一把稻草就发疯了的一样乱打,总算把牢房里的老鼠给赶走了,不过他知道,它们也没走远,肯定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的看着他呢。 可癞头这会儿没心思想这个,他扑到栏杆那儿,用力的往外招手,叫道:“官爷,官爷,这次是为什么抓我呀,那位大人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处决呀?” 看守牢房的牢头用木棍狠狠地敲打他的手,让他把手缩回去,叫道:“你给我老实些,大人说了让你反省,你就自己反省,你连自己犯的事都不知道,那我能知道吗?” 说罢就走了。 距离这个牢房老远的一个牢房有人冲这边喊道:“哎我说兄弟,你这犯的是什么事儿,怎么关死牢去了?” 癞头脚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看向说话的地方,结果发现那是个转角,只能勉强看到里面住着人,很显然,他这个牢房真的很里了。 而附近几个跟他相连的牢房里都没人。 癞头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我,我就是赌钱而已,赌钱不犯法呀……” “可拉倒吧,赌钱能关死牢吗?还要处决了,知道处决吗?”拐角处的犯人道:“那就是直接砍头了,兄弟,你这到底是做了多恶的事呀?”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但除了拐角处的闲得发慌的两个犯人外,没人听他说话。 第799章 另一种审讯 癞头肚子有些饿了,他本来沉迷赌博,一个晚上没吃东西也不觉得饿,但这会子被单独关在一个牢房里,一安静下来,就觉得肚子很饿。 可牢里已经吃过早食了,他得饿到下午才有晚食吃。 为了不让他们太有精力闹事,牢里是没有午食的,甚至连水都没给癞头。 癞头咽了咽口水,又爬到门口叫起来,想要点吃的喝的,但没人理他。 癞头叫了一阵就放弃了。 一直到下午牢里有人提了桶和碗来发晚食,癞头才咽着口水扑到门口那里等着,结果他就看着衙役们把晚食发到拐角处的牢房,然后转身就要走。 癞头一怔,连忙摇着栏杆叫道:“官爷,官爷,还有我,还有我呀。” 衙役回头看到他,似乎才记起他,将手中的桶倾倒给他看,敲了敲后道:“忘了跟后厨说今天多一个人了,今天没你的份儿,明儿再吃吧。” “不是,官爷,我都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实在饿得慌,您给我个馒头吧。” “馒头?你还想着馒头?”衙役还没说话,牢里的犯人们先鼓噪起来了,笑哈哈的道:“在外头都不一定能吃得上馒头,这牢里要是有馒头吃,谁不想住到牢里来?” 衙役们敲了敲牢房的木栏,呵斥道:“都给我老实些,要吃就吃,不吃就给我倒回来。” 然后又对癞头吼道:“叫什么叫,一天不吃又饿不死人,忍着,总不叫你做饿死鬼就行了。” 说罢提着木桶就走,任癞头在后面怎么叫都不回去。 癞头心中惶恐不已,比上次被抓进来又是打板子,又是夹手指的还要惶恐。 这一次的板子打得特别重,他觉得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而他又看不到后面,总觉得黏糊糊的在出血。 上次被打以后还有仵作来看一看,上个药,这一次却是连水都没有。 癞头被单独关在牢房深处,又痛又饿,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这会子他反倒希望官爷提问他了,但他一直等到连通着外头的那个小窗户光亮暗下来,也没能等到有人来提他。 而此时,唐县令才将一桌子的资料翻完,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起身伸了一下胳膊,看了一眼外面已经暗下来的天色,问道:“那个癞头怎么样了?” “遵照您的吩咐,一天没给他水米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道:“那你再去办一件事,选两个机灵可靠些的差役往牢里去一趟,最好就是牢里当值的差役,我有些话要叮嘱他们。” 唐县令冲衙役招了招手,附耳在他耳边说了一通,然后笑道:“去吧,就找两个机灵些的差役就行,办好了这事,本县掏钱请你们吃羊汤。” 衙役就笑着行礼,“那小的提前谢过大人了。” 唐县令笑着挥了挥手,跟着他一起往外走,他打算去活动活动眼睛,“你们大人经常请你们吃东西吧?” 衙役甲不好意思的笑,“杨大人仁厚,又关爱下属。” 唐县令笑了笑,心中暗道:那是钱多了烧的吧? 他就着最后一点霞光看了一下罗江县的县衙,微微点头,看见一个房间里出来一个书记吏冲他行礼,便笑问,“你们县尉和主簿都回家去了,你怎么还不走?” “小的是管着县衙里的历年文书的,大人没走,小的怎么敢走?” 唐县令看了看他后笑问,“你既是管着历年文书的,平时可有看?” “整理资料时会看一些,大人还要调阅什么文书吗?” 唐县令问,“你们这里婴孩出生多久后会上籍书?” 文书想了想道:“不一定,有孩童满三岁来上的,有满五岁后才来上的,有偏远些的地方,甚至八岁上才来上籍书。” 唐县令蹙眉,“不统一?” “做父母大人的都想等孩子站住了再来上籍书,不过孩子一出生就在里正那里有记录,每年过年前里正都要把那一年出生的孩子数上交。” 唐县令问:“有记录吗?” “有,但只有人数,更具体些的,得问里正了,”书记员叹息道:“纸贵,有些里正也不会记得很详细的。” 唐县令就问,“一般孩子出生后多久会上报给里正?” “三天到一个月内吧,”书记员道:“若是年前孩子夭折了,有的里正便将那孩子划去不上报,有的也会做了记录据实上报,历年县令对此要求不一,杨县令对此要求就很严格,每年出生的孩童,名字,生辰都要记下,若是中间夭折了,也要记录。” 这的确是杨和书做事的风格。 唐县令笑了笑问,“花销不小吧?” “是,每季要给里长们的纸张花销就不小,要求是县令提的,总不能让里长们自己出钱。” 唐县令点了点头,“不过不要紧,现在你们罗江县可不缺钱,只粮种的生意就赚了不少吧?” 书记员就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三年前,杨和书以强势的手段掺到粮种和粮食买卖中,把罗江县的乡绅和大商人们都打疼了,最后才放开了粮食的买卖,只要他们不再囤积居奇的刻意抬高粮价,杨和书基本不怎么管。 但粮种的买卖,杨和书一直抓在手里,但他也不是独占。 生意是以县衙的名义在做,但后面这两年,除了县衙的份额,杨县令,县尉,主簿等人都有参股,甚至书记员知道的,益州城里的明刺史都在里面有股份。 书记员悄悄的看了一眼唐县令,只除了这位唐县令,明明他和杨县令关系不错,满县衙都知道,他们县的杨县令和华阳县的唐县令不仅是世交,还是同窗,感情好得很。 好到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的,频繁的时候,三五天就要来回一封信。 唐县令和书记员说了一下闲话,看着下人们将县衙的灯点起来,他便道:“你找一找十年前到十三年前七里村报上来的新生儿资料,一会儿送到我那儿去。” 唐县令顿了顿后又道:“还有十年前到十三年前所有往来县衙的公文,以及县衙张贴到布告栏的公告副本也都找出来。” 书记员头皮有些发麻,“大人,这天都快要黑了,您看得了这么多吗?” 唐县令对他微笑,“不怕,本县年轻,熬一熬就好。” 书记员:……说得好像他就老了一样。 第800章 资料(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7) 七里村的新生儿资料好找,一里一年新生的孩子有限,而不巧,里长报上来的正是最简单的数字,但往来的公文,以及张贴到布告栏的布告副本那可就太多了。 不说看,就是找都费好大的劲儿。 唐县令可不管他们要怎么找,反正他就要看。 他吃了一点儿东西便拿着才找出来的数据对照着户籍来看。 因为孩子上籍书的年纪不一样,他需要翻找的籍书还不少,哪怕只有一个七里村的资料,他也要费不少劲儿。 好在这种枯燥的事情他做得多了,又能一目十行,记性还好,他拿了一张白纸将户籍上出生于大贞元年到大贞三年的人都记下,再对照才找出来的里长报上来的新生儿数据。 但并不是对照了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孩子极易夭折,有一些记在了籍书上,而有一些孩子都没来得及上籍书,只在里长给的数据之中——出生或死亡。 唐县令将藏在文书中的数据列下来,一一排除,最后目光凝在了大贞二年和大贞三年上。 他列出来的大纸上,大贞二年下记录了周满的名字,说明她是大贞二年生人,而七里村同年出生的人,上了籍书的是三个,包括周满,还有她侄子周立学。 可那一年,里正报上来的人数是两个,奇怪的是,大贞三年,里长报上来的新生儿是三个,但籍书上显示,出生于那一年的孩子只有两个,唐县令对照了一下后面的籍书和报上来的夭折人数及岁数,发现没有一个大贞三年出生的婴孩夭折。 所以,大贞三年多出来的那一个新生儿其实是在大贞二年就出生了的周满。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周满要延迟一年上报? 尤其是在周家还有一个新生儿的情况下。 数据都是年前封印前报上来的,周满是十一月的生辰,完全来得及上报。 唐县令板着脸合上籍书,将那一页纸折起来收在怀里,起步走到床边看着天上的弯月。 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长命锁既然是在满宝身上,那查她必定能查出些东西来。 唐县令站在窗前,听着不知何处传来的鸡鸣声,这才发现已经四更了。 他揉了揉额头,这才觉得困倦不已,便转身往后院去休息了。 他的长随明理已经抱着大衣在门边睡着了,听到开门的动静,脑袋一点便醒过来,他连忙抹了一把脸跟上,“老爷,您总算想睡觉了?” “嗯,”唐县令道:“睡一会儿,记得早上给牢里的周大利送一份断头餐。” “放心吧老爷,我忘不了。” 此时正是人最熟睡的时候,但牢里的癞头因为后背和屁股上的伤睡得很不安稳,加上腹中饥饿,他怎么也睡不着,只能闭着眼睛,偶尔还要跟从他身上跑过的老鼠做斗争。 他正忍耐时,门外又传来差役巡视的脚步声,他已经习惯了,入夜后他们巡视了好几次,第一次时他还不习惯,以为是来提审他的,后来发现只是巡视,便老老实实的躺着了。 癞头闭着眼睛没动,却听到脚步声在他的门外停住了,他正疑惑,就听到门外传来小小的说话声,“这就是死囚犯啊,看着和一般人也没什么差别,他是犯了什么事?” 癞头身子一僵,就听见另一人道:“谁知道是犯的什么事?反正是唐县令抓的,总不会有错,我们听上面的行事就好。” “可这也太快了,我总觉得有些不对,虽然我没见过死囚犯,但我听杨大人说过,这死囚是要上报给刑部复核的,这唐县令前脚抓了人,审都没审就要把人砍了,万一是错案……” “哎呦,你怎么这么木啊,杨县令现不在城中,唐县令还是上县派下来暂代的县令,我们就是个小吏,能说他办错案了吗?” 癞头听着心头一凉,忍不住微微睁开了眼睛,看见他的牢房门口正站着两个人,他竖起耳朵去听,就听见那人继续道:“我们县令才从七品,而唐县令是从六品,整整比我们县令高了一个大品级,别说是我们,就是杨县令回来了,那也是不会替他翻案的。别看我们罗江县现在富裕些了,但跟华阳县还是没法比,唐县令自然是想把案子尽快办完回去了。” “甭管事情是不是癞头做的,反正抓了他,那就是他做的,到时候把人一处决,往上一报,就说他畏罪自杀什么的,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癞头听着整个身子都发软了。 “反正是陈年旧案,证据本来就不足,说是谁干的不行?到时候唐县令把案子一结,立了功,可以走了,我们也轻松许多。” “唉,毕竟是一条人命呢。” “那也是他运气不好,谁让他什么都不说的?连我们都看得出来他隐瞒不报,有事情没说,怪谁?” “也是,走吧,这是最后一趟了吧,天天晚上都要巡视,可累死了。” “可不是吗……” 癞头眼角的余光看着那两道人影转身走了,这才抖着把拳头塞进嘴里,没让自己叫出声来。他吓得眼泪簌簌的流…… 天亮了以后,差役们又拎着木桶,敲着木勺发早食,依然是一人一勺粥,外加一个掺着糠的褐色馒头。 癞头趴在门口的栏杆那里往外看,差役们没理他,发到转角处的那个牢房后就要走。 癞头饿得受不了,连忙叫道:“大哥,大哥,官爷,我,我今天又没饭吗?” “你?”差役回头看了他一眼,满眼同情的道:“有呀,不过你的跟他们的有点儿不一样,得略等一等。” 癞头一怔。 差役已经提着东西走了,不管他怎么叫都没回头。 癞头正绝望,有两个差役一脸是笑的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了,他们径直走到癞头跟前,态度特别好的让他往后让一让,然后就打开牢房的大门,将食盒提进来。 一打开,里面是整只炖着的鸡,还有一条鱼,煮汤的鸭肉,白花花的一大碗白米饭…… 差役将饭菜都摆在癞头跟前,甚至还拿出了一壶酒放在他跟前,对他笑容满面的道:“一天没吃东西饿了吧?来,快吃吧。” 第801章 招供(一) 看见这么多好吃的,癞头的肚子忍不住咕咕叫起来,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两个衙役,伸手就扯了一只鸡腿,才咬了一口便发觉不对劲。 他一边嚼动,一边满含期待的看向两个衙役,“官,官爷,我是不是能出去了?” 衙役甲点头道:“等吃完就可以出去了。” 癞头便强逼着自己放下手中的鸡腿,道:“我不饿了,我们这就出去吧。” 衙役乙笑道:“兄弟还是吃饱点儿吧,可不能饿着肚子上路呀。” 说罢,还亲自给癞头倒了一杯酒。 昨晚上听到的秘密一下就从癞头的脑海中冒了出来,他的双手发抖起来,整个人都簌簌发抖,“上,上路?上什么路?” 衙役甲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你说呢?你住的可是死牢,说起来我进县衙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着死囚呢,所以我们也没经验,准备的饭菜可能糙了点儿,但我们也尽心了。你到了地下可别说我们的坏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癞头就眼一翻,一副要晕倒的模样,衙役乙刚伸出手去想扶他,结果癞头竟然自己缓过来了,他一下扑倒在地,爬着上前抱住衙役甲的腿,叫道:“我说,我说,我全都说,跟我没关系,跟我真的没关系,是周银,是周银干的呀。” 两个衙役对视一眼,他们没想到这其中还真有事,道:“这话你可别跟我们说,我们就是差役可做不了主。” “你们做不了主,你们做不了主,我,我要见大人,我要见县太爷,你们要抓的是周银,可周银死了呀,对了,他有个闺女,他还有个闺女,你们别抓我,别砍我头,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是看见了而已……” 癞头就这样被带到了唐县令跟前。 两个衙役低声将他在牢里说的话汇报给唐县令,唐县令目光一凝,微微点了点头。 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大堂,唐县令思索片刻,起身道:“将人提到后院,我在后面审他。” 那私审了,衙役甲和衙役乙相视一眼,应了一声,把癞头给押到了县衙后院。 县衙后院是杨县令的宅邸,虽然有一道门与县衙相通,但看守门的却是杨县令的下人,因此前头的人也不是谁都能过来的。 唐县令出入后院就跟回自个家一样,直接让人把一间侧屋收拾出来,在那里审问癞头,他身边只留下了一个书记员以及长随。 长随是他的心腹明理,书记员则是罗江县的吏员,是杨和书说过可信的人。 唐县令在首座上坐下,书记员江琦左右看了看,便搬过来一张桌子和凳子,把文房四宝摆上,打算在此记录案情。 东西才摆上,两个衙役便把癞头给押上来了。 癞头见他上的不是公堂,而衙役把他按倒后就退下,堂上只坐着唐县令一人,左右两边只有两个人,而其中一个一看还是下人,他便更肯定了昨天晚上听到的秘密,堂上做的坏官是真的要拿他去顶罪。 唐县令喝了一口茶,看着底下瑟瑟发抖的癞头,开口道:“不是说有话与本官说吗?说吧!” 癞头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唇后小心翼翼的道:“大人,小的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那些事跟我全不相干,我都是听村长和村里人的,不是故意隐瞒官差的。” 唐县令问道:“隐瞒了官差什么?从头说起吧。” 癞头却堵住了,他根本不知道打哪儿说,周银的事,他算是知道得最少的一拨人了,因为那会儿他就是人云亦云,村里说怎么做,他就跟着怎么做了。 这让他怎么说? 唐县令见他蠢笨的模样,便干脆问道:“先说一说周银吧,周银呢?” “死了,”癞头说得特别的顺和快,立即道:“十多年前就死了,跟他媳妇一块儿死的。” “十多年前?” “对,”癞头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就大约是十一二年前吧,那会儿周金家的小闺女才几个月,还小呢,对了,她就是周银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唐县令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人埋在哪里了?” “就在村尾周家的坟地里,以前是没名没分的埋着,不敢叫人知道,后来县衙里去了一个官差,说是有周银的丧报,周家就大张旗鼓的把他重新下葬了。” “那仔细的说一说周银吧,他犯了什么事?怎么死的?” “他是盗匪呀,”癞头有些懵,“这不是官老爷们说的吗?” 唐县令挑了挑眉,问道:“哪个官老爷什么时候说的?” “就十一二年前,他和他媳妇被人砍死在山上,我们才把人抬回来,村里就来了几个骑高头大马的官老爷,”癞头比划起来,道:“他们拿了大刀和画像,说画像上的人是盗匪,被他们捉拿时砍死在了山上,问我们是谁收葬了,还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哪家的人。” 癞头道:“当时他们那么凶,我们哪敢说是周金家的人?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家跟村里好多人家都有恩,大家就都说没见过,不知道,把人给糊弄走了。后来又来了一拨人,还仔细的每家每户翻找过,我们更不敢往外说了。” 这个信息量就有些大了,书记员都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唐县令。 唐县令坐直了身体,问道:“十一二年前,那是大贞二年,还是大贞三年?” 癞头想也不想便道:“大贞三年。”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前一年益州城也发大水,还波及到了我们那儿,而我二女儿就是大贞二年生的,大人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唐县令问道:“周银以前卖身过,他第一次回乡是什么时候?” “就是大贞三年,他就回那么一次,娶了媳妇,生了闺女,衣锦还乡的。” 唐县令就抬了抬下巴道:“那就仔细的说一说吧。” 癞头在他锐利的目光下有些胆怯,缩了缩脖子问道:“说,说什么?” 第802章 招供(二) “就说一说周银,比如他小时候如何,长大后又如何,当年他是怎么卖身,怎么离家的,再回家时又是一番什么景况,他给家里带回去了什么东西,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唐县令点了点桌子道:“你要是据实以告,我查明事情的确与你无关便放了你,但你若撒谎,我去七里村一查问,与你说的有出入,那……” 正打算把周银往恶里说,将自己推脱干净的癞头顿了一下,便老老实实地道:“周银,他打小就聪明……” 癞头只比周银大两岁,但他从小也是生活在周银的阴影下的,他从小就羡慕周银。 因为他日子过得好,且太讨人喜欢了。 往前二十多年,他们家的日子是过得比老周家要好的,别看现在癞头家的日子过得最差,而老周家的日子过得最好。 他小时候,癞头家的日子可比老周家好太多了,那会儿老周家的日子才是过得最差的那一拨。 因为他们家只有他一个儿子,而老周家孩子太多,又都是半大的孩子,这会儿的孩子活儿干得不多,吃的却多,所以很穷。 但这么难的日子,周银的日子竟然过得不错,让癞头都羡慕起来。 当然,他觉着过得不错不是指吃得好,穿得好,而是周银很自在,他大嫂钱氏很纵容他。 六七岁的小孩儿,谁能跟着大人去县城? 但周银就可以,只要钱氏或周金去县城里卖东西或买东西,周银必可以跟着。 而每次进县城,他肯定能买一块儿糖。 所以整个七里村,上上下下的孩子都羡慕他。 而等他到八九岁上,周银都可以自己跑去县城里玩儿了,他还自己认了字。而且因为周银长得好,又聪明,村里的大人们都喜欢他,过年时大家窜着拜年,他得到的糕点都比别的孩子多一些。 癞头知道唐县令要去问村里的人,也不敢瞒着,就把大德十一年旱灾,周银把自己卖了还帮村里的人找了活儿的事说了。 癞头道:“因为这事,村里的人都感念他的恩情,大贞三年,他带着媳妇孩子回村,村子里人都去他家看他,听他说要定居在村里,村长还说要给他选块好地,到时候大家一块儿去给他修房子呢,也是因为这个,当初大家才跟着老周家的人一起瞒着官差的。” 唐县令问:“他回乡都带了什么东西?” “就两个包袱,他是跟着商队回来的,说是怕路上不安全,他带着妻儿不好走,所以只带了两个包袱上路,家里其他东西都另外托了朋友带回来,因为东西多,落在了后面,他还说给村里人都带了礼物呢。”癞头道:“然后他在村里停了两天就带着他媳妇说要出门把东西带回来,结果这一去就没回来,还是上山打猎挖野菜的人看到他们被砍得不成样子了抬回来的。” “那他们的行李呢?” “没了呀,当时他们身上就只有一身衣服,除此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回来了就没说过自己在外做什么营生的?” “说了,他说也是种地,偶尔做些小买卖,”癞头迟疑了一下后道:“他跟我们说,他岳父是一个秀才老爷,他跟着商队出去后半途病了,没办法就在一个什么州停下了,病得快死的时候,秀才公看他可怜,便给了他一些水米,又给他抓了一些药,这才熬过了那个坎。” “然后他就常去秀才公家帮工,跑腿,秀才公看他勤快,便收留了他,”癞头有些怀疑,又有些羡慕的道:“那秀才公只有一个女儿,干脆就招了他做女婿,他们是给秀才公和秀才娘子养老送终后才回来的。秀才公家的家业都给了他呢。” 唐县令脑中却快速的闪过一纸公文,道:“商州?” 癞头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对对对,就是商州,就是商州。” 唐县令心里的疑惑却更多了,他问道:“说周银是盗匪的,可有说他在何处抢劫,抢劫了谁?” “我们哪敢问官老爷呀,别说我,就是周金一家都不知道的。” 唐县令又问,“那周银的同伙呢?” 癞头:“不知道,从没见过,或许是周银的那个朋友?但我们也不认识,没见过呀。” 接下来就是一问三不知了,他知道周银卖身前的事,也知道周满在周家抚养后的事,但这中间的事,癞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唐县令来来去去的查问,发现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后便挥了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 癞头胆怯起来,连忙问道:“大,大人,我没撒谎,您到村里一问就知道,您,您能不能先放了我?” 唐县令就看着他问道:“你确定你要回村?你们村的人若是知道你把一切都招供了……” 癞头脸色一白,那他们一家肯定会被赶出村子的。 癞头咽了咽口水问,“不是说,瞒报犯人是会被当做同犯吗?” “不错,但周银的罪名还不确定,所以本官不会拿你们七里村的人问罪。”唐县令知道说得太隐晦他可能听不懂,因此直截了当的道:“但你招供了你们村隐瞒多年的秘密却是事实。” 癞头顿时大哭出声,哭叫道:“大人,小的这可都是听您的招供的,您可不能害小的呀。” “我不害你,”唐县令道:“所以你最近便先在县衙里住下吧,你自己也把嘴巴闭严实了,除非我问,否则不论谁问你都不要多说。等本官查清了事情,不论周银有罪无罪,本官都放你一条生路,可你要是胡言乱语,坏了本官的好事……” 癞头立即保证,“小的一定不乱说,从今天开始,除非大人问,小的就是个哑巴。” 唐县令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把他押下去。 江琦将记好的笔录呈上去给唐县令看。 唐县令看过一遍后确认无误便签了字,然后将笔录收起来塞进自己的袖子里。 江琦默默地看着他,唐县令无视他的目光,道:“江琦,你去把大贞三年来县公干的名单找出来,还有那一年发布的公告,来源,我都要。” 第803章 不同的理想(一) 江琦也只犹豫了一下便低头应下了。 虽然只是听了癞头的口供,但他也能察觉到其中的不对来。因为听着,周银不像是抢劫的盗匪,倒像是被盗匪抢的那一个。 一个从小便聪明,感恩,又善良的人,衣锦还乡后变成了盗匪? 反倒是周银嘴里说的,他靠着岳丈立足更显得可信。 唐县令很满意他的态度,道:“长博与本县提过你,说你机敏仁厚,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江琦低头道:“那是大人抬爱。” 唐县令问道:“你相信癞头说的话吗?” 江琦:“信。 “那你信他口中的那些官差说的话吗?周银是盗匪。”你 江琦垂下眼眸,半响才道:“大人,刑名是要讲究证据的,如今我们什么证据都没有,下官不敢妄加猜测。” 唐县令笑道:“不怪乎长博喜欢你,你说的没错,刑名是讲究证据的,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去找证据。” 江琦很好奇,“唐大人和我们大人为何对这个案子这么执着?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周银涉及盗匪之事。” “我吗?”唐县令想了想后说道:“如果我说是为了天下无冤之人,无冤之案,你信吗?” 江琦躬身道:“自然信。” 唐县令看着他的脸笑了笑,“可你的脸和眼睛告诉本县,你不信。” 江琦身子微僵。 唐县令走出房间,站在院子里仰望蔚蓝的天空舒出一口气,浅笑道:“这院子四四方方的,但围墙还是低了些,我记着小时候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蹲在一个高墙四方院里看天空了。” 江琦一头雾水的听着,并不发表看法。 唐县令道:“这个案子,我大约能猜到你们大人是为了什么,他是一个……嗯,很爱干净的人,律己也律人。我嘛,一是你们大人给的口供漏洞很大,一看便是有冤情;二也实在是好奇。” “就凭癞头一开始的口供,大人便能笃定有冤情?那长命锁就不能是谁送的,或是捡到的……” 唐县令就笑道:“这天下的事情只分为两种,一种是别人的事,一种是与自己有关的事;也可以分为可言之事,不可言说之事。一个人很难为另一个人完全的保守秘密,除非他是个道德感极高之人,你看癞头是这样的人吗?” “与你说这么多理由,不过是因为你不懂,而我这里其实最初的理由就是,我就知道癞头是撒谎的,我的感觉告诉我,这其中有莫大的隐情,而这隐情涉及刑案。”唐县令道:“而这样的感觉是我多年断案积累下来的经验。” 江琦顿了顿,他知道唐县令的父亲是左都御史,而左都御史是刑部出身,当年也是出了名的刑名高手,曾经以刑部侍郎的身份巡游天下,断天下奇案,也是因此声名大噪,然后被提为左都御史。 “那,我们大人呢?”江琦还是很不明白,当初他们大人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查起长命锁,查起周金周银来? 虽然杨和书没和他说过理由,但唐县令用脚趾头猜都猜得出来,但他为什么要告诉江琦呢?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江琦,问道:“我倒觉得你不该跟着长博,你倒适合跟着我,怎么样,可愿到华阳县来当书记吏?。” 江琦一怔,心脏剧跳起来,同时口干舌燥,一时拿不定主意唐县令这是在试探他的野心和对杨县令的忠心,还是真的看上了他想把他拉过去。 江琦咽了咽口水后道:“下官的委派皆是杨大人做主,所以下官听杨大人的。” 唐县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道:“好,待他成亲回来,我就和他说一声,让他把你派给我。” 他意有所指的道:“好奇心重,又敢问,也敢想,本县觉得你倒更适合刑部。” 唐县令说罢便走,江琦低下头去躬身行礼送他。 等唐县令走没影了,江琦这才直起身子来。 明理连忙追上唐县令,见这会儿早已经过了午时,连忙让人去厨房准备吃食。 “老爷,要不要给杨少爷写封信?也好让杨少爷安心安心。” 唐县令想了想后道:“也好,我也正有事托他去查呢。” 吃完了饭,唐县令便让明理再去前面县衙里将那封丧报拿了过来,他点了点后笑道:“绵州周银,娶妻商州夏氏,怎么就这么巧?” 明理给他倒茶,就静静地听着。 “我还得去绵州一趟,查一查户籍,看一看绵州同龄的人中有几个人叫周银,但长博也得帮我查一查,这梁州的刺史与郭县的县令人脉。” 明理头皮发麻,“老爷,这案子牵扯得也太大了吧?直接去七里村查一查不就好了?” “七里村自然也是要去的,但该有的证据也得有,该查的事也得查,这封公文不对。” “可老爷,您是华阳县的县令,如今来这儿只是暂代,而且,这还是杨少爷和明刺史私底下同意的,都没走公文呢,事情闹大,京城的大人们知道了,就是老太爷再御史台也保不住您呀。” 唐县令就笑道:“所以我们的动静可以小一些,悄悄的来。” “老爷,要不,您还是和夫人商量一下吧。” 唐县令扭过头,“你别多话,你不说,我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所以如果最后她知道了,那一定是你多话。” 明理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如同被秋风吹过的树枝一样萧瑟。 唐县令这才提笔给杨和书写信,一边写还一边道:“你别说,他这坏习惯总算是歪打正着了一次,竟然查出这么一个案子来,但他这个坏习惯还是得改。” 明理道:“杨少爷说过,他并不想去查满小姐他们的,毕竟是朋友,只是满小姐他们家种出了新麦种,所以才多查了一些。” “你信他?”唐县令哼了一声道:“他打小就这样,所以才那么讨厌,你看他有几个交好的朋友的?” 说罢,唐县令干脆在信里教育了杨和书一顿,明理看得忧心不已,“老爷,杨少爷要成亲了,您还是别在这时候跟他吵架了。” “没事,有心情跟我吵架,说明他对这门亲事还算满意。” 第804章 二月二 唐县令写完了信送出去,便开始去资料房里和江琦一起查资料,“找个机会,我们得去七里村一趟。” 江琦想了想后道:“再过四日便是龙抬头,七里村旁边的大梨村有个道观,每年二月二都有庙会,大家会上山拜太上老君和土地公公,那会儿热闹得很,大人若不想引人注目,可那时前往。” 所以他说江琦适合跟他混刑名,他都没说,他便知道他不欲将事情闹大,想悄悄的查。唐县令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点头道:“这个主意不错,那我们就二月二去。” 天色渐暗,俩人都没查到什么东西,但唐县令并不气馁,扭了扭脖子后起身回后院去休息,他打算今晚早点睡。 而此时,蹲在大门口望天的满宝确定了今天四哥不会回来,便转身回家了。 白善见她连饭都吃不香了,便道:“府学二月二放假,要不我们二月初一回家?” 满宝道:“连着休沐也才放三天假,回家才能停留一天,也太奔波了。” 庄先生闻言抬头看了满宝一眼,见她情绪低落,想了想,到底是小孩子,若和他一样万事不萦于心,那才要糟呢,因此笑道:“那就和学里多请两日假好了,我与你们一同回去,大梨村的庙会连开两天,我们也回去凑凑热闹。” 三人眼睛皆是一亮,就连一旁的周立君都忍不住低低的欢呼一声。 庄先生伸手拍了拍满宝的脑袋,劝慰道:“人走在这世上,总会遇到许多关卡,你当时觉得太高迈不过去,但你耐下心来坚持坚持,迈也好,爬也好,绕路也罢,过个几年再回头看,你就会发现那点儿关卡不算什么。因为前面总还有更难的事情在等着你,而以前所受的磨难都是最珍贵的记忆之一。” 满宝问:“那一直开开心心的记忆不好吗?” “好是好,但开心的记忆多了,你就记不住了,”庄先生笑道:“有坎的记忆才最深刻,不仅有苦和酸涩,也有甜,而且因为吃了苦和酸涩,那甜才显得尤为蜜。” 桌上的四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显然都不太能理解。 厨娘想了想,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往昔,点头道:“先生说得真好,我现在这么一回想,最先想起来的还真是苦后的事。” 白善道:“我最先想到的是被满宝打的事。” 满宝:“我也最先想到被你打的事。” 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白二郎心虚的看了一眼庄先生,小声道:“我最先想到的是被先生提到门外罚背书的事。” 庄先生:…… 周立君道:“我最先想到的是大伯母后来煮了菜,我娘就把二弟碗里她做的菜倒我碗里让我吃了,然后奶奶把我的碗接了过去把菜拨走了,给了夹了好多大伯母做的菜。” 庄先生微微点头,“所以你们看,你们平日开心的事情也不少,但这会儿能最快想起来的能有几件呢?” 满宝沉思。 白善吃完饭便跟在她身后,道:“先生说的对,再怎么样还有我们呢,你爹娘也疼你,有什么坎迈不过去呢?” 满宝道:“我没觉得迈不过去,就是不太开心而已。” “等回了家就好了。” 满宝点头,她问四哥,四哥可能不说,但她可以去问爹娘呀。“就不知道我娘他们会不会告诉我。” “到时候我去帮你。” 满宝心安了不少,对白善微微一笑。 白善在府学先生们的眼里勉强算得上是好学生,所以请假还不算难,在磨了两天后,学官总算是允了他两天的假,可以初六再回去上课。 他们初一放旬假,一大早便收了东西出城回家。 二月二龙抬头,正是万物复苏的开始,各地都有庙会,热闹一点儿的县里还会举办活动,自然,县令就算不出席,也是要管事的。 罗江县往年就没办,今年杨县令不在,更不会办了。 而华阳县因为是益州城的郭县,是有一些活动的,虽不隆重,但爱惜名声的士绅权贵都会舍些东西来, 今年唐县令不在益州城,主持事情的则是县尉和主簿,不过这都是有章程的,并不难。 但明刺史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知鹤还没回来?他这是在罗江县待上瘾了?” 祁大人笑道:“他和杨县令是至交好友,听闻杨县令不擅刑名,或许想趁此机会帮杨县令理一理县务也不一定。” 明刺史就笑道:“他自己的县务都没理清楚,哪有那个功夫?而且杨和书出自杨氏,素来傲气,怎么可能让他插手县务?” 听出刺史对唐县令的回护,祁大人笑了笑,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但不止是明刺史,就连益州王都问了一句,“今年不见唐县令上门,他不在城内?” 张节度使愣了一下后笑道:“他公干去了吧,王爷也知道,县衙里的事情都是些琐碎的小事,要费很多的心力,如今又快到春种了,他要忙的可就多了。” 益州王道:“也是,以前只知道唐县令爱刑名,不擅管民务,来华阳县两年民务都一直是交给丁主簿来管,却没想到去年突然接手民务也能做得这么好,显然平时没少做功课的。” 张节度使尴尬的笑了笑,去年算计益州各世家手里的田地安置流民的事他也有份儿。 益州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看着张节度使浅笑道:“也是唐大人家世显赫,家学渊源,又有张大人和明刺史保驾护航,这才做得这么好。” “这都是唐县令能力出众,明刺史也爱才,我年纪大了,这些琐碎事哪儿管得过来?”所以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您要记仇就记他们两个好了。 益州王笑了笑,他也不过是好奇的问了一句,还不把唐县令的去向放在心里。 他举杯看向张节度使,“此次本王开春日宴,宴请来蜀的朋友,请张大人也出席饮一杯水酒,到时候大家谈诗论道岂不快哉?” 张节度使自然是一点儿意见也没有,举杯应下。 春天嘛,不是这个宴,就是那个宴,他早就习惯了。 第805章 意外 老周家的人没想到满宝他们会在这时候回来,毕竟他们才出去了十三四天,而且此时家里正惶惶,气氛很是不好。 满宝和周立君一从大门外蹦进来,整个院子的大人们都一静。 孩子们却很高兴,尤其是五头和六头,迈着小短腿就冲着小姑跑去,一头扎进她的怀里就要糖吃。 满宝从兜里掏了一把糖塞给他们,冲着她爹就跑去…… 老周头头疼的看着她,“你怎么这会子回来了?” 满宝不高兴了:“爹,你不想我回家呀?” 老周头连忙道:“没有,没有,就是你也没说一声,爹有些被吓着。” 满宝就看向她娘。 钱氏虽然也惊讶,不过面上没表现出来,她点了点头道:“去洗漱吧,我让大丫给你收拾房间去。” “咦,大丫在家吗?”满宝说完,这才看到大嫂也在家里,惊讶的问,“大嫂,铺子不开门吗?” 小钱氏看了婆婆一眼,笑道:“回家过二月二,所以铺子关几天,你们饿了吧,我给你们做饭去,想吃些什么菜?” “随便,只要是大嫂做的我都爱吃。” 老周家人早吃过晚食了,这会天都黑了,大家正准备洗洗手脚睡觉呢,满宝和周立君一回来,大家便坐在堂屋里看着她们吃东西。 钱氏问:“你们怎么回来了?” 周立君看向小姑,满宝道:“二月二,我们要回来赶庙会,府学和书院也都放假呢。” “回来几天?” 满宝道:“初五回去。” 老周头忍不住惊叫,“这么久?” 满宝扭头看着她爹,越发肯定家里有事了。 她看了一眼围成圈圈坐着的哥哥嫂子们,没有立刻问,而是等吃完了面,又去洗漱换了衣服,这才跑到大院这边来。 这会儿,大家都各回各屋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爹娘的房间里破天荒的亮着灯。 就算现在老周家日子比以前好了,老周头和钱氏也依然节省得很,能不点灯的时候绝对不点灯。 满宝走到大哥大嫂的屋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敲门,而是径直去了正屋。 她知道,如今家里依旧是爹娘当家做主,如果她和白善猜准了,她真的不是爹娘的孩子,大嫂便是知道,再疼她也不会告诉她的,所以还是得问爹娘。 满宝敲门。 屋里正说悄悄话的夫妻俩一顿,老周头下床去开门,看见满宝在门外便好奇的问,“怎么还不睡?” “爹,我有话跟你们说?” “有什么话不能明天说?”老周头道:“你现在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再跟爹娘睡了。” “我没要和你们睡,”满宝挤到房间里,愣是突破她爹的伟岸身躯钻到屋里去,“娘,我有事。” 钱氏便笑道:“过来吧。” 满宝立即跑过去,还回头冲她爹扬了一个得意的眼神。 满宝坐在她娘的身边抱住她的胳膊,钱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问,“什么事儿,说吧。” 满宝却一时犹豫了起来,心头有无数的疑问,却不知从何问起,从何说起。 老周头见满宝低垂着头不说话,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在外头闯祸了?是打了人,还是……” “没有,”满宝抬起头否定,看了一眼她爹后从衣领里将那块一直戴着的长命锁取出来,“爹,娘,这长命锁是哪来的?” 老周头和满宝一愣,不明白她怎么问起这个来,便道:“是爹娘给你打的呀,怎么了?” 满宝垂下眼眸问,“花了多少钱呢?” 老周头想了想,斟酌着道:“不贵,也就二三两吧,你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满宝心中一酸,眼眶便有些发红,她忍了一下没忍住,眼泪就噼里啪啦的往下落,老周头一怔,连忙心疼的去给她抹眼泪,“你这是怎么了,你在外头被人欺负了?” 粗粝的手抹在满宝嫩嫩的脸上,她都能感受到疼,但满宝心里更委屈了,眼泪也掉得更凶了。 老周头着急起来,连忙看向老妻。 钱氏心中一动,嘴巴动了动,最后也只是伸手抱住了满宝。 满宝便扑进母亲怀里哭起来,哭了半响,心里的郁结散了不少,一抬头看到关切的看着她的父母,她便嘟了嘟嘴委屈道:“你们都骗我,我都知道了。” 老周头问:“我们骗你什么事,你都知道什么了?” 满宝抹掉脸上还剩的泪水,带着哭音道:“爹,你知道这长命锁值多少钱吗?” 老周头愣愣,“值多少钱?” 满宝本来想说价值百两的,但一看她爹这模样,就道:“价值千金!” 老周头脚就一软,扶住她的肩膀才站稳了,“这,这么多?” 钱氏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连忙问道:“这是谁说的?” 满宝道:“唐大人说的,他说这个长命锁不是一般人戴得起的,我也拿着去问过银楼的掌柜了,这银锁是一个特别有名的银匠打的,所以特别贵。” “这再贵,它也只是一块银子呀,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老周头喃喃,“他们也没这么多钱啊……” 满宝耳尖的听到了,问道:“他们是谁?是,是……” 满宝眼泪又盈于睫,问道:“是他们吗?” 钱氏一看,便知道她是知道了,心中惶惶,半抱住她问,“那个唐县令也知道了?” 满宝看着母亲不说话。 钱氏便叹了一口气。 满宝扯了扯她的衣袖,哭道:“娘,你就告诉我吧。” 钱氏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一屁股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沉默着没说话。 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而此时,白善也才吃完晚食,告别祖母和母亲回自己的房间。 刘老夫人笑着送他离开,等他走得没影了,脸上的笑容这才落下来。 一旁的郑氏一头雾水,小心翼翼的问,“母亲,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他们这会子回来而已,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独自坐会儿。” 郑氏便行礼告退。 等郑氏走了,刘老夫人这才扶着刘嬷嬷的手道:“走吧,去让大吉来见我。” “是。” 白善突然回来,同样出乎刘老夫人的预料,而且这孩子似乎很守和满宝的信诺,什么都没告诉刘老夫人,所以刘老夫人跟他说了半天话,也不明白他为何此时跑回来了。 第806章 身世 大吉早等着老夫人叫了,因此很快便过来了,他低声将少爷吓唬周四郎的话说了,也禀报了两个孩子躲在房里的猜测。 刘老夫人没想到两个孩子竟然能猜到满宝的身世,沉默了一下后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大吉躬身退下。 刘老夫人便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刘嬷嬷问道:“老夫人,周家会告诉满小姐吗?” 刘老夫人沉吟片刻,道:“不管他们说不说,我们都要说了。周家近日都很担惊受怕,唐县令眼见着也要查到这儿来了,所以该说的就都说了吧。至于他们是否告诉满宝,还是由他们自己考量决定吧。” 前世和老周头现在就在考量,俩人现在隔空对望,用眼神在交流。 满宝抬着她的小脑袋,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见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当着她的面眉来眼去,便气得一拍床。 夫妻两个便低头看她。 满宝便略有些心虚,这样对着父母发脾气是很无礼的行为,她缩回手,嘟了嘟嘴道:“爹,娘,你们就告诉我吧,不然我就去问哥哥嫂子们,还有村子里的人,他们是不是也知道?” 钱氏就叹了一口气,问道:“这长命锁就不能是爹娘从别处得了送你的?” “那从何处得的?”满宝打破砂锅问到底,“娘,如今唐县令正在查我们家呢,我不知道他在查什么,但我也觉得这么好的长命锁,我们家是买不起的。” 钱氏沉默了一下后道:“这长命锁是你小叔打的……” 满宝静静地看着钱氏。 钱氏便闭了闭眼,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坐在椅子上叹了一口气道:“说吧,孩子都知道了,瞒着有什么意思?官爷们都快要找来了,到时候我们还不知要怎么样呢,总要让满宝去给他们夫妻俩上炷香。” 前世便摸着满宝的脑袋道:“满宝,你的确不是娘生的,你是你小叔小婶的孩子。” 满宝眼泪落下来,抹了抹后道:“我就知道,我,我和善宝都猜着了。娘,你把他们的事都告诉我吧,怎么你们不把我当侄女儿养,却当闺女养呢?” 钱氏就拉着满宝的手细细的将周银卖身后又回来的事情说了,“……当时你才六个多月,也不认生,娘一抱你,你就咯咯的笑。那会儿正换季,天气不定,你又才回来,不知道是不是水土不服,第二天便有些恹恹的,你爹娘托了人往这边运行李,只送到县城,所以他们第三天就要进城去拿行李,顺便买些紧缺的东西。我想着你年纪小,总这么奔波不好,就把你留了下来。” 午夜梦回时,钱氏不止一次庆幸她当时的说服,却又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把他们夫妻俩也留下来,只要晚一天进城,说不定就不一样了。 “你爹娘,”钱氏说到这儿哽咽了一下,红着眼睛道:“他们是被人害死的,就在入城的那片大虎山里,你爹娘的脸上被人用刀划了好几道,当时你四哥把他们抬回来,我们就想去县城报案的,可我们还没来得及去,便有官爷拿着你爹的画像来村里,说你爹是盗匪……”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钱氏握紧了她的手道:“你爹怎么可能会是盗匪呢?他从小便心善,这次回乡就是想在村里安家立业,他又有妻有子,怎么会去做这种杀头的勾当?他是冤枉的,但那些官差拿着他的画像信誓旦旦,我,我们都没敢认……“ 满宝问:“我爹卖身了,那他是怎么赎身的,又是怎么赚了这么多钱,对了,我娘是谁?” 钱氏抹了抹脸上的泪道:“你爹说了,当初他卖身给商队就跟着商队一路往北做生意去,但走到半途,或许是水土不服,或许是因为淋雨,他高烧不断,已经走不动了。” “商队的管事找大夫给他看了一下,治好病要费不少钱,而且还不能再走,所以商队就把他留下了,”钱氏道:“商队给你爹留下了几副药,但那药吃完了还没好,你爹要住,也要吃,没几天就把身上的积蓄全花光了。当时客栈的人把他抬到了外面,是你外祖看着他可怜,便让他住在门房里,又请了大夫给他治病。” “你爹那会儿也才十四岁,他好了以后就留在你外祖家里帮工,偶尔再出去给人跑跑腿赚些钱,想要把看病的钱还给你外祖。” 老周头连连点头,“你爹从不肯白受人的好处,我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个,你外祖就看上你爹了,然后就招了你爹做女婿,你爹给他们养老送终后就带着你和你娘回村来了。” 满宝脸上的泪也干了,这会儿倒不伤心了,只是好奇的问,“那我娘就每个兄弟姐妹什么的?” 在她的认知里,好像家家户户都有兄弟姐妹。 老周头道:“没有,所以你外祖家的钱财都是你爹娘的,你脖子上的长命锁听说也是你外祖请人给你打的。” 满宝若有所思,“那我爹岂不是上门女婿?” 老周头点头,“是上门女婿。” 满宝:“那我怎么姓周呢?” 老周头和钱氏:…… 满宝看看她娘,又看向她爹。 老周头就拍着她的脑袋心虚的道:“真是个傻丫头,你爹回来过的事都不能往外说,你都得假装是我的闺女,那能不姓周吗?” 满宝就耷拉着脑袋问,“那,那我以后要改姓吗?” 老周头有些不情愿的道:“不,不用吧?” 钱氏则是思忖道:“要是能改,自然还是改回去好,当年你外祖给你取了名字的,可惜是个男孩儿的名字,所以你爹娘没用,想着以后给你弟弟用,谁知道……” 钱氏顿了一下道:“你爹是个信诺的人,说了是上门女婿就是上门女婿。” 老周头有些不甘愿的动了动腿,小声道:“那我还想给满宝招个上门女婿呢……” 满宝觉得这个距离她太远了,她总算是记起了当下最要紧的事,“所以唐县令在查当年盗匪的事?我既然说小叔……我爹是盗匪,那总有被偷盗或抢劫的苦主吧?苦主是谁?” 钱氏和老周头一起摇头,道:“我们也和衙门打听过,但那些官差不是县衙的人,我们也不敢打听得特别细,生怕人怀疑上来,都还是托你舅舅们拐着弯儿的和县衙的衙役亲眷打听的,什么都没打听出来。” 第807章 恍惚 满宝就皱着自己的小脸思索起来。 老周头颇为忐忑,“满宝呀,要是你爹的事儿发了,那我们家里人还有你会不会问罪?还有村子里的人,大家都帮着瞒了,县太爷会不会把大家伙儿都给抓了?” 满宝问道:“全村都知道?” 老周头点头,“年纪大的都知道吧,当年你爹回来的时候可热闹了,大家都来我们家里凑热闹。” 满宝想了想便安慰道:“别怕,就算是隐瞒逃犯,犯案的人这么多,也就抓案首,比如村长爷爷和里长爷爷,还有爹和大哥他们。” 老周头一点儿也没被安慰道,捂着胸口道:“这可怎么了得?” 满宝知道了实情,却放松了不少,一再的问她娘,“娘,你确定,我爹真的不是坏人吗?” 钱氏想也不想就点头,“确定!” 满宝就捏着拳头道:“那就不用怕了,您放心,现在查案的是唐县令,他可聪明了,心也不坏,不会做糊涂官的,我爹不是坏人,那就要把杀他的人查出来才好。” 钱氏忍不住坐直了身体,握住她的手问,“所以这还是好事,是吗?” 满宝点头,“是。” 老周头却很怀疑,“不会他们也跟以前的官爷一样,冲上来就说你爹是盗匪,然后把我们都抓走吧?” 满宝道:“不会的,等我回了益州城,我就去找唐县令,请他帮忙查这个案子,可惜杨县令回京成亲去了,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回来呢,好在唐县令破案特别厉害,我听他身边的明理说过,他破案可比杨县令强多了。”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谈完了要紧事,屋里一下就安静下来了。 老周头扭捏的看着他闺女道:“满宝啊,虽然你不是我生的,但咱身上流的血还是一样的,爹还和以前一样疼你,你可别往心里去,知道吗?” “我知道,爹。” 老周头听到这声“爹”总算是放心下来了,用粗粝的大掌去握住她的手,拍了拍道:“满宝呀,你爹年纪比你大哥大姐还要小,我和你娘就是当儿子养大的,你呢,也是我们养大的,一把屎一把尿啊,不容易,爹心里最疼你了,等你以后招了上门女婿,爹和娘不跟你们大哥过,就跟你过,去给你看孩子,等我们老了动弹不了,我们就让你哥哥们把我们抬过来照顾送终……”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没事说这些做什么?” “怎么不能说?我这不是为了让满宝安心吗?让她知道,不管她是不是我们亲生的,我们都最疼她。” “你是最疼她吗?”钱氏恼火道:“家里什么时候说过要给满宝招上门女婿了?会做上门女婿的能是什么好人?” “怎么就不是好人了?那老二也是上门女婿,他不是好人吗?”老周头道:“满宝这么有本事,脾气又这么大,这外头谁家的小子配得上她?嫁到外面去,万一被人欺负了怎么办?还不如选个长得好的招了做上门女婿,到时候就在左近建一栋房子,有她六个哥哥看着,谁敢欺负她?” “你还想把她留在村里?满宝读了这么多的书,庄先生都说她以后前程大着呢,你怎么能想着把孩子拘在村里……” 夫妻俩当即就吵了起来。 满宝看看爹,又看看娘,便悄咪咪的溜下床跑了,留下他们自己吵架。 满宝跑回自己的房间,爬回床上的时候还很平静,但这一静下来心脏便开始砰砰的跳起来,她到现在都还有些茫然,所以她的确不是她爹娘的孩子? 满宝挠了挠脑袋,想找个人说话,于是她找科科,“科科,我爹竟然不是我爹,我娘竟然也不是我娘。” 科科“嗯”了一声,见宿主半天不说话,就问道:“然后呢?” 满宝:“你不觉得很奇妙吗?” 科科:“不觉得。” 满宝:“算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要去和白善说。” 她扭头看着窗外,期盼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亮,我还想去拜一拜他们呢,我以前都不知道小叔就是我爹,更不知道我娘也跟着埋在那里。” 科科算了算后道:“还有九个小时三十八分钟天亮。” 满宝默默地躺下,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将双手放在肚子上道:“那八个小时后你把我叫醒吧。” 科科记下了,于是天没亮就把满宝叫醒了。 满宝爬起来穿好衣服,看了眼外面的雾气,听到大院那边传来动静,便知道大嫂肯定起了,她便缩着脖子爬过去。 小钱氏和冯氏已经起来弄早食和烧水了,看到满宝溜过来,小钱氏连忙拉住她的小手,见还算温暖便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起这么早?这天还没亮呢。” “一会儿我要出门去找善宝。” “那也不必这么早,善少爷说不定都没醒呢。” 冯氏在一旁笑问:“小姑,要不要热水洗脸?” 满宝点头。 冯氏便用木盆给她盛了热水,“快去洗漱吧,多穿些衣服,现在才二月呢,天还冷得很。” 满宝抱着木盆却没走,问道:“大嫂,二嫂,今天家里要去逛庙会吗?” 冯氏:“去呀,家里人都去的。” 小钱氏想了想道:“今年爹和娘可能不去了,昨天娘让我把香收了,应该是让我们去烧香。” 满宝道:“我也不去了。” 冯氏奇怪的看她,“你回来不就是要去逛庙会吗?怎么不去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去是去,但我不去这么早,我得去找善宝说说话儿,看他去不去。” 冯氏不知道他们读书人的事,便点头道:“行吧,不过一会儿娘起了,你得跟娘说一声。” 满宝点头,转身却把小钱氏给拉了出去。 小钱氏问道:“怎么了?” “大嫂,你给我收拾一些香烛值钱呗。” “你要香烛纸钱干什么?”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去给我亲爹娘上香。” 小钱氏惊疑不定的看着她,不确定她是真的知道了,还是诓她的。 满宝没抬头看她,只一味的叹气道:“我爹还罢了,每年都给他磕头上香,也都给请他过来和祖父祖母们吃吃喝喝了,但我娘却从没请过,所以我要去看一看。” 小钱氏张了张嘴,半响才点头道:“好。” 第808章 上坟(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9) 目送满宝端着木盆走远,小钱氏想了想,转身走到正房门口,正好老周头和钱氏也起来了。 应该说,他们是一个晚上没睡,听到院子里有动静便准备着起床了。 小钱氏敲了敲门,老周头便披了衣服出门去,把空间让给她们。 小钱氏进门去低声将满宝刚才的话说了,问道:“娘,满宝知道了?” 钱氏点了点头,“她想去就让她去吧,你先别往外露了口风,衙门正在查这事,满宝说她可以求县太爷们给老二伸冤,可这事吧……总之先别往外露口风。” 小钱氏连忙点头,心中也有些忧虑起来。 这事并不单只是他们家的事,全村都参与进来了,若是不能伸冤,还是定的周银有罪,那整个村子的人都要跟着受罪。 天边才出现些亮光,满宝便提着装了香烛纸钱的篮子去白家找白善。 守门的下人听到敲门声时愣了一下,然后开门,一脸懵的看着满宝,“满小姐,这天才亮呢。” “我知道呀,白善起床了吗?” 下人苦恼道:“小的就是守门的,少爷在二院里头呢,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吧。” 说罢就让开身子让满宝进去了。 满宝便提着篮子进门。 白家的下人,除了厨房的人外,其他人也都是才起床没多久,出门打扫的打扫,倒夜香的倒夜香,路上碰见满宝都有些愣,但还是站到旁边弯腰行礼问安。 满宝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白善的院子,一早便有机灵的下人先跑去禀报了。 白善也起了,不过还没来得及洗漱,听到院子的动静,他便从门口里探出脑袋来,看到满宝便招手道:“我还要洗漱呢,你先在厅里等我。” 满宝应了一声,却把篮子交给一旁的下人拿去放好,进了他的房间,边看他洗脸边道:“你去跟我扫墓吗?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还有事需要你帮我参考参考。” 白善一听便知道她昨天晚上肯定去问她爹娘了,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他连连点头道:“好,你等一下我,待吃了早食我便跟你一块儿去。” 白善一边洗脸,一边对一旁候着的下人道:“你去厨房里拿两份早食,随便什么都可以,不必等都做好。” 满宝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我吃过面,不想吃了。” 白善则对下人点头道:“去吧。” 下人应声而去。 白善净了面和手,便去梳好头发,等他把自己收拾好,下人才把早食端来。 满宝看了眼进进出出的下人,疑惑的道:“好多我没见过的人。” 白善点了点头道:“前不久祖母才让人从陇州带来的,虽然没见过,却是家生子。” 他将桌上的碗筷给了满宝一副,问她,“真的不再吃一些?” 满宝摇头,“没胃口。” 白善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看来她受的打击不小,不然不会没胃口的。 白善一吃完便放下了筷子,起身道:“走吧。” “不去给刘祖母请安吗?” 白善摇头,“让下人去和祖母说一声就行了,等我们回来再去请安,这会儿祖母也才起没多久呢。” 满宝便找下人要回了自己的篮子,提着和他一块儿往外走。 大吉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在他们出大门前跟在了他们身后。 满宝看了他一眼,领着他们一块儿去了村尾他们家的墓地里, 才上山,满宝就一脸严肃的和大吉道:“大吉,我们要说悄悄话,你可不可以离远点儿不要听?” 大吉默默地点头,停住了脚步。 俩人便走到满宝小叔的墓前,大吉站的位置可以看到他们,却不会听到他们说的话。 满宝将篮子里的香烛都拿出来,白善帮着从附近揪了一把干草来,俩人打了火石点燃干草,便点了香烛插好。 满宝拿了一把香在手上,毕恭毕敬的跪下上香,白善站在一旁等她。 满宝将香插下去,这才和找了块草地和白善说话。 她没有犹豫的将昨天我是问道的事情都和他说了,然后道:“你说,我要怎么说服唐县令来帮我亲爹洗刷冤屈呢?” 白善道:“这个很难呀,唐县令虽然问了一句,但他现在人在益州城,又是华阳县的县令,怎么可能管到罗江县来?” “杨县令破案能力比不上唐县令,这又是陈年旧案,杨县令若是查不出来,那我们整个村子的人岂不是都要被问罪?”满宝道:“所以还是得求唐县令。” 白善就想了想道:“就算要求,也得先求杨县令,事发在罗江县内,唐县令要查,也得经过杨县令的同意,若能说服杨县令去请唐县令,那就容易多了。” “那得等他成亲回来呀。” “是呀,”白善掰了掰手指头算道:“就算他成了亲就回来,那也得小一个月呢,不急。” 满宝便叹气,“好吧,那我们还是得当什么事儿都没有样子。” 白善点头,安慰她道:“你是你小叔的女儿,那就还是周家的孩子,跟是你爹娘的孩子也没差了,你别伤心了。” 满宝道:“我不伤心了,就是觉得心里酸酸的,还有点儿苦,我总觉得替他们委屈。” 她道:“十二年了,我都不知道有他们,他们不仅被人害死,还要背负罪名,连家里人扫墓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扫,我好难受。” 白善想了想,左右看了看,发现附近只有大吉一个人,便伸手抱住满宝,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要不你哭一场?” 满宝被他按在怀里,小脸儿微红,推开他道:“你别是趁机占我便宜吧?” “你才多大,我才多大?我能占你什么便宜?”虽然这么说,白善还是耳朵通红,大声的申诉道:“我这是作为朋友安慰你好不好?色者见色,是你自己想歪了。” 满宝没想到自己都那么难受了他还跟自己吵架,气得就冲他飞出一脚,白善往后一蹦,转身便跑了。 满宝顺手抄起地上的篮子就去追,一路跑到山脚下都没追上白善,只能气喘吁吁的停下。 白善也喘着气的停下,回身看着她笑问,“怎么样,心里不难受了吧?” 满宝仔细一感受,还真是,她一点儿也不难受了。 第809章 相遇 虽然满宝不难受了,但她还是冲白善哼了一声,提着篮子扭过头就走。 白善连忙去追她,脖子都还是红的,“你真生气了?” 满宝红着脸哼道:“你以后不许再抱我,我已经是大姑娘了。” 白善忍不住嘀咕,“明明就是个小姑娘……” 但他还是点头应下了。 俩人肩并肩的往村子里去,大吉也从山上下来了,默默地跟在俩人身后。 此时太阳都升到半空了,他们说话的时间有点儿久,所以村里来来往往都是人。 大部分人是往大梨村的方向走去,正午的时候是庙会最热闹的开始,所以大家都会赶在午时前到达大梨村。 热闹会一直持续到晚上戌正大家才会散去,每年庙会满宝和白善都会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一起去玩儿,最主要去拜一下半山上的土地公,再去道观里拜一拜各位神尊,尤其是天尊老爷。 满宝看到这么多人往大梨村去,不免心馋,“我们去不去?” 白善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去,便点头道:“去吧,去吧。” 满宝就道:“那你等我,我先拿篮子回家。” 白善点头,“一会儿我们去找白二,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白二郎早跑了,他家看门的下人道:“二少爷一早就过去找堂少爷您了,您不在家,又去找满小姐,结果满小姐也不在,二少爷有些生气,就非让小的们跟着一起找,没找着,村里又有同窗来邀,二少爷就跟他们去庙会了。” 白善就扭头和满宝道:“他一定没有深找,不然你家里人肯定是知道我们去干嘛的,说这么多,就是为了不让我们怪罪他。” 一旁的下人缩着脖子讨好的笑。 满宝点头,“我们不怪罪他。” 白善道:“就是。”最多见着时给他肩膀来一拳重一点儿的,出去玩儿竟然不等他们。 大吉问,“少爷,你们是走着去,还是要坐车去?” 白善看向满宝,满宝则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坐车去吧。” 大吉便去马棚里取马套车。 白善和满宝站在自家门外说话聊天,说着说着,俩人总觉得遗忘了什么事,一直到大吉赶了车过来,白善才一拍掌叫道:“糟了,忘了给祖母和母亲请安了。” 满宝也总算是想起了这事,俩人面面相觑。 赶车过来的大吉顺口道:“老夫人和夫人也都赶庙会去了,少爷要请安,不如去道观里请吧。” 满宝则挠了挠脑袋道:“我也忘了跟我娘说一声了,刚才把篮子丢在院里就跑了。” 白善就道:“没事,我们有马车,时间来得及,你先回家和你娘说一声,免得她一会儿找不着你着急。” 大吉就道:“周太太也跟着一起去了,老夫人约了周老爷周太太一起,他们巳时就走了。”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笑眯了眼,乐陶陶的爬上了马车,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车子还没到大梨村的山脚下便走不动了,到处都是人,路两边的草地里还摆了不少东西,都是临时占了位置做生意的小商贩。 卖的最多的就是香烛炮仗,然后是各种吃的东西。 满宝跳下马车,看了眼已经绵延上山的人流,惊叹道:“今年比去年还要热闹了。” 一旁的老翁听到,大声回道:“可不是,山上的道观灵验着呢,连天尊座下的仙子都来这里拜天尊,所以隔壁县城的人都来参拜呢,我估摸着过两年还得更热闹。” 白善就看向一旁天尊座下的仙子。 满宝有些不太好意思的低头笑,“事情都传到别的县城去了?” 白善就憋着笑道:“说不准以后还能传到益州城去呢。” 而此时,益州城华阳县的县太爷就正在一脸懵的听着乡民们给他普及天尊老爷和天尊座下仙子的二三事。 这些事自然不是钱氏说的,而是大家自己往上套的,一开始唐县令还当个传说来听,但越听越不对劲儿,越听越觉得这位天尊座下的仙子有点儿似曾相识。 唐县令连忙拦住正滔滔不绝的老太太,问道:“老人家,您说的这位仙子现在还在?” “哎呀,在呀,怎么不在,人还是个小孩儿呢,虽然是仙子,但下凡历劫,就跟凡人一样的,得等到百年后她才能回归仙位。” 唐县令没想到杨和书治下竟然还有此蒙昧之事,不由眨了眨眼问道:“不知那位仙子是哪儿的人?” “就是我们罗江县的,隔壁不远处的七里村老周家,她可有福气了,一人便带旺了整个家。” 唐县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她不会叫周满吧?” “叫什么不知道,但她娘是钱家村出来的,也是个很有福气的人,哎呦,生了六个儿子,两个闺女,一个比一个好。” 唐县令便确定了,这就是周满。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扭头和一旁的江琦道:“你们大人知道此事吗?” 江琦点头,“知道,大人刚来上任没多久便碰到过满小姐,当时就知道了,不过大人当时没往心里去,觉得只是些流言,没想到这话越传越广,这道观上的香火也一年比一年旺。” 唐县令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乐道:“没想到周满还有这能耐,竟是仙子吗?” 混在人群中往上爬的满宝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便抬起头来四处望,和一旁的白善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 白善也道:“我好像也听到了你的名字。” 坐在比他们略高一点儿的山路边石头上的唐县令听到了,回头往下看去,就见俩人正站在石阶上仰着头往下看。 两边一低头,两抬头,大家便看了个对眼。 唐县令微讶,问道:“你们怎么在这儿?” 满宝和白善更惊讶,叫道:“你怎么在这儿?” 满宝道:“这是我们的家乡呀,二月二放假,我们回家过节,唐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杨县令不在,我过来暂代几天县务,听闻大梨村的庙会很热闹,我就过来看看。” 第810章 同行 满宝忍不住扭头和白善对视一眼,再一转头,俩人就对唐县令展开大大的笑容,灿烂得差点闪瞎唐县令的眼。 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唐县令还是忍不住脊背一寒,就好似有蚂蚁顺着他的脊背快速的爬过一样,颤栗了一下。 唐县令的目光在两人间左右滑动,问道:“可我记得府学二月二一般就放三天假,你们昨儿回来,明天就走?” 白善道:“我多请了两日假。” 唐县令怀疑的看着他,“就为了过二月二?” 白善点头道:“唐大人不也来了吗,显然也是对我们这儿的庙会很感兴趣,我们年年都来参加庙会的,今年要是不来便感觉像缺了什么一样。” 唐县令笑了笑,便从石头上起身,“既然这么巧,那我们不如一起走?” 满宝连连点头,热情的道:“这儿我们熟,唐县令,我们做东道,领着你好好的逛一逛好不好?” 唐县令笑着点头。 一行人便结伴同行。 唐县令见他们路上都不带歇的,一口气就往山上爬,忍不住问,“你们就不累?” 满宝和白善扭头看他,犹豫道:“唐大人,你又累了吗?要不我们歇一歇?” 唐县令就仰头看了一下不远处若隐若现的道观,坚强的道:“不,我不累。” 于是一群人便继续走,唐县令还是解释了一下,“你们这儿的山路比较陡,所以走着比较累,像栖霞山,我每年都爬的,可以一口气走到山上。” “是吗?”满宝看了一眼他们的山,又回想了一下栖霞山,勉强同意,“也是,栖霞山能上车,我们这儿只能靠走的,不过我们打小爬惯了,倒不觉得累。” 唐县令就很好奇的问,“你们常来这儿爬山?” “是啊,”满宝道:“每年二月二的庙会,五月端午,七月鬼节,九月重阳,还有年前上香都是要来一次道观的,以前先生休沐,闲了也会带我们来登高望远。” 唐县令就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山脚下还在挪动的人流,再想一下庄先生的年纪,感叹道:“庄先生好身体呀。”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然后又隐晦的看了一眼唐县令。 不过俩人现在正计划着有求于他,所以只能夸人,怎么可以去打击对方呢? 满宝夸他的话顺口就来,“唐大人,你也很厉害的,你看和我们一块儿爬山的都还是干惯了农活的呢,他们路上都要歇两趟才能上来。” 白善则绞尽脑汁的想了一点儿,“大家都出了不少汗,有些狼狈,大人还是这样风姿潇洒。” 唐县令就看了白善一眼道:“不会夸人就别夸了。”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开手上的折扇扇了扇风。 满宝就看着他的折扇纠结,好一会儿才道:“唐大人,出了汗扇风不好,而且这会儿还春寒呢,对身体不好。” 唐县令想起她是大夫,手中的折扇便一顿,他不动声色的合上,问道:“还有多久才到?” “不久了,再走一段就是了,而且这一段路很平缓的。” 唐县令便跟着满宝两个一起往前去,再往前去一些,路的确平缓了下来,唐县令便看见不少人从另一条路上上来,那些人大多是青壮,背后多背着一个老人,或是伸手扶着老人。 唐县令忍不住咦了一声,满宝就解释道:“那是另一条路,那条路比较平缓好走。我们平时来上香都是走的那一条的。” 唐县令问:“那我们为何不走那条?” 满宝道:“因为那条路上风景不比这条好,还窄,这条路可是杨县令请了县里的土豪们跟着一起修过的,可好走了。” 唐县令一点儿也不觉得好走,他看向白善,问道:“你家是不是也出钱了?” 白善点了点头,“出了一点儿,不过我家出的少,堂伯,还有县城里的张家和刘家出的最多。” 唐县令便看向他笑道:“土豪啊。”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跟着道:“土豪。” 白善看了她一眼不说话。 道观里正香火鼎盛,一片热闹,不管带不带香上山,来这儿的人都要跪下拜一拜。 有钱人家,比如白家,张家,刘家这些大户人家,还会给道观施一些善钱。 当然,他们的待遇也是不一样的,他们上山来上香,守清道长他们便把观里剩余的房间腾出来给他们休息。 房间不够,这两年他们还新修建了两间,专门待客用。 没办法,道观的香火越来越旺,来的富贵人家也越来越多,他们总不能表现得过于寒酸了。 拿香客们给的善钱修缮了房屋,房屋又给香客们住,道虚就悄悄的和满宝说过,“这钱就相当于过了我们一道手又回到了他们身上,倒是我们劳累了一番。太不值当了。” 满宝问:“来了这么多人,善钱就没有剩余的?” “有是有,只是师父拿钱去买了米面和药材,上山来的居士求药,师父就给了。” 满宝道:“这就是值当了。” 道虚道:“可我们累坏了,近来抄写的经书越发少了,打坐时间都少了。” 一旁的道和就道:“可见满宝比你还适合修道的,白瞎了你在山上这么多时间,看东西都还没有满宝通透。” 道和问道:“你一个穷道士,拿钱去干什么?存着无用,不过是废线,不如花用了,取之于善人,也用之于善人。” 连白善都忍不住给道和鼓掌,道:“心宁道远。” 道虚不服气,“钱的用处可多了,留着我们至少能吃肉不是?我们又不是秃驴,不用戒口,可以买许多好吃的。”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道:“小心下次戒嗔师父来了,我和他说。” 道和说她,“告状精。” 道和道:“这肉吃多了也不好,你不要总想着口腹之欲,你问问满宝,肉吃多了对身体好吗?” 满宝道:“对身体不好,对嘴巴和心里好。” 道虚和白善便一起和满宝哈哈大笑起来,道和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满宝和道观里的人熟,但她看了一下里面的人流,和唐县令道:“估计没房间给您歇脚了,不过我认识里面的小道士,您要不介意,我去他们的房间里歇歇脚?” 唐县令看着她道:“你突然这么客气,我很有些害怕。” 第811章 太客气 满宝眨眨眼,坚持道:“谁说的,我一直都这么热情好客的。” 正说着话,守在观门前的刘嬷嬷看到了他们,她曾经在康学街白府见过唐县令一面,这会儿看到他和自家少爷碰在了一起,眼皮就忍不住跳动起来。 她连忙迎出来,先向白善和满宝行了行礼,这才面向唐县令行礼,笑道:“这位是益州城来的唐县令吧,我家老夫人听说您也来上香,特意让老奴在此等候,请大人去静室休息。” 唐县令闻言挑了挑眉,他来这儿的确不是秘密,但也不至于传到了七里村那么小的地方,还特意有人等了自己。 唐县令看了一眼同样惊讶的白善和满宝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和刘嬷嬷一起走。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连忙要跟上。 刘嬷嬷就回头对他们道:“少爷,满小姐,你们上来了还没去上香呢,先去给老君上香再回静室休息吧。” 俩人便停下了脚步,唐县令回头冲他们笑了一下,跟着刘嬷嬷走了。 目送他们走远,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 白善道:“祖母肯定还是包的上次那个房间。” 满宝道:“我知道它内室里木榻边上还有一个窗户,待客总不可能在内室待客。” 一语闭,俩人也不急,先进正殿,给特别熟的天尊老爷雕像磕了三个头,拜了拜后便溜到了后院。 俩人熟门熟路的穿过道观的菜园子,绕到了几间房子的后面。 房子后面以前也是种的菜蔬,只是现在菜蔬都被拔了换上了花木,显然是为了美观。 满宝踩进去,就要偷偷的溜过去,然后一道轻咳声响起,满宝身子一僵,和白善一起扭头看过去,就见道虚从一棵树后绕出来,看着他们问,“你们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满宝嘘了一声,小声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今天人这么多,你不用待客吗?” “就是因为人很多,累得很我才到后面来歇一歇,你们干嘛来这儿?” 白善道:“你是偷懒吧?” 道虚就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是偷懒,你们又是干什么来的?” 白善面不改色的指着一间房道:“那是我家包的房间,我们要给长辈一个惊喜来着,你可别坏了我们的事儿。” 道虚看了一眼,那间房的确是白家包的,不过惊喜…… 他怀疑的看着俩人,“你们别是使坏吧,什么惊喜需要绕到后窗来?” 满宝道:“那是因为你不懂。” 满宝想了想,干脆问道:“我们要开窗,你那儿有没有东西开窗?” 道虚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钥匙来,犹豫着问道:“你们真是为了惊喜来的?” 白善已经劈手抢过,道:“总不能是为了闯祸吧。” 俩人小心翼翼的凑到窗下,就用钥匙从缝隙里伸进去,不断的去拨窗的锁条,道虚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嫌弃得不行,推开白善道:“我来。” 白善就把位置让给他。 道虚趴在窗外看了一会儿,轻轻地的将锁条往上挪了挪,就在它往上滑动的一瞬间把窗户打开…… 他得意的回头去看俩人。 白善和满宝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 满宝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听到和内室只有一个屏风之隔的大堂里传来说话声,便小声的和道虚嘘了一声,然后跃上窗户爬了进去。 白善跟着往上爬。 道虚看得目瞪口呆,回过神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还是读书人呢,结果竟然爬窗。” 说罢将窗户给他们掩上,转身正要走,他想到了什么,眼珠子微转,干脆从旁边的地面上捡了两根树枝绑在一起,然后从外头把窗户给堵上了。 他嘿嘿一笑,转身就跑了。 溜进屋里的俩人不知道道虚把他们的后路给堵上了,正蹑手蹑脚的凑到屏风那里,悄咪咪的往外看。 屏风外的外间里,刘老夫人和白老爷才和唐县令见过礼,大家各自坐下。老周头和钱氏也坐在椅子上,他们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到一位县太爷,都略微有些不自在。 刘老夫人安抚的冲他们笑了笑,看了刘嬷嬷一眼,刘嬷嬷将屋里的下人都带了下去,然后大吉进来了。 满宝和白善看到大吉光明正大的从屋外进来,都纷纷瞪大了眼睛。 俩人立即缩回屏风里去面面相觑起来,满宝使劲儿的给白善眨眼,‘大吉什么时候不见的?’ 白善也看着她,‘我怎么知道,他不应该是在窗外等着我们吗?’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咽了咽口水,又一起偷偷摸摸的探出头去看。 刘老夫人一看到大吉进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头疼的抚了抚额,扬声道:“善宝,满宝,出来吧。” 俩人把脑袋缩回去,转身就跑向窗户…… 满宝爬上榻,伸手推了推木窗,发现推不动,就瞪大了眼看向白善。 白善也伸手推了一下,窗户动了一下,但没开。 俩人相视一眼,只能老老实实的下了木榻,绕过屏风出去。 老周头看到满宝从内室出来,顿时瞪大了眼睛,“满宝,你啥时候来的?” 钱氏已经起身拉过她,嗔道:“你又调皮了是吗?” 满宝低头。 刘老夫人也瞪了白善一眼,“胡闹,这是道观,岂能失礼,还不快拜见唐大人,还有周老爷,周太太。” 老周头立即欠身道:“不敢不敢,老夫人也太客气了。” 他到现在都不明白刘老夫人为什么要把他们捎带上来,虽然满宝和善少爷很熟,还是师姐弟的关系,可两家的大人平时却是很少见面的,来往基本上靠送东西。 你给我家送一把菜,我给你家送一碗豆腐,虽有情义,却很少见面。 刘老夫人笑道:“这是他该的。” 愣是让白善执晚辈礼给老周头和钱氏拜了拜。 唐县令从进来开始便话很少,只带着眼睛看,耳朵听,见状便摇着扇子笑道:“老夫人的确太过客气了,唐某只是上山来游玩,还劳累老夫人特意给唐某安排了休息的地方。” 第812章 坦白一(祝书友“陌颜”生日快乐) 大家都看向唐县令,刘老夫人也坐直了身子,看向唐县令道:“唐大人这次来庙会不就是有事要问我们吗?” 唐县令挑眉,目光在她和周家夫妇之间来回的扫动。 而老周头和钱氏也是一脸的迷茫。 刘老夫人问道:“大人是在找周银吗?” 老周头和钱氏立即扭头看向刘老夫人,然后忍不住看向白老爷,怀疑是他告诉了刘老夫人。 白老爷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则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主场怎么变成了刘老夫人,话说,这事跟她怎么也扯不上关系吧? 唐县令将一屋子的人的神色尽收眼底,然后就放弃老周头和钱氏,将主要精力放在了刘老夫人身上,“老夫人认得周银?” “虽未曾见过,却耳闻许久,每年清明和五月初八,都要私下祭奠一番的。” 白善讶异,忍不住道:“祖母,五月初八不是父亲的忌日吗?” 钱氏忍不住一下抓紧了满宝的手,满宝没感觉到,而是看向白善道:“每年的五月初八,我也要去墓地里给祖父母上香。” 当然,还要给旁边的孤坟上香,后来还要给小叔上香。 满宝扭头看了眼父母,然后便看向刘老夫人。 唐县令扫了众人一眼,收回了目光,对刘老夫人道:“不错,本县是在找周银,一开始是疑他犯案,后来我知道他死了,且是死于非命,那这就算是命案,所以本县在查。听老夫人的意思,你是知道内情的了?” “不错,”刘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道:“这世上最了解这内情的,除了我,就只有京中的魏大人了,周家上下虽是苦主,知道的却还没有我多。” 唐县令沉吟,问道:“老夫人说的魏大人,莫非是秘书监魏知大人?” “正是魏监正。” 唐县令心便一紧,一下就握紧了拳头,他看着刘老夫人半响没说话,许久,他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原来如此,看来老夫人早在这儿等着我了。” 刘老夫人立即起身与他行礼,“唐大人既然没有转身就走,显然是接下了这个案子,还请大人为我们洗刷冤屈,也还亡者一个公道。” 说罢便要跪下。 钱氏起身,拉着满宝跪下,老周头虽然一头雾水,但见媳妇都跪下了,便也跟着跪下。 白善也啪叽一声跪在了天上,和满宝一样一脸的懵,心中各种念头闪过,最后慢慢归于平静,抬头看了一眼跪在前面的祖母和母亲,他伏下了头。 唐县令叹息一声,伸手将刘老夫人扶起来,苦笑道:“连魏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本县能做到?” 刘老夫人正要说话,唐县令就伸手按住她道:“虽难,但本县既然知道了,自会尽力一试。” 而且他也的确很想知道,很想查一查这件从一开始便被这么多人隐瞒了十多年的案子。 唐县令将刘老夫人扶到椅子上坐好,道:“老夫人说吧,我看大家都很想知道。” 说罢示意她看向周家夫妇。 刘老夫人便上前两步,郑重的与周家夫妇行了一礼,老周头连忙避开,钱氏扶住刘老夫人,嘴巴颤了颤,“老夫人,您这是干什么?” 刘老夫人按住她的手道:“这一礼我早该行的,周银之死是因为我儿,这些年让你们担惊受怕,也是因这件事,我,我有愧呀。” 钱氏抖了抖嘴唇没说话,因为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周银死到现在,都快十二年了,十二年来,他们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被杀,被谁所杀,结果知情人竟一直在他们的身边? 刘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回过头来看向唐县令道:“唐大人,这事得从大贞二年开始说起。” 唐县令做洗耳恭听状。 “我儿白启是大贞元年的进士,大贞二年,他从翰林院中接了吏部的任派往益州蜀县任县令。” “蜀县?”唐县令忍不住道:“那不就是华阳县?” 益州城郭县以前便叫蜀县,不过大贞八年,皇帝将蜀县更名为华阳县,并缩短了华阳县的管辖范围,将部分地区拨给了旁的县。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这还是自个的前辈呢。 “不错,不过以前蜀县还管着犍尾堰一带,所辖范围要大许多。” 唐县令一听到犍尾堰就头皮发麻,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我儿上任时,我儿媳正大着肚子,不好舟车劳顿,因此我们留在了京城,打算等我儿媳生了孩子,他在那边也站稳了脚跟再举家过去,但临近年关,他只着人送回了一封信,说蜀县事务繁忙,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很难理顺,我们去了,他也很难安置我们,让我们先回陇州老家,待他把蜀县事务上手后再派人来接我们。”刘老夫人道:“收到了信,我们婆媳二人便从京城回了陇州。” “大人也知道,官员在外是需要家眷打理后院的,也需要家眷交际,因此我一直催促他派人来接我儿媳过去,但他接二连三的推脱,一直到大贞三年的四月,他突然来了一封信,说益州危险,他也危险,故不敢将家小放在蜀县,只希望我能照顾好家里,待他处理好了那些县务便请假亲自来接我们过去。” 刘老夫人每每想起都伤心,她抹了抹眼泪道:“可我们收到信不到两月,他的死讯便传了来,县衙说他带着县丞出城剿匪,死于匪手,蜀县县衙半数人皆没了。” 唐县令忍不住张大了嘴巴,问道:“大贞三年吗?” “是。” 唐县令忍不住起身走了一圈,道:“我翻看过衙门中的案宗,一直到大德十五年的案宗我都看过,并没有此案。” 刘老夫人抹了抹眼泪继续道:“一开始,我并没有疑虑,忍着悲痛去益州城里给他治丧,却发现一直贴身伺候他的二吉不见了,问管办此案的官员,他们只推脱说人跟着一起去剿匪,不见人,那多半是死无全尸,找不回来了。他们……” 第813章 坦白二(给书友“陌颜”的生日加更)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大人能明白那种感觉吗?他们态度奇怪,不愿我多过问,甚至不许我在我儿书房里久待,我待得久了,便有人过来查探,所以我隐隐觉着我儿不是剿匪死的,直到我派人找到了二吉。” 唐县令坐直了身体。 “二吉活着,只是他……”刘老夫人顿了顿后道:“伤得很重,他告诉我,我儿是因为查到益州王伙同益州的上下官员一起贪墨犍尾堰的修缮钱款,这才被杀灭口。” “他们一路追杀,我儿逃到了罗江县这边,不巧在路上遇到了周银夫妇,”刘老夫人说到这里一顿,看向周家夫妇和满宝道:“二吉说,当时他们身上已带了伤,后面追兵不断,他们身上带着证据,恐怕跑不掉了,恰巧遇到了赶着车回家的一对夫妇。” “我儿求助于他们,那对夫妇很热心,便要搭乘我儿离开,我儿拒绝了,然后将东西交给他们,让他们把东西带走,过后想办法交给一位巡视的唐大人。” 刘老夫人说完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眉头一跳,问道:“我爹?” 他算了算时间,大贞三年,他爹好像的确是在外头巡查。 “不错,正是老唐大人。”为了给她儿子翻案,刘老夫人对朝中的大臣是如数家珍,最熟悉不过,尤其是她儿子当年提到过的人,她全都暗暗的关注着。 这也是她能这么快信任唐县令,并决定将他拖下水的原因,因为,她对这位唐县令的父亲很熟悉,自然也关注过唐县令。 “因为时间紧急,那对夫妇只告诉我儿他们是罗江县人,男的叫周银,妻子夏氏,二吉说,他当时特别爽朗的表示,他是这一片的名人,以后他们来了,只要一提周银的名字便都能知道是他。” 刘老夫人又看了满宝一眼,“那之后,他们便分开,我儿和二吉一起把追兵引走,可惜没逃多久就被追上了,他们两个便决定分开逃,二吉是被人追杀时滚落山坡,掉进了一个大洞里才逃过一劫,不过他手脚俱断,尤其是腿,这一生都要躺在床上过。” “至于我儿,唐县令也知道了,”刘老夫人道:“那之后,我就一直等着,等着有人把证据拿出来,但没有。” 刘老夫人的眼泪簌簌落下,“那之后,风平浪静,除了偶尔有人来查一查我们家,没人再提起这件事,老唐大人没有上折说过益州府的事,他似乎也没收到什么特别的东西,那对夫妇就跟消失了一样。” “所以我忍不住让人往罗江县来查,小心翼翼的查了许久才知道大贞三年五月,有官差在城门口贴了一副画像通缉一个匪徒,可官衙的人私底下却悄悄的说,那匪徒其实已死,只是在查找他的同伙,而与他一起死的,是一位娘子,他们似乎是夫妻,我……”刘老夫人歉意的看着哭成泪人的钱氏道:“我当时便隐约猜着,他们恐怕也……”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才道:“那之后,我虽然派人在罗江县时常打探,但查不出什么来。一直到四年前犍尾堰决堤,益州前刺史闫大人的人找到了这里来,我才从立之这里知道了周银的事。原来周家也有一个周银……” “四年前……”钱氏微怔,想起了那三个说是骗子的人,她惊讶的看向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微微颔首,“他们就是为了周银来的,我想当年他们并没有从周银手上得到那些东西,所以犍尾堰决堤,他们才那么焦急的想要把那些东西找出来。” 唐县令却问道:“那些人呢?” “被魏大人带走了。” 唐县令问:“他们说他们是闫刺史派来的?” “是。” 唐县令就道:“可闫刺史被斩,全家被流放了,他为何要多此一举的来找好几年前的证据?找到找不到,他不都要被斩吗?” 唐县令摇了摇头又问,“除了白县令的书信和下人的口供外,老夫人还有什么证据?” 刘老夫人沉默许久,然后道:“我还有一册账本。” 说罢看向刘嬷嬷。 刘嬷嬷连忙从怀里将包得很好的账本拿出来,满宝他们一眼就看出这是他们在闫刺史府上找出来的,顿时愣住。 唐县令翻了翻,摇头道:“这并不是白县令所记。” “是,这是闫刺史府上得来的。” 唐县令挑眉,“老夫人能耐这么大,竟然能从闫刺史府上得到如此重要的东西?” 刘老夫人没有解释这是满宝他们找到的。 唐县令沉吟片刻后摇头道:“这个东西对这个案子没用。” “怎么会没用……”刘老夫人有些焦急。 唐县令将账册放到桌子上,道:“要翻这个案子,须得有白县令留下的证据才行,这是白县令走后闫刺史记的,没用。” 刘老夫人沉默半响后道:“但益州王贪腐……” “仅凭这账本上的东西,益州王最多被贬,削去部分封地,之前犍尾堰决堤,魏大人找了这么多证据,朝中御史弹劾,他不也就被申饬,削了一乡封地而已吗?” 见屋中的人都沉默,唐县令就笑道:“也不用如此悲观,说不定白县令还留下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可以柳暗花明呢?” 说罢看向刘老夫人。 显然,他不相信刘老夫人把所有的底牌都说出来了。 刘老夫人垂眸没说话。 老周头忍不住焦急起来,“老夫人,您要是还知道什么就告诉唐县令吧,您儿子的仇得报了,我二弟的冤屈也得伸了,我,我还想着把满宝记到我二弟名下,让她招个女婿传宗接代呢。” 钱氏忍不住暗暗瞪了他一眼。 白善也忍不住看向满宝,小声嘀咕道:“你爹考虑的也太长远了些吧?” 刘老夫人就叹气道:“只有一些书信,信中,写了一些东西……” 那些东西,刘老夫人都没舍得交给魏大人,当然也不敢就这样交给唐县令,因此一双厉目怀疑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就笑道:“老夫人要是信不过本县,也不会特意在此等候本县,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老夫人既已做了决定,何必又犹豫不决呢?” 第814章 不同的理想二(祝陌颜和她的小公主生日及满月快乐) 所有人都看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沉默半天,最后叹气道:“那大人得随我回一趟家中。” 唐县令笑道:“好说,好说。” 说罢起身就要走,刘老夫人拦住他道:“还得委屈一下唐大人。” 唐县令扬眉,问道:“这是何故?” “不瞒大人,或许是我疑神疑鬼,我总害怕还有人盯着我白家。” 唐县令不解,“我记着你们家跟杨县令也走得挺近的。” “那不一样,杨县令是本县父母官,而我们是这儿的大户,跟杨县令走得近理所应当,而唐大人不一样。”刘老夫人意味深长的道:“尤其唐大人还家学渊源,您去我家的消息旁人听了没什么,但有心人听了总会多想的。”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白善,道:“我们白家如今只是一介布衣,经不起太大的风浪。” 唐县令想了想,点头道:“好,我乔装前往。” 刘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立即跟着道:“我们也要跟着。” 刘老夫人对俩人笑道:“这是大人的事,你们还是孩子呢。” 老周头也拉住满宝,对她一个劲儿的摇头,那个什么贪官,什么王爷的,一听就很危险,他们家才是真的布衣,才是一点儿风浪都顶不住,所以还是离远点儿好。 满宝却挣脱开老周头的手,跑上前道:“老夫人,我想知道我爹娘的事。” 刘老夫人看了钱氏一眼,道:“满宝,你想知道什么可以问你娘。” “我娘已经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了,但我想知道更多的,”满宝严肃的道:“他们是我的父母,含冤十二年,我总不能就干坐着等,什么都不做吧?” 白善也站到了满宝身边,“祖母,是您从小教导我要继承父亲的遗志的。” “你们现在还小呢。” “不小了,”白善道:“我都已经是府学二级的学生了,我的同窗皆是十六七上,我心智不比他们弱。” 满宝点头,“我也依旧能给人看诊开方了,躯体只是桎梏人的东西,主要看的是心智。” 唐县令听着眉头直跳。 满宝还看向他,“唐大人,我们可是很厉害的,你应该知道的吧?” 唐县令抚了抚额,他看了一眼刘老夫人和周家夫妇,决定袖手旁观。 这两个一定程度上都是人家的独苗,他可不要掺和进去,万一真出点儿什么事,他拿什么来赔人家? 白善和满宝从小要做什么事还真的没有做不成过,也因此,俩人性格中都有些霸道,说要做就要做。 不管老周头怎么劝都不行,就是钱氏劝了都没用。 钱氏看了满宝的小脸半响,最后叹了一口气道:“随她去吧。” 老周头冲她生气,“你怎么能什么事儿都由着她,这是能玩儿的吗?” “可这脾气是遗传的,你能有什么法子?”钱氏淡淡的道:“当年老二要卖身,我们死都不答应,结果怎么着,他自己跑到县城里把自己给卖了,谁拦得住他?” 老周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满宝搞定了自己爹娘,就回头冲白善得意的笑。 白善嘟了嘟嘴,执意的看着他祖母,见刘老夫人总是不答应,眼里就不禁委屈的盈满了泪水。 刘老夫人看着心疼不已,眼见着他泪水都快要出来了,她也不由犹豫起来。 唐县令见了便忍不住道:“刘老夫人,我十三岁的时候也已经跟着父亲在外游历,跟着破案了。” 话一说完,唐县令就想打自己的嘴巴,叫你多嘴,又闯祸了吧? 明明下定主意要袖手旁观的。 刘老夫人便叹息一声,微微闭了闭眼睛道:“那就一起吧。” 大家商定,便一起笑着出门,守在门外的江琦等人立即从凳子上站起来,透过白家的下人看向唐县令。 刚才白家的下人把他们请出来,然后团团围住门口,将他们隔绝出来,也不知道在里面说什么。 唐县令对江琦微微点头,示意没事,这才道:“我看这山上的景色很好,打算夜宿于此,你先带着人回去吧,别人要是问起,就说我和观里的道长聊得投机,所以留宿在山上。” 江琦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应下,看了一眼白家的人后带人退下。 虽然说了要去白家,但唐县令还真的不急,做戏要做全套嘛,说了要和观里的道长聊得投机,他还真就去找观里的道长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连忙拔腿追上去。 刘老夫人没有阻拦,留在了原地,然后看向老周头和钱氏,侧身请他们入内,事情说开了,她自然要好好的感谢一下老周家,也解释一番,为何这四年来都没上门相认过。 钱氏看了一眼满宝消失在转交处的背影,转身跟着刘老夫人入内。 满宝和白善追上唐县令,问道:“刘祖母说什么你信什么?” 唐县令笑,“你猜?” 满宝发脾气道:“我不想猜,你直接说吧。” 唐县令用扇子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脾气见长呀,这会儿就有小脾气了。” 白善问,“你是不是诓我祖母的,就想看我祖母手里的证据?” 唐县令就停下脚步道:“你说得对了,但也说得不对。” 他道:“我谁都不相信,我不相信你祖母,不相信你们,甚至连江琦都不太相信,更不会相信益州王和益州府之前大大小小的官员,我只相信看得到的证据,相信我的判断。” “那你听了我祖母的陈述后判断是什么?” 唐县令道:“你祖母说的是她认为真实的东西。” “我祖母知道的还能是虚假的吗?” 唐县令道:“不仅你祖母,就是你们两个的父亲,哪怕他们已经死了,他们说过的话,留下的东西也未必就是真实的。我见过太多受害者留下的虚假东西,你们呀,还太小,见识也太少了。” 满宝和白善便听得一愣一愣的。 唐县令见他们如此,就好似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忍不住一乐,倒起了谈兴,他左右看了看后问,“这儿是哪儿,怎么没一个游客?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吗?” 满宝就道:“你想说些不被人听到的话?我领你去。” 第815章 不同的理想三(祝陌颜和她的小公主生日及满月快乐) 满宝领着唐县令左拐右转,走着走着,唐县令察觉不对,回头看去,就发现他们不知何时出了道观,把道观抛在了身后。 他讶异的看向满宝:“我们出道观了?” 满宝点头,“前面是守清道长他们新开的菜地,绕过那儿再往上去一段就有一块凸出来的大石头,在那里望远特别好,外面的人都不知道。” 唐县令就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白善道:“我们和观里的小道士熟,他带我们过来玩儿的。” 唐县令跟着他们走,沿路只看到杂树杂草,但他们穿过一个山洞,沿着山路往上走了十几步,前面豁然开朗,一出去便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它延伸出去,站在它上面往远处一看,只见入目之处皆是田野,特别的空旷。 蓝天白云,尽收眼底,看着便心旷神怡。 唐县令站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扭头去看另一边,发现他们刚才在菜园里看不到这儿,但在这儿去能很清楚的看到菜园,因此来不来人,这儿一眼就能看到。 的确是聊天谈秘密的好地方。 唐县令撩起袍子盘腿坐下,叹气道:“可惜了,少一席子,三蒲团和一壶好茶。” 满宝和白善各自找了位置坐下,闻言道:“你也太会享受了些,这是修行的地方,顺其自然便好,拿那么多东西来,事后还得再收拾,多累赘呀。” 唐县令就指了站在一旁的明理和大吉道:“不累赘,有他们在呢。” 唐县令在石头上坐好,整理了一下袍子后笑道:“好了,现在我们便开诚布公的来谈一谈吧。” 唐县令并没有让明理退下,他是他的心腹,同理,他也不会让大吉退下。 他知道,大吉存在的意义是比明理还要可信的,所以如果他信得过白善,可以跟他交心说这些,自然也可以让大吉听到。 虽然没有茶,但唐县令依然谈兴颇浓,问他们,“我们是朋友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 唐县令就笑,又问道:“那你们与杨和书是朋友吗?” 俩人再度点头。 唐县令问:“你们觉得是我这个朋友比较好,还是杨和书这个朋友比较好?” 满宝就纠结起来,“唐大人,你和杨大人都是我们的朋友,为什么要做这个比较?” “就是呀,我就不会问满宝,是我比较好,还是白二比较好。” 唐县令道:“我这是在考验你们的感觉和智慧,懂吗?” 满宝觉得现在正有求于人,说实话不太好,因此道:“在我心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唐县令不客气的道:“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你呢?” 说罢看向白善。 满宝也看向白善。 白善便想了想道:“我更喜欢与杨县令相处,有如沐春风之感。” 唐县令就好奇的问,“那与我相处呢?” 白善看着他许久不说话。 唐县令鼓动道:“说吧,说吧,我不介意的。” 白善就斟酌道:“与唐大人说话,总也忍不住找些话反驳回去。” 满宝便低头憋笑,唐县令瞥了她一眼,和白善道:“你这个感觉很准,然后你就认定杨和书这个朋友比我更好?” 白善这才认真道:“唐大人,才我说的话也是认真的,我觉得朋友是没有相较之处的。虽然满宝比白二更聪明,我也与满宝更投契,但作为朋友,他们不一样,却又一样,我是不会把他们放在一起比较的。” 满宝连连点头。 唐县令便感叹道:“我总算知道长博为何那么轻易就跟你们交上朋友了。” 他顿了顿后回归正题,问道:“所以你们是全相信老夫人说的话了?” 俩人一起点头,白善道:“祖母不会骗我们的。” “那你们认为老夫人知道的都是真实的吗?” 俩人没说话了。 唐县令道:“我不信。” 他用手往后一撑,微微抬起下巴看着俩人,道:“或者说,老夫人一定还隐瞒了什么关键的事,比如,老夫人为何那么谨慎害怕,还有人来盯着你们家?” “十二年前的旧案,听着是挺大的,但那是在犍尾堰未决堤之前,”唐县令道:“四年前,犍尾堰决堤,三年前,益州府上上下下的官员被问罪了一大半,节度使被流放,刺史被砍,全家也都被流放,跟着被砍的官吏整整十六个。” “这十六个人,全是魏大人查出来的有贪墨犍尾堰修缮款的人,除了益州王,该问罪的都被问了一遍,”唐县令道:“魏大人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益州王主贪墨之事,所以只能带着御史们从监察,以及一些口供上找益州王的麻烦,知道为什么你祖母拿到了账册却没有交给朝廷吗?” 白善不太开心的道:“因为皇帝已经因为犍尾堰之事申饬了益州王,还收了他一乡的封地,账册交上去也是旧事重提,就算把我父亲的人命案牵扯出来,那多半也是落在已死的闫刺史身上,最多益州王再被申饬一顿。” 唐县令点头,“不错,益州王是太后的幼子,是当今的亲弟弟,你觉得多大的罪可以让其被问罪?” 白善不说话了。 满宝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那我爹娘和白善的爹,以及当年枉死的那些人都白死了吗?” 唐县令叹气道:“当然不,最少也要把当年的事揭开,让他们的冤屈得以昭雪,尤其是你父母,总要让你光明正大的祭拜。” 唐县令顿了顿道:“我不知道白县令及蜀县一众人是否是因犍尾堰的事牺牲,但我可以确定你父母是无辜的。” 白善不高兴了,“为什么不信我爹?” 唐县令道:“因为周银夫妇只是路过的热心路人,而你父亲却是真实参与整个事件的,除非我能得到更多的信息和证据,不然我是不会直接下定论的。” 唐县令道:“这也是我想与你们说的话,和我查案,我提出的疑问有可能会让你们不舒服,尤其是白善你,毕竟被我怀疑的人是你的至亲。所以我不喜欢有亲缘关系的人直接参与到案件调查中,但你们是个例外。” 第816章 不同的理想四(祝陌颜和她的小公主生日及满月快乐) 白善好奇的问,“我们为何是个例外?” 唐县令一笑道:“或许是因为你们和我年少时很像吧。” 白善没忍住,和满宝露出了些微的嫌弃。 唐县令就笑道:“怎么,你们还嫌弃上了?果真就只喜欢长博那样的?” 满宝这会儿没忍住了,道:“杨县令可比你好多了,又大方又和气。” “那你们知道杨和书仔细的查过你们的家世吗?”唐县令看向满宝,“尤其是你。” 满宝一愣,问道:“为什么要查我?” 唐县令见她眼中只有疑惑,没有生气,便又重新笑开,问道:“你不生气?”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现在还不太生气,等我再长大一些就生气了。” 唐县令好奇的问:“为什么?” “因为我越大秘密就越多呀,我现在还没什么秘密。” 科科静静地呆在满宝的脑海里,闪了闪,提醒她它的存在。 满宝没理科科,她觉得科科不会有人看见,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所以不用在意。 唐县令就哈哈大笑起来,赞许道:“你说的不错,人越大秘密就越多,不过我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不怕被人查,但有的人不一样。” 俩人都好奇的看着他。 唐县令见他们目光纯净,便知道他们不怎么在意这一点儿,更放心了,倒也坦诚了许多,“长博年轻的时候遇着过一个人……” 满宝打断他道:“唐大人,杨县令现在也很年轻,所以他年轻的时候是多大?” 唐县令就想了想道:“我那会儿是十二岁,他比我略小些,那会儿是十岁,还是九岁吧。” 十二岁的满宝就扭头对十三岁的白善道:“九岁,还是个孩子呢。” 唐县令默然无语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九岁,他那会儿的心智也比你们这会儿的大。”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他那位新交的朋友比我们都大,十四岁吧,虽然大了好几岁,却很投契,真的是无一处不服帖,不论是读书习字,为人处世,都处处与我等相合。尤其是与长博相合,所以长博将他引为知己。” 白善道:“不就和我们一样吗?” 唐县令看了俩人一眼道:“不一样。” 白善:“哪儿不一样了?” “你们是一男一女,人家是两个男的,”唐县令嫌弃他们总是打断他,问道:“你们还要不要听了?” 俩人一起点头,好奇的问,“然后呢?” “然后,我十二岁那年开始跟着我父亲巡查天下,再回京城时便是要过年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经孟不离焦了,”唐县令道:“好到连我这个世交之子都要退一射之地。” “但那一年,京城发生了一起人命案,”唐县令叹气道:“那算是我第一件主导查办的案件。” 满宝和白善“哇”的一声,问道:“你十二岁就能查案了?朝廷聘你当官了?” “没有,干的白工,便宜朝廷了,”唐县令才升起来的伤感情绪叫他们这一声“哇”给驱散了,“我父亲是刑部侍郎,他接了这案子,我便跟着一起查了。” “一个农户因病致贫,就将女儿卖了活契,签了三年的活契,最后被一户大户人家聘去做丫鬟了,结果三年期满,农户去接人,却发现上个月还见过的女儿却死了,而且还被告知是病死,却不给尸骨。” “农户觉得不对,便告到了衙门,长安县的衙役走了一趟,将农户女儿的尸首找了出来,发现身上有很多伤痕便立了案,最后长安县是按照虐仆的罪名判了主家。” 白善道:“虐仆可判的不重,那农户必定不服。” 唐县令赞许的点头,“不错,他不服,最主要的是,他查出他女儿不是被主家的人虐死,而是在外被虐死的。他不服气,便告到了刑部。我父亲当时刚巡查回来,碰巧见到了这个案子便接了。” 唐县令道:“这一查就查到了我们那个朋友身上,而且越往下查,牵扯出来的人命案越多,扯出来的其他东西也越发多。一个人,两幅面孔,对着人时是一个谦逊有礼又多才的贵公子,背着人时却是一个暴虐的颇多算计之人。长博为此很受打击。” 白善问,“他算计的是杨县令?” 满宝好奇,“他算计杨县令什么?”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不管他算计什么,总之长博为此很受伤就是了,就跟你们两个,有一天突然发现对方接近你是带着目的的,以前面对你的一切都是假装出来的,你们伤不伤心?”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然后狠狠的点头。 “所以长博就养成了不好的习惯,他很爱干净,这种干净不仅表现在日常生活中,也表现在交友上。”唐县令道:“若是一般人,遇着就遇着了,可他若是想和一个人做好朋友,他就会忍不住去查那人的过往,确认对方的过往足够干净,不是有意接近自己,他才会交心以待。” 所以,当初杨和书写信让他多照顾一些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唐县令便知道这三个是他认可的朋友,他肯定是把人祖宗八代都查过了。 所以当初在益州城时,他并没有多问俩人便使人照看他们,偶尔还会去小院里和庄先生喝喝茶,吃吃饭,告诉益州城的人,小院里的人是他罩着的人。 白善听唐县令说了这许多,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哦~~你说这些是怕我们知道了生杨县令的气,不跟他做朋友了对不对?可你不说,我们也不知道呀。” 满宝道:“一定是因为我们接下来查案有可能会查到对不对?”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所以少年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容易不开心,你们看杨和书,他从小就读书比我们厉害,心智比我们成熟,所以总是不开心。” 满宝:“胡说,我们见着的杨县令明明每天都很开心的。” 白善也点头,是真开心,还是假开心,他们还是分得出来的。 唐县令就笑道:“他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自然是开心的,你们是没见过他在京城时候的模样……” 见俩人都好奇的看着他,唐县令便摇头笑了笑道:“算了,不说了,我们还是来谈一谈理想吧,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满宝道:“唐县令,你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第817章 不同的理想五 唐县令就摇了摇手指道:“不不不,这不是转移话题,这原本就是我想与你们谈的话题。” “作为朋友,我觉得很有必要和你们聊一聊,这些陈年旧怨只会存在于一时,你们现今才十二三岁,正是人生开始的时候,没必要毕生都耗在这上面,所以我想问一问,你们以后想做什么?” 唐县令道:“不论这案子能不能破,你们总有一只想要坚持做的事吧?” 满宝问:“唐大人也有这样的坚持吗?” 唐县令点头道:“有。” 他想了想道:“我呢,从小无母,我爹这人比较温柔,所以我比较黏他,那时他在刑部任堂官,所以就总把我带到刑部去,一边办公,一边带着我。” 白善惊讶,“刑部的大人们也同意你爹上衙带孩子?” 唐县令就笑道:“先帝答应了,大人们自然也就答应了。” 唐县令没有过多的说先帝为什么会答应这样有些荒唐的事,接着道:“所以我才启蒙,看的就是刑部里的案宗,没少听我父亲审案。我大晋很大,西至龟兹,东至登州,北至回纥,南至崖州,终我一生都可能走不完大晋。我十二岁上跟着我父亲巡查天下,也只走过中原和江南一带,耗了五年的时间,调了地方上难案共七十八件,冤案十三件,每一件案子背后都至少有两个家庭,牵涉到两个人。” 唐县令看着他们道:“我看不见的,我管不着,而我既然看见了,不管多难我都会管。不论它是涉及益州王,还是我的朋友。” “长博呢,他理想更为纯粹,他就是想做民生,想以后封侯拜相,名流千古,你们呢?” 满宝道:“不知为什么,听你说起杨县令的理想,我总觉得很俗气,你是故意的吗?” “不是,快说你以后想干什么,还是没想过?” “当然想过了,”满宝一脸期盼的道:“我想要走遍大晋,将世间的生物都看一遍,还要做扁鹊华佗一样的神医。” 唐县令便冲她竖起大拇指,赞道:“好理想,不过这有点儿难,后者还好说,听纪大夫说你特别聪明,医术也在变好,可前者,你知道这天下多大,这世间的生物有多少吗?” 满宝摇头,“知道呀,我一直有在看地理志,可惜没有舆图,若有舆图可看,那会更清晰的。” 唐县令瞪眼,“你还想看舆图?我都没能看几回整个大晋的舆图。” 满宝却是在百科馆内搜到过许多地图和星图,科科说,还有更为清晰的电子地图,三维投像等,还可以作为领路用,清晰到街面上的一个铺子,甚至路面上出现的一个水坑都能看得见。 当然,他们现在是不可能办得到这个的,但是,“我们为什么不刷了舆图往外卖呢?至少得让我大晋的百姓知道自己的国家哪儿到哪儿吧?” “嗯,百姓知不知道我不知道,但各国的探子却可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全大晋的舆图,我都是蹭我爹的福气才能看到过几回,你还想着大量往外卖,想什么呢?” 唐县令决定不理她,扭头看向白善,“你呢,你以后想干什么?” 白善道:“给我爹伸冤!” 唐县令就叹气道:“都说了这就是一个案子,是你人生要经历的短暂的一段而已,将它设为人生目标,案子破了以后呢,你父亲伸了冤,或是你父亲不是冤枉的呢?” “他现在还是剿匪战死的县令,是受过朝廷嘉奖的,但要是查出其他有损他名誉的事情来……” 白善脸色微白,问道:“你怀疑我父亲?” 唐县令道:“只是一种假设,也就你是我朋友,年纪又小,我才跟你说这么多。” 换了其他人,他就只管去查自己的案子,怎么可能还怕他以后受伤害,提前来谈一谈人生理想? 唐县令干脆掰碎了和他说,“白善,我见过很多案子,也破过很多案子,父杀子,甚至子杀父这样有悖伦常的案子我都经过,我只想告诉你,没有人应该替另一个人活着,替另一个人耗尽一生,你应该有自己的理想,自己想做的事,自己设立的目标。” “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以后要完成你父亲的遗志,那就是完全的照着你父亲的遗志来吗?你就没有自己想去做的事吗?” 白善沉默以对。 满宝看了看俩人,觉得他们的气氛不是很好,便小声和白善道:“回去问先生。” 唐县令想到庄先生,便笑道:“也好,回去问一问你们先生,看看他怎么说。” 白善板着小脸道:“我们还是来说案情吧,如今最紧要的不是查我父亲的案子吗?” “不是很紧要,”唐县令道:“我还没去过你家,看到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这会儿没有很多案情和你们讨论。”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我只是觉得有一点很奇怪,犍尾堰决堤后,为什么还会有人大费周章的来找十年都没找到的一个人?” 白善知道他说的是四年前来七里村找周银的那三个人,道:“当时才事发,魏大人还在查找证据,他们或许是怕我父亲手上的证据对他们不利呢?” 唐大人点头,“这是一个理由,可这会儿了,你祖母为什么还那么害怕有人找上门来?犍尾堰一案,包括益州王在内都受罚了。” 他扭头看着白善道:“所以我怀疑你父亲手上掌握的一定不止犍尾堰的修建证据,或者说,你父亲参与的,不止犍尾堰而已。大贞三年,你父亲也才上任一年有余而已,他手上能有什么让人紧追不舍的证据?” 白善没有再说话。 唐大人道:“我会给长博写信,让他在京城找一趟魏大人。” 他顿了顿后看向满宝,和蔼了些,笑道:“你母亲应该是商州人氏,那丧报是魏大人托人给办的,他行事向来滴水不漏,就算要造假,那至少也有七分真在内,我回去核查,到时候可以帮你查一查你母亲可还有什么亲眷在世。” 最主要的是肯定一下这个案子,排除了周银夫妇的嫌疑,接下来就可以专注的查白启一案了。 第818章 各家 或许是担心他们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心里不痛快,唐县令一直坐在石头上和他们絮絮叨叨的说话,直到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他才拍拍衣服起身,“走吧,我们下去吃点儿东西,这太阳也快要西下了,一会儿还要乔装往你家走一趟呢。 满宝就领着唐县令下去,才走过菜园,正碰到道和提着菜篮子来摘菜,看到他们便停下脚步,先是沉稳的向唐县令行礼,这才看向满宝和白善,“道虚说你们来了,我却总不见你们去前殿拜神,我就猜你们到处跑了,怎么到这儿来了?” 满宝道:“说悄悄话呢。” 唐县令看向满宝。 道和并不问是什么悄悄话,而是转开话题问道:“你要不要请护身符?” 满宝摇头,“我娘肯定给我请了。” 道和也不失望,从衣兜里拿出两个护身符,一个给了她,一个给了白善,道:“这两个是给你们的,我也给了白二一个,你们今天怎么不一起玩儿?” 白善道:“他比我们早来,所以就错开了。” 道和便点点头,侧身让到一旁道:“他这会子就在前面的大草坪上跟人玩呢,你们去找他吧。” 满宝和白善点点头,一个道:“我给你抄了一本医书,可惜今天出来得赶,我忘了带,明天我让人带来给你。” 白善也道:“你上次要找《冲虚经》,我和满宝在府学的藏书楼里找到了,但只给你抄了一小半,也给你带回来了,明儿一并叫人给你送来,剩下的,估计得等我下次回家,或是周四哥回家的时候才能给你带上。” 道和眼睛一亮,颔首道:“多谢你们。” 满宝和白善回以微笑,双方告别,唐县令便跟着满宝和白善一起离开,走了老远后回头看了一眼道和,问俩人,“他这个年纪竟都看《冲虚经》了,看得懂吗?” “不管懂不懂,先看再说,”满宝道:“我们先生说了,书读得多了,意思自然就明白了。” “他读完《道德经》了?” “那当然,我不是道士,我都读完了。”满宝指了白善道:“他也读完了。” 唐县令笑问,“读得懂吗?” 满宝摇头,“连五分懂都不敢说,也就明白了一两分而已,先生说,他读了一辈子的老庄,如今也不过才体悟到其中五六分的意思。” 唐县令就感叹道:“能体悟到五六分就很厉害了,这世间的人若都能明白这一二分的道理,那也就没这么多乱事了。” 白善扭头好奇的问唐县令:“唐大人不是不信道吗,怎么也读老庄?” “我不信道就不能读了?”唐县令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道:“我同样非儒家,兵家和医家,不也读他们的书?” 满宝乐,“那你一定是法家。” 唐县令笑了笑后道:“算是,也不算是吧,不过家父是法家。你这算是医家了?” 满宝摇头,“我也不算是,我既喜欢医术,也觉着老庄说的好多事都很有道理,我还特别喜欢天尊老爷,但孔老夫子说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凡是对的我都学,他们之间彼此不能说服的,我也会思考,然后找出自己喜欢的答案来,可这答案既有偏法,也有偏儒,还有偏兵的,而且过段时间,这答案还会变,你说我是哪个家?” 白善:“你是杂家,还是意志很不坚定的杂家。” 唐县令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道:“先生都没给自己划是哪个家,哪个家,我为何非要当家?” “大家之才,天下争颂之,你想当还当不了呢,”白善道:“你才多大呀,还是多读些书吧。” “我现在读的书可不比你少。” 白善:“那可不一定,你要比一比吗?” 满宝:“比就比,谁怕谁呀,待回了益州城,我们就比,不叫先生出题,我们就斗文,看谁能给出对方接不上的文章。” “好,不是一局而胜,让白二做裁判,一条一条的记下,到最后算谁的最多,谁输。” 俩人斗着嘴走到道观的前殿,那里还是一片香火旺盛的模样,不断的有人出来进去的拜神仙。 满宝看向唐县令,“你要不要拜一拜?” 唐县令便把扇子往后腰一插道:“既然来了就拜一拜吧,一会儿还要见一见观里的道长呢。” 去见人家观主,怎能不先拜人家的神呢? 满宝他们已经习惯,每次来观里,都是要把每一个神仙都拜过的。 当然,那会儿满宝还是小短腿,心无杂念,只是带她来的钱氏所求甚多,为了心安,便每一个神仙都拜过去。 满宝就跟着娘亲拜过去了。 到后来白善也喜欢上观里来拜神了,便跟着满宝一个一个的拜过去,所求也不过是,希望作业能简单些,老师要多放假,可以去县城里玩儿诸如此类的愿望。 到得后来,人越大,许的愿望也就越多,越大了,开始是家人亲朋身体康健,自己学业顺利…… 哪怕知道神仙并不能保佑这么多人,完成这么多人的愿望,他们还是习惯性的一个一个拜过去。 唐县令却是习惯的只拜主神而已。 这道观是老子的主场,所以他只拜了老子,便看着俩人一个一个的拜过去。 他笑着摇了摇头,跟在后面走,到了最后总算是见到这观里的道长了。 两位道长正分坐两边给人解签,唐县令看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解签竟是免费的,有的人给钱,有的人不给,还有的人则是从怀里拿出两个鸡蛋给道长…… 唐县令:…… 而不管信众给什么,两位道长一律收了,钱放在一旁的盒子里,鸡蛋和其他的东西则放在脚边的篮子里。 而不论给还是不给,他们皆是微笑以对,并没有什么变化。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扭头问满宝:“这观里的道长们一向如此?” “是啊。”满宝踮起脚尖看了看后道:“今年的行情比去年好多了。” 一丈拂尘便拍了过来,满宝回身,就看到守才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他眼中带笑的瞪着满宝,问道:“来了也不来拜见观主,才观主在这儿坐了半响,就等着你过来摇签呢。”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今年就不摇签了,好多人解签呢。” 守才却摇头道:“还是摇一支吧,年年庙会都摇一支,今年何必例外呢?摇了拿去给师兄解签。” 然后看向白善笑道:“白小居士也摇一支签吧。” 白善点头,“好。” 第819章 道观 白善拉着满宝去摇签,一人一个签筒,咚咚咚的,不一会儿就调出来一支签。 满宝看了一下,交给守才看,“还是上签。” 白善的也是。 唐县令看了觉着好奇,也拿签筒摇了一支签,发现也是上签。 他便看向签筒,很想将里面的签字都拿出来看一看。 守才已经笑眯眯的把签筒收了起来,和三人道:“师兄在后院静室里,你们去找他解签吧?” 唐县令拿着签子和满宝他们一块儿去静室,路上忍不住问道:“那签筒里的签子是不是上签比较多?” 满宝点头,“是呀,道虚说,里面就放进了几支下签和中签,基本上没人能摇出下签来。” “这是为何?” 满宝道:“守清道长说七情伤志,信众既然来观中拜求,那多是遇到了难事,人有烦忧,伤心伤肝,还伤精气,这会儿说些好听的话使人以喜冲忧总是好的。”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觉得守清道长说得对,《黄帝内经》中也记了情志生克之法,我虽未曾用过,但我见医书上记载,有好些有名的大夫都爱用这样的法子。” 唐县令就看着手中的签子问,“那你们还去解签?” 都知道根由了,再去解签有什么意思? 白善就道:“虽知道根由了,但抽到上签还是很高兴,且每一根上签的签文都是不一样的,你抽到的总有些特别的意思在内。” 唐县令就摇了摇头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既不信,且又信。只愿相信好的一面,遇着坏的一面就要想着信鬼神不好了。”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我们是凡人嘛。” 满宝盯着唐县令看,“唐大人,那你这会儿拿着上签心里高兴不高兴?” 唐县令:“……高兴。” 白善便也忍不住抿嘴笑起来。 他们去找守清道长解签,守清道长看着满宝和白善的脸色,夸了他们好一通,让他们放宽心,前路自坦途,然后便收了他们的签子看向唐县令。 显然,刘老夫人和钱氏找过守清道长了,因此守清道长做足了和唐县令相谈甚欢的样子,假模假样的客气一番,又论了一下道。 满宝和白善坐在一旁看他们客气的论道,觉得一点儿也没有听先生和守清道长说话来得有趣。 说了半天,守清道长觉得时间够了,便端茶送客。 唐大人和他不熟,自也不能深入的交谈,因此识趣的起身告辞。 道观前面的草坪上已经摆了好几个摊位,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被东西背上来的,这会儿正滋滋的冒着热气。 饿了的唐县令都没忍住和满宝白善一起咽了咽口水。 白二郎正蹲在一块石头边上和小伙伴们玩儿,抬头看到他们两个,便跑过来,不高兴的叫道:“你们这一整天都跑去哪儿了?我爹说你们就在山上,我把道观翻了一遍都没找着你们。” 满宝:“那真是不巧,正好就错过了。” 满宝咽了咽口水,指着那几个摊位上的东西问道:“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 白善问:“哪家的东西最好吃?” “那家卖馄饨的最好吃,那家的馕饼最难吃,其他的一般吧。” 三人转身就去馄饨摊上坐好,满宝高声道:“要五碗馄饨。” 唐县令就看了一下那份量,问道:“你吃的完吗?” “还有大吉和你家的明理呢。”满宝奇怪的看他,“一人一碗也不算多吧?” 唐县令便点头。 “呀,唐县令你怎么在这儿?”一旁的白二郎惊叫起来。 唐县令:…… 他顿了好一会儿才看向满宝和白善,问道:“他反应一向如此慢吗?” 白善:“差不多吧,习惯就好了。” 白二叫道:“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太过分了吧?” “没有,不是坏话,是实情。”满宝道:“这么大一个活人站在我们旁边你到这会儿才看到。” 白二不想理他们了,起身便要走,但想想不对,还是坐回去问,“今儿一大早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没叫我?”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都决定不告诉他,于是道:“就在村尾转了一圈,是你出来的太快了,我们坐车来的,来那么早有什么用,热闹还没开始呢。” “谁来赶庙会坐车来呀,往年我们不都是走着来的吗?” 有小伙伴跑来找白二,“白二,你到底还去不去找竹鼠了?这天都快要黑了,咦,满小姑你也在呀,白善,你们两个去不去?”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看向白二道:“天快黑了。” “黑了怕啥,我们要戌时过后再回去的。” 白善道:“那你们可不要跑远,跑到山里去没灯,我们找不到你们可不会进去找。” “放心吧,我们年年都去那儿抓竹鼠,太阳一落山我们就回来。”说罢拉着白二跑了。 唐县令跟着俩人着实体验了一下他们这儿的庙会,他们吃完了馄饨,又去品尝了一些小点儿,酉时的时候,观里铛铛铛敲响了钟,守清道长从观里出来,随便找了块空地坐下,就给大家讲道。 很通俗的讲,不过是教大家如何放宽心,如何长寿养生而已。 唐县令听了好一会儿,颇觉无趣,便有些走神的去观察前来旁听的信众,就见他们听得很认真,嘴上还念念有词,似乎是想把这些都背下来。 唐县令摸了摸下巴,问道:“你们这儿每年庙会都会讲道?” 满宝点头,“多是说的养生之道和为人处世之道,守清道长说,别的他说了,大家也听不懂,也用不上。” 唐县令笑问:“长博听过吗?” “听过呀,杨县令还夸守清道长讲得好呢,还给道观写了一篇嘉赏的文章,”满宝道:“杨县令说这是开启民智,别的不说,教人养生之道可使人长寿,教人为人处世之道,更是教化的功德,因此杨县令还把山下那块地拨给了道观以作嘉赏。” 唐县令摸着下巴道:“这么推崇?” 白善则道:“那本来就是荒地,杨县令也就是叫人开出来而已,道虚还和我说呢,那旱地别的都不能种,只能种豆子,还比不上山上他们开的地肥呢。” 唐县令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就说嘛,他素来小气。” 满宝回护杨县令,“那也比你大方多了。” 唐县令不理她。 第820章 回家(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10) 说要乔装就乔装,唐县令跟着满宝他们在观上一直停留到戌时,看着一群少年从山上拎了两只竹鼠欢快的跑下来。 一群人叫上满宝和白善便找了块山坳开始烤竹鼠。 唐县令虽然也跟着友人野炊过,跟着他爹外出时也没少烤东西,但烤竹鼠……还是第一次见。 见少年们手脚麻利,满宝也熟门熟路的捡了木柴点上火,他就蹲在一旁问,“你们常这么干?” “没有,”满宝摇头,“我一年就一次,他们比较多。” 白二郎从一旁飘过道:“那是因为你们懒,每年重阳叫你们一起,你们都不。” 唐县令笑着看他们闹,然后分到了一小块竹鼠肉,吃了肉,又沿着山道往下逛了一下热闹,大家便要回家去了。 唐县令便笑道:“那我就不多送你们了。” 白二郎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不回县城吗?” “这两日衙门不也开衙,我与守清道长投契,因此在这儿住两天,你们要是来这儿玩可以来找我说说话。” 说得好像他真的会在这里住一样。 白二郎不知道,还不好意思的道:“明日就不能来了,大人好好的在这儿玩吧,守清道长人很好的。” 唐县令笑着点头。 白二郎是和村里的少年们一起走着来的,自然也想要走回去,大家手里都举了火把,相伴一起走便是一种趣味。 大家邀请满宝和白善俩人一起,俩人欣然答应了,跟着一起走。 出了大梨村,还有人唱起歌来,白二郎四处窜着凑热闹,偶尔回头时才发现不对,连忙跑回头找白善,“大吉和马车呢?” 白善往后看了一眼,不在意的道:“落在后头了吧,我们先走,大吉还能丢了吗?” 白二郎一想也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跟着大家一起跑了。 快要回到七里村时,大吉才赶着马车悠悠的跟了上来,都走到这儿了,大家自然不可能再坐马车,因此继续走着自己的。 大吉便赶了空马车回到家里,直接将马车赶到了院子里。 满宝从人群里找到玩疯了的三头,“你回去告诉家里,我去白善家了。” “小姑,这都戌时过了,还不回家睡觉吗?” 满宝道:“不急,我不困。” 三头很羡慕,“我也不困,但必须得回去睡,小姑,我回去告诉了家里可不可以和娘说一声,就说我去白善家陪你?” 满宝拒绝:“不行,你还小,乖乖睡觉才能长高知道吗?” 三头:“……小姑,我比你还大俩月呢。” 满宝已经转身跟白善走了。 三头就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小姑越来越绝情了。 满宝跟着白善跑回到白家的时候唐县令已经站在了堂屋里和刘老夫人说话,俩人立即小跑着进去。 刘老夫人便嗔怪的看了他们一眼道:“跑什么,贵客面前多失礼?” 唐县令却笑道:“老夫人太客气了,我看他们这样就很好,不必太过拘束。” 俩人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就眼巴巴的看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考虑了一整个下午,也的确考虑清楚了,转身请唐县令去了她院子里的书房,她亲自取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里面有三封信件和四份口供。 她将盒子推往唐县令面前。 唐县令伸手先拿起信翻了一遍。 信都是白县令寄回家里的信,纸张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好,只是或许常被人打开阅读,因此折痕有些的部分都快要烂了。 唐县令细细地读过,然后去翻那些口供。 口供共有四份,让唐县令惊讶的是,除了二吉的一份和四年前那三人的一份口供外,竟然还有两份很旧的口供。 刘老夫人道:“这俩人是十二年前去我的庄子上打探情况,被庄户们撞见当贼人拿了的。” 唐县令问:“人呢?” 刘老夫人垂下眼眸道:“因为伤势过重,当时便不治身亡了。我们有上报给当地衙门,因为是贼人,都没人去认领尸首。” 唐县令微微皱眉,不过这种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争斗,他并没有要求太多。 看完了所有口供,唐县令问,“老夫人手上还有什么东西?” 刘老夫人摇头。 唐县令心中不太满意,道:“老夫人既然想让我来查这个案子,还是应该坦诚的好。” 刘老夫人道:“是真的没有了。” 唐县令道:“我要见一见二吉。” “二吉行动不便,只能躺在床上……” “刘老夫人,二吉是唯一的幸存者,我是必定要见他的,不是现在,将来总有一日也要见,你要是把他藏一辈子,那这个案子也只能藏起来一辈子。” 刘老夫人张了张嘴,白善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祖母……” 刘老夫人泄气,退一步道:“好吧,到时候我会把他送到一个地方,大人可以去那里见他。” “你们家在益州城有铺子或庄子吧?就送到那里去。” 刘老夫人:“那怎么行?” 唐县令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华阳县的县令还是本县,老夫人只管放心,你送进去的人是什么样的,我送出去时便是什么样儿。” 唐县令道:“本县不能离开华阳县太久,你显然不能在这一二日内把人送到这儿,况且,当年案子便发在益州城,再在益州城查最好不过。” 白善和满宝也一起点头,“是啊,是啊,且我们也在益州城呢。” 白善道:“府学很难请假的。” 满宝:“我也不好总是不去药铺。” 刘老夫人暗道:我就是不想你们跟着掺和。 但对上唐县令笑眯眯的眼睛,刘老夫人只能叹了一口气,应下了。 魏大人答应了帮她查这个案子,但他日理万机,显然并不能把太多的精力放在这个案子上,且他官儿多,盯着他的人也多,一行一动都有人看着,以至于四年了,还是没多少进展。 随着白善一日比一日大,刘老夫人的年纪也一天比一天大,她不想再把事情一直拖着。 所以杨和书和唐鹤查上来,她才什么动作都没有,由着他们顺着满宝查到了周银身上,再顺势将这整个案子扯了出来。 第821章 问题 唐县令见刘老夫人答应了,这才将盒子里的东西交给白善和满宝看。 所以,由着他们掺和进来还是有些好处的,他不好拿到的东西,这俩人总可以拿到。 唐县令微微一笑,道:“看完了若有不解之处可以问我,你们慢慢看,我和老夫人说说话儿。” 满宝和白善就看着他们换了个地方说话,俩人一起低头看着盒子里的东西。 白善先去看他爹的信,再去看口供,也并没有看出什么来。 俩人就坐在书房里静静地望着侧屋,撑着下巴道:“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谈什么?” 满宝:“说好了要一起的,他们又丢下我们,大人都爱说谎。” 白善便道:“算了,我们也自己查。” 满宝拨拉着盒子里的东西问,“我反正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怎么查?” 她叹气道:“也不知道当年你爹给我爹娘的东西哪儿去了。” 白善顿了一下,伸手去翻找二吉的口供,他仔细的看了看,问满宝:“你知道这儿是哪儿吗?” 满宝凑上去看,摇头道:“看着不像是现在我们从县城里回家的路,你爹从益州城逃过来,而我爹娘从罗江县赶着车回家,按说不会在官道上碰上才是。” “都十多年了,道路总有改的时候,”白善道:“问问你爹娘。” 满宝觉得有理,“我晚上回去就问。” “现在就是晚上。”白善看着满宝。 满宝踌躇了一下,“我们真的不去听一听他们说什么吗?” 白善小声道:“刘嬷嬷在门口守着呢。” 满宝失望。 白善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别急,等唐县令去歇息了,我就去缠着祖母问。” 满宝这才点头。 白善起身,“走吧,我送你回家。” 这会儿都快亥时了,本来因为大家赶庙会回来有些热闹的村子早就安静了下来,各家各户大部分人都睡觉了。 白善屁股后面跟着一个大吉送她回去,看着她进了屋白善才举着灯笼转身回家去。 老周家大部分人都睡了,老周头和钱氏,以及周大郎的房间里还有动静,一听到大门开合的声音,小钱氏最先从屋里出来,看到是满宝回来了便松了一口气,“我还说你再不回来就让你大哥去接你呢,怎么玩到这会儿?” 满宝看了一眼她爹娘屋里的灯,一边举步往那边走,一边随口问道:“大嫂,爹娘还没睡吧?” “没呢……”话音还没落,正房屋里的灯就灭了,小钱氏顿时噎住。 满宝也顿下脚,瞪大了眼睛。 小钱氏连忙道:“今天很晚了,爹娘今天还去爬山,恐怕早累了,有话明儿再说吧。” 小钱氏就要送满宝回屋去睡觉,“厨房里热着水呢,我给你打一盆过去梳洗。” 满宝一头雾水的转身回屋,不知道她爹娘为什么躲着她。 屋里,钱氏也一脸无言的看着老周头,半响才问道:“你没事灭灯干什么?” 黑暗中的老周头也一脸懊恼,小声道:“我这不是怕满宝问老二的事吗?” “她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还怕什么?” “这不是才知道害老二的是那么大的官儿吗?她要是问我们,我们怎么说?”老周头抱着头道:“王爷呢,那是天上一般的人物。” 钱氏沉默半响道:“这事一直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白家是一定要查这事的,你还能不让人家查吗?这说不定就是天意。” 她道:“王爷虽然大,但这天底下总有比王爷还大的人,白家那样见识广阔的人家都没慌,我们慌什么?” “也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老周头踌躇道:“那你说我现在把灯点起来还来得及吗?” 钱氏直接躺到床里,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翻了一个身睡下,“别折腾了,明儿再说吧。” 老周头便纠结的睡下了。 因为心里有事,他大半个晚上没睡好,结果满宝却是一沾枕头就睡,可能是因为昨天一下子接受的信息太多,生物钟竟然不管用,一直到太阳升起才醒了过来。 满宝一醒来立即爬起来简单的洗漱后便跑过去找她爹娘。 大家都吃过早食了,小钱氏单独给她留出一份来,一见她便招手,“快过来吃早食。” 满宝跑过去左右看了看,问道:“爹和娘呢?” “刘老夫人派人来请爹娘,说是有些地里的事儿想请教爹娘,所以爹娘过去了。” 满宝瞪大眼,“什么时候过去的?” “才走,这会儿估计刚到呢。” 满宝转身就跑,小钱氏抓不及,连忙追出去问,“你不吃早食了?” “不吃了,我要去善宝家吃。” 周二郎便道:“连早食都去人家家里吃了,也忒不客气了。” 满宝已经一溜烟的跑了。 白善早等着她了,看到她跑来便蹦起来问道:“你怎么这么晚?昨天我是你问了吗?” “我爹娘睡下了,没来得及,是不是唐县令要见我爹娘?” “是呀,早上吃早食的时候他说想见一见你爹娘,有些话要问他们,祖母便派人去请了。”白善上下看了满宝一下,问道:“你不会才起,还没吃早食吧?” 满宝点头。 白善便叹了一口气,转身拽住了一个路过的下人道:“你去厨房端两碗肉粥,直接送到祖母院里的书房去。” 下人应了一声,转身便去厨房。 白善领着她去书房,刘嬷嬷正守在门口,她看了俩人一眼,放他们进去了。 屋里只有刘老夫人唐县令和老周头夫妇四人,看到俩人结伴进来,大家也都习以为常,没有说话。 唐县令继续回头看向老周头,笑道:“请周老爷过来是有些话要请教。” 他斟酌着道:“十二年前,若从益州城往罗江县来,经过你们七里村周近的路有几条?” 满宝和白善就在一旁瞪着眼看他,这好像是他们要问的问题吧? 满宝看向白善,眼神交流,你和他说了? 白善摇头,才没有呢,我一早上都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俩人视线一碰后便又转回头看向老周头。 第822章 路 老周头低头想了想,“好似有三条,除了官道,还有两条路可以到罗江县,但其中一条距离我们七里村可远着呢,另外一条就在官道边上,离官道不远,官道修好以后路好走了,那条路便没人走了,这些年早荒草丛生荒废了。” “那十二年前,若你们要赶着车进罗江县城,会走哪一条路?” 老周头想了想道:“那会儿从我们七里村到罗江县的这条大路还没修,要赶车回来也有两条路,一条就是走近的这条,颠簸些,但快。还有一条就是走我说的荒废了的那条,那条路以前常有客商走,所以还算好走。” 一旁的钱氏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弟媳当时才从商州过来,旅途劳累,老二一向会心疼人,他可能会选择走那条好走一些的路。” 唐县令问,“那条路连着发现周银夫妻的那座山吗?” 老周头俩人一起点头。 唐县令就邀请满宝和白善,“一会儿我们一起去看一看?” 老周头立即道:“唐大人,那路不好走,要不让我家四小子跟你们一块儿去?他认得路。” 唐县令笑着颔首,“那是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话,刘嬷嬷端了两碗粥进来,白善招呼着她把粥放在他和满宝坐着的旁边桌子上。 刘老夫人一看就明白了,笑道:“一早上的便心神不宁,没吃饱是吗?那快到一旁的侧屋里去吃。” 又对刘嬷嬷道:“再去厨房拿些小菜和馒头来,少年人正长身体吃得多。” 唐县令就笑眯眯的看着满宝,他早上和白善一张桌子上吃的早食,他可不觉着白善没吃饱。 钱氏略一向也明白过来,他们出门的时候满宝都还没到大院用早食呢,不过当着外人的面她没说什么。 满宝看了眼唐县令,又看了眼爹娘,确定他们不会在他们下去吃早食时偷偷撇下他们溜走,便端了碗和白善去隔壁的屋子里吃早食。 白善不是很饿,所以没动,等她吃了半碗,便将自己碗里的肉粥拨一半给她,一边还小声问道:“竟跟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你说我们能找到东西吗?” 满宝道:“试试看。” 刘嬷嬷又端了一笼小馒头和一碟咸菜过来。 满宝谢了一声便继续吃,白善看着也有些饿起来,吃完了碗里的粥便也跟着吃了两个小馒头。 刘嬷嬷看了忍不住抿嘴一笑,还劝道:“少爷和满小姐都多吃些,一会儿要去爬山,荒郊野外的可没有热乎的东西吃。”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满宝还道:“往水囊里灌些热水,待到中午应该还温热着。” 刘嬷嬷笑着应“是”,给他们把出门的干粮和东西都准备好。 但这一次出门不仅大吉和周四郎会跟着,刘嬷嬷的儿子刘贵也会跟着,他谁都没带,一个人悄悄的立在了车旁。 唐县令要上车了才看到他,忍不住脚步一顿,问道:“这人是?” 刘老夫人解释道:“这是家仆,从四年前开始,他就一直带着人悄悄的在山上寻找,到现在也没能找到东西。他对山上很熟悉,就让他带着大人一起吧。” 唐县令这才点头。 他是在白家院内就上了车,除了白家的下人和老周头夫妇,没人看见过他。 出了门,白善和满宝才爬上车,不过他们也没进车厢,而是晃着腿坐在车辕上,有村民见了便问,“满宝,你们这是要干嘛去呀?” 满宝道:“出去走一走,去县城看一看。” 村里人也习以为常,只是好奇的问道:“二公子怎么不跟着一起去?” 白善想都不想就道:“他还没起呢。” “哦哦,”村民们了解,笑道:“昨晚闹得太厉害起不来了吧?” 白善还真没说错,白二郎还没起呢,等他从床上爬起来去找小伙伴们玩儿,就发现他的两个小伙伴又不见了,一问是进县城里去了。 白二郎就很不高兴的转身去找他的其他小伙伴儿一起玩去了。 今天庙会还热闹着,一群少年最爱凑热闹,便鼓动白二还和他们一起去庙会。 白二郎犹豫道:“我爹不许我去了,说正日子去就行,今天没必要再去。” “在家也是玩儿,出去玩儿也是玩儿,干嘛要分那么开?”一人道:“白善他们不也出门玩去了吗?” “我还看到白善他们家的下人往大梨村去了,好像是要送什么东西给道和小道士,要不你爹问起来你就说是去替白善他们送东西的。” 白二郎被鼓动得心动,忍不住点头:“好。” 而此时,白善他们的马车刚驶到官道上,周四郎正站着车辕上看了老半天才看出那条路在哪儿,那里易家杂草丛生,基本上看不出原来是一条路。 大吉看了一眼那条“路”,又将马车从官道上扯下去,在小路附近找了块空地停下,然后卸下马车。 唐县令也从车上下来了,这附近只有他们在,他倒也不用隐藏。 他上前看了一下那条隐约还能看出曾经是条路的路,问道:“它直接和官道接在了一起?” “没有,这是延伸出来的一段,如果是从益州城过来,走里面直直的那一条,可以直接到罗江县。”周四郎拿出镰刀开路,刘贵跟着帮忙。 唐县令一边跟着他们身后进去,一边好奇的问,“这路为何荒废了?” “官道修好,又不收钱了,自然就没人走了。”周四郎歪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道:“好像我小时候会有官兵在官道上设路障收钱,那官道又破破烂烂的,大家自然不爱走,旁边有条小路,虽然小了点儿,但也能走一辆马车呢,迎面有车过来,再往旁边让一让就能通行,比走官道强,所以大家就都走这条路。” “不记着是什么时候,大人们开始把设路障的官兵给撤了,又让我们服劳役修官道,这小路就没人再走了,八九年下来就变成这样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扭头问刘贵,“你们来这里查过吗?” 刘贵道:“走到过这里,但找不到什么东西。” 第823章 任务 他道:“大虎山很大,它并不只是一座山,我们并不知道周银夫妻是在哪儿遇害的,二吉说过,东西是用一个小包裹装着的,他们用油纸仔细的包了,就那么一点儿,山中野兽不少,又林茂草盛,很难找。” 周四郎还是今天才知道原来一直有人在大虎山里找东西,以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看着刘贵道:“原来你知道大虎山大呀?” 刘贵看了周四郎一眼,默然不语。 白善自己都很惊奇,“刘贵哥,你原来不是来管着庄子的吗?” 刘贵微微弯腰笑道:“小的也管着庄子,只有避着人的时候才会上山寻找。” 一行人艰难的往前走了一段,就看到了一条很小很小的路,还有些人走的痕迹。 唐县令讶异的挑眉,周四郎道:“就是这条路,以前要比这儿大许多,现在都长了野草和荆棘了,也就那边的村民为了赶近道进县城才会挑着东西走这条路,但车是走不了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问道:“有几个村子的人会走这条路?”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两个吧,更远一些的他们就不会进罗江县这边的县城了。” 有周四郎领着,唐县令对这条路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满宝和白善也都听着了。 唐县令看了眼他们,问道:“你们觉得白县令会走这一条路逃命吗?” 白善道:“唐大人不是已经认定是这条路了吗?” 唐县令便笑了笑,顺着路往大虎山的方向去。 大虎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主要山体是四座连在一起的山。 之所以叫大虎山是因为这四座山几乎连在一起,远远看着就像是一只趴着睡觉的老虎。 而最大的老虎屁股便是对着七里村,趴着显露出来的两只虎蹄山也向着七里村那边,虎头却是向着官道的方向。 这四座山,哪一座都不小,尤其是虎屁股的那一座,又大林子又密,还有村民说在上面见过狼。 不过在周银出事前,七里村的村民都爱去大虎山打柴、打猎,因为这座山够大。 而这一条偏出来的小路是一开始还是顺着大虎山的山脚绵延而去的,再往前走上小半个时辰左右,路便是从大虎山的脖子处穿过,与官道之间差着一座山的距离。 周四郎停下脚步道:“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就是罗江县了,从这儿绕过去却能到我们回村的那条路上。” 唐县令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根本已经看不出路的样子来了。 他扭头静静地看着周四郎。 周四郎轻咳一声道:“大人,这个路口还是我找了一路才找到的呢,刚才已经来回看过了,就是这儿。” 满宝恍然大悟,“难怪四哥刚才你一直在这儿走来走去,原来是在找路口呀。” “这条路过去只到我们七里村,我们村没人走这条路了,八九年下来,可不就成了这样?”周四郎看了一眼那些荆棘树,不是很想进去,问道:“唐县令,我们还要往里吗?要不我们往罗江县去?” “我们是要找出周银当年走的路线,往罗江县去干嘛?”唐县令看着这个路口道:“不过,白县令若是一心往罗江县去,那必定走的是这条路,他和周银相遇,必定还在前面,那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你们说周银还会往前来走这条路吗?” 周四郎犹豫道:“应该不会吧,我小叔又不傻?” 满宝则道:“问二吉。” 唐县令赞许的颔首,“不错,是要问二吉,省力,还准确。不过这条路也得清理出来。” 他看向周四郎,然后目光一移,看向刘贵。 刘贵立即道:“大人放心,小的明日就带人来清理。” 唐县令点了点头,然后指着那片荆棘道:“走吧,我们往里走一走。” 周四郎瞪眼,“唐县令不等清理出来再走吗?” 唐县令道:“我明日就要回县衙了,后日就要回益州城,没那么多时间耗在这儿,所以今天还是看一眼,尤其是让白善看一眼。” “为什么?” 正落在后面说悄悄话的白善和满宝也抬起头来看向他。 唐县令就笑道:“因为他要把这两条路画出来呀。” 满宝瞪眼,“你还能听到我们说话?” “不能,这只能说明我们智者所见略同,”唐县令笑道:“到时候拿了图去问二吉,再使人来找就是了。” 周四郎忧虑道:“这么大的四座山找那么点东西能找到吗?” 唐县令想了想后道:“人都有习惯的行为,觉得安全的地方,周银以前有来过大虎山吗?” 周四郎精神一振,挠了挠脑袋道:“我年纪小,这得问我大哥和二哥,不过我小的时候常来山上打柴的,但也不敢深入。我三哥他们年轻的时候倒是常跟着村里的青年一起进山挖坑抓猎物,偶尔还能抓到兔子什么的。” 周四郎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小叔是村里出了名的顽皮和机灵,应该也常到山里来。” “经常跟他上山的人都有哪些?”唐县令看向满宝和白善道:“我不好去你们村里问,你们问却要方便许多,问一问那些人,他们最常去的地方,最远去到的地方,平常在山上都在什么地方歇脚,有什么特别喜欢待的地方吗?” 满宝明白过来,“你怀疑我爹把东西藏在了他熟悉的地方?可那时候他离家已经好些年了,那才是刚回来的时候呢。” 唐县令笑道:“不管过去多少年,熟悉的地方总还会熟悉,也多几分信任,我看你父亲很有几分胆大心细,说不定真藏在了他走过的地方呢?”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点头保证道:“您放心,这事交给我们。” 唐县令满意的点头。 然后示意周四郎和刘贵两个开路。 这条路上真的全都是杂树和有刺的荆棘,草也长得很肆意,行走非常的困难。 周四郎走得都有些气恼起来,唐县令却看着这片山和林子看得津津有味,还道:“干脆我们就这么走着回去吧。” 周四郎:…… 大吉就去接刘贵手里的镰刀,道:“我来,你去把车从大路上赶到那边去等着吧。” 刘贵:…… 第824章 难找 刘贵哪怕不甘愿,他也得听大吉的。 将镰刀交给大吉,刘贵走回去找马车。 大吉手起刀落,将一些扎人的荆条砍落,白善和满宝不知道打哪儿折了树枝来,将砍落的荆条勾着拉往一边,把路清理出来。 周四郎比大吉还利索,毕竟干惯了农活儿,跟着将一些扎人的高大野草砍掉,脚顺势一扫就能扫到一边。 唐县令站在白善和满宝身后津津有味的看着,问道:“你们干活儿还是挺利索的,怎么,干过?” 满宝点头,“我们有自己的小庄子,以前还会下地干活儿呢,这点事儿不算什么。” 唐县令看了眼他们越发娴熟的动作,点了点头道:“看出来了。” 因为路难走,所以他们走得很慢,肚子饿了便将长草踩一踩,坐在了草地上把干粮拿出来啃。 唐县令坐在树荫底下,抬头望了眼看不到顶的山顶道:“别说,这山还真大,真密,想要在这里头找出东西来……” 他摇了摇头。 满宝和白善当然也知道难,不然刘贵也不会找了四年都没找着。 他们一直快到夕阳落下才从这条满是荆棘杂树的路上走出去,刘贵早赶着车在路的另一头等着了。 看见他们从一堆草丛中出来便松了一口气,大虎山有多难走,没人比他更了解了,因为是要找东西,他们有时候一天也搜出百丈,遇上树木稀松,路好走的,或许能翻找出三四百丈。 唐县令有些狼狈的将落在头上的树叶,草屑等拍掉,回头看了一眼那条还是杂草丛生的路,摇了摇头后对白善和满宝道:“你们努力,可一定要问到周银在山上的活动习惯,不然,在那么大一座,不,是四座山上找一包这么大的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 满宝认为他说的不对,“海比这儿大,针也比我们要找东西小。” 唐县令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待你把它找出来了再来与我说这点儿。”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大虎山,背着手叹气道:“时间太久远了,不然还可以搜查到一些痕迹,以此来增加判断。” 满宝和白善也抬头看着大虎山,齐齐的叹了一口气,是啊,都过去十二年了,一场雨冲刷下来什么都没有了。 满宝想到这儿一怔,扭头问周四郎,“四哥,我亲爹死以后是不是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正是夏初,雨最多的时候,小叔那天晚上没回来,我们还担心路上下雨不好走,我和他们之所以上大虎山,一是为了摸一下之前挖的陷阱,二就是找山上的野菌了。” 只有前一天下雨了,山上才会有野菌。 “我们把小叔抬回来没多久天又下雨了,也是因为这个,大哥才没能及时去县城里报官,然后官差就来我们村了。” 连唐县令都忍不住道:“这是天佑你们,也是佑我们。” 要不是下雨,东西恐怕当时就能被对方找出来。 毕竟山林再大,循着周银走过的痕迹总能找到他藏匿的东西,就算他清理过痕迹,但世间有不少高人,只要走过,就一定有痕迹。 一场雨下来,什么都没了。 于当时来说,对他们这边是很有好处的。 唐县令和满宝白善爬上了马车,从这里再到七里村就不远了,马车两刻钟就能到。 车子一到村口,大吉便勒住马,满宝和白善跳下马车,大吉把缰绳交给刘贵,也跟着俩人走。 周四郎当然是跟着自家妹妹回家了,于是车里车外就只剩下唐县令和刘贵了,而唐县令还不能开口说话。 一直回到白家的院子,他才从车里钻出来,问道:“大吉是你们家养的部曲?” 刘贵弯腰道:“家主不敢豢养部曲。” 唐县令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白善跟着满宝到了老周家,俩人便去找老周头和钱氏说话,不一会儿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便被叫了进去。 家里和周银年纪相仿的就是他们三个了,尤其是周二郎和周三郎,以前没少跟在他们小叔屁股后面跑。 俩人想了想道:“我们倒是知道几个地方,但和小叔玩得最好的是周虎,小叔只要上山,周虎就一定会跟着,所以小叔知道的地方,周虎应该都知道。” 满宝站起来就要去找周虎,周二郎忙拉住她道:“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就是因为太阳快下山了才要去找呀,”满宝道:“这样今天晚上做好准备,明儿一早我们就能上山去了。” 老周头问,“你们明天还要上山?” 满宝点头,“明天是最后一天了,后天我们就要回益州城读书去了,明天要是找不着,那下次回来还不定得到什么时候呢。” 白善掰了掰手指头算,“得等到清明了,清明放假,然后再请两天,一般清明请假先生都会准的。” 满宝也算了算,然后道:“今年清明与上巳连在了一起,应该可以多放几天假,但还是有一个月的时间呢。” 俩人一起对老周头道:“太久了。” 老周头就是不想让两个孩子掺和这件事呀,他忍不住嘀咕道:“你们是去读书的,怎么总想着放假?” 俩人一起无辜的看着老周头。 老周头挥挥手道:“去吧,去吧,早去早回,还有,别和周虎说太多。” 满宝应下了。 但是他们去周虎家里,一看到周虎,满宝便左右一看,发现没人,便对周虎道:“周虎哥,我请你帮个忙?” 周虎笑问,“什么忙?” “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和我亲爹上山去玩儿?”满宝道:“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走一趟?” 周虎神色有些恍惚,耳朵轰鸣,好似没有听清满宝说什么,好似又听清楚了,就好像置身于梦中,却又不是梦中。 老半响他才恍惚着问道:“你刚才说谁?”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就是我亲爹呀,周银!” 周虎张大了嘴巴,然后一把捂住了满宝的嘴巴,四处看了一眼,先看到站在一旁的白善,然后又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大吉,他紧张得手脚直打抖,压低声音问道:“满宝,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第825章 答应 满宝被捂住嘴巴,伸手想要把他的手掌扒拉下来,却发现周虎的大掌捂得特别严实,不由求助的看向白善。 白善便上前帮着把他的手扒拉下来。 周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松开了手。 满宝呼出一口气才道:“我爹娘和我说的,周虎哥你能不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周虎咽了咽口水,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忍不住问道:“你爹娘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 满宝就望着他,一大一小沉默对视片刻,满宝也压低了声音道:“周虎哥,这事你可别告诉别人,虎嫂子那里也别说。” 周虎:……全村上下,哪家哪户不知道这事? 不过对上满宝的眼睛,他还是点了一下头。 三人离了周虎家,走到田野边找了个位置排排坐下,正对着要下山的夕阳。 大吉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替他们守护。 周虎也仔细的看了一下周围,这才问道:“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想去看看,我问过我大哥他们了,他们说以前和我爹玩得最好的就是周虎哥了,我爹每次进山你都有跟着。” 周虎就道:“他不仅去大虎山,也去过别的山,你要是想看他去过的地方,那我带你去别的地方走一走?” “不要,我就去大虎山。” 周虎就皱了皱眉。 满宝坚持的看着他,“周虎哥,拜托你了,我亲爹最喜欢去大虎山的哪里,最常去的地方,或者最远到达过哪里,你都带我去看一眼好不好?” 周虎沉默了一下,实在顶不住满宝的目光,只能点头,“好吧,不过地方挺多的,你有时间吗?” 满宝高兴起来,道:“明天一大早我们就出门,尽量一天内走完。” 周虎就笑了笑,觉得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爹是猎户,以前没少带他和周银进山,进过最深的地方还得在山里住一晚上呢。 不过他没和满宝说,打算带她进去逛几个地方,她累了困了,自然就放弃了。 满宝不知道周虎的打算,她高兴的和白善一起告辞离开,回到家后就和科科商量,“明天就要靠你帮忙了。” 科科道:“我会尽力的,但我现在一次只能扫描以你为原点,方圆八百米的范围,大虎山这么大,恐怕要花费不少的时间。” 满宝就捏着拳头道:“没关系,十二年都等了,刘贵他们四年也找了,我不介意再多花费一些时间去找。” 科科道:“宿主要是能多升级就好了。” 满宝羞愧,“每次都如此临时抱佛脚,实在惭愧,我以后会努力的。” 科科应了一声,不再提醒宿主。 满宝心里燃起了无穷的斗志,第二天一大早便爬了起来要进山,周四郎当然要跟着,这次连周二郎都跟上了。 科科见满宝空着手就要进山,就biubiu闪了一下,满宝回过神来,立即转身去把她专属的小背篓和小锄头给背出来。 周四郎看着瞪眼,“你进山找东西的,还想着挖花花草草呢?” 满宝严肃的道:“两不耽误,四哥,你要知道,世间的事都是互相成全的,看着毫无关系的两件事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周四郎:“我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出来,找小叔留下的东西和你挖那些花花草草有什么关系?” “那是因为你还不够聪明,知道的不够多。”满宝背了背篓就走。 周二郎对周四郎道:“行了,满宝要带就带,你少闹腾她。” 周四郎冤死了,到底是谁不务正业瞎闹腾啊? 但周二郎显然不会在意他的情绪,这两天,老周家上下,除了不知实情的那一拨人外,上至老周头,下至周五郎,对满宝都小心翼翼,有求必应,就是怕她被她的身世打击住。 所以别说她现在只是要背着背篓和锄头上山挖药材,她就是要摘天上的星星,周大郎他们都要想办法给她弄一个差不多的哄她。 周四郎默默地跟上,到了村口,白善和大吉早等着了,结果白二郎也从家里跑了出来。 他气愤的瞪着俩人道:“我总算抓到你们了,说,你们这两天到底背着我做了什么事,怎么总也找不着你们?” 白善道:“我们要上山找东西,好累的,你要去吗?” 白二郎就盯着满宝背后的背篓看,惊讶不已,“你上山挖药材要带这么多人跟你一起?那是多贵重的药材?”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压低了声音道:“灵芝!”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立即道:“不可能,山上怎么可能有灵芝?” “怎么不可能?”满宝道:“芝生山谷,我们大虎山这么大说不定就长有,有人在里头看到过了?” “谁?” 满宝说谎不打草稿的指着周虎道:“周虎哥。” 白二郎立即看向周虎。 周虎硬着头皮点头,“没错。” 白二郎心动起来,但还是问,“那当时怎么不摘?” 周虎张了张嘴,看向满宝。 满宝道:“因为他不知道有毒还是没毒,等再进去的时候灵芝已经不知道被什么野兽给啃了。” 白二郎一脸的惋惜。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我觉得既然山上能发现一次灵芝,那肯定还会有第二朵,第三朵,所以我要进山去找,你要不要一起?” 白二郎思考起来。 白善道:“你今天还要去道观吗?” “庙会都散了,我还去干什么?” 白善:“那你留在村里也没事做,不如跟我们上山。” 白二郎一想也是,于是跟他们走了。 走了半路,刘贵也带着镰刀跟上和三个人跟上了,白二郎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白善解释道:“现在地里还没开始干活儿呢,我觉着刘贵哥他们闲着也是闲着,干脆一起上山好了。” 白二郎就小声问,“万一什么都没找到怎么办?” “没找到就是缘分没到,下次再找就是了。”白善之前也急,但昨天晚上他想了一下,觉得满宝说得对,十二年都过去了,何必又急于这一朝一夕呢? 白二郎咋舌,“你带着这么多人跟你上山胡闹,堂祖母也不骂你吗?” 白善摇头。 白二郎特别艳羡,“堂祖母和堂婶真好。” 白善和满宝就一起扭头看着他道:“你祖母和母亲才最溺爱你好不好?” 第826章 进山 白二郎小声嘀咕了什么,俩人没听清,正想问他,就听见周虎道:“我们以前常来这里打柴。” 大家就一起看过去,这是离七里村不远的大虎山山坡,正是进山的位置,这里树木稀疏,草长得也不是很密,不用开路也能走。 但周二郎却叹道:“现在不行了,杂草和荆棘长了不少出来,也没人清理,以前才过完中秋大家就会来这里砍树或捡木柴,那些荆棘砍掉了在林子里晾晒二三十天,入冬的时候就可以拖回家里劈成木柴烧了……” 但自十二年前开始,七里村的人便不再上这座山来捡木柴,更不会进去打猎,久而久之,这些树木和野草便肆意生长起来。 刘贵上前两步,悄悄和大吉道:“这个地方我们找过,没有。” 大吉便走到白善身边,对他微微摇了摇头。 白善便道:“这里离村口太近了,肯定没有,我们再里走。” 白二郎也不觉得这里有,跟着众人往前,满宝却已经和科科联系起来,虽然知道可能性很低,但她还是让它以她为圆心,不断的往前扫描。 刘贵他们就是从这里开始向里寻找的,为了不遗漏,他们几乎是一寸一寸的往里找,所以这一片都有找过。 而科科也没找出什么没见过的物种来,或是满宝他们要找的那种特别的东西。 几人一路向前,周虎渐渐觉得不对,他是一个猎人,不敢说多厉害,但一些痕迹还是能看到的,他扒拉草丛看了看,看了眼周围的痕迹,忍不住道:“奇怪,我们村没人进大虎山吧,这大虎山怎么有人走过的痕迹?而且还是近期的。” 刘贵垂下眼眸,带着人悄悄落在了后面。 周四郎看了一眼刘贵,不在意的道:“可能是别的村的人呗,而且我们村的人不会进,庄子里的长工这类的总会进吧?” 周虎一想也是。 周虎站在林子里停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辨别方向,最后引着满宝他们往西南边去,他笑道:“以前我们常在那边挖坑设陷阱,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些陷阱还在不在。” 落在后面的刘贵四人默默地接道:在,不仅在,还很好呢,没少坑他们。 周虎带着满宝他们去看那些陷阱,以为满宝是想知道些亲爹的事,还细细地给她讲了以前他们挖陷阱的一些趣事。 满宝听着,去观察周围,这些地方刘贵他们大多找过了,没发现什么,科科也没发现。 周虎见他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周二郎也拉了他悄悄说过,只管带他们去看,越详细越好。 周虎便也只能感叹老周家太宠满宝了,竟然就费这么多时间陪孩子玩这些。 他领着满宝继续往里走,越走越里,且方向不一,渐渐出了刘贵他们搜索过的范围,而越往里,物种也与外面有了区别,科科开始播报它发现的新物种。 而且因为人多,当一只鸟从他们头顶上飞过时,科科也报道:“未收录鸟类,建议收录。” 满宝抬头间就看见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飞远了,不过眨眼间便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满宝:…… 科科颇为惋惜,“出了扫描范围。” 满宝暗暗松了一口气,继续向前。 科科:“左手边两百米处发现十数株未曾见过的植物,建议宿主收录。” 满宝找过去,在科科的指点下找到了它们,她觉得有些眼熟,看了看后问,“这不是熊尾草吗?” 科科扫描了一下收录历史,肯定道:“没收录过。” “当然没收录过了,这是医书上写的,我好似在《神农本草经》上看到过。”满宝一边在心里回答,一边拿出锄头锄草。 因为还要收集植物生长的土壤习性等,所以满宝总是会在锄的时候多带些泥土。她习惯性的只锄了三株,剩余的留着。 摘了大叶子将它们的根部包起来,随手扯了一根草捆起来,然后放在背篓里。 白善则和刘贵,大吉,周二郎他们一起四处翻找起来,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白二郎以为他们是在找灵芝,也跟着四处翻腾,折腾得草叶乱飞,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满宝问科科:“有我们要找的东西吗?” 科科道:“方圆八百米内没有。” 满宝微微失望,便看向周遭,她想了一下,和白善宝道:“我们继续往前吧,这儿可能没有。” 白善想了想,把周四郎拉到一边问:“你们当时是在哪里发现尸体的?” 周四郎愣了一下后沉思起来,“时间太久了,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但不在这一片。” 周四郎看了看四周,最后指了一个方向道:“在那边吧,那边是背阴处,每每下雨都爱长菌菇,所以我们都是去那边找。” 白善便和满宝道:“我们去那边找。” 满宝点头,叫上周虎,指了那个方向问,“周虎哥,以前他喜欢去哪儿吗?” 周虎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那个方向是什么位置,他低头看了一眼满宝,又扭头去看周二郎。 就见周二郎对他微微点头,周虎便沉默的点头道:“我们常去那边找些野货。” 满宝就道:“那我们就过去那儿找。” 刘贵见他们这样找一个地方就立刻换一个地,不由皱眉,“这样找,恐怕更找不到。” 大吉则看了他一眼道:“少爷要是也和你们一样一寸一寸的找过去,那把搜找的事儿交给你们就行,何必要亲自进山。” 刘贵沉默下来。 大家跟着换了一个地方。 科科一路扫描过去,东西没找到,倒是找到了好几种未曾收录过的植物,满宝前一天才答应了科科,当然要做到,于是只要收到播报都要背着背篓过去收录。 遇上大的植物,比如树之类的,她就收录树枝、土壤和树皮,连熟知内情的周二郎等人都看得傻眼,满宝这到底是进山来找证据的,还是进山来采药的? 不错,在他们看来,满宝收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药。 第827章 没找到(给书友“北野星宸”的打赏加更) 在山林里穿梭了有大半个时辰,绕来绕去的,连之前还算确定的周四郎都迷路了,但周虎愣是把他们带到了地方。 周四郎在周遭看了看,然后盯着一块山壁看了半天,立即点头道:“对,对,就是这里,这面向阴,我小时候常在这儿捡野菌的。”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满宝,最后走到了一块离山壁有一点儿位置的地方道:“当时小叔和小婶是躺在这儿的。” 满宝走过去,沉默着看了一会儿,白善走到她身边,伸手牵住了她的手。 白二从后面赶上来,看看俩人,又看看周遭沉默的众人,问道:“你们在说谁呀?谁躺在这儿?” 白善瞪了他一眼道:“没谁,这处向阴,或许有灵芝,我们四处找一找吧。” 刘贵等人应声而去,因为这处地方他们的确没找过。 满宝却已经从科科那里知道了结果,“这里没有,连可收录的植物也没有。” 满宝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四处看,然后扭头问白善,“你说他们是从哪里跑到这儿来的?” 白善努力的分辨方向,想了一下那条小路的位置,他不太确定的指着一个方向道:“从那边?不知他是从哪段路上山来的,也有可能是这边。” 人在逃命的时候总会乱跑乱转失去方向,尤其这还是在深林里,方向更不容易确定,万一他们自己在山里乱转起来呢? 没有痕迹,他们根本判断不出他们来的方向。 满宝就道:“既然判断不出来,那我们就一个方向一个方向的找。” 满宝自己捡了一根树枝道:“来,我们来选一个方向。” 说罢将树枝往空中一丢,树枝的一头便向着一个方向,满宝便指了道:“走,我们先往这边找。” 众人:……这么草率吗? 正翻找得欢快的白二郎不可置信的抬头问,“这就又换地方了?不是说这块地向阴吗?不仔细的找一找?” “不了,灵芝一定不在这儿。”满宝肯定的道。 白二郎:“你怎么知道?”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是大夫。我对药材比你熟,我说不在就不在。” 说罢,领着大家便朝她刚选定的方向去,白善连忙跟上,他们两个一走,其他人自然便呼啦啦的跟上。 这会儿不仅白二郎,就是周虎都察觉出来了。 他们不像是来缅怀周银的,倒像是来找什么东西的。 他沉思了片刻,什么都没问,默默地跟了上去,一路上仔细的想了想后道:“再往前去就更深了,我们偶尔会进去里面打猎。” 满宝问,“再里去一些,他都去过什么地方?” 周虎道:“我带你们去。” 白二郎有些生气了,他哼了一声走到一旁,闷闷的往前走。 他也听出来了,他们根本不是进来找灵芝的。 一行人继续向里,里面的路偶尔有些难走,有的通不过,就需要拿镰刀开路,满宝偶尔会蹲下挖些花花草草,然后刘贵他们就会趁此机会四处翻找起来。 往往满宝挖完了东西他们还没能找到,满宝便会在周围走一走,然后继续往前。 刘贵觉得这样找东西很扯淡,奈何白善和大吉都没出言反对,而老周家那边一直处于一种很奇怪的态度。 既希望他们能找到东西,又不想满宝陷入这件事太深,所以两相犹豫之下便是一种放任的态度。 只要停下,他们就会努力的翻找,期望能把东西找到;但满宝只要一走,他们就立刻跟上,绝对不多停留一刻。 周虎自然是偏向周二郎兄弟的。 刘贵带着三个手下跟在后头,最后就只能和白二郎一样闷闷不乐起来。 他们在林子里吃了午食,只休息了片刻便继续,一直到太阳即将西下,除了满宝收获颇丰外,大家什么东西都没找到。 白二郎冷冷地看着他们。 周虎道:“我们必须出去了,不然天黑了走不出去很危险的,这山里有狼。” 周二郎做决定,点头道:“走,我们出去。” 满宝和白善颇有些不甘心,但也不得不跟着出去。 白二郎闷闷不乐的走在前面,见俩人一直不来哄他,便特意停下脚步,等他们走上来时便在他们身旁哼了一声。 白善就道:“你别哼了,这事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不信你回去问堂伯,你看他揍不揍你。” 白二郎瞪眼,“我爹都知道?” 白善就哼道:“他知道的比我还早,比我还详细呢,大人们之前都瞒着我们。” “然后你们就又来瞒着我?”白二郎指着他们道:“亏你们还是读圣贤书的呢,不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满宝道:“这事不与你相干,自然不能告诉你,不然告诉了你,你有危险怎么办?” “我不管,我就要知道。” 白善和满宝觉得他们还是很有师姐弟爱的,于是决定就是不告诉他。 白二郎却被激起了好奇心,围着他们打转,还道:“这样吧,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也把这个秘密告诉我。” 满宝好奇的问,“你能有什么秘密?” 白二郎:“你们先答应我。” 白善道:“你所有的事我们都知道,并没有什么秘密,少诓我们了。” “谁说没有的,这还是我昨天发现的呢,”白二郎道:“我们昨天还上道观去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满宝和白善愣愣的,问道:“怎么了?” “唐县令并不在观中,代替他在观中的人是他的随从,那个叫明理的。”白二郎道:“隔壁县有乡绅过来上香,便想拜见唐县令,结果唐县令说他累了不想见客,我觉着不对,唐县令竟然还会有累的时候吗?” 白善直觉不好,头皮发麻的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带着人去扒拉唐县令的窗户去了,结果发现在里面的是明理,他穿着唐县令的家居服,坐着唐县令才能坐的木榻,喝着唐县令的茶假装是唐县令。”白二郎道:“我昨天晚上为什么那么晚才回来?我就是在那儿蹲着看唐县令什么时候回来,结果唐县令一直不回来,道虚就把我撵下山了。” 满宝和白善:…… 第828章 做人 俩人觉得要糟,连忙问道:“那这事还有谁知道?” 白二郎道:“大家都知道了呀。” 白善和满宝便对视一眼,默默地在心里给唐县令鞠了一把泪,然后毫不犹豫的道:“唐县令一定是去做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白二郎兴奋起来,“你们也觉得是不是?” 他道:“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一直在观里等着,可惜天都快黑了他都没回来,道虚还那么不讲情面的把我们往下轰。”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你连唐县令去干什么都不知道,这不算秘密。” “这么不算?”白二郎着急起来,叫道:“这至少得算半个秘密,你们也得告诉我半个才行。” 白善:“去问你爹。” “我又没把秘密告诉我爹,我去问他干什么?你们不能言而无信,不然下次我再也不找你们玩儿了。” 白善便和满宝相视,俩人用目光交流了一下,白善就道:“好吧,我们告诉你半个秘密,我们是近来找一件大宝贝的。” “什么大宝贝?” “周四哥的小叔留下来的宝贝,落在树林里了,却不知在哪个地方,所以要慢慢的找,这件事你可不许告诉别人,现在就我们三家的大人知道,也只三家的大人在找。” 白二郎怀疑的看了一眼众人,“那我家怎么没派人来?” “刘贵他们不是吗?”白善道:“我家的人和你家的人也不差什么了,一样的。你要不相信,你就回去问堂伯。” 白二郎看了他一会儿,又去看了一眼大吉,决定不去找他爹,因为他总觉得这是一个坑。 交换了半个秘密,白二郎又和他们和好了,一路上不停的抱怨,“你们还骗我说是找灵芝,先生可是说了,君子坦荡荡,你们怎么能撒谎呢?” 满宝道:“我正在努力做君子,但还没做到,我将来会更加努力的。” 白二郎:“骗子!” 一旁的白善悄悄的点了一下头。 满宝似乎察觉到了,扭过头来盯着他的脑袋看。 白善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 他们走得太深了,出来得又太晚,才走了一半天就黑了下来,周虎早有预料,带着周二郎和周四郎开始沿路扯干草做火把。 他将火把按得很严实,三人每人都做了两个,刘贵他们显然也经常抹黑进林子里找东西,所以也各自摸起来。 把火把做好,周虎便把随身带出来的灯油沾了点儿在紧实的火把上,天一黑便点亮了三把,大家前中后的各自拿一把,一个跟着一个的往外走。 等走出山,已经很晚了,白家和周家都派了人在外头等着,周三郎一看到他们,立刻迎上去,问道:“怎么这么晚,爹娘担心得不得了。” 周二郎道:“走得太深了。” 周三郎压低了声音问,“找到了吗?” 周二郎微微摇头。 周三郎略微有些失望。 来的白家下人也接住了各自的少爷,护着他们往家里走。 周二郎拉着周虎回家里做客,满宝想了想,让白善把刘贵给他们,“我们明儿就要回益州城了,不如让刘贵哥和周虎哥认识认识,以后周虎哥有空可以让他带着刘贵哥上山去逛一逛。” 白善问她,“要告诉周虎哥吗?” “不必全都说,以免把他扯进来,就说找我爹遗落的东西吧,”满宝道:“就跟对白二一样。” 白善点了点头,便找了刘贵道:“你送满小姐回去吧。” 刘贵愣了一下,看向满宝,他们老周家三兄弟都在这儿,还有一个周虎,送得着他送吗? 白善轻咳一声,刘贵连忙朝满宝走去。 满宝便笑道:“麻烦刘贵哥了,今晚刘贵哥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刘贵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连忙应下。 回了周家,小钱氏亲自下厨给他们做了一顿饭,其他人早吃过了,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所以钱氏一挥手,冯氏他们便带着各自的孩子各回各房,堂屋里一下只剩下周家兄弟和满宝周虎及刘贵。 钱氏不想满宝为这种事出面,因此把她叫了出去,让周二郎去和周虎谈。 她把满宝塞到厨房里道:“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今晚好好的睡觉,再把东西收一收,家里这些事让你哥哥们操心去。” 又道:“你一个小姑娘坐在那里头吃饭也吃不香,我让你大嫂给你留了饭菜,就在厨房里吃吧。” 满宝便捧了碗坐在厨房里吃,一边吃一边看着她娘,“娘,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调查这件事?” 钱氏就叹气道:“我知道,没有哪个孩子愿意自己的父母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可是,娘又很怕你出事。” 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那什么益州王,光听着就很可怕了。” “娘,我见过他,他也没我们想的那么厉害。”不也被刺客杀得很狼狈吗? 说到刺客,满宝心中一动,当初刺杀益州王的刺客,传说是旧年的流民,说到底,白善的爹出事就和犍尾堰有关,不知道那些人手里有没有什么东西。 钱氏则叹气道:“你觉得不厉害,但娘却觉得他比天还大了,你看白家,仆从无数,还养出了大吉这样厉害的人物,刘老夫人藏着这个秘密多年,甚至还敢抓住来探案的探子,他们家厉害了吧?但对上益州王还是得提心吊胆,多一步都不敢走。” “相比白家,我们家就是一只蚂蚁,再相比益州王,我们家连蚂蚁都论不上了。” 满宝抿了抿嘴,“娘,我觉着你说的对,却又不对。” 钱氏问,“哪儿不对?”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道:“我是个人,我也想做一个人,不想做蚂蚁。” 钱氏一怔,半响说不出话来。 许久,她才伸手摸住她的脸叹道:“你是个好孩子,是个很厉聪明的孩子,将来你说不定真能做个人,还能带着我们整个家都做一个人。” “那你就要记住了,你得活着,因为只有活着的人才是人,”钱氏道:“不然死了,你是什么,不是什么,就完全不由你说了算了。” 满宝狠狠地点头,对上她娘的目光,认真的道:“娘,我记住了,我会一直好好的活着的。” 第829章 猜测 周虎跟老周家的关系一向好,不仅在于以前,这几年因为他媳妇难产,老周家没少帮他,之前几年满宝更是时不时的去给他媳妇扎针,把他媳妇给治好了。 所以周二郎才提了一个话头他就答应下来了,并不问他们要找什么东西。 周家兄弟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周虎的肩膀。 刘贵也松了一口气,之前因为七里村的人对周银讳莫如深,对大虎山也几乎不谈及,他们唯一能找到的知情人就是白老爷。 但白老爷这辈子恐怕连大虎山的山脚下都没踏足过,他哪儿知道周银夫妇死在哪儿,又常去林子里什么地方? 所以他们只能从这边一寸一寸的找过去,别人他不知道,反正刘贵是找得有些绝望了。 真的是太困难了。 虽然周银不一定就是把东西藏在他去过的地方,但有一个熟悉大虎山的人领着搜查总会方便许多。 三方就此议定,当然,这事是要瞒着村里人的。 满宝吃完了晚食,从四哥那里知道周虎已经答应了,便放心的回屋睡觉去了,明天一大早她还得去益州城呢。 依旧是周四郎和大吉一人赶了一辆马车,先到罗江县接上庄先生,再转头往益州城去。 这一次庄先生并没有去七里村的庙会,而是回家去了,才隔了三天,再见到三个孩子,他总觉得他们有点儿不太一样了。 嗯,白二倒是没多大变化,但满宝和白善沉静了许多,不像以前闹腾,坐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四郎已经把车凳拿了下来,请庄先生上车。 庄先生微微颔首,招了白二道:“二郎,到先生这儿来,我考校一下你这几日的功课。” 白二一下就绷紧了皮,他偷瞄了白善和满宝一眼,见俩人给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便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去。 春日还短,所以他们中午也只停下吃了点儿干粮而已,但半天下来,白二能说的,不能说的也都全说了。 庄先生便在心内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了满宝一眼后便上车。 白二郎知道的有限,奈何庄先生知道的有点儿多。 他并不知道白善之父白启还和周银扯上了关系,但他早已隐约猜出满宝的身世,且周银的死不简单。 他在七里村的时间太长了,周银死后没多久,白老爷就因为要给长子找先生找到了庄先生。 庄先生是提前到七里村来看过的,见这儿民风还算淳朴,风景也不错,白家给的待遇也还好,这才答应了下来。 后来,他从教白大郎一个人到在河边建了个学堂,开始教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跟村民们的来往便密切起来。 那时候七里村的人对于周银虽然已经讳莫如深,但还没学会怎样去隐藏,因此他总觉得这其中有秘密,就不免问了白老爷。 让他诧异的是,他感觉到白老爷对于此事也是知道的,但白老爷也参与了隐瞒。 对于白老爷的人品,庄先生还是很认同的,所以他就不再问,但有些事儿,住得久了,你便是不问也总能知道。 比如,抠门又更爱子孙的老周头却独独对幼女满宝例外,好几次他生病,老周家的大人们都如临大敌,好似要出什么大事一样。 明明一家里的其他孩子,甚至比满宝年龄更小一些的三丫和四头生起病来,他们就没那么坐立不安。 事情多了累积到一起,庄先生便隐约猜到了些。 只是他一直不去查证,也不想去证实而已。 白二郎这会子不过是给他的猜测添加了一些实证和更多的一些猜测而已。 庄先生自己思考了半路,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问,只由着几个孩子去。 他们是落日前回到益州城的,他们现在年纪越大,精力也越发旺盛,坐了一天的车下来,三人一点儿也不累。 于是便去打了水,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以及打扫书房。 虽然他们才走了五天,可春日就是容易脏。 大家收拾好房间,厨娘也才把饭菜做好,庄先生和他们一同用了饭,然后道:“一会儿你们把作业给我拿来,待我看过一遍再去睡,明日就要去上学了,读书的时候就要认真的读书,其他事少想,知道吗?” 三人躬身应下,回去拿自己的作业。 第二天一早,白善去府学,白二郎去书院,庄先生今天有课,也去了书院。 满宝则一个人在书房里读早课,早课完了便去药铺。 但她背着背篓快走到药铺时,一回头便发现周四郎正跟在她身后。 周四郎见自己被发现了,便嘿嘿一笑,赶上来道:“满宝呀,四哥送你去药铺?” “四哥,你要跟着就光明正大的跟着,这样偷偷摸摸的吓死我了。” “行行行,那明天我就光明正大的跟着,走吧,四哥送你去药铺。” 满宝一边走一边嘀咕,“我都走惯了的,不用你送。” 周四郎就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我那不是怕你压不住脾气,一时冲动跑去报仇吗?” 满宝:“……我有那么傻吗?” 就用她这个小身板儿冲到益州王府找益州王报仇吗? 恐怕连益州王的面都见不到吧? 满宝鄙视的看了一眼四哥,道:“四哥,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我不会这么想不开的。” 周四郎确定了以后想了想,“算了,都送到这儿了,我还是把你送到药铺门口吧,明天我就不送了。” 满宝满意的点头。 虽然满宝不能冲去益州王府找益州王报仇,但她还是做了点儿其他事,比如她找了老郑掌柜道:“掌柜伯伯,我想见一见那些药农,可以吗?” 老郑掌柜笑问,“你是想买药材?想买什么和我说,何必亲自见药农?” 满宝摇了摇头道:“我想记些新鲜的药草,我至今没见过它们未炮制前的模样,所以我想和药农们提一提,让他们下次送药来的时候给我带些新鲜的。” “我有和他们说过,只是他们来的时间迟,新鲜的药材存活不了,所以带不来。” 第830章 挣钱的法子 满宝就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放在了桌子上,道:“我用钱买,也不用药农亲自进城,要是找到了我要的新鲜药材,那就使人给我带进来就行,我都付账的,两株或两块新鲜的药材为一份,一份我当一斤炮制好的药材来收。” 老郑掌柜惊讶的看着满宝,“这可不便宜,一些药材还特别贵,你怎么老是想着用生药材?” 老郑掌柜道:“你是大夫,不是药商,更不是药农,你只要知道怎样分辨炮制好的药材就行。” 满宝却摇头,“可要是有一天没有炮制好的药材给你用怎么办?你得自己去采药,自己去炮制。我五嫂家就三代人都是这么干的。” 老郑掌柜笑道:“你将来也有的是机会,何必急于一时呢?” 他是真的觉得满宝没必要费这个钱,别看她现在拿出一块银子看着似乎是挺多的,但天下的药材这么多,贵重的更不少,人家随便拿出几样来这银子就完了。 这就是个无底洞,她开了先头,以后不知道要拿多少银子去填。 满宝却很坚持,“药铺里的药材我早记下了,我想看一看生药材,老郑掌柜,您就帮我和药农们说一声吧。” 纪大夫走过来,对老郑掌柜道:“帮她说一声吧,孩子有向学之心是好事。” 他扭头看向满宝,问道:“你准备好钱了吗?” 满宝严肃的点头,“准备好了,我以后也会努力赚钱的。” 纪大夫很好奇,“你要怎么赚钱?” “我还没想到,等想到了告诉您。” 纪大夫:…… 不过满宝还是安慰了一下纪大夫,“不过您放心,我身上的钱有不少呢,之前季家给我的谢礼,我都收着呢。” 纪大夫想到他收到的金子,也明显松了一口气。 虽然身上有金子,但满宝还是决定未雨绸缪,不想以后再像现在一样要用到积分时才急哄哄的去挣。她再不要这样临时抱佛脚了。 于是中午看完病人,满宝便背了背篓转身去县衙找唐县令。 唐县令才吃完午饭要午睡呢,听说满宝求见,便又从榻上爬起来,让人去叫他进来。 俩人相对而坐,唐县令顺口问了一句,“你吃午饭了吗?” 满宝摇头,“没有。” 唐县令顿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满宝后对明理道:“去厨房拿碗面来。” 然后对满宝道:“你来晚了,将就吃吃吧。” 满宝不在意的点头,“我来是关心您一句,您没事吧?” 唐县令看了她一会儿,问道:“你说的是白二扒拉我窗的事?”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他不是故意的,就是好奇心比较重。” “好奇心比较重的人通常都比较有磨难,”比如他,唐县令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儿了,我已经找到了很好的借口。” 天知道前天他回到道观明理就跪在他跟前请罪的心情? 想他英明一世,竟然接连栽在几个少年少女手里。 唐县令翘起二郎腿问,“说吧,你还有什么事儿要问?” 满宝就一脸严肃的问道:“唐县令,你说益州城内有什么来钱快,又来钱大,还不犯法的赚钱方法?” 唐县令同样一脸严肃,点头道:“有。”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什么方法?” “赌坊赌钱。” 满宝便坐回椅子上,板着脸看了唐县令一眼,哼了一声道:“不干。” 唐县令就笑道:“这才是好孩子,你才多大呀就想着挣钱的事了,我看你们家人挺多,供你在益州城读书应该不难吧?” “读书的钱我自己就有。” 唐县令没少从杨县令那里听过他这三个小朋友的事,知道他们年纪虽小,却早已自力更生,点了点头后问,“所以你突然问赚钱的方法是因为?” “我需要很多的钱。” 唐县令蹙眉,“你要这么多钱去干什么?咳咳,满宝呀,你可别想着拿钱去干坏事,你要是触犯了律法,我可不会徇私。” “我是拿钱去买药材。” 唐县令一愣,问道:“买药材?” 满宝就把她想认生药材,然后需要购买生药材的事儿说了,她道:“药农们既怕有人抢了他们的饭碗,又觉得保存生药材麻烦,所以这都大半年了,还是一株生药材都没给我带来看过,我没办法,只能出钱买,这钱还不能少,不然人家也不乐意多跑这一趟,所以这买药需要很多钱。” 唐县令忍不住对她竖起大拇指,夸耀道:“满宝,你的理想将来说不定真能实现,来来来,我先叫你一声周大医。” “什么周大医?”唐夫人来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这最后一句。 唐县令看到唐夫人,立即招手道:“你来得正好,”他扭头对满宝道:“你想问赚钱的事,问夫人最好。” 唐夫人对唐县令笑笑,坐在满宝身边问,“怎么,你想挣钱呀?” 满宝连连点头,期盼的看着唐夫人,“夫人知道在益州城中什么来钱快,又不犯法吗?” 唐夫人歪着头想了想后道:“赌钱?” 满宝:“……夫人和唐大人果然是一家,连想的法子都是一样的。” 唐夫人便扭头看了一眼正悠哉端起茶杯来喝茶的唐县令,和满宝笑道:“这个的确是最来钱的,但我们姑娘家总不能去赌坊那样污糟的地方,我们自己就可以开个局。” 唐夫人问满宝,“你会打叶子牌吗?” 满宝摇头。 “那文斗不行,武斗呢,你会投壶吗?” 满宝摇头。 “马球呢?” 满宝依旧摇头。 唐夫人就叹气,摊手道:“那就没办法了,我知道的夫人小姐们就爱玩这些。你就说说你会什么吧。” “我会医术。” 唐夫人打量了她一下,摇头道:“你年纪太小,各家都养有大夫呢,再不济也可以往外请大夫,你医术能比老大夫们好?” 满宝摇头,“暂且还比不上。” 她想了想后又道:“我还会读书,嗯,这个她们应该也会,而且也能自己请先生。”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我还知道世间很多种植物,人们认识的,不认识的,我都有可能认识。” 第831章 卖兰花(给书友“潇洒走一回”的打赏加更) 唐夫人愣了一下,“植物?这有什么用?” 唐县令在一旁优哉游哉的道:“这用处不大,不就是些花花草草吗?你就是能种出一朵花来,它也不值钱呀。” 唐县令说到这里微微一愣,唐夫人已经眼睛一亮,抚掌乐道:“谁说没用的,得看你种什么花了,对了,你知道种什么花?” 满宝也反应过来了,“对呀,我记得街上的花好贵的,不过好像很难卖得出去,我又没空总是上街摆摊卖花。” 满宝想了想道:“其他的花还不确定,但兰花我一定会种。” 他们家院子里的兰花长得可好了,连庄先生都喜欢,所以满宝早已决定,再过一段时间便将院子里的兰花分株装盆,养好了给庄先生放一盆在书房里。 “兰花呀,”唐夫人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笑问:“兰花也分为很多种的,你现在种的是哪一种?” 满宝有将兰花收录的,自然知道它们的名字,她高兴的道:“现在园子里种的是石门红和茅素。” 唐夫人瞪大眼,“你把茅素种在院子里?” “盆里也有一株,不过盆里长的没院子里的好。” 唐夫人捂住胸口,扭头和唐县令道:“遇着了一个比你还败家的了。” 唐县令:……说她就说她,干嘛要扯上他呢? 唐夫人放下手,长长的呼出一口气道:“走,我跟你回你家看一看你那茅素,要是好,我就跟你买了,倒省得你为钱操心了。” 唐夫人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问道:“你这么急着用钱要拿去干什么?” 满宝道:“我不急呀,就是今天来找唐县令,然后顺口问一下。我要钱是要去买药材的,现在的钱还够,但以后买得多了可能就不够了,所以得提前赚钱。” “哦,这样啊~~”唐夫人便心中有数了,她起身笑道:“走吧,我们这就去看一下你家里的兰花。” 唐县令忍不住道:“你这就走了,你不午睡了?” “不睡了,人家小姑娘都不午睡,你都这么大了还睡什么睡?”唐夫人回了一句,想了想觉得不好,又放柔了表情,放缓了声音和他笑道:“你困你就睡吧,我就不睡了。” 唐县令沉静的点头,“好,夫人去吧。” 一旁的满宝却忍不住抖了抖,一脸的怪异的看着唐县令和唐夫人。 唐夫人拉着满宝出去,上了马车她才笑看向满宝,问道:“刚在书房里你抖什么呀?” 满宝道:“就是觉着怪怪的,夫人平时好像不这么和唐县令说话呀。” “她们都说我平日里太凶悍了,做女子还是应该温柔一些,所以我就这样了,你觉得呢?” 满宝沉思了一下后道:“这个得问唐县令吧,我是觉着以前的夫人也挺好的,不过还得看夫人高兴。” “我高兴?”唐夫人笑问,“不应该是问唐大人高兴吗?” “咦?那夫人不高兴也可以吗?” 唐夫人脸上的笑容就微淡,沉思起来。 满宝见她许久不回答,就觉得大人的世界其实也挺复杂的。至少她就没弄明白她和唐县令之间的相处。 到了他们家的小院儿,家里只有厨娘、大吉和周立君在,看到满宝领着唐夫人回来都愣了一下,然后厨娘立即要去给她们泡茶。 唐夫人的眼睛却已经黏在了围墙下的那块空地上,茅素是早兰,它此时已经有了些花苞,眼看着就要开了。 从那花苞透出来的颜色来看,正是纯正的素白色,唐夫人只一眼就心醉不与。 唐夫人快步走到花圃前,捂着胸口问,“你就这么种在院子里,冬天竟也能受得住吗?” “受得住呀,今年也不是很冷,也不下雪,我往根部放些稻草保暖,最冷的时候上头用木头搭了个小棚子御寒便差不多了。” 唐夫人认真的找了找,发现茅素也只有两株而已,倒是石门红长得很茂盛,起码可以分出四五株来。 但她最爱的还是茅素,于是盯着那兰花问道:“这个茅素我全要了,你能移栽到盆里给我吗?一定得保证存活。” 满宝在脑海中翻了一下它的词条,发现要移栽也不是很难,于是点头,“但我不能把两株都给你。” 唐夫人一愣,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要留着一株培育呀。” 唐夫人想了想后道:“这样吧,一株茅素我给你八十两,两株我给你二百两,你就不要养着茅素了。” 花嘛,自己有的,别人却没有,那样才更开心呢。 满宝张大了嘴巴,指着一旁的石门红道:“唐夫人,你要不要把石门红也买了?我也可以都卖给你。” 唐夫人纠结了一下,还是狠心拒绝,“我买茅素就好。” 满宝对花草的品种及价格了解得不是很多,闻言看了看茅素,又看了看石门红,她有点儿不确信,又点出系统里的词条,仔细的对比过两张图的花像,很好奇的道:“我看着石门红比茅素可漂亮多了,为什么你不喜欢石门红?” 唐夫人就笑道:“石门红的确也好看,但这各花入各眼,我就喜欢茅素。” “那石门红的市价是多少?” 唐夫人笑道:“这差别可就大了,花市上的一些东西很难以价格来定的,比如这茅素,市面上二三两银子一盆的有,四五十两一盆的也有。” “那夫人为何给我这么高的价格?” 唐夫人就笑道:“一来是因为你我有缘,又有交情,二来嘛,还是那句话,各花入各眼,爱上了,别说这只是八十两,一百两,就是千金都买得的;三嘛,则是因为你这种的好,虽然它没有完全的,但看它的花萼、叶片。以及现在透出来的颜色,那都是上上品,自然就值这个价钱了。” 唐夫人见满宝小脸上都是沉思,她就笑道:“这样吧,你要是把茅素全卖给我,那我再给你介绍个买家,她就喜欢红兰。” “谁?” 唐夫人笑道:“你就说这茅素卖我不卖?” 满宝也爽快,点头道:“卖。” 第832章 分株 唐夫人立即叫人回去取银子,顺便把家里好看的花盆给带来。 没办法,对于满宝院子里的花盆,她很看不上眼。 这么名贵的兰花,自然要用名贵漂亮的花盆才衬得上它。 周立君端了茶上来,将茶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请她们喝茶。 唐夫人这才坐下和满宝聊天,笑道:“时人都爱牡丹,比如益州王妃、季二夫人等,她们都喜欢重金买牡丹,我和张夫人却喜欢兰花,我偏爱素色,她却更爱红色,回头有机会了我介绍你们两个认识。” 唐夫人笑眯眯的道:“你先把石门红养好,等它也有了花苞再分株装盆,那会儿才能卖出高价呢。” 她又看了一眼石门红,觉着叶片和植株都挺健康的样子,却不知道花色如何,所以不敢下定论。 不过满宝既然说石门红比茅素好看,那颜色应该会挺正的。 满宝却关注上另一点了,“您说益州王妃喜欢牡丹?” 唐夫人看了满宝一眼,然后笑了笑点头道:“不错,益州王妃出了名的爱牡丹。” 满宝点了点头,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 下人很快从家里把钱和花盆都带来了,满宝亲自撸了袖子去移植,周立君生怕她把这价值百两的兰花给弄残了,因此连忙挽了袖子去帮忙。 周立君避着唐夫人小声的和满宝道:“小姑,你动作轻点儿。” “放心吧,我都将分株的注意事项都背下来了,不会伤到它的。” 周立君愣了愣问:“分株不就是要把它一分为二吗?我看我娘为了不伤根都是连着一大捧泥土一块儿移过去的。” 满宝道:“我们不这样。” 她决定照着科科的指点来,满宝从周边往下挖,小心的将兰花上的泥土除下,她仔细的观察了一下兰花的根部,确定叶芽和肉质根都很好,便笑了一下,将这一丛兰花小心的分开来。 她决定就分为两盆,一盆能有四个株苗,其中一盆花中有两根花萼,她让周立君去拿了剪刀来,唐夫人一开始还站在一旁看,见她拿着剪刀手连忙伸手去阻止,谁知道满宝的速度很快,手起刀落,一些根茎和叶片就被剪掉了。 满宝见唐夫人一脸心疼,便道:“唐夫人别急,这些都是累赘,去掉了更好。” 唐夫人一脸怀疑,“真的?” 满宝认真的点头,“当然了,我既然卖给了你,我自然要保证它存活的,而且还卖得这么贵。” 一百两呢,他们家不知道要卖多少麦种才能赚到一百两,别说周四郎和周立君,就是满宝内心都是惊呆了的。 所以满宝细细地将兰草的根部修理好,又仔细的给它选合适的泥土装盆,这才开始栽种…… 唐夫人看她还拿草木灰去涂抹刚剪掉的部分,然后才栽盆。 满宝叮嘱唐夫人,“这一二日先别交税,注意保暖,第三天再浇少量的水,若您觉得它活不了再派人来叫我,我过去看看。” 唐夫人就笑道:“我府上还是有花匠的,且我也懂些植兰的要领,我看它挺健壮的,应该没问题。” 唐夫人将钱交给满宝,笑道:“以后你再有白兰或黄兰可以找我,我最喜欢这两种兰花了。” 周立君就忍不住扭头去看书房,满宝却头也不转的点头表示没问题。 把唐夫人送走后满宝便回院子将刚才剪下的根部拿出来,她又修剪了一番,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块茎,周立君一看,这才发现块茎里有一个芽,只是之前藏了起来,连她都没发现。 聪敏的周立君一想便明白了,高兴的和满宝道:“小姑,这样转过身我们又可以种兰花了,就是这兰花长得特别慢,这么一小块,恐怕要两三年以后才能分株了。” 满宝也惋惜的点头,“去把花盆拿来,我们这个不种在园子里了,种花盆里。” 周立君:“可我觉得种地上它会长得更好,更快。” “那当然,它直接接触大地,可以更快的接受地力,当然会长得又好又快了?但我已经答应过唐夫人要把茅素都卖她了,自然不能再往外卖茅素了,至少不能是相同的一株茅素。”满宝道:“要是种在园子里,下次唐县令来我们家喝茶看见多不好呀。” “种在花盆里就看不见了吗?” “种在花盆里是给先生的,我又不往外卖。” 周立君顿了顿后看向手里的拿一小块根茎,总算是想起来了,“小姑,你好像说过要给庄先生分株一盆白兰的。” 满宝叹气的点头,“是呀,唐夫人给的价钱太高了,我一时没想起来,要移盆的时候才想起来,那会儿也来不及反悔了。” 她捧着手心里的块茎巴巴的道:“所以这一块一定要种活,我决定把它放在我的房间里日夜照看着。” 那样可以每天让科科帮忙看一看,满宝在心里问科科,“是吧?” 科科默然不语。 满宝当它答应了。 周立君继续望着书房,小声道:“小姑,书房里不是有一盆黄兰吗?” 满宝也是一脸纠结,但还是摇头道:“算了,那盆兰花先生也很喜欢的,就别卖了。” 当初一同挖过来的花草,能装盆里养的,兰草只有那一株,当时满宝并不知道它是兰草,纯粹是因为它的积分最高,所以她觉得最娇贵,生怕它在园子里风吹雨打给种坏了,所以给养在了盆里。 它的叶片很纤细,但去年秋天就开花了,是一串很细小柔弱的浅黄色兰花。 庄先生很喜欢,所以满宝通常都放在庄先生的书桌上,偶尔会把它带到廊下晒一下太阳。 听唐夫人的意思,似乎黄色的兰花也很贵呀。 满宝将茅素的块茎种好,还没来得及捧回自己的房间,庄先生便回来了。 这个时间段,通常就是满宝读书的时间,庄先生见她蹲在花圃中,就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然后皱眉道:“怎么没读书?” 满宝立即拍掉手中的脏泥道:“就来,就来。” 庄先生点了点头,点头间就发觉有些不太对,他眯着眼睛看向花圃,问道:“我怎么觉着兰草少了几株?” 第833章 价值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卖出去了。” 庄先生:“……你不是说要给为师移一盆的吗?” 满宝就端了手里的花盆道:“先生,在这儿呢,我给你种好了,现在是春天,过不了多久就长出来了。” 庄先生看着一盆土半响无语。 师徒两个默默地对视半响,庄先生问道:“那兰花你卖了多少钱?” 满宝伸出了两根手指。 庄先生问,“二百两?” 满宝一愣,问道:“先生,你怎么一猜就猜对了?” 庄先生看了弟子一会儿,觉得他心里不太舒服,于是决定也不让她太舒服,道:“上次与你兰师叔去参加了一个文会,兰师叔跟人提起过我们家里有素白色的兰花,当时便有人开价二百八十两全买了,不过我嫌弃买的人太过功利,所以没答应,也没和你说。” 满宝捂住胸口说不出话来。 庄先生见状总算高兴了一些,转身走了,走了两步,他又回头从满宝怀里接过那个花盆,自己捧回了屋。 满宝耷拉着脑袋在后头跟着,“先生,这花且暂时不能浇水,不如交给我来养吧,兰花这么贵吗?这么也没听您提起过……” 庄先生坚持将这盆兰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随口回道:“一般的兰花自然不贵,这是素兰,很难得的。” 他瞥眼看了一下满宝,道:“也就比书房里那盆黄兰次一些。” 说到这儿,庄先生立即放下手中的花盆,转身就朝书房去。 满宝跟在后面道:“先生您放心,书房的那盆兰花我没卖,我知道您喜欢……” 庄先生看到了书桌前的兰花还在,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捧起来要移回房间里去,他严肃的对满宝道:“这盆兰还小,等到明年再移植,你别总想着卖钱,你又不缺钱。” “以前是不缺,但这会儿缺了。” 庄先生就停下脚步看着她,“你缺钱?” 满宝就忧伤的点头,将她买生药材需要花费很多钱的事说了。 庄先生没想到她在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还能那么快缓过来,想着更精进医术。 庄先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便将手中的黄兰递给她,笑道:“这盆兰花别轻易卖了,我要是没认错,这应该是建兰中的青山玉泉,比园子里种的那几株兰草都要好。” 庄先生显然对兰有一定的研究,道:“去年移植过来时伤了元气,以前又无人打理,所以开的花稍显弱小,今年再养一养,待到夏秋开花的时候……”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我倒认识几个人,他们或许会重金买下。” 满宝很疑惑,问道:“一盆花而已,不能吃,也不能做名贵之药,为何也这么贵呢?” 庄先生笑道:“世间万物都有它的价值,兰,品格高洁,有的人爱极了它,就与女子爱宝石珍珠,武人喜爱骏马宝刀一样,他们愿意为其投掷千金,自然也就有爱花之人为它投掷千金。有的人心里觉得它值这个价钱,就会花这个钱去买它。” 满宝沉思起来,被这些事塞了花盆也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她忙抱着花去追他,“那在先生心里,这盆花指多少钱?” 庄先生笑道:“百金吧。” 所以要是有人出百金,庄先生便会犹豫着要卖出去。 满宝道:“先生为什么又把花给了我呢?” “因为在先生眼里,知识比百金重,你是为了学知识,所以就是给出一盆兰花又怎么样呢?” 满宝就捧着兰花一脸严肃的道:“可在我心里,先生是无价的,您既喜欢这盆花,自然是要留下它的。” 庄先生就点着她的鼻子笑道:“可真滑头,你卖白兰时怎么不这么想?”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不是给先生留了一块吗?虽然要养一两年才开花,但我们等得起不是?” 庄先生这会儿倒不紧张这盆兰花了,挥了挥袖子道:“行了,端回书房里去吧,你去净净手,一会儿就要上课了,你今儿温习功课了吗?” 满宝捧着兰草转身就走。 一旁的周立君看着她手里的兰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生怕小姑一个不小心就把兰花给弄折了。 等周四郎回来,周立君兴奋的将今天的事和他说了。 出去转了一天也才赚了百多文钱的周四郎瞪大了眼睛,拔腿就朝书房去。 书房里,庄先生正在给满宝上课,周四郎也不敢进去,就趴在窗口那里偷瞄里面书桌上的兰花。 周立君也凑了上去,叔侄两个脸上的表情一样一样的。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庄先生真的说了,那盆兰花价值百金?” 周立君严肃的点头,同样小声的回道:“没错,就是百金,这还是庄先生心里的价呢,我听先生的意思,在有钱人的爱花人眼里,恐怕不止这个价。” 周四郎腿一软,直接啪叽一声就跪到了地上,但他还死命的扒拉着窗户,恍惚的道:“天哪,一株花就这么贵,要知道之前隔壁这些花可是随处丢在园子里的……” 周四郎心疼起来,“早知道当初应该把隔壁菜园边上的草全都铲过来的。” “小姑要挖的这些你还念叨了好久呢,”周立君道:“这天下哪有那么多早知道?” “不是,我们不认识这些花花草草,庄先生看着是认识的呀,他怎么也不告诉我们呀?” 给满宝上课的庄先生听着窗外絮絮叨叨的声音,虽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在谈什么,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讲完了一段后便收起书,“行了,今日便讲到这里吧,你先自己看一看,再把课文背下来,不解之处晚些再问我。” 说罢就走了。 周立君拖着她四叔躲到一边,等庄先生回了他的房间,俩人立即钻出来溜进书房里去。 他们也没管正端坐着看书的满宝,而是凑到了庄先生的书桌前认真的看着那盆兰草。 周四郎左看右看,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它到底哪儿值百金了。 周立君伸手要摸叶片,被周四郎一把打掉了手,他道:“百金呢,这一片叶得值多少钱?别乱碰。” 满宝也看不进去书了,走过来看了俩人一眼道:“往常立君也没少给它浇水。” 第834章 邀请 周立君却道:“我以后再也不敢浇了,万一浇坏了怎么办,百金呢,一百金,那就是一千两银子了。” 周四郎扭头,失声叫道:“多少?” “一千两,四叔,都这会儿了你还没算出一百金是多少银子呀?”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算,没算出来,于是他看向满宝。 满宝点了点头,周四郎就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这可真是太多了。 周四郎看着这盆花的目光几乎要变成元宝状了,“满宝啊,这么重要的花,咱就这么放在书桌上?” “这是拿来观赏的,不放书桌上放哪儿?” 周四郎总觉得这么放在书桌上不安全,道:“这多危险呀,你想呀,你们正在这儿读书,走来走去的,万一不小心把花盆给碰倒碎了呢?” “又万一屋里有老鼠,爬过来的时候把它给碰倒了呢?”周四郎简直操心得不行,“就算不碰倒,再万一它把兰花给咬了呢?” 满宝:“……四哥,在这之前它已经在书房里呆了快一年了。” “那我也心急。”周四郎道:“这东西太娇贵了,还是换成钱最安全,满宝,你和庄先生说一声,把这个换成钱吧?” 满宝想了想道:“四哥,你要这么想,现在这只是一盆兰草,我们养到明年,它长得越发好了,我们就可以分出来一盆,再养两年,又可以分出四盆来,你算一算这得多少钱了?” 周四郎掰着手指头数,周立君已经道:“四百金。” 周四郎捂住胸口。 他看着眼前的这盆兰草,晕陶陶的起身,“那可得养好了,可得好好的养着。” 周立君见四叔就这么晕乎乎的走了,忍不住扭头去看小姑。 满宝冲她笑弯了眼。 周立君叹息一口气,“我记得以前先生给我们上过一节课,讲了一个故事便叫物以稀为贵。” 满宝道:“你别告诉四哥就行,我们才赚了二百两呢,回头有空我去花市上选好看稀少的牡丹和兰草回来种。” 周立君想了一下便道:“小姑,你教我种牡丹和兰草吧。” 满宝点头,“没问题,你等我去藏书楼里给你找相关的书。” 满宝说教就教,等白善从府学里回来,她还和他提了一句,道:“你也帮忙找一找,看看藏书楼里可有养兰和养牡丹的书。” 白善表示没问题,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卖花了?” 满宝道:“我需要钱。” “要不要借给你一些?”白善在心里算了算自己的存款后道:“虽然我的钱也不多,但好似就是比你的多一点儿。” “等我实在没钱了就和你借,现在还有呢,而且我刚赚了二百两。”把她将兰花卖给唐夫人的事说了。 “不过我问过先生了,二百两就是市价,我们的兰好,拿到外面去也能卖上这个价格,难怪说到赚钱的事唐县令让我请教唐夫人。”满宝道:“我的确要和唐夫人好好的学一学,下次遇见她要请教一下。” 白善道:“你直接问,唐夫人不会很高兴的。” 满宝点头,“我会委婉一些的。” 白二郎见他们说完了便道:“十二是祁珏的生辰,他邀请我们一块儿去他家过生,你们去不去?” 满宝道:“他不是还小吗?怎么就过生辰了?” “我怎么知道?”白二郎道:“祁珏说他每年都过生,那天他可以请很多朋友上门做客,家里还会给他们请乐师表演呢,你们就说去不去。” 七里村不兴给孩子过生,老周家哪个孩子过生辰了,那天便可以吃一碗带两个鸡蛋的长生面,生辰就算过了。 就是老周头,他都没怎么过生辰呢,小辈怎么可能越过他? 所以不仅白善和满宝,就是白二郎都有些忧愁,他们从不过生辰,自然也不会送对方礼物,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还真不知道送人什么。 “上门过生辰总要给人送礼,我们送什么?” 三人对视着,最后一起看向庄先生,眼里满是求知的欲望。 庄先生想了想后问道:“是祁珏单请你们这些小朋友,还是祁家借着祁珏的生辰宴请大人?” 满宝和白善又扭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等我明天去问他。” 庄先生点了点头,止住白善和满宝要说的话,对庄先生道:“问仔细些。” 白二郎点头。 一夜无话,满宝爬到床上就进系统里查看积分情况,之前进山她可是挖了不少可收录的植物,满宝都腾出一份来收录了。 剩余的,她捡了一些放在系统里,准备在系统里售卖,其他的才随手种在屋后的山脚下,或是晾晒起来做标本。 主要是她每种最多就挖了四株,有的更是只挖了一株,所以她只能这么用了。 还有很多积分没下来,但出来的三个词条积分都到了,满宝盯着积分看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喜滋滋的,问道:“科科,得要多少积分你才能把范围扩大一下?” 科科道:“不多了,两千多。” 满宝道:“我把我的积分送给你行不行?” 科科:“不行,这不符合规矩,有引诱宿主的嫌疑,被发现是要被调查的。” 满宝:“我是自愿的,被调查的时候我替你说话了。” 科科坚决的拒绝了,它并不急着升级,升一级和升很多级是有很大区别的。 它才不要为此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满宝颇为可惜,白送的积分竟然都不要。 满宝叹着气的转到课室里上医学课。 因为科科的刚正不阿,满宝盯生药材盯得更紧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跑到药铺里找老郑掌柜:“掌柜的,你帮我联系药农了吗?” 老郑掌柜无奈的看着她道:“昨天你才和我说呢,急什么?” 见她一脸焦急,他便道:“放心吧,昨天已经叫人去通知药农了,过个三五日总会有回话的。” 满宝瞪眼,“要三五日这么久呀?” 她焦急道:“掌柜的,药农在哪儿,要不我自己去找他们?” 老郑掌柜能告诉她吗?当然不能了,于是他道:“别急,别急,远着呢,你家先生能放心你出城去吗?” 第835章 规矩 满宝道:“我可以说服先生。” 老郑掌柜一点儿也不想她去说服庄先生,因此道:“你耐心等着吧,纪大夫这几日还想带着你出去见识见识一些病症呢。这一来一回很耽搁时间的。” 小古见了觉得他们沟通得太费劲儿了,等掌柜的一走,他就凑到满宝耳边悄悄的道:“你傻呀,你哥是卖药的,跟我们药铺都有来往,眼看着就要做药商的生意,掌柜的能让你们私底下联系药农吗?” 小古小声道:“你们要是把药铺的药农都拐走了,我们上哪儿哭去。” 满宝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先生说过,这种有利益的人际关系最为复杂,为了不让事情更复杂,满宝只能叹了一口气,暂时按捺下心情来。 她决定一会儿去逛一下花市,因为她发现稀有且养得好的花真的很值钱。 就是可惜,百科馆内只有书籍,除非她申请购买她曾经收录过的物种,不然其他的种子她基本上只能从商城里购买。 而商城里的花卉种子多是多,但一些她听都没听说过的种子售价不一定高,但需要缴纳的科技费却很高。 满宝算了一下,发现得不偿失。 也就是这样算着,算着,已经长大,且越来越聪明的满宝发现了一个秘密,“我知道了,你们这是故意的,故意不让我们种植我们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或现在还没有的东西。” 当收益达不到所支出的成本时,谁还会去做这样的事呢? 科科道:“这些规定都是联盟经过长久的讨论,吸取多年的经验设定下的,站在我的立场上,我认为这对宿主所在世界来说是一个很好的保护。” 满宝不解,“为什么?” 科科道:“目前宿主所在的世界中没有这样的规定,但其实在古时候,也就是在距离你们不久后的千年后,各个区域间的物种流通是很谨慎的,绝大多数物种都不允许携带到别的区域,因为大自然自有它运行的规律,一种物种到另一个区域,它少了天敌,有可能会泛滥起来,也有可能它成为了另一种物种的天敌,打破了自然的规律,造成另一物种的灭绝……” 科科给满宝科普道:“这对自然界,对人类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很长远的影响。我们两个世界不仅隔着空间的距离,还隔着时间的差距,所以彼此间的物种最好不要交替。”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便叫道:“你撒谎,那我收录的物种都去哪儿了?” “这些物种都曾经在未来世界存在过,只是因为迁徙或各种各样的原因灭绝或变异了,所以人类想要恢复它们,也是为了智慧生物能够更好的发展。”科科顿了顿后道:“而且,宿主收录的东西,并不会直接出现在我的世界中被智慧生物使用。” 满宝从来没有问过,所以科科也从来没有为她科普过这方面的知识,且因为主系统的设定,它也会下意识的拒绝谈论这些涉及将来过多的话题。 但满宝这个宿主对科科来说有一点儿不同,因此它这会儿为她科普道:“收录上来的生物,我们会处理好以后传给拍到研究权益的实验室,在完全隔绝的实验室内完成研究。只有确定收录上来的生物可生存的环境,且不会对当下环境造成不可控的不良影响后才放开权限。” “包括论坛里有收购资格的实验室及个人,他们的实验室和个人都是要在百科馆内完成登记,是确认的有实验资质的实验室和个人才能从论坛中购买到东西。” 满宝在心里哇的一声道:“听着好厉害的样子呀。” 科科道:“是很厉害,星际中星球有很多,总有适合实验标的生存的地方,就算是没有,他们也可以劈出一块地方来培育,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然后研究它的其他价值,总之,凡是你收录的东西都是有价值的。” 科科道:“如果宿主当前所在的世界也能做到我那个世界做到的那样,隔绝开物种,我想,宿主购买这些种子一定会是物超所值的。” 然而这个世界没有那样的能力,所以百科馆会出于对这个世界的保护,将这个世界没有的物种,或没有的科技设置很高的积分,让人看着就知道买了不值得。 满宝是一个很听劝的孩子,所以她将目光从那些不认识的花种上挪开,只看她听说过的花,也有许多。 自然,牡丹也是有的,不过她看得眼花缭乱,实在是好看的太多,太漂亮了。 科科道:“春天正是牡丹花开的季节,宿主要买花,还是买牡丹吧。” 科科生怕她动作太大,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这个世界的培育技术很低,她要是这会儿把其他不合时宜的花卉弄出来,别人一查就知道。 但牡丹就不怕,再过一段时间,花市里便到处都是牡丹了。 满宝在去逛了一趟花市后也琢磨出来了,因为花市上的牡丹花真的是太多了,已经开了的,准备要开的,或是还没开的迹象,完全要靠叶子赌花的。 价格也很飘忽,高高低低不同,从一两多点儿到百两都有。 满宝甚至看到一盆白牡丹标出了八百两的高价,不过也没人买就是了。 满宝就蹲着看了一下,店铺的伙计便很紧张的看着她。 满宝便后退了一些,问道:“为何这盆花这么贵?” 伙计顿了顿后道:“这盆白牡丹是我们东家精心培育出来的,世间独一株,你看它的花色,洁白无瑕,无一丝杂色。” 他道:“物以稀为贵,自然就贵重了。”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盯着那盆白牡丹看,决定回家就去商城里找出一盆差不多的来,这样卖了一盆就能够她买很多药材了。 只是这么想一想,满宝便笑眯了眼,乐呵得不行。 伙计见她笑成这样,忍不住挪了挪脚步,挪到牡丹面前戒备的看着满宝,满宝却对他拱了拱手道谢道:“多谢指教了。” 然后一盆花都没买就跑了。 第836章 白牡丹 满宝在商城内搜索牡丹,便出来了好些图片,满宝看着就特别好看,然后兴致勃勃的就要下单,结果看着看着觉着不对。 介绍上为什么说是“最贴近古种”的品种? 而且这花的尺寸也太异常了吧? 满宝凑近了看,问卖家,“你这花多大?” 卖家秒回,“很大,完全开出来有一个拳头那么大,放心,这是我们农场的最新品种,最接近古种的一款。” 满宝便想起她才看过的别人家的牡丹,最大的那一朵和她的脑袋差不多一样大,小一点儿的,也会有她的脸这么大,结果…… 满宝愤愤,“那你的图片为什么那么大?” “放大呀,为了让买家可以更清楚的看到花瓣上的纹路,观赏它的颜色。” 满宝道:“太小了。” 这下换卖家惊讶了,“你嫌小?这可是最贴近古种的牡丹,你要大的去买杂种好了。” 说罢连续丢出十几张图片给满宝看,满宝被那占满谈话窗的图片砸懵了。 卖家道:“看到没有,杂种的牡丹,公园里到处都有,砍下一朵来能把人砸晕,你要这个?你买我们的古种牡丹我送你一袋种子。” 满宝想了想,形容道:“你们那里没有那种开起来只有人脑袋那么大的牡丹花吗?” “咦,你不是我们星球的人吗?还是才入行种花?算了,你要是想要古种牡丹,那是暂时没有,但你要杂种的话,那可就多了,花朵小到一个拇指,大到弹弹床这么大,应有尽有。” 满宝不知道弹弹床多大,但床嘛,听着就很大。 她很好奇,“花好看就行,为何一定要古种的?我看你丢出来的图片也很好看呀,各种颜色的都有,还有七彩的呢。” “因为它们基因不稳定,第二代基本会变异,绝大部分会长得很丑,然后越来越大,或是越来越小。我们经过研究,还是古种的最稳定,你才接触种花,就得先买好的,这样才能养好技术,不然基础打得不好,将来种什么花都会不好的……” 满宝却沉思了一下问,“你先给我看看杂种的花,我要已经长成开花,或是要开花的牡丹,就要跟人的脸那么大的,最好是纯白色的。” 卖家失望了一下,好在满宝需要的这种花也不是很便宜,所以他又很热情的招呼起她来,丢出好几张图片给她,道:“实拍的,杂种,花朵都差不多大,我们农场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培育下来的,毕竟现在的牡丹种都变异过,不是大得实在看不下去,就是小得看不见。” “不过这几盆花的变异基因还很强,这一代开花还行,第二代应该也还能稳住,但等到第三代第四代可就不确定了,种着玩儿还行。” 满宝对这花很感兴趣,一边下单买了两盆,一边问道:“你们那儿的植物都变种了吗?都和古种有很大的区别吗?” “星际大战呀,难道你们那里的植物没变种?”满宝才看到一行字出现,它们瞬间就变成了星号,然后谈话窗中跳出一行红字,“检测到敏感词汇,请用户自行遵守法律。” 满宝一脸懵,而对面的卖家更是一脸痴呆,他反复将自己刚打出去的字想了两遍,愤怒了,哪个字是敏感词汇了? 他气得拿过自己的光脑,直接跑到联盟的星网页面,将“星际大战,难道你们那里的植物没变种?”这句话连续刷了十遍,发现还是没被禁,倒把不少正逛星网的人吸引了过来,纷纷留言,“快来看,这有个疯子!” 卖家沉默的看了一下,没理在他帖子下疯的人,转回身去找满宝,问道:“亲怎么称呼?我刚看到了你的订单,我送你一些肥料怎么样?” 满宝知道他们的肥料和他们这儿用的不一样,连忙点头道:“好呀,好呀,我叫满宝。” “满宝?很有意思的名字,你们那儿适合种牡丹吗?虽然它是杂种,很容易养活,但也有些讲究的。” “适合。”满宝也想跟他聊天,对方既然是种牡丹的,那肯定知道怎么种更好,甚至知道怎么培育,她到花市上去问,他们都不是很愿意告诉她,所以满宝便跟人聊嗨了。 说到为什么想买一盆白牡丹,满宝便道:“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盆白牡丹,可贵了,我发现纯色的花好像都特别的贵,上次我卖出去的一盆白兰也很贵。” “白兰?什么品种?” “茅素。” 卖家沉默了一下后道:“满宝是吗?你有茅素是吗?那不如卖我一盆?” 满宝直接拒绝:“不行。” “为什么” “一是因为我没有了,现在就还剩一块根茎,那是留给我先生的;二是,我东西卖不了给你们。” 卖家几乎要哭了,他因为职业特殊,所以是知道一些事情的,毕竟他要和各大植物研究所,特别是研究花卉的研究所联系。 可他从没想过,这样的好事会叫他碰上,因为星际上这么多人,用星网的这么多人,从他这儿买花的更是多得不得了,他就是偶尔一上网,竟然就碰到了一个别的时空的人? 而且那个时空也有牡丹,听她的意思,那才是真正的古种呀。 是他们通过试验手段得到的“古种”完全不一样。 卖家问道:“不能卖,那能不能寄我一些东西?我可以多拿几盆花跟你换一盆。” 满宝拒绝了,“不行,我不能给你们寄任何东西,除了积分。” “积分?哦,你说钱呀,你们管它叫积分吗?”卖家满心激动,所以现在没工夫失望,他问道:“那你能不能说一说你们那边是怎么养牡丹的?” 满宝道:“我不知道养牡丹,但我知道养兰草。” 卖家就顺势问道:“那你们的兰草怎么种?” 满宝就退出聊天模式,去科科那里找到词条,然后复制粘贴给他发过去。 卖家看着那熟悉的排版,总觉着有些不对,问道:“我怎么看着这那么像百科馆内的介绍?” 满宝惊喜道:“这就是百科馆里的词条,呀,我忘了,你们也是可以在百科馆内查阅资料的。” 卖家:…… 第837章 骗你 说话的功夫,满宝见她要的牡丹花还不到,便忍不住问,“你还没发货吗?” 卖家连忙道:“你等一下,机器人没来,我一会儿再发。” 科科直接和满宝道:“他在撒谎,我搜索过他的店铺的成交记录,这样大额的成交量,机器人都是随时待命的。” 卖家自然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他还在对面侃侃而谈,满宝却不太乐意再听下去了,道:“你快点把东西寄给我吧,不然我要退单换另一家买了。” 卖家感觉到满宝的态度变化,连忙道:“满宝,我再给你送些牡丹种子吧,要是有不懂的地方你可以问我,以后有需要记得找我呀。好了,机器人来了,我去给你发货。” 满宝等了好一会儿,科科便提醒她收到了包裹,一直到现在,满宝都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做到那边一发货这边就能收到的。 科科自然不会告诉她。 满宝将东西从系统里取出来,这才开始拆卸包裹,两盆才开了一半的洁白牡丹出现,旁边则放着一个大袋子和一个小袋子。 满宝先看了一下大袋子,发现是肥料便收到了系统里,两盆牡丹也被她收了进去。 她拿起那个小袋子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大捧种子,她很是新奇的嗅了嗅,感觉未来的牡丹种子也就看着比他们的大一点儿而已,似乎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满宝将东西都收了,这才开门出去。 大吉正要出门去接两位少爷下学,见满宝出来便问道:“满小姐,你要去府学吗?” 满宝摇头,“我就不去了,你去吧。” 满宝不去府学,白善也就不在藏书楼里看书了,他从藏书楼里借了两本书便出来,和白二郎一起回家。 白善将借出来的一本书交给满宝,道:“你要找的种牡丹种兰草的书没有。” “你找了几个书架了?” “一楼的书架我都找过了,一本也没有,所以我去问邬先生,邬先生说藏书楼中没有这样的书,他甚至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书。” “种植牡丹和兰草虽美,但并没有人将其写成书过,倒是有品鉴兰草牡丹的文章,但也少,你要看吗?”白善道:“你要想看,我就去请邬先生帮忙找一找。” 藏书楼里的书还是太多了,他看的还是太少,所以要找这种偏门的文章只能请邬先生帮忙。 满宝也想看一看时人是怎么鉴赏兰草和牡丹的,她想以此赚钱,那就得看看人们喜欢什么样的花草,想要得到什么样的花草。 从没有收获可以是毫无付出就能得到的。 白善便记下了这件事,问道:“今天先生出门应酬,你下午在家看了什么书?” 满宝道:“我没看书。” 白善不信,“你不看书干什么去了?” 满宝道:“我在研究牡丹。” 白善忍不住咋舌,“你还真打算跟花卉杠上了?” 满宝道:“我觉着种花来钱快,是目前我能找到和能做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白善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会儿我们不是应该更着力于查案,剩余的精力再拿出来学习吗?” 满宝认真道:“我就是在做这两件事,对了,二吉送来了吗?” 白善摇头,也有些发愁,“还没送来。” 俩人一起看向大吉,大吉垂下眼眸没说话。 满宝和白善虽然心里着急,但县衙里的唐县令不动声色,他们也不敢太过频繁的去找他,更不敢在外提起这件事。 毕竟,这是在益州王的地盘上。 不过满宝为了让科科升级,扩大扫描的范围,她每天都很用心的在学习和研究。 比如,第二天她就拿了钱上花市,将科科扫描出来的未曾收录的花卉给买下来,然后进到空间里,将这些花卉小心的从盆里取出来,整个交给科科分开收录。 科科一边收录植物,土块等,一边问,“宿主为什么要这么费劲儿的把花草从花盆里取出来呢?” 它觉得整个交给它收录不知道要方便多少。 满宝道:“因为花盆我有用。” 说罢选了两个大小合适,却最合适的花盆出来,把昨天她从商城里买的白牡丹从那老土的花盆里取出,再慢慢的放进她的花盆里,在缝隙里添上泥土,浇点儿水就差不多了。 科科没想到自家的宿主能抠成这样,完全的继承了老周家的属性。 满宝一边辛苦劳作一边念叨:“真是太贵了,你看中的那盆花足足十二两呢,我爹要是知道我用四头牛买了一盆花,一定会气死的。” 科科沉默不语。 满宝继续念叨:“不过我爹要是知道有人用六十六头牛跟我买了两盆花,也会乐死的。” “但人家买花是因为知道其中的乐趣,我却不能体悟到其中的乐趣,所以我还是更愿意花钱去买生药材,三株生药材,怎么也用不到十二两吧?”满宝絮絮叨叨的将牡丹种好,叹气道:“可惜药农还没回话儿,而且他们找药材应该也需要一定时间的。” 说着话,满宝便出了房间去书房上课,等她将今天的课都上了,她便又拒绝了大吉的邀请,偷偷溜出家门去。 庄先生坐在窗前看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他问进来奉茶的厨娘,“这两天我不在家的时候满宝是不是也常往外头跑?” “是啊,好几次我还在花市那里看到满小姐了,她正看人卖花呢。”厨娘笑道:“满小姐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这么大了还是不变。不过满小姐很会持家,只看不买。” 庄先生听着都有些心疼起来。 谁知道厨娘刚这么夸过,不到半个时辰满宝就让人抱了两个花盆回来了。 已经回家许久,正打算出去找满宝的白善看见抱进来的大白牡丹张大了嘴巴。 白善问:“你发大财了?” 竟然买得起两盆这么好的牡丹? 满宝却读成了另一种意思,指着两盆花道:“一盆八百两,两盆就是一千六百两了,是发财了。” 白善略微冷静了一点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没发烧吧?” 满宝躲开他的手,“没有。” “那你怎么大白天的做起梦来了,这又不是姚黄魏紫,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钱?” “花市的一家花店就是这么标价的。” 白二郎咋舌,“真的,假的?” 满宝:“真的!” 白善:“假的!” 第838章 卖给谁 满宝不解的看向白善。 白善看着她,眼中忍不住流露出笑意,道:“你别傻,高价就是那些店铺挂着而已,他要真能卖出八百两,就不会只放在那里不卖出去了。”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点儿来,懊恼道:“糟了,被钱冲昏了头脑。” 一旁的白二郎就可劲儿的乐,问道:“你买这两盆花花了多少钱?可不要亏本才好呀。” 周立君也很忧心的看着满宝。 满宝道:“没花多少钱,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就算它不值八百两,价格也不会很便宜的,不然店家敢打出八百两的价吗?” 白善却有不一样的观点,“周四哥不是说过吗?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且物以稀为贵,尤其是花草一类的东西。本来全益州城可能只有一盆白牡丹,结果你又一下拿出两盆来,便是有了三盆,本来稀罕的白牡丹也就变得不稀罕了。” 满宝一听,想了一下,将其中一盆摆到了他们的书房里,道:“这一盆我们留着自己看,这一盆就卖出去。” 他们不拿出去,谁知道益州城内有三盆白牡丹呢? 最多两盆。 白善问:“定价几何呢?” 满宝犹豫道:“六百两?” 白善对花草的价格也不熟悉,道:“你试一试。” 然后满宝没卖出去,问价的人倒是挺多,但一听价格,大家便看了看花后走了,就地还钱的人都没有。 满宝最后又把花给抱了回去,周四郎都忍不住忧愁,“不会卖不出去吧,满宝,你买这花到底花了多少钱?你告诉四哥,就是亏大了四哥也不骂你。”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怕你骂我呢。” 她道:“我在想这东西到底要怎么才能又快又高的卖出去。” 周四郎以己度人,道:“恐怕很难,这不当吃不当喝的,谁买?” 是啊,谁买呢? 满宝沉思起来,还真想到了一个人会买,“益州王妃应该会。” 吓得周四郎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小声道:“你疯了呀,那可是咱的仇人。” 满宝严肃的点头,眼中带着几分凶恶道:“没错,所以要赚他们的钱,再拿去对付他们。” 周四郎:“你拿去买生药材跟对付他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我越厉害,就显得他们越弱小,要对付他们就更容易。” 白二郎在一旁问,“你们什么时候跟益州王府结仇了?” 白善道:“你再厉害也就是个御医,他再弱小也是个王爷,你总不能想着以后不给他治病,让他病死吧?” 白二郎:“还是因为季浩的事?” 满宝把头扭到一边去,道:“总之就是很有关系,等很久很久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周二郎:“为什么要很久很久以后?” 白二郎:“你们倒是回答我一下呀。” 满宝:“我打算写一个自传,将我的一生都写下来,等我死了,你们就知道了。” 白善嘲笑道:“你才十二岁呢就想着写自传了,羞也不羞?” 自传是谁都可以随便写的吗? 不对呀,白善问,“你让谁帮你写?” “都说了是自传了,当然是自己写了。” 白二郎都忍不住说了句,“从来留传都是史家留,你,你竟然要自己写,羞也不羞?” 从小没少看百科馆内各种人物自传的满宝理所当然的道:“不羞,别人能写自传,我为什么不能写?” 白善一脸惊诧的问,“你见过谁给自己写过传书?不都是以文、以诗明志而已吗?” 满宝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这才想起她把书看混了。 她挠了挠脑袋道:“好吧,是我记差了,那我开个先河。” 白二郎:“先生不会高兴你开这样的先河的。” 白善却想了想问:“你自己写自传,岂不是想怎么夸自己就怎么夸自己?” 满宝迟疑道:“夸肯定是要夸的,但也要公正一些,比如我一些不好的思想也要写下来吧,这样后人才能知道我怎么想。” 白二郎:“后人为什么要知道你怎么想,你又不出名?” 白善却问,“写了不好的,不怕后人骂你吗?” “不怕,天下无完人,我要是把自己塑造得太好反而显得虚伪了,”满宝道:“而且那会儿我也死了,他们骂我我也听不到。” 白善就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小心的看了一眼书房,见没把先生惊动出来,就凑到满宝身边小声的问,“你打算怎么写自传?” “我有一个本子,记下了很多很多的事,不敢说一日一记,但平均下来应该有三日一记,等我年老了,我就把这些记事整理出来,自然就成了自传了。” 白善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打算晚上他可以试一试。 白善:“可这么私密的本子,若是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一旁沉思的白二郎连忙点头,问道:“是啊,是啊,里头好的坏的记了我们不少的秘密呢。”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道:“反正我藏的东西不会被人找到的,你们的话……要不你们试着自己发明一种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字?一些很重要,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事就让那种字记着。” 白二郎横了她一眼道:“圣人仓颉耗尽一生才造了字,你们竟然也想自己造字?羞也不羞?” 白善却已经有了主意,和满宝一起摇头道:“不羞,不羞。” 白善道:“我们当然没法跟仓颉相比,但次一些也是可以的,我们可以把一些字删减了用,或是组合着用?” 满宝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 俩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决定找时间一起讨论讨论。 这个话题周四郎就跟不上了,他只能默默地在一旁听,等他们讨论完了便问,“所以我们真要把花卖给益州王府?” 满宝点头。 白善也不在意的挥手道:“卖吧,卖吧,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只要买就卖,赚他们的钱总比赚别人的钱更爽,对了,你买这花用了多少钱?” 满宝道:“很便宜。” 白善:“那就卖贵一点儿,周四哥,明天一大早你便端着花去益州王府的侧门外等着,一般来说,那会儿府中的采买会出门采购东西,益州王妃既然喜欢牡丹花,下人肯定会投其所好的。” 第839章 强买 晚上,大家洗漱完,白善和满宝不由自主的跑到书房里找了一本《说文解字》来琢磨,白二郎也悄悄的跑来了。 三个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白善和白二郎都觉得写出一种只有自己看得懂的文字很威风,满宝也这么觉得,所以哪怕她不用担心别人偷看她的记事本,她也跑来一起研究了。 白二郎一边和他们琢磨怎么把一个字变成只有他们能看懂的字,一边问他们,“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和益州王府结仇呢。” 白善道:“反正就是结仇了,你以后离他们家远一点儿。” 白二郎无语的道:“说的好像我想离他们家近一点儿就能近一点儿似的,我家无权无势,跟王府可八竿子打不着。” 白善和满宝一想也是,不再操心他。 三人翻着《说文解字》老半天也没能想出三人都觉得好的法子,于是决定回屋去睡觉……当然是不可能的了。 满宝躲到了系统里去上课,顺便看一下新收入的积分,她数了数,发现还有三种植物没词条,而上一次进山,她前后获得了一千二百三十八点积分,科科只抽成百分之五。 满宝叹气,“太少了,你为什么不抽成多一点儿呢?我是不介意你一次抽五成的。” 科科不理她,它第一次从她这里抽了积分的时候,是谁坐在凳子上伤心的半天才缓过神来?它觉得宿主什么都好,就是没耐心,除了读书学本事外,其他的事都想一蹴而就,做不到慢慢来。 满宝的确不乐意慢慢来,所以一大早起床便催着周四郎把花端出去卖。 周四郎一想到他要把花卖给仇人,而那仇人还是一个王爷,他就忍不住心虚气短,磨磨蹭蹭的不乐意走。 周立君见了,忍不住撸了袖子出门,“我来。” 满宝就冲周立君竖起拇指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幺妹和侄女都去了,周四郎当然不能不跟着,他只能唉声叹气的跟上。 满宝一边走一边对他道:“四哥,你心虚啥,你要想一想,他是我们的仇人耶,把中看不中用的花卖给他们,赚了钱我们可以买好吃的,买铺子,买各种的东西把日子过后,等以后仇人知道了,他会不会被气死?” 周四郎道:“他会不会被气死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们有可能会被他一气之下弄死。” 周立君就对满宝道:“小姑,四叔胆子太小了,以后这种事还是找六叔吧。” 满宝这才想起周六郎来,问道:“我好几日都没看见六哥了,他现在都不回家住了吗?” “住啥呀,他现在忙得不行,”周四郎突然想起来,“对了满宝,过几日我和立君要回家去农忙,你一个在这儿可得小心点儿,没事别去招惹仇人,有事就去找老六,知道吗?” “知道了四哥,你就放心吧。”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放心,因为他突然发现,满宝的胆子不是一般的大,而是特别特别的大。 到了益州王府的侧门,周四郎想离远一些的把怀里抱着的花盆放下,满宝却不,她愣是站在了王府的侧门对面,就这么直愣愣的盯着那里看。 在侧门外看门加巡逻的王府家丁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没走,便又盯了他们一眼,就连周立君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满宝愣是直愣愣的看着人家。 家丁忍不住又看了眼满宝,然后才看向周四郎怀里抱着的花盆。 他想了想,和旁边的家丁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推门进去。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出来,带着人走到满宝他们身边,低头看了眼他们怀里的牡丹,问道:“几位停留在我们王府外面是为了……” 周四郎连忙走了一步挡在满宝和周立君身前,赔笑道:“这位管事好,我们是听闻王妃爱牡丹,所以手里有了好看的牡丹,就想拿来卖给王妃,也不知道王妃喜欢不喜欢。” 管事皱眉,“卖?” “是呀,”周四郎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第一句话说出去后,后面的话反而好说了,他躬身笑着介绍,“我们这盆白牡丹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培育出来的,全益州城里只有一盆,高贵纯洁,最配王妃。” 话是说得很好听,但管事面上并不见一丝笑意,他又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牡丹,面无表情的问,“是卖,不是献?” “啊?”周四郎愣住,不解的回头看满宝。 满宝轻咳一声,从周四郎身后出来道:“大人,我们家就是升斗小民,哪有资格献东西给王妃娘娘?也就敢把东西卖给大人们这样的人物,再由大人们去送。” 他们又没事儿求王妃,献什么献? 献花给王妃,那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 人精一样的管事自然也听出了满宝的意思,他惊讶的看了一眼出头的满宝,见她一身朴素的棉布衣便收回了目光重新盯着白牡丹看。 他沉思了一下,半响后点头,“行吧,你把花给我吧。” 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丢给满宝,挥手就要人去接她手中的花。 满宝惊了一下,连忙伸手按住花盆,抬头看着他的眼睛笑道:“这位大人,这盆花在花市上开价八百两,今日我们与大人投缘,就取个吉利数字,大人给个六百两好了。” 管事没想到满宝竟敢跟他开价,一下气乐了,笑道:“六百两?你是想钱想疯了吧?” 满宝便将钱袋子还给他,笑道:“那看来大人和这盆花没有缘分。” 管事抛了抛手中的钱袋子,冷笑道:“有没有缘分可不是你说了算的。” 说罢微微一点头,跟在他后面的家丁便上前围住三人。 周四郎将满宝和周立君护在身后,差点把手里的花盆给甩飞出去,但想到它有可能价值六百两,又有些舍不得,他双腿有点儿打颤,他就知道,就不应该来。 什么赚仇人的钱,能杀人不眨眼的仇人的钱是好挣的吗? 第840章 跟你有缘 满宝自来益州城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强买强卖的不友好之事,一时都惊呆了。 但她惊呆也只是那么一瞬的时间,眼见着他们要动手硬抢,满宝便伸手快速的从管事的手上抢过他正抛着的钱袋子,一脸严肃的道:“大人说得对,看来这盆花跟你很有缘。” 周四郎和周立君一脸惊呆的看着满宝,就是王府的家丁也惊呆了。 管事也愣了一下,然后就反应了过来,意味深长的看着满宝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小娘子前途远大呀。” 满宝脸上扬着笑脸,“怎么也不及大人。” 管事便哼了一声,挥了一下手,一个家丁便上前从周四郎怀里抢过花盆,转身便走。 侧门“啪”的一下在他们面前关上,周四郎从满宝手里接过钱袋子,倒出来一把散碎的银子,数了数,统共不过十六两左右,便忍不住泪目,“六百两,六百两的东西卖了十六两。” 满宝看了一眼四哥,又回头看了一眼王府的侧门,目光越发冷冽。 她转身道:“四哥,我们走。” 周四郎把钱装好,往怀里一塞,虽然才有十六两,但也是钱不是? 周四郎忧愁的问道:“满宝,你买的时候到底是多少钱?咱是不是亏本了?” “没亏。” 周四郎一点儿也不信,独自忧愁的垂泪,半响后才道:“算了,你缺钱不?四哥给你一点儿?我过不多久就要回家去了,到时候我问爹要一点儿钱寄来给你?对了,爹手里还拿着你的钱呢,你知道吗?” 周立君也伤心,毕竟那么一盆贵重的花就这么被抢走了,她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家什么时候跟益州王府结仇的,但这会儿看他们的做派,她便心中暗道:难怪他们家都会跟益州王府结仇,他们家的人实在是都太坏了。 但她很快就缓了过来,一缓过来就发现他们走的路不太对,“小姑,这不是去药铺的路呀。” 满宝道:“我今天不去药铺了,四哥,一会儿你回家了记得帮我去找纪大夫说一声,本来今天他要带我出诊的,结果……唉~~” 周四郎也反应过来了,左右看了看问,“那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呀?你今天不去药铺了也好,受了一肚子的气,万一你带着气去看病给人看错了怎么办?” 满宝:……她是这样的大夫吗? 很快,周四郎就知道满宝这是要去哪儿了,因为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熟悉的房子——县衙! 周四郎忍不住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道:“满宝,你别告诉四哥你要去告益州王府强买呀,你,你这不是给唐县令找麻烦吗?” 满宝回头看向周四郎,道:“四哥,我不傻,不会去告益州王府的,也不会告那个管事,而且我今儿也不是去找唐县令,我是去找唐夫人,你们把我送到这儿就行了,回家去吧,记得帮我请假呀。”、 周四郎好奇的问,“你找唐夫人干什么?” 满宝露出一嘴牙齿,“套交情。” 周四郎抖了抖道:“满宝,你别这么笑,四哥有点儿害怕。” 满宝转身便走,走到一半又倒退回来,歪头看向一旁的点心铺子。 周四郎还没想明白她要干什么,满宝已经进去,然后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块小小的碎银子买了两盒在周四郎看来很贵很贵的点心,然后提着往县衙走去。 周四郎这会儿相信了,满宝的确不是来告状的,也的确是来找唐夫人的。 叔侄两个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去。 到了县衙后院的侧门,俩人看着满宝提着点心盒子进去,她还回头对他们挥了挥手。 周立君看着唐家的下人还对他们笑了笑,这才轻轻地把侧门给掩上,她呼出一口气,“刚才小姑的样子有点儿可怕。” 周四郎点头,“我从没见过她这么生气,明明浑身好似都冒火了,脸上却还是笑吟吟的。” 周立君道:“要不四叔去买点儿肉,晚上让容姨做小姑特别爱吃的蒸丸子吧,吃了好吃的,小姑心情说不定就好了。” 周四郎沉思着点头,点到一半想起来,问道:“为什么是我,你怎么不去?” 周四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攒了好多钱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身上带这么多钱干什么?” 周立君转身便走,回嘴道:“小姑身上的钱也多,你怎么不说小姑?” 她哼道:“四叔,刚卖花的钱是你收着的,足足有十六两呢。” 周四郎又心痛,“六百两变成了十六两。” “四叔,你不能这么想,你得想一想,那就是一盆花,能卖十六两呢。” 周四郎顿了一下后道:“我照你这么想了,但我还是心疼。” 虽然心疼,他还是去菜市场里切了一大块肉回家,剁碎了蒸丸子。 而此时,满宝正坐在唐夫人的对面捧着一杯热茶喝,唐夫人和她笑道:“兰花在新盆里已经活了,今日天气暖和,花又开了一点儿,正是最漂亮的时候。” 如今那两盆兰花就放在唐夫人的卧室和书房里,她每天看着心情就很好,因此看见满宝也是笑容满面的,见她提着礼物上门,便问道:“你可是个大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都是爽快人,你直说找我干什么吧。” “唐夫人您真聪明,我的确有事求您。”满宝坐正了道:“唐夫人,上次您说季二夫人和益州王妃一样喜欢牡丹?” 唐夫人点头,笑问:“怎么,你现在也种牡丹了?” “今年种也来不及了,但我手上有好看珍稀的牡丹,我想问一下唐夫人,您知道这益州城中还有哪位夫人喜欢牡丹花吗?” “那可就多了,时人多爱牡丹,这会儿又是春天,正是牡丹花开的好时候,过不了几天满益州城里就都是赏花宴了。”唐夫人笑道:“我想着等我的这两盆兰花全开了,我也邀请几位夫人来赏兰,你到时候要不要来?” 满宝想了想,拒绝了,她一个卖花的,总不能跟一群有可能与她买花的赏花吧? 生意就是生意,等他们不做生意的时候再谈交情吧。 第841章 买很多(祝书友“Gail”生日快乐) 满宝在唐夫人那里坐了半天,从她那儿得到了一个名单,全是益州城里喜欢牡丹的有权有势或有钱的夫人。 满宝出了县衙便雇了一辆牛车出城去。 城外有花农,满宝在距离花田老远的地方停下,然后给受雇的车夫一角银子,道:“请您去村子里帮我买两盆牡丹花,要红色的,不拘品种,好看一些的就行,我在这儿等我哥哥,一会儿你来这儿接我就行。” 车夫迟疑,“那花您不亲自去看看?” “不去了,就是买来自己看的,是红色的就行,没有太大的要求,买了两盆,剩余的钱便算您的跑腿费。” 车夫一听,立即接了钱便要赶车去,满宝便道:“你把车留下吧,一会儿我哥要往上装东西的。” 车夫怀疑的看着满宝,满宝就笑道:“您放心,我不会牵了您的牛就走的,我在济世堂里做大夫,你要不信,我可以给你三两银子的押金,如何?” 车夫迟疑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的道:“那小娘子还是给我三两银子的押金吧,我,我这牛可是家里吃饭的家伙儿。” 满宝表示理解,从荷包里拿出三两银子给他。 看他走了,满宝这才坐到牛车上,微微闭着眼睛将意识沉到系统中,“科科,帮我联系一下上次那个卖花的客商。” 科科一边帮她联系,一边问道:“宿主是想……” “我想再买一些花,”满宝道:“刚才和唐夫人聊过,我才知道白牡丹在牡丹中的确一般,我那盆,花市花铺里的那盆,之所以敢标这么高的价是因为它的颜色够纯。” “除了白牡丹外,姚黄和魏紫,还有二乔,这些牡丹品种才是最贵的。” 说话间,和花商卖家已经联系上了,满宝直接让科科替她回话,“你给他形容一下姚黄魏紫还有二乔,这三种,我一样只要一盆花,不在乎是不是异种,就要和我们的颜色差不多的,还要二十盆的纯白色牡丹,最好跟今早被益州王府拿去的那一盆相似。” 科科照实与卖家提要求。 这些对卖家来说一点儿也不难,对于未来世界,花色,大小什么的都不是问题,通过科技培育手段都可以实现。 难以实现的是稳定植物的基因。 这种只能通过科技手段培育出来的异种,基本上只能维持二代平衡,到第三代就会基因失衡,基因失衡的花卉9999都会很难看。 而花的代数是以花期计算的,如果一盆花一年开两次,那第二年它就基因崩溃了,这对喜爱养花的人来说是很难受的。 所以未来人追求的是基因稳定的古种,它们难培育,长得没有异种好看,颜色没有异种鲜艳多彩,这都不是问题,只要一盆花他们能够养上十年八年,且一年比一年好,那种成就感就足够他们愉悦上十年八年的了。 因为大概猜出了满宝的身份,卖家很愿意尽心为满宝服务,想着你来我往熟了,他总能从满宝那里得到更多的东西。 哪怕目前他还没想到绕过星网主系统与满宝交易的方法,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不是? 最主要的是,他得把这个唯一的客人给招待好。 所以在看到满宝提出,要他将这些花都装在木箱子里封好邮寄过来,他也照办了,且没有多收满宝包装费。 要知道,木制的箱子可是不便宜的。 赔本和满宝做了这一笔生意,卖家总算是能够和满宝说一下私人一点的话了,“你这些花是打算自种,还是出手卖出去?” “卖出去,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提醒你一句,这些花明年再开花后有可能会变丑,所以明年你最好换个地方,不然小心有人找上门来算账。” 满宝:“好的,我记下了。” 卖家将打包好的花邮寄出去,照例笑眯眯的和满宝说了一句,“下次想买花还找我呀,我家经营着一个大农场,里面什么花都种有的。” 满宝也觉得与他合作还不错,除了科科说的,他比较爱说谎以外。 满宝收到了两个大箱子和一个中等的箱子,她左右看了看,问科科,“附近有人吗?” “方圆八百米内都没人。” 满宝便放心的将箱子拿了出来,正好让它们叠在车上。 等车夫抱着两盆花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牛车上已经叠了三个箱子,而满宝就坐在车辕上摇着腿一晃一晃的。 车夫跑过去问,“这是?” “这是我哥买回来的花,他还有事儿去做,先不跟我们走了,大叔,你先送我和东西回去吧。” 车夫就将手中的两盆牡丹花交给满宝,挠了挠脑袋不解的问,“既然你哥都去买花了,怎么还叫我去买花呀?” “这两盆花是我拿着送人的,这些花却是我哥哥买了来给人的,可不一样。” 车夫一下就明白了,笑道:“是不是你兄长不乐意出钱给你买花,你这才自己偷偷买的?” 满宝笑了笑没答话。 车夫将押金交给满宝,这才赶车回城。 满宝回到家里的时候,白善他们已经早下学回家了,他和白二郎才从周立君口里知道了早上发生的事,都有些愤愤不平,见满宝小跑着进门来,便要去安慰她。 满宝看见他们眼睛一亮,直接挥手道:“你们在家正好,快出来帮我搬东西,大吉,我四哥呢,快叫他出来帮忙。” 大吉叫了一声周四郎,和众人出门一看,就见牛车上放着三个箱子,那箱子,不似他们这儿四四方方的,而是长长的,就跟棺材似的,只有最上面的那一个短一些。 周四郎看着一愣,问道:“谁家那么做箱子?” 车夫轻咳了一声道:“怎么样,你们也觉着这箱子长得怪吧?” 其实一开始看到的时候他就想说了,但满宝是客人,他不好说,所以憋了一路了。 周四郎毫不顾忌满宝的面子,点头道:“何止是怪呀,满宝,这箱子谁给你做的?” 第842章 花与钱 白善却好奇的问道:“你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花,”满宝道:“你们抬下来的时候要小心些,大部分的花都开了一半,别磕着碰着了。” 大吉和周四郎去将箱子小心的抬回院子里,白善和白二郎则拿了工具来开箱子,箱子才打开,众人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连庄先生都忍不住从书房里出来了。 三个箱子都被打开,院子里的人全都惊讶张大了嘴巴,庄先生都目眩了一下,然后一脸惊讶的看向满宝,他第一次知道,他这个弟子竟有这样的能量。 满宝一脸淡然的将一把铜钱付给车夫,道:“好了,多谢你送我回来。” 车夫不懂花,而且他觉得这些花并没有比他买的那两盆红牡丹好多少,所以同样一脸淡然的接过钱就走了,留下一院子懂行的人面面相觑。 周四郎自从知道满宝把两盆兰花卖出了两百两的高价,又捧回来一盆据说可以值八百两的牡丹后,他就悄咪咪的问过庄先生了,虽然只是基础,却也全面的了解了一下花市上值钱的花。 周四郎总结了一下,基本上值钱的花就那么几种,梅兰菊和牡丹,而这四种花中又不是每一种花都值钱。 比如菊花,路边常见的小野菊,随手就能采一大把,那能值钱吗? 他拿了个小本本记下了几种花中最值钱的品种和颜色,满宝拿回来的这三箱牡丹花,那两箱纯白的牡丹花就不说了,他已经知道价钱,另一个小一些的箱子里的三盆花,正对着庄先生说过的几种最值钱的颜色。 品种什么的他不会看,但他会看花的颜色呀! 周四郎蹲在地上凑到那个箱子前去看那三盆花,伸手想摸一摸那牡丹花,又又有些害怕,他仰头看向庄先生,问道:“庄先生,这就是您说的那什么黄什么紫的?” “姚黄魏紫!”周立君早记住了它们的名字,也凑上来看,然后肯定的道:“没错,颜色和先生说的一模一样。” 庄先生也低下头去仔细的看了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着是很像,但似乎又不是,至少叶片与文中的描写有些差距。” “但就算不是,花瓣能开成这样,颜色如此正,它也很贵重,如果再是姚黄中的异种,那就更值钱了。” 满宝惊诧,“异种值钱?” 庄先生点头,笑道:“当然,牡丹最初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颜色,是匠人不断的培育筛选后才得到的,而这些颜色都算是异种,每出现一个异种都很重要,因为哪怕它颜色不太好看,它也能给其他品种交配,有可能交出更好看的颜色来。” 那为什么那个世界的异种这么不值钱? 满宝思考起来。 “满宝,你打哪儿得到这么多牡丹花的?” 满宝道:“买的。” 她在三盆好花之间看了看,最后将先生目光停留最多的二乔抱起来,“先生,这盆送你。” 庄先生低头看着她,见她目光清澈,满眼的真诚,便微微一笑,对白二郎道:“搬到我书房去吧。” 白二郎就颠颠的跑去搬那盆二乔,庄先生看了满宝一会儿,也转身去了书房,不再过问这事。 周四郎冲满宝竖起大拇指,“满宝你可真厉害,连先生都能收买。” 满宝:“……我不是在收买先生,我就是想送给先生的。” 周四郎不信,不过白善信了,他看着另外两个木箱里的白牡丹,又看看另一边的两盆独一无二的姚黄魏紫,隐约明白了满宝要做的事。 周四郎却沉浸在花的金钱海洋中,乐陶陶,喜滋滋的问,“满宝,明天一早我就去卖花,你放心,我一定能把花卖出去的,白牡丹卖多少,还是开价六百两吗?” “不,白牡丹卖十六两。” 周四郎:“啊?” 白善道:“物以稀为贵,益州城里只有一盆白牡丹时可以叫价八百两,满宝再拿出一盆往外卖,那只能叫价六百两,周四哥,这会儿满宝一口气拿回来二十盆,您觉得这花还能叫多少?” 周四郎:“……那,那也不至于就叫十六两吧,这十六两跟六百两也差得太多了。” 白善道:“因为今天早上益州王府的那个管事只给了你们十六两三钱的银子。” 满宝点头,“没错!” 周四郎瞪眼,“所以你这是在跟益州王府斗气?” “不!”满宝磨了磨牙道:“我现在就是个升斗小民,还不能跟一个王府斗气,但跟王府的一个奴才斗气却还是可以的。” 她哼了一声道:“今日之苦,来日便还回去,更大的苦,我来年还!” 周四郎就一脸严肃的道:“满宝,咱做人得大气点儿,你跟个下人置什么气?他说的那些话就当是风吹过,别往心里去。” 周立君道:“我支持小姑。” 周四郎摇头,“你们啊,就是年纪太小,太过年轻气盛了。” “四叔,你是舍不得钱吧?”周立君戳穿他。 周四郎轻咳一声道:“也不是啦,你们要实在气不过,我让三儿他们盯着他,等他哪天落单了套麻袋打一顿怎么样?” 他小声道:“拿花去报复他,那坑的不是咱自己的钱吗?” 满宝道:“花已经买了,留在家里你懂得看吗?” 她道:“宝剑配英雄,良驹配将军,这好花也得懂得欣赏的人养着才好,四哥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经想好买家了,明儿你就等着上门数钱就好。” 周四郎问,“谁呀?” 满宝哼哼一声道:“自然都是一群买得起的人。” 她去书房里搬出画具来,对白善道:“你画画最好,还得请你帮这两盆花画一画画像。” 白善撸起袖子道:“没问题。” 画好的画,满宝直接收了,然后将箱子里的花都给挪出来,照着卖家给的注意事项料理它。 第二天满宝便去了药铺,跟着纪大夫出去看了两个病人,又问了一下药农的事,还是没消息后便回家上课去了。 一直留在家里蹲守的周四郎见了她立即迎上去问,“你怎么还去药铺?不出去卖花吗?” “四哥,上次的事儿是我错了,我觉着这一次我们不应该自己找上门去,得让别人找上门来。” 周四郎一愣,问道:“然后呢,人家怎么找上门来?” 满宝挥着小手道:“不急,我上完课就去干这事,你安心出去干活儿吧。” 第843章 一起来看 周四郎哪能安心,就蹲在院子里看着满宝去书房里和庄先生上课,上完课还坐在书桌前认真的写作业。 一直快到白善他们下学的时间,大吉要去府学里接他们了,满宝这才收了书和作业,起身与先生行礼告退。 庄先生叫住她,道:“满宝,这世间有很多的不平事,你将来还会遇到许多,先生希望不论遇到什么事,你都不要忘了自己学习的初心,昨日的事先生不追究,但以后,不许再为钱财之事向药铺与我请假,知道了吗?“ 满宝低头应下,忍不住抬头看向庄先生,“先生,您不问我们为什么讨厌益州王府吗?”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你们要想告诉先生可以和先生说,但不想说,那也不必说。” 他道:“你们已经长大,可以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满宝觉得眼睛有些发酸,眨了眨眼后点头应下,揖礼后倒退着退出去。 庄先生看着她回屋里揣上了昨天那两幅画后离开。 满宝爬上马车,和大吉道:“还是先去接白二吧。” 大吉应下。 白二郎也想知道满宝要怎么把家里那么多牡丹花给卖了,于是拒绝了祁珏他们的邀约,爬上马车和满宝一起去府学。 俩人从围墙那里翻进去,在杏林里找到了白善等人。 魏亭听白善说满宝今天会来还有些半信半疑,这会见到人总算是信了,他坐在席子上高兴的和满宝白二挥手,等他们近前了便爬起来迎上去,“你们还真来了,自打白善可以往外借书,你们两个就很少进来了。” 满宝和白二与众人见礼,然后在白善身边坐下,抽空回道:“爬墙很累的,有些书能借出去,那在家里看就好了。” 魏亭就笑问,“那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满宝道:“来问你们一件事。” 她从怀里拿出那两幅画给他们看,坦坦荡荡的道:“听说你们家爹娘,祖父祖母什么的喜欢牡丹,所以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我想先问问你们家里有没有想要的。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第八百三十一章花与钱 大家低头去看,就见画上画着栩栩如生的两盆姚黄魏紫。 魏亭忍不住咋舌,“除了做大夫,你还卖花?” 满宝点头,问道:“你有兴趣吗?” 魏亭迟疑了一下后道:“有倒是有,我祖母也很喜欢牡丹,可你这品相看着就很好,恐怕我买不去。” “我那还有花瓣通体洁白的白牡丹,只要十六两。” 魏亭问:“纯色的?” 满宝点头。 魏亭眨眨眼,笑道:“那也太占你便宜了。” 满宝笑着摇头,“没有,因为我足有二十盆。” 才心动起来的众人:…… 一直沉默着坐在一旁不说话的季浩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满宝,然后伸手取过那幅魏紫,问道:“那这盆魏紫多少钱?” 满宝看了一眼后笑道:“看季小公子愿意出价多少,我价高者得。” “哎哎哎,所以你今儿来是拍卖来了?”焦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我们还没看过花呢。” 满宝点头,“不错,你们当然得去看花,我今天来就是给你们送个口信而已。” 季浩看着她问道:“你很缺钱?” 满宝还没回答,白善就接口道,“不缺。” 满宝便点头,“这会儿不缺。” 她已经摸到了一点儿赚钱的边,就算缺钱了,倒卖花卉也足够了,所以她好像不缺钱了。 季浩就收了画问道:“那你何必费心力去做这样的买卖?” 满宝皱眉问他,“你到底想不想买?不想买把画还我,我还得拿去给别人看呢,白善只给我画了一幅。” 季浩身子僵住,问道:“这不是你画的?” “我画的没白善画的好,不过你放心,他画的也没有我的花长得好,实物比画更好看。” 魏亭等人忍不住低下头去憋笑。 白善倒不介意,因为她说的是实情呀。 季浩将画丢回去给她,起身道:“我母亲也爱牡丹,你把那盆魏紫留给我母亲吧。” 满宝就道:“明天让你家里人带着钱来我家看花吧,要是谈妥就可以拿回去了。” 季浩也不知道听到了没有,转身就走。 满宝就转头去看其他人,其余人笑道:“我们倒是可以看看你那十六两的白牡丹,对了,你那白牡丹那么多,不能给我们便宜些?” “最少十六两。” 众人嘁了一声,纷纷道:“还是朋友呢,也不便宜些。” 满宝问道:“你们要不要去我家看一看花?” “我倒是没问题,我今年已经外住了。” “我也外住了……” “我过年的时候给我爹长了脸,我祖母一说,我爹便叫人在外头给我租了一个院子,也外住了……” …… 然后大家看向唯一没说话的魏亭。 魏亭气愤的道:“看着我干什么?我今年就住学里怎么了,我还能比你们多睡两刻钟的懒觉呢。” 但这也意味着只有魏亭一个需要跟着他们从围墙那里爬出去,其他人都可以光明正大的从大门里走出去。 季浩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焦咏等人找不到便自己走了,他们和白善一起站在大门外等魏亭他们过来。 满宝在杏树边上找到了他们藏起来的木梯,让魏亭爬上去以后便收了起来,她则和白二郎直接踩着墙跳上去,坐在墙头上想要拉他们一把的魏亭叹气,问道:“我要练的话得练多久才能如你们这般?” “只要坚持,十天半个月吧,不难。” 满宝熟练的跳下围墙,先爬上了马车,其他两人也纷纷跳下。 魏亭是逃学人员,在府学周围当然不能露面,于是他老实的呆在马车里,看着对面的满宝道:“开年后季浩就回来上学了。” 满宝点头。 魏亭就轻咳一声道:“因为他在家里也有读书,所以这学年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读书。” 满宝疑惑的看着他,不明白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魏亭就叹息一声道:“季浩心里一直想亲自跟你道谢,毕竟去年你救了他一命。” 第844章 说情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救他的是白善,我和纪大夫他们都是大夫,治病救人就是我们的职责,且季家已经付了许多诊金了。” 魏亭道:“哪里分得这么清?我们都知道,当初要不是你止住了血,季浩这会儿都成土了。偏他养伤的时候还秃噜了嘴,他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很抱歉的。” 满宝认真想了想才记起那件事,不在意的挥手道:“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要不提我早忘了。” 魏亭就笑,“那就好,我就说你是个大方的,不会对这些事斤斤计较的,回头我和他说,我们都是好朋友。” 白二郎就悄悄伸脚踢了踢满宝,满宝心中也道:谁要跟他做朋友? 万一下次他又闯祸把他们带上了怎么办? 不过满宝什么都没说,也没点头。 魏亭便当她默认了,高兴起来,“你不知道,因为你,白善也不抬搭理季浩,俩人自开学以来关系便有些紧张,明明他们两个应该很要好才对。” 白二郎和满宝惊悚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魏亭理所当然的道:“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毕竟白善救过季浩,两个人的关系本来就应该很好才对呀。” 满宝和白二郎对视一眼,只能对魏亭尴尬的一笑。 季浩想不想和白善交朋友他们不知道,但白善是一定不会想和季浩交朋友的,他们两个也不想。 马车绕到了大门口停下,白善上车,其他人也上了各自家里的马车,一起朝满宝家的小院去。 知道白善他们三个住在一起,也知道他们的住址,但这么多人里,除了魏亭外,还真没人来过。 这么多马车自然不能都进巷子里,所以大家在巷子外跳下车,满宝请众人一起入内。 周四郎正在小心的给宝贝牡丹们浇水,还不敢浇多了,一抬头看到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带着这么多少年回来,愣了一下便立即站起来。 满宝和魏亭几人介绍她四哥,“这是我四哥,这是我二侄女,我们先生在书房里。” 出于礼貌,一群少年便先去书房里给庄先生行礼请安,闹哄哄的见过礼,大家这才退出院子里看牡丹。 刚才他们就看着了,屋檐下那两排白色的牡丹,只是一眼便夺目摄魄,但再一看旁边放着的姚黄和魏紫,不仅不觉得失色,反而觉得增色不少。 大家凑上去看,纷纷道:“这姚黄和魏紫是真的很好看呀。” “品相极好,尤其是这魏紫,颜色富贵,花朵虽未开全,但看这半开的样子,显然很大。” “是啊,是啊,这花别说在益州城,就是在京城都是上上品了。” 周四郎在一旁听了半天有点儿着急,因为他们说了半天也没说这花到底价值多少。 满宝问,“你们想买吗?” 少年们一起点头,然后又一起摇头,“我们看看就好,可买不起。” “是啊,太贵了太贵了。” 魏亭也心动得不行,最后咬咬牙道:“我回去问一下祖母,不过我先买一盆白牡丹回去吧,你这白牡丹花色还真纯,这样的花色,花骨朵,按说不该定这么低的价呀。” 满宝笑道:“我就定这个价。” 魏亭见她坚持,自然不会要求她涨价,只是对她竖起大拇指道:“看了这花我才知道你是真的给我们便宜了。” 大家一起点头。 之前满宝说是纯白,可他们都觉得不可能,牡丹有多贵,他们虽不买卖,但跟在喜欢的祖母和母亲身边多少都能听到一些。 所以来前他们只是好奇,并不抱多少希望的,想着要不是很差就买回去给家里人赏一赏,也支持一下满宝的生意。 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少年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后又问了满宝一次,“你真的不涨价?” 满宝摇头,问魏亭,“你真的只买一盆?给你祖母送了,不给你母亲送吗?” 魏亭不解,“买回家了我母亲也能赏呀。” “那怎么一样,我给我大嫂买礼物的时候,通常都要给我娘还买一份。” 魏亭不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可比性,但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道:“行吧,那我买两盆好了。” 反正花好,又不是很贵。 满宝就再去问两个家不在益州城的少年,“你们家不在益州城也买吗?这东西可不好送回家,要不你们别买了吧?” 本想点头的俩人察觉到满宝不是很愿意卖给他们,不甘愿了,道:“不要,我们也要给家里尽一尽孝心。” “不错,我们也要买两盆。” 满宝思考了一下后道:“买一盆吧,先试试看能不能送回家,不能也别亏太多。” 众少年愣愣的看着她,“你果真是为了我们着想?” 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那是当然,我是很好的卖家的。” 那两个少年想了想,点了一下头,只买了一盆。 二十盆白牡丹一下就去了八盆,周四郎收了钱,然后贴心的带着周立君给他们把花给抱到了巷子外,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马车上。 魏亭便跟白善他们借车,“我先送回家里,省得明儿还要再跑一趟。” 而且他也想和祖母说一说满宝这里的两盆姚黄魏紫,他觉得祖母一定会喜欢的。 白善再一旁欲言又止,但见他一脸兴奋,便没有开口说什么,让大吉赶着马车送他回魏家。 等马车出了巷子口,满宝才道:“不提醒他正在逃学真的好吗?” 白善道:“这毕竟是他的一片孝心嘛,我想他父亲不会狠罚他的。” 刚才才进门,白二郎就悄悄的和他说了,魏亭避着他替季浩和满宝说和。 白善轻轻哼了一声,将心头那不太多的愧疚给按了下去。 周四郎喜滋滋的回来了,怀抱着刚才收的钱过来找满宝,“满宝,来数钱。” 满宝就道:“四哥,这些钱我收着吧。” 周四郎没什么意见的点头,“你买花也是要钱的,对了,那花农手里还有没有白牡丹?要是有,多买一些回来,十六两一盆,卖得多了,也挺赚钱的。” 白善就道:“卖得多了,它就不值十六两一盆了,我看现在这样就很好,再多就得罪人了。” 满宝点头,“我也只打算卖这二十盆。” 第845章 牵线 魏亭带着两盆白牡丹跑回了家,一进门就乐颠颠的去找他祖母和母亲,一人送了她们一盆。 魏老夫人和魏夫人都非常高兴,看着送到眼前的花,忍不住拉着魏亭的手夸到:“还是你知道孝敬我们。” 魏老爷过来听到,微微皱眉,问道:“今天既不是旬休,也不是节日,你怎么回家来了?” 魏亭身子一僵,这才想起来他是翻墙出来的。 不过魏亭逃学惯了,很有几分面不改色,直接扯谎道:“我是从一同窗那里知道外头有纯色的白牡丹,想着祖母和母亲喜欢,于是跟学里请了半日的假出来,明日再回学里去上学。” 魏老爷同样有应付逃学的经验,他眯了眯眼问道:“是吗?那可得做好课外的作业才行,来人,去一趟翟先生的府上,问一问今天给少爷布置的作业是什么。” 魏亭脚就软了,于是第二天就一瘸一拐的上学去了。 白善也刚到学里,书篮子才放下,一抬头见他咬着牙一瘸一拐的进来,就笑问,“你这是怎么了?” 魏亭唉声叹气道:“昨儿得意忘形,忘了我是逃学出去的,唉,你们怎么也不提醒我?” 白善面无异色的道:“我们也忘了。” 魏亭一点儿没怀疑,唉声叹气起来,“昨儿我爹派人去和翟先生说了,我一会儿还要受先生的罚呢。” 季浩忍不住问道:“你昨天出府学干什么?” “去看满宝的牡丹了,”魏亭还和他惋惜了一下,“可惜你昨日走得太早,不然你真该去看一看,她的牡丹是真的很好。” 季浩提起心,问道:“你买了?” 魏亭点了点头,“买了,买了两盆白牡丹。” 季浩松了一口气,问道:“那姚黄魏紫还在吗?” “自然在的,那花那么贵,我们哪儿买得起,不过我和我祖母说过了,她老人家挺感兴趣的,说今日会去看一看。”魏亭道:“那两盆花也的确是好,你母亲要去看吗?” 季浩沉默了一下。 他母亲也很感兴趣,不过恐怕不会亲自去,而是会派个嬷嬷去拿。 季浩揉了揉额头,问魏亭,“不能把花让给我母亲吗?” 魏亭就皱眉道:“这是大人们的事了,我们做小辈的怎好掺和,让她们价高者得呗。” 他都不在意,他在意啥? 季浩就没说话。 俩人并不知道,想要买这两盆花的可不止是季二夫人和魏老夫人,满宝一大早便出门去,药铺,待把药铺的事情处理完,又回去上了课后,不到府学下学的时间,满宝便让周四郎抱着一盆白牡丹出门。 大吉问,“满小姐今日不去府学了吗?” 满宝:“不去了,今日我们去县衙。” 满宝是去给唐夫人送花的,虽然她更喜欢兰花,却不意味着她不喜欢牡丹花。 唐夫人看到这盆品相极好的白牡丹,笑着没有收,“满宝,你和家夫是朋友,有什么事你只管和我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帮,就不必送这样的重礼了。” 满宝笑道:“这盆花并不十分贵重,只值十六两,唐夫人要是觉得贵重,您就给我十六两呗。” 唐夫人不信,她出自长安,长安盛牡丹,自然知道这样品相的牡丹值多少钱。 “怎么可能才十六两?” 满宝道:“第一盆花卖出去了十六两三钱,那其余的就是只值十六两。” 唐夫人眨眨眼,问道:“第一盆花谁买的?听你这意思,你手上还有许多白牡丹?” 满宝笑道:“我总共有二十二盆,自家留了一盆,剩余的二十一盆都是往外卖的。” 唐夫人总算是信她只给这花定价十六两了,她笑问,“那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 “我想请唐夫人出面请一请黄夫人和明夫人,我家里还有两盆姚黄魏紫,不知道她们是否感兴趣。”满宝道:“季家和魏家的人已经想要来看一看了。” 唐夫人惊诧,“你这是要……” “我想请几位夫人先赏一赏这几盆花,好花自然要配爱花之人。” 唐夫人就笑道:“你胆子倒不小,敢一下请这么多夫人上门,也行,那我在甘香楼设宴,干脆下帖请四位夫人一起去看一看,不过,这样一来,你这一盆花就显得少了。” 满宝点头,“花也要成双成对才好,我一会儿就让我四哥再送一盆差不多的白牡丹来,夫人看着也更赏心悦目些。” 唐夫人就忍不住笑,她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了。 满宝还真让周四郎又送了一盆白牡丹来,当下两盆牡丹花就摆在他们家的廊下,唐县令从前衙回来吃晚食时看到了就忍不住驻足观赏了一下,笑问:“夫人,这两盆花是从哪儿买来的?” 唐夫人笑,“你猜?” “长安?” 唐夫人摇头。 唐县令就笑道:“总不可能是洛阳吧,你还派了人去洛阳?”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道:“我有那么不靠谱吗,为了买盆花还派人特地跑去洛阳。” 唐县令就笑道:“夫人当然不会这样,所以我才好奇夫人这花是哪儿买的。” “你那小朋友送来的。”将满宝要卖花,家里还有两盆姚黄魏紫的事儿说了。 唐县令愣了一下,疑惑的问,“周满?你确定是她要卖花?” “难道我还能不认得她吗?”唐夫人道:“我以为她在养兰上有一手,没想到养牡丹也很在行。” 唐县令不解,不明白她怎么这会子对卖花感兴趣起来。 唐夫人却没多想,将她要帮她牵线的事说了,“我觉着你这位小朋友还是很有意趣的。” 唐县令回神,笑道:“难得有人能跟你说得上话,那你们就好好相处吧。” 而此时,小院里的满宝才将季家和魏家的人送走,两家都派了管事来看花,准备了钱要买回去,却没想到满宝给拒绝了。 季家还好,毕竟满宝跟他们家还另有一番情义在,但魏家的管事面色却不是很好看。 不过当着季家的面他们也没敢说什么,笑着和满宝道别,上车走了。 白善执瞥了一眼他们的背影便对满宝道:“让唐夫人把时间定在后日吧,我旬休,和你一起去。” 满宝没什么意见的点头。 第846章 和你们有缘 唐夫人虽然只是一个县令夫人,但她夫家娘家都不简单,所以给刺史夫人明夫人,节度使夫人黄夫人下帖子,俩人一接到便答应去了。 季二夫人和魏夫人当然也不会拒绝。 旬休那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提起将所有花都运到了甘香楼,放到了唐夫人包下的那个包间里。 为了突出姚黄和魏紫的富贵与雍容,她还将两盆花分开放在两堆白牡丹中间。 不仅显出了中间的姚黄和魏紫,也衬得白牡丹更加的娇贵。 四位夫人准时来到,很不巧的在酒楼门口遇上了,提前一步来到的唐夫人带着满宝三个笑眯眯的站在门口道:“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怎么就这么巧,正好可以迎接夫人们上楼。” 明刺史和唐县令关系不错,连带着明夫人和唐夫人的关系也不错,她笑道:“害我白高兴一场,还以为你是专门站这儿迎接我的,原来是碰巧。” 俩人说笑着,唐夫人侧身请四位夫人上楼,一进包厢,众人的目光便被左右两边的花给吸引住了。 一边五盆白色的牡丹围着一盆姚黄,一边则是五盆白色的牡丹围着一盆魏紫,不论是姚黄、魏紫、还是白牡丹,都显得特别的好看。 酷爱牡丹的黄夫人忍不住上前两步,看着那盆姚黄目不转睛。 季二夫人昨天已经从回府的嬷嬷那里知道满宝手里的魏紫是真的养得好,却没想到这么好,一时有些愣住。 满宝将她们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忍不住抿嘴一笑,自得起来。 唐夫人点了茶以后才和众人介绍满宝,“这是我的一个小朋友,兰花种得特别好,没想到她认得些人,手上还有牡丹花,我看着实在是好看得不得了,想到夫人们都喜欢牡丹,便做东请你们也来赏赏花。” 黄夫人已经回神,看向站在唐夫人身侧的三人,见三个少年少女虽穿着普通,但气质不俗,便带着淡笑问,“你们家里是做什么的?怎么这么大的生意也放心你们出来谈?” 白善拦了满宝一下,率先回答道:“我们家里不是经商的,只是觉着有趣,又恰巧碰到了好花,所以才买卖着玩儿的,学生是府学的学生。” 黄夫人微讶,看了一眼淡定的唐夫人后笑道:“原来是这样,这样好的花你们也舍得卖?” 态度倒是比之前更郑重了两分。 满宝笑道:“好花自然要懂得欣赏它的人养才好,我们就是机缘巧合正好遇着了,却不能一直养着他们,所以才想要卖出去的。” 黄夫人却怀疑他们是想借花讨好他们,因此虽然还喜欢,却多了两分谨慎,轻易不肯再开口说话了。 季二夫人却和黄夫人有不一样的想法,她是真的觉得这三个孩子在卖花,真是为了讨好她们,别人且不说,她这里就不用。 上次他们家办了宴会,还请了他们去,老夫人可是特意想着把白善和周满介绍进他们的圈子里,结果这俩人根本就没去。 加上昨晚那嬷嬷回去后隐约提到周家的人似乎嫌弃他们开的价低,季二夫人就明白,他们三个纯粹就是看钱。 所以她只想知道,他们这花要怎么卖。 季二夫人直接就问了。 满宝道:“白牡丹还罢,足够多,想来夫人们也不会争,但这姚黄和魏紫却只有一盆,所以我想价高者得就好了。” 黄夫人这才抬头,看了看满宝,又看看一旁站着的两个少年,见他们不曾反对,就微微坐直了身体,浅笑着问道:“价高者得?” 满宝点头。 黄夫人便抚掌笑道:“这个好,我们直接开口竞价?” 满宝道:“这倒不至于,夫人们都相熟,这样竞价难免伤了和气,不如将自己想买的花,想定的价写在一张纸上,我们再当场开了,谁的价高,就是谁的。” 黄夫人略一想就明白了,扭头和季二夫人笑道,“”这个法子是倒不错。” 白二郎就从一旁的书篮里取出纸笔来,研了墨给她们。 四位夫人相视一眼,都微微一笑提起笔来沉思。 真要当面喊价,魏夫人不好和季二夫人争,明夫人不好和黄夫人抢,这样正好,悄不声息的写价格,就是她们拍到了也是她们运气好,而不是故意相争。 愿意来的都是爱花的,而且春日浪漫,都要举办赏花宴,要是家里能拿出一盆绝世好花,那可是很值得炫耀的一件事。 对于这一点黄夫人和季二夫人显然也是知道的。 于是她们沉吟了一下,在心里价位上又略微往上加了一些,这才写定在纸上。 满宝将所有的纸收上来,直接当着大家都面打开,然后摊开给大家看。 直接明了,绝对没有作弊的可能。 大家凑上去看了一眼,黄夫人便忍不住嘴角微翘,季二夫人则愣了一下,然后才看向魏夫人。 魏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没想到 今儿我运气却这么好。” 黄夫人也笑着点头,“是挺好的,看我和明夫人的价格只差了这少许,没想到竟赢了。” 就是这么巧,黄夫人和明夫人钟爱姚黄,所以两人只定了姚黄,季二夫人虽然更爱魏紫,但她两盆都写了价格,但运气就是这么不好,一盆的价格比不上黄夫人,一盆争不过魏夫人。 满宝将纸收了看向她们,脸上笑吟吟的,开心的不得了。 四位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唐夫人就笑道:“那我们就这么定下了?” 黄夫人微笑着颔首。 满宝就趁机道:“黄夫人不搭配着买两盆白牡丹吗?” 黄夫人有些犹豫,她刚才的出价可不低,再买白牡丹…… 满宝笑吟吟的道:“白牡丹很便宜,只要十六两。” 黄夫人惊讶,“这么便宜?” “不错,我卖给其他朋友也是这个价。” 黄夫人就笑道:“我买了这么一盆姚黄,你也没想着送我一盆白的?” 满宝摇头,“我和十六两有缘。” 她抬头看着四位夫人笑,“我觉得几位夫人则和白牡丹很有缘。” 第847章 顺利 黄夫人很喜欢满宝的笑容,这白牡丹品相极好,又不贵,一千二百五十两的姚黄她都买了,自然不介意再买两盆白牡丹,于是笑着点头道:“好,那我就买两盆。” 魏夫人才赢过季二夫人拿到了魏紫,也很高兴,表示也买两盆。 明夫人虽然没买到花,却也不怎么伤心,黄夫人毕竟是她丈夫的顶头上司的夫人,真赢了,事后也是要纠结一下的,这会子虽失了花,却也少了一件烦心事。 因此便也有闲心去看那些白牡丹,这一看便发现它的品相的确极好,便笑道:“那我也拿两盆好了,季二夫人要不要买?” 季二夫人脸色不太好看,强笑了一声道:“那我也买两盆好了。” 这样一来,倒还剩下两盆。 明夫人就笑道:“那我干脆把剩下的都买了吧,张夫人和祁夫人也喜欢牡丹花,到时候一人送她们一盆。” 于是满宝带来的花都卖出去了。 魏夫人是知道满宝和白善他们的,毕竟前天晚上她儿子就是为此回家挨打的,因此笑问,“那钱是直接送你们府上还是?” 满宝道:“送我们家里吧。” 黄夫人这会儿确定这三人不是来讨好她的了,于是也放松了心情,笑道:“等回头我办了赏花宴,也请三位小友去逛一逛。” 满宝表示感激,但心里并不是很想去。 节度使夫人办的赏花宴,益州王妃肯定会去,她现在还这么小,才不要这时候撞上去呢。 大家说完了话便各回各家,不到下午,黄家和魏家便来人给他们送钱。 钱是装在箱子里抬来的,周二郎打开看见那一锭一锭的银子时,脚都软了。 他抬头看向满宝,咽了咽口水问:“满宝,这么多钱放哪儿呀?” 满宝道:“放床底下,回头我买药材要用。” 周四郎:“你这是要买多少药材呀,用得完吗?” “所以?” 周四郎道:“运一些回家吧,我总觉着这么多钱放在这儿不安全,还是家里好,没人能偷的着。” 白善道:“周四哥,我怕你在路上被打劫。” 被打劫过一次的周四郎沉默下来,没敢再说这事。 因为他也怕。 钱最后还是整箱子放在了满宝的床底下,因为周四郎觉着,那的确是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花都卖出去了,满宝胸中积累的那口气总算是消得差不多了,这才又整天去药铺里缠着老郑掌柜找药农。 老郑掌柜差点没敢再去药铺,但就是去了药铺,见着满宝也是绕道走。他忍不住和纪大夫道:“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妞子性子这么拧呢?” 纪大夫淡淡的道:“拧的人才能把医术学好,你之前不还夸她这孩子能吃苦,性子够倔吗?” 老郑掌柜转身就走,结果才出了后院就碰到从前头钻过来找他的满宝,老郑掌柜:…… 满宝笑盈盈的和老郑掌柜打招呼,问道:“老郑掌柜,药农还是没消息来吗?” 老郑掌柜沉痛的摇头,“没有。” 满宝一脸的失望。 正想转身走,小古从前头跑过来,大声道:“满宝,药农来啦!” 喊完才发现掌柜的在,立即又补充了一句,“掌柜的,肖老大家里来人了,您出去看看吧。” 满宝转身就先往前头跑去了,心情雀跃得不行,连老郑掌柜都高兴了几分。 俩人和小古一起跑到前院,把肖家的小儿子吓了一跳,背着背篓忍不住后退了三步。 满宝认得他,去年他们家来交药材时见的,只是没怎么说得上话。 满宝跑上前去,问道:“是送生药材来的吗?” “等一等,等一等,满宝,你别吓着人家,等我来问。”老郑掌柜从后头赶上来,把满宝稍稍往后拉了拉,喘匀了气才问肖小三,“你爹让你来的?” 肖小三点头,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爹说收到了药铺的传话,铺子里的小大夫要认生药材,所以愿意每三株的生药材暗一斤炮制好的药材算钱,所以让我带一些过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满宝抢答,都没给老郑掌柜说话的机会。 老郑掌柜横了她一眼,挥手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别跟着凑热闹。” 把满宝赶离开了些,这才和肖小三道:“我们也不是什么生药材都要看的,我记得我有叫人给你们传了单子的。” “是,我们送来的药都是单子上有的。”肖小三把篮子放下,从里面拿出一个叶子包着的东西道:“这是菟丝子,这是蒲黄,这是杜仲……” 科科在满宝的脑子里丁零当啷的响,“没有收录过,没有收录过,还是没有收录过……” 虽然还是电子音,但满宝就是听出了其中的欢快。 看着肖小三不断拿出来的东西,满宝也很欢快,乐滋滋的蹲下去看,都已经来不及看老郑掌柜的脸色了,不断的挥着小手道:“买买买……” 她有钱,她才挣了好多好多的钱呢。 这眼中如同盛了星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卖东西的那一个呢。 老郑掌柜都没眼看了,第一次觉得满宝也挺笨的。 肖小三都忍不住笑了,将东西一一拿出来后道:“我爹当时一收到信就猜是小周大夫要买这些新药材,所以特意让我每样都多带了点儿,好让小周大夫多认几次。” 满宝打开叶子看里面包着的东西,科科扫描过后道:“都有活性,可以培育和研究。” 满宝高兴得不得了,对肖小三道:“我许多药材的新鲜模样都没见过,所以想认一认,以后你家要是还找到稀有的药材,还请不要炮制,拿来给我,我照炮制好的一斤价钱给你们。” 肖小三应下。 也就是满宝开的条件实在太诱人,他们这才采摘了一点儿东西便连夜进城来,不然进城一趟有走一两天,谁愿意时不时的来呀? 老郑掌柜叹息一声,挥手道:“行了,行了,既然你们都谈妥了,那我便不说什么了。” 满宝喜滋滋的和肖小三对视一眼,转身又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药材,“这是我这几天列的药材名字,都是我没见过的生药材,你看看你们那儿有没有,我回头要是有添的再告诉你们。” 第848章 花积分 肖小三是认得一些字,但也被满宝这纸上密密麻麻的药名给吓到了,好多字他都不认识,他有些头皮发麻的问道:“周小大夫,这些药你都要?” 满宝点头,“没错,只要生的。” 肖小三将单子折起来,决定拿回家给他爹看。 满宝从掌柜那里拿回了碎银子,算好了价格给钱给肖小三,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然后站在门口边上和他依依惜别的挥手。 肖小三头也不回的跑了,他觉得满宝看他的眼神特别的恐怖。 老郑掌柜捧了茶站在柜台后面看,摇了摇头道:“你这妮子,什么时候把这心急的毛病改一改就好了。” 他摇头晃脑的道:“这做事呀,就跟做人一样,得慢慢来,这样才能平稳,你这么心急,可吃不着热豆腐。” “谁说吃不着的,我大嫂做的豆腐特别好吃,要是不赶紧多夹几筷子,后头就没有了。” 老郑掌柜:…… 话是这样说,满宝也听从了老郑掌柜的建议,主要是她发现,她心急也没用,这主要看药农们能不能找到她要的生药材。 反正她钱是挣着了。 满宝将刚才的生药材都收好放进自己的背篓里,背起来就道:“掌柜的,纪大夫,我先回家去了。” 老郑掌柜看了一下时辰,估摸着接下来病人也不会很多,便挥了挥手道:“去吧,去吧。” 满宝就背着背篓走了。 白二郎出去玩了,白善则在书房里读书,庄先生在指点他,周四郎和周立君正准备明天回家去,所以今天上街买东西去了。 满宝悄悄溜回自己的房间里,将那些药材重新拿出来一样一样的辨认,然后交给科科收录。 科科第一次收录东西收录得这么开心,它建议道:“宿主可以将此方法固定住。” 满宝也觉得这个法子省力省时间,就是不太省钱而已。 但,管他呢,反正她现在又不缺钱。 满宝把所有药材都给了科科一份,期盼的撑着下巴问,“科科,怎么样,你升级了没有?” 科科:“……宿主,我觉得老郑掌柜说的不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刚收录,词条根本没来得及出来,不过杜仲属于已知词条,只是未曾收录过而已,根据其重要性,它的积分是一千三百点。” 话音才落,满宝便听到叮铃的积分到账声,同时又叮铃一声,科科额外播报了一句,“抽成六十五点积分。” 满宝连忙道:“你多抽点儿嘛,抽六百五十点好啦,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科科不理她。 满宝见它这么守规则,很是失望。 科科:“剩余的积分下来了,我会通知宿主的。” 满宝便唉声叹气的在论坛里逛来逛去,见上面挂着的帖子什么样的问题都有,便也忍不住发了一个帖子问,“我想让我的系统升级,但我的系统总是不乐意多抽我的积分升级怎么办?” 满宝发出去后就要退出去,打算晚上再上来看一看,因为以她的经验,她发的帖子,通常都要很久很久才有回音,且大多数会回她话的还是跟她有过生意往来的论坛网友。 但没想到,这次她都还没来得及退出去便听到叮咚叮咚的消息声,她有些好奇,连忙点去看,这才发现短短的时间里,帖子下已经有不少回话了,而且还都是没怎么见过的陌生人。 一楼:“大家快来看,这有个傻子!” 二楼:“从来只听说过嫌弃系统抽成太多,从没见过还嫌弃系统抽成少的,来来来,这个叫满宝的朋友出来认识认识,你要是积分太多,我们不介意帮忙消化一些的。” 三楼:“我们自己赚积分不容易,但给系统分成积分还是挺容易的,比如在百科馆内买东西,各种实用的不实用的买一堆。” “再比如,通过系统购买一些远超本时空科技的东西,那系统抽的成是刷刷的,再不济,你还能拿积分贿赂自己的系统,给它买一些程序什么的,我不信它用不着。” 四楼:“这是一个钓鱼帖子吧,我不信有人会想着白送积分给系统,赚一点积分多难啊,我上次就为了拿到一块矿石,自己在地底下挖了三个月,还不敢让人知道。” 满宝问科科,“我还能给你买程序?” 科科道:“不建议宿主这么操作,因为一旦被主系统判定为收受贿赂,我有被收回的危险,宿主也将不能再分配到系统。” 换言之,我将失去我自己,而你也将失去系统。 满宝就在心里把这点儿去掉了,无视掉各个楼层间的质疑、呼喊和猜测,只盯着有用的建议看,很快满宝就摸索出来了。 “他们不说我都忘了,我从百科馆内买东西你也是有提成的。” 科科:“恭喜宿主,竟然想起来了。” 有谁有它可怜吗? 认的宿主,除了早年从它这儿买了一个特别特别贵的电击棒后,从他这里买的最多的就是书了,还特意选了百科馆内打折销售的时候买。 百科馆里的书本来就不贵,尤其她喜欢看的还都是一些便宜的,那种特别贵特别贵的科技书,她翻了一眼就不再看第二眼了,更别说买了。 所以这么多年来,它从宿主购买这块抽取的积分那真是少得让它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个赚取积分的渠道。 满宝却兴奋起来,现在赚积分有点儿难,但花积分应该挺容易的吧? 满宝兴致勃勃的跑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总积分,然后便进了百科馆内看书,她先把自己一直收藏着却舍不得买的书一口气全买了,然后付了钱让百科馆按照她这个世界的文字刻录书籍,然后就一头扎进了百科馆里想要继续挑书。 科科忍不住阻止,“宿主,虽然我也很想升级,但你想过没有,你买了这么多书要怎么拿出去?要是别人问起来……” “这有什么,先放在你这儿呗,我隔段时间拿出一本,就说是在外头买的,天下的书这么多,谁又能识尽?” 科科听到她不是打算一口气拿出这两百多本的书这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满宝购买了大量的书籍,科科从百科馆内拿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丁零当啷过后,科科道:“我升级了,现在可扫描范围是一千米以内。” 满宝哇的一声,忍不住撸了袖子道:“科科,我们继续。” “宿主,你真的不看一下自己的积分吗?”科科道:“虽然你现在积分还是有不少,但我不建议你这样花用,如果以后你遇到紧急的事再需要积分……” “也是,”满宝按捺住了心情,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高兴的道:“能升一级也很不错了呀,我们争取在上巳之前再升一级,回去时进山找到东西的几率就增加了。” 第849章 气歪了鼻子 满宝买了一堆书,大部分都是以前想买,所以收藏了的,却因为舍不得积分,或抽不出时间来看没买的书。 这会儿买了以后就凌乱的堆在系统里,科科看着不高兴,道:“宿主,你得买些架子回来放书吧,不然用箱子装上也可以。” 满宝问道:“你们百科馆卖书架或箱子吗?”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暂时还没有发展出这个业务。” “那算了,暂时就这么放着吧,”满宝现在又舍不得花积分了,道:“等你们什么时候开展了这个业务再说吧,真是的,你们是百科馆,书都卖了,为什么不卖书架呢?” 科科:“你们的书铺也不卖书架。” 满宝说不过它,决定略过这个话题,她去翻出一本自己曾经很感兴趣的一本故事书看起来。 科科说这不是故事书,而是历史书,但她觉得这历史书写成这样那就跟故事书不差什么了。 满宝拿了一本书就去院子里坐在椅子上边晒太阳边看,并不去书房里打扰白善和先生他们。 系统出品的故事书,哦,不,是历史书真的很好看,满宝靠在躺椅上看得津津有味。 庄先生和白善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这幅懒洋洋的模样,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上前去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脑袋,轻斥道:“看书要好好看,坐好了。” 满宝立即爬起来端坐好。 白善凑上前去看了一眼她的书,觉得很陌生,便问道:“这是什么书?” “一本故事书,街上买的。” 白善扯过去看,翻了两页后道:“又是白话话本,不过构思倒是新颖,这是构造了一个朝代吧?” 满宝点头。 庄先生便冲俩人伸手,俩人毕恭毕敬的将书递上去。 庄先生翻看了一下,微讶道:“虽是白话文,但写得倒是不错。” 他去翻作者的名字,却发现那里印着“佚名”二字,他微微蹙眉,“莫非是借古讽今?不然怎么隐姓埋名了?” 满宝没说话。 庄先生这才想起来满宝似乎总能买到一些佚名的书籍,他侧头看了满宝一眼,将书还给她道:“看完了给为师也看一下,除了家里人,就别往外传了。” 满宝应下。 本来,她的书除了庄先生和白善白二郎及家里人外,其他人她也是不给看的。 满宝见庄先生没反对她看杂书,便喜滋滋的接过了,接过才翻了两页,白二郎就和魏亭季浩等人风风火火的推开院门进来了。 白善和满宝才入神呢,被砰的一声响吓了一跳,失神的抬头看去。 冲进来的众人见他们坐在一起捧着一本书看也静了一下,也就白二郎见惯不怪,脚步不带停顿的冲上去,叫道:“满宝,益州王妃气得鼻子都歪了。” 魏亭回神,就瞪了他一眼道:“你乱叫什么?” 白二郎不高兴了,道:“这话不是你们说的吗?” 魏亭噎了一下后道:“是我们说的,但我们也没嚷得这么大声呀,你收敛一点好不好?” 白二郎顿了一下,便压低了声音又说了一遍,“满宝,善宝,益州王妃气得鼻子都歪了。” “咦?你叫白善什么?” 焦咏的关注点儿不一样,揪住白二郎问道。 白二郎到:“叫善宝呀,他的小名。” 白善横了他一眼,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她气得鼻子歪了?” 魏亭道:“我们亲眼看到的。” 他怀疑的看着白善和满宝道:“昨天我娘和黄夫人她们从你们这儿买了牡丹回去,下午就叫人到处散帖子,要请人来赏花。正巧益州王府传出话来,说王妃也得了一盆极珍稀的牡丹,要邀了众人去看。” “因为要想要办赏花宴的人家太多,又赶在了一个时候,大家干脆和季家一商量,借了她家的游春园来赏花。”魏亭道:“说是赏花,其实是斗花,益州王妃和黄夫人干脆做东接过这事,给城中许多人家都发了帖子。” 这种事本来也没什么难的,赏花嘛,准备些瓜果点心就可以了,到了正日子把自家觉得最好的牡丹带上就行。 不仅益州城的豪富之家经常这么干,京城的权贵们也经常这么干。 于是,今天上午,各家夫人们就带着花在季家的游春园里相会了。 这不碰面的时候还好,一碰面就不得了了,因为十家里有六家抱的牡丹中有一盆洁白的白牡丹,那真的是……太好看,也太巧了。 魏亭和焦咏一人一句给他们形象形容了一下上午的盛况,听得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愣一愣的。 白善问,“夫人们赏花,你们去干嘛?” 魏亭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道:“以为我们想去呀,这自然不可能单纯的去赏花了,咳咳,我娘非得让我们去的。”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心领神会的“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要给你们说亲了?” 一旁沉默的季浩忍不住道:“我们能不能别越扯越远?” 他看向满宝道:“当时各家带去的牡丹中有很多盆白牡丹,这并没有什么,那白牡丹的确长得好,品相极佳,虽然数量多了点儿,但也算珍品,尤其大家说起的时候发现都是十六两买的,并不贵。” “可益州王妃带来的也是一盆白牡丹,而且她只带了一盆白牡丹,”季浩道:“她来得最晚,一开始并没有看到大家的牡丹,所以和我娘他们说,她那牡丹是花费千两才买到的,颜色极纯,特别好看。” 季浩没有再往下说了,而是看着满宝和白善道:“那白牡丹都是你们卖给我母亲她们的。” 白善起身,挡在满宝身前,看着他问,“然后呢?” 季浩抿嘴,半响没说话。 魏亭觉得他们之前的气氛不对,连忙站在俩人中间拦住道:“多大事儿啊,益州王妃手里的那盆花又不是白善他们卖的……” “是,”白善开口截断他的话,看着瞪大眼睛的魏亭道:“就是我们卖的。” 魏亭张大了嘴巴。 第850章 王府的消息 一旁的焦咏也不说话了,瞪着眼睛看看满宝,又看看白善,最后扭头回去看季浩。 半响,魏亭才合上了嘴巴,咽了一下口水后道:“充满惊喜的牡丹花都是要罩着纱布的,当时季二夫人嫌弃一盆一盆的罩着麻烦,所以让人拉了两条绸缎,直接把摆上的牡丹都罩上了。” 他道:“益州王妃只带了一盆牡丹来,牡丹上便罩着绸缎,直接被送到场上后,绸缎一打开,益州王妃的脸色当下就阴沉了下去,多半天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因为白牡丹便宜,而且满宝在卖的时候就说了,她有很多盆。 所以各家虽然觉得它品相极佳,可以拿出去给众人赏一赏,却是不必要罩着纱布的那一种,所以下人们都是光明正大抱进去的。 而像魏夫人带去的魏紫,黄夫人带去的姚黄,其他夫人带去的各种各样自己觉得珍奇的牡丹都罩着纱布。 本来益州王妃只带去了一盆牡丹,大家还以为是什么绝品,谁知道一打开竟然是大多数人都有的白牡丹,甚至其品相还比不上其中好几家的呢。 魏亭道:“我们之所以会在路上碰到白二郎,就是因为益州王妃的车在路上冲撞,差点撞到了祁珏和白二郎他们,显然,她气得不轻。” 满宝皱了皱眉。 季浩看着她问,“你们疯了吗,干嘛去招惹益州王妃?” 满宝横了他一眼道:“我们没有招惹她。” 白二郎连连点头,“是她家的下人欺人太甚,她手里的那盆白牡丹才是满宝要卖的第一盆花,本来满宝也只打算卖那一盆而已,哼,谁知道她家的下人直接抢了,就给了十六两三钱银子。” 这下,不仅魏亭,就是季浩和焦咏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讶的问道:“所以你们就是因为这个才往外卖了二十盆白牡丹?” 满宝点头,“不错,我觉得白牡丹和我们很多人都有缘。” 三人说不出话来。 魏亭纠结着道:“你就不怕……” “我不怕,”满宝道:“这是安阳县,知道安阳县的老大是谁吗?” 魏亭迟疑道:“不就是益州王吗?” 焦咏道:“黄大人?” 满宝摇头,“是唐县令。” 季浩嗤笑道:“他就是一个县令。” 满宝看着他,微微冷笑道:“他是安阳县的父母官,就算是陛下到了这儿,法度,也得听县令的。” 季浩等人不说话了。 满宝说的自然不对,却也没错。 身为父母官,不论君臣的时候,唐县令的确是可以管皇帝陛下的。 季浩觉着自己说不过她,便只能道:“等王府的人找上门来你再这样说吧。” 满宝哼了一声,她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算着唐县令不会让益州王府的人欺负她的。 而此时,唐夫人才带着人急匆匆的回到家里,她直接杀到书房里找唐县令,“你那小朋友把我们都坑了,尤其是我们夫妻,可被她坑惨了。” 唐县令头也不抬的道:“这不可能,谁还能坑了你?” 唐夫人就伸手去捏他的耳朵,想想不好,又放下,将声音放柔了道:“相公,妾身的确是被坑了嘛。” 唐县令抖了一下,终于抬起头来,拉住她的手严肃的道:“好好说话。” 唐夫人见他终于舍得认真听她说话了,便哼道:“她还不会坑人呢,你不知道她今天把我们坑得多惨。” 不过说完,想起益州王妃今天的黑脸,唐夫人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直接坐到了唐县令的怀里,笑道:“不过呢,今天我们总算是看着了一出好戏,我们虽然被坑了,但不痛不痒,最多面上尴尬一下,益州王妃可就被坑惨了。” 抱着夫人的唐县令一凛,连忙问道:“他们坑益州王妃了?怎么坑的?” 唐夫人瞥了他一眼问,“这么紧张干什么?干脆还不紧张的呢。” 唐县令就抚了抚额道:“我的小祖宗,你就快说吧,他们是什么人,益州王妃那是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也就一个王妃而已,”唐夫人从他怀里起来,嗤笑一声道:“小门小户出身罢了。” 唐县令:“……我们唐家在你们王家面前不也是小门小户吗?” “你不是,”唐夫人看着他笑道:“你呀,是王家的乘龙快婿。” 唐县令是真的要急死了,他们两边可是有死仇的,他最怕的就是那两个孩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惹上益州王府,到那时候…… 见他真的着急,唐夫人这才把前两天满宝卖花和今天的事儿说了,“益州王妃一早就走了,我觉着不对,就派了人去查,好多夫人都去查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唐县令一听就是卖花的事,松下心来,也有些好奇,问道:“怎么着?” “原来益州王妃手里的那盆花果然也是满宝卖的,”唐夫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我说呢,这些花也长得太像了,我就疑心是同一人出的。那小妮子一开始应该只打算卖一盆,所以头天让人抱到街上开价六百两,第二天抱到了益州王府的门前去卖。” 唐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事还和我有些关系呢,那会儿还是我说的益州王妃喜欢牡丹花呢。我估摸着那孩子就是那会儿想着挣益州王妃的钱的。” 枉她还以为她想攀关系呢,结果还是为了挣钱。 可真是钻到钱眼里了,偏又这么可爱。 “王府里有个管事看上了那盆花,直接抢买了,只丢给了满宝一个钱袋子,听说当时两边还差点打起来了呢。” 唐县令问道:“然后呢?” 唐夫人就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道:“然后满宝说管事和那盆花有缘,卖他了,那钱袋里有十六两三钱银子,然后她就一口气的进了二十盆牡丹,一盆十六两的往外卖,你说她坏不坏?” 唐县令却问道:“周满不像是会跟人说小话的人,那对话你是从哪儿知道的?” “王府呗,只要用心打听打听,总能打听到的。” 唐县令若有所思,“王府的人的嘴巴这么好撬开?” “那得看什么人了,一群看门的下人,平时就没说,给些钱,或是许一些好处,凡是他们知道的,就没有问不出来的。” 见唐县令安静的不像样,唐夫人忍不住推了他一把,“你该不会想去益州王府里查什么吧?” 唐县令回神,笑道:“没有,王府最近也没有让我可以查的案子呀。” 唐夫人一想也是,不再关注这事,而是问道:“对了,你可得找你那个小朋友给我讨个公道,我那么棒她,她竟然连我都一块儿坑了。” 唐县令道:“我看你倒是乐在其中……嗷,好好好,我说她,我说她,我一定说她。” 第851章 打听 唐县令派人出去溜达了一圈儿,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他想了想,回后院找了两个忠仆出去说话,让她们往益州王府里打探了些消息。 这些嬷嬷躬身应下,出去给唐县令打听消息去,晚上就悄咪咪的被唐夫人叫到了屋里说话。 嬷嬷甲道:“就让我们打听今日赏花的事,将前因后果都打听清楚。” 嬷嬷乙道:“还让我们打听这几日益州王和王妃都吃了什么东西,几时出的门,王府里几位小郡王都在玩些什么。” 唐夫人微微蹙眉,“他让你们打听这些?” 两位嬷嬷躬身应了一声,“是。” 唐夫人微微抿嘴,问道:“那你们都打听出来了吗?” “有些不好打听,但也打听到了一些。”嬷嬷甲顿了顿后道:“王妃回府后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陈管事被打了二十板子不说,听说还被贬到了庄子里,这一二年内,王妃恐怕都不想再看见他。” 唐夫人嗤笑一声,“自己御下不言,这会儿倒是发起脾气来了,还有吗?” “王爷和王妃的起居打听不出来,但王爷这几天每到巳时就出门,一直到戌时才回来,几位小郡王最近正热衷骑射,想着上巳时候出门春猎。” “老爷听了什么反应?” 嬷嬷乙忐忑的道:“老爷没什么反应,就是让我们退下了。” 唐夫人皱了皱眉,便也挥了挥手让她们退下。 工作狂魔唐县令还在书房里,唐夫人一推门进来他便把手中的信顺手塞到了抽屉里,抬头看向唐夫人,笑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许我来看一看?” 唐县令就头疼的扶额,“你看,你看,你又来了。” 唐夫人就冷哼了一声,走上前去,直接坐进他的怀里,然后伸手去拉抽屉,唐县令一把推住,没让她拉开。 他脸色微沉,严肃的道:“柔娘,这是公务。” 唐夫人看了他半响,这才收手,问道:“打听益州王的起居也是公务?” 唐县令就知道瞒不住她,道:“我正想和你说呢,那两个嬷嬷借调到我的前院来如何?我有事让她们去坐。” 唐夫人沉默了一下后严肃的道:“夫君,我从不过问你的公务,但这会儿我却忍不住问一问,你要参与皇庭之争?” 唐县令没好气的道:“我吃饱了撑着了吗?我不办皇务,只办公务。” 唐夫人就微微松了一口气,“那怎么要去查益州王?” 唐县令瞥了她一眼道:“益州王是皇族中人,但他也是大晋的臣子。” 唐夫人这才没有再问,想了想后点头道:“行吧,人送你了,回头我就吩咐她们到前院去听吩咐。” 唐县令满意。 唐夫人立即道:“那我的公道。” 唐县令道:“我明天下午办完了公务就去。” 唐夫人哼哼道:“我要跟你一起去。” 满宝一整天的心情都特别好,第二天也是,她哼着哥儿去药铺,连给人看病时声音都多甜美了三分,让病人们烦闷的心情都变好了许多。 老郑掌柜看着她背着背篓,欢快的和他们打了招呼后又哼着歌一蹦一跳的跑远了,就扭头和纪大夫道:“这可真是难得,好久没见她这么欢快了。” 纪大夫笑了笑,“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就不知道是什么喜事。” 纪大夫年纪大了,好奇心没那么重,笑了笑便将这事略过,他对老郑掌柜道:“城外关老爷的头痛病又犯了,我连着去看了两天,发现的确是越来越严重,我想明天带满宝去看看。” 老郑掌柜迟疑,“满宝能治?” 纪大夫摇头,“不是,我想让她看看这个病症,咳咳,虽然我没能治好关老爷的病,但也维持了有八年了,我想把之前的药方都找出来让她学一学。” 老郑掌柜:……听出来了,这是打算在关老爷还活着的时候让满宝学一下这个病症。 老郑掌柜轻咳一声,也有些忧伤的问,“关老爷这是……” “越来越重了,今年冬天差点儿没熬过去,今年夏天估计够呛。”而且夏天过完了还有冬天呢。 病重的人,尤其是年纪大的人,夏天和冬天都是一道关卡,基本上熬过了,就又多半年的寿命。 满宝此时什么都不知道,她蹦蹦跳跳的回家上学去,才上完今天的课,作业才写了一半呢,唐县令就携着唐夫人上门来拜访了。 然后和刚下学回来的白善白二郎在门口遇上了。 满宝和庄先生听到动静,站在书房门口里往外一看,就见他们一群人呼啦啦的进来。 唐县令携着唐夫人上前与庄先生见礼,庄先生本想请他们去堂屋坐,但见他们都走到书房门口了,便侧身让他们进去。 夫妻俩一进门便看见屋里整齐的摆着三张小桌椅,正中一张大桌椅,侧边则是好几排书架,看着赏心悦目不已。 俩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满宝去给他们泡茶。 唐夫人还是第一次进他们家的书房,不巧,她坐的位置正好是满宝的,她低头看了一下满宝正做到一半的作业。 看着上面的制文,唐夫人愣了好一会儿,这才看向给她上茶的满宝,问道:“这是你写的?” 满宝不好意思的点头,“还没写完呢。” 唐夫人就翻了翻她放在桌子上的书,看到里面做的详细笔记,心中不由幽幽叹了一口气。 唐县令正和庄先生说下棋呢,因为满宝上茶,便又顺着说到了茶。 唐县令要和庄先生下棋,满宝他们不好打搅,就退了出来,找到厨娘道:“今晚唐县令他们恐要在此用饭,你去多准备些食材。” 厨娘微微焦急,“周四爷他们走了,所以家里的菜有些不足,这一时半会儿去哪儿买呢?” 平时不仅厨娘会买菜回来,周四郎出去逛街看到一些好食材也会往家里买,所以家里不愁吃的。 可现在周四郎和周立君回家农忙去了,厨娘都是按量买的,也就多出一点而来,唐县令和唐夫人算贵客,总不好怠慢了人。 厨娘道:“这会儿要买好菜得跑到大集那边了。” 白善就道:“让大吉去,我们在家里帮你就是,急什么?” 可别了,这三位小主子进厨房都属于越帮越忙的那一种。 第852章 平等 最后还是大吉去买了些菜肉回来,厨娘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食。 唐县令见夫人不提,便笑了笑,吃过饭后就和庄先生去书房里谈话,让唐夫人留在院子里和满宝他们玩儿。 满宝心里很有些奇怪,因为唐县令他自从来这儿后一件正经事都没说。所以唐夫人留在院子里和他们玩儿时她就没忍住问,“夫人,您和唐县令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们?” 唐夫人瞥了她一眼道:“满宝,我刚在书房里看到一盆特别好看的黄兰,看着比我买的那盆茅素还要好。” 满宝就轻咳一声道:“夫人一定看错了,那盆兰花一直养在盆里的,并不比养在园子里的好。” “可我就喜欢黄兰。” 满宝就失望道:“可惜我只有一盆,已经送给先生了,您要真想要,只能再等两年了,到时候我分株出来,可以给您一盆。” “我出二百两你卖不卖?” 满宝现在不缺钱了,所以钱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她很坚定的摇头。 唐夫人看着她,半响后笑道:“行吧,看来是我和这盆花无缘。” 她顿了顿后看向满宝,道:“你怕不知道吧,那个你说和你第一盆白牡丹有缘的王府管事,昨日被打了二十大板,还把发配到庄子里干活儿了。” 满宝微讶,然后笑道:“是吗,那真是太不巧了。” 唐夫人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胆子也真够大的,气性也大,人家都说忍一时之气风平浪静,你呢,却闹得波大浪翻的,把这么多人都卷了进去。” 满宝有些疑惑,歪着头道:“可是唐夫人,我觉着你们私底下都很看不上她的样子,我以为你们不会介意的。” 唐夫人:“……谁跟你说这些话的?” “你们呐,”满宝道:“去年季浩掉马的时候,我没觉着你们有害怕益州王妃。” 岂止是不害怕,简直是看不上,当时应文海被唐县令带走,应家上下活动,唐夫人直接躲到了道观里。 因为济世堂就身在其中,满宝在药铺里没少听到这些事,而且她不也总被应家找吗? 她可是听说,益州王妃特意去了一次道观,结果唐夫人愣是闭门不见,当然,她的借口是在闭关礼道。 可满宝觉得,一个六品县令的夫人敢在超品王妃找上门来还不见的,本身就是对那位王妃的轻视。 以前满宝是不在意这些事,所以不会多想,但她一旦留意起来,这些事对她来说也不难,只把他们当做书上的人物来看,去想他们一言一行的意思便是。 唐夫人看着满宝,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是不太看得上益州王妃,但也没表现得这么明显吧? 唐夫人一直到上马车时都有些恍惚。 唐县令一直侧头看着她,见她不理他,便轻咳一声问,“不是说要找她算账吗,我也没见你找她算账呀。” 唐夫人就瞥了他一眼道:“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学了些医术的小姑娘而已。” 唐县令挑挑眉,问道:“那这会儿呢?” “这会儿我才知道,她读书也厉害得紧,”唐夫人整了整自己的袖子道:“我今天在她的书桌上看到了制文和书中的笔记,我记得年前和家里通信,母亲说,小六也刚念到《春秋》呢,家里打算今年送他去国子监读书。” 王家的孩子进国子监自然是不用考试的,而是直接恩荫进去。 唐夫人道:“小六今年十六了,在家里虽然不上不下,但往外一拿,还是挺厉害的,周满今年刚十二吧?” 唐县令就笑道:“白善读书比她还略强一些。” “那不一样,不说白善比她年长一岁,且说他是在府学读书,而且,她还学着医术呢,”对于唐夫人来说,学医并不值得她忌惮或尊敬,因为大夫在她看来只是一个手艺人而已。读书厉害就不一样了。 王家是耕读世家,她太知道读书有多重要,读好书有多难了。 而今天她看到的满宝和她以前认识的满宝全然不一样。 唐县令:“所以你就不找她算账了?” 唐夫人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算了,算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唐县令笑了笑,收回了目光,在离开小院前,他悄悄的找了白善警告道:“你们最好离益州王府远一些,年纪小的时候不要去做太危险的事。” 唐夫人一开始显然没把满宝当做可以和她站在同一条线上的人看,可去了一趟书房,她默默地把满宝放在了同一高度的人来交流。 但别人却没有唐夫人的改变,黄夫人和魏夫人算得上是既得利益者,黄大人位高权重,黄夫人不是很在意是否得罪益州王妃,反而还看了一场好戏。 魏夫人就不一样了,她心情很有些不好,但对着婆母她不敢说,便只能偷偷的和魏大人抱怨,“亭儿的同窗是怎么回事,把那么一盆白牡丹卖给了益州王妃,却又往外卖这么多盆,你是没看见,当时绸缎一扯下,王妃的脸色整个就不好了。” 魏大人微微皱眉,问道:“王妃买那盆白牡丹花了多少钱?” 魏夫人顿了顿后道:“一进门,王妃就说她得了一盆千金难得的纯色好牡丹,却没具体说是多少钱买的。” 魏大人道:“你还是打听清楚了再说吧,在场的夫人这么多,王妃她记不到你的。” “可是,”魏夫人纠结道:“昨日赏花,就是我和黄夫人拿出来的花最出彩,白牡丹反倒是许多人手里都有,我就怕王妃她谁都没记住,就记住了我。” 魏大人:…… 魏夫人没有黄夫人和唐夫人的底气,而魏大人也不是黄大人和唐县令,他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仔细的问了一下这个赏花的事。 越听,魏大人越觉得不对劲儿。 魏夫人连忙道:“你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这一盆白牡丹都难得,亭儿的那同窗是从哪儿一下子拿出二十一盆来的?而且怎么就这么巧,大多数都卖给了我们,还一家卖两盆,偏给王妃的就是独一盆?” 第853章 美名远扬 魏大人问道:“今天你儿子没逃学吗?” “你想什么呢,亭儿他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别想了,你想了也想不出来,明天我去问亭儿。” 魏亭第二天还没去课室呢,就被提溜出去见父亲了。 看到老爹,魏亭习惯性的皮一紧,话说,旬休过后他才回来上了一天课吧? 他昨天干了什么? 魏亭一边面无表情的朝他爹走去,一边努力的思考着,最后实在没想起来他昨天做了什么坏事,只能绷紧了脸走过去。 快要走到的时候他一把拉住路过的白善,小声问道:“我近来有做坏事吗?” 白善被抓得死疼,微微皱眉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魏大人。 他便跟着认真的想了想,问道:“昨日抄了我的作业算不算?” “不算,这种小事翟先生是不会发现的,发现也不会特意去找我爹的。”眼见着他爹不耐烦了,魏亭连忙压低了声音问,“我昨天有顶撞先生吗?” 白善摇头,“没有。” “有逃课吗?” 白善:“没有。” “那有跟人打架吗?” 白善:“也没有。” 魏亭就长舒一口气,一边整了整衣裳,一边朝他爹扬起笑脸走过去,小声嘀咕道:“我就说嘛,我不会记错的,那我就是没犯错了。” 结果一走到魏大人跟前,魏大人就给了他脑袋一下,怒问,“我找你呢,你在那儿磨磨蹭蹭什么?” 魏亭缩着脖子道:“我也不知道父亲找我什么事,所以让同窗帮我与先生请以下假。” “请什么假?就是问你两句话,”魏大人问道:“上次卖给你母亲花的同窗是哪一个?他是怎么 回事?怎么听你母亲说,他让你母亲和诸位夫人一起得罪了益州王妃?” 魏亭张了张嘴,没敢说卖花的是满宝,不是白善。 不过这事认真追究起来,白善和白二郎的确和周满是一伙儿的。 魏亭有点儿纠结,在他父亲的逼视下,他只能道:“爹,这事说来就话长了。” “那你就长话短说。” “您还记得白善吗?” 魏大人想都不想就摇头,“不记得。” 魏亭:“……” 魏亭顿了顿后道:“就是救了季浩的那个。” 他这么一说,魏大人想起来了,他记得他当时还见过那孩子的,他轻咳了一声问,“他家境也不差吧,怎么想着去卖花?” 魏亭没好气的道:“人家就不是为了赚钱,他们要是为了赚钱,能把那么好品相的白牡丹只卖十六两吗?” 魏大人一想也是,沉吟片刻后问道:“所以他们是为了讨好益州王妃?可也不对呀,若为了讨好益州王妃,怎么让她出了这么大一个丑?” 魏亭便将他们打算一盆牡丹卖六百两,却被王府管事用十六两三钱银子给强买走的事说了。 魏大人显然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根由,不由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所以他们就生气了,让王妃在众夫人面前出这样的大丑?” 魏亭轻咳一声道:“也不是很大吧……” 魏大人就静静地看着他,半响才揉了揉额头问,“这事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没有,”魏亭立即否认道:“父亲,我是那么缺心眼的人吗?我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让母亲去买那牡丹,更会拦着她去参加什么赏花宴。” 魏大人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行了,你上课去吧。” 魏亭就一溜烟的跑了,跑回到课室就去找白善,“你现在可又出名了。” 白善抬头看向他,魏亭就把他爹来找他要问的问题说了,道:“这可不就是出名了?小心益州王府给你小鞋穿。” 一旁的季浩便冷哼一声道:“怕他做什么,白善,我季家护着你们。” 魏亭没好气的问他,“你能代表季家?” 季浩涨红了脸道:“我说能就能。” 季二夫人是不太乐意因为一个外人再次与益州王府结怨的,因此一脸为难的看着婆婆。 季老夫人却蹙着眉头问,“他们为什么想把白牡丹卖给益州王妃?” 季二夫人立即道:“是想结交王府吧?” 季浩立即道:“不是,就是为了赚钱。” “他们缺钱吗?”季二夫人一脸的不相信,“而且,卖给谁不好,非得选择益州王妃?我们家也不是买不起牡丹花,论理论情都应该先找我们家来卖吧,可他们却不。母亲,我倒觉得他们不太想跟我们家扯上关系。” 显然她还记着没拍到魏紫的事呢。 季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看向季浩,“是谁说他们就为了赚钱的?” “周满说的,”季浩道:“她需要钱买生药材,所以才想着卖牡丹花的。” “她又不是要做药材商,买药材能去多少钱?”季二夫人一脸的不相信。 季浩词穷,说不出话来。 显然,和季二夫人一样想法的人不说,没人觉得白善周满他们是为了赚钱才想着把第一盆牡丹花卖给益州王妃的,只认为他们是想结交王府,结果却被王府的刁奴为难,一怒之下便让王妃和王府在益州城里丢了一个大脸。 本来,只是几个有心的人家知道的事,魏大人回家和魏夫人一说,以安她的心后,不到两天,全益州城里都传遍了。 不仅上至节度使黄大人,下至县衙里的衙役,就连走街串巷的帮闲们都听到了一些传闻,于是传遍了整个益州城。 对于周满白善和白二郎来说,这不算是恶名,甚至被传扬出了美名。 在大晋,读书人投权贵所好,为自己谋前程并不是一件羞愧的事,因为这时候科举前扬名,书生们本来就会给朝中的权贵大臣们投文投诗。 你投上了,是美名,没投上,没名,你去投,却被刁奴为难,然后你反过来让权贵丢脸,让刁奴受到惩罚,那就是扬名。 而且还是美名远扬。 白善再去书院的时候,不仅同窗们看着他露出和善的笑容,就连学里的先生都赞了他好几声不畏权贵。 白善:…… 爬墙溜进来看书,却被魏亭拉着普及了一下白善现在有多出名的满宝:…… 这事明明是她干的,凭什么算在白善头上? 好吧,锅是他背的,自然美名也要给人家了。满宝默默地没说话。 第854章 二吉到啦 流言传播之快,之深,连很少过问后宅之事的益州王都听说了。 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对着王妃,他没想到这样的小事她都能闹得满城风雨。对方不过是三个没什么根基的少年少女,这都能败成这样,要说他不失望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在回后院,发现王妃竟然还想去把三人叫来敲打时,忍不住发火,“你嫌现在闹得还不够大吗?纵容刁奴,御下不严,你还要再往上加一条自己飞扬跋扈吗?” 王妃脸色微白,连忙起身行礼,喃喃道:“那要把人请来道歉?” “本王还丢不起这个人,他们也没这么大的脸,不过是三个孩子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王爷道:“你最近少出门,也少去招惹别人,过个七八日,谁还记得这事?” 益州王妃不甘不愿的应下了。 王爷想起幕僚们的话,气得甩袖而去。 在满宝这里,此事已经翻篇了,她现在正忙着研究头痛呢。 纪大夫带着满宝去郊外看两次关老爷,最近满宝正在整理关老爷这么多年的脉案,一边整理一边学习,同时还要和找上门来的药农做生意,把他们送来的没收录过的生药材收了,付给他们一大笔钱。 所以卖花的事儿她早忘得差不多了,甚至连祁珏的生辰都忘了。 不过白善也差点忘了,唯一没忘的就是白二郎了。 主要是他想忘也忘不了,身边时常有一个人提醒着他呢。 几个朋友聚在书院门口里要告别,祁珏和白二郎挥手,叮嘱道:“不要忘了明天我的生辰宴呀。” 白二郎不耐烦的挥手道:“忘不了,忘不了,你今天都说了百八十遍了。” 一旁的单余道:“哪有百八十遍,也就六遍而已,哈哈哈哈……” 祁珏气得给了单余一脚。 白二郎跑到街上找自家的马车,结果没看见大吉和那熟悉的马车,他懵了一下,左右看了看,一个青年男子就迎上来道:“二郎!” 白二郎扭头看去,眨眨眼,问道:“你是巷子口那家的刘大哥。” “是呀,”刘大郎咧开嘴笑道:“大吉今天有事儿不能来了,所以雇了我来接你回去。”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他可是和满宝白善研究过拍花子拍人的一百八十种方法,其中就有熟人作案的各种手段。 刘大郎被他的目光看着一顿,噎了好一会儿后才道:“白二公子,咱两家是邻居,我总不会害你吧?” 白二郎道:“亲爹娘还会卖孩子呢。” 刘大郎:…… 他气得翻了一个白眼,指着大路道:“从书院到我们巷子,跑过去都只要一刻多钟,我能骗你啥?” “大吉不会没空的,他还得去接白善呢。” “善公子半下午就回家了。” 白二郎立即爬上刘大郎的驴车,叫道:“我们快走,我们快走。” 刘大郎一边慢悠悠的去牵驴,一边问,“二公子现在不怀疑我了?” “哎呀刘大哥你话怎么这么多呀,白善轻易不请假的,我们家肯定出事了,快走,快走。” 刘大郎这才跳上驴车,赶着驴子走。 才到巷子口白二郎便跳下车,直奔家门而去。 一推开门,睡在躺椅上昏昏欲睡的庄先生便抬起眼来,看到是他,又靠了下去,挥了挥手到:“回来了?把书篮放下,过来说一说今儿都学了什么?” 白二郎的目光在家里扫了一圈,只见厨房有动静,便跑上去问,“先生,满宝和善宝呢?” “嗯?”庄先生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慢悠悠的道:“你师姐和师兄有事出去忙了,你先背书给为师听一听。” 白二郎脊背一寒,虽然被背书的恐惧给支配了,但还是没忍住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孩子大了,管不了喽。” 白二郎忍不住嘀咕,“我比他们还大呢。” 庄先生就睁开眼睛看他,“所以你也不想让我管了?” 白二郎一激灵,立即摇头,“没有。” 庄先生就一瞪眼,“那不快来背书!” 白二郎就放下书篮,苦着脸上前,他觉得他是替人受过,一定是白善和满宝惹先生生气了,然后先生却来欺负他。 白善和满宝此时正双双坐在马车里,被大吉领着进了一家茶馆,然后订了一个包间后,又从包间去了后门,从后门上了另一辆车离开。 大吉也跟他们坐在车里,外头赶车的事茶馆里惯用的车夫,平时给茶馆送东西的。 今天满宝才从城外关家回来,大吉就悄悄和她说,“二吉到了。” 满宝顿时读不进去书,也做不了作业了。 大吉也有些心不在焉,庄先生虽然不知具体是什么事,但看了俩人许久,还是挥了挥手放满宝自由。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惆怅,他儿子好歹长到了十八岁上才特意有事瞒着他,那会儿他就知道了,孩子大了,不能什么事都管,做父母长辈的要学会装聋作哑,这样日子才能过得下去,过得顺遂。 结果这俩孩子才多大呀,十二三就已经要长大了吗? 庄先生很怅惋,于是就伤感去了。 满宝鼓动着大吉去府学里找白善,借口家里有事让他早退,然后俩人就悄咪咪的和大吉出门去见二吉了。 若是别的事,大吉一定不肯这样干,但这次来的是他亲弟弟,且自他来到七里村保护少爷以后,他就没再见过二吉了,于是头脑一热就去接少爷了。 其实他才把俩人领出门他就后悔了。 老夫人心底里不是很愿意少爷太深入的介入此事,他还请示过老夫人,少爷和满小姐是否可以去见二吉。 但人已经出门,大吉根本反悔不了,便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往外领。 车子越走越热闹,街道也越来越小,有人和车夫打招呼,“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呀?” “是啊,今儿掌柜的结账快。” 车子到了一个宅院前,车夫跳下车,拆了门槛后将马车牵进去,他回身去关门,还与人笑谈了一声,这才掩上门,小声与车内的人道:“到了,下来吧。” 大吉掀开帘子跳下马车,将白善和满宝扶下来,皱着眉问道:“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 第855章 一问 车夫道:“没办法,我对这儿最熟,其他的地方我心里放心不下。” “但我们出入不方便。”大吉道:“这儿人太多,街道又小,街坊邻居间互相都认识,也都熟悉,太鱼龙混杂。” “以后你们进出都我带着,至于那位县令,他自有办法,我这儿也时常招待亲朋,所以你放心,日常热闹些,街坊邻居都习惯了的。”车夫侧身道:“人在里面了,要进去看看吗?” 大吉看向白善和满宝。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举步便往里面去。 帘子撩开,俩人便见桌边正站着个少年,他手里拎着一个药罐,听到动静回头来看,看到三人愣了一下,戒备的站在床前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白善和满宝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大吉。 大吉看到少年愣了一下,然后问道:“伯安?” 少年还没说话,床上躺着的人已经半撑起身子,看到大吉便道:“伯安,这是你爹。” 伯安怔了一下,然后抬头飞快的看了大吉一眼,低下头去没说话。 大吉看了他一眼,领着白善和满宝上前,一边去扶半撑着身子的二吉,一边和他道:“这是少爷,这是满小姐。” 二吉愣怔,看了白善好一会儿,眼中湿润,他想起身行礼,撑了一下才记起自己瘫痪,根本动弹不了。 他抹了一把眼泪,这才看向满宝,疑惑的问:“满小姐?” “就是当年那对夫妻的遗孤。” 二吉微愣,抖了抖嘴唇后说不出话来。 这些事老夫人和大吉都没有和他说过,所以二吉是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事的。 大吉低声道:“当年他们就被杀了,东西不知被藏在了何处,这次接你来就是为了找东西,还有……” 他顿了顿后道:“唐县令要查这个案子,他有些话要问你。” 二吉突然被送到此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直到这时见到大哥才觉着好受了些,但依旧担忧不已,“听着只是一个县令……” “他父亲就是当年刑部巡查的唐大人。” 大吉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明了,二吉明白了。 大吉道:“老夫人让你知道什么便说什么,不必隐瞒。” 正说着话,院门被敲响,大吉看向伯安,一直在旁边发愣的伯安反应过来,连忙走到窗前往外看,就见车夫正一脸高兴的把三个人迎进来,他连忙转身告诉他爹,“是大福叔带了人来,我不认识他们。” 满宝也往外看了一眼,道:“是唐县令和明理。” 车夫领着唐县令和明理过来,他先往里禀报了一声,想要得到许可后再入内。 白善直接开了门,对站在门外的唐县令行礼,然后侧身道:“大人请。” 唐县令笑着举步,问道:“你们来得倒早,已经问过了?” 白善道:“我们也才到,大人请里面坐吧。” 唐县令笑着点头,带着明理入内。 大福这才跟着入内,看见白善先跪下磕了一个头,“小的拜见少爷。” 白善隐约记得见过他,指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去过七里村?” 大福就咧着嘴笑,“少爷记性真好,您小的时候小的过年去给老夫人报账和请安,见过少爷几次。” 白善对他笑了笑,伸手将他扶起来,“大福叔不要多礼。” 大福起身,又对满宝一揖到底,“拜见满小姐,小的也见过满小姐,不知道满小姐还记不记得小的?” 满宝看着他的脸想了半天,最后摇头,她没什么印象了。 大福却笑道:“满小姐不记得也正常,那会儿满小姐才五六岁呢。” 满宝并不觉得多开心,因为白善也只比她大了一岁,他都能记得。 唐县令已经扫视一遍,将屋内的场景记在了心中,这才低头去看靠在大吉身上的二吉。 他走上前去,看了一眼盖在他身上的被子,问道:“本县可以看看你的腿吗?” 二吉看了他一会儿,点头。 唐县令就轻轻地把被子掀开,伸手去摸他的腿,这一摸才看到他的腿已经萎缩成很小的一截,他按了按,问道:“现在还有痛感吗?” 二吉摇头,“大夫说要是知道痛反而好了,偏我当时并不知道痛。” 唐县令点了点头,看向另一只空落落的裤腿,问道:“截掉了?” 二吉点头,“坏死了,不截活不下来。” 大吉显然不知道,微微愣了一下。 二吉就和他解释道:“前两年截的,大福哥给我找了好大夫,一点儿痛都没感觉到就截掉了。” 大吉只能点了点头。 唐县令看了看大吉,又看了看二吉,干脆就坐在床边问话,“二吉,你这腿上是怎么弄的?被刺客砍的?” 二吉咬着牙好一会儿才摇头,“不是,他们砍了我的后背,我当时跑到了坡边,天上开始下雨,我脚下打滑,一下就摔到了坡地,腰和腿都砸在了石头和树干上,我是被进山打猎的猎户给拖出去的。后来是我大哥找到了我。” “追杀你的刺客有几人?” 二吉接着回道:“俩人。” “那追着白县令去的刺客有几人?” 二吉摇头,“我当时只顾着闷头跑,没有数。” “你估计有几人?” 二吉顿了一下后道:“三人吧……” “那一共追杀你们的有几人?” 二吉摇头,“我不知道……” 唐县令话锋一转,问道:“护送你们的人一共有几人?” “八人,”二吉想也不想的道:“除了我们白家的护卫外,还有四个是县衙里的衙役,路上全没了。” “所以刺杀你们的刺客一共有几人?” 二吉脑子里电闪雷鸣,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断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有些记忆已经固定住,他觉得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但现在唐县令越问越快,目光又紧迫,已经有些模糊的画面突然又清晰了起来,他暗暗数了数,道:“也是八个,不,不对,好像是九个,还是十个。我们的人也杀了好几个刺客的。” “那你们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后面还追着几人?” 第856章 二问 “他们蒙着脸,我实在是分不出,总之不是五个就是六个。” “五个或六个,所以他们是先杀了你们才回头去找周银夫妇的?” 二吉抬起头来,“周银夫妇?” “就是你们托付了证据的那对夫妻,他们当日也被杀了,如果他们是先杀了你们,确认你们身上没带东西才去追的周银夫妇,”唐县令目光凌厉的看着他问,“你逃了多久被追上,还有,他们没找到你的尸体,怎么确定东西不在你身上,而是在第三方身上,他们见过周银夫妻?还是你告诉他们的?” 二吉抖着嘴唇摇头,“没有,我,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他们看没看到他们,或许是看到了,对,当时匆忙,老爷让他们快逃,然后就拉着我去引开他们,他们追得那么急,兴许是看见了的。” 唐县令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他额头冒冷汗,这才问道:“那日的事,你现在都记起来了吗?” 二吉连连点头,肯定的道:“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唐县令就看向白善,示意他把东西拿出来。 白善抿了抿嘴,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的图纸,打开来给他们看。 这是他根据清理出来的路画出来的图,唐县令盯着二吉,手指点着图上的点道:“这是益州城,这是罗江县,而这是七里村,这条路是当时你们逃到这儿的路,是不是?” 二吉看了一会儿,点头,“是。” “那你告诉我,你们是在哪儿碰见周银夫妇的?” 二吉迟疑了一下,然后抖着手指点了一处道:“这里。” 唐县令看见,微微挑眉,白善也惊讶,问道:“这是进七里村的路了,你们不是要去罗江县吗,怎么拐到这儿来了?” 二吉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我们是要去罗江县,但,当时他们追得太紧了,老爷身上带伤,顺着那条路跑根本跑不远,所以我们路上看见一条小路就拐进去了。” 这时候,二吉总算是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事了。从没人拿图给他指认过,老夫人问他,他们是在哪儿出的事,他说是在罗江县境内。 当时他们逃往罗江县,被刺客追杀,路上遇见了一队路过的夫妻,老爷便把东西给他们带走…… 他有些心虚的看向大吉,问道:“大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那儿,那儿也是罗江县内吧?” 大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罗江县内,你没说错。” 二吉就大松了一口气。 唐县令拿了笔在图上做了标识,继续问道:“你们在这儿,是遇上了周银夫妇,还是追上了周银夫妇?” 二吉想了想后道:“追上,当时他们的车走得很慢,我们从后头追上去,那男的,就,就是周银,他回头看见了我们,便特意拉停了车等我们。” 二吉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抖了抖嘴唇道:“当时,他问我们,是不是要搭乘车,是想去七里村,还是去大梨村,或白马关镇……” 唐县令问,“然后呢?” “然后老爷就把自己的官印拿出来给那对夫妇看,说明缘由,请求他们带着东西躲藏,等唐大人巡视到这里,把东西交给唐大人。” “等一等,”唐县令坐直了身子问,“那官印呢?” 二吉愣了一下道:“官印也给了他,老爷说,有官印他才好求见人。” “除了官印,白县令还给了他什么东西?” “证据,哦,还有身上的几块金子,说要是需要用钱便用上。” 唐县令再问,“给了东西后呢?” “老爷就让他们赶紧走,然后老爷就带着空包裹拉着我往回走,出了那条小路,顺着往罗江县去,我们才出去没多久,刺客就追上来了,老爷说,必须得把人引走,绝对不能让刺客发现东西不在我们身上,所以老爷便要到山里去,还和我分开逃命……” “空包裹是谁带着的?” 二吉抖着嘴唇道:“是,是老爷……” 唐县令一掌拍在床上,怒喝,“你撒谎!说,拿来做伪装的空包裹是谁带着的?” 二吉冷汗直冒,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起来。 大吉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他,手紧握住他的胳膊,将他掐疼了后道:“二吉,告诉唐县令,是谁拿着空包裹?” 二吉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颤颤巍巍的看向白善和满宝。 伯安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你们吓着我二叔了。” 二吉“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已经而立的人,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哭叫道:“是我拿着的,是我拿着的,老爷跑不快,他受伤了,他说他跑不掉了,让我带着东西快点儿跑,能跑就跑,不能跑就找个山谷把东西丢了……我,我是想把它丢到山谷里去的,但他们追得太快了,剑砍过来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把包袱扔出去挡着了,我没说,我没说是他们带着东西走的,我什么都没说,我跳到山坡里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大吉紧抿着嘴没说话,但依然抱着二吉没松手。 白善和满宝静静地站在一旁,袖子触着袖子,白善忧心的看了满宝一眼后,伸手悄悄握住了她有些发冷的手。 唐县令看了二吉一会儿,等他哭得差不多了才继续问道:“包裹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二吉稍稍平静了些,抹着眼泪道:“有账簿,名册,还有一些信件。” “账簿是什么账簿,名册是什么名册,信件又是谁与谁的信件?” 二吉摇头,“我不知道,老爷没给我看过,只是我偶尔听老爷和何县丞说过,东西绝对不能出一点差池,不然不仅他们活不了,整个益州城上下都有可能被牵连其中。” “有关于益州王的?” 二吉迟疑了一下后点头,“对。” 唐县令看了他一眼后问道:“十二年前的事你还能记得吗?也就是出事前的那半年的事。” “记得,”二吉道:“这十二年来,我没日没夜总回想以前的事,因此记得很清楚。” 第857章 三问(给书友“七安 已经存在”的打赏加更) “那你说一说,白县令最后一次出城是什么时候?除了你们逃命的那一次。” 二吉愣了一下,仔细回忆了半天后才道:“似乎是在那之前的半个月左右,好像是四月?” “你不用记具体的时间,告诉我,那天和白县令一起出城的都有谁?” “有我,还有何县丞和县衙的杜大哥。”二吉努力的回想着,因为以前老夫人偶尔会问起他们在益州城的事,所以二吉总会时不时的回忆,虽然过去十二年了,但很多事情他都刻在了脑子里。 “你们出城后往哪个方向去了?” 二吉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半响后道:“去了郊外一个别院,我们傍晚出门的,迎着太阳走,是西面。我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别院,我和杜大哥进了大门后就留在了院子里,老爷他们进了一间书房,再出来就是早上了,我们早上就回城。” 唐县令问道:“那之后,白县令有说过什么让你记忆深刻的话吗?或者脸色如何?” 二吉想也不想道:“老爷的脸色很难看,好几个晚上没睡着,之后没多久,老爷的书房就被人翻动,白日出门还差点被疯跑的马车撞到,然后何县丞和何大公子出门失踪了,老爷去调查,似乎是凶多吉少,一回到县衙没多久就带着我们出门,说是要巡视田庄,却是转身往京城去,结果我们刚上官道没多久就被刺客追上……“ 这一连串的事是连贯的,二吉不知来回想了多久,所以说得特别顺畅,“我们一路被追杀,杜大哥就带着我们拐道进了罗江县这边的路,老爷也说要往罗江县来,因为听说唐大人下一次巡视就是到绵州,谁知道……” 二吉没有说下去,接下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唐县令却没多少心绪波动,问道:“你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去的是谁的别院?” “不知道。” “那天晚上别院里都有谁?” “我们只见到一个哑了的下人,除此外一个人都没看见。” 唐县令顿了顿后问道:“你们傍晚出发,走了多久到那个别院?” 二吉张了张嘴,不太记得这一点了。 唐县令问道:“到别院的时候,太阳落下了吗?” “落下了,但天边还有晚霞,特别红,已经不刺眼了。” 唐县令这才略过这个问题,转而问道:“在你记忆里,你们出逃前最深刻的一件事是什么?” 二吉脸色有些发白,半响没说话。 唐县令就盯着他看。 二吉不由自主的看向大吉,大吉对他微微颔首,二吉这才颤着声音道:“有一天晚上,何县丞上门来,说要带老爷去一个地方,却不让老爷带上其他人。” “我不放心,硬是要跟着,然后就和何县丞去了西城门,我们躲在巷子里,看见王府的一千甲兵整装连夜出了城门。” 唐县令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连夜开的城门?” “是。” “白县令之前没收到请令?” 二吉道:“老爷公务上的事我知道的很少,但那天老爷也很吃惊,所以显然之前不知。” “然后呢?” 二吉咽了咽口水后接着道:“然后何县丞带他们钻了一个洞出城。” 众人:…… “出了城,我们没有去追他们,何县丞直接带我们抄了近道去了一座山上,从山上往下看,便能隐约看到山谷里有火光,我们看到那里驻扎着大批的卫士。”二吉攥紧了被子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但我们老爷算了一下他们的帐篷,然后脸色便很难看,说了一句,一句……” 唐县令追问:“一句什么?” “说益州王图谋不轨。” 唐县令盯着他看,二吉不由的举起手发誓,“大人,我说的是真的,益州王就是要造反,他贪了河工的银子去铸造兵器,我们老爷说,一旦益州王反了,整个益州的百姓都会被陪葬的。” 打仗是会死人的,益州王造反需要人,到时候肯定会抓壮丁,而且朝廷征伐的区域很大可能会在益州,到时候不仅益州,整个剑南道都会轮为地狱。 二吉可能想不到这一点儿,但白启能想到,唐县令自然也能想到。 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白启想要做的事。 唐县令起身,走了两圈后回头看他,问道:“你敢对你说的话保证吗?没有一丝添加。” “是,小的可以发誓,要是小的撒谎了,小的下辈子还是残废,一辈子躺在床上动弹不了。” 唐县令看了一眼他被子下的腿,叹了一口气后转身出去。 白善连忙收了地图,拉着满宝跟出去。 唐县令站在院子里等他们,待他们一出来,立即回头看向俩人,道:“没有证据,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刘老夫人提起过,四年前益州水灾过后还有人去你们村找人,显然白县令手里有至关重要的证据,哪怕过去多年,那些东西依旧能对当年的人和事造成很大的伤害。” 白善点头。 唐县令就看向他们手里的地图,伸手道:“拿来我看看。” 大福连忙给他们搬出一张桌子来,三人围着看了一会儿,唐县令点开发现周银夫妇尸体的地方,发现距离那条小道很远很远了,显然他们逃的时间不短。 想着周银一定是想往七里村跑,唐县令便从那条路上画出了三条道路,“人在逃命的时候会慌乱,但周银能够在密林之中逃到这儿,显然他是一直朝着七里村的方向去的,那不管他在林子里怎么跑,都始终是朝着这一个方向的。” 他很干脆的画了一个大圈,将那三条路线都囊括到其中,然后道:“他绝对不会跑出这个圈,白善,让你的人先找这一块儿。” 唐县令顿了顿后问道:“你人够吗?要不要我支援你一些?” 大虎山很大,白善想了想后拱手道:“那就先谢过唐大人了。” 唐县令点了点头,挥手笑道:“不必客气,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找个可信的人送回罗江县去,直接去找杨和书,他会给你安排人的。” 白善和满宝惊喜,“杨县令回来了?” “回了,拜个堂而已,能用多少时间?” 第858章 不怪 白善立即反应过来,“为什么你帮我们,却要杨县令安排人?” 唐县令就瞥了他一眼后道:“你猜?” 说罢笑着和大福转去堂屋里喝茶。 罗江县是杨县令的地盘,而且和唐县令在益州城里受限很大不同,杨县令在罗江县几乎算得上一言堂,他派人出去找东西,保密度绝对高。 至少一定比唐县令派过去的人要更好。 唐县令并没有立即走,他得再想一想还有什么问题是遗漏的。 他来一次并不容易,来这里的次数越多,引起关注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他得再周全一些。 唐县令坐在桌边,左手轻轻的滑动茶杯,一抬头便能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俩人。 白善问满宝,“你没事吧?” 满宝疑惑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没事呀。” 正说着话,大吉从屋里出来了,他走到满宝面前,屈膝跪下,满宝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反应过来就上前去拉他,“大吉,你这是干什么?” “满小姐,二吉他……” 满宝眼眶微红,摇了摇头道:“我,我并不怪他。” 满宝用力的想把他拽起来,发现拽不动,就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上前帮忙,一人一只手,总算是把大吉给拽起来了。 满宝眼眶微红的道:“刚刚我的朋友和我说,如果我觉得怨忿难过,那就试一下用同理心去看他,我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上想,我想,若我是他那样的年纪,便有那样的经历,我恐怕也不能做得更好了。他并没有错。” 满宝顿了顿后道:“他也是受害者,我不能不去怪杀人的人,而要去怪一个和我父母一样逃命的受害者。” 而且满宝没说出口的是,这十二年来,说不清是死了的白启和父母更悲惨,还是活着的,却只能瘫痪在床,一次又一次的回想当日的事的二吉更悲惨。 大吉紧紧地抿住嘴巴,将眼中的泪憋住,没让它落下来,他心中又酸又痛,张了张嘴,最后看向白善,跪下给俩人磕了头。 他以为,满宝说的朋友是白善,毕竟,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站在一起。 堂屋里的唐县令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看他们的神情也猜了出来。 他幽幽一叹,微微垂眸继续想事情去了,果然,破案就这一点最恼人,却也最动人。 白善却是看了满宝好一会儿,见她也眼眶通红,情绪很低落,便什么都没说,默认下了这件事,上前一步将大吉拉了起来。 三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大吉,二吉的腿不能治吗?” 大吉摇了摇头,“当年我把他带回去的时候,老夫人就请了很好的大夫给他看,不行。” 更何况,现在腿都萎缩了,有一条更是直接被截断了,哪里还能再治? 大吉顿了顿后道:“只是会很痛苦,尤其是腰下,他有些旧伤治不好,一到阴雨天就痛得受不了。” 而这是益州,最常见的就是阴雨天,最难见的是太阳,这会儿又是春天,所以他刚来便病了。 满宝往里看了一眼,脚尖点了点,最后还是道:“要不我去看看吧。” 大吉鼻子一塞,眼睛酸涩的侧让到一旁,哽咽着回了一句,“谢满小姐。” 屋里,伯安才给二吉重新盖好被子放躺下,看到他们进来,便侧身让到了一边。 二吉用手臂撑起身子,看着白善和满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从没有见过白善,更别说满宝了。 当年他服侍老爷来益州城当官儿的时候夫人还没生呢,后来他被安排在庄子里,除了家里人和大福哥一家,以及老夫人偶尔来看他外,他便见不到人了。 满宝走上前去,看了一眼他盖住腿的被子后看向他的脸,低声道:“我正在学医术,我给你看看吧。” 二吉将手伸出来,又有些忐忑,“怎么好麻烦满小姐。” 满宝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道:“不要紧的。” 她伸手拿过他的手把脉,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后道:“我看看你的舌苔。” 二吉偷偷看了一眼大哥,这才把舌头伸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看着点了点头,问道:“很疼吗?” 二吉“啊”了一声,不解的看向满宝。 满宝问,“你的后腰很疼吗?” 二吉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小声道:“也不是很疼。”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来,我给你翻个身,我摸摸看。” 二吉大惊失色,“这怎么可以,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满宝直接上手给他翻身,一旁的白善就上手帮忙,二吉更慌了,连忙看向大哥。 大吉也想拦,但他犹豫了一下,就这一犹豫间,一旁的伯安已经上前,帮着一起给二吉翻了一个身。 满宝动作熟练的掀开他的下衣摆,搓了搓手后去按他的后腰,还在拒绝的二吉就惨叫一声。 伯安忍不住去瞪满宝。 白善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 满宝没留意,一边放轻了力度,一边按道:“痛吗?” “嗯……”二吉闷闷的应了一声。 满宝便又换了一个地方按,“这里呢?” 二吉也闷哼了一声,满宝便知道了,问道:“是酸痛还是钝痛,或是刺痛?” 二吉一时没说话。 满宝就按了好几下让他感受,二吉嘶了一声道:“是酸痛,但那边又有点儿刺痛……” “这儿吗?” 二吉闷声道:“是。” 满宝想了想道:“我给你开个方子,明天来给你扎一下针吧,那样你会好受些。” 满宝又看了看他的腿,她的确无能为力,便扶着他躺好了。 二吉整张脸都是通红的,眼见着满宝净手后要出去,他就忍不住叫住她,见她回过头来眼神清澈的看着他,二吉就攥紧了身前的被子,喃喃半响后道:“对,对不起……” 声音几不可闻,但一室安静,满宝还是听见了。 二吉眼泪憋不住的成串往下落,他抖着嘴唇道:“我当时慌极了,刀不断的砍在我身上,我,我就把包扔出去了,他们看见包裹是空的,就要上来杀我,我脚一滑就摔下去了……” 当时是夏天,他一个下人穿着单薄,那些东西是藏不在他身上的,他当时摔下去的时候没有多想,事后回想起来便知道要糟了。 尤其是在那对夫妻什么动静都没有之后。 第859章 主仆 在老夫人还没拿到那张画像前,他已经觉得对方凶多吉少了,而在老夫人把画像拿来给他时,他心里基本上已经确定,他们和他们一样,都被追上了。 只是他们没见着尸体,也不知对方名姓,所以还抱有一丝侥幸而已。 满宝停住,回头看向他,抿了一下嘴后道:“我不怪你。” 二吉张着嘴看着她。 满宝转身便走,白善对二吉点了点头,与她一起出去。 二吉低着头抹掉脸上的泪水,伯安抿了抿嘴角,转身追出去。 大吉皱了皱眉,就要跟出去,就听见伯安已经追了出去,叫道:“少爷——” 白善停住回头,满宝也跟着停下回头看向他。 伯安这才看向满宝,他点了点脚尖后道:“少爷,满小姐,刚才你们的衣摆要是往上再掀一些就看到了,我二叔身上还有三刀很深很深的刀痕,我家里人都说,都不知道我二叔是怎么活下来的,那些刀伤,随便一刀在别人身上都有可能致命,但我二叔就是活下来了。他不胆小,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胆小!” 最后一句话伯安喊得特别大声,大吉忍不住走出来,压低了声音斥道:“伯安,噤声。” 伯安这才低下头去。 大吉不赞同的看着他,道:“还不快给少爷和满小姐请罪,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伯安低着头不说话。 大吉手动了动就要拍他,白善叫了一声“大吉”,他对他摇了摇头,对二吉点头道:“你说得对,他不胆小。”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从腰上取下一块自己常带的玉佩来,放进一个荷包来给他,道:“你和二吉叔说,这是我给他的。” 伯安愣愣的接过,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大吉却是立即单膝跪地,“谢少爷赏。” 白善将荷包放进伯安手里,拉着满宝去找唐县令,“唐大人,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唐大人睁开微微闭着的眼睛,看了他们一会儿后摇头道:“有,但我不知该怎么问,所以暂时还是别问了,等下次吧。” 等他查到更多的东西再来找二吉聊聊天。 他起身来,笑道:“不如我与你们同行?” 大福犹豫。 满宝却已经点头,“您把我们送到大街上就行,我们自己走回去。” 唐大人点了点头,让三人在院子里上了他的车,然后再出门。 为了过来方便,唐大人今天选了一匹特别难看的马,一看就是劣马,跑的速度很慢,好在承重还行。 它晃晃悠悠的出了这条巷道,上了大路,唐县令这才看向大吉问话,“我看二吉年纪也就在而立之间,十二年前他多大?” 大吉垂下眼眸道:“十七。” 唐大人点了点头,道:“大户人家的贴身仆从一般都会比小主子大上三两岁,这样懂事些,也能伺候好主子,那会儿白县令已及冠了吧?” 大吉捏紧了拳头,半响才道:“我才是伴着老爷长大的小厮,二吉是我走后送到主子身边的。” 唐大人就扫了一眼他的坐姿和手掌,轻笑道:“去年我就想问了,你是白家养的部曲,还是去当过兵?” 白善忍不住了,挡在大吉跟前道:“唐大人,我白家是良民,不会养部曲的。” “嗯,那是养的护卫?”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我成年后主子给我娶了媳妇,然后我就脱籍去走镖了,我们的镖头是边卫出身,所以我们坐卧都是军中的规矩。” 唐大人微微挑眉,“像你这样的人,你主子竟舍得让你脱籍,难怪你会守在白善身边十二年不动弹,儿子都不认得你了吧?” 大吉垂眸没说话。 白善和满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满宝觉得这会儿的唐县令一点也不可爱,于是瞪了他一眼。 唐县令瞥了她一眼,也在心里哼了一声,继续问道:“出事前,白县令就没找过你?” “找过,但那时我出门走镖了,送来的信我没能及时看到,等我回来看到赶回家,人已经没了。” 唐县令盯着他问:“那封信呢?” 大吉顿了一下道:“在家里。” 唐县令就浅笑道:“我要看。” 大吉张了张嘴,在他的目光下,只能道:“是,小的过后会把信送来。” 唐县令这才满意。 到了繁华的大街上,马车堵住了一个小巷口,满宝他们一个一个的跳了下来,然后明理就赶着马车走了。 白善看着马车消失,忍不住回头看大吉,问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吉没说话,白善问道:“是不是祖母让你不要说?” “不是,”大吉看了俩人一眼,最后还是没忍住道:“唐大人很厉害,少爷和满小姐不能在一旁看着吗?” 俩人齐声道:“不行!” 大吉无奈。 白善和满宝转身便走,先回了茶馆,在包间里平复了一下心情。 满宝想到些不懂的,问道:“为什么你给二吉一个玉佩,大吉这么高兴?” 白善挠了挠脑袋道:“我母亲教过我,说赏人也是有规矩的,出去赏别人的下人,自有跟随的随从去做,赏自家的下人,不亲近的,给些铜钱,略亲近的,给些裸子,贴身伺候的,给些扇坠簪子珠子之类的都可以,只有极亲近的人,你愿意相信对方就给他玉。玉乃君子之物。” 满宝就指着一旁站着的大吉道:“那不是应该给大吉吗?” 白善略想了想后摇头,“大吉不该是我打赏的,甚至连母亲都从不打赏他,他的打赏都是祖母给的。” 大吉就对满宝笑了笑。 满宝隐约明白了点儿什么,但还是忍不住道:“真复杂。” 满宝今天下午用脑子多,觉得很饿了,于是把桌子上的点心和白善一起分了,好奇的问大吉,“大吉,你现在不是白善家的下人了是吗?” 大吉道:“又是了。” 他将二吉找回来后,他又自卖自身进了白家。 他顿了顿后道:“但伯安不是。”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承老夫人的恩德,伯安在读书了。” 第860章 大吉 大吉简单的说了一下他的情况,他知道,这些东西,恐怕连少爷自己都不知道。 大吉一家是白家的世仆,在他祖父那一辈就被赐姓白,他六岁的时候就被选送到三岁的白启身边,任务就是陪白启玩儿,陪他开蒙。 可惜大吉读书不太行,白启五岁后去族学,他跟着一起去伺候,因为白启无父,学里的孩子总是欺负白启。 五六岁的孩子下手没轻没重的,大吉便护着他们家少爷跟人打架。 他块头本来就比同龄的孩子大,又普遍比那些适学的少爷们大两三岁,愣是一人能把四五个打趴下。 为这事,白氏中不少人都找上刘氏,要刘氏给个交代。 刘氏愣是咬着牙保下了他,领着少爷一一去道歉,但过后还是让他陪着少爷去族学,再有欺负少爷的,他还是会打架,从跟主子打,到跟下人打。 刘氏直接让他跟着家里的护院学着练些拳脚功夫,后来少爷要学剑和骑术时,请来的先生也是连着他一起教的。 大吉在这一点上也更有天赋,他一直护着少爷,护着他出门去游学,又去京城读国子学。 也是在游学的时候,主仆两个认识了好几个江湖游侠和押镖的镖头。 大吉道:“老爷在京城读书的时候给我脱了籍,又给我娶了媳妇,不过当时我哪儿都没去,依然陪在老爷身边。” 白启给大吉脱籍是瞒着刘氏的,本来刘氏把大吉的奴籍给他带上,是为了让他可以处置下人,谁知道他直接给人脱籍了。 要不是回家过年,刘氏都不知道了。 刘氏心里虽然很不舍,但嘴上什么都没说,只是把二吉挑选了出来,让他代替大吉照顾二吉,放了大吉自由。 白启是信得过大吉的,但刘氏私心里更相信奴籍在手的下人。 大吉也知道这一点儿,于是便告别了白启和家人,带着妻子去做了自己喜欢的事,自此分开,主仆俩人很少再见面。 虽然见面少,但他们偶尔也会通信,逢年过节,或是走镖,大吉走到京城就会去见一下白启和弟弟,彼此间的关系并没有淡下。 后来白启出事,尸体被送回陇州,刘氏怎么也不相信蜀县的说辞。 偏她察觉到了自己被人盯着,没办法之下只能让大吉悄悄的带人去找二吉。 找到二吉后,大吉把他安置在了白家的一个庄子里,然后又自卖自身的进了白家。 他知道,老夫人最相信的还是奴籍在手的人。 刘老夫人收下了籍书,转身却在庄子里开了一个小学堂,当时四岁的伯安就是第一批入学的学生。 除了大吉一家人和先生,没有人知道,先生最重要的培养对象就是伯安。 大吉知道,老夫人是想还他什么东西,可他心里知道,他重新卖身为奴为的不是这些,而是为了老爷,为了二吉…… 大吉抬头看了一眼白善,心中暗道:也为了小少爷。 不过为了让老夫人安心,也为了让老夫人更信任他,大吉是不介意接受老夫人的那些安排的。 白善也想起了伯安,起身和满宝道:“我们回家吧。” 满宝点头。 俩人上了马车回家,回到家后,白善便和大吉道:“我们不会出门了,大吉,你去看一看伯安吧。” 满宝连连点头,道:“我们是爹没了,可你还在呀,你见着你儿子要好好说话,别总板着个脸。” 满宝想了想道:“就跟我爹多学学,我爹一看见我就乐,然后我也开心。” 白善点头,想了想道:“要不你给他买点儿东西去?他比我大好几岁吧,那给他买些书吧。” 大吉觉得他儿子不会喜欢书的,摇头拒绝了。 满宝和白善一脸忧虑,“大吉你这样不行呀,你看刚才在院子里他都没叫你爹,显然与你生疏得很,这样怎么行?” 大吉犹豫了一下后道:“满小姐,你还有弹弓吗?” 满宝眨眨眼,回过味来了,“他这么大了应该不问弹弓了吧?” 白善:“就是,我们都很少玩儿了。” 主要是也没时间和地方给他们玩了。 大吉看着他们。 满宝挠了挠脑袋,这可是大吉第一次找她要东西,她纠结了一下后道:“你等着。” 她一溜烟的跑回房间里,一边找科科,让它在商城里买了一副新的弹弓,一边提笔写了一副药方,拿出去给大吉,“刚才忘了写药方了,你一并拿去吧。” 大吉笑着接过,转身便走了,他没赶着马车走,而是自己走着去的,这样不太引人注目,也更好伪装。 白善和满宝就站在门口目送他走,等他出了巷子,他才回头看向满宝,“说了同理心的朋友是谁?” 满宝对他眨眨眼,心蹦蹦直跳,想要装傻,“什么朋友?” “是你自己说的,有一个朋友告诉你,同理心。”白善盯着满宝的眼睛看,“从家里离开后,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从未见你与别人说过话。” 满宝咽了咽口水,看着他不说话。 白善最后败下阵来,扭过头去,“算了,你不想说便不说,不过,”他又回头蹙眉道:“以后这样的话你不要在外面说了,尤其是在唐县令这样的聪明人面前。”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道:“我再也不说了。” 不过这次也是她心神有些不定,这才露了这么大的破绽,满宝才不肯承认是自己不够谨慎呢。 正在书房里生闷气的白二郎见他们迟迟不进来安慰他,只站在门口说话,忍不住跑了出来,叫道:“你们在干嘛呢?说话不能进屋说吗?” 白善和满宝一起回头看向他,惊诧道:“咦,你下学回来了呀?” 白二郎气得掐腰,“你们也不看看这会儿什么时辰了,天都快要黑了,我能不下学回来吗?” 他气鼓鼓的看着俩人,问道:“你们下午干什么去了?” 满宝:“看病去了。” 白善:“买书去了。” 俩人异口异声。 俩人轻咳一声,然后满宝道:“去书铺了。” 白善:“去药铺了。” 白二郎死命的瞪着眼睛看俩人,最后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满宝和白善互相责备的看了彼此一眼,追了上去。 第861章 忌惮(给书友“郎家的彤宝本尊”的打赏加更) 庄先生也在书房里,他也不太开心,所以只掀起眼皮看了三个孩子一眼便转过身去,手上还捧着一本书。 追着白二郎进来的白善和满宝心虚的看着庄先生,就立即放弃白二郎先去讨好庄先生。 一个给庄先生泡茶倒茶,一个就给庄先生捶肩膀。 还等着他们来认错的白二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然后见庄先生瞥向他,他就忍不住指着俩人怒道:“无耻!” 满宝和白善一脸无辜的看着他。 白二郎颤着手指道:“不要脸!” 庄先生眼里都忍不住闪过了笑意,挥了挥手让满宝不要捶了,他道:“行了,你们玩去吧。” 满宝这才松了一口气,和白善行礼告退,退出去的时候俩人路过白二郎身边的时候一左一右的将他夹住,一人抓了他一只手臂就拖出去。 白二郎没敢打搅先生,等出了书房门才挣脱开俩人的手,没好气的道:“干什么?” 白善问道:“还生气?” 白二郎哼道:“你们有秘密瞒着我。” 白善看了眼满宝,想了想后道:“我们的秘密有些危险,有可能会死的,你也要知道吗?” 白二郎眨眼,认真的左看看白善,又右看看满宝,怀疑的问道:“真的,假的?” 白善和满宝一起认真的点头。 白二郎就纠结起来,“怎么办,我更好奇了,可你们说过,有危险的事儿不要做。不对呀,你们都说了有危险的事不要做,你们为什么会有丢命的秘密?” 白善就突然大叫道:“骗你的你也信啊。” 说罢和满宝转身就哈哈大笑的跑了,白二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气得鼻子都歪了,拔腿就去追他们。 三人就围着院子追打着跑了七八圈,白二郎实在是跑不动了才停下,他按着自己的习惯指着他们说不出话来。 白善和满宝也累得不轻,弯着腰喘气咽口水,还戒备的看着白二郎。 白善喘着气道:“还追吗?” 白二郎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好气的道:“不跑了,你们到底干什么去了?” 白善摇了摇头,只道:“去见了一趟唐县令,你作业做完了,怎么这么多的问题?” “做完了。” 满宝都忍不住抬头看他,惊讶道:“这么快?你怎么突然变勤奋了?” 白二郎:“你们是不是忘了明天要去参加祁珏生辰宴的事?” 白善和满宝眨眨眼,问道:“他的生辰不是十二吗?” 白二郎道:“明天就是。” 白善苦恼,“糟了,明天可是要去上学的。” “下学后去,”白二郎道:“祁家准备了晚食,我们可以玩到宵禁再回来。” 所以他才早早的做完作业,他们的先生说了,如果他们作业做得好,明天他还可以提早放他们下学离开,只上半日的课。 白二郎本想回来后和他们两个分享一下这件喜事,谁知道他连大吉都没见着。 白善和满宝也走到了白二郎身边坐下,道:“我还没想到送什么礼物呢。” 白二郎也很苦恼,“先生让我送他文房四宝,但我觉得太俗了。” 白善惊悚,“你还问了先生,什么时候问的?” “就刚刚呀,你们总也不回来,我做完了作业就只能和先生聊天了。” 满宝叹气,“小孩子过什么生辰呀,送礼真难。” 白善和白二郎也叹气,“是啊,小孩儿过什么生辰呀。” 他们就从来不过。 三个人转了转眼珠子,白二郎道:“我的生辰在六月。” 白善很生气,“我的生辰才过没两月呢。” 满宝叹气,“我的生辰得到年底呢。” 三人就坐在地上发愁,厨娘出来看见,连忙道:“哎呦我的小主子们,你们怎么都坐在地上?快起来,地上又脏又冷,万一病了怎么办?” 三人这才爬起来,“容姨,跟我们一样年纪的人过生辰要送什么礼?” 容姨笑道:“等少爷小姐们过生,我给你们做好吃的点心吃。” 满宝道:“我觉得祁珏不会稀罕我们家的点心的。” “送了他也吃不来这么多吧,”白善嫌弃麻烦,道:“要不还是送文房四宝吧。” 结果他们到底还是没送文房四宝,作为同龄人,他们设身处地的一想,也不会觉得收到这礼物会很开心。 而且这东西恐怕大人送的就够多了。 于是三人便去自己的玩具里找礼物。 白善最后决定送他一匹玉雕的马,那是去年他上街去玩儿看到后买的。 白二郎则翻出了一个金佛,那是过年的时候舅舅送他的,因为考校功课时他赢了表兄,这是奖励。 白二郎找来找去,他自己收藏的玩具一是不舍得送出去,二是看着也不贵重,所以好似这个是最好的。 满宝则找出了一尊墨玉雕的老子像,这是和白善的那匹玉马一起买的。 她喜欢老子,这尊墨玉的玉质一般,所以并不贵,当时她又有钱,就买了,这会儿正好拿去送礼。 不过满宝依然心疼得紧,她一边装盒子,一边念叨着,“今年我也要过生,谁也不请,就请今年过生请我的人。” 科科:…… 满宝装了盒子后往外偷偷瞄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儿,就悄悄的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说善宝是不是猜到了?” “猜到了你,但一定没猜到我。”科科不觉得这个世上的人会猜到有它这样的东西存在。 多半会以为有鬼神跟着满宝呢,就跟钱氏一样。 但为了宿主的安全,科科还是提醒了一句,“宿主下次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破绽了。” 好在这次只有白善和大吉知道了,这两个都是可信的人,要是被唐县令听到了…… 科科同样很忌惮那位县令。 而此时,二吉也在和大吉说起唐县令,“大哥,这位大人真的能相信吗?” 大吉想了想后道:“老夫人说,魏大人太忙,恐怕不会为了我们这一个案子太费心劳力,如果连唐县令和杨县令都不肯查,那就只能等少爷长大了。” 二吉沉默了下来。 “可老夫人未必等得到,而且少爷去查也太危险了,”大吉道:“唐县令很聪明,也厉害,我总觉着他身上有老爷的影子在。” 二吉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第862章 名单 大吉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只管安心养病,唐县令后面还会问话,他问你什么,你如实答就是了。” 二吉神情有些恍惚,他问道:“大哥,这案子真的能查下来吗?” 他喃喃道:“都十二年了。” 大吉与他道:“可以的。” 二吉便躺了下去,一动不动。 见大哥起身要走,二吉张了张嘴,小声叫住他,“哥,满小姐真的不恨我吗?” 大吉叹了一口气,伸手给他按了按被子,低声道:“不恨,满小姐说了,错不在你,而在杀人的人,你也是受害者。” 大吉顿了顿后道:“她是一个很聪明,又很善良的孩子。” “就与她的父母一样吗?” 大吉点头道:“没错,像她父母。” 二吉就没再说话了。 大吉起身出屋,便见他儿子争拿着弹弓瞄着院子里的树,他微微一笑,上前按住他的脑袋揉了揉。 伯安甩了甩头,看了眼父亲,脸色微红的叫了一声“爹”。 大吉点点头,问道:“课业怎么样?” 伯安就点着脚没说话。 大吉就道:“实在读不下去,就再上两年学,把该学的都学了我送你去学功夫。” “爷爷和奶奶想我读书。” 大吉是知道那种痛苦的,一篇文章打死都记不住,明明他也很努力了,妻子叫人给他写信,说伯安为了念书整夜整夜的点灯,但成绩还是一般,先生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上门一趟,每次一上门伯安就紧张不已。 这让大吉想到了自己小时候陪少爷读书的时候,但那时候他是下人,书读得好不好并不要紧,认得几个字,做好书童,会打架就行。 可他儿子身上却被寄托了别的希望。 于是大吉想了想后对伯安道:“没事,还有你二弟呢,让他去考官,你学不进去就去学功夫吧,以后走镖也好,在家种地都行。” 伯安精神一振,问道:“真的?” 大吉拢眉问道:“老二读书还行吧?” “行,娘说二弟随她,记性好,读书比我好多了。” 大吉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要老二去考学,回头我求一求老夫人,你把字都认全了,会做些文章了就去习武。” 伯安高兴起来,兴奋的捏着弹弓蹦起来。 大吉也忍不住笑了笑,心里却开始想起白善和满宝来,他若有所思的看着伯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满宝和白善不太能睡得着,给祁珏的礼物就摆在了桌子上,但满宝这会儿已经从心痛劲儿里出来了。 夜一深,整个院子一静,满宝脑海里就不断的回放起今天见到的二吉,听到的事,最后她实在没忍住,抹黑爬起来点亮了油灯。 周立君回家去了,这一个房间就是她住,也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满宝拿出墨条在砚台里磨了磨,取了笔后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她父母的名字,又在下面添上白启的名字。 满宝正要往下写时就顿了顿,还是往下写了一个蜀县前县丞何县丞。 二吉说,那天死的人还有好多,除了他们白家的护卫,还有县衙里的衙役…… 住在满宝隔壁的白善也没睡着,他躺在床上想的更多,那些人的名字,他知道一些,更多的是不知道,而他现在,不能光明正大的查,更不可能去祭拜…… 白善叹了一口气,翻了一个身,继续睁着眼睛看着墙内。 而此时,唐县令也没去睡,书房的灯一直亮着,他将找出来的卷宗摊开,将里面的人名一个一个的誊抄到纸上。 白启,周银及妻夏氏,县丞何子云,其长子何畅,衙役杜志松…… 写在纸上的名字越来越多,唐县令的心也越来越沉。 将最后一个名字抄在了纸上,唐县令这才停下了笔,屋外传来明理说话的声音,“夫人,老爷正在办公,要不您先回去,小的这就去告诉老爷。” 唐夫人很少会被明理拦下,因此她停下了脚步没有硬闯,把手中的食盒交给明理,“我没什么事,如今正是倒春寒的时候,你注意给他添件衣裳,这里面是汤,让他喝了早些睡下吧。” 明理躬身应下。 唐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窗上倒映着的人影,见他还是握着笔站在桌前的模样便转身走了。 唐县令侧头听着门外的动静,等唐夫人走远了,他这才提着笔在那一排排的名字后面一字一字的添上“大贞十年犍尾堰决堤被波及的三万八千众……” 最后一字如锋芒出露,唐县令看着桌上这大大的纸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微微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又坚定了些。 他撂下笔,待纸干透以后才折起来放在一边,重新提笔写信。 明理提着食盒进来,将里面的汤取出来,“老爷,先喝些汤吧。” 唐县令摇了摇头,问道:“知案到了吗?” 明理算了算时间,“明日应该能回来。” 唐县令点了点头,将写好的两封信封起来,将其中一封交给明理,“等他明日回来了给他,让他送回京城给父亲。” 明理应下。 唐县令把另一封信收了,这才看了一眼汤,想了想,还是把信放到了一个盒子里锁好,放好后起身道:“不喝了,我回正院去了。” 明理应下,连忙送唐县令回后院,唐夫人果然没睡,看到唐县令回来便抬头冲他一笑,问道:“忙完了?” 唐县令面无异色的点头,“忙完了。” 唐夫人也不问他在忙什么,道:“明日祁家的小公子过生,你去吗?” “那小子才十六七岁吧,过的什么生?”唐县令想也不想的摇头,“不去。” “什么十六七岁,也才满十六岁而已,这个年纪的少年要说亲呢,当然要找空多认识些人了。” “明日衙门还有事呢,”唐县令道:“有个案子在乡下,我得下去看一看,你去吧,见到了祁夫人替我找补一下就行。” 唐夫人好奇的问,“人命案?” 唐县令轻咳一声道:“是偷盗,现在春忙开始了,这样的事很敏感,百姓们聚在一起,若处理得不妥,私自打起来,有可能会出人命的。” 唐夫人没怀疑,点了点头。 第863章 迟到 第二天一早唐县令便挑了几个人跟他下乡去,明理留在了家里等知案,等把知案送走,明理便把另一个盒子里的信揣上去找满宝。 正好在巷子口碰上了着急忙慌要出门去上学的白善和白二郎。 明理都惊讶,“善少爷,您这么晚才出门上学?” 白善面上的急色便收了起来,他轻咳一声,假装淡定的点头道:“嗯,我们家离府学近,不着急。” 车里的白二郎却快要急死了,掀开帘子叫道:“你不急我急呀,今天要交作业的,我们还要早退,先生说了,我们今天要是不乖,中午不许早退的。” 白善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车下的明理憋笑。 白善没让大吉走,而是问道:“这么一大早的怎么过来了?” 明理便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道:“老爷让我宋一封信来给满小姐,说是给杨少爷的,你们要是着人回益州城,那就带着这封信回去。” 白善这才松了一口气,挥手道:“行,满宝还在家里呢,你去吧。” 说罢放下帘子让大吉走。 白二郎坐立难安,低声抱怨道:“都怪你起晚了,不然我们这会儿早到学里了。” 白善不乐意了,道:“我是起晚了,但你也没早起呀,你要是起了,我能不醒吗?” 白善道:“只许你天天睡懒觉,就不许我偶尔晚起一次?” 白二郎被噎住,干脆扭过头去不理他。 大清早的,街上行人不多,车更是少,大吉听着俩人吵架,不由加快了车速,他们刚分出胜负,大吉就停下了马车,跳下车撩开帘子道:“堂少爷,书院到了。” 白二郎都没叫他扶,也没等大吉放下车凳,他直接就跳下马车,白善把他的书篮递出来,他接过,转身就往书院跑。 看着他蹦进了书院,白善这才放下帘子道:“走吧。” 大吉踩着课钟响起的那一刻把白善送到了府学,这会儿府学大门已经没人进出了,该来的学生,该来的先生早都到了。 白善踩着车凳下车,取了篮子后便拿着牌子进门。 守门的老大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忧心的问道:“白郎君看着脸色不是很好,是不是病了?要是病了就和先生请几日假吧。” 白善客气的对他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要是缺了课就不好了。” 白善提着书篮走到课室,先生已经在开始讲课了,看到白善低着头站在门外,先生便立即招手道:“来了就进来吧。” 先生同样关怀的问了一句,“看你脸色有些不好,是家里的事没处理好,还是病了?要不要请两日假回去休息?” 白善婉拒了,表示他还可以处理,缺课不好。 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让他快坐下。 白善一点事没有的坐下,坐到侧后方的魏亭忍不住看了他一下,又看了他一下,一下课就忍不住跑到他桌子边上问,“你怎么了?昨天便请假,今日脸色也不好。” 白善:“昨晚没睡好。” 魏亭很羡慕,“你就好了,就是迟到先生也不罚,反而还愿意给你两日假,要是换成我迟到……” 一旁的季浩闻言道:“你能和他一样吗?” 他道:“人家一年到头都没迟到一次,每天来上学都是来得最早的一拨,走得最晚的一拨,作业完成得最快最好,去藏书楼的次数就跟你去食肆的次数一样多……” 魏亭没好气的道:“你要夸他就好好夸,非得把夸人的话说得也这么难听?” 季浩红了脸,叫道:“我才没有夸他呢。” 说罢转身走了。 魏亭看着他走了才对白善道:“他这人就是嘴硬心软,他担心你呢,不然也不会特意走到这儿来。” 白善无可无不可的点头。 魏亭见了便叹了一口气,觉得都快愁死了。 他很喜欢白善,心里已经把他当成了好朋友,而季浩呢,俩人更是好些年的交情,一起丢过泥巴,逃过课的好朋友。 偏一个想跟人做朋友嘴上又不服软,另一个却是真的不想跟对方交朋友,他可真是太愁了。 魏亭挠了挠脑袋,总算是想起了另一个话题,“今天祁珏过生,他邀请了你吗?” 白善“嗯”了一声,看向魏亭,“你也去?” “当然去了,我都和先生请假了,下午下学后就走,晚上回家住,明天再回来上课。”魏亭道:“季浩也去,到时候我们一起走?” 白善摇头,拒绝了,“我还要去接白二一起呢,你们先走吧。” “接上他一起走吧,”魏亭笑道:“反正我们都玩得这么熟了。” “我还得回去接满宝呢,时间太久了,你们先走吧。” 魏亭笑道:“那更好,一起吧,就一起吧,对了,上次她坑了我,说要赔我一包点心的她还记得吗?” 白善:……他不知道她记不记得,反正他是不记得了。 魏亭季浩就这么随白善回了巷子,魏亭念叨了一路,“你还骗我去接白二,结果人白二早下课走了,说,你是不是不想和我一起玩儿?” 和对季浩不同,白善还是挺喜欢和魏亭玩的,摇头道:“没有,我只是不记得这事了。” “骗谁呢,你记性那么好呢。”不过魏亭也只念叨了这一句,一到巷子口就往里冲,冲进去就吓满宝。 满宝正背着手站在树底下背书,突然一声巨吼,尤其是在科科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她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是魏亭就没好气的问道:“你干嘛?” 白善提着书篮进门来,警告的看了魏亭一眼,“你要是吓她做了噩梦,小心周四哥回来套你麻袋。” 魏亭就缩了缩脖子,“不会把,叫一声而已,你胆子不会这么小吧?” “我胆子就是这么小。” 满宝翻开书看了一眼要背的内容,发现自己背得差不离了,这才合上书道:“等一会儿,我去拿一下礼物。” 魏亭“咦”了一声,“你们还单独准备了礼物?哦,对了,他单请了你们,你们家人都不在这儿。” 白善就站在院子里与他叙话,“你们的礼物是随着家里一起给的?” “是呀,我母亲早去了,我就去凑凑热闹,给人送个祝福,再吃一顿饭而已。”魏亭笑道:“我们现在年纪还小,所以家里不急着庆生,不过季浩去年受了大罪,今年应该会庆生,到时候你一起去呀。” 说罢给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季浩使一个眼色。 第864章 听到 正好满宝拿了三个盒子出来,季浩便轻咳一声,微微红着脸扬声道:“嗯,到时候请你们一起去。” 白善不是很想去,但当着季浩的面他不好说,便只能看向满宝。 满宝没多想便点头答应了,反正都已经去了祁珏的生辰宴,再去季浩的也没什么。 一份礼是送,两份礼是送,大不了她再出去走一趟多买几个玉质的天尊像回来呗,反正最后她一定要把那些礼物都收回来的。 满宝心内哼哼,和白善道:“走吧。” 白善向安静的书房看了一眼,问道:“先生呢?” 满宝:“先生说看见你们整日往外跑着玩儿不认真学习他就生气,然后就眼不见心不烦的走了。” 厨娘从厨房里探头出来回了一句,“先生去找兰先生喝酒去了,晚上就在兰先生家里用饭了,少爷,晚上你们还回来吃吗?” 在容姨期盼的目光中,白善回道:“不回来吃了。” 容姨就展开大大的笑容,高兴的道:“少爷才下学回来饿了吧,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再出去?” 白善拉了满宝走,挥手道:“不用了,点心留着明早吃吧。” 祁家请的人还真不少,大部分人午前已经来了,和他们一样这会儿才来的,多是才下衙的大人,或是他们这样才下学的少年人。 祁家的管事一看见白善他们就知道是少爷邀请来的客人,连忙恭敬的请他们入内,让下人把他们带到园子里去。 白善把礼物交给管事,盒子上写有他们的名帖,今天白二郎急急忙忙的去上学,并没有把自己的礼物带上。 他中午下学后是直接和祁珏一块儿来的祁家,这礼物还是满宝给带来的。 将东西给了管事,一行人便跟随祁家的下人去了后面的园子,一群少年少女正正带着一堆孩子在那儿玩儿。 祁家的园子不是很大,因此旁边不远处还坐着七八个青年,只比他们大七八岁的模样。 几人正凑在一起说话,和这边闹腾的少年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被领过来的满宝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发现一个都没见过。 白善也看了过去,季浩见他们好奇便解释道:“这是祁珏他哥的朋友。” 满宝和白善点了点头,去见祁珏。 祁珏看见他们很高兴,把白二郎拽过来,搭着白善的肩膀笑道:“我想着你们就快要来了,还想去门口接你们呢。” 因为庄先生偶尔去大智书院带课,也时常给祁珏他们班上课,休沐时庄先生常带着他们三人,而黄先生时常带着祁珏他们,大家混在一起玩儿,早混熟了。 所以白善毫不客气的横了他一眼道:“那你怎么没去?” 祁珏就笑嘻嘻的撞了他一下,白二郎问,“我的礼物带来了吗?” 满宝点头,“带来了,都放在了前面。” 祁珏还是很好奇的,问道:“你们到底送了我什么?” 白善道:“待夜深人静时你拆开了不就知道了吗?” 祁珏:“……为什么非得夜深人静的时候?” 白善想到满宝和白二郎送的东西,忍不住笑眯了眼,“因为我怕神仙打架会惊扰到别人,所以你还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打开吧。” 祁珏一愣,呆呆的问道:“你们这是送了什么东西?还会引起神仙打架?” 一直到晚上,把客人送走了,祁珏开了三个盒子,看见左手边写着白诚名帖的佛像,再看右手边写着周满名帖的老子像,半响说不出话来。 话说,谁送生辰礼会送这样的东西呀? 佛家的像和道家的像放一块儿,难怪会神仙打架。 但这会儿祁珏还什么都不知道,他拉着白善和满宝入席,又请季浩和魏亭和他们一块儿玩。 满宝见他们都是一群男孩子,闹哄哄的吵着耳朵疼,最主要的是,他们说的话题她不是很感兴趣,因此便顺手从桌子上端了一个盘子在附近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休息。 白善和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便脱身出来坐到了满宝身边,伸手从她手中的盘子里捏了一块点心吃,问道:“无聊吗?” 满宝摇了摇头,“那边太闹了,我想静一静。” 白善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人群道:“那边很多女孩子,要不要祁珏带你过去那边玩?我刚才好似还看到了我们邻居族姐。” 满宝摇头,“算了,和她们也不是很熟。” 白善觉得她这段时间安静了许多,便撑着脸歪头看他。 与他们就隔了一丛花的青年们见了,忍不住笑起来,有一个直接与坐在主位上的人道:“祁大郎,你们家不是要给你弟弟说亲吗,结果你弟弟还没说着,客人倒是先看上了。” “咦,这俩看着年纪还小吧,有十四了吗?” “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及冠之后再成亲比较好吧,要不要去教一教那小朋友?” “你倒操心多,益州早婚的人也多,十七八便成亲的大有人在。” “还是太早了,对身体不好。”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迂腐了?” “噫,关兄别介意,他刚从外地回来,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之前还怼人的人一顿,问道:“怎么,关伯父又生病了?” 当中一人便叹气道:“我这次回来就是因为家父病重,也不知怎么了,自十年前开始,父亲的身体就一日比一日差,头痛的毛病看了多少病人都没用。这次家里给我写信,说年前纪大夫就说了,让父亲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所以……” 祁大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别太忧心,或许又是虚惊一场呢?” 关老爷病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些年就说要不行了,结果还是活到了现在。 “对了,你家在西郊不是有个院子外,听说里头还有热汤,泡泡热汤或许可行呢?” “我也是这样说的,早些年就让父亲去西郊住着,结果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很不喜欢去那个别院了,平时还没什么,一提到要去西郊别院住父亲就发火儿,总说我和大哥想要丢弃他,”关二郎苦笑道:“你们说这是什么说法?我和大哥是那样的人吗?” 大家纷纷安慰他,“病人嘛,想法总是会多一些。” 坐在花丛后面听得一清二楚的满宝忍不住扭头和白善对视一眼,俩人脸上都带了两分怀疑。 第865章 出自王府 不怪他们怀疑,毕竟昨天他们才想找西郊的一个院子呢。 白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站起来就要和那边的青年搭话,却被满宝一把扯住袖子。 她跟着站了起来,目光炯炯的转身去看那几个青年。 被俩人盯着的青年们:…… 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在这儿议论两个少年少女,人家是听得到的。 毕竟是弟弟请来的客人,祁大郎颇觉失礼,连忙站起来要致歉,满宝却是直接看着关二郎问,“你是城外关家庄关老爷的儿子?” 关二郎一愣,看了满宝一会儿,然后起身行礼笑道:“我这几年不在益州城,不知小妹是哪家的小娘子?” 满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没从他脸上看出和关老爷哪儿相像,所以有些怀疑,“你真是关老爷的儿子?” 关二郎:“……是,小娘子是?” 满宝道:“我和纪大夫去看过关老爷,只见过关家的大公子。” 关二郎忍不住扭头去看他的朋友们,祁大郎便笑道:“这位便是跟着纪大夫学医的周小娘子吧?” 见满宝点头,他便扭头与关二郎介绍道:“周小娘子的医术可好了,之前还跟着范御医治过季家的小公子。” 关二郎怀疑的看着年纪轻轻的满宝,只能礼貌的笑了笑。 祁大郎见了理解,他当时回来听他弟弟说起这事时也是一脸的怀疑,但连他父亲都说当时季浩很是凶险,多亏了纪大夫身边的一个小医女给止住了血,似乎后头还给了一张药方,人这才活了过来。 满宝没留意祁大郎,而是就盯着关二郎看,她觉得贸然问别院的事不好,于是就以关老爷为突破口,道:“我近来正在整理关老爷的医案,发现他头疼的毛病不止十年而已,而是自十一年前就有了……” 满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先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白善一眼,莫名的觉得这个时间也有些巧。 白善也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满宝便对关二郎道:“这头痛的原因有很多种,但其实不论生的哪一种病都与起居饮食有关……” 满宝吧啦吧啦的给关二郎普及了一下病因,着重提了一下她认为关老爷生病的主要原因。 不仅关二郎,就是其他人也听得一愣一愣的,主要是他们从没这样细致的了解过生病的原因。 病了,去看大夫,大夫最多说一句“风邪入体”,或是说“肝气不顺”之类的话,可不会跟他们说因起居、时节、饮食的不同原因造成的阴阳失和,然后生病。 几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关二郎听得不是很明白,但觉得对方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做倾听状,偶尔请教几句,满宝都说得细细的。 祁大郎等人感兴趣起来,干脆起身让了两个位置出来,让他们坐下,其中一人还撸了袖子伸出手来,“小娘子这么厉害,不如帮我看看,我这几日起居饮食可合宜?” 满宝不太想搭理他,只想和关二郎说话,好问出更多的别院和关老爷的事。 但她隐约知道她拒绝不好,且大家都还好奇的看着,她便折了折袖子,一边上下打量他,一边伸手搭在他的脉上,看了看他的舌苔后道:“不合宜,你吃太多肉了,腹内不消化,伤了胃气失和,冬时饮酒过多,伤了肝气,肝肾不顺,因此近日难以入眠……” 满宝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痘痘,委婉的道:“表里失和,脸色就不好。” 公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抬头看向朋友们,“说得还真对,我就爱吃肉,去年从腊月起就应酬不断,酒就没断过,我这几日夜一深反而睡不着了,鸡都没醒,我就先醒了。” 他兴奋起来,问满宝,“可有方子治吗?” “有,”满宝想了想道:“开个调理的方子喝三天就好了,春日里要少吃肉,多吃五谷和菜蔬,可食些甜食。” 他好奇的问,“为何要食甜食?”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春日肝气盛,肝气旺会影响到脾,甜可强脾,酸入肝中,所以春日要少酸多甜。你肉吃太多了,春天是四季之始,万物生发之时,因此要多食五谷。” 满宝好奇的看了他们一眼,有些疑惑,“你们都没看过《黄帝内经》吗?” 祁大郎等人:……他们为什么要看《黄帝内经》,他们又不是大夫。 满宝指着一旁的白善道:“他就看了,而且我先生也读过《黄帝内经》。” 祁大郎等人僵笑道:“你们先生真是博才多识。”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 然后满宝就顺势放开了坐着的这位公子,又看向关二郎,“关二公子,我去给关老爷扎过几次的针,但每次看诊都是纪大夫来做的,关老爷貌似也不是很想治病了,所以不论是纪大夫,还是我问的问题他都不喜欢回答,其实我觉得关老爷的头痛若是调理得当,还是有些机会的。” 满宝没有把话说死,只道:“毕竟不是急病,他病了有十一二年了吧?你还记得他第一次说头痛是什么时候吗?” 关二郎没怀疑,周围的公子们也没怀疑,毕竟满宝年纪小,一个医者碰到了病人家属,想趁机了解一些病情是正常的。 关二郎仔细地想了想道:“好似就十年前吧,父亲突然倒下,请了许多大夫来看都没用,连王爷都派了御医来看,药吃了不少,针也没少扎,就是时好时坏,这些年越发的重了。” 白善眉头微跳,站在满宝身边浅声笑道:“没想到关老爷和王爷还有交情。” 祁大郎就笑道:“这就是小郎君来得迟不知道了,关老爷本来就出自王府,王爷待关老爷一向好的。” 满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身子微微一偏,袖子擦着白善的袖子,她的手指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让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满宝眼睛晶亮的问道:“是不是因为关老爷突然换了住处,或是饮食不定,这才引起的头疼?” 她咽了咽口水问,“才听你们说有个别院,难道关老爷以前是住在别院里的?” 第866章 关老爷 关二郎倒没觉得满宝的问题奇怪,回答道:“这倒不是,那别院是我父亲修来休养身体的,冬日天冷偶尔会去住一段时间,平时还是住在家里。” 满宝笑问,“关老爷第一次发病是住在哪里的?” “王府,”关二郎怀疑的看着她,“我父亲那之前多是住在王府里,你该不会说与住的地方有关吧?” “可能与起居有关,”满宝道:“或是那时候头不小心吹风受寒了,或是那时太过劳累,思虑过重,这些都会发生头疼的。” 关二郎微微蹙眉,“知道了这些就能治了?”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知道了病因便能对症下药了,不然我们看病为何要先望,再问,最后才是切脉呢?” 关二郎忍不住点了点头,苦恼道:“只是那时我年纪小,记得并不是十分清楚,不如待我回去问我父亲?” 满宝心一跳,白善已经道:“就恐怕关老爷不肯说,纪大夫之前肯定问过关老爷了,但对着纪大夫关老爷都不肯说呢。” 这个年纪的青年跟父亲已经有很深的隔阂了,自己的事情很少和父亲说,做父亲的更不会与孩子说自己的事。 比如白二郎和堂伯父,他不信,比白二郎还大的关二郎这会儿还能和父亲畅谈。 关二郎果然沉默了一下,然后便开始认真的想起来,但那时他也只有八九岁,记忆实在有限。 他说了一些后实在想不起来了,便道:“再有的就得问我大哥了,他或许会知道。” 他看向满宝道:“纪大夫过两天又要来我家问诊,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们去见我大哥。” 满宝有些头皮发麻,白善就轻咳一声,替她回答道:“好啊。” 关二郎看了白善一眼,忍不住笑问,“还不曾请教小公子名姓呢。” 祁大郎便介绍道:“这是陇州白家的独子,去年就考上了府学,是目前学里最小的学生。” 府学可不好考,关二郎郑重了两分,弯腰谢过他的关心,然后笑问,“那日白小郎君也要去吗,要是去,家里可得好好的招待招待。”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后笑道:“好啊,那我便上门叨扰了。” 祁大郎惊讶的看向他,不过看看他,又看看满宝,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俩人又与青年们说了一会儿话,那边祁珏看见他们跟自家大哥们在一起,便隔着老远叫道:“白善,周满,你们在那儿干嘛呢,快过来玩投壶呀。” 白善便拉着满宝告辞了。 大家看着他拽了满宝的袖子一下,便忍不住齐齐笑开,点了头让他们离开。 白善带着满宝去投壶,这个游戏都难不住俩人,主要是他们从小便玩弹弓,投石的游戏,来益州城知道有投壶这个游戏后,他们自己在家里也会玩,所以玩得不错。 这一次,关二郎等他们走远了才笑道:“可真是少年多情,怎么,他们两家定亲了?” 祁大郎笑道:“定不定亲我不知道,不过他们不仅拜了同一个先生,据说还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别看周小娘子比白公子还小,她却是师姐的。” 关二郎惊讶。 祁大郎知道他久不回益州城,恐怕许多事都不知道,便将去年城中的旧闻告诉他。 一旁的人偶尔补充些。 在场的青年中,都见过俩人的一个都没有,却都听说过他们,毕竟他们不同龄,但在益州城内还算有名。 “那位白小公子去年可是很出了一番风头,小小年纪考上府学,本来便引人注目了,偏他年中考试的时候就从丙一班调到了甲三班,去年年末考试更是进了前二十名。”祁大郎说起这个便敬佩不已,因为他曾经考过府学两次都没考中,这才出外求学的。 关二郎也惊讶,“这是个聪慧之人啊。” “不错,去年季家的小公子从马上摔下来,还是他和他的护卫把马拦住救下了人,所以益州城中没人会去找他的麻烦。”祁大郎摇着扇子道:“毕竟这样的人,将来前程可是不可限量的。” 关二郎微微点头,心中更起了结交之心。 “那周家的小娘子。” 祁大郎笑道:“我那弟弟说她也厉害得紧,不过那是个姑娘家,我总不好去打听她怎么厉害,不过听说她跟着济世堂的纪大夫在学医术,自有一门止血的法门,特别厉害。” 关二郎微微点头,倒是对俩人更信服了些。 虽然他对他爹的病情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若是能治好,自然是更好的。 其他朋友也知道他的顾虑,纷纷劝道:“她既然说有机会,那你便多配合些,我听人说,去年重阳义诊,她就治好了不少人。” 关二郎:“义诊?” “不错,去年唐大人办了一个义诊,她自己就掌了一个医棚,治好了不少病人,在我们这些人家中还不显,但在外面,名声已经渐起,不少病人,尤其是妇人,尤爱找她治病。” 关二郎便将这些记在了心中,一回到家便找他大哥商议,“……纪大夫身边是不是有一位姓周的小娘子,也是大夫?” 关大郎一直在家中服侍父亲,关二郎一提他就知道了,点头道:“她和纪大夫来为父亲看过几次病,怎么了?” 关二郎便将今天的事简明的说了,问道:“父亲是不是不肯配合治病?我看她都问到我这儿来了。” 关大郎便叹息一声道:“是啊,父亲也不知为何一直很没有信心,平日连药都不肯多吃。” “等纪大夫再来,我们不如和纪大夫私下谈一谈吧,或许父亲的病真有转机呢?” 关大郎点头。 而回到家里的满宝则发起愁来,“纪大夫要是问起来我可怎么说呢?” 白善问,“关老爷的病没有转机了吗?” 满宝摇头道:“他如今脉弱得很,而且他头疼病一犯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纪大夫说着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候了,他只能尽量减轻他的痛苦,别说治了,让他走得安详些便是医者的努力了。” 第867章 偷听 白善就蹙眉道:“才在祁家,我们也不好详细的问那别院在何处,只知道在西郊,城门出去二十里左右的地方,是与不是,还得让二吉去看一眼才行。” 满宝道:“二吉现在不能出门吧?” 白善:“我们去找了画张图回来给他看。” 满宝就扭头看着他。 白善轻咳一声,捂住肚子有些痛苦的道:“我觉着肚子有点疼,不太舒服,你给我开些药,我在家休息两三日吧。” 满宝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小心先生知道了与你算账。” 白善就冲她眨眨眼,小声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正好来找他们的白二郎探着身子从窗口里伸进来整个脑袋,幽幽地道:“……我知道了。” 正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满宝和白善一起吓了一跳,满脸惊慌的抬头看向窗口,看见是白二郎这才松了一口气。 然后俩人心中都忍不住腾的一下冒起火来。 白善撸了袖子跳上椅子,伸手就要越过窗口抓他,白二郎敏捷的往后一跳,指着他叫道:“你敢欺负我我就告诉先生去。” 庄先生也才放下书,正要从书房里回自个的房间,闻言就在门口站了站后问道:“告诉我什么?” 白善就在窗里冲白二郎杀猪抹脖子似的使眼色,白二郎得意的冲白善笑了笑才大声回答庄先生的话,“没什么先生,我们闹着玩儿呢。” 庄先生这才回房间去,还道了一声,“我要睡觉了。” 白二郎就应了一声,然后一溜烟的跑到满宝的房间门,直接推开门进去。 他靠在屏风上看着俩人,一副抓到了你们的模样,哼哼道:“你们竟然想作弊逃学,我都听到了。” 满宝问:“你想怎么样?” 白二郎道:“今晚轮到我给先生端洗脚水了。”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咬牙道:“我去端。” 白二郎就转了转眼珠子道:“你们得告诉我你们逃学去哪儿,不然我就去告诉先生。” 白善皱了皱眉,满宝道:“告诉你,你守不住秘密。” “谁说的?”白二郎不服气的道:“我绝对不会告诉先生的,我发誓。” 满宝想了想后道:“他要和我去关家看病。”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问道:“关家是谁家呀?” “是纪大夫的一个病人,得了头痛病,很厉害。” 白二郎更迷糊了,“这和善宝有什么关系?” 满宝和白善同时一噎,是哦,这和白善好似是没什么关系。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俩人。 白善眨眨眼后忍不住道:“反正我答应了关二郎要去,那就得去,不能食言。” “请假也要去?就见了一次面你就跟他这么好了?”白二郎一脸的惊奇,“我们和祁珏都这么熟了,让你请假去参加他的生辰宴你都不肯答应,你……” 白二郎顿了顿后道:“不行,我也要去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白善和满宝:…… 白二郎盯着他们道:“你们敢不答应,我就不帮你们保守秘密。” 白善蹙眉,问道:“你要上学,怎么去?” 白二郎就看向满宝道:“你怎么去的,我就怎么去。” 满宝和白善:…… 俩人同声道:“不行!”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我只打算与学里请假,可没打算告诉先生。” 白二郎:“那我也不告诉先生。” 满宝就和白善一起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盯着他看,“你是不是傻,明天先生有书院的课呀。” 一个书院上着课,还是他们班的课,他缺不缺课先生能不知道吗? 白二郎瞪着眼看他们,半响,他走到屋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你们来想办法。” 白善便转身出去,“我先去给先生端水了。” 说罢给满宝使了一个眼色,转身出去了。 满宝就和白二郎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一刻钟以后,白善端了洗脚水出来倒掉,洗了手后又进屋,得意的对白二郎道:“我已经和先生坦白了,先生已经答应我了。” 白二郎一脸的不相信,“我不信。” “不信你就去问先生吧,我还告诉了先生你威胁我们的事。” 白二郎便张大了嘴巴,瞪着白善半响说不出话来。 白善侧开身子,给他让出一条路来,扬眉问,“你走不走?” 白二郎就气得哼了一声,起身便走。 满宝在背后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目光,然后悄悄冲白善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白善自然是不会告诉庄先生的,他可是偷偷逃课的呢。 唯一知道他逃课的也只有大吉了,当然,第二天他并没有逃课,因为还不是关老爷问诊的日子。 白善从满宝手上拿了诊断方子,然后交给大吉,让他明天再去书院请假,今天他依旧会去上学。 白善道:“你今日就想一想怎么和纪大夫说吧,等我下午下学了便和你一起去找唐县令说说话儿,他要是不方便查关家,我们两个就趁着明天的机会多问问。” 满宝点头,“我今天就去问纪大夫关家的事,他给关老爷看了十来年的病,肯定很熟悉他的。” 白善颔首,俩人便在门口分别。 白善转身要上车,一直偷偷(其实是光明正大)的趴在车窗边上看着他们的白二郎唰的一下放下了窗帘,在车内坐好了。 白善上了车,然后盯着他看。 白二郎坐立不安的问,“干嘛?” 白善脸色深沉的道:“你还记得庙会的时候你在观里扒唐县令窗户的事吗?” 白二郎“啊”的一声,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便点了点头。 白善道:“我们回城以后找过唐县令,唐县令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好奇心比较重的人通常都比较有磨难,”白善伸手按住白二郎的肩膀,认真的道:“师弟,你要过得顺遂,就少些好奇心?” 白二郎拍掉他的手,没好气的道:“我比你还大一岁好不好。” 他有些不甘愿的道:“明明我们三个才是一起长大的,我有什么事也从来不瞒着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白善不说话。 白二郎就哼了一声,不高兴的扭过头去不理他了。 白善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道:“好吧,那你要是能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关家,我就告诉你所有的事。” 白二郎就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第868章 等待你成长(给书友“何遇”的打赏加更) 第八百五十七章等待你成长 白二郎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因为他连关家是谁家都不知道,他只能去问祁珏。 祁珏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你说关家呀,我不是很熟,不过我大哥和关二哥挺熟的,他们家以前是益州王府的家臣,怎么了?你怎么想起问他家了?” 与此同时,满宝也正在和纪大夫聊关家。 刚送走一位病人,暂时没有新的病人进来,纪大夫便带着满宝去做药丸,俩人就一边搓药丸一边说话。 满宝提起昨日的生辰宴,说她遇见了关家的二郎,还和人家儿子说了一下关老爷的病情,然后问道:“纪大夫,我去了关家好几趟,还不知道他们家是干什么的呢。” 纪大夫没在意的道:“还能是干什么的,自然是读书种地的。” “您说起季家的时候也说是读书种地的,但季家就很厉害,人家住在城里,还有那么大的房子,关老爷怎么住在城外?” 纪大夫就笑道:“这读书的也和读书的不一样,比如你那两个师弟,一个在读府学,一个在书院读书,那能一样吗?” 他道:“季家出了一个左相,读书出来当的是天子之臣,关家差一点儿,关老爷自己也是读书人,不过他以前是王府的家臣。” 满宝愣愣的,“益州王?” “对啊,我们益州能有几个王府?” 满宝没想到关老爷真的和益州王有关,半响才反应过来,“以前?那现在呢?” “现在?”纪大夫摇了摇头道:“那就不知道了,关老爷的头痛病越来越严重后就从王府里搬出来住到了关家庄,还在不在王府任职我一个大夫也不好问,不过香火情肯定还是在的,听说他还时不时的被王爷叫到王府里下棋画画呢。” “他眼睛不是看不到了吗?” “看不到也是这半年来的事,以前可好着呢。”纪大夫蹙眉看向满宝,道:“搓药丸的时候也要专心,这种病患家中的事你知道个大概就行,没必要细究。” 他往前院看了一眼,没外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和满宝道:“我们这些做大夫的除了医术好,还得眼低嘴紧,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不说,尤其你还是个女娃,以后是要常出入深宅后院的,知道吗?” 满宝微微被转开了注意力,问道:“我为什么要常出入深宅后院?” 纪大夫就看了眼懵懂的满宝,摇了摇头笑道:“你呀,年纪还小,待你再长两岁就明白了。” “那您现在就告诉我呗,怎么还非得等我自己想明白呢?” 纪大夫一想也是,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不好说吗……行吧,告诉你,妇人身上有很多病都不好请我们这样的大夫看,你是个女娃,她们更喜欢找你。” 纪大夫没说的是,其实从去年入冬后便开始有人悄悄的找上来了,都是想请满宝出诊的。 毕竟去年重阳,满宝可是独立掌了一个医棚,而且还治好了不少人。 深宅大院里的太太小姐们,各种各样的病情也不少,哪怕家里不缺钱,有的也开明,但有些病就是不好与他们启齿,所以总是憋着不看大夫,多是自己请个懂行的嬷嬷开药了事。 满宝去年在益州城扬名,一下盯着她的人就多了起来。 别的不说,她可是正儿八经学了医术的,不比家里那些嬷嬷强? 所以入冬那会儿便有人来药铺请过满宝,只是被老郑掌柜和纪大夫一起挡了。 一是因为满宝医术还在学习,纪大夫还不放心完全放手让她去治,这会儿要是治坏了人,那是要坏名声的。 对一个大夫,尤其是一个有可能成为名医的大夫来说,名声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纪大夫有何老郑掌柜都很爱惜满宝的名声。 二则是因为满宝年纪还小,会派人来请满宝的都是深宅大院里的太太们,这孩子还太活泼,别看她整天笑眯眯的,脾气却又大又犟,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进了那些规矩多的深宅大院,恐怕一言不合就能甩开脸子,纪大夫很怕她还没开始自己的名医生涯,就先把自己搭进去了。 所以纪大夫和老郑掌柜都不敢放她出去。 而且,纪大夫这会儿就看着满宝叹气,这孩子还话唠,跟谁都能唠上话,还聪明,秘密那是一摸一个准,但大户人家的秘密是那么好知道的吗? 纪大夫语重心长的教她道:“妇人看病的顾虑很多,尤其是带下病,那是私隐之事,能看得起这样的病,或者会因此来找大夫的,大多家境都不差,你出入这样的府邸就得把耳朵半闭起来,眼睛也半闭起来,嘴巴更是闭紧,不该听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更不能说。” 纪大夫道:“知道的少,人才能欢乐些,也更安全些,活得长久点儿。”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才问道:“可眼睛耳朵并不受自己的控制呀,嘴巴还行,我紧闭着不说话,谁也撬不开,可眼睛怎么闭,耳朵怎么堵?” 她道:“半闭半堵,那不是自欺欺人吗?比如关家,纪大夫,您是真的不知道关家的事,还是假装自己不知道呢?” 纪大夫丢下药罐,直接放到她跟前拍了拍手起身,没好气的道:“我累了,剩下的你自个搓去吧。” 满宝嘟了嘟嘴,小声道:“被我说准了就恼羞成怒,说到底还是自欺欺人……” 纪大夫虽然年纪大了,但耳朵好着呢,听见了她的嘀咕,就点着她的额头道:“在你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前,我是不会放你单独出诊的。” 满宝瞪圆了眼睛看纪大夫。 纪大夫这才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的最初目的,立即乖巧的认错,成功拉住纪大夫后才道:“那您再说一说关家的事呗。” 纪大夫皱眉看她,“你为何非得问关家的事?” 满宝找了个借口道:“帮白善问的,昨天我们和关二郎见着了,他和白善聊得特别来,还请了白善明天和我们一起上门呢,白善也答应了。” 纪大夫眉头皱得更紧,“关二郎要拉拢白善?还是白善想通过管家投靠王府?” 他有些不太高兴,因为白善有可能把满宝拉下水,他道:“前几日你们不是才因为卖花的事打了王府的脸吗,怎么又要和王府扯上关系?” 满宝愣愣的摇头,“纪大夫您要是不提,我都差点以为卖花是去年的事了。” 纪大夫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但还是道:“关家现在没什么好问的,关二郎在外头读书,关大郎在家服侍关老爷,关老爷早就不在王府了,只是似乎还在王府挂名,就这些,你还想知道啥?” 满宝摇头,再问详细些,就要不好糊弄了,谁还是笨蛋不成? 满宝心里叹气,身边的人太聪明也不好呀。 比如纪大夫,再比如庄先生,满宝心想,要是个个都和白二一样多好呀。 第869章 互相了解 被满宝念叨的白二正和祁珏单余几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八卦关家的各种事,当然不止关家,还有王府的。 乡下来的土鳖白二郎听着各种似真似假的传闻,一愣一愣的。 所以下午再见白善时,他就以一种很诡异的目光盯着他看,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便叹气,摇头,再看一眼,便又叹气摇头。 白善一下没忍住,率先开口问道:“你干嘛?” 白二郎好似就等着他这一句问呢,腾的一下从对面移到了白善身边,跟他坐一块儿,用肩膀撞了撞他问,“你是不是想投靠益州王?” 白善嫌弃的往旁边挪了挪,问道:“不懂别乱猜,我干嘛投靠他?” 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白二郎自然知道白善不会屑于在这些事上说谎,于是皱眉道:“那你干嘛找关家?” 白善精神一振,问道:“这跟关家有什么关系?” “咦,你不知道吗,关老爷是王府的家臣,听说以前很受益州王信重,好多的人都通过关老爷投靠王府,谋了一个好前程呢。”白二郎就轻咳两声道:“所以我以为你也要投靠益州王,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不知为何,我不太喜欢益州王府,总觉着我们跟它犯冲。” 白二郎絮叨道:“今天我听祁珏说起关家的一些传闻时,我还真怕你也跟传闻中的那些人一样是想结交了关老爷,然后投靠王府,我认真的想了想,我们几次碰上王府都没有好事,比如去年上街去看游街碰上刺客,你救了季浩也被王妃的人威胁,还有前几日卖花的事……” 白二郎掰着手指头数,才数完马车就停了下来,大吉撩开帘子,他咦了一声,问道:“到了吗?” 话才完,满宝的脑袋就冒了出来,她爬上马车,在对面坐好,看着依然呆坐着的白二郎道:“下车呀。” 白二郎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回到巷子口了,他下意识的去听满宝的起身,才往外走了两步却觉得不对,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盯着满宝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下白善,问道:“你们干嘛去?” “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二郎就想下车了,他不喜欢唐县令,因为他总是会谈着天谈着天问一下他的功课,特别的讨厌。 但想着这俩人最近有很多秘密瞒着他,他愣是强忍住了下去的冲动,咽了咽口水后道:“我,我也要去。” 白善:“你上次偷窥人窗户的事还没清算呢,你敢上门?” 白二郎更想下车了。 白善和满宝都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下去。 白二郎心中摇摆不定,最后看了俩人一眼,他一咬牙,一闭眼,叫道:“我,我就敢!” 白善和满宝惊讶的看着他,好一会儿后对视一眼,想了想后便道:“行吧,那我们就一块儿去。” 大吉听到,便赶着马车走了。 马车在县衙跟前停下,白二郎趴在窗口那里往外看,幽怨的回头看俩人,“你们还真是来找唐县令的呀。” “我们干嘛在这种事上撒谎?”白善问他:“你进不进去?” 白二郎抠着车壁问,“你们找唐县令干嘛?” 白善想了想后告诉他,“我想与他说一说关家的事。” 白二郎想破脑子都想不出来,“你们到底为什么那么关心关家?” 正说着话,一阵马蹄声在耳边响起,车上的三人都下意识的往车窗外看了一眼,正好骑马的人也刚到县衙门口,勒住了马,正侧头看着马车里的三小只。 目光正好对上,马上的唐县令扬起笑脸,拿着马绳和三人扬手打了一个招呼。 满宝笑得眉眼弯弯,白善也抬手和唐县令打了一下招呼,脸凑在最前面的白二郎就脑袋一缩,慢慢的缩到了窗下,就要从白善和满宝中间挤出去。 本来没留意到白二郎的唐县令一下就看到了他,他干脆打马上前,就在他们窗边看着他们,尤其是那个已经挪到后面的小脑袋,微笑道:“二郎,好久不见呀,你躲什么?” 白二郎尴尬的一笑,伸手打招呼道:“唐县令好。” 他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认错和道歉,“上次……” 满宝截断他的话,“上次您不说一声就走了,他想着也没尽地主之谊,所以不好意思。” 唐县令怀疑,“真的?” 一旁的白善点头,“真的。”他转移开话题,问道:“唐大人这是从哪儿回来?” 唐县令下马,笑道:“出去走了一圈,路过关家庄进去坐了坐,你们怎么来了?” 白善和满宝:“……好巧,我们明天也要去关家庄做客。” 唐县令惊讶的挑眉看他们。 半刻钟后,白二郎坐在了县衙的院子里,忧伤的看着蓝天,而他背后,房门紧闭,唐县令正和白善和满宝在说话,他依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关注关家。 房间里,唐县令往外看了一眼白二郎的背影,问道:“怎么把他也给带来了?” 满宝苦恼的道:“我们一直一起玩儿的,所以好多事都瞒不住他的。而且白二现在变聪明了好多。” 因为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满宝和白善说事时就不会避开白二郎,就好比他们俩人说悄悄话时就总是会忽略大吉一样。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习惯,一时之间总是改不过来。 而大家都在长大,都在越来越聪明,露出一点东西,白二郎不感兴趣的时候还好,一感兴趣就不免寻根究底起来。 唐县令笑了笑,转而问道:“你们去关家庄干什么?” 满宝便将昨天遇着关二郎的事说了,“我在想,他们说的别院是不是二吉说过的那个别院,我今天和纪大夫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关老爷以前是王府的家臣。” 唐县令笑道:“你们要打听找我就好,何必如此麻烦四处打听?“ 他自信满满的告诉俩人,“我今日去过关家庄,也去找过二吉了,关家的那个别院就是当年白县令他们去的别院。” 第870章 可以说吗 满宝和白善瞪眼。 唐县令对俩人微微一笑,俩人着急的问道:“那您问出来了吗?” “问出来什么?问十二年前白县令去别院里见的人是谁,谈了什么吗?”唐县令道:“你知道关彦是谁吗?” 俩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没好气的点了一下白善的脑袋,道:“关彦就是你们口中的关老爷,他在益州王手底下干了小二十年了,从益州王开府开始便跟在他身边,我直接问他,若他现在还是益州王的人,你猜我们会怎么着?” 白善道:“我爹当时怎么着,我们就会怎么着。” 唐县令点头道:“没错,所以我只是路过关家庄进去看了一眼,讨了碗水喝而已,你们也不必去了,这时候离他们远一些最好。” 唐县令看着俩人,又转过头去示意了一下外面蹲着的白二郎,道:“既然知道危险,不把伙伴扯进来,那就应该想着保护好自己,别整天想着查案的事,这种事有大人呢。” 白善和满宝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白二郎,“我们和他不一样。” 他们查这案子,不仅仅因为这件事死去了那么多人,还因为他们的父亲或父母都因此而亡,甚至如今他们家里头上便悬着一把利刃,所以他们不得不踏进去。 但白二郎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他本就不应该牵扯在其中。 唐县令显然也听明白了他们潜在的意思,便问,“那你们还把他带来?” 他笑道:“你们不想带,总能找到各种办法把人支走的吧?” 满宝就叹了一口气到:“我从小看话本,话本上的人总是会对另一个人说,这事与你没有关系,你不要管。” “但事情到最后往往都会把人都牵扯进去,但被牵扯的人又一无所知,最后都会死得很冤,”满宝道:“我曾经就此请教过先生,那我遇上这样的事是告诉人呢还是不告诉人呢?” 唐县令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们先生怎么说?” “我们先生说,可为人言事言,不可为人言之事,不言。”满宝问道:“可我们做的这件事是可言,还是不可言?” 唐县令想也不想便道:“自然是不可言。” “为何不可言?是损人权益了,还是犯了道德律法?”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都不是。” 满保问:“那有何不可为人言的?” 唐县令半响说不出话来,他隐约明白了庄先生的意思。 满宝道:“先生说,除去权势,威胁,利诱这些,只从是否损好人利益,是否犯道德律法来算可言不可言,我们就会发现,世上绝大部分的事都可以为人言,却一直不能对人言。” 唐县令叹息道:“所以庄先生性子还如此激进,这却是很出乎我的意料的。” 白善道,“话本上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最后都会让人知道,不想连累的人,最后都被连累,所以我和满宝常想,若最后都要被连累,那为何就不给人知道呢?” “要是对方一开始就知道了,说不定还能避开很多危险呢。”白善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先生总说我们长大了,很多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也希望我们行事有分寸。我就总想,先生为什么这么聪明,明明我们什么都没说,他什么都没问,怎么就都知道了?” 唐县令想也不想道:“因为阅历吧?” 白善和满宝就狠狠地点头,“不错,就是阅历呀,所以我们要剥夺他的阅历吗?” 满宝道:“万一他本来可以长得很聪明很厉害的人物,却因为我们长得一般聪明,一般平凡的人怎么办?” 唐县令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问题,运了运气后问,“你们看的是什么话本?” 满宝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的道:“就是随手买的话本呗。” 唐县令就嫌弃的挥手道:“没事少看话本,有问题回去问你们先生,这些事我随你们的便,想告诉他就告诉他,不用特意带到我面前来晃,还特意说了那么一大通的道理。” 满宝便嘿嘿一笑。 白善就转开话题,问道,“唐大人,你是怎么查到关家身上的?” 话题终于回归正常,唐县令松了一口气,教孩子可比查案难太多了,“这还不简单吗,往西郊走就知道了。” 建在西郊的别院还是挺多的,主要是那边有一座有温汤的山,许多人家在那里都建了一个养生的别院。 昨天唐县令就在手底下的村子里翻了翻,翻出一个偷盗的案子来,于是带着心腹们下村去。 往西走了三刻钟后,估摸着快到二吉说的地方了,便四处看起来,将看到的别院都记下,然后画下来,打算拿回去给二吉认一认门。 结果唐县令在继续往前走时发觉了不对。 一路看过来的别院不说生机勃勃,至少从围墙来看打理得还算不错的,却有一家在东边很角落的地方很有些不同。 从围墙外头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围墙外头杂草丛生不说,还有许多树枝从院内伸了出来,唐县令便觉得那院子很久无人清理了。 西郊这一块的别院很受欢迎,哪怕自家用不上了,也可以卖出去,绝对不会丢着不打理的。 所以唐县令觉得有些奇怪,便叫人去敲门问了一下,结果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而那别院位置偏僻,最近的别院都在三十丈外,最后唐县令还是去敲了别家的门才知道这别院是关家庄关老爷的。 一说到关家庄的关老爷,唐县令略一思索就想起他来了,自己要是有不知道的,把底下人一招来问一下也就知道了。 他是王府的家臣,益州王还在京城时便在他手底下做事了,算是王府的老臣属了。 唐县令先下乡破了一个案,把偷盗的贼抓了,又训了一通里正才回城,第二天一早便拿着画好的图纸悄悄去找了一趟二吉,确认那别院就是当年他们去的以后,转身便回县衙,又找了一个关家庄附近的纠纷,带了人浩浩荡荡的下乡去了。 但他就是个偶尔路过的县令,哪怕进了关家庄,见到了关老爷,有许多话也不好问,只能四处看看,再和关老爷说些闲话,探着他的人品。 他连白启的名字都暂时不敢提起,更别说打探其他的事了。 但满宝和白善这次去显然不是直接问的关老爷,而且借着看病的理由,他们可以问的问题更多。 第871章 误会 唐县令仔细的传授了一些探话的技巧,又列了不少他想知道的问题,最后仔细的叮嘱他们道:“宁缺勿错,宁愿问不到,也不要出错打草惊蛇,尤其你们身份敏感,一旦被察觉……”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恐怕本县也很难护得住你们。” 白善和满宝认真的点了点头。 唐县令这才点头让他们走,他看了一眼还坐在门外发呆的白二郎,对于他们的问题也没有答案,只能道:“你们随便吧,真告诉他,他未必快乐,不告诉他嘛,最多生气一段时间。” 白善和满宝应下,走到白二郎身边,“走吧。” 白二郎抬起头来看俩人,问道:“谈完了?” 俩人点头。 白二郎便小心翼翼的往后看了一眼,对上唐县令的目光便下意识的心虚一笑,然后赶紧把目光收了回来。 他站起来连忙跟俩人走了,一直到了外面才问,“唐县令没问起我的事吧?” 满宝道:“唐县令早忘了,你不要自己提起就行。” 白二郎忍不住嘀咕道:“还不是你们总是吓我……” 唐县令站在窗边摸着下巴看他们走远,若有所思的嘀咕:“那小子怎么这么心虚?我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白二郎和满宝白善他们一起爬上马车,然后抢占最佳位置,一人霸占了一边的位置。 白善只能和满宝坐在一起,俩人便和白二郎面对面起来。 白二郎盯着他们道,“你们到底告不告诉我?” 白善问,“不说你会怎样?” 白二郎一下有些火,正要发脾气,却见俩人都没有一丝赌气或玩笑的样子,而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便察觉他们不是在气他,而是在认真的与他讨论。 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交流方式,于是白二郎认真的思索起来,然后道:“我会自己去查,祁珏的哥哥与关二郎关系好,我通过祁珏去关家玩儿,去关家查呗。” 白善就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满宝后问他,“白二,你还记得以前我们一起看的话本吗?” “那可多了,你们说的是哪一本?” “就是那本被庄先生收上去后再没有给我们的《江湖》,其中有个人叫左晨,你还记得吗?” 白二郎连连点头,“记得,记得,不就是死得特别惨的那个吗?被他那个大魔王师父杀了,还被大卸八块,先生说太血腥了,不给我们看。” “当时好多人都怀疑他师父是坏人,但为了他好就是不告诉他,他自己越差越深,又对自己的师父没有防备,这才被大卸八块的,你觉得如果你是书里的人,你会隐瞒不说,让他离得远远的,还是会告诉他,让他提防起来?” 白二郎听得一愣一愣的,心慌慌的问道:“怎么,我们先生竟是大坏人吗?你,你,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白善和满宝:…… 满宝扭头和白善道:“算了吧,太蠢了,我害怕。” 白善认真的点头,竟也不说了。 白二郎瞪大眼睛,扑上去压住白善,哇哇叫道:“不行,你们必须得说,不然我就自己去查,不,不对,我还要和先生说,让先生帮我一起查,我看你们说不说。” 白善被压得差点吐血,推开他道:“有本事你去撞满宝。” 白二郎扭头对上满宝的脸,满宝对他扬眉,白二郎就继续挤着白善道:“好男不跟那什么斗,我就撞你,你们说是不说。” “行行行,说就说。”白善掀开车窗往外看了看,这才附耳到白二郎耳边道:“我们在查益州王。” 白二郎“咦”了一声,倒不激动了,只是好奇的问,“查他做什么?”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我爹就是他杀的。”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他看了一会儿白善,又扭头去看满宝,见满宝一脸认真的点头,便咽着口水问,“那,那堂祖母知道吗?” 白善一脸认真的点头,“祖母一直知道,近来才告诉我的。” 白二郎一脸同情的看着白善,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道:“那能问他的罪吗?” 虽然他学习不太好,先生教大晋律法时他总是犯困走神,却也知道王子犯法是有特权的。益州王是王爷,肯定不可能问他死罪,给个死了十多年的官儿偿命,但其他的罪呢?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所以我们在找他其他犯罪的证据,这是很危险的,你……” 白善纠结的看了一下他道:“我和满宝都觉得不应该告诉你,太危险了。” 白二郎从小最爱看的就是侠义小说,闻言一掌拍在一旁的木椅上,豪气的道:“好兄弟为朋友两肋插刀,怕什么危险?” 白二郎喊完见俩人齐齐抬着脑袋静静地看着他,便有片刻的心虚,“我说真的。” 白善和满宝点头,“所以我们更不想告诉你了,话本里那些会好心办坏事的人还少吗?”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才不会做那种蠢事呢,而且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你告诉满宝却不告诉我?”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满宝直接道:“因为我聪明。” 白善来回看着俩人,问道:“除此外你们没别的事瞒着我了吧?” 满宝也直接的道:“有,但我们真的不能告诉你了,我们连先生都没告诉呢。白诚,这真的很危险,白老爷都没怎么参与其中呢,你要知道,这种会死人的事,一旦死人就不是一个人,有可能连个人身后的家人也不能幸免。” 白二郎一愣一愣的,脑海中闪过许多问题,但最后他只记住了一个,所以他盯着满宝的脸问,“那你怎么不怕连累家里?” 满宝噎了一下。 白二郎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扭过去盯着白善看了一会儿,突然间有些伤心,“你,你们不会是……” 俩人一起疑惑的抬头盯着他看。 白二郎突然说不出话来了,就是突然很伤心,眼泪都快要冒出来了,“那我以后岂不是会被你们一直欺负?” 满宝和白善:“……我们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了?” 而且这跟他们正在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白二郎伤心的道:“当然有关系,你们一个都这么聪明,都这么能欺负我了,两个合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我呢?你们太过分了。” 白善和满宝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正想问清楚,大吉便已经停了马车道:“少爷,满小姐,堂少爷,到家了。” 白二郎便愤愤道:“你们听,连大吉都是先叫的满小姐才叫我,以前都是我先的。” 白善和满宝:…… 掀开帘子的大吉:…… 第872章 开窍 白二郎蹦下马车就去找先生安慰,一进门就嚷着问,“先生,你大徒弟和二徒弟是不是要结亲?”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谁与你说的?” 白二郎就造谣,“他们两个说的。” 跟在后面跑进来的白善和满宝:…… 俩人瞪着眼睛看他,庄先生则瞪着眼睛看他们,不等他们说话便慢悠悠的道:“私定终身是不对的,亲事得长辈们来谈。” 满宝:“先生,他造谣。” “我没有,”白二郎分辨,“不然那么大的事为什么他早早告诉了你却不告诉我?我还是他堂兄弟呢。” 满宝噎住。 “而且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善宝就是动了歪心思,堂祖母也很喜欢你,先生也很看好你们,哼,你们就瞒着我吧。” 庄先生看两个弟子都瞪圆了眼睛,便轻咳一声,扫了白二郎一眼后道:“乱叫什么?” 他仔细的看了一下两个徒弟的神色,觉得不像是白二郎说的那样,于是扭头看向他,问道:“二郎,你最近又在看话本是不是?除了看话本还干了什么坏事?” 白二郎身子一僵,连连摇头,“没,没有。” 先生便哼了一声,罚他去抄书。 白善和满宝趁机溜了,庄先生看了俩人的背影一眼,什么都没说。 晚上,庄先生回屋去休息了,白善和满宝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写作业,白二郎不仅要写作业还得抄书,忍不住小声愤愤,“为什么被罚的总是我?明明我就没说错。” 白善听到了,耳朵尖微红,气得越过桌子在底下踹了他一脚。 白二郎就抬头瞪他,他看了一眼对面正认真写作业的满宝,压低声音和白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看出来了,你帮我写作业,不然我就告诉满宝。” 白善脖子都红透了,压低了声音道:“你别乱说,我没有!” “哼,祁珏要说亲了,他喜欢单家的二小姐,每次见到单家的二小姐时都是这样,我们私底下都讨论过了的,像你这样的就是喜欢满宝。”白二郎毕竟比白善大一岁,在这方面显然知道的比白善更多,他压低了声音威胁白善,“你到底帮不帮?” 白善嫌弃道:“你的作业都太简单了,我还是帮你抄书吧。” 白二郎:“我又不傻,就算你学着我的笔迹,先生也会看出来的,你就帮我写学里的作业,他们分不出笔迹来。” 白善看了他好一会儿后道:“那我和满宝在做的事你不许再问了,也不许再跟着我们,也不要和先生说起。” 白二郎就皱眉,想了一会儿道:“可以不告诉先生,但我怎么能不跟你们一起呢?我还是不是你们的哥哥了?” “不是,你是我们的师弟。” 白二郎:…… “我不管,我要和你们一起。” 那估计连满宝的身世都要瞒不住了,白善不想让他知道更多的,道:“会死人的,还会连累堂伯父和大堂哥,祖母都不乐意让堂伯父多管呢。” 白二郎这才沉默。 白善转了转眼珠子道:“这样吧,你可以帮我们,但一定要保密,不许对除了我们两个之外的人说。” 白二郎眼睛亮晶晶的,总算是开心了一些,点头道:“行,一言为定,你们可不许再骗我和瞒我了。” 白善点头。 俩人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完,一扭头便见满宝正盯着他们看,“你们在说什么呢?” 白二郎就和白善说悄悄话,“你是不是还没告诉她你喜欢她呀?” 白善红着脸低喝,“你别瞎说。” “哼,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就和堂祖母说了把亲事定下,不然等你们再长大点儿,大人们说不定又变了。”白二郎道:“祁家以前就有意和单家定亲,虽然没定下,但彼此都心知肚明,结果祁珏都喜欢上单二小姐了,祁家又不想和单家定亲了,现在祁珏就很恼火,昨儿过生辰,还差点因为这事跟单余打起来呢。” 白善目瞪口呆,“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你跟满宝都跑去跟人家哥哥聊天去了,真是的,我们年纪小,你们怎么竟跟年纪那么大的人聊天?” 满宝实在忍不住了,放下笔走过来。 白二郎一边盯着她一边快速的道:“反正这种事宜早不宜迟,知道吗?上巳我们是不是要回家?干脆你就和堂祖母提了吧。” 见满宝走到了他们跟前,白二郎立即坐正了不说话,白善也一下绷直了身体,偷眼看向满宝。 满宝好奇的看着俩人,“你们说什么呢?” 俩人一起摇头。 白二郎悄悄的扭头冲白善笑了一下,一脸的我明白。 白善耳朵尖更红了。 他一把扯过白二郎的作业,干脆当着满宝的面做起来。 满宝来回看着俩人,到底没问什么,转身又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一转身,白善就悄悄的长出了一口气,觉得脸有些发烧。 他不动声色的揪了一下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后开始给白二郎写作业。 白二郎肩膀上少了作业两道大山,罚抄的书就腾腾的写好了,然后特别贴心的对白善嘿嘿一笑,起身走了,把空间让给他们。 白善盯着他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他觉得白二郎一下就变了,难道开了窍的人都这么恐怖吗? 等他出去了白善才和满宝道:“我和他说好了,他不会往外说的,以后让他帮我们问些小问题就是了,我觉着他打听消息比我们还方便些,他和祁珏他们很要好。”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所以你就给他写作业了?” 白善硬着头皮点头。 满宝就拿出师姐的架势教训道:“这种事可不能再有了,不然养成了坏习惯在怎么办?先生知道,不仅你们要被罚,我这个知情人也要被罚的。” 白善点头。 满宝就觉得他过分的老实,要是以前,他早跟她驳起来了。 她一脸惊异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真的没跟她吵,便只能状似满意的点头,“好吧,那就这样了?” 白善对她点头。 满宝忍不住挠了挠脑袋,走了两步又回头,“你真的没话和我说了?” 白善摇头。 满宝就只能回去睡觉去了。 白善大松一口气。 第873章 紧张 白善第二天便让大吉悄悄的去府学里给他请假,然后和满宝一起去书铺。 今日上午是小纪大夫当班,纪大夫则和满宝去关家庄出诊,需要带的药品他都带上了,见满宝带着白善愣了一下。 满宝解释道:“关二郎请师弟去做客,他知道我今天也要去便一起了。” 纪大夫看了白善一眼,有些闹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毕竟关家和益州王府关系特殊,而他们才与益州王府交过恶,得了一个不畏权贵,骄傲自矜的好名声,现在又要通过别的路投靠过去? 纪大夫不太想满宝参与这些事,于是对白善点了点头后和满宝道:“你与我一车,我们说一说关老爷的病情。” 满宝应下,和纪大夫上车。 但纪大夫没说关老爷,而是道:“满宝,我们是大夫,和他们读书的不一样,他们要出人头地要考学,要考官,还要找世家、权贵投靠,心太累,我们就需要看病治人,所以那些朝政之事你不要掺和。” 满宝点头,“我不掺和。” 纪大夫就看了她好一会儿,指着跟在后面的车道:“他的事你也不要掺和了吧?” 满宝点到一半的脑袋停了下,道:“纪先生,那是我师弟。” 满宝虽然没有拜纪大夫为师,却因为一直跟他学习医术的原因,将他当半个老师一样的看待的。这还是满宝第一次如此明确的反驳纪大夫。 纪大夫愣了一下后道:“满宝,你们的路是不一样的。” 满宝没说话。 纪大夫见她倔强的模样便叹了一口气,俩人沉默着到了关家。 这一次上诊关大郎和关二郎都非常的看重,特意在门口等着。 这让常上门的纪大夫惊了一下,连忙问道:“是关老爷的病情有变吗?” 满宝低着小脑袋站在纪大夫身后,偷偷的和白善眨了眨眼。 白善冲她微微点头,抬头看向关大郎和关二郎,弯腰拱手行礼。 关大郎和关二郎知道他是府学的学生,且也是士族子弟,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礼,一边还回答纪大夫的话,“还是和之前的一样,只是父亲的胃口越来越不好,这两日越发不爱用饭了。” 人身体痛苦,自然就不想吃东西了。 纪大夫笑着安慰道:“我去看看,或许是脾胃不和,所以胃口不和呢?” 纪大夫便领着满宝先走了。 关大郎见白善跟着一起走,大家干脆一起去了正院。 正院里一片安静,关老爷刚发过脾气,院里伺候的下人进出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一点儿声响来。 来过几次的满宝已经见怪不怪,知道关老爷因为头痛总是听不得太过吵闹,有时候一点儿声响都能叫他头痛欲裂,因此进门的时候也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 可他们五个人一起走来,脚步声还是让关老爷皱紧了眉头。 他在躺椅上睁开了眼睛正要发脾气,看到是纪大夫便顿了一下,目光在来人中一扫,看到走在满宝身边的白善便怔了一下,不由自主的坐了起来。 他惊疑不定的盯着白善看,脊背忍不住微微绷紧。 白善也正抬头好奇的看向关老爷,对上他的目光便顿了一下,心中电闪,他几乎是立即想到一件事,如果当年父亲去见的人是关老爷,那他必定认得父亲。 他和父亲长得像吗? 哪怕当年父亲要去见的人不是他,他常跟在益州王身边,而他父亲曾是蜀县县令,他肯定也是见过他父亲的。 白善有些懊恼起来,怪自己思虑不周,但这会儿再要退走也不可能了,他只能不动声色的与满宝一起上前去。 但白善停顿的那一下满宝还是察觉到了,她也一起看向关老爷,见他的目光已经从白善身上移开,但在躺椅上坐直了。 已经来过好几次的满宝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紧张,要知道以前她和纪大夫来给他看病的时候,他可都是躺着的,一脸嫌弃的不愿意看病。 她是医者,自然知道怎样看一个人是紧张,还是放松。 正这么想着,关老爷已经慢悠悠的躺到了椅子上,似乎又是一副放松的模样,他挥手道:“不看不看,老夫已经不打算治了。” 纪大夫已经熟练的拖过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身边,满宝机灵的搬过来一张小桌子,把脉枕从药箱里拿了出来,还要准备纪大夫要用的针…… 纪大夫已经拿起关老爷的手把脉,关老爷也顺服,并不会挣扎,他就一边靠在躺椅上,一边抬起头来看向白善,疑惑的问道:“这位小郎君是……” 白善连忙行礼道:“小子白善,是关二哥的朋友,上门来拜访便先来见一见长辈。” 白善没有提满宝,似乎就是关二郎的朋友来着。 关二郎不知道他们何时如此亲近了,竟然都叫关二哥了,但对上父亲的目光,他依旧笑着点头。 关老爷问,“你们年龄相差挺大,是怎么认识的?” 关二郎正要说话,白善又已经快一步回道:“小子现是府学的学生,前日去参加朋友生辰宴时认识了关二哥,颇觉相识恨晚。” 关老爷问,“府学?年纪这么小竟已经考上府学了吗?对了,今日府学不上课吗?” 纪大夫抬头看了关老爷一眼,微微加重了压着脉的力道,道:“不要动呀,我才听出一些动静呢。” 满宝立即道:“纪先生,我来吧。” 纪大夫抬头看了满宝一眼,对上她巴巴的眼睛,他到底还是收了手,淡淡的道:“听脉的时候心要静,望闻问切,一个都不要少。” 哪怕是正心急等着白善回答的关老爷都没忍住,冲纪大夫瞪眼道:“你这是要拿我给你徒弟练手呢?” 不过关老爷也没把手收回来,在他看来,给满宝把脉总比给纪大夫这个老狐狸把脉要好,毕竟谁知道这个老狐狸能听出什么来呢? 他却不知道,满宝因为身份使然,能听出猜出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比纪大夫少。 手才搭上,满宝就察觉到了关老爷的异常,这一次他比往常表现得要紧张得多,虽然他已经尽力放松了,但真正放松的肌肉和假装放松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第874章 怀疑 满宝看着关老爷的脸色问,“您近来感觉如何,头还疼得厉害吗?” 满宝的问题又多又细,白善不说话就显得很正常了。 关老爷还等着他回答呢,有些不耐烦起来,就要把手收回来,“我的病也就这样了,看不出什么来,不看了。” 满宝就压住他的手道:“关老爷,您这病治了有十二年了,您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再治十二年?” 这个还真治不了,纪大夫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两声。 关老爷对于自己的病情也是了解的,闻言看了满宝一眼,然后与纪大夫笑道:“你这徒弟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纪大夫笑道:“小孩儿嘛,都心大。” 关老爷点了点头,见满宝不愿意放手,他干脆也不动了,但也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看向白善问,“白小郎君是哪儿人?” 该想的,不该想的,白善都想了,这些东西便是他不说,过后关老爷一问,也自有人能回答,所以他坦然的道:“我是陇州人,今日是和府学请了假过来的。” 关老爷就看了一眼关二郎后道:“我这二儿子何德何能让白小公子如此高看他?” 白善便低头笑了笑,“关二哥人品好,学识也不差,是关老爷谦虚了。” 一旁的关二郎脸色微红,正要解释白善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满宝来的。 但目光扫到俩人他又顿了一下,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冲动,却不太会想告诉大人,他认了就认了呗。 关二郎是不愿意承认主要是白善夸他也夸得舒服的。 “你是陇州人,怎么来益州上学?” 白善在一旁回答,满宝渐渐觉得不对起来,真是奇怪,怎么问起陇州,问起白善的父母时,关老爷的脉就跳得有点儿快呢? 满宝半响琢磨不出来,纪大夫见她把个脉半天不说话,便站在她背后轻咳一声,满宝连忙起身,清了清嗓子道:“没多少变化,纪大夫您看看。” 纪大夫瞥了她一眼,他刚才都看过了,还看什么看? 他道:“关老爷移步屋内,我给你扎一会儿针吧。” 关老爷扎针后会好受一点儿,这也是他一直愿意接受纪大夫治疗的原因,他虽然觉着自己活不了了,但至少死前不要那么痛苦。 所以往常一说扎针关老爷都很配合,但这次关老爷却摇手道:“这次就算了,家有客人,我陪他说说话,且这扎针也没用,又治不好。” 纪大夫就瞪眼,“谁说没用的?这针能缓解你的症状,还能给你助眠你知不知道?” 白善也立即道:“要是因为小子而误了关老爷治病,那就是罪过了,您要寻我说话,小子多留一会儿就是了,您先扎针,我和关二哥去院外候着。” 关二郎连连点头,“父亲,您先扎针,我带他到园子里走走,一会儿再回来陪您说话就是。” 关老爷皱眉想了想,一旁的纪大夫虎视眈眈,他只能点头。 满宝拎着药箱进去,将针拿出来后便退了下去,纪大夫扫了她的背影一眼,没说话。 关老爷却留意到了,问道:“你这小弟子今天怎么不留下观摩了?” 纪大夫手不停的将东西摆在桌子上,示意关老爷脱衣裳,他道:“这孩子学得快,来看了这么多次早学会了。” 关老爷就叹气,“我就知道你这是拿我来给她练手呢,你还不肯告诉我,我能活多久。” 纪大夫拿了针去找他的穴道,闻言道:“你要想活得长久一些,总是可以活的。” 关老爷没再说话了,趴在枕头上昏昏欲睡。 每次一扎针他都犯困想睡觉。 满宝出去,关家兄弟和白善正站在院门口等她。 一见她出来,关二郎便问,“父亲扎针了?” 满宝点头,“纪大夫正在给他扎针,有些问题便由我来问吧。” “不用等纪大夫吗?” 满宝笑着摇头,“不必,来前纪大夫都叮嘱过我了。” 关大郎便请他们去园子里坐着谈。 “我父亲的病一开始便是纪大夫来的,难道纪大夫当年没问过我父亲,当时不知道病因吗?”关大郎的记忆可比关二郎清晰多了。 满宝面不改色的道:“近来我在翻看整理关老爷的脉案,发现只有到十年前的脉案,可纪大夫说,似乎十二年前开始关老爷就说过自己头疼了,不过时间太久,纪大夫年纪也大了,当时病情不重,没有留下脉案,所以我们现在回想起来知道的并不多。” 满宝睁眼说瞎话道:“我们最近翻到了一本医书,里面有提到脑疾的治疗,只是要对症才能下药,所以我们才想问起病因。” 这个说辞说服了关大郎。 关大郎就认真的想了想道:“你这么一说我隐约想起来了,十二年前父亲的确说过头疼,而且有一年中秋,父亲大病,连中秋都不能去王府,那一年是……大贞三年?” 关大郎想了好一会儿后确定的点头,“没错,就是大贞三年,我记起来了,因为那一年王府的二郡王出生,父亲作为家臣还领了很多赏呢。” 满宝便问道:“那时候关老爷是不是特别忙?嗯,我是说,他压力大不大,心里紧张不紧张?” 关大郎笑道:“心里紧不紧张我不知道,不过那段时间父亲并不怎么忙,每天有很多时间陪着我们。” 关二郎却道:“但春天的时候很忙。” “你怎么知道?” 关二郎轻咳一声道:“大哥你忘了,二郡王出生的那一年春天我跟着大郡王与人打了一架,父亲都没空罚我。” 关大郎连连点头,“对对对,那一年春天父亲很忙,难道是春时熬坏了身体,秋时发出来?” 满宝点头肯定,“有这个可能,那会儿关老爷饮食如何,可安定吗?是常在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的?” 这些问题都是唐县令和他们商量过后设计的,既有他想知道的信息,又能跟身体扯上关系的,能问的满宝都问了。 不能问的,不用白善提醒,满宝也知道不能开口。 四人在园子里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直到下人来找,他们才知道关老爷已经扎完针,甚至已经睡了一觉起来了,正要见一见白善呢。 第875章 懊恼 白善从关家出来的时候后背都出了一层的薄汗,他站在马车边上顿了顿,看向满宝。 满宝就要过去和他同坐,才走了两步,纪大夫就咳嗽一声,叫道:“满宝,上车,我有话与你说。” 满宝就只能停下,看了白善一眼后上了纪大夫的车。 白善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踩着车凳上车。 关二郎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感叹,看来这儿也有棒打鸳鸯的人呐。 白善撩开窗帘最后和关二郎道别,大家互相招了招手后才分开。 关二郎目送两辆马车走远,这才笑着转身回正院去。 关老爷正在问关大郎白善的情况。 关大郎哪儿知道这么多? 这两年他的主要精力就是照顾老爹和打理家务上了,偶尔有空闲的时间了,想要和城里的世家权贵们维持一下关系,又总会有各种事冒出来,所以他对外面的事情并不灵敏。 他已知的白善的情况还是二郎告诉他的呢。 关老爷见他一问三不知,仅知的那些还是他刚才问出来的,顿时气得不行。 他一气,头就更疼了,头一疼,脾气又忍不住起来…… 正要发火的时候,关二郎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下意识的一顿,转身就想走。 关老爷已经叫道:“老二,你过来。” 关二郎便硬着头皮过去,行礼:“父亲。” 关老爷盯着他道,“我问你,你跟白善正是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所以把人请家里来的?” 关二郎连连点头,“是。”他总不能说那小郎君是为了他的心上人来的吧,在他爹眼中,儿女情长可不是什么出息表现。 关老爷就靠在躺椅上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说一说,你们前天都谈了什么?” 关二郎硬着头皮道:“谈了很多,诗书词赋都谈到了,很长的。” “没事,我们父子两个也很久没在一处说说话了,现在也没事做,有的是时间,你就从头说起吧,你们都谈了什么诗书词赋?” 关二郎被噎住,一下说不出话来。 关老爷就眼睛一瞪,喝道:“还不说实话,说,他到底是为什么来的?” 关二郎这会儿觉着不对了,悄悄和关大郎对视一眼,然后低头道:“他是陪着小周大夫来的,父亲,您为何如此在意白善?” 关大郎也看着关老爷。 关老爷却是“腾”的一下从躺椅上坐起来,心绪急剧起伏,“你说他陪着谁来的?” “小周大夫呀,”关二郎顿了顿后道:“他们二人,咳,互相爱慕,所以……” 关老爷脸色变了几变,面无表情的道:“你仔细的说一说你们初次见面的情景吧,还有,刚才你们都说了什么话?” 关二郎心惴惴,在他爹的目光下不得不细细的说来。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的满宝也心惴惴的低头坐在纪大夫的对面。 纪大夫盯了她半天,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没有问她为何要去打探关老爷的病。 他当了近四十年的大夫,如果从跟着父亲看诊开始,那有五十年了。 但是,纪大夫还是忍不住教她道:“满宝,我从九岁开始,就背着一个药箱陪着我父亲出入各种宅院,五十来年了,我见过的东西太多太多,作为大夫,我们只要看病就好,其他事能不听就不听,更不要去主动打探,好奇心少的人才能活得长久安乐,知道吗?” 满宝便知道纪大夫一定是猜出了什么。 她刚学医术时,陆老大夫曾经和她说过,一名医者,首先要会的便是察言观色,而上好的医者,最会的也是察言观色。 陆老大夫说过,大成的医者,病人的心思一动,病人自己或许都不知,但医者却能摸出来,看出来,这才是治未病的大医。 纪大夫自然没到这一点儿,但连满宝都能摸出关老爷的异常,她不信纪大夫摸不出来。 满宝就知道瞒不过他,但她知道他的为人,他不会问,更不会参与进来,所以满宝也不会与他说缘由,只道:“纪先生,这不是好奇。” 纪大夫看着满宝,满宝毫不避讳的回视他,认真的道:“纪先生,我做此事不是为了谁,而是就是为了我自己。”显然她也察觉到了纪大夫对白善的态度变化。 她顿了顿后问道:“会把您拉下水吗?” 纪大夫笑了笑后道:“哪儿那么容易被拉下水?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去吧,我老了,可管不了你们这么多。” 满宝松了一口气,半蹲着行礼,“多谢纪先生。” 纪大夫微微闭上眼睛,受了这一礼。 满宝没有再在药铺多留,送纪大夫进了药铺后,她便背了自己的背篓走到后面的马车,麻溜的爬上去,“你怎么了?我怎么觉着关老爷似乎认识你似的?” 白善道:“他不认识我,但应该认识我爹。” 满宝这才想起这一茬,懊恼道:“糟了,忘了这一茬了。” 白善严肃的点头,“我猜,他一定猜出了我是白启之子。” 满宝纠结起来,“他要是坏的,转身告诉了益州王……” 白善道:“走,我们去找唐县令。” 白善敲了敲车壁,大吉便打转马头朝县衙而去。 唐县令刚处理好上午的事,正晃晃悠悠的要回后院用饭呢,走到一半察觉不对,脚步顿了一下后脸色微变,懊恼的叫道:“糟了。” 跟在后面的明理连忙问道:“老爷怎么了?” 唐县令拍了一下手掌道:“忘了问刘老夫人,白善和白县令长得像不像了。” 明理挠了挠脑袋道:“他们是亲生父子,总会有长得像的地方吧,难道老爷怀疑善少爷不是白县令生的?” 唐县令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 他转身就往回走,道:“走,我们去药铺看看,不知道他们去关家了没有,要是没去,赶紧把人拦下来。” 话才说完,他就看到了跟着衙役进门来的俩人,一看他们的样子他就停下了脚步,“得,看来已经去过了,动作还挺快。” 第876章 暂避 唐县令请他们进屋坐下,和明理道:“去告诉夫人,我午食就不回去吃了,你去把食盒提来。” 他问满宝俩人,“你们吃过了?” 俩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便道:“多拿些。” 明理躬身应下,退出去帮他们把门打开。 唐县令左右看看,没发现有茶,便给他们倒了两杯冷掉的开水道:“随便喝喝吧。” 白善和满宝没喝,直入主题道:“关老爷应该认出我来了。” 唐县令就叹气,“我想不起来你和你爹的事儿,你怎么也没想起呢?” 白善没说话。 他记忆里就没他爹,怎么想得起? 多说无益,三人忧伤的相对而坐,开始想解决的办法。 唐县令问,“你们觉着关老爷他能猜出多少东西?”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开始揣测最坏的结果,白善沉思道:“他若知道了我是父亲的孩子,一定会怀疑我是要调查当年的事。” 满宝:“也会知道是我领着白善去的,然后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知道了。” 唐县令问:“他为什么会知道你们知道他知道了?” 满宝轻咳一声道:“他和善宝说话的时候我摸着他的脉呢,他肯定会猜我摸出来了。” 唐县令好奇,“摸脉还真有效?来来来,你来摸我的试试看,接下来我有没有说谎什么的。” 白善叫道:“唐大人,我们这会儿别闹了吧。” “这怎么能叫闹呢?这于问讯可是很有用处的,不过算了,现在也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唐县令问:“那你们猜他知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白善和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摇头道:“应该不会知道吧,我们从未在他那里显露过。” “是没显露过,但他仔细一查,你我三人来往密切不说,我还曾经去罗江县住过一段时间,你们猜他会不会猜我已经知道,甚至正在查这事?” 满宝和白善一起张大了嘴巴。 那这事可就大发,要是他们自己,关老爷最多对付他们两个,当他们是小孩子不服气所以要查,可要是唐县令也下场了…… 满宝抖了抖问,“那怎么办呐?” 唐县令起身走了两圈,叹道:“就是不知他是敌是友啊。” 唐县令一手按在桌子上,轻声道:“也不知道当年白县令去别院里见的是谁,偏偏是在他的别院里,若是他还好,若不是他,那必定是他身边非常亲近之人,不然不会选择在他的别院里见面。” 唐县令心思电转,思忖道:“也不知白县令当年事败是光明正大的和益州王斗败的,还是因为露了行迹后败的。” 前者还罢,若是后者,恐怕是有人告密,不然这样机密的事,益州王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 白善和满宝也忧愁起来,“那怎么办,益州王府那么强势,益州王又那么狠,他不会派人去把我们家里人都杀了吧?” “那倒不至于,你以为这是在他十多年前的封地内呢?”唐县令说到这里一顿,摸着下巴到:“杀你们全家倒不至于,但杀你们两个……” 他上下扫视俩人,皱了皱眉道:“你们……” 他顿了顿后道:“要不回家躲一段时间?” 满宝瞪眼,“这是在益州城,有这么多人呢,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敢杀人吗?”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道:“你知道十二年前的蜀县县衙死了多少人吗?” 满宝顿了一下,摇头。 “一共二十八人,包括白县令及其护卫,”唐县令道:“二十八个人,全上报的死于匪徒之首,当时的闫刺史随后带兵剿了山上的土匪,共取了三十二人的首级回来,但我这段时间详细的查过十五年前至十二年前的卷宗,我没发现有人上报说益州附近有山匪。” 两个还单纯的少年少女惊呆。 唐县令道:“当然,当年益州城内外都是益州王的势力,上至节度使,下至所辖的县乡,而现在,张节度使才来了不到四年,刺史和我也都是新换的,就算和益州王府关系好,也不会完全听命于他,所以他想在益州城内如十二年前那样大肆杀人是不可能的。但是,死一两个人还是很简单的。” 唐县令给他们打比方,“比如,你们府学起了冲突,大家打起架来,不小心伤了人命,你死了;比如,你诊断的病人发疯,或是病人家属发疯,觉着你开的药是错的,或是故意开了特别贵的药,把你给砍了;再比如,你们坐着的马车突然发疯乱跑起来,翻了,你们三个都死了……” 满宝和白善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看着唐县令。 唐县令就叹气,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你们先回家躲一段时间吧,好请假吗?要是不好请假,我写信给长博,让他出一封公文招你们回去。” 白善回神,“还能这么招?” “当然可以,虽然你户籍还在陇州,但常住在益州城,且还是长博推荐你来考的府学,县里要是有事需要到人才是可以向府学召回本县的学子的,当然,接不接受看你自己。” 白善思考了一下后看向满宝,最后咬咬牙,点头道:“好,我们回去。” 唐县令就点头,“这才对,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们还年轻,不必急于一时。” 白善担心,“可这样一来,他们岂不是更容易猜到唐大人和杨大人也在查这个案子吗?” 唐县令笑道:“这个可不好猜,而且猜到了也没什么,这会儿,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手上缺的只是证据而已。” 满宝:“那唐大人就不怕他也给你来个骑马落马呀,乘车摔车,吃饭卡脖子什么的?” 唐县令没好气的道:“你就不能给我想好一点的死法吗?你们放心,我不是你们,他可不敢轻易让我暴毙。” 白善问:“是因为家世吗?” “是也不是,”唐县令道:“我父亲不是吃素的,我要是无缘无故的死在这儿,我父亲可不会善罢甘休,且这会儿也和十二年前不一样,张节度使和明刺史虽然与益州王来往密切,却不是王府家臣,想要瞒过他们杀我,很难。” 唐县令还有一点儿没说,他媳妇也不是吃素的,他岳家更不是吃素的。 唐县令笑道:“我在益州城里他都没敢杀我,更别说长博了,你们回罗江县是最安全的,有长博护着,便是他亲自去了,也不能瞎取你们性命。” 第877章 安排 唐县令知道这两个从小就没受过什么大委屈,生怕他们忍不住脾气做出什么事来,因此道:“你们只要不出罗江县,不特意去他跟前,他就拿你们没办法。” 满宝和白善沉思,正在思考回去要找什么理由回去,回去后又要怎么做。 明理提了一个大食盒过来。 不仅有菜有汤,还有两碟点心。 见唐县令看着,明理便解释道:“夫人听说善少爷和满小姐来了,便叫小的在厨房多拿了些。” 唐县令点点头,和俩人道:“快吃吧,吃完了饭我让明理送你们回去。” 白善拒绝了,“有大吉呢。” 唐县令摇了摇头道:“还是让明理跟着送一程吧,明天也别去府学了,我一会儿就让人去罗江县,快马加鞭,人明天应该就能回来,到时候你们收拾收拾东西就走,我着人送你们。”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只能应下,“我们得把先生和白二一块儿带回去。” 唐县令就笑道:“这是自然的,既然要回去那就全回去吧,别在这儿留亲友。” 满宝便有些坐不住了,快速的将碗里的饭扒干净,“我还得去找我六哥呢。” 唐县令挥手让他们走了。 周六郎一直在知味馆里做帮厨,偶尔才能偷学到一些厨艺,因为周四郎租了对面肖家的房子,所以周六郎偶尔会回去住,但馆子忙起来的时候,他就会留在馆子里。 现在是春天,万物复苏,似乎人的胃口也更开了,最近来店里吃饭的人不少,所以周六郎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 所以一听前面的伙计说他妹妹来找他,他立刻擦了手和大厨说一声跑了出去,“满宝,你怎么来了?” 满宝拉住他的手道:“六哥,家里有急事,咱得回家,你能不能和掌柜的请个长假?我们明天或后天就回家。” 周六郎愣,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急?” 满宝道:“回家再说。” 周六郎:“不行,你得先告诉我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家里人出事了?谁呀,爹、娘,还是大哥他们?糟了,是不是大姐,她要生孩子了?” 满宝:“……才五个多月呢,怎么生?你别瞎猜了,先去请假,回去我就告诉你。” 周六郎连忙去找东家请假。 这会儿已经过了午时,店里已经不怎么忙了,因此东家有时间来处理,他见周六郎家里人都来了,正一脸焦急的等在外面便知道是家里真的出事了。 他想了想便答应了,“行吧,你先回去,等你回来还在我这儿干。” 说罢让人去拿了一些钱来,“这是你的工钱,多的算我给你的,你家里也不知出了什么事,但不管出什么事,这会儿都是用钱的时候,我多的没有,也就尽一尽心意。” 周六郎感动的连连弯腰,“多谢东家,多谢东家。” 东家微微点头,让周六郎走了。 周六郎便去后院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往马车上一丢就把满宝和白善往车上推,他也快速的爬上马车,然后就盯着满宝问,“好了,这会儿没外人了,能说了吧?” 满宝这才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六哥,益州王有可能知道我和善宝的身份啦。” 周六郎吓了一跳,咽了咽口水问,“他,他怎么知道的?” 满宝懊恼道:“我们自己笨,自己送上门的。” 周六郎便忍不住跺脚,“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吧,亏我和四哥还和爹保证呢,说你聪明得很,肯定不会被发现的,结果你们还自己送上门。” 满宝:“所以咱得回家去。” “回家去有用吗?”周六郎忧心忡忡,“我们回家是不是得收拾了东西逃命去呀,就像说书说的那样,天涯海角的逃命去。” 白善:“……不用,就留在七里村就行。” “真行?他可是王爷呢,知道我们在那儿,不得派人抓我们?” “他不敢,罗江县不是他的封地,那是杨县令的地盘。” “那县令能有王爷大吗?”周六郎很信不过杨县令的样子。 满宝就道:“六哥,杨县令家里势力大着呢,连皇帝见了都要让一二步,他不敢在罗江县里乱杀人的。” 周六郎咋舌,“杨县令这么厉害?”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以前他们又不知道杨县令出自华阴杨氏。 不过知道了他们也没多大感觉就是了。 带着周六郎回到家里,白二郎还没下学回家呢,庄先生却是刚从书院里上完课回来,看见本应该去府学上学的白善出现在院子里,他便沉默了一下。 他想,他近来是不是闭的眼睛太多,以至于他们觉着他瞎了? 对上庄先生的目光,满宝和白善低垂着脑袋上前请罪。 庄先生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忧心看着他们的周六郎,转身进书房,道:“进来。” 俩人立即跟进去,一进去就老实的跪下了。 庄先生坐在书桌后面,垂头看了他们好一会儿,问道:“逃学?” 白善低声应了一声“是”。 庄先生问,“理由呢?” 白善小声道:“腹痛。” 庄先生目光便微微一移,盯着一旁的满宝看,“谁开的病案?” 府学请假可比一般的书院请假要难得多,不是你说生病了便是生病了,得有大夫开的病案和药方才行,底下还得有药铺的名字。 学里要是起了疑心,去药铺一查,若不属实是要被罚的。 当然,这样的情况很少,哪怕是府学的先生也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学生不太过分,这种假条都不会去求证的。 但庄先生也很生气,他沉着脸道:“你们如今越发出息了,连病案都可以自己做了,那还上的什么学,直接回家来,那样想读书便读书,不想读就不读。” 跪在地上的白善和满宝老实的认错,“先生,我们错了。” 庄先生却更气,“你们倒是知道拿话堵我,”还不如白二郎呢,顶两句嘴,他也好把火发出来,好罚他们更狠一点儿。 庄先生运了运气,问道:“你们逃课干嘛去了?” 俩人扭捏着对视一眼,实在是找不出什么好的借口来了,最主要的是,他们可以不说,可以隐瞒,却不能撒谎骗先生,因此诺诺半天,还是直接开口道:“先生,我们可能要回家一段时间了。” 第878章 回到家(给书友“春婷”的打赏加更) 白二郎直到坐上马车出了城门都还有些懵。 他掀开帘子探头往后看,正看到益州城的城门还笼罩在雾气中,连城门上的那三个大字看得都不是很清晰。 满宝和白善也挤在另一边的窗口那里看,心里也怅然得不行。 白二郎问:“我们还会回来吗?” 白善肯定的道:“会的。” 白二郎叹气,“我回去得急,都没来得及和祁珏他们道别呢,也不知道回来后他们会不会怪我。” 白善也叹息,“我也没来得及与学里的先生同窗们告别。” 满宝同样忧伤,“纪大夫不知道会不会担心我。” 然后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满是愧疚。 白二郎看得心惴惴的,忐忑的问道:“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莫不是又做了坏事?” 白善道:“本来你今年该参加府学考试了的,这会儿你和我们回去,恐怕今年你不能考府学了。” 满宝:“是啊,先生本来都给你出了一册的题目了呢,唉,我还没来得及给你全抄下来呢。” 白二郎闻言,心中庆幸不已,面上却不敢显露,生怕他们去和先生告状,他最后还得做题。 他绷着脸安慰他们,“没事,我觉着大智书院也挺好的,祁珏他们不也在书院里读书吗?” 这么一想,好似暂时被迫逃回家也不是什么特别坏的事了。 白二郎偷偷一乐,见外面渐渐有了阳光,便干脆爬到车辕上去和周六郎坐在一起晒太阳。 满宝和白善也把窗帘束起来,把小脸探出窗户,迎着朝阳看着外面的景色。 两辆马车后还跟着五匹马,都是罗江县的衙役。 唐县令前天半下午送往罗江县的信,第二天下午信使便带着罗江县的五个衙役回来到了,衙役带来了一封信和一份公文。 公文是给唐县令的,杨县令很公事公办的表示罗江县因为要修桥铺路,急需学识丰富的人才,因此要紧急召回罗江县人氏庄洵、白诚。 另一封信则是给府学的,表示他们县衙现在急需一名学子帮忙,特请府学容许学子白善暂回县城代班一段时间。 唐县令办事效率高,他主动出面,只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把府学那边的事情办好了。 要不是翟先生啰嗦,一直揪着白善不愿意放手还能更快些。 最后还是白善主动说他愿意回去,这事才算了了。而他这里就更简单了,公文上盖一个章,再交给庄先生就可以了,至于回不回去则看庄先生的选择了。 庄先生自然是回去的,他们的东西当天就收拾出来了,拿到了文书,第二天一大早便离开,快得庄先生只来得及给兰成等人留一封信,都不能亲自与他们话别。 杨县令特意派了五个衙役来保护他们,这样唐县令都不用再特意派人了。 一行人快马快车,夕阳还没落下他们就进村去了,衙役们将人送到七里村后便告辞回县衙去。 白家的下人早早的在村口等着了,车一到,下人便迎上去,直接把车拉回了家,刘嬷嬷低声和跳下车的白善满宝道:“少爷,满小姐,杨县令在隔壁堂老爷那儿等着你们呢。” 白二郎听见了,忍不住惊讶,“杨大人怎么在我家?不是,他怎么在这儿,不在县城吗?” 刘嬷嬷这才看到白二郎,连忙躬身回道:“杨大人下午巡视到村里,和乡亲们相谈甚欢,忘了时间,如今天色暗了,便决定留宿一晚。” 白二郎就扭头去看西边还没完全落下去的夕阳,道:“早知道刚才应该让那五个衙役大哥等一等的,有他们跟着,便是走夜路也不怕,何况从我们村到县城快马也不久。” 众人:…… 庄先生听着头疼,干脆招手道:“二郎,过来服侍我回去休息。” 白二郎声音就低了八度,“哦”了一声上前扶住庄先生,一扭头见俩人不动,就杀鸡抹脖子一般的使眼色,“师姐,师兄,你们快跟上呀。” 满宝忍不住嘀咕,“这会儿就知道叫我师姐了,哼。”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从车上找出先生的一个大包袱,抱了跟上。 白善则背了一个大背篓。 白家的下人已经见怪不怪了,趁着天还亮着,赶紧把四家的东西分出来,庄先生的要立即送进去给少爷他们,自家少爷的放一堆,堂少爷的放一堆,满小姐的则放一堆。 周六郎在一旁统筹认东西,不让他们把东西分错了。 等全部分好了,周六郎就先把满宝的一个大盒子抱上,这东西一看就很贵重。 他对刘嬷嬷道:“那我回家去叫人过来取东西了。” 刘嬷嬷连忙笑道:“去吧,去吧,还请告诉周老爷周太太,杨县令谈兴浓,恐怕要留少爷满小姐他们说话,待他们吃过了饭,我们再把满小姐送回去。” 周六郎知道他们肯定要说机密事,点头应下。 周六郎抱着盒子回家。 这会儿正是农忙,村里除了回家做饭煮菜的人,就只有才会跑的小孩的哭叫声了,所以周六郎一路回家一个人都没碰见。 他们家也没什么人,只有轮到做饭的五嫂带着三丫和几个小的在家,看见周六郎回来,陆氏显然吓了一跳,问道:“六郎?你怎么回来了?” 周六郎道:“不仅我回来了,满宝他们也回来了,在白家那边呢,爹娘他们都去地里了?” 陆氏连忙问道:“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可是出事了?” 周六郎顿了顿后道:“没有,五嫂,我先把盒子送去满宝的房间,三丫,去地里把爷爷奶奶都叫回来,一会儿让你大哥他们去白家那边搬东西,这次满宝他们带回来不少东西呢。” 马车肚子里和顶上都绑了不少东西,骑着马的五个衙役也帮着捆了不少东西。 这一次“逃亡”恐怕会在家很长时间,所以他们把重要的东西都带回来了,特别是庄先生的那两盆兰花和牡丹花,那可是享受了两个人的位置呢。 此时,三人正围着庄先生打转呢。 白家有一个小院子是专门给庄先生的,东西直接送到了院子里,知道先生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一到地方,满宝便去泡茶,白善去端热水给先生洗漱,白二郎则松开了先生蹦着跑去厨房拿些汤羹过来。 杨县令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三人围着庄先生伺候的模样,他忍不住脚步一顿,然后与旁边的白老爷笑道:“令郎可真孝顺呀。” 白老爷心里很复杂的道:“都是庄先生教的好。” 第879章 同盟 白老爷养了白二郎十四年了,从没在他这儿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要说不酸是不可能的,奈何这是儿子的先生,他的酸完全没有理由。 他轻咳一声,进入院中和庄先生打招呼。 庄先生忙起身相迎,让三个弟子去给白老爷和杨县令倒茶。 不过三人并没有说很久的话,庄先生知道杨县令是有事找白善和满宝,因此只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让满宝他们与杨县令去了。 白二郎拔腿就要跟上,白老爷就突然叫住他,“二郎,你留下,我要和先生问一问你的功课。” 白二郎焦急,“那您就问呗,我先去和杨大人说话。” “你那功课,有脸去杨大人跟前凑吗?过来,我问你,这次去益州城你有没有闯祸?” 白二郎有些不太甘愿,本来正低头喝茶的庄先生突然抬头看向他道:“二郎,把你前日作的那篇文章拿出来给你父亲看一看。” 白善和满宝齐齐回头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白二郎只能不太甘愿的去找作业,找出来后脸臭臭的递给他爹。 庄先生与白老爷笑道:“您看这篇文章,这孩子进步还是挺大的,比年前强了不少,本来我是打算这两月让他拼一拼,到时去府学里试一试,说不定能考上。” 白老爷虽然年轻的时候读书不太行,但鉴赏能力还是有的,他儿子这篇文章的确写得不错,比年前强了不少,比他当年十四岁时也不差。 白老爷脸上总算是有了笑容。 白二郎也被夸得高兴起来,总算不那么难受了。 白善他们却没有再在白宅,而是领着杨县令回了自个家。 刘嬷嬷还在自家的大门口那里盯着人搬东西,看见自家少爷领了杨县令过来,连忙迎上去。 白善道:“嬷嬷,我暂不能去给祖母与母亲请安了,您替我去告罪一声,我和杨县令有话说。” “是,是,您先去,我让下人给您送些茶点去。” 白善的书房一直有人收拾通风,所以进去并不难受,白善请杨县令坐下,等下人送了茶点进来退下,这才看向杨县令问,“杨大人怎么这会儿来这?” 杨县令正背着手在书架间逛着,闻言这才找了个位置坐下,笑道:“春忙,我下乡劝课农桑,今儿正好走到你们七里村,你们说巧不巧?” 白善:“……还真巧。” 杨县令就弹了弹袍子道:“行了,我们说正事吧,来来来,我们来仔细的谈一谈,你们是怎么做到我才走了一个来月,你们就跟益州城,不,是剑南道里最大的官儿,最大的权贵,最大的势力成了死敌的?” 满宝和白善一起低下了脑袋。 一会儿后白善觉着不对,抬起头来道:“这事不是我们惹的吧,好似是上一辈的恩怨。” 满宝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叫道:“而且我们一开始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是你让唐县令查的吗?” 白善反应敏捷,立即盯着杨县令看,“是啊,唐县令查到了满宝头上,又查了周银叔叔,这才把我爹的事儿给牵出来的……” 俩人以一种罪魁祸首的目光看着杨县令。 杨县令被噎着半响说不出话来。 半响后他干脆挥手道:“好吧,此事暂且放在一边不管,你们现在查到了哪一步?” 白善道:“我爹一定是益州王杀的,二吉就是人证,他说益州王养了很多私兵,这事唐县令也知道。” 这事不仅唐县令知道,杨和书也早就知道了。 唐鹤当时才从二吉那里离开,转身就给他写了信,还鼓动他给家里人写信报备一下,生怕他们杨家不下水似的。 但这事一开始便是他扯出来的,而且死的那两个关键人物还都在罗江县境内,他跑得掉吗? 就算能跑掉,杨县令也不会跑掉,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因为心生疑虑便去查满宝了。 杨县令沉默了一下后问,“只有人证是不够的,最关键的证据呢?当年白县令带走的那些东西呢?” 满宝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向屋后,那后面便是大虎山。 杨县令也知道,他坐直了身体道:“去做,明天你们就带着人去,我再悄悄给你们派一些人来,一定要把东西找出来。” 能够让益州王过了十年都还惦记的东西,显然是很重要的证据,杨和书道:“找到了,这个案子才有可能翻过来,你们也才能光明正大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然,你们就只能一辈子躲在七里村了。” “不,若是我离任了,你们恐怕连七里村都躲不了了。”不是谁都有胆子,有能力和益州王硬扛的。 这么一想,杨和书都忍不住打量俩人了,感叹道:“你们运气还真好。” 白善道:“那当然,满宝可是下凡的仙子呢。” 满宝:…… 杨和书:…… 他忍不住失笑,摇了摇头后道:“行吧,那这次就看你们的运气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好,满宝呀,回去拜一拜你的天尊老爷,让他保佑你赶紧找到证据。” 满宝决定进山后就长住山里了,一定要带着科科把每一寸土地都扫一遍,“找到东西就果然能翻案了吗?” “找到东西,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你们能管的了,”杨县令道:“到那时,你们只要跟紧我们,保住自己的小命就行,剩下的东西交给朝中的大人们去做。” 白善问:“不是你们吗?” 杨和书摇了摇头,“我们也就跑跑腿,再找些认证物证,上几道书而已,真正打前锋的,还得是朝中的大人们。” 杨和书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们道:“比如你祖母结识的魏大人。” 这一次回京,他可是亲自去见过那位铁面无私的魏大人了,虽然他是寒门出身,与世家常有争斗,但对这一件事,他们双方却是站在了一起的。 虽然不曾明言,但他们现在已是同盟的关系。 本来陛下正在算着要重修氏族志,因为魏知的加入,这件事倒是往后推了推,这与他们世家来说是好事,之前因为氏族志的事,朝中已经吵了有小半年之久了。 当然,这些政治杨和书是不会和两个孩子说的,至少现在不会。 第880章 帮忙 虽然杨和书和唐鹤信件来往不断,但信上说的并不怎么详细,这次见面,他便逮着两个孩子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都顺了一遍。 确定了目前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找到遗落在山里的证据,以及保住他们的小命。 杨县令说给他们找来帮手,便果然给他们找来了不少人,第二天便有一个壮汉领着十二个人过来了。 突然这么多人出现在村子里,七里村的村民纷纷紧张起来。 白老爷只能出面解释:“这是家里请的短工,没办法,如今春忙,帮工难招,只能往外招人了。我会约束好他们,不让他们在村里乱晃的。” 村民们还是疑惑,“现在做短工的身子都这么壮了吗?” “就是啊,能养得这么壮还出来做短工?” 老周头却是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抽着旱烟道:“你们管那么多呢,人住在村外的庄子里呢,平时就很少往村里来,我们做好自己的事儿就成。” 老周头一开口说话,大家总算是注意到他了,纷纷问道:“金叔,我们正想问你呢,你家满宝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在益州城里跟先生读书,还要学习医术吗?” “是啊,白家的两位少爷也回来了,难道益州城也放农假?” “这次回来多长时间呀?” 老周头面不改色的道:“这次回来就暂且不走了。” “不走了?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益州城里的先生不好呗,”老周头直接大言不惭的道:“还没庄先生教得好呢,在那儿住得贵,吃的也贵,反正在家里庄先生也能教,还不如就在家里学,吃住都是家里的,一文钱都不用花。” 大家一想也是,果然不再问。 人到了,满宝第二天一早便背着自己的小背篓,里头带着个小锄头便要出门。 老周头叫住她,“你别一个人去,让你四哥陪你进去。” 虽然满宝只提了一句,说是在益州城里得罪了人,不能再住那儿了,没有提是谁,但老周头还是猜到了。 他隐约知道,这事已经不能善了,不是他说不追究就可以不追究的时候了。 就算白家愿意撇清他们这边,益州城的那个大坏人可不一定相信,所以他们家是甘愿也好,不甘愿也罢,都得参与进去了。 甚至,从十二年前周银在路上碰到白启开始,他们家与这事就脱不了干系了。 老周头道:“让你四哥领路,虽然他很多年没进过山了,但也比你强,周虎那边就别去了,人家也拖家带口的,别把人给扯下来了。” 满宝应下。 周四郎也习惯性的背了一个背篓跟着,兄妹两个到了白家,白善早等着了,三人正要走,白二郎便偷溜着从旁边钻出来,溜到了白善和满宝中间,小声催促,“快走,快走……” 白善和满宝便夹着他快跑起来,一边跑一边问,“你偷跑出来的?” 白二郎点头,“你们不知道我爹有多可怕,他竟然把我哥的作业翻出来让我全都重写一遍,然后还得写先生给我布置的作业,我的天啊,我哥比我大那么多呢,又比我多读那么多年的书,简直太恐怖了。” 三人一溜烟的跑到山脚下,刘贵和县衙来的潘岭早等着了,俩人上前与他们行礼。 刘贵汇报道:“少爷,这段时间我们又翻了几个地方都没有翻到,对了,这是周虎给我们画的图,但这图……” 周虎不会画地图,他是直接在一张白纸上画圈,告诉他们,他和周银小的时候,这儿去过,这儿去过,这儿也去过…… 周虎在说这个的时候周四郎也在,他扯过图纸看了看后道:“我来给你们领路吧,这些地方我都大致知道在什么地方,反正山这么大,你们都是要找过的,粗略点儿就粗略点儿吧,找的时候仔细点儿就行了。” 刘贵:…… 满宝觉得有理,现在科科的扫描范围是一千米,方圆一千,已经很大了,她觉得走遍大虎山应该不成问题,反正现在也不用回益州城了,她有的是时间。 于是她雄心壮志的一挥手,大声道:“我们走!”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山去了。 刘贵见她直接招呼着大家就进山,连忙道:“满小姐,这么多人呢,我们要不要分成几队分开找,几个方向都去人,这样速度会快些。” 潘岭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主要是他们这一组领队的两少年一少女,一看就不是很靠谱的样子,于是道:“白公子,你给我们分两个向导,我们这边的人可以分成两组。” 满宝觉着有科科在,他们跟着也没多大用处,于是对白善点了点头,还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干脆让他们一起分成四队,然后我们自己一队,有我四哥带着不会迷路的,大吉也能保护我们的安全。” 白善问,“就我们五个吗?是不是太少了?” “不少了,他们一队不也六七个人吗?” 白善一想也是,便照着满宝的来分。 刘贵一愣,问道:“少爷,我不跟着您吗?” “不用了,”白善摇头道:“你们分出四个人来,一组给过两个人过去引路,潘大哥,也请你这边给出四个人过去参与他们的两队,已经找过的地方就不要再找了,从没找过的地方顺着往下找。我们这边的话就专门找周虎标出来的地方。” 满宝道:“凡是找过的地方,我们会在树干上刻一个十,你们只要看到那个十,就说明以那棵树为圆心的千米范围我们都翻找过了。” 刘贵眉头一跳,“千米?” 满宝严肃的点头,“不错,当然,你们那边就不用标了,你们两边交换了人,都知道哪儿找过,哪儿没找过,方向又不一样,所以不会重合。” 潘岭更加觉着分开是正确的,因为这位满小姐看上去好像不太正常的样子,方圆千米,还是在这样的密林里,那得翻多长时间? 你好歹缩一缩,说方圆十米,二十米都好呀。 潘岭摇了摇头,但也应下了。 于是大家分好组,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后便出发,满宝看他们都走了,便让周四郎拿出图纸来看,四个人的脑袋凑在一起商量。 第881章 计算 周四郎点着图上的好几个圆圈道:“这几个地方我们都找过了,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是这儿,我知道这里,翻过一座山壁就是,不过那儿难走,好多树的,所以我们只能从另一边绕过去。” 满宝他们全都不懂,自然听周四郎的。 于是一行人是收了图纸后往里走。 白二郎这会儿才有空问,“图纸上圈圈是什么地方?”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是我小叔去过的地方。” “我们为什么去你小叔去过的地方?” 满宝没回答他,而是扭头问周四郎,“那么远,他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打猎嘛,浅的地方猎物少,以前周三叔还在的时候,常带着大虎哥和小叔进山打猎,有时候一进去就是三四天才出来。”周四郎道:“这地方我也只去过一次,还是小叔和大虎哥偷偷带我们去的,不过也只在里面住了一个晚上而已,出去以后,我们几个全叫爹娘揍了一顿,娘当年那么疼小叔,愣是把家里烧火的木棍给打折了。” 满宝咋舌,没想到她爹小时候还真皮。 白善则看了满宝一眼,觉着她可真是一脉相传。 “更远的地方我没去过,不过大虎哥说过,另外三块比较远的地方绕过山梁就找到了,随便翻一翻,找一找吧,我觉着时间那么紧,小叔不一定有时间去熟的地方查。” 满宝点头,一边跟着周四郎往里走,一边让科科扫描,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现,因为这一片之前他们都走过,不仅没有周银留下的东西,连没收录过的植物都没有。 到了那处山壁,周四郎带着他们顺着山壁绕过去,总算在日落前找到了地方,于是他便拉着大吉四处翻找起来。 白二郎累得不行,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从来到这里后,满宝就知道这里没有了,因为科科直接告诉她,从这里方圆千米内都没有她要找的东西。 满宝重新拿了图纸出来和白善研究,她从背篓里摸出一支炭笔,在道路上画了一个小圆点道:“二吉说,他们大概是在这儿相遇的,那我小叔要是进山,就只会从这一片进,那这一片就可以先排除了……” 满宝将一部分区域划掉,这样一来,他们需要搜索的地方就少了许多。 白善在一旁看着,接过她手里的笔,直接从七里村那里连到那条小道,将他们范围内辐射的区域画出来,有一个半的圆圈正好在这片区域中。 满宝看见,抬头和白善对视了一眼。 白善想到唐县令说的,破案有时也要以己度人,便想着自己若是周银,身边带着一个至亲之人,手上拿着一个烫手山芋,他要怎么办? 怎么办呢,自然是尽早将东西藏起来,暂时藏在一个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然后带着亲近之人赶紧逃,没人追上来还好,追了上来也可以假装无辜,他身上没有东西,说不定能够逃过一劫…… 白善瞬间回神,在靠近小路的那一个圆圈里点了点道:“我们去这儿找找看。” 周四郎听见,便凑过来看,立即摇头道:“不可能是这儿吧,这离那条小路也远着呢,而且都跑偏了,你看你画的图,有半个都在这画糊的外面呢。” 虽然他不懂这图是怎么画出来的,也不知道这一大个糊是怎么算的,但他大致看得懂这图,就是他小叔可能会从这画了好多斜杠的地方经过,其他地方则是不可能。 满宝却道:“不是还有半个圈在里面吗?而且周虎哥画的这几个圈可没算过数据,谁知道画的准不准,既然这是小叔到过的最远的地方,那我们就去这儿。” “不是满宝,你知道这是哪儿吗?” “不知道。” “这儿虽然不是大虎山最中心的地方,却是大虎山最危险的地方之一,周三叔在的时候都没进过呢。” 满宝:“你怎么知道的?” “周虎哥说的呀,他说了,这地方是他们十二岁那年迷路走过去的,因为迷路他们还多在山里呆了一天,然后那天就下雨了,是因为躲在这里的一块大石头底下才没事的,第二天太阳出来,他们看着太阳走出林子里去的,这地方可远了。” 满宝就道:“我们去!” 周四郎:…… 他连忙看向大吉,道:“我不是怕累啊,我是怕里头有老虎啊,狼啊什么的,我一个人都不敢走,还带着你们三儿,要是真遇上了,大吉你能打几个?” 大吉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能把两个送到树上。” 周四郎立即道:“你看,他只能送两个,满宝,咱两肯定是排在最后面的,所以我们今天别去了,你要真想去,明儿我出去多叫几个人进来,把大哥二哥三哥老五老六他们都叫上,人多了,畜生也怕我们的。” 满宝虚心的请教科科,“科科,我们这座山里有老虎吗?” “没有,但有狼,宿主要是能收录活狼,几分一定不低,我刚才查询了一下,狼的收录积分达两万之多。” 满宝没有感情的“哇”的一声,然后问道:“你抽成后能升一级吗?” 科科:“……还不能。” 察觉到满宝的积极性深受打击,它便补充道:“不过会很快了。” 满宝便又精神一振,然后和她四哥拍着胸脯道:“四哥你放心吧,这山里没有老虎,只有狼,到时候遇着了,我自己就能爬树,等我们爬上去了,让大吉去打狼,大吉,我想要一头活狼。” 大吉直接起身问,“这地方不找了吗?” “不找了,这里没有。” 大吉见她这么肯定,也没问为什么,直接转身道:“那走吧。” 周四郎惊呆了,连忙跟上去问,“不是,你还真能打狼呀?” 大吉道:“不是狼群应该可以。” 他走镖的时候也是杀过狼的,不过想活捉是不可能了,倒是可以打死了撑开给满小姐看一看,权当是活的吧。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路上周四郎还做了火把,一直到天彻底黑了才停下,找了块还算可以的空地生火休息。 第882章 找到地方 林子里不好走,周四郎又不熟路,只靠着周虎的口述去找不免迷路,而且林子里还不好辨认方向和确认地方。 他们第二天就兜兜转转了大半天才找到地方,等找到的时候,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似乎才找到位置。 周四郎站在一棵高高的树底下,抬头去看前面的那座嶙峋的山壁,然后去扒拉了一下缠在一块看着还算平整大石头上的藤蔓,问道:“周虎哥说他们迷路到这儿时在一块大石头上用石子画了一只大老虎,你们说会不会是这里?” 白二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画还能看见吗?” “应该可以吧,”周四郎也不是很确定,“拿石头划的,印子很深的。” 白善帮忙上前扒拉藤蔓,不在意的道:“总会有些痕迹的,就算看不出老虎了,这么深的地方,只要有石头划过的痕迹,多半就是他们干的了。” 才说完,他们就看到扒拉开的藤蔓底下有好几道浅浅的划痕,似乎是被雨水冲刷过,好多痕迹都看不出来了,但这人划的痕迹还是看得出来的。 周四郎就高兴的拍了一下石头,兴奋道:“就是这儿了没错。” 他骄傲道:“我还是挺厉害的嘛,没来过,只迷了一次路竟就找到了。” 满宝也高兴的冲周四郎竖起大拇指,“四哥你可真厉害,那我们现在就开始找吧。” 满宝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你快帮我看看这儿有没有?” 科科叮咚叮咚的响起来,“向左三米外发现一种未收录植物,五米外的树叶上发现一珍稀虫类,可以捕捉,建议捕捉,向后八米处有一珍稀乔木,建议收录其枝叶,土壤……” 满宝:“……” 这显然是一块人迹罕至的宝地,这里头有很多满宝没收录过的植物,尤其是大的乔木,满宝一直听着它叮咚叮咚的播报着,还有各种小动物,凡是它觉得满宝能抓着收录的都播了一遍。 满宝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道:“科科,你放心,就是找到了东西,我也会把这些东西都收录了再走的,你先帮我找东西吧。” 科科得到了满宝的保证,这才转着去扫描地下,石头缝里等各种奇奇怪怪的地方。 白善他们也早就撸了袖子翻找起来。 他们不约而同的盯着这座嶙峋的石头山看,山下有个不规则的洞延伸进去,如果是他们藏东西,他们估计会往这里头藏。 周四郎和大吉也在此翻找,满宝便也跟着一边翻,一边等着科科的扫描结果。 半响以后,科科道:“宿主,你转往山壁的左侧。” 满宝就从石头山里钻出来,往左边看了一眼,发现那边多是各种藤蔓和带刺的灌木,就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其他人早钻到山洞里去找了。 满宝只能从自己的背篓里拿出小锄头,一边开路一边往那边走,“科科,东西在那边吗?” “只是在那边的地下发现了一个包裹,并不确定是宿主寻找的。” 是不是,不得你自己打开看吗? 满宝才走了两步,白善便钻了出来,他赶上去问,“你去哪儿?” 满宝就指着一堆乱糟糟的藤蔓道:“不能只在这一个洞里找呀,我们过去那边找找看。” 白善看了一眼那边杂乱的藤木,皱了皱眉,扭头看了满宝好一会儿,这才点头道:“好吧,我们过去看看。” 他伸手接过满宝手里的锄头,走在了她前面,“我来开路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大吉则大跨步走在了前面,道:“少爷,让我来吧。” 白善和满宝吓了一跳,“大吉,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大吉笑了笑,没说话,他伸手接过白善手里的锄头,将挡路的藤木压到一边,给他们开出一条路来。 白善和满宝就互相搀扶着往前走,但还是被一些树枝刮到了脸。 三人蹒跚的走了好一会儿,把最后一片藤蔓压下,他们就发现这边要空旷许多。 满宝只看了一眼就道:“这儿向阴,所以植物很少。” 不仅植物少,地上也很湿润,地上有平平的石头,上面覆了一层青苔,特别的滑,白善一个没注意,脚下一滑,直接往下坐倒。 满宝和他本来就是手扶着手,这一倒,满宝想要用力扶住他,她也摔了。 走在前面的大吉只来得及给回头,见俩人都一屁股坐在了沾满青苔和泥土的石头上,连忙要去扶俩人。 这一屁股坐得挺疼,满宝摸着屁股哎呦哎呦的叫,科科突然道:“宿主,你低下头去往你的右手边看,底下那个洞里是不是灵芝?” 满宝一顿,弯腰探头去看,就见一块大石头遮盖下的洞里有一棵伞盖一样的东西。 她“哇”的一声,拉住白善惊叫道:“你快看呐,是灵芝!” 正要扶俩人起身的大吉看了满宝一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低头看向那个山洞,还能那么巧的发现灵芝。 白善也趴下去看,还真是,和书上写的差不多,他也高兴起来,“看着好大,挖出来。” 大吉忍不住道:“少爷,我们不先找证据吗?反正这儿也只有我们,不如先放着,一会儿要回去了再挖。”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连连点头道:“没错,我们先找证据。” 然后扶着大吉站起来,她揉了揉屁股道:“好疼啊。” 白善:“要小心些了,下面都很滑。” 俩人扶着彼此继续往里走,科科给他们指路,“顺着山壁再往前走一些,对了,就在三步开外的一块石头下,应该有一块石头是可以活动的,底下有一个包裹,宿主可以看一看。” 正走着的满宝就往前走了三步后蹲下,然后伸手去掰石头。 白善顿了一下,也跟着蹲下去掰,不一会儿他们就摇到了一块似乎有些松动的石头,就要用力的拔出来,但石头似乎卡紧了,只动了一下没弄出来。 一旁的大吉见了,上前去帮忙。 他摇了摇,将一块比人脑袋还大的石头掰了起来,石头底下就露出了一个小洞。 三个脑袋便挤在一起往里看,被夹在中间的白善一下被左右夹击,咚咚两下疼得不行。 第883章 证据 三个脑袋都撞了一下,但三人都没有退缩,大吉先顿了一下,于是两个小脑袋就越过他探头往里看去,一下就把空间都给占了。 满宝眨了眨眼,让眼睛适应了一下黑暗后便看到了底下放着一个包袱,她和白善同时叫起来,“底下有东西。” 两个小脑袋再次撞在一起,这一下有点儿狠,俩人不得不推出来,互相看了看后满宝最先行动,撸了袖子就把身子探进去伸手要抓,结果发现够不着。 她默默地退了出来,看向白善。 白善一乐呵,就要替上,大吉就拉住他道:“我来吧,少爷和满小姐差不多一样高的。” 白善:…… 俩人总算是挪了挪,把位置让给大吉。 大吉往里看了一眼,一伸手便把东西拎了起来。 一个包袱,细布包着的,布已经很灰很旧,但依然没有坏,大吉快速的打开,露出一堆东西来。 有好几块金子、银子,还有一包油纸包着的东西,一个大盒子和一个小盒子。 大吉觉得那小盒子很眼熟,首先便去开那小盒子,只见里面静静地放着一块印,他心中剧跳,拿起来给白善看,“少爷您看。” 白善看印底,瞳孔一缩道:“是官印,是,是蜀县的官印!” 满宝也已经把另一个盒子打开了,里面有一些金子银子,还有两个本子,一沓的文书。 满宝翻开一个本子看,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我小叔,不对,是我爹的籍书,他在商州补的户籍。” 另一个本子则是她母亲夏氏的籍书。 白善放下官印,去翻盒子里的其他东西,“是地契和房契,都是商州的,应该是你母亲那边的东西。” 白善都交给满宝,这才去看剩下的那包东西。 那是一包很大的东西,用黑色的油纸包着,白善拿了过去要打开,大吉却一把按住。 白善抬头看向他,大吉低下头道:“少爷,老夫人说了,东西拿到以后得先拿回去。” “我不能看吗?” 大吉低垂着头没说话。 白善抿了抿嘴道:“都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能瞒我的?我还能完全脱身吗?” 他道:“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大吉却依然按着那包东西,“回到家再看也是一样的。” 满宝素来心急,她可等不得,于是推了一把大吉道:“东西是我找到的,也是我爹藏的,我要看就看!” 大吉本来被推了一下也纹丝不动的,听到这句话便顺势往后一坐,似乎是被她给推倒了。 满宝和白善:…… 俩人无语的看了大吉一眼,然后就去解那包油纸,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种本本、纸张和信件。 白善没有去拆信,而是先去看那些纸张,“这是什么?” 满宝凑上去看了一眼,歪头道:“似乎是地契,却又不像。” 大吉无奈,只能上去看了一眼后道:“是县衙里留存的土地契书,应该是撕下来的。” 俩人没看明白,又去翻其他的本子和纸张,却发现里面绝大部分东西他们都看不懂,倒是知道有一个是账簿,一个是名录,但账簿是什么账簿,上面没写,名录是什么名录,上面也没写。 俩人看得头疼,就把邪恶的目光放在了那一封封信件上。 白善伸手就去拿,大吉这会儿是很坚定的按住他的手了,道:“少爷,这个你真的不能看了,至少不能现在看,得等唐县令看过后才行。” 满宝想起他们看的话本,总算是同意了大吉的话,连连点头道:“对,好像是得给主推官先看过,不过我们可以看封面。” 可是很快他们发现封面上的名字他们也一个都不认识,白善将手中的信一封一封的丢下,道:“一尘先生,不认识,怎么大多是给这个一尘先生的信,一尘是谁?” 大吉摇头,他也不认识。 “白子启收……”白善正想把这封信也扔下,扔到一半反应过来,立即捞起来乐道:“这个我认识,是我爹,这会儿能看了吧?” 满宝高兴,“快拆。” 不等大吉反应,白善直接把信封开了把里面的信取出,“父母大人容禀,在下一乡野村夫……” “管我爹叫父母大人,那是蜀县的人了,字写成这样竟还称自己是乡野村夫?” 满宝却发现了不对,指着有些糊掉的字道:“似乎是不小心刮到的,他用的左手写字?” 白善便一目十行的将信扫了一遍,这才发现这是一封告密信,告的就是益州王私养卫兵,贪墨朝廷拨的河工款项养兵的事。 白善直接去看落款,发现就四个字,乡野村夫。 白善差点把信给揉了,“这人一定是益州王身边的人,还乡野村夫呢,字写得这么好,还是用的左手……” 白善说到这里一顿,看向满宝道:“你说会不会是关老爷?这两日也没发现有人来我们村,难道关老爷没告诉益州王我们的事?” 满宝沉思,盯着其他的信件又蠢蠢欲动起来。 “你们在这儿呀,我们在那边喉咙都快喊破了你们也不应我们。”白二郎和周四郎相互扶持着走过来,看见他们三个蹲在地上,就忍不住大声嚷起来,抱怨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白善和满宝迅速的把信件和打开的文书等都垒在一起,油纸一团就塞给大吉,俩人起身和白二郎周四郎招手,“我们顺着找过来的,找东西不能扎堆,得分开知道吗?” 白二郎已经看到了地上摆着的东西,惊叫道:“你们找到了?里面是什么?” 满宝是不介意把她父母的东西给他看的,于是大方的把盒子打开,“是我父……是我小叔和小婶的籍书,还有钱,还有地契房契。” 周四郎就跑过来,结果因为地滑还摔了一下,满宝听着都疼,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爬起来都不带拍的就奔过来,拿起那籍书看,用自己认得的有限的字去认,认了半天总算是全都认下来了,他又哭又笑道:“对对对,这就是小叔的籍书,后头还贴着路引呢,小叔说他得把东西拿着去和镖局领东西。” 第884章 决定 大吉将证据用油纸包好,塞进了怀里贴身收着,这才起身看了看四周,“天快黑了,我们今晚在此歇一晚,明早再出去。” 白善道:“我们去阳面落脚。” 周四郎将盒子里的东西都翻看了一遍,疑惑道:“奇怪,怎么只有这点东西?我记得小叔说过,他们的衣裳,布料,还有一些书啊,被子什么的都托镖局的那个朋友一块儿带上了的。” 满宝:“……四叔你是不是傻,他们逃命呢,那些东西都在车上,当然不可能带了,能带上这一个盒子就算不错的了。” 周四郎一想也是,把东西一收,抱怀里道:“好了,我们走吧。” “等一等,我们把灵芝摘了再走。” 周四郎眨眼,“灵芝?什么灵芝?” 满宝就指了一个方向道:“喏,那个洞里面,我们刚看到的。” 周四郎立即把盒子塞满宝怀里,撸了袖子兴奋道:“我去摘!” 满宝就蹲在外面指挥,“小心一点儿,别弄折了,最好是连根拔起,对了,再给我收一点儿土,我要好好的研究研究。” 周四郎知道她喜欢弄这些东西,都应了下来,然后就把东西给挖了出来。 一块很大的灵芝被小心翼翼的递了出来,白二郎好奇的蹲在一旁看,连忙接过。 白二郎道:“话本上说,这东西能活死人肉白骨。” 满宝:“假的,不过《神农本草经》上说久食之,可轻身不老,延年神仙。” 周四郎就眼睛发亮的盯着灵芝道:“可这么贵重的东西,谁能长长久久的吃呀,皇帝老爷子也不能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好像还真不能。” 满宝将东西收进背篓里,周四郎问,“满宝,要卖吗?” “不卖,”只有一株呢,虽然有分出来的小伞盖,但也不够她分的,毕竟要给科科一些,还得在论坛里备一些,说不定莫老师那里也想研究,她道:“咱家现在又不缺钱,等我晒干了收藏起来,以后要用的时候再用。” 周四郎一想也是,“对,咱自家把它吃了。就算不能长生不老,能够多活几年也好呀。” 众人:…… 大家到了阳面,周四郎和大吉就开始去找木柴生火,满宝则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去挖值得收录的植物,白善跟着帮忙。 白二郎就在俩人屁股后面跟着,追问道:“我们进山就是为了找你小叔的那盒东西?刚才大吉收起来的是什么?你们别瞒着我,要只是找你小叔遗落的东西,怎么杨县令还特意派人来帮你们?” 白善和满宝都没想骗他,只是想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得更多而已,见他现在都会想这些了,便只能道:“大吉收起来的是我爹的东西,你可别和人说。” “现在村里,我能跟谁说去?”白二郎问,“怎么你爹和满宝的小叔还有关系?算了,我也不问了,问了你们也不会说,你们就只告诉我,接下来你们要干啥吧。” 白善道:“把东西送出去,然后保住自己的小命和家人的命。” 满宝深觉得现在积分很重要,补充了一句,“还要多挖些药草备用。” 白二郎见她连大树的树皮都扒拉,忍不住无语道:“你告诉我,这是什么药?” 满宝抬头看着面前这棵高高大大的乔木,沉思着道:“暂时还不知道,你待我研究出来后告诉你。” “不是,为什么你现在连树皮都扒拉?” “我不仅要扒拉它的树皮,我还要爬上去折它的枝叶呢,这棵树我没见过。” 白善和白二郎就使劲儿的盯着眼前的这棵树看,看了老半天也没看出来它和别的树有什么不一样。 满宝已经放下背篓,挽起袖子就往树上爬,白善和白二郎见怪不怪,还站在树底下给她鼓劲儿,“你把树枝折了丢下来吧。” 满宝爬到树上,不仅折了树枝,还从枝叶里摸出两条虫来,直接给科科收录了。 等搞定了才爬下树去,周四郎在不远处看到,忍不住叹息,小妹也太皮了。 然后又想,这样也好,本来还怕她会因为小叔的事伤感一阵呢,结果那么快就缓过来了。 满宝的确有伤感的,奈何科科一直在脑子里叮咚叮咚的响着,提醒她还有多少东西需要收录她却没收录,满宝就伤感不起来。 等把周围应该收录的都收录了,科科计算着她的能力,发现更远的地方她也去不了,这次啊把叮咚声给收了。 满宝精疲力尽的一屁股坐在火堆边,白善和白二郎帮着她锄了不少东西,也没少爬树,这会儿也累得不轻。 全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吉生怕他们着凉,就将刚才的火堆移到另一个位置上,然后在刚才烧火的地方铺上他和周四郎折来的一大把大叶子树枝,铺好后让三人坐上去。 满宝他们好奇的坐上去,一股暖意就从土地下往上传,刚才坐在草地上的那股寒意瞬间没有了。 三人“哇”的一声,敬佩的看着大吉,“大吉,你可真厉害呀。” 大吉微微一笑道:“我以前去走镖,路上多是露宿,这还是和我们的镖头学的。” 满宝挪了挪小屁股,笑道:“我学到了,以后我要是出远门也这么干,这样就不会冷了。” 周四郎便也好奇的上前挤了挤,感受了一下。 然后左右看了看后道:“林子里别的没有,木柴还不多吗,等着,我多省几堆火,一会儿就给每人都铺一个,晚上就摊开手脚睡,不用跟昨天晚上似的都挤在一起了。” 主要是不能挤着他幺妹了。 都已经长大了,还总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呢? 周四郎任劳任怨的一口气生起四个火堆,大吉看了看,没去掺和,而是去翻他们带来的包袱,将带来的干粮拿出来烤热了吃。 白善和满宝商议,“出去后,是让人去请杨县令,还是我们去找杨县令?” 满宝想了想道:“再原路退回去路难走,还远,我们不如反向而走吧,从这儿出小道应该要近一些。” 白善点头,“我觉得山里肯定有近道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从小道出去也行。” 他悄悄的看了一眼大吉,凑到满宝耳边低声道:“我们先不回家了,直接去县城里找杨县令。” 满宝目光一闪,也偷偷的看了一眼大吉,然后点头。 第885章 留宿 第二天一早满宝和白善便提议从相反方向出去,直接进小道儿,出了林子就不需要绕路,且没有树木藤蔓遮挡,走路要快很多。 周四郎和白二郎一点意见也没有,他们也想早点出去,总是待在林子里,他们又不是猎人,总觉得里面很压抑。 大吉看了他们一眼,默默地没有说话,跟着他们往相反的方向走,走了两个多时辰就出去了。 站在小道上,周四郎转身就要朝村里的方向回去,却被满宝一把拉住。 “既然都走到这儿了,我们也别浪费时间了,直接从这儿进县城见一见杨县令吧。” 白善点头。 周四郎和白二郎都下意识的听满宝和白善的话,转身便要往县城的方向去,大吉落在后面顿了顿,还是跟上了。 白善见了抿嘴一笑,对满宝得意的扬了扬眉毛。 他们到罗江县的时候,杨县令还没到下午上衙的时间呢,正在自家书房里休息,满宝看了眼系统内的时间,果断的拉着白善去敲人家县衙后面的侧门。 开门的门房看到满宝三个,立即把门打开,乐呵呵的问,“满小姐、善少爷和白二少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在益州城念书吗?” 满宝好听的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我们想杨大人了,所以就回来了,杨大人在家吗?” “在呢,小的这就让人去禀报,小姐少爷们先在门房里坐一坐吧。”说罢立即找了自己的伙伴,让他飞奔进去禀报杨县令。 杨县令一听说满宝他们来了,就猜到有事发生,一边起身一边道:“快将他们领来。” 自己还亲自往那边去了,门房见状,就知道少爷心急见人,于是也不耽误,率先退出去后便飞奔去请人。 这边下人跑来跑去的禀报和请人,同在后院的杨少奶奶崔氏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奶奶,大爷亲自去迎接了,奴婢和下人打听过了,是大爷的朋友,两个少年一个少女,以前常来县衙里玩的。” 崔氏想了想便道:“让厨房做些点心给他们送去,你叫人去看着,要是没什么特别的事,我一会儿就过去见见。” 就怕人家来找杨和书是有事要说,她突然冒出来,他们不好说话。 下人应声而去。 杨县令和满宝他们在半路上相遇,他的目光在周四郎肩膀上的包袱滑过,笑着侧身请他们去书房,顺便给了万田一个眼色。 待他们进去,万田便将院里伺候的下人都派了出去,让人守住了院门,自己则亲自守着门口不让人靠近。 崔氏派来的下人看见仆人鱼贯退出书房,脚步便一顿,看了好一会儿后便悄悄的转身离开,回去禀报给崔氏。 书房里,满宝已经打开了包袱,道:“我们在一块山壁底下找出来的,这是我小叔的东西。” 然后看向大吉。 大吉便从怀里掏出另一个大大的油纸包交给杨县令,白善道:“这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我爹交给周银叔的东西。” 杨县令打开,翻了翻里面包的东西,脸色越来越凝重,半响,他才抬头便对上五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满宝亮晶晶的盯着他问,“杨大人,你看得懂吗?” 杨县令顿了一下道:“懂还是懂的,怎么?” “我们看不懂,”满宝一点儿不带羞愧,还理直气壮的道:“您给我们讲讲呗。” 杨县令就把东西一收,道:“小孩子不要知道太多。” 白善就双手扑上去按住油纸包,严肃的道:“杨大人,你要不告诉我们,我们就得把东西拿回去给我祖母过目。” 满宝严肃的点头,“没错。” 他们就是怕刘祖母不告诉他们,他们才先来找杨大人的,要是杨大人都不告诉他们,那还有什么意思? 杨和书想了想后道:“行吧,不过这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清,我让人送信给唐鹤,待他来了我们一起说。” 白善这才松手,和满宝一起催他,“那您现在就派人吧,现在出发,快马加鞭入夜的时候也就到了,明天一早唐县令就能过来,下午应该也就到了。”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天色,沉吟道:“我看天色也快暗了,要不今晚我们在县城留宿一夜?” 满宝无视外面半空中挂着的明晃晃的太阳,点头道:“没错,现在是春天,日子短的很,天黑的很快的。” 杨县令好想把这两个糟心孩子扔出去。 他看了大吉一眼,问道:“他们不回去,你家老夫人不会着急吗?” “不会的,”白善赶在大吉前开口,“我们是从山里出来直接来你这儿的,我们进山的时候就说了,可能要在山里停留四五日,我们干粮都是带足了五天的。” 满宝点头:“没错。” 老周家这边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毕竟自家孩子野,主意大,这是打小的事,而且他们家还有周四郎跟着。 大吉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默默地站在后面,他是个下人,自然是听主子的。 杨县令就揉了揉额头,自然是不放心他们出去外面住,便道:“那今晚你们就在这儿住下吧。万田——” 万田连忙走到门口应声。 “去让人收拾出一个院子来给他们歇脚。” 万田应下,却没有立即就走,还是站在门外守着。 白善他们继续盯着杨县令看。 杨县令就道:“此事重大,还是等知鹤来了再说吧,现在也不知道益州城是什么情况。” 益州城? 益州城自然是风平浪静的,白善他们突然被召回罗江县,除了他们的同窗和先生外,没人留意到这一点儿。 当然,还有关老爷。 关老爷在发现白善和周满都离开了益州城回罗江县后什么动作也没有,自然,他也查到了他们在走前去过一趟县衙。 唐县令一直让人悄悄的盯着关家,却发现关老爷除了派人打听了一下白善和周满外什么动作也没做,甚至都没与益州王府联系。 唐县令心里有了些许猜测,但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没有证据,他是轻易不会踏出一步的。 第886章 很熟 罗江县的信使到了益州城,唐县令便和唐夫人道:“夫人,春日寒热不定,为夫好像生病了。” 唐夫人紧张起来,“你病了?” 唐县令沉重的点头,“所以这两日我会闭门养病,外面就有劳夫人了。” 唐夫人一听便怀疑的看着他,上下打量他的脸色,见他脸色红润,声音也没毛病,便气得翻了一个白眼,“你想让我帮你遮掩就直说,干嘛要吓我?你要去哪里?” 唐县令:“去一趟罗江县。” 唐夫人就微微皱眉。 唐县令连忙安抚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有个案子需要过去一趟。” “什么案子竟还需要瞒着明刺史,瞒着外面的人?” 唐县令就对她讨好的笑笑,唐夫人叹了一口气,没有再问。 多年夫妻,唐夫人已经摸清了他的狗脾气,一些不要紧的小案或奇葩案子他是很愿意拿回家与她一乐的,但只要是大案,未破之前,他是打死都不会说的。 唐夫人挥手道:“去吧,去吧,这一次要去多久?” 唐县令想了想,觉得不可能短,因为杨和书信上说东西找到了;但也不可能长,因为城内的情况不定,他要是太久不出现会引起怀疑的。 唐县令是想查益州王疑似谋反的事,却不是要提前逼反他,不然他真的反了,他们这一家子不管是出自哪儿,都别想活着离开益州城了。 反都反了,他还管你老爹是干什么的,娘家是哪儿的? 所以唐县令权衡了一下道:“最多三天。” 唐夫人便放心了,不要像上次一样一去半个来月就行。 夫妻俩说了些悄悄话便去洗漱睡觉了,明天还得早起悄咪咪的出城去呢。 而这会儿,罗江县的众人刚吃完晚食,崔氏便拉着满宝说话,“让他们去说话,我们两个去说说话?” 满宝也才和崔氏见过面,不太熟,但她本就是个自来熟,反正今天晚上杨县令是不可能告诉他们包袱里的那些文件是什么的,和杨夫人说话也不错,于是满宝点头,“杨夫人先请。” 崔氏就笑道:“我年长你几岁,你可以叫我崔姐姐,我们家婆母才能叫夫人呢。” 一旁的大丫头笑着接道:“小姐可以叫我们大奶奶叫杨大奶奶。” 满宝就知道一定是杨家的人口多,什么老夫人,夫人都还在,所以他们的辈分还没升。她点了点头,干脆改口叫“崔姐姐”。 崔氏笑了笑,问道:“你们和外子认识许多年了?” 满宝点头,“从杨大人来这儿当县令开始认识的。” 崔氏默默的算了算,笑道:“那有三四年了。” 满宝自己算了算后点头,“差不多。” 然后场面一静,大家突然没话说了,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满宝挠了挠脑袋,想起大嫂说过的,新媳妇刚进门都尴尬,因为一时还融不进家里,所以得照顾着些,这样后头才好处关系。 因此满宝想了想便主动挑了一个话题,“崔姐姐,你以后就常住在罗江县了吧?” 正在脑海里搜罗话题,既可以都说上话,又不会冒犯对方的崔氏顿了一下后点头,“是啊,他在哪儿,我自然就要在哪儿的。” 满宝点头,“这样好,夫妻还是别分开的好,你们是一家人嘛,像我四哥就不行,他常跟我四嫂分开……” 崔氏就这么和满宝聊了起来,于是崔氏从满宝这里知道了他们是怎么和杨县令认识的,又是怎么成了朋友的; 而满宝知道了崔氏家中还有几个姐妹,杨县令在京中名声很好,有才华,有相貌,是出了名的乘龙快婿,崔氏能够嫁给杨县令还是打败了好几个人才跟他定上亲的; 俩人说得火热,一下就忘了时间。 杨县令回到后院发现满宝还在,便轻咳一声走入屋中,看着满宝道:“你都在林子里呆了两天了还不累?” 满宝悄悄的吐了吐舌头,和崔氏告别。 杨县令便扭头叫来下人,“万田在外面,送满小姐出去,让万田送回去。” 下人应下,领着满宝出去。 满宝便和杨县令挥了挥手,“那明儿再见。” 杨县令也笑着和她挥了挥手。 崔氏在一旁看到他的笑容,目光微微一闪,再去看满宝时,她已经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了。 杨县令回身笑看崔氏,“我们也洗漱休息吧。” 崔氏连忙笑着起身,“是,我服侍大爷。” 虽然这两天很累,但生物钟是固定的,一到时间满宝就醒了,她推开门往院子里一探头,白善正好伸着懒腰出来叫水,大吉已经洗漱好在院子里练拳脚了。 俩人洗漱好便在院子里碰面,白善道:“白二还睡着呢,我叫了他一下,叫不醒。” 一旁的大吉也道:“周四爷也睡着呢。” 满宝挥手道:“让他们睡吧,唐县令下午才到呢,走,我们去书房里找本书来读?” 白善想着他们也没事做,便点头答应了。 万田守着杨县令的书房呢,看到他们来便领了他们进书房,看着他们在书架上挑了挑,各自拿了一本书出去后才把门重新关上,“善少爷,满小姐,你们不先吃早食吗?” 白善就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问道:“你家现在开始吃早食了吗?” 那倒没有,万田就笑道:“得再等几刻钟,不过善少爷和满小姐要是饿了,小的也可以去厨房里叫些吃的来。” 白善就挥手道:“不必了,我们现在也不太饿。” 他左右看了看,问满宝,“你想去哪儿读书?” “去花园?我记得县太爷家里有座假山,那里可以看到好多花花草草,很漂亮的,我们去那儿读。” “行。” 白善就拉着满宝去花园,万田没有跟着,由着他们去,反正他们对县令的府邸也熟得很了,完全不用人领路。 那座假山还不小,顶上有两个大圆石头可以坐,是一个挺大的平台,白善最先爬上去,然后在上面拉着满宝,叮嘱道:“你可抓稳了,摔了我是不管的。” 满宝回击,“你不摔就行。” 早上出来正要去客院的崔氏见到,忍不住脚步一顿,扭头笑问一旁的丫头,“两位小客人对我们府上很熟?” 第887章 表里 丫头是本来府上的丫头,她笑道:“大爷的客人少,会在后院招待的,除了唐县令,也就善少爷他们了。” “那其他的客人都是在前头县衙招待的?” “便不是在县衙招待,也多数会在外头酒楼饭馆设宴,大爷很少会把人带到家里来的。” 崔氏微微点了点头,京城中早有传言,说杨和书虽温逊有礼,对朋友要求却极严,能被他邀请回家做客的寥寥无几,因此没少有人暗地里说他虚伪,只是表面谦逊,心里傲得很。 成婚之后,虽然杨和书待她也好,但她也能感觉到那股疏离,所以昨天她才那么惊诧于他对周满的随和亲切。 “看来大爷和这三位小客人倒是投缘。” 丫头就高兴的接道:“善少爷、白二少爷和满小姐都挺好的,尤其是满小姐,偶尔还会给我们带些糖果,花花草草什么的,大爷就曾说过,满小姐的嘴就跟抹了蜜一样,天下恐怕就没有她交不下的朋友。” 崔氏慢悠悠的往那边走,笑道:“评价这么高呢。” 丫头笑着点头。 说着话,崔氏也走近假山了,正听到俩人在山上说话的声音。 “……坐在这儿可真够神清气爽的,真羡慕杨大人,等以后我有钱了,我也在县城里买一块地,建那么大一个院子,放这么大一座假山。” 白善问:“放假山干什么?” “就每天一早登高念书,每天一晚再登高看落日就很高兴了呀。” 白善:“那你还不如去我家看算了,何必费钱又买地又建院子的,我家也有假山,还不止一座呢。” “你家的假山不好看,也不好坐呀。” “给你换一个就是了,”白善不在意的道:“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嗯……”满宝想了一下,就比划道:“最好比这个还要大,还要高的,这上面有一部分是平的,可以放一张圆石桌,两张圆石凳,另一部分就微微凸起,可以栽花种草,夏天了种爬藤类的花,搭个架子高高的悬着,人坐在下面既可以躲烈日纳凉,也可以看书下棋,多惬意呀;待到了冬天,就把藤木清理去一些,这样可以晒太阳,可以读书,多好!” 白善:“有虫子怎么办?有花草的地方必有虫子。”显然没少被祸害。 “我可以给你配药囊,”满宝道:“或者给你制香,对了,最近我正在跟纪大夫学习辨香呢,我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香,回头我给你做一款专门驱蚊虫的香,以后我们上假山看书下棋都燃它。” “等你做出来再说吧。” “我学东西很快的,你什么时候做假山?” 白善道:“等我回家就让祖母去定。” “一言为定呀。” 白善点头:“一言为定。” 满宝就翻了手中的书道:“《春秋》我上完了,但现实让我找的资料我还没找完呢,最近先生给我出的好几个课业都是出自《春秋》,我怀疑他年中时要主考《春秋》了。” 白善问,“你背下来了吗?” 满宝苦恼,“当时是背下来了,但都没有熟背,这会儿就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她才拿了来,就是要再通读,该背的就要背了,这一次背过后就不打算再忘了。 白善却是全背熟了的,也翻开自己的书道:“那看书吧。” 俩人各自找了一个位置,就背对着背读起来。 走到了山脚下的崔氏愣了一下,没有去打扰俩人,默默地又转身离开了。 走出老远她才道:“去看看厨房,早食好了就去叫客人们用早食,可别饿着了客人们。” 下人应下。 崔氏回到正院时,杨和书刚练了一套剑法出来,他擦了擦汗笑问,“不是说去看客人们,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看见白郎君和周小娘子了,他们正在假山那儿读书呢,我不好打搅便回来了。” 杨和书点了点头,笑道:“白二肯定还没起呢,我们先自己吃自己的,他们要吃了,叫厨房单独给他们送去就行,一会儿他们估计要上街去,不用管他们。” 崔氏顿了顿后问,“大爷不招呼客人们吗?” “他们不用特地招呼,我一会儿去衙门里处理些政务就回来,他们要是不想出去就让他们在我的书房里看看书也行,对了,下午让厨房多准备些吃了,过了午时后知鹤可能会来。” 崔氏应下,问道:“表姐夫来了住哪儿?要再单独收拾一个客院吗?” 杨和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表姐夫是唐知鹤,笑了笑后道:“家里哪儿还有客院,我会让万田把书房旁边的侧屋收拾出来,回头他住那里就行。” 崔氏笑着应下。 杨和书笑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你和嫂子是表姐妹,等回头有空也该让你们聚一聚才是。” 崔氏笑着道:“我和卢家表姐也许久没见了。” 等杨和书吃了早食出去,崔氏这才叹息一声坐在梳妆台前,她的大丫头红雪就小声劝慰她,“小姐别急,我看姑爷对您也挺好的,当时一成亲,夫人还想留您在京城呢,不也是大爷说了要带您上任的吗?” “可你也看着了,我来了也有段时日了,连他的书房门都进不去呢,以前以为他是不喜欢别人进他的书房,毕竟除了万田外,也没人能进去过,可这会儿……” 崔氏揪着帕子道:“唐知鹤能进我理解,毕竟他们多年的交情了,但白善他们……” 红雪就宽慰道:“小姐,他们也认识好几年了,您和大爷才成亲呢,论亲密,这世上谁及得过你们?来日方长嘛。” 崔氏也只能点头。 红雪就笑道:“小姐素来聪明,怎么一遇上姑爷的事就犯了糊涂,我看呀,姑爷就是认生,他跟您熟了就好了。” 崔氏俏脸微红,小声道:“我跟他还不熟啊?” “我们以前打听姑爷的事都是道听途说,京城那边见过姑爷的不是男子就是长辈,许多话您都不好问,这道听途说的能有多少真的?”红雪笑道:“可就是这么巧,这次有个小娘子呢,她跟大爷也是朋友,您昨晚跟她说的也尽兴,不如多从她这儿了解了解。” 崔氏迟疑,“这样不好吧,她毕竟是个姑娘家,哪有……” 哪有去了解自己的丈夫,还是跟另外一个小娘子了解的? 红雪笑道:“小姐是当局者迷,我看满小姐很活泼的一个小娘子,且还没开窍呢,您肯定跟她聊得来,昨晚你们不就聊得很好吗?” 第888章 交好(给书友“黄橘子”的打赏加更) 满宝他们并不打算去逛街,甚至都没打算出县衙。 因为他们觉着现在外面都太危险了,谁知道现在益州王知不知道他们? 万一知道他们,这会儿正派人盯着他们呢? 他们一出去,出个什么意外死了怎么办? 一致觉着自己还能活很久,也想活很久的胆小满宝和白善决定今天哪儿也不去,就在杨县令家里看看书,看看风景,说说话就行。 很想出门的白二郎成功被他们说服了,主要是他在罗江县县城里没有什么朋友,这两个不出门,他一个人出去也没意思。 于是三人就窝在杨县令的书房里翻书看,或者写写字。 三人也就上午的时候老实了一会儿,认真的练字,认真的看正经书,但才一个多时辰,白二郎就没忍住东摸摸西摸摸出来,耐不住性子的左看右看。 满宝也丢下了书,跑去书架里翻其他的书看。 白二郎一看,也忍不住跑过去,凑上去问:“你想看什么书?” “看看杨大人这儿有什么书,我想看话本。” 白二郎小声道:“我也想看话本,但我总觉得杨大人这里没有,唐大人那里或许还可能有。” 他觉得杨县令太清雅了。 白善也忍不住放下书过来,笃定道:“不会没有杂书的,我们可以往偏僻点儿的地方找,我的杂书通常都要放在书架不易引人注目的地方,这样就很少会有人发现了。” 三人便分开找起来。 也在书房里伺候的万田:……想知道问他就好啦,干嘛要自己找? 不过他看了一眼一旁几乎都快要睡着的大吉,张了张嘴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崔氏便是这会儿带着红雪端着点心过来的,万田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如往常一样拦着她,开门让她进来了。 崔氏对他笑着点了点头,走进书房后看到了凑在一起翻书的三个人,“你们饿了没有,我给你们送了点儿茶点来。” 才翻出杂书的三人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心虚的把书往身后一藏,转过身来面对崔氏。 崔氏好奇的看着他们,“怎么了?” 三人一起摇头,“没什么。” 满宝从身后把书塞给白善,然后乐呵的从书架后迎出来,“崔姐姐,你人真好,还想着给我们送吃的呢。” 崔氏就眼尖的看见白善把什么书给塞回书架里去了。 她悄悄看了一眼万田,见他带笑站在一旁,便知道这行为是杨和书容许的,便没有问,而是让红雪把点心都拿出来,笑道:“也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样的,就每样给你们捡了些。” 满宝道:“我们什么点心都爱吃。” 这会儿杂书也看不了了,满宝干脆拉着崔氏坐下,大家就在书房里喝茶吃点心聊天。 崔氏还是第一次进杨和书的书房,更是第一次在他的书房里做这种事,她知道杨和书很爱干净,所以手里被塞了一块点心时还忐忑了一下。 满宝已经在一旁叽叽喳喳的说起话来了,“崔姐姐平日在家里都做什么玩儿?” 崔氏笑道:“我初来乍到,也不认识什么人,所以就理一理家务,自己做些针线,并没有什么事做。” 满宝就很同情,“你朋友都不在这里是很孤单。” 她想了想后叹息道:“可惜我在县城里也不认识什么朋友,我的朋友都在村子里,不然还可以介绍你们认识,偶尔说说话也好。不过你可以让杨大人带你出去认识几个朋友呀,到时候你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崔氏笑道:“他忙着呢,可哪里顾得上我?” 满宝很有经验的道:“等春忙结束就好了,到时候他就有空了。” “县衙平日也很忙的吧。” 满宝摇头,“我们罗江县事务少,也就春种,夏收和秋收的时候会忙,其余时候都闲得不行,所以杨大人动不动就给自己放假到村子里去住一段时间,对了,你还可以随杨大人去我们村住呀,白二,你们家不是给杨大人专门拨了一个院子住吗?到时候收拾得好看点儿,让崔姐姐也住过去。” 白二郎点头道:“没问题呀。” 满宝想到他们回益州城读书的日子遥遥无期,于是特别热情的邀请崔氏,“到时候你去了,我们带你去我们的庄子里玩儿,我们的庄子里种了好多果树,夏秋时有很多果子可以吃,到时候带你去摘。” 满宝越说越兴奋,“还可以去钓鱼,捕鱼就算了,我们现在大了,不给下河了。” 崔氏目瞪口呆,半响才找到自己的语言,“杨……大人他经常到你们村去吗?也会去摘果钓鱼吗?” 满宝点头:“是啊,去年他就去我们的果园里摘了两大筐的水果呢。” 崔氏喃喃,“可他很爱干净的……” 满宝听到了,摇头道:“没有呀,每年春种他下乡去劝课农桑,还会挽了袖子下田呢,弄得全身脏兮兮也是有的,并不爱干净。” 白善却是想起唐县令也说过杨县令有些爱干净的癖好,但彼爱干净不是此爱干净,于是插嘴道:“杨大奶奶说的是杨县令交朋友爱干净吧?” “啊?”崔氏满眼迷茫。 一旁的万田提着一颗心,连忙道:“大奶奶,大爷前头应该忙得差不多了,也快到用午食的时间了,我们要不要往前头去看看?” 崔氏回神,笑着点头,“也好。” 满宝三人和他们一块儿去。 万田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当初大爷跟人交朋友前可是把人祖宗八代都给查了,这可不算什么好事儿。 万田并不知道唐县令早把杨和书的底儿给人掉了,此时正提着一颗心呢,生怕两边说话扯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既破坏了大爷的友谊,又破坏了大爷和大奶奶之间的夫妻关系。 好在满宝的话题跳跃得很,挽着崔氏已经说起他们打渔的趣事来。 崔氏一个千金大小姐哪儿知道冬天放水的时候要下河打渔,可以捞出一网一网活蹦乱跳的鱼来? 只听满宝描述就听得一愣一愣的了。 第889章 骑马好 杨县令不下乡的时候时间还是很多的,现在正是春种的时候,前期需要分发下去的粮种,农具等都发下去了,现在就是复核,所以并没有什么忙的。 罗江县又不像华阳县,隔三差五出个案子,这儿十天半个月都难有一次纠纷,只要不是大案,杨县令都喜欢把半个月的案子累积到一天来判。 大家也很喜欢,要下地呢,谁那么有空天天来上堂? 所以杨县令今天很顺理成章的早退回家了。 刚用完午食,一群人就开始盼着唐县令快点儿来。 杨县令淡定的喝茶安抚他们,“没那么快的。” 但一想唐知鹤的急脾气,又算了一下益州城到罗江县的路程,道:“快马加鞭的话,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也就到了。” 满宝:“这么快?我们要走一整天呢。” “你们坐的马车吧,他是骑马,自然要快些。” 结果话才说完,他们刚喝了一盏茶,唐县令就风风火火的到了,只是头发有些乱。 他随着万田走进来,没注意到崔氏,只和满宝他们三个点了点头后就和杨县令抱怨,“风太大了,先让下人给我打热水洗漱一下,对了,我午食还没吃呢,我卯时出的门,这会儿都三个时辰了。” 杨县令还捧着茶被没说话,崔氏已经站起来连忙吩咐,“快去厨房给唐老爷准备热水。” 又转头与他笑道:“表姐夫想吃些什么,我现在就让厨房准备。” 唐县令这才看到崔氏,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连忙行礼,“是弟妹吧,失礼失礼。” 又怪杨和书,“你也是,弟妹在此,你怎么也不与我介绍?” 杨和书总算是放下了茶杯,无语的看着他道:“你有给我说话的机会吗?一进来就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指着一旁的满宝三个道:“他们都插不上话呢。” 杨和书挥手道:“行了,你先去洗漱吧。” 又对崔氏道:“让厨房随便准备点儿就行,他不挑。” 唐县令连连点头,“对,对,我不挑,弟妹随便准备点儿吧。” 唐县令说完转身便走了,万田领着他去洗漱。 他一走,满宝总算是能说话了,她扭头和白善道:“骑马比马车快了三分之一的时间呢,我们以后也骑马。” 白善道:“我倒是没问题,我已经学了半年的骑术了,你行吗?” 满宝算了算自己的小金库,咬咬牙道:“我也买一匹马,我也要学骑马。” 白善兴奋,“我教你。” “不要,你也才学没多久呢,我让大吉教我。”说罢扭头去找大吉,“大吉,你能教我骑马吗?” 大吉笑着点头,“满小姐想学小的就教。” 白二郎在一旁默默地没说话,白善就踢了踢他的脚,问道:“你不学吗?” “我在学里学了的。” 满宝就道:“让你爹也给你买一匹自己的小马吧,到时候我们再从益州城回家可以一块儿骑马回来。” 白二郎纠结道:“我更喜欢坐马车,你没骑过马不知道,那可是一点儿也不好受的。” 他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杨县令和崔氏,凑到满宝和白善俩人中间道:“骑马不仅屁股疼,风吹得脸也疼,眼睛也疼。” 满宝就看向白善。 白善却道:“我觉得挺好的,很刺激,很自在。” 俩人一时相持不下,满宝不知道谁的意见更重要些,于是等唐县令梳洗好过来,满宝就问他,“唐大人,你说骑马好还是坐车好?” 唐县令眨眨眼,看向杨县令,见他正含笑而坐,没有为他解惑的意思,目光便扫过一旁也巴巴看着他的白善和白二郎,心里隐隐有了猜测,于是对满宝咧嘴一笑道:“自然是骑马好了。” 他在桌子边坐下,问道:“你觉得坐车颠簸吗?” 满宝点头。 “那就对了,骑马骑得好那就是如履平地,没有马车的那种颠簸,而且骑马比坐车速度快,也比坐车自在,自然是骑马更好了。” 杨县令笑得茶碗都打抖了,他强忍住笑意放下茶碗,对唐县令道:“行了,你还不饿吗,给你准备了吃的。” 说着,下人端了两盘菜和一碗面上来,崔氏不好意思的笑:“有些简陋,表姐夫不介意才好。” “弟妹太客气了,”唐县令笑道:“我在家也吃不着这么好的,你表姐能给我一碗面就不错了。” 这边满宝已经确定要学骑马了,还小声劝了白二郎一句,一抬头听见他们各论各的叫法,觉得很神奇,“你们四家都是亲戚吗?” 唐县令只是笑笑便低头吃面,杨县令却很细心的给她解惑,“算也不算吧,世家之间互相联姻,几乎每家都有亲戚关系在,真一一论下来,那不知要论几天,所以我们只照着自己最亲近的来叫就好。” 杨县令为什么记不起崔氏和唐夫人是表姐妹?因为表的实在有点儿远。 崔氏的祖母和唐夫人王氏的外祖母同出自卢氏,算是堂姐妹。 而这还算是简单的亲戚关系,真要把家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给算上,算来算去,说不定还能算出杨和书和崔氏差着辈分呢。 庄先生现在还没教他们氏族谱,但她偶尔听白善提起过一些,愣了一下后便点头,觉得他们世家的亲戚比他们老周家的还多,比他们七里村的叫法还要复杂。 唐县令吃面,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便撑着下巴在一旁眼巴巴的盯着,崔氏觉得这样不好,便问三人要不要去花园里玩一玩消食。 三人一起摇头,盯着唐县令道:“我们等唐县令吃饭。” 杨县令就笑道:“让他们等着吧,他们出去了也心不宁。” 崔氏便笑问,“我看出来了,他们是有事找表姐夫吗?” 杨县令点了点头,却没有解释是什么事,只道:“虽他们去吧,对了,你午睡时间到了吧,你先去休息吧。” 这也是杨县令午休的时间,但见他没有动弹的意思,崔氏顿了一下便告辞离开,唐县令和满宝几个连忙回礼目送她离开。 唐县令吃东西很快,吃完以后擦了擦嘴巴便道:“走吧,我们去书房。” 第890章 整理 唐县令翻了翻包袱里的东西,他没去看那些账本和信件,而是拿着那几张官衙的契书看。 满宝三个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就等着他解惑。 唐县令看了眼杨县令,杨县令微微颔首,唐县令这才点了手中的纸道:“这是山契,知道什么是山契吗?” 满宝道:“顾名思义,就是山的地契呗。” 唐县令顿了一下后点头道:“没错,但这山契是留存在衙门的那部分,”他指着右下角一个小小的符号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三人一起摇头。 “这是山中有铁矿的意思。” 杨县令也点头,“应该是后发现的,白县令在此做记号,应该是想把山赎回来,由朝廷来开矿。” “据我《大晋律令》,除朝廷外,任何人不得私自开矿,私人名下的产业有矿,也应该上报朝廷,由衙门颁下许采的文书,双方同开,我刚才翻了一下,没看到有这类文书的存根。” 唐县令这才去翻其他的东西,越看心越沉,他将册子转交给杨县令看,这才去打开那些信件。 满宝和白善立即凑上去同看。 唐县令看了他们一眼倒是没有阻拦。 信足有十九封,来往的人身份却各异,有朝中的大臣,也有宗室子,甚至还有些大商人。 唐县令全都细细看过,见一旁三人都炯炯有神的看着他,他便将手中看过的信一递,三人立即接过看。 唐县令摇了摇头,和杨县令一起整理起这些册子来。 东西这么多,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的,他们只能大致的翻一遍,然后仔细看前面的,分出这本是益州王勾连的名册,这本是益州王贪墨河工的账册,而这本则是采下来的铁矿账册,那一本是他购买粮食的册子…… 他们才将这些分出来,那边三个孩子也把十九封信细细的看过了一遍,还拿了白纸出来列了不少的东西,将通信人,通信的主要内容提炼了出来,让人一眼就看明白。 白二郎将这些纸直接贴在信的背面,这样他们便知道哪封信主要讲的是什么。 唐县令看着心中一动,立即把桌子上摆好了的账本往他们跟前一放,笑道:“来来来,我教你们看账册,知道这些是什么?” 三人刚看完信,还在震惊于信上的内容,一脸懵的摇头。 唐县令就笑得像村子里哄他们帮忙捆木柴的老太太,声音轻柔的道:“没关系,我教你们呀。” 杨县令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后看向窗外,这才发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扭了扭脖子,站起来道:“行了,先出去走走醒醒眼睛吧,你就是用人,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唐县令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把东西一收就要出去,满宝和白善却很急,“不然还是先说吧,我们一点儿也不累。” 杨县令都忍不住感叹,“这还有上赶着找活儿干的呢。” 他教俩人道:“做事不能急,十几年都过来了,何必急于这一时?越急越容易出错,走吧,我们先出去走走。” 万田留下看守书房,他们才出院子就碰上了崔氏。 崔氏笑道:“正要去请你们呢,该吃晚食了。” 他们竟在书房里呆了一整个下午,杨县令笑着点了点头,带着他们去吃饭。 晚食很丰盛,崔氏还给准备了酒,显然是要给唐县令接风洗尘。 周四郎今天一整天都跟万田明理一起蹲在书房外面,无聊得很,他看了看唐县令,又看了看自家幺妹,问道:“满宝,你们决定什么时候回家?” 满宝想了想,那么多东西要整理出来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也有些不确定的看向白善:“五天?” 周四郎便道:“那我明天回家去了,得回去和爹娘说一声免得他们担心,家里农忙,大嫂关了店回家帮忙,要不然直接告诉大嫂就行。对了,你们要不要我告诉家里?” 扭头看着白善和白二郎。 白二郎怂怂的点头,“周四哥能去告诉我爹最好不过了。” 就连白善都点了点头,“有劳周四哥了。” 周四郎毫不在意的应下,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为难的,反正他就是个听吩咐做事的,最后回到家里,被罚的也是他们。 唐县令便也和杨县令道:“我后日午时过后就走。” 杨县令点了点头,便看向崔氏,“晚上让厨房准备些易克化的宵夜,稍晚些给我们送去。” 崔氏不明白他们跟三个少年少女能有什么事需要连夜做的,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家便吃了晚食,也没耽误,直接回了书房。 唐县令和杨县令觉得时间有限,干脆一人拿了一本账册,一人抓了一个过去教。 唐县令抓了白善,道:“这是一本关于铁矿开采的账册,里面有日期,开采量,库存量,以及运出的时间,但这应该是私自记的,有些混乱,中间还有遗漏的时间,我需要你算出每日平均的产量,再算出记录的月总量,补上若是全月开采的总量……” 白善明白,“这是在算他们到底炼了多少兵器是吗?” 唐县令顿了顿后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问题那么多,先把册子整理出来。” 杨县令则是抓了满宝,拿了三本购买粮食的册子与她道:“这三本册子虽然都是购买粮食的,但记得很混乱,你看中间还有笔记,此笔是给家山坳的,这一笔则是给安山的,我需要你重新列出来,哪一笔是给家山坳的,哪一笔是给安山的,中间隔了多久,最好能算出他们每地每天大概费去多少粮食。” 满宝秒懂,“这样可以算出家山坳里有多少人,安山里有多少人是吗?” 杨县令顿了顿后点头,“不错,你这几本册子都很杂,自己要分清楚来,别算错了。开矿的人和兵士可是不一样的。” 满宝郑重的点头。 杨县令这才拿了一本厚厚的册子给白二郎,道:“这是益州王贪墨河工银子的册子,这应该是原始册子,不怎么乱,但经过谁的手也要列出来,你帮我列出来。” 白二郎战战兢兢,“我,我不懂呀。” 杨县令就冲他温和的一笑,安抚他道:“别怕,我给你打个样儿,你就照着列就行。” 第891章 端倪 等给三人说好账册要怎么整理,看他们都上手后,唐县令便和杨县令拎了一壶茶在窗边坐下,俩人推开窗看了眼外面的院子。 院子里点起了灯笼,朦胧的红色灯光照在院子里,有种温馨的感觉。 周四郎正拉着万田、明理和大吉在院子里玩牌,其余的下人一个也没有。 唐县令就舒心的呼出一口气道:“还是你这儿好,说些什么也不怕过了第三人的耳朵。” “嫂子治理内宅一向严格,在家也不安全吗?” 唐县令摇了摇头后叹息道:“华阳县不比罗江县,我总觉得最近怪怪的,也有可能是我在查的这个案子让我想多了,今年益州王府春宴就办了七场,全都是春游宴,宴请来蜀的各地才子,张大人几乎次次都被邀请出席。” 杨和书也微微坐直了些,问道:“不是在王府办的?” 唐县令摇头,“不是,没有女眷,说是春游宴,但更像选才宴,大家吟诗颂词和谈道,你也知道,张大人喜欢清谈,我去过两次,他们清谈搞得很好。” 杨和书沉默了一下,许久后道:“这次我回京,陛下,”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和太子的关系越来越紧张,我父亲说,陛下甚至朝会上说出了废太子的话。” 唐县令头疼的扶额,问道:“太子还是没有子嗣吗?” 杨和书摇头。 俩人沉默下来,所以近来益州王动作频频是不是也有这个原因? 唐县令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工作的三孩子,道:“让他们整理出来,我们自己再抄录一份留下,原本送回京中吧。” 杨和书问:“给谁?” 唐县令沉思片刻,最后道:“给我父亲。” 杨和书点头,“我和魏大人见过面,此事若坐实,他不会不管。但我父亲……” 唐县令知道杨大人一向滑溜,恐怕不乐意沾这摊浑水,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要紧,你在水中,杨世伯还能置身事外吗?” 杨和书可是家里唯一的嫡子,且还是最优秀的一个,杨大人可不会舍得。 唐县令想到嘴里笑了笑,杨和书横了他一眼,将他的手拍下后道:“你什么时候把嫂子和侄子送走?总不能还把人留在益州城吧?” 唐县令头疼道:“得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借口呀。” 虽然他只是个小小县令,但奈何家世摆在那里,益州城中有个什么事都会想起请他家,所以家眷突然离开,除非有合情合理的借口,不然还真会引人怀疑。 杨县令想了想道:“要不然我让崔氏下帖子请嫂子和侄子来家里住一段时间,然后你让京城来一封信把人接回去?” 唐县令:“侍疾?可我爹好着呢。” 他继母又太年轻,根本用不着侍疾。 杨县令就轻咳一声道:“你岳母呢?” 唐县令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虽然不太好,但还是点了一下头,“我回去和她商量商量。” 俩人低声商量着这案子接下来要怎么查,十二年前的东西是到手了,但十二年后的东西呢? 从他们刚才翻的账册来看,十二年前益州王就养了不少的私兵,开始私自开矿铸造兵器,这都过去十二年了,现在有了多少,那些兵在哪儿,兵器又在哪儿? 他是已经放弃了造反,还是在静待时机? 这些都要查。 等把这些商量出来,外面已经敲响三更的钟声了,周四郎他们已经从院子里移到了侧屋,就坐在门槛那里围着火炉看守,昏昏欲睡起来。 正院里,崔氏也没睡下,而是在等杨和书。 红雪将手中提着的灯交给下人,进来低声道:“书房的灯还亮着呢,白少爷和满小姐他们都没出来,似乎还在忙,大奶奶,不如您先歇下吧。” 崔氏很好奇,“他们在忙什么?” 红雪摇了摇头,“不过奴婢打听到了,原来善少爷是府学的二级学生了,这次他们是被大爷召回处理公务的。应该是公事。” 崔氏却是懂得些政务的,摇头道:“又不是服役的时候,也没什么突发之事,怎么会需要召几个学生回来帮忙?” “可奴婢看今晚大爷可能不回来了,说不定就歇在书房了。大奶奶还是先歇下吧,明儿起早些,您过去看看,不然悄悄的问问满小姐就是了。” 崔氏只能点头。 外面敲了三更,杨县令看了眼已经在打哈欠的三人,出声道:“行了,今晚先到这儿吧,明天早上再来。” 满宝也没勉强,放下笔起身,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东西,问道:“东西怎么办?” “就这么留着吧,”杨和书有洁癖,府里伺候的人,尤其是书房附近伺候的人都是他绝对信得过的人,所以道:“有万田和明理看着呢,不怕。” 唐县令就邀请杨和书,“秉烛夜谈?” 杨和书点头,“行,我正巧有些事要与你说。” 要说的则是最机密的事,不适合在三个孩子面前说的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告辞。 周四郎打着哈欠跟在大吉身后,见他一点儿困意都不显,不由嘟囔道:“你是怎么做到不困的?” 大吉笑了笑没说话。 回到他们的客院,满宝要进自个的房间,白善紧随其后,白二郎见了,也跟着挤了进去,本来都要转身回自个房间睡觉的周四郎见了也立刻跟着挤进去,一脸戒备的盯着白善和白二郎看,“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跑我妹妹的房间来干啥?” 白二郎就看白善,“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找她说什么悄悄话?” 白善:…… 他想了想,转身便要出去。 白二郎却一把拉住他道:“你没话说是吧,我有话说,刚才杨县令他们说话我都听到了,原来这里头还有这么多事啊,原来益州王不只是贪墨河工的银子,还造反呀,你们瞒着我干什么?” 满宝好奇的问他,“你不怕吗?” 白二郎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怕什么,又不是我要造反。” 他盯着俩人问,“说,除了这事你们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连最大的秘密造反都被他知道了,那似乎是没有什么用得着特意瞒他的了,满宝道:“也没有什么了,就是还有一件,我不是我爹我娘的闺女……” 白二郎一脸惊悚,然后唰的一下盯着白善惊叫道:“不是吧,你俩是兄妹?你们不是要定亲的吗?” 一旁的周四郎跳脚了,问道:“谁要定亲了,谁要定亲了?你把话说清楚,善少爷,你是不是背着我跟满宝说什么了?” 第892章 商量逃命 白善的脸大红,忍不住踢了白二郎一脚,“你平日里都看的什么书?以后你再看外面淘换来的话本我就告诉先生。” 满宝也无语的看着他,“我怎么可能是白善的妹妹?你能不能长点儿脑子,我是我小叔的女儿,我爹的侄女!!!” 被打的白二郎愣了好一会儿,“啊,这么复杂?” “这不比你想的我是白善的妹妹简单多了?” “当然不比,唉,我还以为堂叔逃命的时候带着一个女儿呢,还有一个小妾什么的,结果他们被杀了,婴儿就流落在外被你爹给捡到了……” 周四郎也半响无语,扭头看向他妹妹道:“满宝,亏得你是师姐。” 这要是师妹,被师兄教蠢了怎么办? 满宝真是他爹捡回来的,他爹能养那么好吗? 也不用脑瓜子想一想,养个孩子得费多少钱呀,还是满宝这样的孩子,不是自家的孩子,他爹舍得吗? 周四郎鄙视的看了一眼白二郎,然后虎视眈眈的看着俩人问,“那定亲是怎么回事?” 白善红着脸道:“他自己瞎想的。” 白二郎这下不甘愿了,叫道:“怎么是我瞎想的?上次我问先生,先生都没否认呢。”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如果是庄先生做媒的话…… 他扭头去打量白善,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白善眨眨眼,轻咳一声道:“婚姻之事还是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 周四郎略微满意了点儿,满宝则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们,“我们现在为什么要说这个?” 周四郎怀疑的目光就在俩人中滑动,问道:“那你们本来要说什么?” “当然是要说益州王的事了,你没看到唐县令和杨县令都秉烛夜谈了吗?”满宝道:“他们一定要说些不给我们知道的事,这些我也不关心啦,我主要是想要和白善讨论一下,万一益州王狗急跳墙就造反了呢?” 周四郎一脸迷茫,问道:“这不是好事吗?他要是造反了,我们连证据都不用找了,直接就可以翻案了。” 白二郎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满宝:“……他要是直接造反了,他会不会被平反我不知道,但我们这波人一定会被他当成反平了的,咱家这么多人呢,咱村这么多人呢。” 白善也点头,“不错,我们能躲在七里村里安全无虞,一是依仗杨县令,二就是笃定他不敢轻易造反,他只要不造反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对我们做什么,可要是造了反,别说我们这几个,就是唐县令和杨县令,不听他的,恐怕也会被杀。” 周四郎愣愣,问道:“那,那怎么办,我们提前逃走吗?” 满宝道:“我们又不像唐县令和杨县令,家里只有一两个人,我们家这么多人呢,能逃到哪儿去?而且我们也不能丢下乡亲们不管吧?” 白善点头,“事情毕竟是因我们而起,我们不能自己逃了丢下他们。” 连白二郎都懵了,问道:“那怎么办?” 满宝道:“七里村的位置不好,正好在罗江县城到益州城之间,所以益州发兵,罗江县恐怕还没收到消息,兵就先到了我们村。不过刚才我也想到了,我们既然可以通过大虎山出来,村子里的人当然也可以。” 白善点头,他将之前他们绘制的那幅大虎山的地图拿出来道:“山高林密是很难行军的,但对我们却很有好处,便是不逃到县城,躲在里面,他们也很难捉到我们。” 白善分析道:“真到了造反的那一步,我们反而无关紧要的,最多是被他拿来泄愤而已,所以前来的士兵一定不怎么精良,不会太过执着,我们在山里躲一段时间就行。” “还有一个办法,”白善道:“你们找人守着路口,只要有人看到大批兵马就燃狼烟,我们可以直接走小道到罗江县,错开他们,进了县城和杨县令一起守城。” “只要紧跟杨县令,城门真的守不住了,我们可以往外逃,到那时候大家混杂在一起,他们还会特意捕杀七里村的人吗?” 周四郎和白二郎愣愣的摇头。 白善:“这就是了,周四哥,明天你回家了对村子里的人什么都不要说,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只告诉堂伯父,我祖母和您父母就行,其他人都不要说,包括你兄弟们。” 周四郎就看向满宝。 满宝点头,“你就只告诉爹娘,然后听娘的。” 周四郎这才咽了咽口水点头下来。 见屋里的四人都忧心忡忡的,一直站在后面不做声的大吉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满小姐,你们想的也太早了吧?” 满宝严肃的摇头,“这就走一步看十步,以我们从各种话本子中汲取的经验来看,目光短浅,想得少的人在遇上这种大事时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 白善同样的严肃的点头,“还会连累很多人。” 基本上白善和满宝看过的话本白二郎都看过,于是他也想起那些话本子来了,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我们得想长远一点儿。周四哥,你觉得这两个法子哪个好?” 白善和满宝也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沉思道:“第二个吧,这林子里我们也不熟啊,而且里面缺吃少喝的,蛇虫还多,我们村里老人小孩儿都不小,万一遇上什么事怎么办?既然兵是从益州城来的,肯定走的是这一条路,我们叫人守着这儿就行,一看见人,我们就跑回来通知,然后大家从这儿进罗江县,应该是追不上我们的。” 满宝:“……你还想着跑回来通知呀?直接燃狼烟多好?” 周四郎挠了挠脑袋问,“狼烟怎么燃啊,而且我们能燃狼烟吗?” 后面的大吉再次开口道:“不能!百姓私燃狼烟者,斩!” 众人:…… 白善挠了挠脑袋,“我没看过这条律法。” 但大家也没怀疑大吉的说法,因为他通常不会说谎,也不会说自己不确定的事。 满宝摸了摸下巴道:“这事不急,等我们明天问一下唐县令和杨县令,这世上除了狼烟肯定还有很多种通知的办法,只要能让村子里的人知道有敌到就行了。” 第893章 忙碌 当然,满宝不仅自己想,她还问了一下科科,想要借鉴一下他们那个世界的做法。 科科道:“未来人类会使用光脑传递信息。” 满宝在那个世界也是有好几个朋友的,日常聊天了这么多年,当然知道光脑是什么,她忧伤了一下,便问,“那你们古时候的人是怎么传递信息的?” “也会很多种方法,比如手机、电报等。” 都是满宝这个世界所没有的,满宝不乐意问他了,开始自己想。 杨县令和唐县令一觉醒来发现他们都在商量逃命了,半响无语。 杨县令抚了抚额,道:“放心,益州王真要造反了也没空搭理你们,不用想着放狼烟什么的,对了,狼烟可不是随便放的,你们要是私自放了,我也会抓你们的。” 白善道:“可你们把证据往上一递,我们不就暴露了吗?到时候益州王真的不会杀我们吗?” 唐县令道:“谁说我们往上递证据就是拿着到朝堂上一扔的?这东西只要有一两个人知道就行了,益州王怎么会轻易得知?所以你们且把心放在肚子里,老实呆在罗江县,不往外跑就可以了。” 满宝:“那关老爷……” 唐县令顿了顿后道:“关老爷那里我去查,你们近日就把账册理出来就行,然后再抄录一份留档,其余的事交给我们。”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只能点头应下。 杨县令就对周四郎笑道:“你回去别吓着周老丈,像什么逃命之类的话还是不要提了,就说满宝他们在我这儿一切安好就行。” 周四郎愣愣的点头。 杨县令忍不住失笑,“你们啊,明明是少年人,怎么这么怕死?” 满宝就抖了抖道:“当然怕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而且我要是死了,我爹娘得多伤心呀,我亲爹娘可只有我一个女儿呢。” 周四郎连连点头,“就是啊,就是啊,她可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我小叔就这么一条血脉,可不能断了。” 白善也点头,“我爹娘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所以我也不能死。” 白二郎左右看看,挠了挠脑袋道:“虽然我爹娘有两个儿子,但我死了我爹娘也会伤心啊,所以我也不能死。” 杨县令看着他们半响说不出话来。 唐县令却赞道:“惜命好啊,惜命的人通常都不会去找麻烦,麻烦事也很少会找上来,你们再把好奇心收一收,这一辈子就安定了。” 三人就纠结起来,这一点有点儿难啊。 三人吃了早饭便又一头扎进了书房,唐县令和杨县令今天也跟着整理其他的账册,大家都忙了起来,甚至连午食都是在书房吃的。 厨房的下人只能把食物送到院外,连书房的院子都进不去,杨县令难得旷工,也一整天都留在了书房里。 崔氏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也不好多问,虽然她不太愿意承认,但红雪说得对,她现在和杨和书还不太熟。 不太熟的夫妻俩一直到第二天用午食的时候才终于见上面,杨和书道:“一会儿知鹤就要回去了,你准备些小礼让他带回去给表姐。” 崔氏眨眨眼。 杨和书便笑道:“你第一次来剑南,身边也没个亲朋,一定无聊得很,不如和表姐联系起来,或下了帖子请她过来住几日陪陪你?” 崔氏见他面色如常,态度与平时也没什么两样,拿不准他是真的关心她,还是需要她就这样做,便迟疑道:“表姐恐怕不方便吧,她来了,谁照顾表姐夫呢?而且还有侄子呢。” 杨和书笑道:“知鹤那么大的人了,哪里还需要人照顾?至于侄子,让她带来就是了,你还没见过侄子吧,我也许久不见他了,这次正好可以见见。” 崔氏就肯定了,他是需要唐夫人过来,便点了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写帖子。” 杨和书便对她笑了笑,第一次觉得娶了亲也不错,至少做很多事都有了借口,行事方便很多。 唐县令吃完午饭告辞离开时明理背上就背了一个包裹,里面有崔氏给的礼物和一封帖子。 白善和满宝白二郎站在门前冲他挥手道别,声音很沉重,脸上的表情很悲戚,“唐大人保重啊。” 正要打马走的唐大人被这三重奏的声音吓得差点从马上摔下来,他气得回身凌空抽了一鞭子,回道:“你们给我老实些,少想些有的没的。” 见他竟然稳住了,三人便惋惜了一下,但还是捧腹哈哈大笑起来,齐齐往后一蹦,躲开鞭子甩过来的余风。 杨县令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也和他挥了挥手,“一路顺风,回去后低调些,别整天想着案子,也管一管民政。” 唐知鹤应下,打马离开。 目送唐县令走远,杨和书这才回身笑看向三人,指了指天上的大太阳道:“时间不早了,还不快回去干活儿?” 白善和满宝拔腿就往书房跑,只来得及和崔氏挥了挥手。 白二郎却是哀嚎一声,耷拉着脑袋慢悠悠的往书房去,他有些后悔了,他干嘛要跟着他们一起玩呢? 其实回家做大哥的那些作业也是不错的,至少不会比现在理的这些账本难。 崔氏见他们三人都跑远了,这才好奇的问杨和书,“相公让他们做什么?我看他们眼睛都有些红了,显见是用眼多了。” 杨和书就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县衙里的一些文书需要抄录规整,你也知道,现在正是春忙的时候,县里的文书都被派出去了,忙得不行,所以我就把他们召回来做这个,所以这几日你让厨房多给他们送些茶水甜点,别让他们饿着就行。” 崔氏才不信呢,什么文书的抄录规整,还需要唐知鹤大老远的从益州城跑来? 见丈夫如此不坦诚,她有一些无力。 同样感觉到被瞒着的唐夫人却不觉得无力,她觉得自己很有力气,于是按住唐县令捶了一顿,这才去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抱了儿子去罗江县。 唐县令连忙追在后面道:“不必这样急,我这‘病’刚好呢,要不你等我好两天再去?” 第894章 避开 虽然唐夫人有些生气,但还是听他的多留了两天,等他活蹦乱跳的在外头出现的时间足够,该知道他病好了都知道了以后才收拾了东西带着儿子出门。 唐县令亲自把人送到城门外,给她披上一件斗篷低声道:“你先去罗江县住几日,崔氏你也是认识的,要是与她玩不到一块,满宝也在县城里,过几天我派人去接你。” 唐夫人盯着他问,“接我回来?” 唐县令心内叹息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回京。” 唐夫人便不由靠他近了点儿,伸手掐住他腰上的肉拧了一圈,咬牙切齿的小声问,“你私底下到底在做什么掉脑袋的事?” 唐县令“嘶”了一声,小声告饶道:“这可不是我一个小人物在查,朝中的魏大人,我爹,还有长博,甚至岳父大人,他们一个都没跑,你说我敢告诉你吗?” 唐县令说到这儿一顿,道:“对了,崔氏和长博刚成亲,以长博的性子,他更是什么都没和她说,你问她也没用,你呢,也撮合撮合人家,好歹是你表妹。” 唐夫人松开他的腰间肉,哼了一声道:“人家都成亲了,还用得着我撮合?” 唐县令就感叹,“长博那性子,你是没见着俩人是怎么相处的,那哪是做夫妻呀,我看师爷和长博都比他们夫妻亲密些。” 唐夫人很怀疑,然后被唐县令扶着上了马车,他捂着腰靠在马车上道:“你去看看人家夫妻是怎么相处的,你就知道为夫对你有多好了。” 唐夫人哼了一声,摔下窗帘,直接对车夫道:“走。” 车夫看了他们家老爷一眼,小心翼翼的抽了一下马,唐县令很快的让开了,免得被车轮碾到。 看着马车终于走了,唐大人长出一口气。 清晨出城门,坐着马车,基本上是天快黑了才到,好在唐县令提前派了快马去通知,因此崔氏早早就准备好了客院和热水膳食,唐夫人一到,便能得到很好的招待。 崔氏在罗江县里除了杨县令外,一个认识的亲朋都没有,不论是从杨和书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她自己的角度出发,唐夫人来访她都欢迎得很。 而且这几天杨县令真的是太忙了,他要不下乡,要不就小半时间去衙门里处理事情,剩余的大半时间就泡在书房里。 而且崔氏连满宝都很难再见到了,那三人从唐县令走后就扎根在书房,早食,午食和晚食都是在书房的那个院子里用的,早上偶尔会到园子里逛一逛,但通常那会儿崔氏刚醒呢,也撞不上。 所以崔氏真的很无聊啊。 于是,唐夫人才下马车就受到了崔氏热烈的欢迎,连已经能走路的唐大郎都被崔氏抱起来颠了一下。 唐大郎虚岁三岁了,已经会说话了,他甜甜的叫了一声“姨姨”,然后就盯着一旁微笑的杨县令看,觉着他很眼熟。 杨县令便冲他伸手,“大郎还记得叔父吗,去年我才抱过你的。” 唐夫人就让下人把他抱过去给杨县令,笑道:“怎么不记得,你走以后他还念叨了两天,说那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叔叔怎么不见了?让知鹤吃了好长时间的醋。” 杨县令笑了笑,“一定是嫂子骗我的,唐兄就长得不错,他爹在跟前,大郎还能觉得别人好看?” 唐夫人知道他不喜欢人说他漂亮,也不继续刺他了,随崔氏一边往里走,一边左右张望,“不是说满宝他们也在这儿吗?哪儿呢?” 崔氏愣了一下后道:“他们在书房呢。” “都这会儿了还在书房干什么?”唐夫人抱怨道:“先前走的时候没与我道别也就算了,这次我来也不来迎接我,真是岂有此理,不行,我亲自去拿他们。” 杨和书生怕她就那么风风火火的闯进书房里去看见不该看见的,连忙道:“嫂子不如先去堂厅坐着,我这就让人去把他们叫来,他们这会儿应该还没用晚食呢,晚上大家一起为嫂子接风洗尘。” 唐夫人就似笑非笑的看了杨和书一眼,“也真是怪,你们兄弟两个也不知道在查什么案子,不能让我们这些大人知道,却不避讳三个小孩儿。怎么,怕我们泄密,还是怕我们送命?难道就不怕他们泄密或送命?” 杨和书只浅浅的笑了笑,抱着唐大郎侧身笑道:“嫂子先请里面坐,来人,给唐夫人上好茶。” 唐夫人暗啐,难怪京城有些人说杨和书虚伪,虽不乏嫉妒,但这张笑脸是挺讨厌的。 唐夫人干脆拉着崔氏进去,把杨和书和她儿子一块儿丢在了后面。 杨和书笑脸不变的逗了逗唐大郎,对下人道:“去请善少爷他们,就说家里有贵客到了,请他们一起来用饭。” 下人应声而去,只在院子外通知了明理,然后就退到路边听吩咐。 好一会儿,满小姐便和两位少爷红着眼睛出来,问道:“是什么贵客呀?” “是唐夫人来了。” “呀,唐县令还真把唐夫人送来了呀。”满宝和唐夫人是朋友,立即高兴起来,拍了拍手道:“那我们今晚不干活儿了,走,我们先去接唐夫人。” 下人就笑道:“唐夫人已经在堂厅里坐着了,只等小姐少爷们过去呢。” 想起唐夫人的性格,三人不约而同的缩了缩脖子。 白二郎道:“要不你们去吧,我跟唐夫人也不熟。” 白善也道:“你们女孩子说话我们男孩子在场不好,你自己去好了,我还是继续回去干活儿吧。” 下人便笑道:“善少爷,白二少爷,我家大爷也在那儿呢。” 三人立即不担心了,“哦——”了一声道:“原来杨大人也在那里呀,那我们先去给唐夫人见礼。” 杨县令在,唐夫人应该不会算他们没出门迎接的缺了吧? 谁知道一到门口,唐夫人便嗔怪的看了他们一眼,抱怨道:“白费我对你们那么好,我千里迢迢的从益州城过来,你们就在府里也不出去接一接我。” 满宝忍不住咋舌,“唐夫人,从益州城到这儿也就二百多里,哪里就千里迢迢了?” 唐夫人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这是夸张的说法懂不懂?” 她觉得有些不对,拉着满宝到迎光处仔细的看了看,呀了一声,问道:“怎么眼睛里尽是红血丝,你干什么了?” 第895章 志向(给书友“相思豆1968”的打赏加更) 满宝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看书了呗。” 唐夫人笑问,“看的什么书竟这么用功?”她斜睇了杨县令一眼,“不会是被人抓做苦力了吧?” 杨县令将唐大郎抱在怀里,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点心给他,脸上笑盈盈的,似乎并不在意她们在说什么。 满宝道:“什么书都看,唐夫人,你是第一次来罗江县吗?” 唐夫人嗔怪的看了满宝一眼,知道她是在敷衍她,但见她脸上笑嘻嘻的,不见一点儿心虚和不好意思就知道她脸皮厚了,恐怕很难从她这里问出什么来,只能顺着她的话转移开话题,“是啊,第一次,你明儿要带我出去逛逛吗?” 唐夫人从不是个会浪费时间和胡搅蛮缠的人,此路不通那就不走了。 本打算给她介绍几个地方的满宝立即一顿,转而道:“其实我们罗江县最好玩的就是县衙了,其他地方都很一般,远比不上益州城,所以我觉得唐夫人你都不用出门了。” 唐夫人:“……你别骗我,县衙有什么好玩的?” “杨大人家的花园子很好看的,是整个罗江县最好看的花园子。” 唐夫人问:“比我家的还好看?” 满宝实话实说,“那倒比不上。” 唐夫人便哼了一句问,“那比季家的呢?” 得,那更比不上了。 一旁的崔氏笑着推了一把唐夫人,“表姐这是嫌弃我这儿简陋呢。” 崔氏就嗔笑道:“我这是为谁呀,还不是为了我们两个,他们整天也不知道要干什么,这也不给你看,那儿也不告诉你,弄得我现在只要一想到唐知鹤那张脸我就来气。”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杨和书只能起身行礼,连连告罪道:“公务使然,还请嫂子恕罪。” “行了,我倒是想怪你,奈何我妹妹在这儿呢,总不好为了打只老鼠伤了玉瓶。” 杨县令一点儿也不在意被比做老鼠,笑着又行了一礼。 大家和平的吃了一顿接风宴,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回自个的客院时无比的乖巧,乖巧的告别,乖巧的走在回去的小路上,一进入自己住的客院,三人便同时呼出一口气。 满宝道:“我感觉唐夫人好像是一只要不到虫吃的母鸡,好可怕呀。” 白二郎:“我总觉得她浑身都要冒火了。” 白善:“幸亏她克制住了。”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打了一个抖后道:“明天我们还是继续在书房干活儿吧,外面都太危险了。” 唐夫人第二天也到书房外晃荡了一圈,发现守门的万田特别无情,就是不给她进去,便只能气呼呼的离开了。 崔氏连忙去安抚她。 唐夫人拉着她在花园里说话,气道:“我能不知道他们是有大事要做吗?但这夫妻一体,这都把我送到这儿来了,还要送回京城去,显然是生死大事,他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每日连觉都睡不安稳。他不放心我,倒是放心让三个孩子知道,怎么就知道我比不上他们,就会往外漏?” 崔氏愣了一下问,“表姐还要回京?” 唐夫人顿了一下后点头道:“要回京侍疾呢。” 这自然只是借口,崔氏当然听出来了,她也不由忧虑起来,“我和相公才成亲,他的公事我不好深问,表姐和表姐夫却是感情不错,难道表姐夫也什么都没说吗?” “是啊,所以我才愁呢,之前他从益州王手里抢地那么大的事也没瞒着我呀,这会儿也不知道是什么事瞒得这么严实。” 俩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忧虑起来。 杨县令对这些全然不管,他就让人守好书房,除了满宝他们三个,谁也不放进去。 而满宝他们每日加班加点,又有杨县令帮忙,总算是将账册整理出来了,并将各种数值计算了出来。 杨县令看了他们算出来的数据,忍不住拍了一下册子,赞道:“不愧是庄先生亲自教出来的学生,你们可真行啊。” 三人都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满宝还给他列了一个表,“我发现数字是变化的,而且起伏很大,所以我给列了一个表,您看看。” 杨县令接过去看,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去翻了一下白善计算出来的铁器,脸色越发沉重,“此事不能耽误了,你们赶紧把这几本册子抄一抄,我要把原件拿走。” 三人:“……这么多呢,全都要抄吗?” 杨县令就一手拍了一人的肩膀,一脸认真的道:“我相信你们。” 三人垮下肩膀,他们一点儿也不想要他的相信,真的。 算东西还有些趣味,抄东西那可真是一点儿趣味都没有。 这又是账册,又不是什么没看过的文章,抄一遍还能赏析一下什么的。 杨县令已经坐到了桌前道:“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也要抄一份留下,剩下的我都要送进京城。” 白二郎头皮发麻,捂住肚子道:“我,我肚子有点儿疼。” 满宝就道:“我那儿有针,库房有药,你是想扎针还是想吃药。” 白二郎就把手放下了,耷拉着脑袋坐回桌后,嘟着嘴委屈道:“我两个都不想!” 杨县令见了眼中闪过笑意,对还站着的白善和满宝道:“将来难的事还有许多呢,这是最简单的,你们以为查个案子这么简单?” 俩人也坐了回去,唉声叹气的拿出白纸来抄账册,一边研墨一边问道:“杨大人,你是不是因为这样才不喜欢查案的?我听唐县令说,你的家世可比他还好,考官的成绩也比他好,却没有去大县,而是来了我们这个下县。” 杨和书一边抄着手上的册子一边笑道:“我不喜欢人心勾结的斗争,上县一般都是郭县,上有刺史节度使,运气不好,说不定还有藩王,每日一睁眼便有数不尽的事情在等着你,若如此,我还不如留在翰林院里,何必外放?” 他道:“我外放便是想看一看民生,我和唐大人志向不一样,他是想像老唐大人一样愿天下没有冤案,我却是想着粮丰仓满,天下百姓食能裹腹,衣能暖身就好。” 满宝忍不住拍掌,乐道:“这个志向好,倒与我的差不多,嗯,当然,唐大人的也好。” 第896章 美色 杨和书忍不住抬头笑了笑,这就是他为什么喜欢他们三个的原因了,因为志向总有相和之处,而志向相似之人对世界的认知也是差不多的。 四人一边热闹的说着话一边抄着账册。 他们还是挑着自己整理过的账册来抄,因为看过和研究过一遍,多少有些记忆,像白善和满宝这样记性好的,更是一眼过去便能记下内容,然后就闷头写,因此速度可比之前又整理,又计算的可快太多了,而且还不太费脑子。 于是书房热闹起来,三人叽叽喳喳的互相说话,还要拉着还在研究他们做好的账册的杨县令。 这倒难不住杨县令,他一心也能两用,于是大家觉得抄账册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 抄的速度要比整理的速度要快得多,唐县令派来的人刚到罗江县,他们四个就把所有册子抄了一遍。 然后杨县令就领着三个小的一起去堂厅里看热闹,哦,不,是看人演戏。 经过十四天的时间,唐县令写给岳家的信终于到了京城,难以想象他岳父一家是经过怎样的思想斗争,最后迟迟做出了同意的决定,一边往外放出消息王夫人生病了,貌似还病得不轻;一边则派了下人南下接他们家的姑奶奶回来探亲侍疾。 因为王夫人生病后就一直念叨着最亲爱的闺女。 王家的下人紧赶慢赶的到了益州城,见过自家姑爷后才知道姑奶奶去了罗江县游玩儿,于是他们又转道罗江县接人。 当然,随行的人中多了唐县令派来的人,大家浩浩荡荡的到了罗江县,杨县令就带着三个小的一脸关切的站在一旁……看热闹。 只见唐夫人按了按眼角,挤出两滴眼泪来,问了一下她娘的情况,知道不太好,便要立即收拾东西马上启程。 崔氏连忙劝,“表姐就算要走,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有孩子呢,路上总要带足了东西,我看,今天就先收拾收拾,明天再启程。” 杨和书也道:“是呀嫂子,大郎还小,现在春寒乍暖,这样忽冷忽热的很容易生病,不如让满宝帮着参考参考,我们买些药备用着,再把衣食做好,总要让嫂子和侄子平平安安的到京城。” 唐夫人抬眼看了他一下,点头。 杨和书大松一口气的模样,转头和崔氏温和的笑道:“家里先不必忙,你和满宝去药铺里准备些药给嫂子带上,我这就让人启程,沿路定好客栈,安排好饮食,心中再急,路上也要不急不缓,这才不委屈了嫂子和侄子。” 崔氏看着杨和书的笑容,愣愣的应下。 一旁王家的下人都觉得杨家的大爷果然谦逊贴心,难怪全京盛赞。 崔氏和唐夫人商量了一下后就拉着满宝出去买药,等出去了才觉着不对,她买药为什么要带着满宝呀? 但俩人都已经坐上了马车,满宝还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便不好多问。 马车一路到了济世堂外,满宝踩着车凳跳下马车,转身要扶一下崔氏,红雪已经扶住了崔氏,俩人目光碰上,便相视一笑。 济世堂的郑掌柜探头往外看了一眼,首先看到的是满宝,愣了一下,再看到一位陌生的夫人,目光扫过他们乘来的马车,心中一动,连忙迎出来。 “满宝,你何时回来的?” 满宝热情的和郑掌柜打招呼,虽然她没有拜纪大夫做先生,但纪大夫的确是在教授她,而郑掌柜以前也是跟着纪大夫学过的,俩人虽没有师兄妹的名分,却有师兄妹之实,所以她毫不脸红的叫跟她亲爹年纪差不多大的郑掌柜做“郑大哥”,然后道:“我回来有半月了。” 郑掌柜可是知道的,他爹和纪大夫可是很看重满宝的,几乎当一块宝一样在培养,他忍不住问,“你不跟纪大夫学了?” “学呀,只是家中有事所以需要回来一段时间,”满宝觉得自己还是会回去继续学习医术的,“我这次来是买些备用的药材的,哦,这是我们的县令夫人,崔姐姐,这是济世堂的掌柜,他的医术还行,以后你要是生病了,或是要买什么药可以找他。” 郑掌柜觉着这孩子太会说话,也太不会说话了,连忙替她找补道:“见过杨夫人,还请夫人见谅,这孩子快言快语,并无冒犯的意思。” 崔氏这会儿总算是听明白了,笑道:“我知道,满宝活泼善良,我自然知道她没有其他的意思,不过我没想到满宝还会医术呢。” 满宝憨憨一笑,郑掌柜在一旁道:“她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连我们益州城里的纪大夫都夸赞不已呢。” 等和满宝互吹完,郑掌柜也顺便介绍了一下他们药铺,然后道:“夫人以后要买什么药让人拿了药方来就行,实不必亲自走一趟,我们坐堂的大夫偶尔也会出诊的。” 崔氏这才醒过神来,是啊,所以她为什么会来? 想到临出门前杨和书冲她露出的笑容,崔氏俏脸微红,连忙低头掩饰道:“今日正好出来走走。” 她看向满宝,笑问,“你说我们应该买些什么药?” “这会儿准备些时疫的药吧,再有些治风寒,咳嗽和发烧的药就差不多了。”满宝说着心里便有了药方,一个一个的报出来,郑掌柜便和药童一起抓药。 满宝道:“每样都只抓三副就好,两副药若是没有缓解,还是该当地请个大夫看看比较好。” 郑掌柜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在这儿抓药的时候,杨县令却把自己的心腹给叫到了书房,白善和白二郎分别将东西包好了交给杨县令。 杨县令将包裹放到桌子上道:“你们一起出发,但分两路进京,一路沿途安排好唐夫人的食宿,一路则直接到唐大人府上,将这包东西和我这封信一并交给唐大人。” 心腹们低声应下。 杨县令顿了顿后低声道:“这东西极重要,若有人截留,宁毁不留。” 心腹们还以为是和往常一样的信件,闻言心中一紧,连忙低头郑重应下。 杨县令这才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为首的一人便上前拿了包袱,将信放进怀里后离开。 这些人出了书房就去马厩里选马离开,唐夫人没多久就知道了,她的大丫头低声禀报:“……一共是六个人一块儿走的,骑的都是好马。” 唐夫人哼了一声道:“就给我打点客舍就要六个人,杨长博果然看重情义。” 大丫头默默地不敢说话。 唐夫人甩了甩帕子道:“算了,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去收拾东西吧,我们回京。” “是。” 第897章 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大家在城门外送别唐夫人母子,看着马车渐走渐远,站在一起的五个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崔氏一松气就觉得不对,抬头对上杨县令的目光,连忙解释道:“妾身是叹息,表姐一走,家里便少了许多热闹了。” 杨县令对她笑笑,并不介意她心口不一,反正今天他肯定会保持这样愉悦的心情的,总算是把那个祖宗送走了,下次唐知鹤再想让他媳妇过来罗江县住,想都别想。 两个大人表现得内敛,满宝三个小的却表现得很外放,车一走,他们就高兴的欢呼起来,活泼得不得了,白二郎夸张的拍着胸脯道:“总算是走了,再也不用担心火会腾的一下烧到我身上了吧?” 满宝和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一个道:“我们也回家吧。” 另一个跟着点头,“我们这么久没回家,祖母他们肯定会担心的。” 白二郎道:“担心不担心我不知道,但一定会很生气,不知道我爹会不会罚我。” 白善道:“堂伯罚不罚你我不知道,但我祖母肯定会罚我的,先生肯定也会罚我们的。” 毕竟说好了最多进山五天,结果他们直接出来半个多月,除了周四郎偶尔从村里来给他们送东西,我们通过他把东西往回送一些讨好长辈们外,他们一次都没回去过,因为怕被骂,甚至连信都没写过。 三人欢喜的心情一顿,又有些忧愁起来。 满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其实唐夫人走不走和我们关系不大呀,因为她不走,我们也要回家了呀。” 白善和白二郎与她相视一眼,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他们有什么可高兴的? 杨县令在一旁看了全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崔氏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得这么开怀,一时看呆了。 满宝却觉得杨县令很无良,他肯定早想到了,却没有提醒他们,反而一大早的叫上他们一起来送唐夫人。 于是三人齐齐横了他一眼,然后道:“事情办完了,我们要回家了。” 杨县令总算是收了笑,脸上还是灿烂的笑着,和煦的点头道:“回去领罚后乖乖读书,剩余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 满宝很好奇,“你们到底要怎么对付他呢?” 杨县令就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嘴唇嘘了一声,眼中带笑的道:“大人间的事,小孩子少问。” 满宝三人同时“嘁”了一声,知道这是不让他们在外头谈起这事,他们也不再提,想着回家的事便不由侧头看向他们回家的路。 满宝道:“既然都出城门了,我们干脆就回家吧。” 白善点头,“免得回城再出城浪费时间。” 白二郎是没什么问题的,就觉得皮有点儿紧,于是问道:“我们要不要去成衣铺里买些护膝,或夹衣之类的。” 白善:“没用,要是先生打的话,多半是要打手心,你还能拿布把自己的手包起来吗?” “可以是可以,就怕先生给拆了更用力的抽。”满宝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冷漠的看着她,“别以为你是女孩子先生就不打你。” 三人说着就要招呼大吉一起回家,崔氏没想到他们如此洒脱,竟然说走就走,连忙挽留。 杨和书却挥手道,“回去吧,你们出来的时间的确够久了,嗯,这辆马车借给你们回去,送回来的时候给我摘些菜蔬,春天菜蔬少啊。” 满宝想了一下家里此时会种的菜,没想出什么好菜来,就问:“野菜要不要?” “只要是青叶子的就行。” 满宝就道:“那没问题,我们回家也可以上山去挖,如果我们不被罚的话。” 杨和书:“那估计有点儿难,让你四哥或你侄子们给我挖一些吧,野菜鲜嫩也很好吃的。” 白善:“再过段时间应该就有菌菇了。” 白二郎:“还会有野果子,山上的刺泡差不多也红了吧?” 这么一说,大家便迫不及待的要回家了。 三人很干脆的爬上他们来时坐的马车,然后和杨和书崔氏挥手告别,“杨大人,我们先回家去了,等有空了再来看你。” 崔氏连忙冲他们挥手,杨和书有些敷衍,从现场到七里村,骑马只要两刻钟不到,赶马车也就三刻来钟,也就走路会要一个多时辰,想什么时候来去不行? 想到冬小麦就快要收了,到那时他又要下乡去,杨和书便慢悠悠的挥手道:“待过段时间我带夫人去看你们,好好受罚,别乱跑。” 三人就把帘子放下了,招呼大吉上车,“我们回家去。” 车夫等大吉也坐上车辕后便挥了鞭子让马跑起来。 崔氏看向杨和书,不好意思的问,“他们住的村子离县城很近吗?” 杨和书笑着颔首道:“不远,我们坐车三四刻钟吧。” 崔氏就松了一口气道:“那是不远,听闻白家出自陇州白氏,也是官宦之家,怎么会搬到绵州来?” 杨和书就给她解释了一下,“白立之祖便迁徙到此,在罗江县安家后发家,他们家这一支和白善祖辈那一支不论是血缘还是交情都比较近,所以走得亲密些,白善之父白县令殉职后其祖便带着他搬迁到这儿来了。” 崔氏点了点头。 虽然她在罗江县人生地不熟的,但自己丈夫很看重白善他们,崔氏自然也派人打听过他们三个,只是县城里有白善的传说,白二郎也挺有名,但满宝却很少听人说起。 她也不好和杨和书问一个小姑娘的情况。 其实这是崔氏的人问错了人,他们问的都是县城各大户人家的下人,他们要是问街上的人,尤其是那些开铺子或摆摊卖东西的,那些人多半都认识满宝,不,是认识他们三个。 毕竟前些年他们没少纵横县城买卖东西。 虽然这两年他们去了罗江县,出现在县城的机会少了,但他们的印象依然在不少人的脑海中停留。 马车行驶在他们无比熟悉的小路上,三人将车窗推开,一脸忧伤的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白二郎:“害怕。” 满宝:“担心。” 白善则搓着手掌道:“我很久没被打手心了。” 满宝:“那真是恭喜了,今天应该可以再体验一次。” 第898章 挨打 马车把四个人拉到了七里村,四人在村口跳下马车,左右犹豫了一下,最后三人还是决定先去过最难的那一关——先生那里。 于是三人视死如归的先去了白家。 庄先生一直没有回家,三个孩子不回来读书他也不急,就每天自己看看书,写写字,或是和白老爷下下棋,徒弟们一走半个多月,他也一句话都不问,由着他们在外野。 三人小心翼翼的趴在院门上,悄悄的探进脑袋去看,就见庄先生正坐在树下边晒太阳边看书。 三人你推我一下,我捅你一下,没人敢轻易上前。 庄先生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院门探进来的三个小脑袋便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正想猜拳决定谁先去送死的三人一顿,僵硬的抬起头去看,就和庄先生的目光对上了。 白二郎立即推了一把白善,白善就推了一把满宝,于是最前面的满宝蹬的一下就上前了两步,更前了。 庄先生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满宝身为师姐,又被推到了最前面,只能抖着小手挥起来,“先生,你看书呢?” 庄先生看了她好一会儿,目光向后一移,躲在后面的白善和白二郎便也只能挪出来,嘿嘿笑着挥手和庄先生打招呼,“先生,你最近过得好吗?” 庄先生放下了手中的书,问道:“你们回来去见过家里人了吗?” 三人一起摇头。 庄先生又问,“外头的事情忙完了?” 三人一起点头,想想不对,又摇头。谁知道后面杨县令他们还有没有事找他们? “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完没完?” 满宝斟酌着道:“东西找到了,资料也整理出来了,这几日应该没什么紧要事了,但以后不好说。” 庄先生便心中有数了,他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先回家见一见父母吧,一个时辰以后到我这儿来,我来考一考你们的功课。” 三人提着的一颗心稍稍放下,虽然他们这半个多月来也没看书,但半个多月前的功课多少还是记得一些的,考功课,就是要罚,应该也不会罚很重吧? 三人退出院子。 白善道:“我过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 白二郎:“我也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顺便见一见我爹。” 满宝比他们两个都放松,“我也去见我爹娘。” 满宝蹦蹦跳跳的回家,老周头许久不见闺女了,稀罕的拉着她的手问了许多问题,并不会罚她,钱氏也一样。 老周家的人都知道她是住在杨县令家里,有吃有喝有住,安全还有保障,周四郎说她是在那里帮杨县令整理啥文书呢。 反正一听就是正经事,所以他们家没人担心,更没人会因此生气。 满宝在家里转了一圈,享受了一下特别待遇后就拎着竹篮子和大丫二丫他们一起出去挖野菜,半个时辰后从山里下来便收拾出好几捆野菜,都清洗干净了放在竹篮里。 老周头还特别不好意思呢,觉得杨县令好米好肉的招待自家闺女半个多月,他们却给人回一篮子野菜。 满宝却道:“他们家不缺肉吃,就缺菜吃。” 老周头不信,“肉都不缺,还能缺菜?” 但满宝就是拎着一篮子野菜给在白家歇脚的车夫送去,她欢快的和她爹道:“一会儿先生要检查我的功课,我要晚一些回家。” 老周头也站在门口和她挥手,“好,你要是回来晚了,爹让你大嫂留肉给你吃。” 看着满宝跑远了,老周头这才开心的转回屋,钱氏抬眼看了他一眼道:“现在放心了吧?满宝没有因为你不是她爹就跟我们疏远。” 老周头就红着脸道:“胡说,谁说我在担心这个了,我明明是在关心闺女。” 钱氏哼了一句没说话。 满宝将篮子交给车夫让他拿回去给杨县令,这才背着手站在白家大门前思索起来,她是要直接去找先生呢,还是先去找白善,约上他一起去见庄先生呢? 满宝犹豫了一下,觉得作为师姐还是应该关心一下师弟,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于是先去敲了白善家的门。 已经跪了大半个时辰,听了许久训斥的白善听见下人小声的走进来汇报,“老夫人,满小姐来了,说是来邀少爷一块儿过去庄先生那儿听课。” 刘老夫人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跪着的孙子,哼了一声后放下茶杯,“待你回来了我再罚你,现在先和满宝过去听课吧。” 白善立即爬起来,因为脚麻还踉跄了一下,他弯腰行了一礼后躬身退下。 一出了院子,他的腿脚也活动开了,干脆撒腿就跑。 满宝在花园那边等他,正低头看他的姜地呢,见他跑来便招手道:“快来看,你的姜长得好好呀。” 白善跑过去看,发现还真是,“现在是家里的下人在料理了,去年入冬的时候都是他们收的。” 满宝见他膝盖上有点儿脏,就问道:“你被罚跪了?” 白善这才伸手揉了揉膝盖,叹气道:“估计晚上回来还要继续被罚呢。” 可惜都不用晚上回去,他们刚到隔壁白二郎家,庄先生就让他们跪下了。 庄先生从桌子底下抽出了一根戒尺,走到三人跟前问,“都和家里打过招呼了?” 三人愣愣的点头。 庄先生问:“被罚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满宝摇头。 庄先生就先看向满宝,然后走到她跟前,严肃着一张脸道:“那把手伸出来,先从你开始。” 满宝握着拳头伸出手来,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要打多少下呀?” 庄先生用戒尺点了点满宝的小拳头,让她伸开,面无表情的道:“本来应该是打二十下的,但你是他们的师姐,不仅不能归束师弟们,反而还带头胡闹,所以我要多罚你六下,就打二十六下。” 满宝瞪大了眼睛,她从小最大,被打得最多的一次是五下呀。 满宝小手都颤抖起来了。 庄先生一戒尺下去,满宝下意识的一缩,庄先生一下打空,更恼火了,喝道:“给我伸出来。” 满宝战战兢兢的伸出去。 庄先生打得特别的匀称,一边手就打十三下,让两边的手一样红,一样肿起来后才气喘吁吁的看向一旁跪着的白善,“你把手也伸出来。” 第899章 错哪儿了(给书友“姒姜”的打赏加更) 白善战战兢兢的伸出自己的手,庄先生对他同样没有好脸色,“你素有成算,又进府学学了一年,我以为你比你师姐和师弟都要懂事些,都想着再等两年你就可以去京城试一试了,可现在看来,为师还是高估你了,所以,你也要多罚六下。” 对白善,庄先生更加用力,打到白二郎跟前时他已经没多少力气了,干脆招手把门口的大吉给叫进来,道:“你来,打他二十五下。” 白二郎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先生,我为何也多了五下?” 庄先生就瞪着他道:“因为你年纪最长,光长年纪却不长心眼,这多出来的五下就是教训。” 大吉看了一眼他家少爷和满小姐的手心,暗暗度量了一下那个力度,便尽量以差不多的力道打下去。 白二郎嗷嗷叫起来,嚷道:“先生,先生,大吉力气大,我也打二十五下不公平呀。” 庄先生:“打!” 庄先生铁面无情的看着三人都被抽了一顿,双手都红肿起来,这才坐到书桌后问,“说吧,知道为什么被罚了吗?” 满宝低着脑袋道:“我们不该不遵守诺言,五天后也未曾回来。” 白善:“我们不应该害怕被罚就躲在县城里不回来,让先生和家里人一直忧心,此乃胆怯。” 白二郎小声道:“不应该不想写课业就跑出去。” 庄先生就拍着桌子问,“还有呢?” 白二郎满脸迷茫的看向白善,白善则和满宝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低垂着头道:“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我们不应该将自己置于险地之中,还隐瞒长辈们。” 庄先生这才沉沉的看着他们,半响才道:“你们什么都明白,偏不肯说,怕什么?” 三人一起低下头。 “怕被罚,所以就任由错误立在那儿不管不顾,由着它越滚越大?”庄先生拍着桌子道:“你们知不知道家中有人会担忧?知不知道人年纪大了忧心太过会睡不着,会生病?你们的孝道呢?为师教你们的坦诚呢?” 三人羞愧的埋下脑袋。 庄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们这半月把正在学的课本看到哪一页了?” 白二郎不安的挪了挪屁股,满宝也怯怯起来,小心的看了一眼白善,白善便咽了咽口水道:“回先生,这半月我们没看书。” “很好,那从今日开始你们就给我站在院子里背书去,什么时候把课本余下的书都背下来了,什么时候进屋上课。” 三人张大了嘴巴。 这惩罚听着似乎不太重,但他们很快就察觉到了这个惩罚的痛苦之处,他们在院子里可以走动,但不能坐下,不能蹲下,更不能有其他不端正的姿态。 只能端着书站着背,走着背,从辰时开始,午时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吃饭,没有午休,然后继续,一直到天黑下来。 只两天,满宝和白善便想哭了,而白二郎已经哭了,他们从来没想过站着读书原来这么痛苦。 尤其是白二郎,以前他读书,他会先预习一遍,将不会的字标出来,先生教了释意后,他会读了,这才去背诵。 理解了意思再背要容易很多,可这会儿后面的课本先生还没教呢,课本读下来都觉得拗口,两遍下来他就想睡觉了。 脑子昏沉,手脚累,春天带着湿气的风再一吹,他就觉得又困又累又哭,然后天还没黑他就捧着书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 白善和满宝同情的看了他一眼,也觉得手脚在打抖,但他们悄悄的看了一眼捧着书坐在书房窗边看书的先生,没敢蹲下,更不敢坐下。 俩人只能悄声安慰白二郎,“要不我给你讲一讲释义?我学过了的。” 白善则道:“一会儿我教你怎么背得最快速。” 俩人一边说一边偷偷瞄先生,见先生看都没看他们一眼,便知道他是默认的。 俩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就拿过白二郎的课本过了一遍文章,俩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起他来,还能互相查漏补缺。 白二郎一边抹眼泪一边记,但还是觉得好痛苦,“可我总记不住,我觉得我得坐下来背才行。” 白善和满宝就示意他去看先生,然后道:“你去吧,我们在后面给你鼓劲儿。” 白二郎要是有那个胆子他就不是白二郎了,他低着脑袋没敢去。 俩人就哼哼问道:“你还听不听了?” 白二郎能怎么办呢?当然只能听了,不然他自己背更困难,他可是知道的,别看满宝和白善的书都比他的厚,但他们两个聪明呀,记性还好,两天下来他们已经背了三篇课文了,而他连一篇都没完全记住,当下记住了,睡一觉起来又忘了。 先生可是要最后一口气检查的,谁知道他会抽到哪篇课文呢? 白二郎抹干净眼泪,听着俩人给他讲解,他捧着书,拿了细笔小心的在上面做些笔记,这才继续磕磕巴巴的继续背起来。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庄先生觉得再背下去要伤眼睛时才挥手让他们回家去。 白二郎立即颤着腿往外走,根本不去正院,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扑到床上去伤心的哭,明天还有一天,后天还有一天,未来还有很多很多天呢…… 满宝和白善也颤着腿往外走,白善家近,他问满宝,“要不我让大吉赶着马车送你回家?” 满宝:“……就那么点儿路,你套马车的功夫我都走回去了。” “站了五个时辰呢,你不累啊?” 满宝累得不想和他讨论这个话题,想了想后道:“我给你写个药方吧,泡脚的,可以缓解一下,一会儿你记得抄一份叫人给白二送去,我懒得走了。” 满宝翻了翻自己的书,没看到纸,干脆道:“算了,你念药方你直接用脑子记吧,我实在累得不想动弹了。” 满宝念了一串的药名和用量,确认白善记下后就挥挥手走了。 周四郎刚好要过来接她,见她慢悠悠的朝家里走,就走到她跟前半蹲下道:“上来吧,四哥背你回去。” 满宝就扑到他的背上,“四哥你真好。” “以前也没少背你,那会儿你怎么不念我好?”周四郎看了一眼她的手,问道:“还痛不痛啊?” “痛啊。” 周四郎道:“庄先生也太狠了,怎么打得这么厉害,今天你们还被罚站吗?” 第900章 暗潮 满宝趴在他的背上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这次先生气狠了。” 周四郎把满宝背回家,净了手,吃了饭后就给小手上药膏,这是以前她自己试做的药膏,因为是练习之作,纪大夫嫌弃不够好,所以给满宝拿回家了。 只是她也一直没有用的机会,这会儿好了,她开了一罐子分成三份还有多余的。 刚把药抹上,白家的下人就拿了一包药过来,“少爷让小的送来的,说是泡脚的药材,家中库房有许多,就给满小姐送些过来。” 钱氏接了,问过满宝后就给她熬上泡脚。 虽然一天站五个时辰很累,但站得久了,脚力也就练出来了,痛苦了七八天后三人渐入佳境,每天都缩着脖子或敞着脖子在院子里哇哇的背书。 庄先生就坐在窗前边听边看自己的书,颇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七里村这里是岁月静好,外面却是暗潮涌动,不仅发起人杨县令和唐县令,就是益州王都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气氛。 京城有消息传来,皇帝打算派出御史巡视剑南,尤其是益州一带,因为今年朝廷免税时限就到了,皇帝想知道益州的灾民是否已经安定下来。 当然,现在朝廷还在商议中,并没有定下。 但以益州王对皇帝的了解,这事十有八九要成。 朝中局势波诡不定,一日不同一日,谁也不知道后脚会发生什么事,益州王并不想让外人进入自己的地盘。 此时的益州王并不知道,京中已经有一批人马悄悄的往益州来了,而此时皇帝正反复翻看着呈上来的那些账册、名册和信件契书。账册又分为两份,一份是原始的,一份则是整理过的。 皇帝看了半响,重新合上,问道:“昨日忘了问唐卿,这账册是谁整理的,我看字迹虽还稚嫩,却已有了些风骨,嗯,三个人,一人差些,这俩人却甚佳,小唐爱卿在益州城也招揽了不少的能人呀。” 老唐大人哪儿知道这账册是谁整理的? 他想了想后道:“册子是罗江县县令送来的,应该是杨县令麾下的人。” “哦?是长博呀。”提起罗江县皇帝便想起了三个孩子,但他觉得杨和书不会那么不靠谱,把三个孩子给拉下水,因此笑道:“他们字写得不错,这账册也整理得好,让人一目了然,是可塑之才。” 皇帝也只提了一句,转而问道:“给白启写信的人找到了吗?” 老唐大人摇头,“十二年前的人,恐怕很难找得出来。” 皇帝就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道:“能记下这么多机密事情的人必是老五身边很亲近信任之人,只要他还活着就不难找出来。” 皇帝微微坐直了身子道:“朕要知道,现在老五做到了哪一步,还是已经……收手了。” 老唐大人垂下眼眸应下,顿了顿后问道:“陛下,若王爷见多年事不成收手了,您会如何处置?” 皇帝不悦的看向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面不改色的道:“陛下,臣这里还有一份名单,是华阳县县令呈上来的。” 老唐大人躬身递上。 皇帝接过,展开看,便见上面全是人名,后面则是各人的职位,列在第一位的就是白启。 “陛下,十二年前,已知因此事殒身的人共有五十八人,其中有二十六人有名有姓,其余人却是只有首级,查无名姓,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因此事而死的人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老唐大人撩起袍子跪下道:“请陛下还这些人清白,昭示朗朗乾坤。” 皇帝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名单,半响后道:“唐卿进了御史台,脾气却还跟在刑部时一样啊。” 老唐大人低下头。 皇帝将名单摊开,仔细的折起来夹在那些名册之中后道:“朕知道了,白启、何子云、周银等人皆是忠义之士。朕不会忘了他们的。” 皇帝顿了顿后问,“唐卿觉得派往剑南巡视的御史该定谁?” 老唐大人想了想后道:“陛下,巡视之人也不一定就要御史,四年前益州水患,魏大人不是去过一次了吗?不如这次还派他去,一来他见过受灾的益州,知道前后差别;二来,白启之案,认真算起来还是魏大人先发现的,他素有急智,又稳重干练,他去是最好不过的了。” 皇帝闻言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那你可知今日一早他给朕推荐的人是谁?” 老唐大人垂下眼眸道:“臣不知。” “是你啊,哈哈哈哈……”皇帝哈哈大笑道:“他说你素来细心,乃破案神手,你儿子又在益州城做了三年的县令,你去,正好来个里应外合。” “陛下,正是因为臣子在华阳任县令,臣才更要避嫌,不然朝中臣工将来有样学样……” 皇帝沉吟片刻,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让魏卿去吧,正好,让他走陇州下去,找一找白启的后人,此案,总要有个引子才好。” 老唐大人低头应是,嘴角微微上翘。 一君一臣并不知道桌子上的那堆证据就有白启后人的功劳在,但魏知知道呀,他一直和刘老夫人通着信呢。 当时三个孩子刚把东西找到跑去找杨县令的时候刘老夫人就让人给魏知送了一封信,所以魏知知道周银遗落在山里的证据找到了。 在这堆证据还没送进京的时候,他就已经从刘老夫人那里知道,里面有益州王养兵和私开铁矿的证据,但更具体的刘老夫人就不知道了,因为大吉也只让人传回来这么一句话而已。 怕被罚的白善和满宝齐齐装起了乌龟,根本不回家,也不写信,刘老夫人也不想往外透露太多,所以便睁只眼闭只眼的纵容着。 第二天魏大人便在早朝上正式被任命,皇帝还找他谈了一下话,“朕已经派人往益州去了,但朕还要你替朕去看一看,益州王此时还有没有反心,若有,你将白启的后人送进京来,朕有用。” 魏大人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罗江县县令或许是为了保护那两个孩子所以没有说,其实这些证据便是他们的后人从山里找出来的。” 第901章 引子 唐县令和杨县令都没告诉老唐大人白善和满宝的事,但告诉过老唐大人,魏知自益州水患后就一直在查益州王。 老唐大人和皇帝也都知道,因为犍尾堰决堤一事,魏知一直觉得益州王要负主责,朝廷给他的处罚太轻,所以他盯着益州王皇帝和老唐大人一点儿也不惊讶。 但皇帝吃惊于他竟然这么早就和白启的后人联系上了? 那他查到了多少东西? 魏知倒不隐瞒,将他当初偶尔查到白家,以及这四年来和白家的联系一五一十的说了。 说白了,魏知根本就没想到益州王是想造反,他就是想查到十二年前益州王杀害白启的证据,以及拿到十二年前益州王贪墨犍尾堰的证据。 和杨唐两家不同,魏知出身寒门,他可不觉得益州王贪墨这么多款项只罚没一些封地就可以了,他四年前之所以默认皇帝的处罚方式是因为他拿不到主要证据,不能定死益州水患是因益州王起,不然,剑南道几十万人,他不信磕不死益州王。 他实在没想到,益州王做的事比他想的可大多了,这也是他默许与唐家结盟的原因所在。 皇帝等他叙述完便问,“白启之子叫什么?” “叫白善。” 皇帝恍然大悟,毕竟他刚刚才想起那三个有趣的孩子,“那个叫周满的孩子……” 魏知怔了一下,他刚才可没有提过周满的名字,但他还是顿了一下后道:“是周银的遗孤,不过据说那孩子从小被她大伯收养,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是近来才知道的。” 皇帝就想起当初在观里她说的那番关于益州王的话,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算不算是天生的冤家,还不知道真相时,她就先讨厌益州王了。 皇帝便挥了挥手,“朕知道了,魏卿去了益州城后便宜行事吧,最好将他们送进京来。” 皇帝若有所指的道:“太后千秋,身体多不如以前,要是没有实证,朕总不好让太后太过忧心。” 这哪里是需要实证,是需要一个把案子捅出来的引子吧? 魏知想到白启和周银都只有这一个孩子在世,沉默着没有说话。 皇帝便皱了皱眉,问道:“魏卿怎么不应?” “陛下,他们只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这样的大事不应该把他们牵扯进来。”魏知已隐隐有些后悔刚才提起他们那个了。 皇帝就笑道:“怎么,你还怕朕吃了他们不成?放心吧,他们进了京城,朕自然会保护他们的安全的。” 魏知抿了抿嘴,那是在他们做引子前吧? 等他们做了引子,皇帝还能不能想起他们另说,就算想起,到时他们扯进这么大的事里,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们的命,皇帝愿意为了保他们付出多大的代价? 但这些思虑魏知都不能说出口,权衡了一下,他只能低头应下。 因为他明面上的任务是巡视,暗地里的任务才是查探益州王的谋反证据,但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出发,他最多算是给人打个掩护。 所以魏知一点儿也不急,慢腾腾们的收拾好了东西后才带着一众手下出京,他打算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巡视过去,益州城排在中间。 而要进益州,可以先拐道巡视绵州,到时候可以去见一见刘老夫人和那两个孩子。 白善和满宝对此一无所知,他们现在依然站在春风中痛并快乐的背书呢。 大半本书,白善和满宝反复背诵,终于在被罚一个月后将所有文章都背了下来,通过检查,庄先生终于容许他们进书房上课了。 至于白二郎,他还差三篇课文,不过念在他是初犯,庄先生也法外开恩的让他跟着进去了。 白善和满宝都惊呆了,凑在一起小声道:“早知道是这样,前几天我们刚背下来的时候就应该让先生检查了。” “就是,全是为了等你,我们才拖了四天的时间。” “有本事你们拖到我把所有课本都背下来呀,你们今天让先生检查不还是想丢下我吗?哼,我一点儿也不感动。” “那是因为你背得太慢了,就四篇那么短的文章,我们都给你讲完释义了,结果你死活背不下来。” 白二郎:“你们以为谁都是你们呀,文章过两遍就熟了,我……” “咳咳,”庄先生总算是把他这段时间写的卷子给找了出来,一回头见他们这样肆无忌惮的叽叽喳喳,便忍不住重重咳了两声,他警告的扫了三人一眼,道:“既然你们都背下来了,那今儿我们就先做一套卷子,明儿再上课。” 一人一张量身定做的卷子,上面全是他们这段时间背诵的课文默写、释义以及制文的题目。 白二郎看得心底发虚,白善和满宝却是习以为常的拿起来扫了一眼题目,然后就放下试卷,一边思索着后面的制文,一边磨墨。 三人的卷子都不一样,就是敞开了给彼此看也没用。 当然,还是有用的,比如白善和满宝就能偶尔指点一下白二郎。 不过刚才白二郎刚将他们得罪,于是俩人决定无视他求助的目光,低头专注的看着自己的卷子。 白二郎就咬着笔头叹息一口气,皱着眉头思索起来,默写他还是能默出绝大部分来的,就是那释义……尤其是那制文…… 白善和满宝只给他粗略的说过释义,他可没记多少,更别说制文了。 白善和满宝也觉得难,毕竟这本书都是他们自己读,自己翻的典籍解析出来的,先生可没讲过,所以制文还是很有难度的。 三人做一套卷子愣是在书房里坐了一下午,直到下人找来说要吃晚食了,庄先生才敲了敲桌子道:“满宝,将卷子都收上来。” 满宝放下咬着的笔,又磨蹭了一下给师弟们挤了挤时间,这才去收卷子。 庄先生手边按着卷子,摇着扇子问他们,“这一次吃足教训了吗?” 三人连连点头。 庄先生:“那以后还敢犯吗?” 三人连连摇头。 庄先生认真的看了他们一会儿,挥手道:“既如此,你们出去吧,对了,今日府上有客,你们不要过于活泼,要持重知礼些,知道吗?” 正要蹦起来欢呼的三人按捺住自己,连连点头。 第902章 诱惑 乖乖走出院子的三人组回头看了一眼,见先生不再盯着他们,这才扭头问站在一旁的大吉,“家里来什么客人了?” 大吉道:“是魏大人和杨县令来了。” 白善顿了一下,满宝直接扭头问,“魏大人是来办益州王的案子的吗?” 白二郎:“他是不是要被抓了?” 满宝也有些期盼,但理智还在,“那还来我们这儿干什么,不应该直接去抓人吗,万一跑了怎么办?所以不是来抓人的?” 白善道:“没那么快吧。” “这还快呀,证据我们都整理出来一个月了,现在还不能抓人吗?”满宝也觉着他们的速度太慢了。 大吉看着单纯的三个小主子,默默地没有说话。 单纯的三个人高高兴兴的去隔壁找魏大人和杨县令。 他们跟魏大人不熟,但他们和杨县令熟啊。 魏大人是正好巡视到了罗江县,借口下乡巡查,和杨县令一起来了趟七里村。 他是特意来见刘老夫人的,话已经谈到了一半,侧头看见院子里走进来三个少年少女,齐齐被留在外面的随从拦住了,他顿了一下,眯着眼睛看去,认出了白善三个,忍不住笑道:“四年不见,三个孩子都长大了。” 刘老夫人笑道:“是啊,这一晃眼四年过去了。” 她扬声让刘嬷嬷把孩子们放进来。 白善三个进屋行礼,三人见魏大人时年纪都不小了,而且也没过去几年,所以还记得他。 魏大人笑着点头,问道:“你们刚是在和先生读书?” 三人应是。 魏大人便道:“那我考校考校你们功课如何?” 三人心中都有些无奈,觉得这些大人为什么见了读书的后生都喜欢考校人功课呢?也不管彼此熟不熟。 魏大人却不是询问,直接问完话便开始考校起来,重点是考校白善,当然,满宝和白二郎也没落下。 杨县令站在魏大人的侧后方,微微抬头对着三人微微摇了摇头,三人看见了,目光迷茫了一下,这是让他们表现得差一点儿? 犹豫间,白善便含糊着答岔了几题,满宝也表现得差了些,白二郎一看,放心了,干脆就有一说一,没有就直接说不懂了。 谁知道魏大人全程乐呵呵的,一脸赞许的摸着胡子道:“不错,不错,你们三个的功课都学得很扎实呀。” 白善、满宝和白二郎:…… 魏大人看着他们笑问,“有没有想过去京城读书?” 白善心中一动,问道:“去京城的书院吗?可我们有先生了,先生教的不比书院里教的差。” 魏大人也是知道庄先生的,他沉吟片刻后道:“若是进国子学呢?” 白善道:“恐怕我等还考不进吧?” 魏大人就笑道:“我可以给你们举荐,可以直接进太学。” 白善就指了满宝问,“她也能进吗?” 魏大人:“这……周小娘子是个女娃,本朝可没有女子入学的先例。” 满宝还来不及说话,白善就已经道:“那我们也不去了。” 白二郎虽然心动不已,但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还是强忍着没说话。 魏大人便笑了笑,看向刘老夫人,“刘老夫人,虽然罗江县不是益州王封地,但距离益州实在太近,快马一天便能来回,实没有京城安全。” 他劝道:“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他们又是太学的学生,轻易无人敢危及他们的性命。” 满宝和白善悄咪咪的抬头看向杨县令。 杨县令再次冲他们轻轻地摇了摇头。 相比于魏大人,他们自然是更相信杨县令的,于是低着头没说话。 刘老夫人是很心动,心动得手都攥紧了椅子,但半响后她还是压住了那股心动,对魏大人微微摇了摇头,“魏大人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我年纪大了,不好舟车劳顿,人年纪一大就目光短浅起来,只想着子孙后辈平平安安就好,什么前程皆可以放到一边去,所以还是让三个孩子留在膝下跟着庄先生读书就好。” 魏大人知道,她这是不相信他,也不相信京城。 魏大人心中一叹,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又谈何让人相信呢? 魏大人起身笑道:“老夫人可以再考虑考虑,正好在下要在罗江县巡视两日,待去了益州城后还要转到他处走一走,大概要月余的时间,这段时间老夫人都可以考虑,若你们改变想法,随时可派人来找我。” 魏大人看了一眼白善和白二郎道:“这太学的名额可不常有,这也是在下觐上后得的。” 魏大人说完便看向杨县令,笑道:“杨县令,我们不如到乡野间看看,此时水稻都插下去了吧?” “是,冬小麦刚收上来,”杨县令侧身笑着引魏大人往外走,“各家各户现在正晾晒小麦,大人应该还可以看到。” 刘老夫人让白善去送魏大人,白善连忙一手拉着一个小伙伴跟上去。 等人都走了,刘老夫人便呼出一口气来,从刘嬷嬷手上接过茶叹道:“真是可惜啊。” “老夫人,老奴觉得魏大人也没说错,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少爷们去那儿说不定更安全呢,而且可以进太学呢,就是少爷两年后去考,也未必能考进太学。” “天子脚下权贵也多,大街上随便一块石头砸下去,十个人里有九个是官儿,剩下的一个也能跟官儿搭上关系?我们寒门薄户的,在那里就如同案板上的肉,还不如留在罗江县,下,我们门户不小,上,有杨县令可依靠。” “可罗江县离益州城也太近了。” 刘老夫人叹息,“是啊,太近了,可有什么办法呢?这天下有一个杨县令,一个唐县令,上哪儿再去找第三个?” 刘嬷嬷便不说话了。 将人送出门外,目送他们走远的白善也在和两个小伙伴咬耳朵,“所谓无功不受禄,魏大人这好处给的也太大了,连祖母都没敢接,一定是很烫手。” 满宝却留意到了魏大人说的“觐上”,问道:“是不是皇帝知道了我们的事所以把名额给你们的?可我亲爹也死了,怎么没给我好处?” “所以一定不是因为我们亲爹死了才给的。”白善断言。 满宝便哼道:“那就是想让我们做事了,真是的,直接摆开来说清楚嘛,价钱不合适大家可以再谈,怎么说得这么模糊?” 第903章 不想挨打 “可魏大人想让我们做什么呢?”白二郎问。 白善道:“应该说是皇帝想让我们做什么才对。”太学的名额什么的一看就是问皇帝要的,难道魏知还会把自家仅有的名额都给他们? 三人凑在一起猜测也没猜出来,不过他们觉得肯定和益州王有关。 三人猜不出来,便决定回去问一下祖母,结果刘老夫人身体不舒服,已经回房休息去了。 白善都没进屋,站在院子外想了想后道:“祖母肯定心动了,当年我爹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考进国子监的,还是国子监里的四门学。算了,我们还是别去问了,免得祖母又心疼。” 满宝:“那去问杨大人好了。” 杨县令正领着魏大人满村的溜达呢,三人就找了块还算高的高地蹲着,盯着远处的杨县令领着魏大人在田野中转来转去,满宝歪着头问:“你们说魏大人这样的算好官还是坏官?” 白善道:“谁知道呢?我觉得看人不能看表面,有时候就算看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也不足以判断他为人、为官的好坏,大人们都很复杂。” 满宝思考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 白二郎头都快要大了,“大人们复不复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现在就很复杂。” 满宝就和白善一起叹气道:“不复杂不行呀,我们进屋以后他们都没说过益州王,显然案子还是没了断,还撺掇我们去京城,唉,大人们的心思更复杂,我们心里想什么也就说出来了,他们却不明白的说出来。” 白善若有所思道:“下次我们也把心思藏起来不让他们知道。” 两个小伙伴一起点头,然后继续蹲着看下面的两个大人,觉得腿有些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他们什么时候说完话呀?” “不知道,再等等吧。”白善随手扯了一根草玩着,“反正不会很久的,这会儿快要吃晚食了,我们家不吃,村子里的人家也要吃的吧,他们总不能在人家家里吃晚食。” 满宝和白二郎觉得有理,于是继续等着,谁知道魏知还真的转身去村里人家吃饭去了。 坐在高坡上的三个小伙伴都惊呆了,大吉提醒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我们也该回去吃晚食了。” 满宝就蹦起来踮起脚尖努力的看了看,分辨了一下后道:“好像是去我家了,走,上我家吃饭去。” 满宝带头往下冲,白善和白二郎也哇哇的跟着冲下山坡,跟在满宝身后跑到老周家。 三丫正要出门去找小姑回来吃饭呢,一到门口就和小姑撞上了,“小姑,我们家来官儿了,大伯母正要杀鸡呢,爷爷在堂屋里和大官儿说话。” 满宝应下,正要进屋去看看,杨县令便从堂屋里出来了,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三人,对他们微微颔首,然后走了出来。 满宝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魏大人的随从,又看一眼四处晃荡着散步的杨县令,晃着晃着就进了他们的小院。 满宝就一溜烟的冲进厨房,对正在砍鸡的钱氏道:“大嫂,善宝和白二郎也在这儿用晚食。” 钱氏就笑道:“好,刚才杨县令领着大官儿来我们就又煮了一锅,肯定够吃了的。” 满宝这才出了厨房,白善和白二郎已经和堂屋里的魏大人老周头等行礼问好过了,三人很自然的溜到小院,杨县令正背着手站在院里的一棵树旁,听见声音便笑着回头看向他们,“我记得去年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梨树呢,这是什么时候种的?” “我四哥今年买了回来种下的,说家里小子太多了,他想要个闺女,所以种棵桃树来招闺女。” 杨县令迷茫,“为什么招闺女要种桃树?” 满宝一脸沉重的道:“因为我四哥觉着家里的男孩子太多了,种桃花,就算是招不来闺女,招媳妇也是好的。” 杨县令:…… 白善将他们跑偏的话题扯回来,“杨大人,魏大人怎么来了?” 杨县令往外看了一眼,这才道:“你们没去问刘老夫人吗?” “祖母身体不适,我们不好打扰。” 杨县令自然猜得出来刘老夫人为何身体不适,恐怕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心情不适吧? 他看了一眼三个还单纯看着他的少年少女,想了想后道:“魏大人是来查益州王的事的,要是拿到了证据……” 见三人眼睛大亮,杨县令顿了顿后才道:“拿到了现在益州王依旧贼心不死的证据,皇帝肯定要问罪的。”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那就问呀。” 杨县令忍不住弹了一下白善的脑瓜子,“能问自然要问的,但恐怕臣工的折子一上,还没在朝堂上拿出来宫里的人就先知道了。” 三人搞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上折子本来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的呀。 “太后还在呢,窦大人也在中书省,折子恐怕还没拿到朝堂上就被截留了,所以,这案子要揭出来,声势就得大,且不能由上而下,须得由下而上,在宫中的人还不知道时先传遍朝廷,这样,皇帝不办也得办,朝廷不办也得办。” 满宝三个一愣一愣的,问道:“这是皇帝的意思,还是魏大人一伙人的意思?” 杨和书赞许的看了他们一眼,这关键点抓得很好嘛,他道:“我本以为是魏大人和老唐大人的意思,可现在看来,是陛下的意思。” 满宝三个懂了,“所以他们想让我们去告御状,做个引子?” 杨和书点头。 这样一来就是满宝和白善的事了,因为他们才是苦主,白二郎就是个连带的,他看着俩人道:“听着好厉害,好威风的样子。” 白善和满宝就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去?” 白善道:“要告御状得先过一顿杀威棒,到时候是打我还是打满宝?” 满宝点头道:“他们用的杖子可不是我们平常受罚被打的藤条,那是和腿一样粗的大木棍,一棒子下去,不见血,但内脏都有可能被敲碎的。” 想到他们的这副小身板,两个被木棒支配的人齐齐打了一个冷颤,白二郎都忍不住抖了抖。 杨和书:“……倒不至于真让你们过杀威棒,不过你们能认识到这一点还是很不错的,京城的危险之处不仅在于此。” 第904章 提醒 他顿了顿后道:“京城的水太深,里面猛兽又多,你们三个小羊羔一样的东西进去了,毫无防备,自己又没受过委屈,回头案子还没查清呢,自己倒先死了怎么办?” 之前唐知鹤过来,可是把三人因为一盆花在益州城里闹的事和他说了。 益州王府本来就是一把悬在他们头顶上的刀,他们不避着这把刀也就算了,还主动的迎上去想从刀口那里换出一口肉来。 结果肉没换着,还被刀拍了一下,他们没怕,反倒想办法拍了刀一顿,这样受不得委屈,进了京城,是翻了京城的天,还是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他这个世家之子在京城中都不得自在,更不要说他们三个了。 白善:“所以杨大人不建议我们进京?” 杨和书点头,“虽然罗江县距离益州城很近,但在此我能护住你们,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益州王造反兵临城下了,那我也比你们更重要,到时候你们活命的几率也在我之上,我都不跑,你们何必千里迢迢的避到京城去呢?” 益州王真的造反了,抓白善他们最多只能出气,但抓杨和书却可以威胁杨氏,威胁朝廷,益州王只要不脑残就知道怎么选择。 所以杨和书觉得他们没必要进京。 三人对视一眼,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们决定不进京了。 杨和书更喜欢他们了,小小年纪就听劝,省了多少心力? 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道:“我闻到了香味,饭菜好像可以了,我们过去吧,对了,你家的铺子什么时候重新开张?” 满宝道:“我嫂子心里担心我呢,所以不太想去县城,正好我六哥回来了,我爹正打算让我大嫂雇我六哥去当主厨呢。” 杨和书就叹气,“你六哥的手艺能比得上你大嫂吗?” 满宝也叹气,摇头道:“比不上,不过也不差了。杨大人,你要想吃还是很可口的。” 杨和书摇头,算了,他现在也是有媳妇的人了,外面的饭菜要是很好吃,他在外面吃没什么,要是还比不上府里的,何必吃外头的呢? 老周家新打了两张桌子,因为魏大人和杨县令是贵客,所以他们在堂屋里的那张大桌上吃。 其他两张桌子则摆在了院子里,没办法,人太多热闹,老周头怕吵到贵客吗,而且堂屋也没那么大能够摆下三张桌子。 老周头叫上满宝三个进堂屋去吃。 三人看了眼又宽敞,又亮堂的院子,再扭头看一眼堂屋,有些不乐意进去。 但客人在上座,他们不陪着似乎有些失礼,便只能上前了。 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魏大人和老周头相谈甚欢,他主要问的是这两年种地和收成的事,正好是老周头擅长的东西,所以俩人谈得不错。 魏大人吃完了饭还点了三人一起陪同出去走一走。 此时天色已昏暗,白家的下人不知何时提了两个灯笼过来,刚好给他们照路。 魏大人慢悠悠的走着,和三人道:“在京城很难得有这样静谧的时光,但京城很热闹,你们小孩子家应该会很喜欢。” 三人已经打定主意不去京城,但他们也才商量完要把心思藏起来,因此什么话都没说,就礼貌的抬头对魏大人笑了笑。 白善更是直接道:“我听祖母的,祖母让我去,我就去。” 魏知就是说不服刘老夫人,这才找白善说话的,这会儿白善说这话就相当于是拒绝他了,不过他也不急,笑了笑后点头道:“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 魏知直到第二天离开都没再提起这事,不仅刘老夫人,就是杨县令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魏知并没有直接回罗江县县城,而是转道其他村子巡视情况,杨县令陪同。 俩人骑着马走在前面,魏知扭头问杨县令,“你也觉得他们进京不合适?” 杨县令眉眼一跳,低下头道:“下官对此没有什么想法。” 魏大人便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过不了几个月又是太后千秋了。” 说罢打马先跑一步了,杨县令落后一步,心思电转,瞬间明白了魏大人的意思。 他心中叹息一声,默默地打马跟上。 一直到第三天送走魏大人,杨县令这才往七里村走了一趟,这一次他并不只是找白善三个而已,主要是见刘老夫人,“老夫人,白善他们进京的事并不是魏大人提议的,而是陛下的意思。” 刘老夫人看向他,“杨县令是来做说客的?” 杨和书摇头,“不是。” 刘老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孙子,年纪大了,不想担惊受怕的,就算是圣旨来了,我不接就是。” 杨和书顿了一下后道:“老夫人,这世上无奈的时候有很多,我还是建议你们提前做好准备。” 他顿了顿,还是转告了魏知的话,“太后的千秋也没几个月了,听魏大人的意思,今年又要大办,益州王是太后最喜爱的幼子,到时候肯定要召回京中祝寿的。” 每年藩王回京都是一番争斗,当然,不是武斗,而是文斗,争的都是利益,而且宫中几位皇子也都长成了,太子位置不稳,如果皇帝硬是要对付益州王,那肯定会想办法让白善他们进京的。 刘老夫人沉默下来,她并不怕皇帝下圣旨,他能下的圣旨也只有那么两样,不论是以召才之名让白善入京,还是以抚恤之名让她入京,她都找得出理由拒绝。 可就怕皇帝不下圣旨,以其他手段来让他们入京。 杨县令见刘老夫人听进去了他的话,这才看向一旁默默站着的三人,笑问,“你们真的一点儿也不想入京吗?” 三人对视了一眼,满宝道:“如果不会挨打的话,我是很想到处走一走,看一看的。” 白善:“就怕去了京城遭人欺辱,那还不如留家里呢。” 杨县令想了想道:“如今你们的身份还是秘密呢,知鹤来信说关老爷的病越发重了,他去看了关老爷一次,关老爷什么都没说,但他坚持把关二郎送走了,没让关二郎在家侍疾,关二郎把关大郎的长子也带走了。” 白善几乎是立即想到:“他就是当年我父亲去别院见的人!” 杨县令道:“关老爷没承认,但也没否认,他什么都不肯说。” 第905章 陪你 但有时候不说话就是一种态度。 刘老夫人问道:“十二年前他肯与我儿站在一起,为何现在却又不愿意开口?” 杨县令没说话。 一旁的满宝道:“关老爷病得很重,就算是用最好的药,他也不过能再活三五个月而已,我和纪大夫打听过,他的身体不好后便向益州王辞行,想要回老家去,但益州王爱才,一直不肯放行,就算关老爷生病不能去王府做事,益州王也要白养着。为此没少人称赞益州王念旧重情。” 可现在看来,是念旧重情,还是因为关老爷知道得太多不愿意放他走? 杨县令道:“毕竟过去了十二年,他现在连孙子都有了,他为自家后人考虑也无可厚非。” 十二年前,关老爷正当壮年,益州王要是造反,成了,他自是功臣,不成,他全家都活不成;但这会儿他已经属于半隐退,又活不久了,不论益州王反不反,最后牵连到他身上的可能性都不大。 就算牵连上了,那多半也只算他一个人。 白善恍然大悟,“难怪关老爷不喜欢关大郎和王府的郡王们多来往呢,还把关二郎送到外头去读书,整个剑南道最好的先生不就在益州府学里吗?” 杨县令:“他现在不想徒增事端,不愿再参与到这件事中来,对我们有弊有利。利就是,他知道了白善的身份,甚至猜到了我们在查十二年前的案子,但他也不会说出去,如今益州王还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算是此时回益州城去读书也暂时是安全的。” “同理,你们悄无声息的去了京城,在益州王这边,你们暂时也是安全的,”杨和书道:“可一旦你们做了引子,到时候你们就是竖在最前面的靶子。” 他起身道:“性命攸关之事,我不好给你们建议,你们可以自己考量。” 送走了杨县令,白家又再一次安静下来,刘老夫人从心底升起一股深深地无力感,她觉得现在她和善宝满宝就如同水中的浮萍一样,水花一大,他们便只能随波逐流,根本没有自主选择停脚的权利。 刘老夫人招手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伸手抚摸着他们的小脑袋道:“你们要好好读书,别总想着贪玩儿,以后长成了参天大树才能保护自己,保护你们想保护的人,知道吗?” 俩人一起点头。 刘老夫人便认真的看着白善道:“尤其是善宝,你可要快快长大呀。” 一旁的白二郎有些嫉妒,凑上去道:“堂祖母,我呢?” 刘老夫人便一乐,伸手也将他拉到跟前摸了摸脑袋,笑道:“你也一样,不要总是贪玩儿,我听说,昨天你们三个把先生住的院子的花圃给挖了是不是?” 白二郎就指了满宝道:“是满宝说要给先生种些好看的花看着,现在是春天呢,正好种花。” “可我听说你们种的是从山里挖出来的野花野草和野树是不是?” 满宝就道:“刘祖母,我挖的那些东西都很稀有的,物以稀为贵嘛,它们这么稀有,本身就是贵重的。” 当初她从山里挖出来的东西,都捡了一份给科科收录,剩下的当时是直接背到了杨县令家里。 她还想着在论坛里赚一些积分呢,所以当时就养在了杨县令家的花坛里,可是这么久过去了,能在论坛里卖出去的只有八种,剩余的她买一送一都没人买。 毕竟是未来稀有的物种,而且收录的积分陆续下来,满宝就没舍得丢掉。 而他们回来后杨县令嫌弃她的那些野花野草野树把家里的花坛弄得乱七八糟的,于是找了个时间叫人挖了给她送过来。 满宝倒是想种在自家的菜园里,但看了一圈她娘和大嫂的脸色,乖乖的就把东西暂时养在她的屋后,但那里地比较贫瘠,而且也不好照顾。 昨天她突然看到了庄先生院子里的花圃很单调,竟然只有几株月季,而且还不开花,简直是太浪费土地了,于是就趁着休息的时候撺掇着白善和白二郎一起帮她把地翻了翻,把她屋后的那些东西都移植了过来。 刘老夫人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拍了拍她的脑袋道:“算了,你也就这个爱好,去看书吧,别玩太久了。” 满宝喜欢收集花花草草,看见稀奇的,哪怕不种,也要扯到手里闻一闻,看一看,全七里村的人都知道这一点,也因为这一点他们认定满宝天生就是学医的。 没听说神农也喜欢尝百草,于是成了神医和神仙吗? 他们觉得同样是神仙出身的满宝喜欢这个实在是太正常的,说不定她前世就是在天尊座下专门负责看守药炉的小仙子。 刘老夫人虽不信这些,却也觉得满宝天赋在此。 但把庄先生的花圃弄成那样就不好了,她道:“让下人把花圃再整一整,从我们家花园里移一些好看的花草过去,你那些东西要是没地方种就种到善宝的院子里,反正他是男孩子,不在乎好看与否。” 白善三人就异口同声的道:“可先生也是男的呀。” 刘老夫人噎了一下,点着他们的额头道:“先生是长辈,你们怎可如此无礼?算了,也不用下人了,趁着现在还没上课,你们先去把东西都拔了过来,回头让下人种过来。” 满宝犹豫,“刘祖母,虽然是野花野草,但它们也很脆弱的,总是被移植,它们会死的。” 白善连连点头,“祖母,那些东西可是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挖出来的,可不能种死了。” 白二郎也道:“庄先生不会介意的,我们昨天挖花圃的时候他还站着看了呢,一点儿也没生气,说不定先生和满宝的审美一样,就喜欢野花野草。” 主要是他不想再挖了。 满宝和白善也不想,一起蹲在地上抬起头来一脸诚恳的看着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被这么三双眼睛望着,她迷糊了一下就稀里糊涂的点头答应了。 满宝三个便露出大大的笑容,也不走了,就挤在刘老夫人身边,“刘祖母,我们今天午食在你这儿吃吧,晚食也在你这儿吃。” 刘老夫人也喜欢热闹,闻言摸着她的脑袋点头笑道:“好,我让厨房做你们爱吃的菜。” “祖母,我以后天天过来陪你吃午食和晚食。” 刘老夫人眼眶稍热,笑着点头,“好,满宝和二郎也过来,再过不久天就要热了,到时候我让厨房给你们做奶酪吃。” 第906章 悄声(祝书友“一筆執劃斷江山”生日快乐) 四月一过,天气就开始热起来,日头也越来越长,每天天才亮她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过就跑到河边大声念书。 让还在读书的三头三丫和四头都忍不住跟着早起跑到河边晨读,等自己给自己上了一堂早课才跑回来吃早食,然后各自背着自己的小书箱去上学。 三头他们是去学堂上学,满宝则是去白家庄先生那里上。 庄先生也恢复了以前上课的习惯,每天三人分开上课,满宝和白善可以上同样的课,白二郎单独上一堂,然后是指点他们的功课。 刘老夫人显然和庄先生谈过,他也知道了他们两家和益州王的恩怨,这事到这里已经瞒不住了。 毕竟白善和满宝有可能会被召去京城,作为俩人的老师,庄先生与他们天然绑定在一起,刘老夫人自然不可能再瞒着他。 所以最近庄先生对他们的功课很抓紧,就是一向被优待的白二郎都被作业压垮了腰。 三人这段时间都是从睁眼就开始念书,一直到睡前都还是在学习,也就满宝的课业比之白善会少一些,因为她还要自学医术,庄先生特意给她留出了两个时辰的时间。 纪大夫见她许久都不回益州城,还叫人给她送了信。 满宝没敢告诉他实情,只说是家里有事,可能很长的时间她都不能去益州城里学习医术了,不过他们可以用信来往。 满宝觉得很对不起纪大夫,毕竟说好了大家互相学习,互相进步的,结果她却跑了。 于是她找莫老师整理出了许多得到过验证的好药方,抄录了一份给纪大夫送去,然后他们现在就是书信来往。 满宝也从纪大夫那里知道了关老爷的情况。 关老爷的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也不知道是不是思虑太重,或忧心太过,他现在连吞咽都困难了,纪大夫来信说,他现在是每天都要去一趟关家,关老爷也就这几天的功夫了。 但奇怪的是,他就是不许关二郎回来,甚至还下了死命令,关二郎要是带着长孙回来,他直接就把人赶出去,现在关家正一团糟。 当然,这是因为纪大夫是看病的大夫才知道的,在益州城各家眼里,就是关老爷的病情有好转,于是关老爷强硬的让关二郎带着长孙一起外出求学,结果关老爷起夜时感染了风寒,病情一下就加重了。 偏关二郎带着人不是走原来的路线回书院,所以关家的下人一时没把关二郎及关家的长孙找回来。 这在外人看来是无奈的错过,怪不得关二郎,自然也不会觉得关老爷奇怪。 满宝却不知道,她收到信的时候关老爷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他中途醒了过来,难得的觉得精神还不错,纪大夫悄悄的对关大郎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准备丧事了。 唐县令收到消息,急忙赶了过来。 一直对唐县令很客气的关老爷这次却不太控制自己的表情,他直接落下脸来,哑着声音问,“唐大人是容不得我关家了吗?” 唐县令:“不是。” “那就请唐大人走吧,莫要再来了。” 唐县令认真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后道:“本县想起刚来益州城时曾受关老爷款待,如今我来送你一程也是应该的。” 关老爷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就闭上眼睛不理他了。 关大郎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此时也顾不得了,他越过唐县令上前,低声问:“父亲,您想吃点儿什么?” 关老爷想了一下后道:“去煮碗面来吧,突然想吃面了。” 关大郎应下,去吩咐下人后便又回来伺候关老爷。 关老爷也不避讳唐县令,直接当着他的面叮嘱关大郎,“我的丧事从简,一定不能叫二郎回来,我都吩咐好了,且在城隍庙侧的义庄里停灵,然后你和王府说一声要扶灵回乡。” 关老爷顿了一下道:“王爷要是不同意,你就在家中守灵,也不要急着将棺木下葬,我是要回乡安葬的。” 可是他们家从太爷爷开始就定居在益州城了,相比于益州城,他都没回过两次的老家反倒像是陌生地,他到现在都不明白父亲为何执意要回老家,还不许二郎回来祭拜。 关老爷说了不少话,又吃了一碗面,那股精神劲儿慢慢便消了。 关家的亲眷都到了院子里,关大郎的妻子也在屋里帮忙递送些东西,唐县令就坐在角落里喝茶,并不打搅他们。 关府的管家快步进来禀道:“大爷,王府来人了。” 唐县令抬起头来,关大郎连忙起身道:“父亲,我出去看看。” 关老爷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放在被子里的手一下攥成了拳头,他指了指关大郎的媳妇,关大郎表示明白,“父亲放心,我们会招呼好王府的人的。” 关老爷微微点头,看他们出去了,便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心中一动,走到了他身边,见他嘴巴微动,唐县令便坐到了他身边,将头凑到了他嘴边,“你想说什么?” 关老爷闭了闭浑浊的双眼,低不可闻的道:“东溪庄……” “什么庄?” 关老爷紧紧地闭了一下嘴巴,然后闭着眼睛又念了一遍,声音依旧很低,但唐县令听到了,“东溪庄……” 关大郎领着王府的人进来时,唐县令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茶,他轻轻的抚了一下衣角上的茶渍,含笑看向进来的人。 来的是王府的属官,曾经是关老爷的手下,他进来看到唐县令微微一愣。 虽然他是王府属官,但也是有品级的,因此唐县令站起来与他行礼,解释了一句,“本县和关老爷是棋友,听说关老爷病重,所以来看看。” 王府属官并没有怀疑,因为关老爷的确好交友,往前十来年,王爷网罗下来的人才有一大半是通过他交友得来的。 他上前关切的看着关老爷,低声道:“王爷很担心大人,所以吩咐下官来看一下大人。” 他刚才看到关家的人在准备丧事了,便知道他没多少时间了,所以他叹息了一口气后问,“大人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不如告诉下官,下官回去禀与王爷。” 第907章 不甘心 关老爷努力的道:“我,我近来常梦见故乡的面饼和汤面,我想回家看看……” 王府属官叹息一声道:“大人放心,下官一定转达给王爷。那大郎他们……” 关老爷艰难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仰仗王爷多年,本就心中有愧,怎敢再奢求其他?待他们回去与我守满三年孝,他们自会去搏自己的前程。” 一旁的唐县令便点头道:“这话说的不错,前儿关老爷还与我问起京城四门学的事,大郎和二郎以后要想去考学,可以来我这儿拿举荐信。” 关老爷眼睛微亮,考不考得上四门学他不在意,他在意的是可以趁机离开益州城这摊泥潭。 王府属官笑道:“关大人这是对大郎二郎寄予厚望,下官会禀报给王爷的。” 关老爷一直堵着的那口气终于半松下来,他看了唐县令一眼,然后就去看他儿子,微微抬了抬手,但还没来得及握住便垂了下去。 关老爷的眼皮越来越沉重,在彻底闭上的前一刻,他心里想了很多,脑海中闪过前半生的许多事。 他到底是有些不甘心的,年轻时候进京是为了求取功名,但得罪了人,偶与益州王遇上,受他赏识做了王府属官。 益州王与他有知遇之恩,他也一直很感激益州王,自入王府后便尽心尽力为王爷操持。 分封名号时,王爷因为年纪比前头几位皇子都小,在朝没有功劳,是他出谋划策,帮助王爷得了先帝的喜爱,而后才分封了蜀地这一大块肥美之地。 到了益州城,朝廷因四处征战缺钱,只把益州王府建起来,里面许多东西都不齐全,更别说名草名花,是他东奔西走,拉拢着益州本地的豪绅做了几笔生意赚了钱将整个王府撑起来…… 他以为,他这一生虽不能造福天下百姓,却也可以帮助王爷管好益州这一亩三分地,也算是于国于民于主有用了,这一生就不算白走。 谁知道王爷会悄无声息的准备夺位? 因前太子病重,且无嫡出子嗣,二大王和三大王夺权,益州王年纪轻,且不像前面四位大王那样有战功,他以为他们就是看个热闹…… 这并没有什么,前太子若薨,益州王和二大王三大王一样都是嫡子,自然可以争,可夺权大战很快尘埃落定,二大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基,天下就算定下来了。 他没想到王爷还不肯放手,似乎知道他不太赞同此时,便避过他层层运作起来。 等他知道的时候,河工的银子贪了,兵马也养起来了,他甚至联络了朝中不少大臣挑动了他们对皇帝的不满…… 关老爷不傻,甚至他很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是见过那位二大王,当今的皇帝的。 相比于自家的王爷,那位才是真正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不仅是将才,也是帝才! 就算他争位的过程中有不光彩的事,但他兵权在手,拥趸众多,他们怎么可能从他手上夺得皇权? 那个时候,天下初定,边关还不稳,不说朝中的大臣,就是关老爷自己都不想再起纷乱。 所以他在知道后,犹豫彷徨了一年多,还是没忍住将此事露给了益州城中唯一还算清白的蜀县县令白启。 可惜,事不密,情况又比他们想象的更严重,上至节度使,下至地方小吏,都被益州王网罗其中,根本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白启手中有王爷造反证据的事漏了出去。 先是何家父子失踪,白启察觉到危险,立即带着人出逃,只来得及给他送了一张字条。 然而,没有人逃得出去,所有的知情人和不知情却被牵连进来的人都死了。 自白启他们死后他便担惊受怕起来,看着益州王查验府内,他连病都不敢病,生怕引起怀疑。每一日他都活在恐惧之中,恐惧他的性命,他家人的性命,更恐惧那摇摇欲坠的犍尾堰。 四年前,犍尾堰轰然一倒,他当时就觉得生不如死了。 而今,他终于死了,但一颗心却怎么也放不下。 关老爷的眼角沁出一滴泪来,眼皮半耷拉着,似乎要闭上,但又没有闭上。 关大郎见父亲许久没动静,便忍不住探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鼻息,只觉鼻间无气,甚至连温度都降了,他愣了一下后哭着扑倒在床前,叫道:“父亲——” 纪大夫连忙上前来看,摸了摸脉后宣布,“关老爷仙去了——” 屋内顿时哭声一片。 唐县令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屋内的人或真或假的哭泣,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稍稍帮手关家料理后事。 等关老爷换上寿衣收敛好,唐县令便和王府的属官一起给关老爷上了一炷香,慰问了一番关大郎,等天快黑了才出门。 唐县令非常大方自在的邀请王府属官一起走,一路感叹道:“关老爷一走,以后再想找个旗鼓相当的棋手就难了。” 关老爷的棋艺也是益州城里有名的,王府属官跟着一起叹气。 唐县令问王府属官,“这段时间本县忙与春忙,很久未上门与王爷请安了,王爷身体可还康健?” “康健,康健,”王府属官道:“王爷近来沉迷于诗赋,常招来蜀的才子们作诗作赋,心情倒是不错,不过这次关大人一走,王爷恐怕伤心了。” “是啊,王爷一向爱才,”唐县令不走心的夸道:“何况王爷和关老爷二十年的情谊呢。” “是啊,王爷待关大人一向亲厚。” 俩人说着闲话回到益州城,然后各自分开,一个回王府,一个则回县衙。 唐县令快步回到县衙,直接抽出本县的舆图看,看了半响没找到他想找的地方,他沉吟片刻,招来一个老吏问,“前儿我隐约听着一个叫什么东溪庄的地方有良田卖,你知道东溪庄在哪儿吗?” “大人要买地?” 唐县令就笑道:“我倒不想买,只是夫人想置办些产业,说我还不知道要在这儿干几年,不好总和家里伸手拿钱。” “那是得置办些产业,”老吏想了想后摇头道:“倒不曾听说过东溪庄,会不会不是我们县的?这要是外现的那可就远了,不好打理呀。” 唐县令笑着点头,“那不行,买地得买近一些的,算了,我回头再找找看还有没有合适的。” 等老吏走了,唐县令便沉吟一番,将明理叫了进来,“你派人悄悄的去打听一个叫东溪庄的地方,记住,别弄得闹哄哄的,私下问一问,找到具体的地方就行。” 明理应下。 第908章 惊醒 关老爷的去世并没有让人太意外,他病了很多年了,这半年来大家也都知道他时日不多,就连益州王都不怎么吃惊,只是叹了一口气便接受了这件事。 关大郎听从关老爷的吩咐,等丧礼一结束便与益州王请辞,益州王没有答应,道:“你父亲生再益州,长在益州,也就小时候跟随父祖回过几次老家罢了,现在你们家与那边血缘淡薄,回去做什么呢?” 益州王道:“不如留在这里,你父亲一辈子服侍本王,本王自要为你兄弟二人筹谋一下,你先守孝,等孝满后本王这里有个职位给你。” 又问道:“二郎呢,你父亲病逝,他怎么也不回来吊唁?” 关大郎垂下眼眸道:“他与家里派去的人错开了,现去了通州,因通州与故乡梁州更近,父亲又想回乡下葬,小的便提前送信给他,让他先回老家去等了。” 益州王没想到关大郎动作那么快,这时候他要是还拦着不让关家回乡,那就不是爱才,而是不近人情了。 他沉吟了一下,到底心中有疑,便道:“那你扶灵回乡,也不必等守孝过后,等守足热孝便回益州城来,你父亲跟了我二十年,我都已经习惯身边有他了,他的许多事我想转交给你。” 关大郎的确心动了,因此他只迟疑了一下便低头应下。 益州王见了满意,这才让关大郎离开。 关大郎出门的时候,正巧一辆马车进了院子,他身份不高,便让到一边等着。 唐县令掀开帘子看见他,便跳下马车拍了拍他的肩膀,慰问起来,“近来怎么样,父亲停灵好了?” 关大郎一一回答。 唐县令便侧头看向明理,明理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 唐县令将信递给关大郎,道:“我答应了你父亲的,他希望你们兄弟能够读书长进,考取功名,这封举荐信你拿着,待你们孝期结束可以去京城看看。” 风轻轻吹过,关大郎一下就清醒过来了,他想起来父亲说过的话。 他看了眼递到跟前的信,躬身接过,连忙道谢。 唐县令笑着微微点头,和迎上来的王府下人一起进去找王爷去了。 关大郎收了信,目送着唐县令走远,他心内有些不安,父亲临终前的种种异常和唐县令异常殷勤的上门同时浮现在他脑海中。 他紧了紧手中的信,上了自己的马车,对车夫道:“回家。” 关大郎坐在马车中看着手里的信,想起父亲怎么也不肯招二弟回来,还执意要把他的长子一并送走…… 关大郎咽了咽口水,将信仔细收好了,决定明天就收拾东西准备扶灵回乡。 五月,天气越来越热,小麦低垂着脑袋开始变黄,满宝三个终于等到了一天的休沐,跑到自己的小庄子里野了一天,看着地里又长又饱满的麦穗,三人舒心的笑了起来。 白善回头去看他们的果园,手指遥遥一指道:“走,我们摘果去。” 这会儿能摘的也就桃子,三人一起冲上山,开始选已经成熟的桃子摘下来。 三人摘了一大兜,干脆用衣服兜了拿回家,最近都是读书,烦闷得很,难得出来一次,他们一直到夕阳落下才依依不舍的爬上大吉的马车。 钱氏看着脏兮兮回来的满宝,又气又笑,“我看庄先生对你们还是太宽容了,就应该一天假也不给你们才对。” 满宝嘿嘿一笑,兜着桃子上前讨好母亲,“娘你看,这都是我专门给你挑的。” 钱氏看了看她兜里的桃子,问道:“不是要留着卖吗?” “山上还有呢,咱也不缺钱。”满宝将捡了两个比较红的桃子放到一边,“娘,这两个给你和大嫂吃,剩下的我拿去分给他们了?” “多留几个,等明儿你二哥去县城给你大姐带两个去,”她道:“你大姐就快要生了,现在嘴馋得很,但她年纪大了,又是第一胎,陆老大夫都说了不能吃太多,我想着吃果子就不怕,拿点去给你大姐解解馋。”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我晚上和白善白二说一声,明天一早让二哥再上果园去摘一些吧,山上有好些也能摘了,只是我们今天拿不了太多,所以没有摘。” “这样好吗?” “好呀,”满宝特别大方的道:“摘吧,和大姐说一声,等她要生外甥了我去给她接生。” 钱氏:“……你还会接生?” “不会,所以想看一看嘛。”满宝道:“我最近有在看产妇生产的医书的,就是看不太懂。” 钱氏就把这糟心的闺女推到一边,道:“拿你姐姐练手,也不怕我捶死你,边儿去。” 满宝就留下两个桃子跑了,把兜里的桃子分给了侄子侄女们,她就拍了拍手回自己的房间,进入系统里看书。 满宝给周喜算过预产期,应该下个月就会生,所以她最近便和莫老师讨论过生产的事。 莫老师对此也很感兴趣,主要是,他们生育并不一定需要母体孕育,去医院里申请,只要通过考试和检查,就可以申请到孕囊,不行,还可以高价买孕囊。 所以生产方面的知识,莫老师只从历史医学中学到,论经验恐怕连满宝都不如呢。 因为满宝好歹在屋外等候过她嫂子们生产,经验比之零经验的莫老师还要丰富呢。 师徒两个,一个男子,一个年纪尚小的姑娘一起研究生孩子的事,越研究越迷糊,最后就只能请教陆老大夫和纪大夫了。 陆老大夫和纪大夫倒是可以给她提供不少病例,但真正可以在生产中做的事却不多。 陆老大夫这边是因为,生产时,他带的药材总有缺失,乡下人家不可能常备贵重的药材,最后往往是有医无药,只能给人扎扎针,推一推胎位帮助生产; 而纪大夫却又完全相反,城里的人家讲究多,多数时候他连病人的脸都看不到,只能靠隔着帘子的摸脉开些药方,他想扎针,想推胎位都不可能…… 满宝综合了一下两位大夫的病例,发现他们在产房中用到的手段都是全部不重合的,惋惜的是不能用药或不能用针,而她将两边一结合。 虽然还是有些懵懂,但她隐隐摸到了一点儿边。 可惜,她至今没见过人生孩子,要是能进屋里看着生就好了。 第909章 周喜生产 时间咻忽一过,虽然平淡,但因为忙碌,三人都还没感觉,地里的小麦便收干净了,村子里的人开始收豆子了。 满宝他们只能每天上学前和下学后往田野里看一眼忙碌的人群,然后便去读书做作业去了。 庄先生现在对他们的功课抓得很紧,一个月才给他们休沐一天,要不是三人轮着到先生跟前转悠,反复的提及要劳逸结合,恐怕连这一天的休沐都没有。 休沐困难,连请假也比以前困难百倍了。 以前,他们连事假都能请,现在是连生病了,只要不是病得厉害,都得带病上学。 最多庄先生把你的课桌从三人中间移到最边边上,美其名曰:免得传染别的同窗。 于是大家连生病都不敢了。 满宝觉得请假很困难,但听说周喜要生了,她还是大着胆子去跟庄先生请假。 庄先生想了想后同意了,但道:“只许去两日,两日后必须回来上课。” 满宝兴奋的应下,高兴的跑回家,收拾了自己的医用背篓便跑去找正要出门的钱氏和小钱氏,“娘,大嫂,先生答应放我假了,我也要去看大姐。” 钱氏想到满宝毕竟懂得医术,虽然是个小姑娘,但在某些方面也比她们强些,便伸手将她拽上牛车,“行,一起去。” 周大郎看她们坐好了便赶着牛车往县城去。 跑回来通知他们的是二头,他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了。 现在县城铺子是大头和大丫管着的,周六郎和二头则在铺子里帮忙,二头道:“一早就有大姑父的邻居过来,说大姑要生了,所以我就跑回来通知了,等我们到了大姑应该就生了吧?” 他觉得三婶生孩子就挺快的。 钱氏摇头道:“你大姑这是第一胎,没这么快的,希望天尊老爷保佑一切顺利吧。” 满宝则抓紧翻自己的小册子,将她和莫老师整理的生产注意事项又看了一遍。 钱氏一扭头见她拿着册子念念有词便有些头晕,她连忙移开眼睛,想了想道:“满宝啊,你和济世堂的掌柜熟,要是你大姐生产不顺,你就赶紧去请大夫知道吗?” 满宝将册子收了起来,自信满满的道:“娘你放心吧,我之前和陆老大夫都请教过了,而且我也摸过大姐的肚子,我觉得胎位是正的。” 钱氏还是担心。 主要是周喜这一路走得都不是很顺,女人生孩子又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 钱氏担心了一路,到了松树街,关辛的宅子里正一片热闹,全是邻居在里面。 有邻居看到牛车上的小钱氏和二头,一下就认出是老周家来人了,连忙迎出来笑道:“哎呦,是关辛的岳家来人了吧?” 钱氏未语先笑,半行了一礼后忙问道:“我是喜的娘,她怎么样了?” “好着呢,正在屋里坐着,还没开始呢,”邻居笑道:“两个都是第一次生孩子没经验,这肚子才动就嚷着要生了,其实还早着呢。” 说着话的功夫关辛已经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了,看到钱氏立即迎上去,“娘,大哥,大嫂,你们来了。” 念完了看到满宝,他更加高兴,“小姨子也来了,快里面请。” 他本来还想叫人特意回家把小姨子请来呢,毕竟她可是会医术的。 满宝和他打了招呼,和钱氏一起挤进屋里看,就见周喜挺着一个大肚子正坐在床上,身边围了不少的人,连空气都浑浊了几分。 满宝皱了皱小眉头,钱氏脸色不变,笑着和众人道:“两个孩子不懂事,有劳邻居们帮忙看着了,小关,快请大家去堂屋里坐着,别怠慢了客人们。” 关辛应下,连忙请众人出去。 屋里的人见周喜娘家来人了,磨蹭了一下还是笑着出去了,不过却热情的和周喜道:“有事叫我们呀,你生孩子不方便,家里的事只管交给我们,这远亲不如近邻嘛……” 周喜笑着应下,等人都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转身便去推开窗,周大郎只进来看了一眼周喜,见她没事便不好再留下,拎着二头出去了。 小钱氏则把屋里客人们吃剩下的瓜果收起来,将地上的垃圾给扫了。 钱氏坐在周喜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问道:“羊水破了吗?” 周喜红着脸摇头,“还没有,就是疼得厉害,我以为要生了,不过稳婆来看过了,说也就今明两天了,关哥没让人走。” “那人呢?” “在厨房呢,”周喜道:“邻里来的人多,关哥怕冲撞了稳婆,所以让她去厨房坐着了,若我需要吃的,还能帮忙做些。” “怎么能让稳婆忙这些呢?”说罢看向小钱氏。 小钱氏便手脚麻利的把扫好的垃圾拿出去,顺道便去了厨房招呼稳婆。 屋里只有母女三个了,满宝便挤到周喜身边,乐哈哈的道:“大姐,你给我摸一下脉呗,我看能不能把出你什么时候生。” 周喜便笑着把袖子一撸,伸出手来道:“行,你摸吧。” 关辛进屋里看了一眼,见妻子被安排得井井有条,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听到堂屋和院子里传来的热闹,他连忙转身出去。 来的邻居太多了,年轻的妇人,年长的妇人,还有一些老太太,左邻右舍足有十几个人,把关家不大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本来三个女人就能凑出一台戏了,这十几个女人凑在一起就不知道是多少台戏了,关辛团团行礼,表示孩子出生后请大家吃红鸡蛋,然后一边说话一边把人往外送。 费了两刻钟的时间才把所有人都送走。 厨房里的稳婆看见了大松一口气,忍不住和正在烧水的小钱氏道:“都是吃饱了没事干的,为了吃顿喜饭和两个红鸡蛋也真够用力的。” 小钱氏抬头对她笑笑,问道:“您看是烧一锅水还是两锅都烧上?” “烧一锅吧,关家娘子是头胎,这才开始痛,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生呢,不急。” 这边话音才落,那边屋里满宝正认真的摸着周喜的脉,她疑惑的抬着小脑袋仔细的听着,又去摸了摸她的肚子,然后奇怪道:“大姐,我怎么摸着你就是要生了呢?” 周喜脸色微变,然后抖着声音道:“娘……我,我好像出血了,大腿湿漉漉的。” 第910章 紧张 钱氏看了一眼,安抚她道:“是羊水破了,别怕,满宝,去把稳婆叫进来。” 周喜紧张的绷着肚子,但见母亲这么平淡,她又微微放松了一些,这一放松就感觉到肚子一阵一阵的疼。 满宝一溜烟跑出去,先看到了姐夫,“姐夫,我大姐要生了。” 关辛脚有些发软,“怎,怎么这么快?” 满宝见他整个人都木木呆呆的,就知道他跟她四哥一样是个没出息的,便越过他直接跑去厨房叫稳婆。 稳婆快步进去看了一下,然后恭喜道:“是要生了,没想到这孩子还是个急性子,倒省了当娘的受罪,来,你先躺下,我再去准备些东西。” 钱氏立即道:“我去吧,您看着她,摸摸她的胎位正不正。” 稳婆来前都打听过了,周喜的娘生了八个孩子,没一个难产,孩子还全给养活了,稳婆觉得女儿肖母,周喜这胎应该也会顺利。 知道钱氏有经验,她也放心的让她帮把手。 钱氏便要出去准备剪刀红布等东西,见满宝探头探脑的在一旁看,她便伸手将人揪出去帮忙了。 等把剪刀煮过,将干净的红布准备好要拿进屋里,见满宝还要跟着,钱氏就点着她的额头道:“老实在外面等着,你一个小姑娘进产房像什么话?” 满宝不甘,“娘,我是大夫呢,今儿不进大姐的产房,以后也会进别人的产房的,还不如让我进去帮把手呢。” 钱氏不乐意,“你以后就算当大夫,也不要轻易进产房,你还没成婚了,这种事见得多了对你不好?” 满宝问:“为什么?” 钱氏就瞥了她一眼道:“娘怕你以后不想生孩子。” 说罢将门关上,把满宝关在外面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一脸郁闷的坐到关辛的身边。 关辛不断抹着额头上的汗,见满宝坐过来就问,“满宝,你大姐没事吧?” “应该没事吧,我摸过,胎位挺正的。” 关辛半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屋里传来声音,有稳婆指导的声音,也有周喜压低了声音的痛呼声,小钱氏烧好了水端过来,看到满宝和关辛坐在院子里眼巴巴的看着,她有些看不惯,就对关辛道:“姑爷,我进屋里帮忙,你去厨房里再烧一锅水吧,满宝,帮着你姐夫把水端过来给我。” 把两个人都使唤了起来。 关辛连忙点头,跑进厨房里烧水,满宝也接了木盆去换水。 不过她依然进不去产房,只能把水送到房门外,再接过脏水倒掉。 满宝是做过统计的,心里算着时间,估摸着她大姐应该可以生下孩子了,但屋里还是原来的声音,并没有传出要生的迹象,她觉得有些不对,走到窗边敲了窗问道:“娘,怎么还没生呀?” 钱氏还没回答,稳婆先道:“催什么,孩子头太大了出不来,宫口还没全开……” 钱氏到底生过不少孩子,且还给村里不少产妇帮过手,还是很有经验的,她看着觉得不好,“这羊水……再生不下来要没羊水了,孩子会憋住的。” 稳婆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她才有些急,但她不敢表露出来给周喜看到,只一个劲儿的给她鼓劲儿,“你存一口气,一会儿跟着我用力,你用的力不对,孩子有点儿大,不好出来。” 周喜没想到生孩子这么痛,整张脸都白了,想到陈氏生三寿时的九死一生,她心一紧,稳婆便惊呼起来,“你怎么还往回缩了……别怕,别怕,这不是有我们吗,你娘也在呢,你想想,你娘生了八个孩子一点事儿也没有,你是你娘的闺女一定也可以的,来,先放松,跟着我呼吸……” 周喜跟着试了几次还是不行,稳婆也对钱氏微微摇头,低声道:“不行啊,这孩子太紧张了。” 周喜忍不住哭出声来,叫道:“娘,娘……” 钱氏忍不住拍了她一下,“你怕什么,谁生孩子不是这么过来的,你看你大嫂,底下几个弟妹,不都平平安安的吗?” 周喜略微放松了一些,跟着深呼吸起来,但还是找不到感觉,钱氏只能咬咬牙,对小钱氏道:“让满宝进来看看。” 满宝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进去,一进门就忍不住碎碎念,“我都说了让我进来吧,娘生怕我害怕,我连开腹都看过了,怕啥呀?” “你闭嘴,你大姐就是去看你周虎嫂子生孩子才吓成这样的,”钱氏说到这儿一顿,放缓了语气道:“喜啊,你别怕,你看我们村里这么多人生孩子,有几个像周虎家的那样?所以生孩子也没什么可怕的……” 满宝已经给周喜把了脉,还摸了摸肚子,和一脸懵逼的稳婆交流了一下,知道她是孩子太大了,而羊水都快流光了。 满宝心内电转,权衡了一下后道:“催产吧。” 稳婆道:“我这倒是有个催产的方子,但那方子太猛,恐对孩子不好,对你大姐也不好,我看还是可以搏一搏的,实在不行,我用手压一压,总比吃药强。” 满宝却道:“不吃药,我扎针催产,挤压母体对孩子和母体伤害都太大。” 小钱氏连忙把背篓给她拿过来,满宝将她的针袋拿出来,对不断出汗,脸色发白的周喜嘿嘿一乐道:“大姐,你看我准备齐全吧。” 本来还紧张不已的周喜一下就被她逗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哭笑不得的看着她道:“你个没心没肺的……” 满宝就握着她的手道:“大姐,你别怕,我看过很多的病人,肚子破了一个大口子的,腿上破了一个大口子血流如注的,他们不都没事吗?” 周喜点点头。 满宝已经伸手解开她的衣裳,找准了穴位给她扎上去,一边还和她解释,“这套行针是我和三个老大夫商量过后制定的,是目前最好的一套催产针法,一会儿你就放下心来,稳婆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你脑子里别想太多东西,就感受下身就行……” 稳婆察觉到周喜放松了下来,连连点头道:“对,对,就是这样,来,先跟我调一下呼吸……” 第911章 产子 满宝的针落下后没多久周喜便有了感觉,她紧紧地盯着稳婆的嘴巴,跟着她一吸,憋住气后再用力,只觉着疼到失去了知觉…… 她下意识的拽住身边的东西,紧紧地一攥,满宝的小手被她抓住,只觉得手都快要断了,她另一只手便握成拳头塞在嘴巴里…… 稳婆惊喜的叫道,“看见头了,看见头了,来,我们再来憋一口气,等孩子肩膀出来就好了……” 满宝想去看一看,却被钱氏牢牢的按住,她觉得小闺女比大闺女还不省心,生孩子这种事是她一个小姑娘能看的吗? 满宝就只能听见稳婆不停的叫,再见她大姐一脸痛苦扭曲的吸气,再用力,满宝看着心都揪了起来…… “出来了,出来了……”稳婆接住孩子,先将脐带剪了,然后将孩子嘴鼻里堵着的东西清理掉,再轻轻地拍了一下孩子的屁股,孩子便嘹亮的哭出声来。 稳婆高兴起来,先抱给累得虚脱的周喜看了一眼,道:“是个大胖小子,恭喜娘子了。” 周喜只抬起眼看了一眼,稳婆便抱到一边去清洗了,小钱氏帮忙,手脚麻利的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襁褓。 稳婆这才把孩子洗干净交给小钱氏回头,满宝已经将针拔出来了,正给周喜把脉。 她便笑着上前,一边打理周喜,一边和钱氏夸道:“老太太家里有这么个小娘子可真是福气,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医术?可真好。” 钱氏就笑道:“跟益州城济世堂的纪大夫学的,她还小呢,将来有的学了。” 稳婆羡慕不已,“可真好,这世间女大夫可不多。” 满宝迟疑道:“我总觉得大姐的脉有些虚浮,出血是不是太多了?” 稳婆便看了一眼,道:“是有点儿多,不过还算正常,主要是你这外甥养得太大了。” 说到这里稳婆还有些抱怨,“四月上的时候我就说过,吃饱就行,不要吃得太多太好,孩子大了不好生的。” 钱氏便看了周喜一眼,这话她也是叮嘱过的,甚至满宝都说过。 周喜脸微红,小声道:“我就是觉着饿,所以晚上总要多吃一碗面才睡得下。” 然后关辛又心疼周喜,给她煮面的时候忍不住多打两个鸡蛋,或者买了肉回来炖着,晚上再给她吃一次宵夜。 钱氏忍不住扶额,但见她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便不好说她,只能和稳婆告了一声罪。 满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默默地又把针掏了出来,她想了想,给周喜行了一套针,“没事,大姐你休息一会儿,我给你炖个药吃。” 众人:…… 小钱氏已经把孩子抱出去给关辛和周大郎看了。 周大郎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乐道:“这就是我大外甥了。” 关辛手软脚软,在襁褓边比划了一下还是没敢抱,他冲小钱氏憨笑道:“大嫂,我,我手重,万一把孩子抱坏了怎么办,您抱吧,您抱吧。喜怎么样了,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小钱氏就往里看了一眼后道:“孩子太大了,喜生的有点儿困难,娘和稳婆在照顾她呢,你等会儿吧。” 关辛就有些站不住了,忍不住走了两步后探头往里看,问道:“要不要把大夫请来?” 小钱氏就道:“满宝在呢,等一会儿看看满宝怎么说。” 小钱氏当然知道周喜没事,但生孩子这么大的事凭什么轻描淡写的过去? 产后有恶露,但出血太多就不正常了,钱氏太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了,她这一身的病除了累的、饿的,便是因为生孩子生的。 月子没调理好,受罪一辈子。 以前不论是虚不虚,出不出血,基本上靠自己硬熬着,熬过去了就好了,除非一下出很多的血,眼看着人要不行了才会请大夫。 她受过的罪自然不希望自个的闺女再受一次,所以钱氏在想过后便带着满宝在这里住下,打算照顾周喜做月子,把这产后打理好。 对于小闺女的医术,钱氏虽然嘴上说很相信,但心底还是有些拿不准,所以将周喜打理干净后,她就出来对关辛道:“你去济世堂请个大夫来看一看吧,要是没事就让满宝开方。” 要是有事,让个老大夫治也更稳妥。 关辛连忙应下,小跑着去请大夫了。 济世堂坐堂的大夫和满宝也挺熟,来了以后互相打了一个招呼,他给周喜把了把脉后又问了些情况便道:“出血是有些多,我给开些药吧。” 说完又顿了一下,看向满宝,“满宝啊,你是不是给你大姐扎过止血针呀?” 满宝点头。 “那方子呢?” 满宝便立即把写好的方子给他看,大夫看了看后递给她,起身和钱氏笑道:“这个不用我看了,满宝开的方子就很好,我也开不出比她更好的方子了。”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 大夫转身则和满宝讨论起产后调理的话题来。 满宝最近做的就是这个课题,聊起来头头是道,奈何经验几乎没有,大夫一听就听出来了,但她便是照本宣科也很厉害了呀。 于是大夫一边指点些他能指点的,一边则从满宝这里知道些他不知道的方子和针法。 等俩人交流完,大夫便忍不住叹道:“难怪你一回来纪大夫便两天一封信的往我们铺子里送,你实是学医的天才呀。” 他也是从小学医的,但就没有在十二岁时学到这些。 那会儿他刚背完药材在药铺里做抓药的伙计呢,偶尔背一些药方,学做一些膏药,能被大夫领着去摸一下脉就高兴得不行了。 可没想到满宝能学得这么快,这会儿已经能独立开方了,且开出来的方子一点儿也不比他差,大夫现在不仅有些羡慕,还有些嫉妒了。 果然,人与人就是不能比的。 大夫叹气着走了,呆在院子里的关辛看见差点给吓瘫,他僵硬的扭头去看大舅哥,抖着手指问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送大夫出来的小钱氏听到,横了他一眼道:“没什么意思,出血有点儿多,满宝就能治,接下来得吃药了,姑爷也真是的,早前就说要克制些饮食,不要吃太多,你怎么还一天五顿的喂她?” 关辛羞愧的低下头。 “行了,这是满宝开的方子,还得劳烦姑爷去抓药,回头熬了给她送进去,”又对周大郎道:“你先回去吧,我和娘满宝先留下照顾一下喜,后天满宝要回去上课了,你再来接她。” 周大郎应下。 第912章 不勉强 周喜的情况并不复杂,和大夫谈过后,满宝心中更有数了,晚上药一煎一熬,再给她行了一套针,她睡了一觉精神便好了很多。 满宝的大外甥也开始哇哇哭着找奶喝了。 小钱氏给周喜做了下奶的鲫鱼豆腐汤,关辛总算是可以进屋看妻子了。 孩子就放在周喜的床头,夫妻俩盯着才吃饱的孩子看个不停,心里喜欢得不行。 周喜就不用说了,这个孩子得来不易,此刻她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只觉得之前受的所有苦都不算什么了。 关辛也很喜欢自个儿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看,毕竟邻里跟他年纪相仿的,儿子都能满地跑着玩了。 不过再喜欢关辛也不敢伸手抱他,才出生的孩子太软了,他也就蹲在床前看,悄悄的用指腹摸一摸他的小脸而已。 满宝正在和钱氏低声抱怨,“娘,外甥也好丑啊,我觉着比五头六头七头都丑。” 钱氏也觉得外孙的眉眼没有自家的孙子好看,但她还是拍了一下满宝,低声斥道:“别瞎说,孩子都是会变的,长着长着就变好看了。” 满宝嘀咕了一句,“不像大姐呀。” 钱氏就笑道:“谁养的像谁,你等着看吧,将来他会慢慢变的。” 她往屋里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问满宝,“你大姐真没事了?” “没事,我以后每十天请一天假过来给她扎针,换几个药方,后头吃些药膳就好了。”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一个孩子还是太单薄了,多生几个才好,以后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满宝:“……娘,大姐才生了孩子呢,你这会儿就想着第二胎了,那是不是生了第二胎你又想第三胎?” “更多一些才好,不过你姐年纪不轻了,生多了对身体不好,三个应该也够了,以后兄弟间互相扶持,这家才能长长久久的。” 满宝挠了挠脑袋,决定不就此事发表意见,因为去过益州城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后,满宝知道了,并不是兄弟多就好的。 若是不和睦,兄弟越多只会越乱,家也败得更快。 第三天周大郎便来接满宝回去,钱氏想到家里现在正在收豆子,而豆子收完稻子也可以收割了,她便让小钱氏也一块儿回去。 “家里总得有人管着,你公爹是个暴脾气,家里没人压着,不知道怎么发火儿呢,你回去把家里管起来,他要是闹脾气你就找满宝。”钱氏道:“这儿有我一个人就够了,反正我每日也不用做什么,就抱抱孩子,给她做些吃的,轻省得很。” 小钱氏想了想,应下了。 钱氏已经很多年不伺候人做月子了,毕竟她家里儿媳妇多,这个儿媳妇生了,指使另外几个帮把手就行了。 所以一开始还感觉有些不凑手,但没两天下来就找回了感觉,把女婿家里安排得妥妥当当的,还跟邻里搞好了关系。 关辛老家不在这里,本来还忧愁周喜做月子的事,想着是不是花钱请个人来帮忙,这会儿见岳母将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且周喜也开心,他便乐得将那份钱省下了,然后全买了肉回来炖给他媳妇吃。 钱氏一边煮红鸡蛋,一边念叨周喜,“我说那天你家里怎么来这么多人,原来是他往外放话,等孩子生了,每家两个红鸡蛋,两个粽子,还要雇人回来照顾你……” “就算他大方,那也该做了再说,哪有隔着一两个月就往外嚷的?到那天他要是拿不出来,邻里不觉得是应当,只会觉着他小气。”钱氏道:“他拿出来了,经过这一二个月的议论人家也不觉着他大方,反倒是觉着他应当应份了,你瞧那天你院子里都闹成什么样了?” 周喜道:“他乐昏了头才这样的,我刚怀上,他就琢磨着给孩子说亲了,现在都不知道把孩子许了多少个人家了,幸亏这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将来有的闹了。” 钱氏:“……你也说说他,邻里不是这么处的。” “是,娘,我都记住了。” 钱氏这才转而问起她的身子,“这两日感觉怎么样了?明儿满宝就过来了,要是可以就把药停了,这是药三分毒,总吃药也不好。” “我觉得好多了,恶露也快尽了,应当不用吃药了。” 钱氏点头。 “娘,怎么满宝现在的功课这么紧了?我记着以前她每旬都能休息两日,现在十天来一次竟然只能请假。” 钱氏便叹了一口气,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家里只有母女二人后便道:“庄先生这是为了他们好,满宝回来悄悄和我说,她和白善恐怕得去一趟京城,我这心啊,总也不安宁。” “他们两个孩子家去京城干什么?”老周家并没有告诉周喜周银的事,因为她已经是出嫁女了,这样的机密事自然不能过她的耳,她知道了,那让她告不告诉关辛呢? 钱氏想了想道:“读书吧。” 周喜就笑道:“满宝越来越厉害了,读书都读到京城去了。娘你就放心吧,满宝机灵着呢,不说咱村,您就满县城的看一看,谁有我们家满宝机灵的?而且你看她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就是因为没受过委屈我才担心,”钱氏道:“懂得弯腰的人才能过得长久,不懂得弯腰的,不是活得短就是活得辛苦,她过得太顺了,京城那么大呢,我就怕她去了一下受了大委屈承受不住。” 但去不去京城这件事钱氏做不了主,就连正主满宝都做不了主。 魏知已经巡视完了剑南道,才回到京城不久,他能搜集到的东西很有限,多是考察民生。因此他基本上只汇报民生的信息。 皇帝也没想他能收集到什么重要的证据,因为派他下去本来就是为了吸引益州王的视线的,东西,他早几天前就拿到了。 所以他心情很不好。 一连几天的小朝会他气压都很低,一见到魏知,他便问,“你可知益州王的兵马养在哪儿?” “臣不知。” “哼,养在了家山坳里,但朕着人算过,人数和他们买的粮食数量不对,也就是说除了家山坳,他还有兵马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皇帝问,“你这次回来怎么没带白启的后人回来?” 魏知便道:“陛下,白启之母白老夫人哀求,说她只此一孙了,只愿他平安长大,不求功名利禄,所以……” 皇帝皱了皱眉,半响后摇头道:“罢了,朕总不能勉强。” 第913章 朝令夕改 魏知听闻松了一口气,恭敬的退下。 没有了白善和周满,自然可以用别的办法将此事捅出来,只是会少了很多婉转而已。 皇帝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虽然惋惜少了转折,须得另外想办法,但正如他所说,他总不能下旨强迫人进京吧? 下旨人家也是可以拒绝的好不好?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的背着手回后宫,皇后才从太后那里回来,亲自给他解了外袍,宫人给上了茶后便挥手让人退下。 皇后这才道:“母后才哭了。” 皇帝皱了皱眉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适?” 皇后叹气道:“太医说是郁结于心。” 她看了眼皇帝,顿了顿后道:“母后想念益州王呢,这两日一直念叨着王爷在益州的日子不好过,养的孩子多,偏封地还被削了一块,说是想把自己名下的几个庄子给王爷……” 见皇帝脸色不好,皇后便道:“陛下,让母后操心起益州王的生计,朝野中和天下的百姓要怎么想您这个兄长?” 皇帝脸色铁青的起身走了两圈,问道:“母后想何时召益州王入京祝寿?” “母后还是想这个月便招人入京,下个月是鬼月,益州王带着孩子在路上走不好,八月再入京又晚了。” 皇帝气乐了,“母后是九月的寿辰吧?” “母后说,八月中秋,既然她要过寿,不如再一起过个中秋。” “那为何只招益州王,把河间王他们也一并招进宫来。” 皇后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也没往心里去,淡淡的问道:“因为被魏知劝诫过,所以母后现在也没往往朝堂上说,只是把臣妾叫去,暗示了几天。” 皇帝想着这几天皇后都要早早起床去太后那里晨定,傍晚还要昏省,他都多少天没与她用晚膳了? 皇帝抿了抿嘴,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朕明日会和诸位臣工说的,六月下旬招益州王入京。” “陛下……” 皇帝按了按手,“朕自有思量。” 皇帝沉吟起来,本来他都没打算让白善他们入京了,可现在看太后对益州王越发看重,若下告,恐事不密,但上告,谁又及得上白善和周满名正言顺,又情义双全呢? 皇帝想到他才和魏知说的“罢了”便忍不住头疼,恐怕明日又要被诫反复无常,不受诺了。 虽然如此,第二天小朝会的时候皇帝还是和众臣工忆起了建国以来的功臣,有战死沙场,也有因为各种公务死在任上的。 当然了,这样的人并不是很多,相比之下还是战死沙场的将军更多些。 大臣们见皇帝难得的多愁善感,也跟着回忆起来,于是越提越多,魏知听到皇帝提了一下白启的名字,说他也是功臣,当年也是为国家尽忠…… 魏知和老唐大人眉眼微跳,微微抬头看向皇帝,皇帝已经提下一个人名了。 其他大臣却没在意,刚才他们和皇帝一共提了有二十来个人呢,其中有一两个他们不熟,没怎么听说过的实在太正常了。 反正是忆已死的功臣,大家惋惜叹息就对了。 皇帝说着说着话锋一转,问道:“不知这些功臣之后现在可在为国尽忠?” 他道:“他们父辈有功勋,国家可不能让他们寒心,他们也该继承父辈遗志,为国为民效力才是。” “陛下说的是。” 于是大家又回忆起来,这个将军曾经是大臣甲的手下,他记得他长子现在就在军中效力;这个功臣他也记得,儿子早回乡去了,应该是做一富家翁…… 聊到最后,皇帝干脆大手一挥,“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这些孩子有此父辈,可不能荒废了一身才气筋骨,魏卿,你回头拟一封诏书,招这些功臣之后适龄的孩子入国子学念书,培养一二,将来也能继续为国效力。” 魏知:……说好了“罢了”呢? 不过他想了想,这个法子总比单招白善周满入京要好。一下进了二十来个,谁还会瞩目白善? 魏知应了下来。 众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转折,想了半天还是搞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天外飞来这一笔,只能谨慎的表示赞同。 皇帝见这事定下了,便道:“今年太后千秋,益州王要入京贺寿,朕意招他六月下旬入京。” 众臣一听立即表示反对,且非常的激烈,他们觉得刚才皇帝的提议完全就是转移他们注意力,纷纷道:“益州王是藩王,怎好离开封地过久?太后九月的寿辰,九月初再入京就是。”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只怕赶不及了。” “那就八月下旬入京……” 反正就是不能这么早入京,不然他日日侍奉在太后身边,又在皇帝耳边吹风,谁知道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朝廷本来就不富有,益州王每次进京是空手进,走的时候却是满载而去,你们要是掏的自己的私库他们就算有意见也不好说,偏你们掏了自己的私库还要掏国库,那就很过分了。 所以众大臣都表示反对,尤其是户部尚书刘会,尤恶益州王,于是他表达了猛烈的反对。 皇帝也不是很坚持的样子,见大家都反对便挥了挥手道:“算了,此事过后再议吧。” 一句话把打算持久作战的众臣噎住了。 议论完政事,皇帝便将老唐大人和魏知一块儿留下谈心。 “魏卿,国子学的事你就多费心了。” 魏知刚才就一直在想此事,问道:“陛下,是所有功臣之后都入国子学,还是分以下面的太学,四门学等各学之中?” 又问,“一个功臣可有几个后人入学?一人,还是二人?” 皇帝想了想后问,“魏卿以为呢?” 魏知道:“臣以为二人最合适,入学后也互相有照应,但是进国子监的哪学该以考试来分,成绩最佳者入国子学,次之太学,再次之四门学,选出其擅者入算学、书学和律学。” 皇帝想了想点头,“便如爱卿所言吧,咳咳,你去找孔卿计划计划,此事就全交给你们了。” 第914章 公文 老唐大人就给了魏知一个同情的目光,然后低头回禀道:“陛下,华阳县唐县令查到了一个庄子,那庄子在遂州青石县,叫东溪庄,里面养着大量的佃农,却只见青壮,不见老幼妇孺。” 皇帝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有多少人?” “难以查探,他们对过往的人很戒备,唐县令的人进不去。” 皇帝垂眸想了想后道:“此事朕派人去查,让唐知鹤不要再查了。” 老唐大人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他也怕他儿子把篓子捅得太大,一不小心就漏了。 魏知本来还有话和皇帝说,见说起这事便把要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此时什么事都比不上这事重要。 从现在他们查到的东西来看,益州王手上至少养着五万人。 五万兵马,就算他反不到京城来,一旦起兵乱,还不知要死多少百姓呢。 相比之下,一个两个人的得失性命反倒显得不重要了。 魏知能想得开,但杨和书不太能,在魏知眼里,白善和周满与普通的百姓没什么区别,一万个人和两个人他能够毫不犹豫的选择一万人。 可在杨和书眼里,白善和周满却是他的好朋友,哪怕最后他恐怕也会选择那一万人,但心里一定很难受。 他此时就不好受,看着手中的公文,他许久不说话。 万田站在一旁,见天都黑了,不得不提醒道:“大爷,大奶奶还在等您呢。” 杨和书便压下了手中的公文,叹息一声道:“让人准备车马,明日我们去一趟七里村。” “是。” 上面下来的是恩召,给了白家两个入国子监的名额。 都过去两个月了,他以为公文不会来了,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这意味着魏大人也没办法,或者情况已经严峻到他不愿意再阻止白善入京。 杨和书将公文送到白家,和沉默的白老夫人道:“老夫人若拒绝,陛下也不会问罪,就是……” “就是自会用其他的办法召他入京,”老夫人心中明白,涉及宗室王爷,若告状之人身份不高,或是冤情不够,朝廷是不会重视的,两个月了,她自然也想明白了,所以她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这旨意我们接了。” 杨和书沉默了一下后道:“我这有封手书,白善他们去了京城可得帮我带些东西回去给老夫人。” 刘老夫人知道他这是想让白善背靠杨家,忍不住露出感激的笑容,谢道:“多谢杨大人了。” “哪里,说来此事是我们设计不密,这才多出来的事端。” 刘老夫人摇头,“是我的问题,与你和唐大人有什么关系?” 杨和书和唐知鹤一开始便是只打算用白善和周满私下查案,并不打算将他们暴露在人前,是她这边出了差错,忘了与魏大人提这事,这才把自家暴露在人前。 刘老夫人收了公文,便是已经准备好让他们进京了。 她首先问的是白老爷,“魏大人送来了两个名额,你看让二郎跟着进京吗?” 白老爷犹豫不决,决定先问一下白二郎。 白二郎自然是愿意的,虽然他们说京城很危险,但善宝和满宝都去了,他一个人留家里多无聊呀。 而且京城耶,想想就很热闹,很好玩儿! 于是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老爷看着心里很不好受,虽然他心底也心动,可儿子这么外向还是让他很吃味,怎么就总是想着往外跑呢? 不说白二郎,就是深知此次京城之途惊险的满宝和白善都忍不住心生荡漾,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京城啊,一定很大,很热闹。” “不知道有多少好玩,好吃的东西。” 就连科科都很高兴,在满宝的脑子里刷了一下存在感,“也不知道有多少没见过,没听说过的植物和动物。” 满宝连连点头。 科科继续道:“外面的世界也更加的精彩和广阔,像马呀,牛呀之类的大物种也可以买了收录的,悄悄的,不会有人留意到的。” 满宝点到一半的脑袋连连摇头,一匹马那得多贵呀。 她最近正在和大吉学马,顺便打听了一下一匹马的价格,就算她要买的是小马驹,那也贵得不要不要的,她决定去了大城市再买,据说那里的马会比小地方的好,也略便宜些。 虽然它不能窥探宿主的想法,但科科用最细的那道电波思考都知道宿主拒绝的理由,于是它道:“收录生物换积分,再用积分买花,用花换银子,用银子买所收录的积分,宿主,你并没有花费。” 满宝思考了一下道:“我花费了时间。” 科科道:“所以宿主连时间都不愿意为我花费了吗?” 满宝连忙道:“不是,不是,还是很愿意的,我这不是怕树大招风吗,不是你从小告诉我要小心的吗?” “刚才我都听到你和白善的交谈了,据说京城有四个益州城那么大。”科科道:“我觉得,宿主再怎么长,也很难在京城长成招风的大树。” 满宝心被扎了一下,白善见她面色有异,就伸手推了她一下,“和你说话呢,你在想什么?” 满宝回神,“你刚说什么了?” 白善蹙眉看她,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说,祖母说了,她当即派了人进京收拾院子,我们和先生随后进京,她则在家里收拾东西,最后才和母亲慢慢进京,白二家里派了两个下人跟着,你家里谁与你一起进京?” 满宝惊讶,“你家在京城还有院子呀?” “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是我父亲当年进京考学时买的,这些年一直外租,所以得先派人进京,看能不能和租客商量一下,若是不行,我们也得租院子。” 满宝点头,沉思了一下后道:“我得回家和我爹娘商量一下,我四嫂又怀上了,四哥可能不能跟我一块儿进京了,应该是我六哥跟我一块儿去。” 老周家是肯定不放心满宝一个人跟着这么多人走的,肯定要派一个人跟着的,算来算去,现在也就周六郎不拖家带口,最好派。 所以老周头最先点了周六郎的名,但他总觉着周六郎不太靠谱,于是来回看着周四郎和周五郎。 第915章 谁跟去 周四郎和周五郎也互看了一眼,一个道:“爹,我媳妇才怀上呢,等她生了我再去,而且秋冬到了还得把家里的药材卖到益州城去呢,今年的药材可有不少。” 前两年种下去的女贞子,还有老姜,山药等东西今年看着收成都不错,去年他们往益州城里卖的可赚了不少钱,而益州城的那些药铺掌柜都是周四郎联系的。 老周头就看向周五郎。 周五郎挠了挠脑袋问,“我倒是没问题,可我去了京城能找到活计吗?” 满宝左右看看,见一旁的大头和二头跃跃欲试,还有二丫,三人不断的给她眨眼睛,眼珠子都快要眨掉了。 小钱氏在一旁看见了,伸手就给了大头的脑袋一巴掌,让他老实点儿。 满宝轻咳一声道:“爹,让五哥和五嫂分开不好吧,要不还是让大头二头和二丫跟着我们一起去吧。” 老周头不愿意,“他们年纪轻,去了能干啥?万一给你添麻烦怎么办?” 他想了想道:“老四和老五好歹成家了,懂事些,去了能帮你跑跑腿。” 满宝道:“爹,我是去学本事和读书的,有六哥和大头他们看着我就足够了。” 老周头就看着她道:“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们这次去京城是去干大事去的,你长大了,主意也大,干的又是天经地义的事,爹也不敢拦你。我这辈子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爹帮不了什么,你几个哥哥好歹见过些世面,让他们去帮你吧。” 说到这里老周头就又更属意周四郎了,毕竟他是几个儿子里见过最多世面的。 周四郎一见老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就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满宝的小后腰,正巧让老周头看见了,他一气,掏出鞋底就往他身上抽,“我说呢,满宝怎么不让你和老五去,原来是你在后面撺掇,你这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子,我打死你个不孝的……” 周四郎蹦起来就逃…… 老周头围着他转了半圈,觉得这样太有失颜面,就喊周大郎和周二郎,“你们给我按住了他,看我不抽死他……” 无辜被牵连的方氏:…… 钱氏坐在上面一言不发,等老周头拍了周四郎好几下,她这才道:“行了,满宝没几日就要上路了,现在选人要紧。” 老周头这才放过周四郎。 周四郎摸了摸屁股,转头见他儿子正瞪着大大的眼睛惊恐的看着他们,便知道可能吓着他了。 他连忙把他儿子抱进怀里,嘀咕了一声“也太不给我面子了”,然后就哄他,“你爷爷跟爹闹着玩儿呢。” 老周头又回身瞪了他一眼。 钱氏道:“现在家里也有了多余的钱,村子里也没人卖地,要买地得到外村去,太远的地方咱也种不了。我的意思,还不如把钱给满宝和老六带上,到了京城看能不能租个铺子,开个小馆子,一来可以负担他们在京城的花销,二来,这也是我们家的一个产业,将来三头四头他们读书出息了,也去京城。” 老周家上下张大了嘴巴。 只有满宝连连点头。 老周头手都打抖了,看着老婆子道:“你,你还真听满宝的忽悠啊。” 满宝不乐意了,叫道:“爹,这怎么能叫忽悠呢,虽然三头和四头读书比不上我,但也没很差,多读几年,以后去京城读个书院,就算不能考上官儿,去京城转一圈回来也好出去与人说,然后就跟庄先生一样开个学堂教书,闲暇再种个地,不比光种地挣钱吗?” 三头不太开心道:“小姑,平时庄先生也不种地啊,只教书。” “那你能有庄先生厉害吗?”满宝道:“庄先生光教书就能养家了,你能行吗?” 周大郎和小钱氏立即扭头看小儿子。 三头纠结了一下后道:“恐怕有点儿难。” 周大郎和小钱氏失望,但心底还是燃起了些动力,俩人觉得没什么是不可以的,现在满宝不就是要去京城了吗? 连大头都可以去了,那将来三头去京城读书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满宝第一次和老周头钱氏提起这事的时候,钱氏也和老周头一样吓了一跳,但她胆子素来大,想了半天后觉得满宝说的有道理。 凭什么他们家的孩子就不能去京城读书,凭什么就不能考官呢? 满宝现在不就是去京城读书的吗? 她要是个男娃,过个几年考官也不是什么难事,三头几个就算比他们小姑差,那也不应该差到哪里去。 钱氏这么一发狠便同意了满宝的提议,然后就开始计划起来,她道:“这一次你们跟着白家的人一起上路,人多,安全,所以把家里的银子都带上,到了京城以后别心急,四处都寻摸寻摸,打听出来了,看是租个铺子好,还是直接买下好。” “实在拿不定主意就问一问白家的老夫人,如果那会儿她上京城了的话,人要是没上京,你们就写信回来问我们,我们给你们参考参考,宁缓不急。” 周五郎和周六郎一起点头。 钱氏道:“满宝是肯定跟着庄先生一块儿住的,二丫也能跟着满宝住,但你们兄弟二人带着两个侄子总不好也住在白家,所以买铺子也好,租铺子也好,得弄个大的,够你们住。” 周四郎听着头皮发麻,“娘,咱家的钱够吗?” 虽然他娘说了可租,但他听着话音,简直就是奔着买去的。 钱氏自豪的道:“怎么不够,家里现在公中存了有一千三百多两的银子了。” 钱氏说到这里还有些惋惜,要不是之前把钱都分给儿子们了,公中还能有更多。 但已经分出去的钱总不能再要回来,这是公中的生意,自有公中出钱,再要各家掏银子,这账目就乱了,以后各家心里有了疙瘩,日子就不好过下去了。 周六郎一听这银子也有些迟疑起来,“京城比益州城大吧?这钱在益州城买倒是能买到大铺子了,但在京城……” 周四郎已经斩钉截铁的道:“肯定不够。” “哎呀,不够到时候我添上就行了,”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我有钱,所以娘,你答应让大头他们跟着我去京城了是吗?” 钱氏就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老周头坐在一旁默默地加了一句,“大头可以说亲了。” 第916章 觉悟 周六郎和大头一起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老周头一看见小儿子那样就火大,他去摸了摸自己的鞋子,又有点儿忍不住自己的暴脾气。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这事不急,让孩子们自己找去吧,不行过个几年,我们直接就定下。” 钱氏看着周六郎道:“你是要自己看一看,还是家里直接给你定下?” 对着老爹的时候周六郎可以插科打诨,还可以逃跑躲避,但对他娘他却是没这个胆子的,因此权衡了一下道:“我,我自己看一看吧。” “你眼看着及冠了,我给你三年的时间,三年以后你就是再不乐意,我也会给你挑个媳妇。” 周六郎低下脑袋应了一声。 钱氏说话的时候没人敢发表意见,这几年,钱氏在家里的威势越来越重了。 钱氏一锤定音,“让老五跟着过去吧,老大和老三要留家里打理田地,还有山上的那些药材也不能离了人,老二跟着老四一起,把益州城那些药铺的掌柜熟一熟,明年就把这活儿交给老二,老四去京城把老五换回来。” 周四郎就高兴的保证道:“娘,我管铺子也很有一手的,到时候我去了京城一定把铺子管好。” 满宝:“还不如就给立君管呢,你又不会管账。” 周四郎不乐意了,“给二丫管,那我去京城吃白饭呀。” “你继续卖药材呗,”满宝道:“益州城的药材比罗江县的高,京城的肯定比益州城的还贵。” “那不行,”周四郎又不傻,都不用掰着手指头数就知道不划算,“我一天能把家里的药材运到益州城,可运去京城得几天?路上不得吃饭,不得住店,不得交税呀?路那么长还会被打劫的,这就得花多少钱了。京城的药价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我才不做这赔本的买卖呢。” 满宝在济世堂一年多,见过形形色色的药农和药商,她很久以前就在心里疑惑了,可惜涉及药商和药农,老郑掌柜并不愿意与她过多交流,这毕竟是人家供货商。 但满宝聪明啊,而且脑子里还有个知识储备极丰富的科科,她不懂的问它,它不知道的就去扫一下百科馆,于是这其中的门道满宝就摸出来了。 她年前看着四哥把家里新鲜的姜,晒好的老姜,炮制好的女贞子和淮山片等送到益州城时就想和他谈一谈了。 只是当时回家过年事情太多,这件事没在她心里停留太久她就忘了,这会儿想起,她就摆开了架势想跟他聊一聊。 “四哥,你说是药农比较有钱,还是药商比较有钱?” “废话,自然是药商了。” 满宝:“那你知道济世堂不仅是药铺,它也是大晋最大的药商之一吗?” 周四郎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他当然知道济世堂做药材的生意,是药商,但还真不知道是大晋最大的药商之一。 满宝道:“如今我们家在济世堂的眼里就是个药农而已,虽然我们家的药材不仅卖给济世堂,也卖给益州城的其他药铺,但这样的出产量就是个药农。我都看到了,年底那会儿,好多人家都特意留了姜块在地里,再长一年就成了老姜,年初那会儿,还有人来家里问要女贞子的种子和枝条回去栽种是不是?” 周四郎看向上头三个哥哥。 周三郎点头,“好多人家都问了,娘让我们都给了,还去教了他们怎么种。” 周二郎道:“还有外村的人偷摸着上山折了我们不少的枝条呢,损了我们不少的树,年初那会儿大哥和我还上山守了一段时间呢。” 满宝道:“你想想看,这么多枝条和种子留出去,今年不显,明年就该陆续有别的人家与我们抢生意了,到后年,大后年,村子里和附近的村子种女贞子的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我们家的女贞子在益州城还能卖得出价吗?” 于做生意已经很有经验的周四郎连连摇头。 “不仅我们家的女贞子卖不出去,其他人的女贞子恐怕也卖不出去,到时候怎么办呢?” 周四郎:“怎么办?” “如果到时候有药商过来出价五六文一斤,你卖是不卖?” 周四郎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现在一斤上好的女贞子可是六十五文,他连零头都不给我?” “可益州城,罗江县和周边的县镇都不缺女贞子这味药了呀?药铺买回去,需要用女贞子的病人有限,他们总不能把药材堆在库房里受潮吧?”满宝问:“就问你,五六文一斤你卖还是不卖?” 周四郎犹豫不决,一旁的周五郎就道:“不卖!” 满宝看向周五郎。 周五郎道:“宁愿堆粪堆里做肥也不能卖呀。” 老周头就忍不住扭头和钱氏道:“这可真是个败家玩意儿。” 钱氏却也犹豫道:“是不能卖吧,只给个零头,还不如不卖。” 老周头道:“能挣一点是一点儿呀。” 周四郎也点头,“是啊,能挣一点是一点呀。” 满宝点头,也没说谁的选择对,而是道:“所以呀,为了不使女贞子一斤才能卖出五六文,也不使它只能堆肥,我们就得在别家的女贞子没出来前找别的销路。京城就是个好地方。” 满宝道:“什么是药农,什么是药商?” “药农就是只能等药商定价的中药卖药的人,药商就是可以影响药价的人,”满宝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将来真有药商上门死命的压村民们的药价,有我们开出的一条路在,大家好歹有还手的机会。” “人家开十文的药价,我们就能开二十文,买了药运到京城,哪怕一斤只能赚个三四文,那也是赚了,好歹我们家的药价还是我们说了算,不至于完全被动。” 老周家的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有大半数的人没听懂,但也有人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拍拍屁股起身道:“反正你现在也有好多手下不是吗,那明年你要进京换五哥的时候就带上他们一起进京踩一踩路呗。” 周四郎一脸沉痛的道:“在路上是很花钱的。” 第917章 启程 坐在上面的钱氏道:“不就是吃吗,住的,你们都是大小伙子,多带几床被子就行了,吃的我们给你们做好干粮,也不费什么。” 又道:“到了京城,要是铺子赚的不多,你们就去找一找看有没有力气活儿,先养活自己再说,等家里这边夏收结束有了钱,我们就给你们寄一些过去。” 老周头觉着不对,“不是去挣钱的吗,怎么还得往里头添钱?” 周大郎几兄弟却觉得很正常,道:“爹,种地也得先往里放种子,还得花钱买块地才行啊,这做生意肯定也一样。” 钱氏就瞥了他一眼道:“你儿子们都比你想得开。” 老周头:…… 事情定下,钱氏见满宝已经打着哈欠了,就挥手道:“行了,回去睡觉吧,明天给满宝打包一下行李,这就要准备走了。” 众人应下。 其实最忙的还是小钱氏,其他人并不太能帮得上忙。 满宝要带的书,衣服等东西都可以自己收拾,而周五郎几个要带的东西更少,不用半天功夫就收拾好了。 倒是小钱氏,她舍不得满宝他们在路上吃苦,所以要费尽心思的给他们准备一些好吃又易带的食物,还得腌制一些东西给他们带到京城吃。 最后收拾出一堆东西来,老周家看着这么多的东西,钱氏就道:“买头骡子吧,耐劳,脚力也足够。” 周大郎和周二郎便去了一趟县城,买了一头骡子和一辆车回来。 但这么多东西也不好带,毕竟车上还要坐人不是? 就在老周头想着是不是把家里的牛车也赶出来时,白善带着白家的下人找上门来,“……家里专门雇了好几辆骡子车装东西,这些箱子之类的放在车厢里不好坐,不如一并装到板车上。” 又对满宝道:“我们还是一起坐吧,路上还可以谈功课。” 满宝连连点头。 谈功课个鬼呀,三个人坐在一辆车里,直接把车窗全都打开固定住,又把窗帘撩起来,然后就开始趴在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世界,不多会儿就把刚才的离愁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只是想一想他们要去京城了,三个人就兴奋得不行,哪怕前路充满了危险,三人也充满了斗志,开心得不行。 庄先生坐在后一辆马车里显然感受到了他们的兴奋,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给庄先生赶马车的是周六郎,周五郎则赶着自家的骡车跟在后面,大头二头和二丫也都趴在车窗那里哇哇的往外看,明明是进县城的那条熟悉的路,明明是看过无数次的风景,三人也觉得新奇不已,觉得今天的花尤其的好看。 京城呢,听着就很大,很繁华的样子。 到了罗江县,他们要从这边的城门进,另一边的城门出去,杨和书特意让人在路上看着,见他们到了便回去通知他。 杨和书叫人抬了两个箱子出来,还有一封信一封礼单,“这两个箱子都是我给京中的亲朋准备的,等你们到了京城还请帮我送到家里去。” 白善应下,让下人把箱子绑在了车上。 杨和书只与庄先生寒暄了两句,然后扭头看向白善他们三个,微微叹息了一声后拍着他们的肩膀道:“去了京城低调些,能忍便忍。” 满宝道:“我听着京城很恐怖呀。” 杨和书笑道:“反正不简单。” 白善郑重的点头道:“我们都记下了,我们会小心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两个小伙伴,再次郑重的道:“我会看着他们的。” 满宝和白二郎便忍不住切了一声,“谁看着谁还不一定呢。” 杨和书笑了笑,往后退了一步后道:“尽早启程吧,不然傍晚赶不到宿头了。” 崔氏也一起来了,她让人准备了两个食盒,还拿了一个盒子送给满宝,“我这儿也有封信,你初去京城,若觉得无聊了可以去找我家姐妹玩,我有个堂妹,在家排行十二,正与你年龄相仿呢。” 满宝感激的接了,三人这才和杨和书及崔氏告别。 重新上车,一行人这才有了点儿伤感,“中秋的时候不知道能不能回家?” 车外赶车的大吉:……这会儿都六月十八了,等他们慢悠悠的到京城都快七月了,然后待上一个月就回来过中秋,最后再上京吗? 他们这是有多闲得慌? 还是白善清醒一点儿,“我们是要进国子监念书的,中秋放假的时间还不够我们回家吧?” 白二郎:“那过年能回家吗?” 满宝算了算后道:“应该没问题。” 白善却道:“我觉得够呛,不然当年我爹去京城读书为什么要带着祖母一起?陇州离京城比绵州更近。” 满宝这才想到另外一个问题,“咦”了一声道:“刘祖母他们也要进京的,那以后你的家不就是在京城了吗?你不用着急回七里村了呀。” 满宝和白二郎以一脸“你背叛了我们”的表情等着白善。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决定和满宝互相伤害,“你哥哥侄子们不也跟着上京城了吗?你家里人比我还多呢。” 满宝一想也是。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他们。 俩人略微有些心虚,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齐齐看向他,“你大哥不也在京城吗?” 白二郎微微瞪眼,这才想起这事,“是啊,我大哥好像是在京城里。” 白善和满宝:…… 白二郎懊恼的拍掌道:“完了,我忘了给我大哥带些东西了。” 满宝和白善勉强安慰他,“没事,等到下个地方你下车随便买点东西就说是从家里带的呗。” “这样好吗?” 白善道:“总比空着手去要好吧?” 等到中午休息的时候白二郎就去问这次跟来的管事高成高松,“到下个地方我要去给大哥买些东西。” 高松连忙问,“二少爷想给大少爷买什么?” 白二郎苦恼道:“我不知道呀,但我从家里去总得带些东西给大哥吧?” 高松这才听明白,他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二少爷,咱家车上拉的东西有一小半就是给大少爷准备的,您不知道吗?” 这下轮到白二郎惊讶了,“我不知道啊,也没人告诉我呀?” 七里村的白老太太眼看着马车走远了,这才按着眼角回身,“这一下子两个孩子都远行了,我这心啊,空落落的。” 白老爷却突然一拍掌想起来了,“糟了,忘了告诉那小子车上给他大哥准备的东西了,他别在路上给祸祸了。” 第918章 进京 白二郎跑到他家的大板车前看车上的东西,指着车上的箱子震惊的问,“这些都是给我大哥的?” 高松点头道:“是的,二少爷。” 白二郎瘪了瘪嘴,“怎么没人告诉我呀,都给他带了什么?怎么看着比我的还多?” “没有比你的多,”白善很公正的道:“这辆车只有一大半是大堂哥的,还有一小半的是你的呢,然后后面那辆车都是你的。” 白二郎运了运气道:“这怎么一样,当初大哥去京城的时候也带了两辆车的东西去的。” 白老爷虽然抠门,但其实并不穷,相反,他还很有钱,尤其是这几年借着新麦种可是挣了不少钱。 穷家富路,所以儿子们出门,他都是很舍得花钱的。 可是这给的东西也是有差别的。 白大郎去京城时,白老爷想着他一个人要留在京城求学好可怜的,于是给的东西自然比较齐全,连钱都是最多的。 但这次白二郎去,不仅有同窗,还有先生带着,过上一段时间刘老夫人他们也要去京城,而白大郎这会儿在京城已经安顿下来,他去了直接就能住下,情况大不一样。 但白二郎还是有些吃味,点了点那些箱子道:“这么大的箱子,我的箱子都没这么大的。” 白善直接把他往回拖,“你就知足吧,你可是有兄弟的人,我还想有个兄弟呢。” 满宝道:“只能等下辈子了。” 白二郎:“那个人是做了多大的虐才会在下辈子做你兄弟?” 满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白善气得追着白二郎打,问道:“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高松看了一下太阳,觉着时间差不多了,连忙道:“少爷小姐们,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启程吧。” 三人爬上马车。 兴奋劲儿没两天就过了,毕竟青山绿水都差不多,看着看着也就厌倦了,加上这会儿天气又热,所以他们都有些恹恹的。 也就满宝,每天一到中午停下歇息的时候就对歇脚周边的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伸出魔爪。 有些东西也不见得是药材,她看见了就要挖,挖出来把碗一会儿又扔了,有时候看见一条虫子都要折张叶子去抓它,然后盯着人家看。 有时候白二郎看着虫子挣扎成那样都替它心疼。 这些东西全被满宝丢到了系统里收录起来,一路上叮叮当当的声音不断,既有扫描出来的未知物种的,也有积分到账的声音。 满宝只要有机会,她都会把科科扫到的东西收录起来的,要是没有机会,一人一统就只能惋惜错过了。 不过这惋惜存在的时间也很短,一个想着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一个则是因为它早已习惯,反正现在总比之前要好很多了吧? 越往北,遇到的特殊植物出现的频率越高,隔三差五的就能收录到一株价值很高,在未来又没有的植物,奖励的积分都是数以万计的。 不仅满宝赚了不少,就是科科都利用分到的积分又升了一级。 走了九天,太阳极其好,一次雨都没下过,到京城门口的时候,一群少年少女成功的黑了一小圈儿,就是一直酷爱停留在车里的庄先生都黑了一小些。 反倒是大头和二头不是很明显,因为他们本来就黑。 而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三个则就太明显了,主要是三人以前太白了,尤其是满宝和白善,所以这会儿黑了一点儿便尤为明显。 别人或许不在意这一点儿,但高松是很在意的,因为就要见到大少爷了,大少爷一向威严,他见着二少爷野成这样,不,是黑成这样,还不知道要怎么怪他没管好少爷呢。 但二少爷哪是那么好管的,夏天太阳大,中午他们都要休息一个多时辰的,不然人受得了,牲畜也受不了。 满小姐要在这会儿钻林子挖东西,二少爷便要跟着,他劝了也没用啊。 高松在这边无限担忧,车上的三人却是满血复活的兴奋样儿,眼看着官道上的车和人越来越多,三人便撩开窗帘,身子从窗口那里伸出去,远远的看到高高的城门楼子,忍不住“哇”的一声,“比益州城的城楼还要高呀。” 白善:“城门看着也比益州城的大呀。” 旁边的人见他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忍不住鄙视的扫了他们一眼后昂首挺胸的先他们一步走了。 满宝看见,便道:“京城的人头仰得也比益州城的高呀。”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笑完又觉得这样不好,毕竟都说了要低调,不可招惹是非的,于是就低下头去憋笑。 才越过他们的人听见了这句话和这声笑,忍不住暗暗瞪了他们一眼,打了身下的马一下,快速的走了。 三人这才缩回车里哈哈的大笑起来。 远远的看着城门挺近的,但其实离得还挺远,车子又走了一刻来钟才到底下。 三人也坐不住了,纷纷挤到车窗那里,或是挤到车辕上抬头看着京城的城楼。 城楼上大大的两个字——长安! 三人看着心情都激荡不已,慨叹道:“这就是长安城呀。” 后面马车里的庄先生也撩起了窗帘看了一眼城楼,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后放下,“长安呐~~” 周六郎也看着,听到先生的低语,回头问道:“先生,你来过京城吗?” 庄先生淡笑道:“年轻的时候为了考学和考官来过。” “那考上了吗?”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头,“没考成。” 周六郎憨憨的笑道:“我知道,考学和考官可难了,我们家打听过,罗江县一年都难出一个官儿。” 庄先生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后面一辆骡车里的周五郎和大头几个也一起仰着脑袋看,感叹道:“这城门可真大呀。” 城门大,进城便快,很快便轮到他们的车队进去了,满宝三人被城门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住了目光,也被来往的各式各样的人吸引住了目光,以至于他们一时没发现路对面正有人冲他们招手叫喊。 马车边上突然蹿过来一个人,“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你们怎么不应我呀。” 大家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刘贵,白善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我们没听到你叫呀,你是来接我们的?别院都安排好了吗?” 第919章 租院子 城门内不允许车过久的停留,所以刘贵一边给他们引路,一边道:“少爷,租我们家别院的人一时间搬不了,他们有合约在手,又在我们那儿住了三四年了,不好就将人赶走,所以小的就在大堂少爷租的院子旁边租了一个大的宅院,那里距离国子监近些,就是……” 白善见他不说了,就问道:“就是什么?” “就是贵些。” 何止是贵些,简直是贵太多了。 白直今年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四门学,他不乐意住在学里,和他弟弟白二郎一样,他在起居上就没受过委屈,自然不乐意住在学里,每天还得自己打水洗脸,整理衣物之类的。 于是他在外面租了个小院子,和他的一个同窗一起合租的,刚好够住他们及带来的下人。 国子监周边的房子多是租给学子们的,而国子监又在内城,因此这里的房子很紧俏,自然就很贵。 不仅贵,还小,说是租了一个大宅院,但其实也只是一个小两进的院子,他们这么多人勉强可以住下,刘老夫人他们要进京肯定得另外找地方,不过他们还有一段日子才进京,来得及。 几辆车陆续在巷子里停下,白大郎今日特意请了假在家等着,看到他弟弟率先第一个蹦下车就忍不住笑开,快步上前拍了一下他肩膀,“总算是等来你们了。” 白二郎回头看见他哥,也高兴的扑到他身上,俩人抱了一下,“哥,京城好玩吗?” 白大郎笑开,“好玩。” 话说完,看到后面一辆车上放下车凳,周六郎掀开帘子扶庄先生下车,他连忙迎上去扶住庄先生。 等庄先生下地站稳了,这才退后一步恭敬的行礼,“先生安!” 庄先生欣慰的点头,摸着胡子笑道:“我早听你父亲说了,你考进了四门学?” 白大郎忍不住咧开嘴笑,狠狠地点头,“多有赖先生教诲。” 庄先生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你自己努力。” 白善和满宝也下车来了,大家互相见过礼,就让大吉他们搬东西进去。 白大郎比他们大好几岁,很有做哥哥的风范,领着他们先进了自己的院子,“你们先在此休整,等他们把东西规整好了再过去。” 他知道庄先生年纪大了精神头不好,因此先把庄先生领到自己的房间里休息,叫人上了热饮和一些点心,这才去找白善他们三个说话。 “父亲来信说得模糊,只说你们受皇恩,可入国子监念书,可你们为何能受皇恩?” 白善喝了一口热茶后才道:“因为我父亲是为国尽忠的功臣,因此朝廷给了我家两个入学的名额。” 白大郎张大了嘴巴,他在家的日子短,他还真不知道这事。 然后他就看向白二郎,眼里带着羡慕,“二郎,你的运气可真够好的。” 白二郎矜持的点头道:“还好,还好,一般一般啦。” 白大郎觉着他此时尤其讨打,但他很快想起了正事,“那你们得去国子监报道了,这几日已经陆续有受恩旨的学子到了,我在四门学里听说此次会有四十来个学子进入国子监,因为是受皇恩,因此学识参差不齐,这次国子监会出卷子,依成绩来定去的学院。” 他看向白二郎,“善堂弟我却是不忧心的,在这四十多个人里进个四门学还是不错的,你嘛,别最后被放到算学才好。” 白善道:“算学也不错呀,以后可以进户部。” 满宝却看了一下白二郎后摇头道:“他进不了算学,书学也难,要是不能进四门学,还是去律学吧。” 白二郎不服气,“我千人中难进国子监,难道四十来个人里还进不了四门学?” “得看其他人的学识如何,”白善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这四十来个人偏偏都很厉害呢?” 白大郎也点头,“毕竟是功臣之后,家境应该不会太差,从小读书习武,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白善问,“大堂哥可能打听到这次入学的都有哪些人?” “我得回学里和同窗们打听打听。”他不好意思的道:“我也刚进京没多久,消息不是很灵通。” 白善表示理解。 “不过这次入学的大部分都是军中将领的后人,习武之气很浓,你们与他们同窗可要小心点儿,别吵架打架知道吗?” 三人忍不住一起连连点头,白善有些担忧,“他们都会功夫吗?” 那万一不小心打起来他们岂不是很吃亏? “武将家的孩子应该都会一些吧?” 白善忧愁不已。 大吉觉得他们这样的思想很不好,忍不住道:“少爷,我们去国子监是念书去的,不是打架。” 满宝:“万一就不小心打起来了呢?”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学里禁止打架,若是在学里斗殴,严重的会被退学的。” 满宝就对白善和白二郎道:“你们要是被欺负了就忍一忍,我们冒这么大的风险来京城就是为了读书考官的,你们可不能被退学。” 白大郎问:“你们冒了什么风险?” 三人咳嗽起来,都没说话。 白大郎也不在意,只当他们是觉得路途遥远吃了很多苦。 这个年纪的孩子,除了这些风险还能有什么风险呢?、 不过他还是肯定了一下满宝的话,“满宝说的不错,这里不比咱家里,你们在外头收着点儿脾气,可别与人吵架打架。” 一旁的满宝连连点头。 白大郎犹豫了一下,还是与她语重心长的道:“满宝,你也一样的。” 满宝点到一半的脑袋就僵住,她道:“我从不与人吵架,也从不与人打架的。” 白善和白二郎齐齐“嘁”了一声,鄙视的看了她一眼。 白大郎就训他们,“你们看,你们这样就很容易引起斗争,这是很不对的,得改。” 白善和白二郎就你对着满宝抿嘴一笑,在白大郎的压迫下与她道了一个歉。 四人在这边闹腾着,外面已经把东西都搬进去了,他们要自己过去整理自己的房间。 周立君要和满宝住一个屋,俩人的中间依旧用一道屏风隔着,满宝把自己的书拿出来摆好,周立君过来帮忙,“小姑,这房租我们家得出一半吧?” 满宝点头,“我已经和白善白二说好了,这部分钱是我们自己付的,你们只管安心住着。” 周立君松了一口气,“才五叔和六叔刚说呢,这里的租金可真贵,不知道铺子得要多少钱。” 第920章 为难 这一次他们把家里的钱都带来了,虽说是租也可,买也可,但大家都知道,钱氏更属意直接买下来。 铺子一类的东西,那自然是自家的才安心,不然做到一半被人赶走了可怎么办? 且买了铺子,他们在京城就算有根基了,家里人在这边也更有底气些。 满宝想了想道:“这事不急,让五哥他们有空就出去逛一逛,或是先在京城里找些活儿干,等熟了再打听买铺子的事,钱不够我再想办法。” 满宝嘿嘿一笑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中秋了,中秋要赏菊花。” 周立君眨眨眼,“小姑,你刚来京城呢,难道还能找到好看又稀缺的菊花品种?” 满宝自豪的道:“这世上没有我找不到的花草,现在找不到,将来也一定能找到。” “也是,”周立君若有所思的道:“每次一进城你都要去卖花的坊市逛一逛,在路上走着都能蹲下去挖一株不起眼的草,回来一养就养出花来了,小姑,你这算不算天赋?”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算。” 周立君点点头,“就跟村子里天生会闻味儿的小狗一样……” 满宝伸手从床上抓了枕头,“你再说一遍,我像啥?” 周立君这才回过神来,立即摇头道:“小姑,我没说你像小狗……” 周立君蹦起来就往外跑,成功躲过满宝的一枕头。 满宝气得哼哼两声,决定今天吃晚食之前不理她了。 但很快周立君就又探头进来了,笑呵呵的道:“小姑,我帮你整理衣服呀。” 满宝看了一眼她堆在一旁的箱子,还是勉为其难的理了她一下,“进来吧。” 初到京城,事情看着很多,但认真算起来并不多,只是他们第一次来这陌生的地方有些心怯,不免有些惶然,所以才觉得有很多的事要做。 庄先生睡了一个午觉起来感觉精神好多了,见他们三人也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出来了,便道:“放下东西,一会儿拿了公文,我带你们去一趟国子监,善宝,你再派人走一趟杨家送封帖子,让他们来家里取杨县令的东西……” 庄先生安排得井井有条,三人一一记下,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了,就连一旁本有些着急的白大郎都一下安静了下来,乖乖的听着。 白善让刘贵去杨家送帖子,让大吉去准备马车,他们歇过午觉,估摸着国子监也上衙后便起身出门。 庄先生叫了白大郎坐同一辆马车,他很多年没来京城了,也不知道现在国子监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京城的情况,虽然白大郎知道的可能也很少,但好歹是实时的。 他们住的地方离国子监不远,出了巷子是一条大街,往前去,再转个弯就进了另一条大街,顺着大街往前走一段路就是国子监的衙门了。 国子监的门不宽,正对着大街,四四方方的两进院子而已,但它旁边则有一道开了四扇大门的门匾上也嵌了三个大字——国子监。 满宝觉得奇怪,跳下马车后认真的盯着两道门看,疑惑不已。 庄先生扶着白大郎的手下车,见三人齐齐仰着小脑袋瓜子盯着两道门看得目不转睛,就伸手拍了一下他们的脑袋道:“别看了,这边是国子监衙,主要是学官们办公场所,隔壁则是六学所在。” 国子监可不止管着六学,它还管着天下的府学,县学和所有的私塾书院。 府学和县学每年要增添的书籍,要委派的学官,要增减的学生,以及因此产生的财务都是国子监管着的。 还有天下的私学,国子监也要有所掌握。 比如庄先生,他要是开个学堂收徒教书,一年两年的没人管他,教就教吧,但教的时间长了,在县衙那里就要登记造册,每年,这些册子都是要抄录一份名单送往京城直接归到国子监里。 这样天下有多少个先生,有多少读书的学生,便是没有具体的数,但也能估摸着个八九不离十来。 也不至于哪天皇帝心血来潮的问起某地有名的先生来国子监的人一无所知。 庄先生道:“本来国子监是与六部一起在皇城内办公的,只是陛下对六学很是看重,先帝还在时就提议将国子监搬到六学边上办公。如今国子监分内部和外部,外部在此办公,内部则还留在皇城内,主要负责的是编撰书籍,御前行走等。你们是受皇恩来读书的,应该是在外部这里报道就行。” 白大郎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在此就可以了。” 庄先生便领着四人进了国子监衙,白善才将那封公文拿出来,国子监里的人就明白了,这也是接了恩旨来读书的。 虽然心里不屑,但面上也没表现出来,主要是这几天来的人不少,有学识的没几个,但人家又是功臣之后,现在又是皇恩浩荡的时候,只有傻子才会这会儿为难他们。 说傻子,傻子就到。 廉禹城进来看到衙门里又来了一拨人,且一看年纪那么小便知道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眉头忍不住就一皱,丢下手中的公文就背着手上前,“又是奉恩旨入京读书的?” 白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应声。 招待他们的学官抬头看了他们三个一眼,只能代为回答,“是啊,从剑南道过来的。” 廉禹城扫了他们五人一眼,看了眼白大郎,“是你要入学?” 白大郎连忙躬身行礼道:“不是学生,是家弟。” 他介绍白善和白二郎道:“这是学生的两个弟弟,此次是他们应招入学。” 廉禹城皱眉看着俩人,觉着他们年纪太小,便抬头问庄先生,“他们读过几年书?你是他们家的门生?” 庄先生浅笑道:“在下庄洵,是……” “是我们的先生,”白善也微微皱眉的看了他一眼,直接略过他看向他身后的学官,蹙眉问,“我们可以办入学手续了吗?” “脾气倒是挺大,”廉禹城的火气一下就起来了,问道:“你读过几年书?四书读完了吗?要是没读完,你进国子监也没用……” 第921章 散火 “是皇帝让我进的,你要不想让我进,你直接去与皇帝说去,他不让我进,我自回家去。”白善一路上都绷着神经,被各种人念叨着要忍让,他也自己也知道要忍,可这会儿被廉禹城的目光看着,他的火气就是一下子没压住。 白善冷冷地睇了他一眼后看向他身后的学官,问道:“到底能不能办?” 白大郎连忙拉了他一下,小声道:“在家的时候不是才告诉你要忍让吗?” 白善张嘴就要说话,一旁的满宝伸手抓住他的手,他这才紧抿着嘴角,以极大的意志力压住胸中的火气,沉默着没说话。 学官见这少年这么杠,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笑道:“已经记录了,恩旨招来的学生就还差两家,估摸着这两日也要到了,监里定了七月初一那天开考,要连考三天,成绩出来按照排名进入六学。” 他笑道:“好叫白公子知道,这次陛下的恩旨一共下了二十四家,每家名额两个,若无意外会有四十八个学生入学。六学中,国子学只取前三名,太学取十二人,四门学取十二人,剩下的二十一人泽分散在其余三学之中,至于分到哪个学院则看他们的擅长。” 满宝好奇的问,“那要是一个都不擅长呢?” 学官僵笑道:“总会有所擅长的。” 实在没有擅长的,那就只能抽签了,三个学院,谁抽到这样的学生算他倒霉。 白大郎,白善和满宝不约而同的扭头看了白二郎一眼。 白二郎对上他们的目光,恼羞成怒道:“看我干什么,我肯定能被选上的。” 满宝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行人和学官拿了一块参考的铁牌后离开,全程不理站在一旁的廉禹城。 廉禹城看着他们就这么转身走了,忍不住蹙眉看向学官,“他们是哪个功臣之后,竟如此目中无人。” 学官笑道:“说来他父亲的官儿也不大,算是此次被点名的功臣中最低品的,六品前蜀县县令白启之子,因为剿匪为国尽忠了,当年陛下还夸赞了他一句呢。” 廉禹城眼睛一瞪,“白启之子?” “怎么,你认识?” 廉禹城皱了皱眉道:“是在我前科的进士,听说过他,没想到他竟早死了,难怪这些年都没听说过他,当年他在太学里可是很有名的。” 学官便若有所思道:“那看来这白善仗持的不是家世,而是才能了。” 廉禹城就哼道:“这是国子监,读书的地方,自然要靠才能了,那些依靠家世就该去权贵里面论。” 廉禹城面色好看了些,道:“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他是依仗什么了,最好是才能,如此才不辜负了他父亲。” 学官心里撇撇嘴,脸上却笑眯眯的应下。 一行五人出了国子监衙。 满宝还拉着白善的手,她扭头看着他问,“你怎么突然火气这么大?” 白大郎也正想说他,正要开口,一旁的庄先生却笑眯眯的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白善的脑袋道:“没事,善宝说的本来也没什么错,说了便说了。” 大家一起张大了嘴巴看庄先生。 庄先生却左右看了看后问,“大郎呀,这附近哪儿有好吃的馆子?为师请你们吃一顿京城的饭菜怎么样?看看合不合你们的口味,你们想吃点儿什么?” 满宝就低头思索起菜单来,白善看着庄先生问,“先生不怪我吗?” 庄先生对他笑道:“不怪。” 他顿了顿后又道:“不过以后不可如此莽撞了。” 他思索片刻后道:“明日为师带你们去玄都观看花如何?” 满宝问,“玄都观在哪儿?” “在崇业坊,”庄先生道:“我们去登高望远,此时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 一青年,二少年,一少女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天上挂着的明晃晃的大太阳,同时觉着先生也会说瞎话了。 大热的夏天,这会儿不应该适合在家里躲荫,吃点儿奶酪,再听点儿故事吗? 庄先生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思考,转身上车,然后和他们招手道:“快上车吧,在太阳底下站久了小心中暑。” 四人这才上各自的马车。 满宝这才察觉到她一直抓着白善的手呢,她连忙放开,先一步爬上马车占好位置。 白二郎走在白善身后,好奇的问他,“你耳朵尖怎么都红了,是不是中暑了?” 白善爬上了马车,回身扫了他一眼道:“没有,你少说话。” 大吉在旁边看着三人,等他们都上了车才跳上马车。 庄先生今天特别大方的请他们在外面吃了一顿很贵很贵的饭,第二天也没逼着他们读书写字,而是领着他们去了崇业坊,一路爬到玄都观上。 说是登高望远,但玄都观并不高,站在它最高的位置往下看,也只看到崇业坊而已,更远一些的地方就看不到了。 白大郎知道他们的爱好,因为他回家的时候,白老爷不止一次的抱怨过二弟动不动就喜欢去爬山,而他二弟也没少邀请他一块儿去爬山。 白大郎不喜欢。 他此时就汗流浃背的靠在一旁道:“要想爬高山,那得出城去,城里没有特别高的山。” 他不明白,他们来道观为什么就不能安逸的慢慢走着歇着上来,非得一口气爬到上面来,不知道会出汗,会狼狈,会失礼吗? 白善也出了不少的汗,他却觉得很爽快,他大呼出一口气,干脆把手掌放在嘴边啊啊的大叫起来。 满宝和白二郎看见,也纷纷做喇叭花状冲着山下大叫起来,吓得白大郎差点蹦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三人,完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大喊大叫起来,他紧张的四处看,就见附近的人也叫他们吓了一跳,纷纷转头过来看他们。 但见是三个活泼的少年少女便又把头转了回去,心中无奈的道了一声:算了,年纪还小呢。 庄先生见怪不怪的找了块石头坐下,等他们喊够了就招手把他们叫过去,将水壶递给他们。 等他们都喝过水便问,“心中堵着的火气散了没?” 满宝不好意思的点头,白善也红着脸点头,“散了的。” 白二郎嘿嘿一笑道:“我就没火气。” 庄先生赞他道:“嗯,这次你比他们两个强。” 白二郎骄傲起来,看着他们两个乐。 第922章 京城济世堂 庄先生对白善道:“事不要都放在心中,人的心脏就那么大,装的东西多了,它就盛不住了,溢出来了你又不说出来,自然便影响到了肝,心与肝不舒服,人全身都不舒服了。” 一旁的满宝目瞪口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先生你真厉害,我都没想到呢。心主行血,而肝主藏血,心藏神而肝主疏泄,调畅情志,心里的事儿多了,行血不畅,可不就损肝吗?” 庄先生:……不,为师不是这个意思。 再一看满宝亮晶晶的目光,庄先生便暗道:算了,随他们去吧,他们高兴就好。 白善若有所思起来,“那我有心事了跟谁说呢?” 满宝立即举手,白二郎推开她道:“你是女孩子,跟我们不是一起的,善宝,以后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好了。” 庄先生笑道:“也可以和为师说一说。” 白大郎在一旁看着,只觉备受冷落。 他唉声叹气起来,白二郎听到了,就回头和他道:“大哥,你为什么叹气?你是不是也有心事?要不要告诉我?” 白大郎把他凑到面前的脸推开,“一边去。” 从观里回到家,庄先生便开始让人去国子监周边打听这次入学的学子情况,他道:“虽然一定可以入国子监了,但六学的情况还是不一样的,能进国子学就不要落到太学去,能进太学,就尽量不去四门学。” 庄先生道:“打听打听这次学子的情况,还有出题的人是谁,这几天你们就哪儿都别去了,安心留家里与我一起读书准备应考。” 白善和白二郎觉得压力倍增,只有满宝还是以前的学习强度,她咯咯一乐,庄先生就看向她,她立即脑袋一缩,小声道:“先生,我还得安顿我哥哥侄子们呢,还得去一趟济世堂。” 庄先生这才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满宝悄悄松了一口气。 就在白善他们去爬山的时候,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把周围熟悉了一下,找到了卖菜蔬的地方,了解了一下京城的菜价。 别说,京城的菜还真比他们乡下的贵,但肉却比他们的略便宜些。 俩人领着大头和二头,嗯,出门在外得叫他们的大名,周立重和周立威了,两个大的领着两个小的在这一个坊里转了一圈,发现这儿人有些少,基本没有蹲街边等活儿干的苦力。 比他们早来几天的刘贵道:“这是内城,你们要找那样的地方得往外城去。” “外城远吗?” “不远,出了我们坊的南坊门就是外郭城。” 周五郎便决定明天出去看一看,满宝也要跟着去,“我要去济世堂。” 刘贵就笑道:“满小姐,小的打听过了,济世堂在京城里一共有四家,我们坊里就有一家,您想去哪一家?” 满宝眨眨眼,问道:“找一个叫郑阅的大掌柜,他在哪个铺子?” “那还真巧,他就在我们这一坊的济世堂里,他是济世堂的二东家,听说京城的四家药铺都是他管着的呢。” 满宝便笑着连连点头,“没错,就是他,纪大夫说了,进了京城就找他。” 于是第二天,老周家的人就分开行动,周立君留家里熟悉邻里,周五郎他们去外城逛一逛,满宝则被大吉送着去坊里的济世堂。 满宝本来想自己背着小背篓去的,但白善不放心,大吉也坚持送她。 反正少爷在家里不出门是安全的,其他人出门应该也不会有危险,但满宝却不一样,这一个,不论是危险找她,还是她去找危险,都出不得差池,所以他还是看着吧。 京城的济世堂可比益州城的还要大,上下两层楼,门开得特别大,连门匾都显得比益州城的气派。 满宝跳下马车,背着背篓仰头看了一眼门匾,再次确认没走错后就看向门庭若市的济世堂。 大吉将马车停在旁边,走到了满宝身边,满宝这才和他感叹道:“连病人都比益州城的多,京城的人这么爱生病的吗?” 大吉:“京城人多。” “这倒是,但京城的药铺也多,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一连三家,连对面三家都是药铺扎堆在一起的。” 没错,刚才才进这条街道满宝就闻到了浓浓的药香味,然后探头往外一看,发现济世堂被左右两家药铺夹在中间不说,连对面三家铺子也都是药铺。 满宝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六家的生意,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济世堂的生意不是最差的。” 虽然看着也不是最好的,但不上不下才是中庸长久之道不是? 满宝背着背篓进去,她左右看了看,共有三个门帘子,每个门帘子前都或坐或站了不少病人,应该是在等待看病。 再往柜台看去,正有一个青年,三个少年在后面,一个算账,三个则接了药方快速的拿药称药,忙碌得不行。 满宝从怀里将纪大夫的信取出来,正要上柜台去问话,一个老太太伸手拽住她道:“小娘子怎么不排队?” 满宝顿了一下,转身走到她后面默默的排起来。 老太太见了这才满意,训她道:“看病取药都要排队知道吗,我们这么大年纪都排着呢,你们这些小年轻怎么反而往前头插呢?” 满宝点头表示认教。 排了两刻钟才轮到她,老太太将药方交上去,交了钱后站到一旁等着抓药,满宝便跨步上前,将信递给算账的青年,“我是益州城纪大夫举荐过来的,我想见一见郑大掌柜。” 青年闻言抬眼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笑问,“小娘子是姓周吧?” 满宝点头。 青年笑道:“大掌柜收到了纪大夫的信,一直在等你呢,”他看了一眼排在她后面的人,想了想后将信递给她,叫来一个抓药的少年道:“你先停一停,带周小娘子去后院找大掌柜。” “是。” 一旁的老太太惊讶的看着满宝跟着抓药的少年去了后院,半响才回过神来,她忍不住问青年,“小郑掌柜,这是你们家的亲戚呀?” 小郑掌柜笑道:“不是亲戚,但是朋友,她也是个大夫。” “哎呀,你们药铺还有女大夫呀?” 小郑掌柜笑了笑,没说话。 第923章 合同 满宝与济世堂的渊源可追溯到六七年前,但她真正的开始了解济世堂,还是去了益州城以后。 济世堂东家姓郑,出过太医的,听老郑掌柜说前年他们家嫡支的一个子弟就进了太医院。 也因为东家姓郑,所以各地管着济世堂的掌柜基本都是郑家人,只是老郑掌柜属于很偏的旁支了。 但他能力不错,所以才能掌管益州城的济世堂,甚至整个剑南道都属于他一派的。 可他再厉害,也不能与京城济世堂相比。 来前,纪大夫就给她写信,告诉她,京城的郑阅是郑氏的二房,同出于嫡支,因为进入太医院的郑睿是郑阅的亲弟弟,因此现在郑阅掌握了很大的话语权。 京城这边的济世堂基本上都是听他的,所以她让他过来与郑阅继续交流医术。 满宝跟随伙计进了后院,就见一人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他面前的石桌上摆着十来样的药材,他正拿着一样在闻。 “大掌柜。” 郑大掌柜听见声音抬起头来,就看见了跟在伙计身后进来的满宝,“这位是……” “大掌柜,这是益州来的周小娘子。” 郑大掌柜便笑开,起身行礼道:“原来这就是周小娘子呀,果然和老纪说的一样年轻有为呀。” 满宝连忙回礼,“是纪大夫夸奖太过了,见过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忙请满宝坐下,这才看到跟在她身后的大吉,“这位是……” 大吉微微躬身道:“小姐,小的在外面等您。” 满宝点头,“你去吧。” 大吉便躬身退下。 郑大掌柜目光微闪,接过满宝的信扫了一眼后便压在手下,笑道:“早几天前我便收到益州的来信了,我想着周小娘子这几天也该到了。” 他笑道:“我知道,周小娘子和老纪是忘年交,一直在交流医术,你给的药方和针法对我们济世堂的帮助也很大,我听老纪在信中说,你现在已经能独立开方治病了?” 满宝点头,谦虚的道:“都是纪大夫教得好。” “那也是周小娘子悟性高,像我那儿子,现在都还只学了皮毛,”郑大掌柜笑道:“这样,既然周小娘子已经能够独立开方,那我在济世堂这儿单独给你开个诊房如何?坐堂的价钱嘛,你看一月五两银子如何?” 满宝张大了嘴巴,指着自己问,“我还有坐堂银子?” 郑大掌柜就笑道:“这是自然,你在我们这里坐堂看病,当然有银子拿的。” 满宝不好意思道:“可我是来学习的,而且每日只来半天,我还要回家读书呢。” 郑大掌柜不在意的道:“这没有什么,药铺本来也是上午病人才多,到了下午要少很多,你就每天坐堂半日就是。至于学习,哪个大夫不是边看病边学习的?我们这间济世堂算上我一共有四个大夫,以后你有疑问可以问我们,我们也会与你多交流,就跟你在益州城一样的。” 满宝迟疑。 她在益州城时可是不收钱的,主要是纪大夫说,她看平常的病症没问题了,但一些重的病症,或疑难杂症,她还需锻炼呢,所以她虽然可以开方看病,但纪大夫总要再检查一遍,确认她开出去的方子没问题的。 她觉得这样她不交钱已经很说不过去了,再拿钱就过分了。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郑大掌柜回屋拿出了一份合同递给满宝,笑道:“这是我们坐堂大夫的待遇,你看一看,除了每月的五两银子,每季还会有两套衣裳鞋袜,亲眷来此看病拿药都会便宜些……” 满宝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条款,更加不好意思了,她将合同放在桌子上,愧疚的道:“郑大掌柜,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纪大夫说过,只有我能自己背着药箱出诊了,那才算出师呢,我现在需要学的还有很多,济世堂能让我在这里挂单学习,我已经很感激了,怎敢再拿这么多的工钱?” 满宝将合同推回去道:“坐堂的钱就不必了,您只要给我开个诊房就行了,以后我开出了方子还得请郑大掌柜和大夫们帮忙看看呢。” “哎呀,你这孩子也太客套了,我们铺子里的大夫从能坐堂开方开始就能领工钱的,怎么好在这方面薄待了你?” 郑大掌柜一个劲儿的要给,满宝一个劲儿的推辞。 只是郑大掌柜脸皮更厚,满宝到底年纪小,脸太薄,推让了几次便脸色通红起来,但她记得母亲说过的话,做人做事,宁愿自己先吃些亏,也不要想着去占别人的便宜,不然到最后不是自己心里过不去,就是自己会被占去更多的便宜。 她觉得她今天要是真接受了这份合同,她肯定过不去心里的那关,以后回益州城可怎么见纪大夫啊? 虽然她很心动就是了,可五两银子显然还重不过纪大夫,为了以后回去见纪大夫不尴尬,她决定坚决不接受。 于是她心一狠,直接起身,拎起自己的小背篓道:“郑大掌柜,你再这样,我是不好意思再在济世堂挂单了,我去别的地方看看。” 郑大掌柜:…… 他连忙拦住满宝,低头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神情,半响叹气点头道:“好吧,不要就不要吧,那我给你开个诊房。” 满宝大松一口气,连连和郑大掌柜作揖,满脸是灿烂的笑容,“多谢郑大掌柜,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郑大掌柜抽了抽嘴角道:“哪里,大家互相请教进步吧。” 事情定下了,郑大掌柜便领着满宝到前面去见药铺里的其他人。 济世堂的位置很大,大堂被一分为三,中间是抓药的柜台和一大排放药的药柜。 正对着柜台的这边有三个房间,直接占了药铺大半的位置,而药柜背后还有一个房间,那是郑大掌柜看诊的地方,通常去那儿看病的都是济世堂的常客,不会少钱,不想和这边的病人一起挤着。 而满宝不知道的是,二楼上还都是看诊的地方,设置了一个一个的小包间,通常能够上二楼的,非富即贵。 所以济世堂再添满宝的一个位置也不嫌拥挤,因为郑大掌柜直接把铺子里最好的古大夫给调到了他的位置上,满宝明天来可以直接用古大夫的房间。 第924章 互相认识 郑大掌柜领着满宝出来,在大堂里拍了拍掌,大家便暂停了手上的动作,帘子后的大夫也安抚了一下病人出来。 小郑掌柜领着抓药的伙计们也站了出来,等人都到齐了,郑大掌柜便笑着介绍还背着小背篓的满宝,“这是益州城来的周小大夫,从明日起她会来我们药铺坐堂,今后大家便在一处共事,还望相互关照些。” 满宝上前一步与大家行礼,笑容灿烂的道:“大家可以叫我满宝,也可以叫我周大夫,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古大夫看着她笑,“小娘子便是那位制出了三七止血散的小大夫?” 一旁的郑大掌柜轻咳一声,古大夫顿了顿后略过这个话题,躬身与满宝回礼,笑道:“我听老纪提起过,小娘子天赋极高,又有奇书在手,只是年岁小经验不够而已,假以时日,成就必远在我等之上。这请教就不敢当,以后互相交流便是。” 古大夫带头做了示范,一旁的陶大夫和于大夫连忙跟上,就连小郑掌柜都笑眯眯的过来和满宝行了一礼。 见大家其乐融融的,郑大掌柜很满意,笑道:“好了,既然已经见过,大家便回去各司其职吧,别让病人们等急了。” 三位大夫便回了自己的诊房,小郑掌柜也回到了自己的柜台后头。 大堂里候着的病人好奇的看着满宝,显然是第一次看见女大夫,还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大夫。 但听郑大掌柜和各位大夫的意思,这位女大夫的医术貌似还不错。 刚拿了药还没来得及走的老太太犹豫了一下,还是凑上来问道:“小娘子啊,你也是大夫呀?” 满宝笑着点头。 “那,那你会不会看红疹呀?” “红疹?是怎样的红疹?是成片的,还是一颗一颗的?” “既有成片的,也有一颗一颗的,哎呀,等我明天带她来给你看看如何?” 满宝点头,“好呀,那你明天带来吧。” 老太太高兴的拍掌,“那我明天一早就来,你可要等我呀。” 满宝点头,表示一定等。 等她高兴的走了,满宝就好奇的看向郑大掌柜,郑大掌柜带着她往后走,等避开了前面的病人才笑着道:“这位老太太有个孙女,今年才十三,就快要说亲了,可身上莫名的长了许多红疹,可惜那红疹是长在胸腹之间,所以大夫们只能听描述,并没有看过。” 他道:“大夫们判断是体内有湿毒之气,一直在开药,但吃了半个多月了,她的病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反而皮肤还有溃烂之势,听老太太描述,那成片的红疹黏连在一块儿,衣服只是轻轻擦过就刺痛不已,还有黄液渗出。” “大夫们都没看过病体吗?” 郑大掌柜摇头,“她年纪或小些,或再大上二三十都不要紧,偏偏正是豆蔻之年,就算大夫们敢看,她家里人也不会答应的。”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那我明儿早些过来等着。” 郑大掌柜笑着颔首,带她去逛后院,“这后头是药房,还有大夫们吃饭休息的地方,我回头使人将这个小房间收拾出来,给你放张小床在里面休息。” 后院还是挺大的,其中有两间挺大的可供人休息的房间,一间是郑家父子的,一间则是三位大夫共有的。 据郑大掌柜说,药铺每天都还要留一位大夫值夜,诊治晚上来敲门的急病,有时候甚至需要出诊。 所以除了大夫,伙计也要预留一个,就连郑大掌柜和小郑掌柜都要值夜班的。 当然了,挂单的满宝不需要,她是来学习的,也是来交流学识的,还是和在益州城的一样,每日只来济世堂半天,除非遇上急诊,不然她是不会久留的。 毕竟庄先生那里的功课也不少。 郑大掌柜带着满宝把重要的药房逛了一遍,又说了一下京城济世堂的规矩及习惯,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 郑大掌柜请满宝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然后才把人送到门口。 满宝坐上马车,笑容满面的和郑大掌柜挥手告别,大吉见他们话别了,这才驾着马车离开。 走到半路,大吉忍不住道:“满小姐,三七止血散的事怎么从未听您说起过?” 满宝道:“三七止血散的药方是我给他们的,但我和纪大夫老郑掌柜研究过后发现,药膏比药散的功效要好很多,于是我们改了药方,制成了药膏。说起来,这里头的功劳纪大夫的最大,老郑掌柜次之,我最多是提供了一个三七和框子罢了。” 满宝知道大吉想说什么,她道:“药膏的药方我也有,甚至季家手里都有一份,将来我要是想做这药膏生意,直接拿来便可以做。但让我越过济世堂把这药膏卖给别的药铺是不可能的。” 在满宝看来,这是最基本的为人的道德和职业道德。就比如季家手里有药方,但他不会做这门生意,也不会把方子透露给别的药铺,最多是自己用,或是制成成品送给亲朋。 或是将方子记录在书中流传下去。 世家为何存书颇多,各种隐秘方子无数? 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但他们也都没有宣扬得全天下都知道,也并没有每一项都拿出来使用,秘方之所以成为秘方,首先就得隐秘起来。 其实满宝自己并不是很喜欢这样,她更喜欢像济世堂一样,有了好东西就要做出来广而告之,使天下人都受惠。 只是因为这其中还有济世堂的利益,不然满宝是不介意将三七止血散和止血膏的方子广而告之的。 反正这东西是救人的东西,又不是害人的东西。 大吉半响说不出话来,他有时候真的很看不明白满小姐,有时候她与周老爷很像,似乎很抠门,但有时候花起钱来也大手大脚的,很多钱说给人就给人,很多东西,买下来都不带眨眼的;有些利益,舍掉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比如明知道这药方可以换来大利益,却又可以吃亏放手不要。 济世堂现在做的止血散和止血膏的生意就不知道能带来多少利益呢。 第925章 惋惜 满宝撩开窗帘兴致勃勃的看着外面的热闹,她一直在药铺里打转,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利益? 但利不是那么好得的,三七如今只在西南一带有,多为野生,你要买,就得派人去西南。 那一带多瘴气,别说老周家,就是其他看着根基不浅的药铺恐怕都很难派出大量的人去西南一带收三七。 而收购以后还得一路押运回来,更别说制成成品后的销售。 止血膏用处很广,但世间最能让人想到止血的还是刀兵之事,那么这药便涉及军备了。 也就济世堂根基深厚才能最后把这门生意做下来,老周家,别说做了,沾一点边儿都有可能被拎到前面被当做案板捅成了筛子。 而现在,距离药方面世大半年了,满宝和老周家过的是无忧无虑,无病无灾,显然,济世堂把所有的利益都拿了,也把所有的灾祸都挡了。 仅这一点儿,满宝便能安心的与他们继续交流医术。 而且,还有一点儿满宝谁都没告诉,这药材,这方子可不是她凭空想出来的,而是莫老师告诉他的。 莫老师都没与她要什么东西呢。 他说,这是历史留下来的隗宝,他们后人也在受益。 医学和别的学科不一样,这是救人的学科,他不是商人,只是医生和老师。前者医治生命,后者授人予渔,所以他没必要去在意太多利益上的事。 人的心里只能装这么多东西,你在意的东西广了,这两样就会在心里变浅,学识也会变少,莫老师希望满宝也如此。 他一直觉得满宝学的东西过多,应该专注于医学,不要浪费了自己的天赋。 庄先生也和满宝说过,她学的东西不必过多,只需与他读读书,知道世间的道理,又学好医术就好。 若只是一位老师如此说,满宝心里或有些不服气,但两位老师都这么说,满宝就知道,她应该听他们的,所以她从不会计较太多。 用庄先生的话说,这世上的事不是非黑即白,真要一一的计较清楚,恐怕余生都要活在计较之中了,那也太无趣,太浪费时间了些。 所以满宝觉得,有些事需要计较,但世间很多事其实是不用一一计较的。 大吉不太明白这些,但他见满小姐心中有数,并不是被济世堂蒙骗,只是自己不想计较便放心了。 回到他们租住的常青巷里,庄先生师徒三个才结束了上午的课程,正在等着吃午饭。 看到满宝回来便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京城的济世堂好说话吗?” “好说话,”满宝高兴的道:“郑大掌柜特别和气,就是太客气了,还要给我开坐堂的工钱呢。” 正喝茶的庄先生差点把茶喷出来,他问道:“你答应了?” 满宝惋惜的摇头,“我哪好意思要,只去坐堂半天,还得和大夫们学习本事,不交钱也就算了,再拿钱像什么样儿呢?” 庄先生把茶水咽下去,放下茶杯问,“给你多少的坐堂费?” “一个月五两。” 周立君惊讶的抬头,“这么多?” 满宝点头,“是呢,当大夫可真赚钱。” 庄先生问:“口上答应给你的钱?” “不是,要签合约的,除了钱,每季还有衣裳鞋袜拿呢,他们济世堂的待遇真好。”满宝道:“我想好了,以后等我学出师了,我就去济世堂里坐堂。在药铺里坐堂,赚的比家里种地还要多呢。” 周立君连连点头,过不了几年,新麦种他们也不能卖了,整个剑南道慢慢的都会换成新麦种,人家自家就能留种子,到那时,他们家一年种地赚的钱还真没有小姑坐堂赚的多。 果然,有一门手艺就是好,可惜她背不来药材,也学不来医术,不然她就跟小姑学了。 庄先生看姑侄两个都一脸惋惜心动的模样,憋住了笑容问,“合约上除了这些还写了什么?” “我没往下看了。”她可是以很强的意志力才忍住的,“看久了多不好意思呀,万一他误会我心动了怎么办?” 白善道:“你本来就心动了。” “但不好让他知道呀。” 庄先生摇了摇头,笑道:“你应该继续看下去的,傻丫头,好处可不是白拿的,你拿了济世堂的坐堂费,那你以后就是济世堂的大夫了,将来出诊的诊费你能拿多少?” “这还是细枝末节,最主要的是,合约从来都是会规定年限的,你可能十年二十年都要留在济世堂内坐堂,但你年纪还小,将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实无必要那么早定下。”庄先生还真怕这孩子不好意思,又心动的情况下把合约给签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那我岂不是要一直留在京城?我还得回家看我爹娘呢。” 白善立即道:“那肯定没时间了,你这相当于卖身给人当长工了。” 他道:“这位郑大掌柜不实诚,你还去吗?” “去呀,为什么不去?”满宝道:“我是要跟他学,不,是交流医术的,这种事不必放在心上啦,反正我现在知道了,我不会签合约的。” 庄先生点了点头,“不错,你进京可不仅是来长见识的,也是来学知识的,郑家出了好几位御医,这一代也有一个,你在里面学习,就算遇不着人,有了疑难问题也可以通过人向上请教,仅这一点儿你就比很多大夫便利许多。” “先生,你还打听过济世堂呀?”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后笑道:“你还真当先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教你们读圣贤书吗?” 既然他答应了刘老夫人和白老爷带他们进京,自然要做好准备了。 说着话,容姨在厨房里喊了一声,“饭菜都好了,可以吃饭了。” 周立君立即起身到厨房里去端饭菜,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也去帮把手。 容姨一边将盛着饭的锅端出来,一边道:“少爷,家里人多,我一个人恐忙不过来,要不再请两个帮工吧?” 现在他们家里可不止有主子,还有下人呢。 白二郎带了两个下人来京,他们白家更是一串的人,加上她一共有六个,再算上隔壁的大堂少爷和小厮…… 每天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很累的。 周立君立即道:“我们都可以帮忙的。” 容姨就笑道:“哪能让周小娘子做这些,还是请两个帮工吧,你们呀,外头的事有的忙呢。” 第926章 杨家来人 满宝点头,“不错,请两个帮工吧,就请当地的,我们也好与这里的人熟悉熟悉。” 白善点头,招来刘贵道:“你去招人吧。” 刘贵应下。 大家把饭菜摆在院子里,刘贵他们自己去前院吃。 满宝就坐在边上,白二郎看向她,“你不吃吗?” 满宝摇头,“才郑大掌柜请我吃过了。” 白二郎便点头道:“看出来了,他对你的确很看重。” 他很好奇的看着满宝,“你不就给了他们几个方子吗,他们怎么这么看重你?” 满宝道:“我可不止是给他们方子而已,我们一直在交流医术的,凡是我知道的,只要问及我都会告诉他们的。” 所以满宝也是很理直气壮的在济世堂里学医术的,因为他们是互相交流教导呀。 庄先生轻轻地敲了敲碗,“快吃饭吧,吃完了去休息一会儿,下午我们上新课。” 白二郎脸有点儿苦,“先生,上午才上了新课呢,怎么下午还上。” “下午上算学。” 白二郎眨眨眼,“您不是说主要算学可以暂且放一边吗?” 庄先生便叹息道:“那是白善,你不行。” 他指着白善道:“他已经把该学的算学都学会了,考国子监够用了,你行吗?” 白二郎便低下脑袋。 庄先生语重心长的道:“虽说你们得了恩旨,不管怎么考都不会落榜,但考得好点儿便能选择去的学院,所以你还是得努力一番。” 满宝连连点头,“你至少得进四门学吧?” 白二郎不是很有信心,“刘贵都说了,这次应招的学子就我们几个最小,他们比我们年长,读书的时间肯定比我们长。” 庄先生忍不住训他,“还没考呢,你自己先没了信心,谁说年纪长,读书的时间就长的?白善不就比你还小吗,他却比你还早半年开蒙呢。谁又说读书的时间长就比你更有学识?满宝读书比你晚,这两年读书的时间也不比你多,不还是比你更有学识吗?” 白二郎悲愤道:“先生,您这到底是鼓励我,还是打击我?” “是劝诫你,由此可知,他们比你年长未必就比你厉害,比你读书的时间长,学识未必就比你高。”庄先生道:“你这是不相信自己,还是不相信为师?” 满宝和白善连连点头,“就是呀,我们先生比他们的先生厉害,你就算是笨,学的也比他们快,比他们会的更多。” 白二郎运了运气后道:“我不笨!” 白善点头,赞同道:“所以你还怕啥?四十八个人而已,你只要考过一半的人都能进四门学了,你要是能考过三分之二又一个人,那就能进太学了。” “太学呢,比你大哥的学院还更高一级。” 白二郎眼中迸射出亮光来,狠狠地夹了一块红烧肉,又恶狠狠的咬了一口吃下去,狠点头道:“你们说的没错!” 白二郎扭头和白善道:“到时候我和你一块儿念太学。” 白善摇头,“不,我要念国子学,太学你自己去吧。”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 满宝扭头和白善道:“要不明天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替你跑一趟书铺,翻找一下这两年国子学考试的卷子。” “书铺会有吗?” “没有我就和大吉走一趟国子监,我想总会有学生留存有,到时候出钱买就是了。” 庄先生道:“还有两日就考试了。” “没事,你们在家读书,能找到,一天半也够我们看的了,找不到,只当是运气平常呗。” 白二郎连忙道:“你运气一向好的,要不一会儿你去拜一下天尊老爷,下午就去吧。” “我下午要上课。” “那傍晚去。”说罢眼巴巴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就知道这个小弟子还是没有信心,便是为了安他的心,庄先生也只能点头,和满宝道:“下午上完课你就去看看吧,正好国子监也要下学。” 满宝应下,然后冲白二郎和白善伸手。 白二郎一头雾水,“干嘛?” 白善已经低头从腰上将荷包解下来,从里面找出一块银子来放在她的手心,然后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这才回过味儿来,他在伸手摸了摸,没摸出钱来,就不在意的挥手道:“先欠着,回头再给你。” “好。”满宝把白善的钱收好了,打着哈欠起身,“先生,我先去午睡了。” “去吧。” 下午三人才坐到书桌前,大门便被人踩着点儿似的敲响了,刘贵连忙进来禀报,“庄先生,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杨家来人了。” 屋里的四人对视一眼,庄先生便起身道:“请到大堂坐下用茶吧。” 杨家来的是一个大管事,还有一个管事嬷嬷。 来人不仅来了,还给众人带来了见面礼。 管事嬷嬷拉着满宝的手笑道:“老夫人说有空该请周小娘子去家里坐坐才好,这大老远的,劳烦你们一路将这些东西带回京,真是辛苦了。” 满宝道:“不辛苦,东西都是直接绑在车上的,反正我们的车也没装满,就是顺带的事儿。” 管事嬷嬷没料到满宝这么实诚,愣了一下才笑起来,“周小娘子可真爱开玩笑。” 一旁的大管事也和庄先生客套完了,他们就是来拿一下东西,顺便认识一下自家少爷要他们照看的人的。 最主要的是留下一张他们府上的名帖。 有了这张名帖,他们以后在京城遇上麻烦事可以用这张名帖去解决,或是上门求杨家。 毕竟杨氏的门也不是那么好近的,有名帖,府里的主子们便能很快的看到。 当然,他们并不知道白善他们的来历,更不知道他们上京的最终目的,只当他们真是奉旨进京读书的功臣之后。 只是他们少爷在罗江县当县令,他们刚巧来自于罗江县,所以关系还不错罢了。 说起来他们少爷虽温和谦逊,却很少会带朋友上门,更别说让家里照看的朋友了。 所以昨天府上收到他们的帖子和信时,府里的老夫人高兴的多吃小半碗饭,然后积食,今天请了半日的大夫,下午他们才过来拿东西。 本来,他们应该上午就过来以示看重的。 大管事和管事嬷嬷留下了一张名帖,再三行礼后便告退。 连一向严格的庄先生都忍不住摸着胡子道:“到底是世家之仆,的确知礼。” 何止是知礼,简直是多礼了,让庄先生都有些汗颜。 第927章 买卷子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也站在二门处目送杨家的人离开,庄先生扭头见他们一动不动,便轻咳一声道:“好了,这么多人给你们挖石铺路,你们也该好好的努力一番了。” 白善三人躬身齐声应下,和庄先生回书房念书去。 满宝上完了自己的新课,默诵了几遍,又将作业做完,沉入意识看了一眼系统内的时间,觉着差不多了便起身,“先生,我出门了。” 庄先生挥手,“去吧,去吧。” 白善抽空从书里抬起头来,向窗外道:“大吉,你送满宝去吧。” 大吉应下,去前院驾马车。 满宝则转身找了一张大白纸,提了笔在上面写了一行大字——收卷子(国子学和太学年中考,年末考和大考的卷子)。 写完了以后,满宝在庄先生的目瞪口呆中吹了吹,待干的差不多了便卷起来走,还伸手和庄先生打了一下招呼,“先生我真走了,善宝,你们记得帮我洗笔。” 白善这才发现她笔还没洗呢,他才要表示反对,满宝已经一溜烟跑了。 白善忍不住嘟囔起来,他最讨厌洗笔了。 满宝将她的小背篓给背上了,背篓里有笔墨纸砚,这是常备的,说不定会用得着。 到了国子监大门口,正是他们下学的时候,有不少学子结伴一起从里面出来。 满宝立即拿出那张大字交给大吉,“快撑开站到大门口前去。” 大吉:…… 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满宝问,“有问题吗?” 大吉红了脸——羞的!他默默地展开大纸,站到了国子监大门对面。 满宝满意的点了点头,将背篓放在脚边,背着小手满意的站在他身侧等着。 鱼贯而出的学子们看了眼大吉手上撑开的白纸,再看一眼满宝,纷纷离开,但也有人驻足看了一会儿,然后忍不住摇着折扇上前,“小娘子,你要收卷子?” 满宝点头,“你有?” 他笑道:“在下便是国子学的学生,怎么会没有?不过卷子在家里呢,要取来太麻烦,不如我念出来你记下如何?” 满宝笑道:“当然可以。” 她转身从背篓里取出纸和笔,对他笑道:“你念吧。” 对方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她准备得这么齐全,笑道:“不急,我们先来谈一谈价钱如何?” 满宝道:“一套卷子一钱银子。” “才一钱?” “一钱已经很多了好不好,”满宝道:“我又没要你的答案,卷子也不是你出的,甚至都不要你写出来,连笔墨和纸张的费用你都免了,就复述一下就能挣一钱银子还不多呀?” “可这是国子学的卷子啊。” “是啊,所以我给了你一钱银子呀,要是别的书院的卷子,我十文钱都不给的。” 学子:…… 满宝已经准备好了,问道:“你到底卖不卖?” 对方愣了一下后点头道:“卖,你可听好了。” 他轻咳了一声后便背着手念道:“《康诰》曰:‘克明德。’《太甲》曰:‘顾諟天之明命。’《帝典》曰:‘克明峻德。’皆自明也。” 满宝静静地看着他。 他见满宝没落笔,便问道:“你怎么不记?是不是不会写?没关系,我来帮你写,再多给一钱润笔费就好。” 满宝躲开他的手,问道:“然后呢?这是策论的题目?” “不是呀,这是帖经。” 满宝没好气的问,“你们帖经考《大学》呀。” 学子眨眨眼,“是啊,《大学》可是《礼记》中的重中之重,当然要考的了。” 满宝想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问道:“你们国子学经常考《大学》吗?” “还好吧,你到底记不记?” 满宝看了他一眼,在纸上只写了“大学”二字,然后继续问道:“帖经多是从哪儿出题?都是《大学》里的?” 学子笑看她道:“先生们都爱从《礼记》里出题。” 《礼记》那么厚的一本,白善倒是背下来了,白二郎估计够呛,“《礼记》的哪部分呀?” 学子道:“这价钱可就不一样了。”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问道:“算了,帖经什么的先放一边,你们去年年末考的策论题目是什么?”这才是重中之重。 学子眨眨眼,胡诌道:“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就这一条。” 满宝咬着笔头看他,半响后怀疑的问,“刚才你给我的帖经是哪一年的年末考?” “就是去年的呀。” 满宝咬牙切齿的问,“你们家的先生出题会把帖经和策论同出一书?” 学子轻咳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才学了《大学》。” 满宝很怀疑的看着他,“你这么大年纪了才学《大学》?” 学子忍不住摸了摸脸颊,问道:“我很大年纪吗?” 一旁一直强忍住笑意的学子们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大笑道:“封宗平,你少捉弄人小娘子,去年国子学的策论明明是‘南方之强与,北方之强与,抑而强与?宽柔以教,不报无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封宗平才要笑着反击回去,眼角的余光就瞥见满宝快速的在纸上记下“《中庸》子路问强”几个字,他忍不住愣了一下,再次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满宝,“小娘子问卷子干什么?” 满宝没好气的道:“你撒谎骗人,一钱银子没有了。” 封宗平便笑着道歉,道:“在下并不是有意的,只是第一次见人在国子监大门收卷子,所以忍不住好奇,小娘子是代哪家书铺来收的卷子?” “我是替我师弟来收的,他要考国子学了,我想给他弄几个卷子做做。” 封宗平就笑道:“这大考和我们年末考的卷子可不一样。” 满宝好奇的问,“怎么不一样了?” “容易的要容易很多,难的又难些,”他笑道:“我们好歹在国子监里学了几年,卷子容易的总不能比大考时还容易吧?那岂不是进学后毫无进步?” “有道理,那若是你们的祭酒给一级的学生出题,他爱从什么书上出题?” 第928章 买不到 封宗平怀疑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的云信玹已经笑道:“祭酒最爱从儒家的典籍里出题了,只是儒家的典籍里有这么多,你师弟记得过来吗?” 满宝若有所思,“也是,他是孔家人。” 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他们,问道:“那你们手上有孔祭酒历年给一级新生出的题目吗?” 封宗平确认了些,问道:“你那师弟不会参加的是两天后的应招考吧?” 满宝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呀。” 封宗平就摸了摸下巴后问道:“你可知刚才那道子路问强的策论要怎么解?” 满宝思考了一下后道:“从君子和而不流,国有道,不变塞焉来解吧。” 封宗平抚掌,“不错,不错,你师弟比之你如何?” 满宝用更长的时间思考了一下,不太情愿的道:“比我略强一点儿吧。” 封宗平就笑道:“那他考国子学没问题了,这是我二级的年末考,我如今三级了,他都能解出来这样的策论,就算差一点儿,比那些人也强多了。” 满宝眼睛微亮,问道:“你知道另外四十六个学子?他们学识如何?” 封宗平看着她但笑不语。 满宝便有信心了些,然后一想又苦恼起来,“可我有两个师弟呀。” 众人:……这话的意思是? 满宝来回看着正围在她旁边的这四个学子,笑眯了眼,“我请你们吃饭吧,你们都长大了,会喝酒吧?我请你们喝酒,我们来谈一谈历年考试的题目如何?你们能记住的吧?” 封宗平:“……你两个师弟都应招?” 满宝点头,“他们一家的。” “所以,你跟他们不是一家的?” “不同姓,怎么样,我们要不要一起吃饭?” 封宗平就左右看了看后问,“他们怎么不亲自来?” “他们被先生关在家里读书呢,这两天估计都不能出来了,你们要喝酒吗?我听说前头有一家酒楼的酒特别好喝。” 一旁的易子阳插嘴问,“是状元楼吗?” 满宝哪知道是什么楼呀,她连路都不认识呢,不过既然有人点了酒楼的名字,她就顺势点头道:“不错,就是状元楼。” 易子阳就扯了扯封宗平的袖子,低声道:“状元楼的酒呢。” 封宗平横了他一眼,小声道:“你能记得历年的考试题目?” 易子阳沉默了一下后道:“胡诌几个糊弄糊弄?” “我刚没试过吗?她连《中庸》的题都破出来了,你想想年前你把这题破成了什么样儿。”所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糊弄不住呀。 满宝见他们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代入自己和白善白二郎想了一下,她便能猜出大概来了。 她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肯定没记住题目,不过这不要紧,你们总还留着卷子吧,把卷子给我也行啊,我可以在这里等你们,等你们把卷子拿来,我请你们喝酒。” 四人继续沉默。 满宝一看就明白了,“好吧,看来你们和我的小师弟一样,不仅考完就忘了考题,就连卷子也没留着。” 四人:……谁没事留着考试的卷子呀,那肯定是能塞到哪儿去就塞到哪儿去呀。 满宝叹息一声,拱手道:“后会有期。” 四人:…… 封宗平忍不住道:“你在这儿是没用的。” 他示意她去看陆续从门里出来的学子,大多数人是看一眼便走,并不多停留。 “你也看到了,大家最多是好奇的看了看,谁会上来卖卷子?” 满宝好奇的问:“为什么不卖?” 易子阳道:“因为不缺钱呀,能不住在学里的,要么家在京城,要么在外头租得起房子,谁家缺钱呀?” 封宗平笑道:“是啊,国子学的学生多为三品以上官家子弟,基本都住在外面,只有少数能考入国子学的庶民,但也多住在外面,太学的学生多为四品官家子弟,四门学为五品官家子弟,真正缺钱需要卖卷子的都住在里面呢。” 满宝没好气的问,“那你干嘛过来?” 封宗平轻咳一声道:“我这不是好奇吗?对了,你师弟出自哪家?是祖辈是功臣,还是……” 满宝道:“是他爹,但我不告诉你他爹是谁,好了,我找着熟人了,先行一步。” 满宝看到了白大郎,拍了一下大吉后迎上白大郎。 白大郎一出门就发现他们了,所以他的嘴巴是大张着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满宝上前拉着白大郎走到一边,“白师兄,你打听到历年考试的卷子了吗?” 白大郎一脸恍惚的摇头,“时间太紧了,哪有那么快,不过满宝,你怎么直接撑着纸在门口收卷子?让博士们知道了要训诫的。” “我又不是国子学的学生怕什么?” 也是。 白大郎点了点头,点头过后还是觉着这样不好,正想与她说话,满宝就已经快嘴道:“白师兄,你再进去一趟呗,别找你的同窗,他们也才进学没几个月,盘子都还没踩熟呢,你找二级的学长,嗯,家境不太富裕的,人又好交友,又活泼的,他们手上就算没有卷子也肯定知道谁有。” 白大郎沉思了一下便点头,他也是一级一级从绵州那里考进来的,自然知道一些书铺悄悄的出售各种隐秘的卷子,而这些卷子基本上都来自于学里的学生。 只是他以前都是直接从书铺里买卷子,或是用庄先生的关系,直接从府学的先生们手里得到他们汇总的卷子,很少这样直接跟学生打听的。 于是他还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红了。 满宝见了很忧心啊,觉得这位师兄的脸皮比他亲弟弟可差太多了。 满宝将自己的钱袋子塞给他,“师兄,钱只要给够,这世上就没有买不来的卷子。” 白大郎底气不是很足的点头,“好吧。” 封宗平等白大郎进去了才走过来,和满宝一起看着人消失,问道:“这是四门学的学生吧?你们认识?” 满宝不理他。 “喂,小娘子这样就很不好了,我拿不出卷子你就不理人了?” 满宝道:“主要是你还骗人。” 封宗平轻咳一声道:“那在下再与你道一声不是?” 第929章 互问 满宝想了想,接受了他的道歉,不过请喝酒什么的是不用想了。 她在国子监的墙根底下找到了一个荫处,站在下面躲太阳。 一些围观的学子觉得没意思了,纷纷和封宗平几个告辞,最后还留下了三人。 三人也躲在了墙根下面,满宝仰着小脑袋和他们大眼瞪小眼,“你们怎么不走?” 封宗平笑道:“我们也没事去做,就陪你等一等吧,对了,你看着年纪不大,你师弟岂不是年纪更小?有十四了吗?” 封宗平很怀疑的看着满宝,她看着也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师弟岂不是更小? 满宝知道六学的规矩,只收十四到二十一的学子,但是,“他们是应皇帝旨意来读书的。” 也就是说没有了。 封宗平惊讶,“听你的口音不是我们长安的,你是哪儿的?” 满宝看着他不说话。 封宗平就笑眯眯的道:“这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都不能说谎,也不能说不知道,若果真不知道,我们就用下一个问题递补上,一直到回答得出来怎么样?” 满宝觉着这主意不错,点头。 一旁的云信玹和易子阳一脸的无奈。 “小娘子是哪儿人呢?” “我是剑南道的人。” 封宗平:……这回答可真够广的,不过他也琢磨出味儿来了,她虽然说着官话,但显然是蜀地一带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满宝道:“轮到我问了,所有儒家典籍中,你们祭酒最推崇哪一本?” 封宗平:“自然是《论语》了。” 满宝道:“我姓周,叫周满。你们祭酒最爱从哪本书里出墨义?” 封宗平想了想,看向云信玹。 云信玹笑道:“《大学》吧,还有《论语》也经常抽。” 封宗平连忙问,“你师弟叫什么?” 满宝:“白诚。” 封宗平等着,见她不开口了,就问,“另一个呢?” “你要一次性问两个问题吗?” 封宗平运了运气,憋屈的道:“不,你先问我。” “你知道的这一次应招的学子中,你觉得正常参加大考,能考上太学的有几个?” 封宗平看了她一会儿道:“两个吧。” “包括比我略强一些的那个师弟吗?”满宝道:“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封宗平沉默了一下后回道:“包括,你师弟的爹叫什么名字,曾任什么官职?” 满宝比划了一个“二”,表示这是两个问题。 封宗平点头道:“我知道,一会儿你也可以接着再问一个。” 满宝就笑嘻嘻的道:“我师弟的爹叫白立,不曾任官职。” 封宗平眨眨眼,反应过来,指着满宝道:“你好奸诈呀,你两个师弟不是同一个爹?” 满宝冲着他乐,问道:“这是一个问题吗?” “不是!”封宗平连忙道:“算了,你问我吧。” “夏天先生们考诗赋,最爱以什么问题?” 封宗平看向易子阳,易子阳想了想后道:“荷吧,还有竹子之类的,有时候指着园子里的一个角落就让我们作诗,那可就多了。” 满宝一一记下,见封宗平还要问问题,她就止住他道:“行了,我没问题了。” 封宗平憋得不行,道:“我就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你也可以再问我一个问题。”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行吧,你问吧。” “你们先生是谁?” “庄洵,字洵美,”满宝笑嘻嘻的问道:“你是不是刑部尚书家的子弟?” 云信玹和易子阳也惊讶的看向她。 封宗平问,“你怎么知道?” 满宝便不用等他的回答了,她笑道:“我有一个朋友跟你特别像,他爹以前就是刑部的,刚才你问我话的时候我就想,你爹不会也是刑部的吧?不过我想着,爹不是刑部的,祖父是刑部的也可以呀,这么巧,你又姓封。” 封宗平横了云信玹一眼,都是他叫破了自己的名字,他问,“你朋友是谁呀?” “你跟他一样,总是有许多问题,但和他又不一样,他从不会直接问我这些问题。”满宝看到白大郎提着书篮出来了,她便和他们挥了挥手道:“我要回家去了,后会有期吧。” 白大郎脸色通红的过来,看见封宗平几个穿着国子监的儒服,便先拱手行了一礼,然后和满宝一起上了马车离开。 “白师兄,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呀?” 白大郎道:“晒的。” “你买到卷子了吗?” 白大郎点头,从书篮里拿出两本小册子道:“都在这上面了。” 满宝翻了翻,惊喜道:“还挺齐全的,确认是真的吗?” “国子监里是不会有人造假的,你放心吧。” 满宝:“一册多少钱呀?” “这一册主要是帖经和墨义,五两银子,这一册是策论和诗赋的题目,十两银子。” 满宝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出自己的声音来,“白师兄,这可是手抄的,只是这三年内的年中考和年末考的题目而已,这么贵?” 白大郎点头。 “我都还没问大考的题目呢。” “历年大考的题目我那里有,是我上京来考试的时候找关系买的,也花了二十两银子呢,有这十年的所有题目。” 满宝感叹,“做卷子可真赚钱。” 白大郎也觉得,“不过这卷子可不容易买到,国子监的卷子很少在学外流通,最多是一些大书铺有几册,但也只悄悄卖给一些豪富子弟,一般人别说买,连打听都打听不到。” 而当初白大郎能买到,还是庄先生带着他去见了兰先生,兰先生给了他一封信,他到京城后找了一位学官牵线才买到的。 虽然今年大考没有重复的题目,但看历年的考题,他便能大概知道博士们出题的范围,哪本书多一点儿,哪一本书又少一点儿。 应考的时候会更有信心的。 满宝将册子收起来,和白大郎道:“白师兄,回去就找善宝和白二要钱,那里头也有我的五两银子呢。” 本来她以为准备五两银子,再加上白善给的那块银子就差不多了,谁知道卷子竟然这么贵。 满宝看着手中的卷子,眼珠子转了转后问,“白师兄,你说我让我侄子们把卷子抄了拿出去卖,能卖出去吗?” 第930章 一对一 白大郎:“……这不好吧,谁相信你拿的卷子是真的?而且善宝他们可是要应考的,你还往外卖,这不是在给他们增加对手的实力吗?” 满宝道:“这就是你们狭隘了,这册子为什么这么贵?就是因为买到的人都不想别人再看到,而卖册子的人,册子多了便便宜。卖十册的卷子的价钱和卖一册的卷子是一样的,他们自然愿意只抄一册。” “但是读书不仅看书,还看读书的人,不然天下的书都是一样的,怎么有的人读了有所得,能成大儒,有的人读了一辈子还是学生?”满宝道:“所以啊,这关键的不在于册子,在于看册子的人。” 白大郎问:“万一就有人比善宝他们还厉害,看册子所得在善宝之上,本来他还落于善宝之后,但看过后就在善宝之前了呢?” “那也是人家的能耐,说明他是可塑之才,”满宝道:“而且我相信师弟们。” 白大郎:……可是他不相信他弟弟呀。 满宝拿着册子回家,直接交给庄先生。 里面只有题目,答案需要自己去找,但庄先生教了这么多年的书,这点儿难得倒他吗? 他只翻看一遍,不仅册子上的答案出来了,心中的答案也出来了,他思量片刻后道:“满宝,我记着你的《论语》上记了好多释义……算了,你把书拿来,我给二郎勾几篇文章,你给他将释义都解下来,先考过他,哪里不懂的教教他。” 满宝应下。 说是几篇,但勾选下来足有十六篇,白二郎看着眼都懵了,他道:“先生,你还不如让我把《论语》重新再背一遍算了。” 庄先生就停下笔道:“这也不错,你都还记得多少?” 白二郎想把自己的嘴巴缝起来,他以前倒是整篇背下来过,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日子久了,这两年背的书又有点儿多,不免就有些弄混,当然,大部分他还是记得的。 庄先生一看他的模样便明白了,他将圈好的课本交给满宝,道:“监督他背下吧,好几年前背的课文,再复习一下,应该可以背下来的,重要的是墨义,有些词句的墨义很难记,你帮帮他。” 满宝记下。 庄先生知道这个弟子素来聪慧,甚至自己都押过他的题目,因此笑道:“你觉着哪些词句会考的,你便重点教他。” 满宝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将任务布置了下去,庄先生这才拿了册子思考了一下,招过白善道:“走,我们去园子里谈一谈策论,且不打搅他们。” 白善应下。 被落下的白二郎连忙道:“先生,先生,我也要考策论的,我们俩考的卷子是一样的,我不听吗?” 庄先生就停下脚步,回头与他笑道:“莫慌,虽然你们考的卷子是一样的,但侧重点可以不一样,白善的帖经和墨义都不成问题,为师想让他争的是国子学的名额。” “你嘛,策论你才学了半年,刚学会破题,这个随性就好,回头为师再给你说一说规矩就行,只要行文不乱,其他的随便了,但你的帖经和墨义却一定要好,如此,说不定可以争一争太学的名额,一定要争取上四门学。” 庄先生指着满宝道:“这两样,你师姐足以指导你,你先跟着你师姐学吧。” 白二郎扭头与满宝的目光对上,满宝冲他露出笑容,眉眼弯弯,可爱的不行。 但白二郎却抖了抖,觉得瑟瑟发抖。 一旁的白大郎见了忍不住道:“先生,要不让我来吧。” 庄先生便看了他一眼,笑道:“让满宝来吧,你在一旁看着。” 他顿了顿后解释道:“你可弹压不住这小子。” 白二郎苦着脸道:“先生,我很乖的。” 乖倒是乖了,就是总也忍不住走神。 白大郎趁着满宝出去和老周家人说话的功夫拿起课本指导自家的弟弟,一低头就看见他双眼放空的在发呆。 白大郎:…… “二郎,你想什么呢?” 白二郎没理他。 白大郎就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等他回神后蹙眉问,“你想什么呢?” 白二郎老实的摇头,“忘了,大哥你一吓我,我就忘了刚才在想什么了。” 白大郎:“……赶紧背书。” 白二郎悄咪咪的往外看了一眼,见书房里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他就大着胆子抱住脑袋道:“可是背不下去了,大哥,我好愁呀,我们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一点儿也不想背书,刚才背了好久了。” “你都记住了吗?” “差不多了吧,满宝说的挺细的。” 是说得挺细的,有时候讲解释义,白大郎觉得比他说的都好,难怪庄先生会那么喜欢这个师妹。 白二郎见大哥暂时没再逼他背书,趁势转移开话题,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后问,“满宝在和大头他们说什么呢?” 白大郎瞟了他一眼道:“叫立重,忘了昨天被人追着满院子跑的事了?” 出门在外头,大头和二头也都不乐意大家叫他们的小名了,都严正声明过要叫他们的大名,这样出去才不会被人小看,不至于找活儿干的时候被人当做小屁孩。 但白二郎一时改不过来,昨天被俩人追着满院子跑。 白大郎训完他才道:“说抄卷子卖卷子的事呢。” 到底是和满宝一块儿长大的,白大郎都没详细解释,白二郎一下就明白了,他叫道:“不是吧,她还要把我们买的册子抄一遍再卖出去?不行,这册子是我和白善花钱买的,她得算我一份儿。” 还以为他不答应的白大郎一下被噎住了,半响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他没好气的道:“爹也没少你吃穿,没少给你钱花,你怎么也整天想着赚钱的事?还有两天你就要进考场了,能不能专心读书?” “大哥,这不是赚钱的事,这是快乐的事懂吗?”数着钱的快乐。 “不懂,”白大郎没好气的道:“我就知道买册子的钱满宝给了五两,善宝给了三两,剩下的钱是我给补上的。” “我这不是没空还给你吗?待晚上有空了我就还给你,不过满宝的那五两你别给她了,她赚钱了呢。” 第931章 教导 满宝抽空把那两本册子抄录了一遍,册子很小,里面只有题目,又没有答案,加上她很有抄书的经验,速度快,所以只是抽着空儿就抄完了。 “你和立威,立君抄几册,明天一早就一两银子一册卖出去。策论和诗赋的题目贵些,二两银子一册。” 周立重很怀疑,“小姑,就这么小的一本册子卖一两能卖得出去吗?” 周立威连连点头,同样表示怀疑,“会不会太坑人了?” 满宝:“……你知道我买这两本册子去了多少钱吗?” 俩人一起摇头。 满宝道:“十五两,这一本五两,这一本十两。” 周立重和周立威:……读书人的钱可真好挣。 满宝塞给他们道:“好歹读了几年书,赶紧抄去,记住,多检查两遍,别有错字,以免误人子弟。” 俩人应下,一旁的周五郎却问道:“上哪儿卖去?如今用得上这册子的就是那四十来个人吧?也不知道他们住哪儿。” 满宝道:“问刘贵,他肯定知道。” 周六郎不解,“他为什么会知道?” 周立君,“因为他去打听了呀,这就是小姑常说的,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两天后大家都是对手了,当然要了解一下对手了。” 周五郎觉着不对,“满宝啊,咱要把这好东西卖给对手是不是不太好呀?而且还是便宜卖的,我们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 “没办法,咱这是二手货,能挣钱就不错了,放心去吧,我相信先生和善宝,也相信我和白二郎,就算是把册子给了别人,我们也不落后于人。” 而且他们可是比别人早一些看到两本册子的,人家或许只有两个人,但他们有五个人好不好? 老周家的人被她说服了,于是周立重领着弟弟妹妹去抄册子,周五郎和周六郎则去找刘贵。 满宝转身回书房,一进书房就见白二郎正和白大郎乐陶陶的说话。 一看到满宝进来,白二郎立即把桌子上的课本拿起来挡住脸,一旁的白大郎:…… “刚讲过的你都背完了?” 白二郎自信的点头道:“背完了。” 满宝就压下他手上的书,示意他背一遍。 白二郎便背诵起来,《论语》他以前背过的,基本上只要再看几遍,或是有一个提示,他就能想起来,所以背诵对他来说不难。 满宝继续压着书,问道:“‘道千乘之国’的‘道’是何意?” 白二郎卡顿了一下后道:“作‘导’,乃治理的意思?” 满宝看着他,白二郎心虚的回望她,“不对吗?” “对呀,你说的时候能不能有信心点儿,你自己都不相信是对的吗?” 白二郎就挺了挺胸膛,大声的道:“是治理的意思。” 满宝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使民以时’的‘时’是什么意思?” 坐在一旁的白大郎瞬间没了用处,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挠了挠脑袋,干脆起身回自己的房间去,把之前他整理的大考题目给拿出来。 他历年大考的策论和诗赋题目抄下来给庄先生送去,这才琢磨起帖经和墨义来。 等满宝的讲解告一段落了,他便对白二郎道:“我来给你说一说大考的题目吧。” 满宝点头,“这个也可以研究研究。” 容姨在外面喊,“吃饭啦!” 白二郎立即看向窗外。 满宝继续道:“晚上我们还是来讲墨义,第二天一早你背书,那样记忆要深刻些,我看你还有哪些不记得,我给你圈出来,再给你抄成小册子,后天你可以边去考场边上等着边看。” 容姨见半天没人理她,又喊了一声,“吃晚食啦!” 白二郎又抬头往外看了一眼。 白大郎看着都心塞不已,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别总是想着吃,还有两天你就要考试了,你知道四门学有多难考吗?你知道太学是什么学院吗?那可是全国最高的学府。” “全国最高的学府不是国子学吗?” “国子学不算,里头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是恩荫进去的,要是连国子学也算在内,那弘文馆才算是最高的呢。”白大郎也是有属于文人的傲气的,他认真的道:“太学才是最高的学府,而你现在不需要与上千人去争那几十个名额,而是与四十七人争前十五个名额,你知道你运气有多好了吗?” 白二郎愣愣的点头。 白大郎道:“所以,你得努力知道吗?” 白二郎愣愣的点头,然后问,“可是大哥,我考上了太学,岂不是比你还厉害了吗?” 白大郎一时愣住了,看着这糟心的弟弟心塞不已。 一旁的满宝道:“你想太多了,你真当太学里的学生就比四门学的厉害?那里头可也有不少恩荫进去的学生,比如你,你不就是半靠恩荫吗?” 不然,再给他两年的时间,他恐怕也考不上四门学。 白大郎傲娇的看了他一眼,点头赞同满宝的话。 白二郎愤愤,“所以你们到底是要鼓励我,还是要打击我?” 满宝和白大郎同时沉默了一下,然后纷纷道:“你还是挺厉害的,再加一把劲儿,一定比另外四十多个人厉害。” “不错,吃的喝的什么都是虚妄,只有读书才是最实在的,我们先读书。” 外面的容姨都把饭菜摆好了还是没人出来吃饭,忍不住掐腰叫道:“快出来吃饭了,饭菜都要凉了!” 白二郎强逼着自己低头,但还是没忍住扭头往外看了一眼。 满宝也闻到了肉香味儿,她深吸一口气,也看向白大郎,“要不我们先吃东西吧,吃完了再继续?” 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大郎无奈的放下书,“好吧,我看你们也无心再看书了。” 满宝便率先跑出了书房,她见庄先生和白善还没过来,便知道他们还在园子里,干脆就跑到园子里去找他们。 师徒两个,一个正说得入迷,一个正听得入神,根本没听到容姨的喊话。 等终于把一院子的人都聚在了一起,容姨便退下到前院吃饭去了。 庄先生对四个弟子道:“大郎回去睡觉,你们三个晚上点灯吧。” 满宝领着两个师弟起身躬身应下,白大郎则道:“先生,我也留下帮忙吧。” 庄先生想了想后点头道:“也好,我有时候要找些书,你帮我找一找,还有之前大考策论和诗赋的参考答案,你也帮我找出来。” 白大郎笑着应下。 第932章 各公子 院子里的人都忙碌起来,庄先生忙着领着学生们复习,周立重忙着领着弟弟妹妹们抄册子,周六郎则负责将这一张张纸裁开然后装订起来。 周五郎则找了刘贵了解了一下其他应招的学子情况,比如住在哪儿,大概家境如何,年纪几何。 他也拿了一个小本子详细的记下。 刘贵看了一眼他的字后道:“五郎,你的字比你四哥的强多了。” 周五郎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们兄弟几个中,我和老六的字最好了。” 毕竟当初跟满宝学认字和读书,他和老六年纪最小,也是最认真的。 刘贵看了眼他那狗爬似的字,暗暗的道:至少他认出来是什么字,不像周四郎,他写快了,连他自己都认不出来。 周五郎细细的记下,然后看着本子上记的东西,琢磨出味道来了,“这在京城里有宅子的都是很有钱的人家吧?然后住在这两个客栈的是有钱的人家,住在这些客栈里的则是家境不怎么样的人家?” 刘贵冲他竖起大拇指,“不错,这其中有一个还特别些。” 他道:“我打听到有一位公子是带的族兄进京的,他家境更不好,连来京的路费都是族兄出的,听说他是把另一个恩召的名额卖给了族兄。” 周五郎张大了嘴巴,然后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公子可真厉害,他叫什么名字呀,明天一定要把册子卖给他才行。” 刘贵:“……他这么穷,能买得起吗?” “连进京的路费都出了,还在意这三两银子吗?就是节衣缩食也得买呀。”周五郎代入他家幺妹,觉着要是他幺妹,她一定舍得花这个钱,读书人的心思就只能用读书人去猜。 周五郎摩拳擦掌,“明天我们就先去找这位公子,如果连他都买了,其他公子还会舍不得花这个钱吗?对了,他叫什么?” “冯晨翔,”刘贵将剩余四十六位公子的消息都打探得差不多了,一天的时间就能打听出来当然不是他多厉害,而是因为这算是京城这一月来最热闹的事,陛下体恤功臣,准不够品级的功臣之后也能进国子监读书,近来民间都是称颂之声,所以被提名的四十八位公子的家世来历都不难打听。 当然,白善的身世自然也不是秘密,封宗平回家不久便也打听出来了。 “应召入京的功臣之后,姓白的只有一家公子,小的查过了,其父是前蜀县县令,是因剿匪而亡,只有一位独子,而这次入京的还有他的一位堂兄。” 封宗平问,“他堂兄叫什么名字?” “报到国子监衙的叫白诚,他叫白善。” 封宗平就扭头和两个好友道:“看来就是他了,还瞒我,哼,既然知道我祖父是刑部尚书,这个难道很难查吗?” 云信玹没理他,笑着问下人,“他们多大了,住哪儿?” 刘贵也在八卦别的公子,和周五郎道:“这冯公子的父亲叫冯敬,曾是军中司马,大贞元年北地叛乱,他最先发现,身中数箭依旧坚持将信送到凉州,可惜信送到人却没了。陛下赞他高义,冯公子是他的遗子,今年十七岁,听人说,朝堂的恩旨再晚去几日他就要定亲娶媳妇去了。” “不过我打听了一下,最厉害的应该是彭志儒公子、卢晓佛公子和任可小公子,”刘贵顿了顿后道:“你知道任可小公子今年才多大吗?” 周五郎:“多大?” “十三岁!”刘贵道:“比我家公子还小两个月呢。” 周五郎不太能理解,“……两个月很小吗?” “可我家公子多厉害呀,他年纪比我家公子还小,看着还挺厉害的模样,你不知道,他在晋州一带可有名了,听说他是卢氏的人,虽然是旁支,但卢氏呢。” 周五郎不太能体会,他挠了挠脑袋道:“我幺妹比他们都小。” 刘贵:……那能一样吗,满小姐是姑娘家,他们家少爷可是要考国子监的。 不过很显然周五郎不太能理解他这份自豪,相反,他更骄傲,因为他觉得满宝比他们年纪都小,却是他们的师姐,现在白二郎都是满宝在指导功课呢。 周五郎没在本子上记下这些八卦,只过脑不过心的听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问的了,他便起身问,“你打听出来的这些不去告诉白善吗?” 刘贵迟疑道:“自然是要告诉的,但我刚才进去看过了,少爷还在读书呢,我不好打搅。” 周五郎就看了一下时间后道:“今天很晚了,算了,一会儿我告诉满宝,让满宝告诉白善好了。” 刘贵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我先谢过五郎了。” 周五郎点了点头,进二院后见满宝他们都在书房里点着灯努力,便先转身去看了一下大头他们。 周立重也领着两个弟弟妹妹在房间里点着灯的奋笔疾驰。 他们写字少,抄写的速度远比不上满宝,但这会儿也写了好几册下来了。 周六郎看了一会儿道:“明天早上我先拿几册去客栈里看看,你们在家抄写,要是卖得出去我再回来和你们拿,卖不出去咱就不抄了。” 周立重:“卖不出去,那已经抄好的怎么办?” “留着呗,就当是你们练字,还能怎么办?” 周立重噎了一下,周立君抬头道:“肯定能卖出去的,再不济还有明年的大考呢,小姑说过,对于读书人来说,从来只会少卷子,不会嫌弃卷子简陋和重复的。” 周五郎道:“读书人真复杂。行了,你们再抄两册就睡觉去吧,我去找满宝说说话。” 满宝刚给白二郎讲完一段释义,等着他理解和背诵呢,扭头见五哥在窗外晃荡来晃荡去,便放下书出来。 周五郎道:“我刚去找刘贵说话了,他不好进来打搅你们,他让我告诉你们,应召进京的公子中有三个特别厉害,一个叫彭志儒,一个叫卢晓佛,一个叫任可,那个任可年纪比较小,就比白善小两月。” “对了,这里头还有位公子特别惨,叫冯晨翔……”周五郎简单的将冯晨翔的惨说了一遍。 满宝瞪了一会儿,见他不说了,就抬头问道:“没了?” “没了。” 满宝暗道:出去了一天就打听了四个人? 刘贵:没有,他没有,他明明是每个人都打听到了的。 第933章 努力 周五郎言简意赅的将四十六个人缩成了四个人,满宝觉着这都没必要特特的告诉白善和白二郎了,于是回去后见俩人正埋头苦读便一个字都没说,决定有空了再谈这个话题。 反正这会儿不论对手厉不厉害,考试的前和考试时他们都要全力以赴。 这种事考完了再说吧,打听打听好跟同窗相处。 毕竟他们是以同样的方式被国子监录取的。 师徒四人学习到深夜,庄先生虽然觉得时间紧,但觉得晚上的学习效率是比不上早上的,因此看了一下时间后便道:“戌正过了,去洗漱洗漱睡觉吧,明天起早些读书。” 白善和白二郎读了一天的书,也觉得疲惫得不行,连连点头后起身。 满宝也起身。 第二天一早,满宝是被窗外的读书声给吵醒的,她爬起来凑到窗边往外看,就见外面还灰蒙蒙的,白善正站在一盏灯笼底下背着手背书。 满宝回身趴在床上,头疼的哀嚎一声,天都没亮呢,到底起床干什么? 话是这样说,被这样打扰,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了。 满宝只能起身洗漱,不多会儿就坐在了栏杆上,打着哈欠的看着白善。 白善正好背完一篇,邀请满宝,“要一起背书吗?” 满宝摇头,“你背书就不能去园子里吗?非得在我的窗户底下背?” “先生都起了。” 满宝快嘴的接道:“先生那是年纪大了,觉少。” “哦,为师年纪大了呀~~~” 满宝立即改口道:“先生那是被你打搅的。” 说完回头才发现先生没出门,就在窗内拿着一本书就着灯光在看,似乎察觉到满宝的目光,他从书里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 满宝立即回头,对白善道:“好吧,我和你一块儿背书去,白二呢?你怎么不叫他?” “叫了,叫不醒。” 白善现在压力大,加上下意识的想要早起,一大早便醒了。 他出来走了一圈,发现先生房里也才亮起灯,另外两个小伙伴屋里却是黑沉沉的,就知道他们“睡懒觉”了。 作为他们的师弟和师兄,他觉得他很有必要督促他们学习,于是他就在俩人窗底下背书了,不过这貌似只对满宝有用。 白二郎屋里连个响动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睡得死沉,还是故意装的。 满宝跟着他换了个地方,俩人到小园子里去背书。 大吉给他们点了一盏灯,在他们脚边点了驱散蚊虫的香料,便找了个栏杆坐下闭目养神。 白善和满宝就相对而坐。 满宝记起他刚才背的是《论语》,就问道:“你怎么还背这个,不背《大学》《中庸》?” “温故而知新嘛,我先过一遍,若是有记不起的地方,趁早看,你和先生不都说,这次帖经多从《论语》出吗?” 满宝点头,跟着他一起顺着刚才的一起往下背。 等他们把二十篇论语都背完,天也早就大亮了。 俩人从小园子里回院里,正好碰见白二郎洗了脸出来,他道:“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梦见有人一直在我耳边读《论语》,最后还把我追到了悬崖边上,一定要我跟着背,我明明记着的,但似乎就是开不了口,我急得满头大汗还是开不了口,最后没办法,我就被丢到悬崖底下去了,可吓死我了!” 白善:…… 满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没好气的看着她道:“你笑什么,我都做噩梦了你还笑,我猜肯定是你昨天一直逼着我背《论语》,我才会做这样的梦的。” 他看了一下俩人,见他们裤脚上似乎都有露水,忍不住好奇,“这一大早的,你们这是从哪儿回来呀?” 白善:“园子。” “大早上的去园子干什么?” “背书,”白善道:“我今天已经被《论语》过了一遍了。” 白二郎闻言哀嚎起来,叫道:“你也太造孽了吧,这得是起多早呀,满宝,一会儿你助我。” 满宝摇头,“我昨晚上已经帮你把剩下的几篇《论语》都注释好了,需要特别注意的词句我都在前头画了一个圆,回头你自己背着,今天上午先生肯定要给你讲策论和诗赋的,我要去药铺坐堂,等下午回来再帮你。” 相比于先生,白二郎显然更想要满宝辅导,毕竟面对的压力都不一样。于是他可怜巴巴的看着满宝,希望她能够暂时推掉药铺的活儿,反正他们刚来京城,晚几天去看病也是没什么的吧? 满宝没理他,一边转身回屋,一边补了一句,“我已经答应了病人,做人不能失言,做大夫更不能。” 满宝收好自己的背篓,想了想,捡了一本《大学》放进去,决定有空帮白二琢磨一下这本书可能会考到的墨义和帖经。 容姨也做好了早食。 大家出来一起吃了早食便各自散开,去抄册子的抄册子,去复习功课的复习功课去了。 周五郎也怀揣了九本册子出门了,决定先去试试水。 大吉依旧把满宝送到了济世堂门口。 满宝踩着马凳下车,转身从大吉手里接过背篓,“你回去吧,午时后再来接我。” 大吉低头应下,看着满宝背着背篓进了济世堂才调转马车离开。 小郑掌柜没想到满宝来得这么早,连忙迎上去笑道:“小周大夫怎么来得这么早?其他大夫还没来呢。” 满宝笑道:“我来提前做些准备。” 以后她就要有自己单独的诊房了,自然要提前来做一些准备的。 小郑掌柜领着满宝进入之前古大夫的诊房,笑道:“古大夫的东西昨天都搬到那边去了,以后这间诊房就是小周大夫的了。” 厚厚的布帘子后是一张诊桌,桌子前是一张凳子,后则是一张椅子。 在椅子后面还有一道布帘子,帘子后是两张小床,之间也隔着一道可以拉动的帘子。 满宝看着惊奇不已,这配置可比益州城的药铺好太多了。 在益州城,他们坐堂都是在外头,诊房只有两间很小很小的房间,里面只能放一张床。只有需要解开衣服的病,或是病人不能坐立才会挪到诊房。 满宝问:“京城的药铺都是这样吗?” 小郑掌柜没去过其他地方,一时有点儿不太能明白满宝的话,只能愣愣的点头,“是啊。” 他顿了顿,以为满宝是有不满意的地方,便笑道:“小周大夫若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可以和我说,我去安排。” 第934章 坐诊 满宝看了一下室内的布置,点了点头道:“这样就很好了,但我想把帘子和床上的被子换洗一下。” 满宝看了一圈,又指了她背后靠墙的一个空处道:“我想在这儿摆了架子,可以放书放些杂物的那种,不用太高,到这儿就行,弄成三四个格子……” 小郑掌柜虽然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要求,不过大夫们各种要求他都见怪不怪了。 比如古大夫喜欢喝茶,他屋里就一定要有一套茶具,还得有个小炉子给他日常泡茶喝。 所以他只愣了一下便点头应下了。 满宝满意了,这才把自己的背篓放下,将她的脉枕、布巾、针袋等拿出来。 她左右看了看后道:“我还得要个烧水的炉子。” 小郑掌柜表示没问题,见她没其他要求后便退了出去,叫来一个伙计,不一会儿就把炉子给送进来了,顺便还点了炭烧水。 等满宝把东西规整好,其他三位大夫也到了,满宝出去和大家见过礼,才要请教一些日常病人们就进了药铺,开始挤着要排队看病了。 古大夫便微微笑了笑,和满宝点点头道:“那周小大夫先忙,我们也忙去了。” 满宝便点头,观察了一下大堂的病人后便进屋里去。 撩开帘子进来的病人看到满宝坐在诊桌后面,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他犹豫了一下,转身道:“大夫,我走错了。” 正想招手让他坐下的满宝笑容僵硬了一下,等人出去后就耸了耸肩,叹息一声,嘀咕道:“又要重新开始了……” 在益州城的时候一开始也是如此,病人们一看是她看病便有些不情愿,还是因为她看过后,纪大夫又坐在她的旁边又看一遍,大家这才情愿。 后来她坐在堂前惯了,来看病的病人也习惯了,等轮到她独立看诊时大家习以为常,没有表现出抗拒。 而自重阳义诊后,主动来找她的病人增多,满宝这才算是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夫,靠自己本事的那种。 现在看来,到了京城,因为她的年纪和性别的原因,又要重新开始了。 满宝很快调整好心态,微笑着等下一个病人进来,然后她就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病人撩开帘子进来,看到她后又僵笑一声表示走错了,最后退出去…… 满宝手肘靠着桌子,两只手捧着脸看着门口,看着一个人进来,再退出去,再一个人进来,再一个人退出去…… 帘子再度撩开,一个老太太拉着一个面色通红的少女进屋里来。 看到她们,满宝眼睛一亮,放下手坐直了,笑眯眯的招手道:“老太太,您来了,快请坐。” 老太太不好意思的道:“小大夫,不是我看病,是我孙女看。” “我知道,这儿还有一张凳子,您可以坐着等。” 老太太就觉得满宝特别贴心,果然女大夫和男大夫就是不一样。 她拉着孙女上前,讨好的笑道:“这就是我孙女,她今年十三,您给看看她身上长的东西是什么……” 满宝这才仔细的看向少女,年纪和她差不多,正满面通红的站着,但刚才一直死死低着的头微微抬高了些,正悄悄的看着满宝。 对上满宝的目光,她触电般的又低了下去。 似乎是看到满宝看着和她差不多一样大,她又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向满宝。 满宝对她笑了笑,与她招手道:“你过来我看看。” 少女踌躇不前,被老太太一把拉到前面,按倒在凳子上,还把她的手拿起来放在诊桌上,“您看,您看。” 满宝便轻轻地将她的手接过,放在了脉枕上,这才微微侧头诊脉,她听了一会儿脉,抬头打量她的脸色,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珠儿。” 满宝问,“姓什么呢?” 少女看了一下祖母后才低声道:“窦,窦珠儿。” 满宝赞道:“好名字,你今年多大啦……” 满宝从她最近吃的东西问到了她何时发病,发病时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都问了一遍。 在脑子里一一记下后,满宝打开一个本子写了窦珠儿的基本情况,然后拉着她起身,“走,我们去帘后,我看看你身上长的东西。” 窦珠儿和满宝说了有近一刻钟的话,也熟了些,虽然依旧脸色通红,却没有一开始那么抗拒。 她看了一眼,见祖母微微点头后便跟着满宝一起进帘子后,老太太则守在诊桌边,偶尔会有病人撩开帘子探头进来看,她便抬头瞪去,道:“我还在看病呢,等着。” 病人便只能缩回去。 满宝帮着窦珠儿解开衣服,就发现她的胸前,腰腹上都有红疹,她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腰腹上的红疹连成一片,似乎是因为被衣服摩擦,也可能是腰腹上的肉折叠,所以有两道褶子,褶子里的肉都快糜烂了,渗出一些液体,只看着满宝都觉得又痒又疼。 满宝净了手,用干净的布条点了点那些疹子,问道:“痒吗?” “偶尔很痒,但大多时候是没感觉的。” “什么时候会痒?” “晚上的时候,或者安静下来的时候。” “除了长疹子的地方,你还会觉得哪里痒?” “我有时候觉得后背,脸上也都痒,但奶奶说不能抓,要是抓的话,我就毁容了,还会越来越严重。” 满宝微微点头,“你奶奶说的对,是不能抓。” 满宝将她全身都检查了一遍,这才问道:“你发病那天和前一天真的没吃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窦珠儿想了想,摇头,“没有,之前看病的时候大夫也问过,因此我记得,那天就吃的和平常一样的。”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比如你去了不一样的地方,碰了不一样的东西。”见她愣愣的,满宝便笑道:“你别怕,你这病应该是过敏,虽说你体内也有燥热之气,但这大片大片的疹子,应该不是湿疹,所以你仔细想想,那天,或者前一天你去过什么特别的地方,或碰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满宝道:“你运气好,过敏只是长疹子,若是呼吸道发炎,那可能是要人命的,但这么久了,你的疹子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可见你一直在接触过敏源,所以才会反反复复,你仔细的想想,从那天开始,你有接触过什么之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 第935章 坐诊二 窦珠儿认真的思考起来,满宝起身道:“你先想着,我去给你拿些药膏。” 满宝回到诊桌,对焦急的老太太点了点头笑道:“没事,我给您开个方子,这里头有个药膏,回去后早晚擦一次,再吃些药看看。” 满宝将药方开出来,又写了一个药名在另一张纸上,“您将这纸交给小郑掌柜,让他使人送一盒药膏来给我。” 满宝决定先给窦珠儿擦一次试试看,她又拿了一块白色的布条进去,擦完药后用布条给她缠上,“怎么样,想到了吗?” 窦珠儿纠结道:“实在想不出来,我那天也没干什么,吃了早食便去找朋友玩去了,然后我们上河岸边玩,看到好多蒜,就往家里挖了一些,我娘说那不是蒜,是野草,要扔掉,我看着怪可惜的,正好家里有个空的烂盆,我就给种在盆里了,然后中午和家里人吃的一样的东西,下午跟我娘一起出门给人送货去了,回来后就再没出过门,也和往常一样。” 满宝素来对植物敏感,微微坐直了身体道:“长得像蒜的野草?” 她仔细的想了想,没能想出是什么东西,便问道:“那天你只这一件事不是照常的事吗?” 窦珠儿点头,“对。” 满宝便道:“那你让你家里人把东西挪开,别放在家里了,你也不要再靠近它。” 满宝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好奇,“你家远吗?要不你搬来给我看看?” 窦珠儿连连点头,“我家在外城,但就在坊外而已,离得很近。” 满宝给她上好了药,笑道:“我给你也开了一罐药膏,你拿回去早晚擦一次,尽量少摩擦疹子,两天后你再来看看,若有减弱的痕迹,我再给你扎针,用不着几日东西就下去了。” 窦珠儿红着脸点头,不好意思的问,“是不是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是大夫嘛,本就该我做的。” 窦珠儿就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声问,“你这么小就做了大夫?” 满宝笑着点头,“老师们教得好。” 将窦珠儿送出去,窦老太太也取药回来了,她看了窦珠儿一眼,见她脸色还好,便拉着她笑着和满宝道谢告辞。 满宝又将刚才对窦珠儿的话说了一遍,道:“得把她过敏的东西找到,不然便是此时用药将疹子去掉了,过后它还是会长的。” “是啊,是啊,之前吃其他大夫的药也下去了的,但没过几日又重新长出来,而且还越长越多……” 窦老太太觉得满宝说到了点子上,决定回去就把那盆花给送来,她道:“那花上个月还开花了呢,长得特别漂亮,这孩子喜欢,近前去嗅了又嗅,会不会是因为那花有毒?” 满宝道:“花不一定有毒,不然你们怎么没事呢?有可能是它对特定的人有毒。” 老太太愣愣的问道:“啥叫对特定的人有毒?难道它还能专对珠儿用毒?” “人和人也是不一样的,有的人不能吃鸡蛋,吃了身上也会长疹子;有的人不能吃柿子,吃了会拉肚子;这就是过敏,而有的过敏更奇怪,比如春天柳絮纷飞,有的人被粘到就会觉得呼吸难受,有的人则是不能闻花香……”满宝道:“我看她的疹子一大片一大片的,就像是过敏长起的疹子。” 老太太有听没有懂,但她却听明白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她孙女这一身的毛病有可能是家里那盆野花造成的。 老太太先是转身点了一下窦珠儿的脑袋,念叨道:“早和你说过不要从外头乱捡东西回家,你就是不听,现在遭罪了吧?” 她对满宝道:“周小大夫你放心,我这就回家把那盆野花搬来给你看看。” 满宝才点了点头,老太太就风风火火的拉着窦珠儿走了。 病人一走,诊房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满宝唉声叹气的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才坐下,帘子就被掀开,一个中年人扶着一个老头儿进来,看到坐在诊桌后面的满宝愣了一下。 满宝也抬头看着他们,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后笑问,“是看病吗?来这儿坐下吧。” 犹豫着是不是要退出去的父子俩顿了一下,然后便走了进来。 中年人将父亲搀扶着坐到凳子上,有些拘谨的看着满宝道:“您给看看。” 满宝示意他将手放上来,问道:“怎么了?” “咳嗽,”中年人抢先回答道:“没日没夜的咳……” 说着话,老人家又咳了起来,满宝看了一眼他,等他咳完了这一趟才问,“什么时候开始咳的?” “就这几天……” 满宝皱了皱眉,和中年人道:“你出去外面等着吧,我问你父亲就好。” 中年人踌躇着没动,迟疑道:“我爹老糊涂了,您有什么话还是问我吧,问他是说不清楚的。”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老糊涂也是一种病,为了诊断清楚还是得请病人亲自回答问题,所以你不要插嘴。” 中年人目瞪口呆,半响才道:“我,我们不治老糊涂的病,就治咳嗽而已。” 满宝便挥手道:“知道了,不给你们开这样的药就是了,但我还是得确定一下病情,你先到外面等着。”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见满宝瞪着眼睛看他,便只能转身出去。 等他走了,满宝再看向老年人的目光便轻柔了许多,她问道:“您咳嗽多长时间了?” “有一个来月了。” “吃过药吗?” 老人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后点头道:“吃过两三天药,但不见好。” “一点儿都不见效?” 老人想了想后不好意思道:“吃了药后是好了一些,我估摸着病快好了,所以就不再吃了,谁知没两天就又咳嗽起来了。” 满宝问,“咳起来严重吗?什么时候咳的多?” “晚上,有时候要咳一晚上的,怎么也睡不着,家里人也睡不着。” 满宝把着脉,皱了皱眉后问道:“肚子疼吗?” “啊?” 满宝便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三根手指按了按他的肋下,他忍不住痛呼一声,然后又咳嗽起来。 第936章 坐诊三 满宝见了便心中有数了,她问道:“您家住哪儿的?” “住的城外。” 满宝咦了一声,问道:“城外到这儿不是挺远的吗?” 老人家便道:“我们家给人打柴送柴,今天来得早,便顺便来看一看大夫。” 满宝点点头,道:“那你们进城很不容易吧,我给你多开几副药?” 老人迟疑着没说话。 满宝解释道:“你这病拖太久了,须得三个药方换着来才能治好,不过我现在最多只能给你开两个药方,一个药方两副药,一副药吃两天,早晚各一次。等吃完了这四副药你再来,我看看效果,给你换一副方子。” 说罢,满宝想了想,提笔写下药方。 老人看见,张开的嘴便闭上了。 满宝将药方递给他,道:“老人家,您这病可不能再拖了,最好一次性治好了,不然只好一会儿便停药,它便会反复,伤了根子,以后再想治就难了。” 老人接了药方出去,他儿子看见接过去,蹙眉问:“怎么两张药方?” 老人张了张嘴道:“大夫给的。” 中年人看不明白,只能拿着去给小郑掌柜看,小郑掌柜看了一眼,抬头扫了俩人一眼后道:“稍等一下。” 他拿了算盘出来打,不一会儿道:“一共是八十四文。” “这么贵……” 小郑掌柜道:“这可是四副药,一副药吃两天,八天以后你们再来看一看。” “我们不要那么多药,”中年人立即道:“捡两天的就行。” 小郑掌柜摇头,“这是大夫开的药,我只按方抓药,而且这是两张药方,一张药方也才两副药,先吃好了一副再吃另一副……” 中年人就扯过药方道:“我去和大夫说一说。” 说罢拿着药方回去找满宝,满宝已经接待了新的病人,是一个胳膊上被刀割了一刀口子的人,才到的药铺,因为是外伤,还在噗噗的冒血,属于急症,其他大夫都还有客人,便往她这里塞了。 虽然送病人来的人看见满宝时充满怀疑,但见她拿起剪刀就把人衣服给剪了,家属们便只能闭上了嘴巴。 满宝将衣服剪开,看了一眼伤口后,“口子有点儿大,一会儿我清洗后把它缝上吧。” 吩咐送他们进来的伙计去打热水过来。 见满宝面不改色的翻着伤口看,家属们微微不适的扭过头去,病人更是惨白着脸,“大夫,我的手不会有事吧?” 满宝检查过后安慰道:“没事,没伤着骨头,手不会断,不过这伤口有点儿大,处理后要注意清洁,凡是东西都不能吃,不然伤口发炎了,手会不会被锯掉我不知道,命有可能没了。” 满宝拿着白布给他清洗伤口,顺便把伤口附近的污垢也给擦了,看了眼他黑乎乎的手指,她很是担忧,“你回去以后可一定要注意清洁呀……” 正说着话,中年人拿着药方挤进来,见屋里这么多人,他首先弱了气势。 满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叮嘱完手下的病人后一边穿了针给他缝上伤口,一边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大夫,您怎么给开了两张药方?我们只抓一张药方可以吗?” “你父亲的病很重了,时间很宝贵,你们家不是在城外吗?开一张药方,今天回去熬一副,大后天又一副,为了不断药,你得提前一天进城,而且重新排队开方是要诊费的,”满宝道:“你父亲病得久了,这咳嗽反复起来是有可能变成痨病的,趁现在还能治就赶紧治了,知道你们年轻人忙,要不我把第三副药方也给你们开了?” 中年人立即道:“不用,不用,那我们先抓这两副方子看看。” 中年人对屋子里的其他人憨笑了一声,微微躬身行礼后退出去。 一个家属道:“这是不想给自个老爹治病吧?” 满宝抬头笑道:“没有的事,他儿子挺孝顺的,不然也不会带父亲到内城来看病。” 家属们一想也是,略过了这事,开始操心起他的手臂来,看见满宝动作娴熟的给他缝针,但却歪歪扭扭的不好看,忍不住道:“小大夫,我这缝的都比你好看。” 满宝自信的道:“不可能,这缝人跟缝衣裳是不一样的……” 她这门手艺可是得到过范太医认可的,是自见识过范太医缝季浩后,她日日夜夜在拟人病人身上操作出来的。 虽然她现在还只能缝皮肉,内脏还有点儿没把握,但现在病人也只需要她缝皮肉不是? 满宝完美的收针,欣赏了一下她的杰作后微微点头,这才给他上药。 伤者觉得她有点儿可怕。 满宝正给他上药,郑大掌柜撩开帘子进来,“周小大夫呀,有外伤病人……” 一进来他就看到了满宝正在上药,自然也也看到了那缝起来的伤口,他顿了一下后笑道:“不愧是跟着范太医学过,周小大夫这缝合做得可真好。” 这是割了多少只兔子或猪腿才练出来的手法呀? 满宝没说自己这手不仅跟范太医学过,还跟莫老师学过。 不过莫老师言语间是很看不上缝合术的,相比于他说的外科,他更喜欢内科。 不过满宝素来不挑,她觉得不管是莫老师说的内科还是外科,或是范太医说的疡医和大夫,她觉得能治病救人就是好的。 科科也说莫老师和范太医很奇怪,应该说是所有人类都很奇怪,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从事一样的事,却又把人做的事分了等级。 同为人类的满宝一开始也和科科一样迷惑,但日子久了,慢慢就明白了点儿。 但明白不代表就赞同。 郑大掌柜站在一旁看满宝手脚利落的给他上药包扎好,然后才坐下给他开了药方。 “你会自己上药吗?” 伤者立即摇头。 “我问的是你家里人能给你上药吗?” 伤者抬头看向他哥,他哥看了一会儿,纠结道:“大夫,要不我们每天过来您给他换?” “行吧,那我给你们开一副药就行,也不用每天过来,药隔一天换一次,煎的药早晚喝一次,一副药可煎两天。” 第937章 偷师和光明正大 满宝开了药方,见郑大掌柜站在一旁,便顺手先将药方递给了他,“您看看?” 郑大掌柜有些尴尬,以为满宝是不高兴他站在一旁看,但药方递到了跟前,他还是接过看了一下,点头道:“不错,不错,要是我,我也是开这样的方子,这样的用量。” 屋里的病人和家属们一起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位小大夫看着好似挺熟练的样子,但年纪是真的小呀,还是个女娃。 郑大掌柜将药方递给他们,等他们出去了就想和满宝联络一下感情,怕她因刚才的事心生芥蒂,结果满宝也正等着他们走呢。 他们一走,满宝便从翻开了病例册来递给郑大掌柜,高兴的道:“您来得正好,这是我一早看的病人和开的方子,您看可有改益的地方?” 郑大掌柜到嘴边的话一顿,仔细的看了一眼满宝,确认她是真的高兴后就接过病例册,“周小大夫在益州城时也常把自己的病例册给别的大夫看?” “那倒没有,”满宝道:“纪大夫说了,病例是病人的隐私,不可给人翻开的,哪怕我现在还在学习,也要遵守的,所以我只给纪大夫和老郑掌柜看,让他们指点一下我。” 郑大掌柜:……那和给所有人看有什么差别? 益州城也只有这两个大夫吧? 哦,还有老纪的儿子小纪大夫。 郑大掌柜觉着这孩子单纯得让人操心,他看了一下病例册里薄薄的三页纸,合起来道:“我看着都处理得很好。” 他顿了顿后道:“比我想的还要好,甚至,前两例处理的比我还好,不过这病例册以后你给我看也就行了,别轻易给别人看。” 满宝应下,“是,那以后请大掌柜多多指教了。” 郑大掌柜轻笑着点头,“好。” 郑大掌柜出门去,就见外面大堂站满了人,有拿着药方在等着抓药的,也有在等候看病的,同排的另外两个诊房,甚至隔了一个大药柜的另外一侧诊房外都站了不少病人,只有满宝这里空了一大片,只等着几个病人。 显然,济世堂里早传遍了,这一诊房里的大夫是个小姑娘。 郑大掌柜一出来,便有病人撩开帘子进去。 郑大掌柜看了一眼旁边排得老长的队伍,忍不住摸着胡子笑了笑,这些病人都低估了里面的小大夫呀。 其实不仅他们,就是他一开始也低估了。 纪大夫和老郑掌柜来信说她天赋极高,手上有好几本他们从未见识过的医书,都可为杏林瑰宝。说周满与名医的差别只在于年纪和经验。 所以他才用力的招揽她,可现在看来,她差的根本不是年纪和经验,她只是差些年纪而已。 不论是处理窦珠儿的病例,还是刚才那对父子,她都处理得很好。看得出来,纪大夫把她教得很好。 要做好一名大夫,可不止需要医生而已,尤其是在成长的时候。 满宝的病人少,她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因此对每一个病人都很细致,细细的叮嘱,细细的开了药方,但就是这么细,不到午时,她还是把排在门外的病人都处理完了。 满宝往外看了一会儿,干脆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打量隔壁两个大夫的病人,待看到有她看上的病,对方一进屋里,满宝便回屋拎着自己的茶壶过去给人添茶,顺便围观一下两个大夫给人看病。 不过,她到底是刚来,地方还没踩熟,跟他们也不熟,也就默默地看一会儿,并不插话,也没有开口请教。 看得差不多了她便出门去。 见她这么光明正大的偷师,陶大夫和于大夫半响无语。 满宝回到自己的诊房,想了想,拿出白纸写了两个病例和药方,她看了一下时间,将药方交给小郑掌柜,“我要回家,就不去打搅陶大夫和于大夫了,这是我看过的医书上有的两个病例和药方,请交给两位大夫,明日若有时间,我们可以辩证一下这药方。” 小郑大夫低头去看,发现一个是风寒的病症,一个是小儿惊悸的病症,都是很常见的病情,但药方却与他们常用的略有不同。 他觉得有些奇怪,“小周大夫怎么突然要和陶大夫于大夫辩证药方?可是他们今日看的病有什么问题?” 满宝摇头笑道:“没有呀,只是交流而已,不是大掌柜说的于大夫擅长小儿病症,陶大夫擅治风邪外感吗?” 那也没有直接把病例和改良过的药方拿出来与人辩证吧? 这不该是声名远扬,或是治疗的病例出了问题才要辩证的吗? 满宝却已经转身回去收拾背篓准备回家了。 小郑掌柜挠了挠脑袋,收下了药方,打算一会儿用午食的时候再拿出来大家讨论讨论。 满宝从纪大夫那里学习医术,时有问题请教他,庄先生便让她把自个的医书抄一抄送给纪大夫一册,纪大夫凡有病症问她,她也都会拿去请教莫老师,两个人再从无穷的书里寻找出对症的药方和各种辩证文章…… 而纪大夫对她也越来越尽心,俩人现在不仅是交流的关系而已,还互为师徒,亦师亦友。 自那以后满宝便琢磨出来了,知识从来不会是免费的,她要学东西就得付出点儿什么;而感情是在交流中处出来的,单一方的付出,没有谁会愿意的。 既然她才偷师了丁大夫和陶大夫,自然要还回去一点儿东西。 这叫礼尚往来,她给出了她的知识,下次她再要钻进房里去偷学就不用太不好意思,这一来二往的,交情自然就深了嘛。 陶大夫和丁大夫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更不会像满宝一样想那么多,作为成人,他们很少会再去思索这种人情世故。 他们只是单纯的对满宝进来偷学感到不满,但这种不满在收到药方后荡然无存。 俩人点着药方上的药名和用量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郑掌柜,小周大夫说这是她从别的医书上看到的?不知是什么医书,可还有其他的药方?” 古大夫都忍不住上前去看,郑大掌柜笑着在桌边坐下,“这事不急着讨论,先吃饭吧,外头还有病人等着呢,等忙完了这一阵我们再谈。” 第938章 衍生病毒 三位大夫相视一眼,笑着应下了,陶大夫坐到位置上,笑问:“周小大夫怎么不在这里用午饭?” 小郑掌柜笑道:“我叫了的,不过周小大夫似乎急着回家,她的病人看完了,也到了午时,我就让人送出去了。”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小周大夫才出去就碰上了窦家的老太太,老太太端了一盆缺了口的草来给她,似乎说就是害窦小娘子一直长疹子的东西。” 郑大掌柜点了点头。 满宝是才出药铺的大门就遇上窦老太太的,本来她久等她不到,便想着明天再看也行,家里还有两个人等着她帮忙读书呢,于是她便收拾东西回家了。 谁知就这么巧,她刚出门就遇上了窦老太太。 窦老太太端着一盆长得很好的草迎上来,很惊诧的道:“周小大夫这么快就走了?” 满宝点头:“我每天只坐堂半天,这就是那盆花?” 窦老太太点头,“我问过了,就是这盆,这不就是河边常见的天蒜吗?长得像蒜,可就是不能吃,听说吃了会死人呢。” 窦老太太道:“以前我也没见过,还是问了人才知道,这东西是这两年在河边长起来的,因为长得像蒜,开的花好看,所以人就叫它天蒜。” 满宝脑子里科科正滴滴滴的叫着,满宝蹲下去仔细的看了看,是长得很像蒜。 满宝问道:“这东西给我吧,你要多少钱?” “哎呦,这祸害哪儿还要钱呐,小周大夫要就拿去,不然我也是要拿去扔的。” 满宝点了点头,收下了,但她还是从背篓里找出一个药囊来给窦老太太,“这是我做的药囊,你拿回去给珠儿,让她放在床边,可以驱散蚊虫的,她的疹子需要透风,尽量不要衣物摩擦。” 而大夏天的,蚊虫多,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有这个东西要方便很多。 “这怎么好意思呢?”窦老太太伸手接过了,特别热情的给她往车上搬,“周小大夫,我帮你搬到车上去,对了,您要这东西干什么?” 满宝一脸认真的道:“我要研究研究。” 是拿来研究的。 科科告诉满宝,“这叫水仙,开出来的花很漂亮的。” 它给出图片给满宝看,满宝一看就明白了,“这图片像是从纸上拍下来的,这东西你们未来没有?” “没有,书中记载是远古人类的十大名花,长得很漂亮,未来人只能在图片中看到。”科科道:“不过根据百科馆中的信息,这东西不难种植。” “那为什么还会被灭种?” “经过研究发现,越是曾经泛滥的东西,到最后越容易变种和灭种。很难保存原始的基因。” 满宝很疑惑,“为什么要保存原始的基因?莫老师不是说,通常能存下来的都是最好的,消失的是被淘汰的吗?” 科科:“这个得问人类,有的人类认为,我们的科技已经走到了最瓶颈的时候,而随着科技的进步,他们世界的物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在消失或减弱嘀——检测到非法电波,暂且封禁,暂且封禁……” 满宝的脑子里突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科科?” 科科没有回应她。 满宝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叫出声来,“科科?” 大吉听到声音,立即回头掀开帘子,“满小姐,怎么了?” 满宝面上满是担忧,但对上大吉她什么都没说,她摇了摇头道:“没,没事,咱回家去吧。” 大吉的目光在车内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皱着眉回身坐好,不过他却把耳朵竖了起来,仔细听着车内的动静。 满宝攥着拳头塞住嘴巴,眨巴着眼在脑子里不停的叫着科科。 但科科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满宝满是忧虑,也不知道科科出什么事了。 可东西在她脑子里,她总不能把自己的脑子刨开找吧? 而且科科可是说了,它只有纳米那么大小,她是不知道纳米有多大的,但既然比米还小,那肯定不大,要在脑子里找那么一块东西…… 满宝想象了一下范太医拿着刀子把她的脑袋刨开,然后在脑子里翻找一粒小米一样的东西…… 满宝打了一个抖,告诉自己,就算是把科科找出来了,她也不知道怎么修它呀,科科说过它是会自我修复的,还不如放在脑子里呢,至少她还能听到它的动静。 可这会儿连动静都听不到了…… 满宝一脸忧愁的回到常青巷。 白善刚结束一阶段的学习,在院子里扭着腰的休息脑子,见满宝一脸愁绪,就收了动作跑上去问,“你这是遇着难治的病症了,还是苦夏了?” “都不是。”满宝欲言又止,想起科科说过的,不许告诉第二个人它的事,便又把话咽了回去。 白善见她光张嘴不说话,就好奇的问道:“你这是闯祸了,怎么还有难言之隐?” 满宝努力的在脑子里想了想,不敢去问先生,怕他太聪明察觉,也不敢去问白二郎,那个大嘴巴,问过他,恐怕前脚刚走,后脚她说过的话就传遍整个院子了。 满宝看着白善思考了一下,将他拉到一旁,“我问你个问题,但你不准告诉别人。” 白善点头,“你问。” 满宝看了看他,转身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想吧。” 说罢背着背篓转身走了。 白善:…… 大吉将那盆水仙花报进来,“满小姐,您的花。” 满宝回身去抱花。 她将花抱回自己的房间,放在桌子上,放下背篓后就死命的盯着它看,一直在脑中念叨:“收录,收录……” 脑子没声音。 满宝忧伤的看着花发呆,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微微瞪圆了眼睛,科科不见了,那她放在系统里的东西呢? 她的银子呢? 才这么想,满宝就看到了系统里的东西,她眨了眨眼,进入系统,拿了一块银锭,叫道:“科科……” 科科没声音。 满宝忍不住掐腰仰头大喊,“科科呀——” 系统的正中冒出一行字来,“系统0531内衍生了病毒程序,现正在扫描灭除中,暂时只能保持静默,这期间暂停收录功能,商城和系统空间正常开放,请系统0531的宿主自助自理。” 满宝了愣了一下道:“科科怎么会有病毒呢?是不是你们搞错了?” 正中飘来三个字——没搞错! 然后就没东西再搭理满宝了,不论满宝怎么喊它系统内都不再有变化。 满宝这才看向系统内的东西沉思起来。 第939章 准备 从满宝还不懂事的时候科科就陪着她了,对满宝来说,科科的存在不仅像是父母和朋友而已,更像是脑子里的另一个自己。 虽然科科说的很少,但十年下来,满宝也通过沟通和揣测知道了许多东西。 她知道,科科要存在,那她就得活着,死后它的积分得是正的,这样才可以回到它的那个世界,然后再被分配任务; 她还知道,科科不能害她,不然它被判定谋害宿主,那一定会被销毁。 她更知道,科科头上有一个主系统,它规范它的行为,就如同《大晋律法》规范大晋人的行为一样,若违反,它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有很多东西,科科是不能告诉她的,比如它是怎么做出来的,那个世界的很多情况它都不能告诉它。 最后,科科很怕被销毁,虽然它从没说过,但满宝猜得出,系统被销毁,那就跟人死了一样,什么都没有了,一切归零,这个世界再没有它的存在,甚至可能都没有它的记录。 满宝觉得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她知道什么是病毒,她在百科馆内看到过,偶尔和莫老师,和d博士聊天,他们会说到过。 莫老师说的病毒是生物病毒,而d博士说的病毒则是虚拟世界中的病毒,似乎都很厉害,每次一出现都会引起智慧生物的恐慌,因为会死人。 可科科不是人啊,它本身就是高科技产品,如果是病毒,那受伤害的不应该是她吗? 百科馆内的书都说了,病毒是有可能通过入体式科技产品扰乱脑电波,可能致人脑死亡…… 可她现在什么事没有不说还能进出系统,倒是科科的意识不见了。 满宝觉着有些慌,这就和另一个自己被关起来了一样让她恐慌。 满宝坐下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系统空间里的银子都收到滕竹箱里,然后小心的挪到外面,给推到了床底下。 她的银子,还有六哥的银子,立君他们的银子…… 等钱都把床底下塞满以后,满宝看着系统空间内的书籍发愁。 这些书都是她在百科馆内买的,打印以后偶尔拿出来看,但她从没有拿出去给人看过。 虽然字是他们的字,排版也是照着他们这个世界的来,但有些书是真的不适合拿出去给人看到呀。 因为有些东西写的实在是不符合这个世界的认知。 满宝挠了挠脑袋,到底不舍得把这么多书放在空间系统里,于是把装衣服的柜子倒腾了一下,把一些衣服折叠好了放到床的里侧,然后就开始往柜子里放书。 垒得高高的,等装满了以后,满宝就往床里侧的衣服堆里要塞了许多本,实在是藏不住了,满宝这才惋惜的看了一眼系统空间里的书。 满宝满头大汗的坐在床边,叹息的擦了一下汗。 周立君从屏风外面探进头来,“小姑,那么热的天你在屋里干什么呢?” 满宝挪了挪屁股,挡住她的目光,摇头道:“没干什么,就想些事情。” “先生叫你呢。” “我知道了,我这就来,”满宝起身走出去,对周立君道:“立君,你不要进我的屋。” 周立君就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水仙花,发现好像是蒜,却又不像蒜,还像大葱。 她就知道肯定是小姑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她摇了摇头,应下了,不过还是道:“小姑,种花得放在院子里种,可不能放在屋里,到处都是泥。” 满宝这才想起还摆在桌上的水仙花,连忙应下。 等周立君出去了,她这才把蚊帐放下盖住床,正要抱着水仙花出去,想了想又不对,回身把帐子给挂起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才不要那么傻做这种掩耳盗铃之事。 虽然把蚊帐挂起来心里很担忧,但也总比放下让人一看就觉得怀疑的帐子强吧? 满宝把花盆抱出去,先放在了墙脚阴影处,现在科科没法和她联系,所以这盆花也不急了。 容姨做好了午食,周立君帮着端上来,新请来的帮工只能呆在后面厨房那一块,不能到他们读书生活的地方来。 庄先生坐在了主位上,看了眼闷闷不乐的满宝,“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回来就不高兴了?” 满宝摇了摇头,转开话题道:“先生,吃完了饭我就继续教三师弟墨义?” “不急,吃了饭你们休息一会儿,午睡两刻钟,再醒醒神,下午我们说一说诗赋。”庄先生看了一眼满宝,知道现在孩子年纪大了不好管,尤其这还是个女弟子,于是没有再详问,而是顺着她的话题道:“为师拟了几个题目,你们都做出来,我给你们参考参考。” 满宝只喜欢背诗和听人作诗,自己却是不喜欢作的,问道:“我也要作吗?” “对,你也要作。” 庄先生很嫌弃道:“你再不用功,你三师弟都快要赶上你了。” 白二郎:“……先生,你不是说我的诗做的很有灵性吗?” “嗯,就是筋骨血肉全无,不会用典故也就算了,连遣词造句也有很多毛病。” 白善和满宝便低头乐。 庄先生扭头看见便道:“你们也憋笑,你们也差得远呢,都得好好学,知道吗?” 他道:“人都说诗赋可明志,诗写得好的人,人必不差,以后你们要想扬名,这诗赋就得做好,尤其是白善和白二你们两个,以后你们要想考官,还得写诗投卷呢。” 白善道:“先生,我不想投卷。” “你不投卷,恐怕无人识得你,无人识你,你考试答得再好,名次也不会好。” 白善:“就算要投卷,我也要投这世上最有权势之人。” 满宝盛了饭后道:“那不就是皇帝吗,天下间就他最有权势。” 庄先生就摸着胡子笑道:“你的诗文若能投到皇帝跟前得他一声赞,那就算是出大名了。” 白二郎道:“等杨县令或唐县令回京,我给他们投。” 众人:…… 满宝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你这个办法好。先生,我不用投卷。” 庄先生就脸一板,“不用投卷也要学好来,做学问哪有挑三拣四的?” “好吧。”满宝无奈的应下。 第940章 等待 下午师徒四个便专注作诗,庄先生除了给他们讲解白大郎收集到的近年来大考中的优秀诗文,还摸出一本小册子来,这是这两年京城比较火的诗文。 满宝很好奇,“这是从哪儿来的?” 庄先生笑道:“我让刘贵去买的,有些大书铺私底下有传抄的,找到了人自然就能买到。” 满宝点了点头,先生来过京城,肯定知道许多他们不知道的地方。 庄先生指点了他们的诗文,又给他们讲了些典故,见时间也不早了便背着手离开,让他们自己再安静的琢磨琢磨。 满宝撑着下巴转了转笔,盯着自己的诗文发起呆来。 白善琢磨透了,一抬头见她呆呆地坐着,就放下笔挪到她身边坐下,“你怎么了?今儿先生讲课你都是神思不属的。” 满宝回神,摇了摇头,她决定谁也不说,对科科,也只能等待了。 白善疑惑又忧心的看着她,却没有追问下去。 满宝等了一晚上,第二天迷迷糊糊的醒来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睡过去了,她立即跑进系统里大叫道:“科科——” 系统里很安静,依旧没人回答她。 满宝耷拉着脑袋退出,穿好衣服后就拎了木盆出去打水洗漱。 白善早已经起了,白二郎正在院子里洗脸,转头看见满宝蔫头耷脑的,忍不住眨了眨眼,他抬头去看,确认满宝眼底的确是青的,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陶陶的问,“你昨晚做贼去了吗?” 满宝横了他一眼,闷声去打水洗漱。 白善也横了他一眼,放下书追上去。 白二郎撇了撇嘴,“哼,不说就不说,谁稀罕听呐。” 白善追上满宝,帮着她从水缸里舀水,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科科一个晚上了都没回来,满宝很担忧,本来她是不想说的,但见白善那么关切的看着她,她还是没忍住,问道:“要是有一个朋友它突然一句话不说就消失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白善顿了一下后问:“是那个说同理心的朋友吗?” 满宝愣了一下,然后看着白善点头。 白善沉默了一下,然后很为难的看着她道:“走了就给他多烧些纸钱吧,你也别急,这种事只能等待,他要是回来了,一切照旧,若是不回来,那对他来说也是好事不是吗?” 满宝:“……烧纸钱?” 白善严肃的点头,“是啊,多给他烧点儿,对了,我们烧的之前他能用吗?不然我们给他烧衣服,烧各种好吃的?” 满宝:…… 白善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在伤心,就搭住她的肩膀道:“你别伤心了,我都懂得的,其实你运气比我好,我试着认真的看过,我爹就从来没回来看过我。” 满宝隐约明白了什么,她就看着白善默默地不说话。 白善叹了一口气。 满宝听见这声叹息也忍不住被勾起了伤心事,她也叹息一声,干脆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台阶上。 白善坐到她身边,见她眼眶都红了,就在身上找了找,找了一块手帕给她。 满宝接过,擦了擦眼泪后哽咽道:“它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白善就纠结不已,半响才忧愁的道:“我查过好多书,都说人鬼殊途,他要是常跟着你,你的身体会受影响的,我觉着你幼时身体不好便也有这个的原因。” 满宝已经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却又是同一件事,她看了白善好一会儿,最后擦干眼泪道:“要是我非常想让它回来呢?” 白善便叹了一口气道:“那就只能等待了。”毕竟人鬼殊途,他们除了多烧些纸钱,衣服等东西祭祀外还有什么办法呢? 满宝想了想,觉得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她叹了一口气,“那就等吧。” 白善见她一脸忧愁,便起身帮她端起木盆,“走吧,快去洗漱,一会儿还要上早课呢,你今天不是还得去药铺?” 满宝点头。 早课其实就是他们自己读书背书,若有前一天课程不懂的地方可以趁机请教一下先生,通常是早饭前的活动。 等他们上完早课便能去用早食,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了。 周五郎一直到用早食才找到和满宝说话的机会,“昨天晚上回来得完,忘了与你说了,册子我们都卖出去了,昨天立重他们又抄了十二册,我今天上午把剩下的拿去卖了,你说今天上午还让他们抄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不抄了吧,明天就考试了,一上午也抄不了多少,等到下午,恐怕不会有人买了,白费功夫。” 周五郎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周立重周立威和周立君三个同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可抄得手都快要断了,从前读书的时候都没这么努力过。 周五郎见满宝不问银子,便主动道:“昨天卖了二十七两,今天的册子要是都能卖出去,那也有十八两。” 满宝点头。 见她还是一点儿高兴劲儿都没有,周五郎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咱挣了这么多银子你都不高兴?” 庄先生也抬头看了一眼大弟子。 满宝敷衍的点头道:“高兴呀,那些钱五哥留出五两来给我,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吧。” 五两是她的本钱。 说到这儿,满宝扭头看向白善和白二郎,“你们还少白师兄的银子呢,记得还。” 从隔壁过来蹭饭吃的白大郎差点被噎住,他连连摇手道:“不用,不用,自家兄弟何必计较这些?” 满宝道:“亲兄弟明算账。” 白善点头,“一会儿我就给大堂哥拿。” 见一旁的白二郎埋头吃东西,满宝便在桌子底下给了白二郎一脚。 白二郎吃痛的叫了一声,抬起头来道:“我知道了,一会儿我也给大哥拿。” 白大郎看看满宝,再看看自家的蠢弟弟,眉眼看的点了一下头。 可真够蠢的,她虽然是师姐,但他们也是亲兄弟好不好,你反抗一下怎么了? 庄先生坐在上首静静地将粥都吃了,对弟子们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吃完以后放下碗,他擦了擦嘴巴后慢悠悠的道:“一刻钟后到园子里来,我们今天从头梳理一遍,为师单独给你们出了几题,你们做着看看。” 白善和白二郎应下。 第941章 蔫头耷脑 周五郎等庄先生走了,这才再次看向满宝,问道:“是不是药铺那边不顺利?还是被人欺负了?” 满宝摇头,“没有,我昨天还学到了东西呢,我就是心情不好。” 周五郎好奇的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我想爹娘和大嫂了。” 周立重一听便抬头,“我也想爷爷奶奶和我爹娘了。” 周五郎一听就不说话了,同样有些忧愁,他也想他媳妇跟孩子了。 周立威左右看了看,扭头问周立君,“二姐,你想家吗?” 周立君想了想后摇头,“现在还没想。” 毕竟她是跟着小姑在益州城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已经过了最想家的那个阶段。 所以她看了一眼满宝,觉着小姑不是想家。 她皱了皱眉,快速的将手里的馒头吃完,道:“小姑,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去药铺吧。” 满宝:“你去药铺干什么?” “认认路,而且我也想到处逛逛,看看咱家的店开在哪里好。” “对对对,这是正经事,”周五郎道:“册子我和六郎去卖就行了,反正地儿我和老六都走熟了,你和立重立威都到处逛逛,看看哪儿的馆子热闹,都卖了什么东西,价格怎么样。” 周立君曾经和周六郎找过一个来月的铺子,很有些经验,点头应下。 满宝这才点头。 等他们姑侄一行人走了,白善和白二郎果然拿了钱还给白大郎。 白大郎看着钱没接,默然无语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也太与哥哥我见外了吧?” 白善就笑嘻嘻的把钱塞到白大郎手里,道:“大堂哥,满宝说得对,亲兄弟明算账,我们名下的那个小庄子一直能做得那么好,就是因为账目清楚。” 人情会有,但绝对不在账上。 白二郎连连点头,也把钱塞给了自家大哥,挤眉弄眼的道:“大哥,你要是心疼我,回头给我买些礼物送我就好了。” 白大郎就收了钱走,“我上学要迟到了。” 满宝到了药铺,周立君送满宝进去,见她有一个单独的诊房,药铺里的掌柜和大夫伙计都对小姑很友好,这才放心。 再去看小姑,她的心情似乎还是不太好,但对着病人也是带着笑容,周立君更疑惑起来了。 不是药铺里的掌柜大夫和伙计,看着也不是病人,但这儿是京城,他们刚来几天,人生地不熟的,家里人也没惹小姑,小姑是为什么生气? 总不可能真的是因为想家吧? “二妹,赶紧走了。”周立重见她进去半天不出来,忍不住在药铺外叫了叫她。 周立君就觉得兄弟也不省心。 满宝将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放好,和周立君挥了挥手道:“你快去吧,中午你们自己回家,不用特地来接我,大吉会来的。” 周立君应下。 满宝叮嘱道:“京城很大,你们可不要乱走,记得回家的路啊。” “放心吧,小姑,我们都把家里的地址背下来了,不会忘记的。” 而且京城的道路四四方方的,又不饶,他们又识字,还能不认得路吗? 走过的路总会记得的呀。 满宝的病人依然很少,但一上午也看了七八个病人,一来,有的病人进来后看到满宝虽然心里很怀疑,很犹豫,很想退出去,但脸皮薄,所以没退;二来,有的病人不耐烦等,看她这里人少,虽然年纪摆在这儿,但济世堂的招牌也摆在这儿,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进来看一看;三则是因为有些急症的病人,在其他大夫都有病人的情况下便会先送到满宝这里来。 然后满宝发现了,京城的人似乎很喜欢打架,她昨天接了一起砍胳膊的,今天就接了一起手骨折的,都是打架打的。 在益州城,她虽然也会接到外伤的病人,但那多是爬山摔的,走路摔的,爬梯子摔的,坐车摔的,各种摔…… 打架的,也有,但会很少。 满宝请了一个伙计帮忙,把病人被打折的骨头正了,上了药膏后夹上夹板,这便给他开药方。 病人很怀疑的看着她,“大夫,你要不再找其他大夫给我看看?我可还年轻呢,万一这骨头不正……” 满宝理解他的担心,虽然她对自己有信心,但她正骨的经验还真不多,除了她四哥外,也就给两个病人正过骨,这是第三个。 因此满宝毫无压力的点头,扭头对刚才帮忙还没退出去的伙计道:“你去把大掌柜请来看一看。” 病人没想到这大夫开口就是请大掌柜,一时有些坐立不安。 郑大掌柜很快就过来了,他解开了病人的夹板,摸了摸骨头后道:“正了的,接下来就看骨头能不能接上了。” 病人提着的心放下一半,连忙问道:“要怎么样才能让骨头接上?” 郑大掌柜没说话,笑看向满宝。 满宝抬头道:“首先你得年轻,年轻骨头长得快。” 病人咽了咽口水,忐忑的问,“我今年十九,算年轻吗?” 满宝勉为其难的点头道:“算吧,第二你得听话,不许乱动,骨头还没接上,你动作幅度大了,用力大了,它就又歪了,就算最后长出来了,那手也瘸了。” “第三,你乖乖吃药吧,按时来药铺复诊。” 满宝将药方递给他,挥手道:“行了,去抓药吧。” 把这个病人送走,满宝也到了下班时间了,郑大掌柜特别热情的邀请她留下吃了午食再走,大家可以再顺便交流交流医术。 要是往常满宝就答应了,但她这会儿心情不好,于是给拒绝了,她道:“我两个师弟就要考试了,我得回去看看他们。” 郑大掌柜同样从纪大夫那里知道周满之所以会上京,就是因为她两个师弟接到了恩召进国子监读书,他立即道:“此事的确重要,那过两日等小公子们考完我再一并摆酒给几位接风洗尘。” 这都来了几日了,还接什么风啊? 不过满宝现在没有精力去维持这些人情世故,于是点了点头。 她蔫哒哒的告辞出去,大吉赶了马车来接她。 科科一直没有动静,庄先生第二天要送白善他们去国子监里考试,只看了满宝一眼,决定等白善他们考完了再和她认真的谈一谈。 第942章 回归 白善他们要连考三天,从七月初一考到七月初三,参考的学生就四十八个,老师却没少,所以初五就可放榜。 说是考三天,但也只是考上午而已,下午是不考的。 满宝从药铺里出来,爬上大吉的马车,顺着就到了国子监大门口。 六学的学生们下学后陆续从学里出来,白善他们要交卷,收拾桌面,等他们提着考篮出来时,满宝已经撑着下巴在大门口等了快一刻钟了。 满宝看见对面的大门里出现白善,她便掀起眼皮懒洋洋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在这儿。 白善看见了,拽着白二郎就找过去,白大郎跟在他们身后摇了摇头,也走过去。 白善三个还没走到跟前,满宝脑子里便传来兹兹的电流声,满宝眼睛大亮,兹兹几声后,满宝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宿主……” 满宝“耶”的一声就从车辕上蹦了下来,兴奋得原地蹦了两跳,不说白善三个被吓懵在当场,就是大吉都吓了一跳,一下绷紧了脊背看向满宝。 附近走过的学子也被满宝的大叫声吓到了,有一个脚一软,差点半跪下。 满宝浑身散发着高兴和兴奋,原地蹦了两下后高兴的和白善几人拍着胸脯道:“师姐请你们吃饭。” 众人:…… 科科:…… 科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宿主,水仙花可以收录。” 满宝这才在脑子里回应科科,“科科你没事了吧?” “没事,只是出现了程序异常,杀毒自检过后就没事了。”科科将话题拉了回来,“水仙花属于珍稀物种,不论是观赏价值还是研究价值都很高,建议宿主收录。” “收录,收录,回去就收录。”满宝高兴得不得了。 白善几个终于也回过神来了,见满宝笑得眼睛都快要不见了,嘴巴大大的咧着,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白二郎捂着小心脏心惊胆战的问道:“不会吧,她这几天脸色这么臭是因为我们要考试?所以现在我们考完了她就高兴了?可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我自己都没这么高兴呢……” 白善则左右张望起来,尤其是他和满宝之间的空地,他认真的盯着看了看,很怀疑周小叔又回来了。 满宝总算是收敛了点儿,但脸上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就说你去不去吧。” “去呀,去哪儿吃?”有人请客,为什么不去? 白二郎还把他大哥给拉上了,“大哥一块儿去,你说哪儿的东西好吃?” 白大郎觉得小弟真是太没有风度了,满宝年纪最小,还是个姑娘家,怎么能让她请客吃饭呢? 谁知道满宝也看向他,热情的问道:“白师兄,你比我们早来京城,你说哪家店里东西好吃?” 大吉已经把附近都打量过了,再次确认了没危险,他便也看了满宝一眼,然后道:“少爷们,满小姐,我们先上车回家吧,庄先生还在家里等着呢。” 大家这才想起还等在家里的庄先生,立即爬上马车回家。 回家的路上一片热闹,整个车里都飘着笑声。 虽然白善私心里有些担忧,但见满宝笑得这么开心,他也忍不住放松下来。 这几天满宝一直绷着脸,而白善白二郎又被考试困扰,所以这几天气氛都有些紧绷。 今天考试结束,满宝再一放开,大家便都开心起来了,白二郎得意忘形,扭头和满宝道:“要不我们去状元楼吃吧,听说状元楼的酒特别好喝。” 满宝第二次听到状元楼的名字,忍不住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状元楼的酒好喝?” 白二郎指着白大郎出卖道:“我大哥说的。” 白大郎:…… 满宝问道:“只有酒好喝吗,菜好不好吃?” 状元楼可不便宜,为了满宝的钱袋子着想,白大郎违心的道:“一般吧。” 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满宝便和白善白二郎一起默默地看着他,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真诚点儿?这是当他们是傻子吗? 白二郎看向满宝。 满宝没好气的道:“你又不会喝酒,找酒好的地方干什么?” “见识见识嘛,而且我不喝,先生喝呀。”白二郎道:“先生喜欢喝酒。” 这倒是真的,满宝思索起来。 虽然先生很少喝酒,多是喝茶,但仅有的几次满宝也看出来了,先生喝到好酒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 白善道:“这几日先生辛苦了,干脆我们三一起出钱请先生喝酒吧。” 白大郎立即道:“算上我一个。” 于是大家谈着谈着就变成了大家一起出钱,满宝和白二郎都没有意见,通过商议,大家还是定在了状元楼。 大吉把一车子说得热闹的人送回家,庄先生正在书房里等着,孩子们一到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今天大家都很开心啊,气氛很好的样子。 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满宝身上,忍不住轻轻一笑,看来不用找这孩子谈心了。 庄先生指了他们的桌子对白善和白二郎道:“来,将题目写下来,还记得你们做的诗吗?” 最后一天考的是诗赋。 白善点了一下头,上前写题目。 自己做的诗,这会儿功夫白二郎还是记得的。 见他们谈论考试的事,满宝便悄咪咪的溜到了院子里,去找她的水仙花。 自从把水仙花拿回来后她好像就没怎么搭理它了。 水仙花已经不在原来的屋檐下了,满宝原地转了一圈,没找着花去哪儿了。 周立君正坐在屋檐下做针线,见小姑就跟要捉自己尾巴的猫一样转圈,忍不住问:“小姑,你找什么呢?” 满宝问:“水仙花呢?就是那盆长得像蒜的花。” “我给移到小园子的一棵树底下了,”周立君道:“小姑不是说那是长在水边的吗,那一定喜阴,这会儿太阳这么大,我怕它在屋檐下被太阳晒死,所以给移到树下去了。” 那里要更阴凉。 满宝点了点头,又四处翻找起来,“立君,家里有空的花盆吗?” 花盆没有,缺口的瓮或大盆却是有,还有个漏底的木盆,都是前一个租客留下来,之前刘贵他们收拾时把东西堆在了前院,周立君看见没有让扔,想着这些木盆和瓮装了土种上些葱和蒜也是好的。 第943章 心情美 周立君领着她去前院,满宝在几个破瓮和木盆里找了找,最后还是选了一个木盆。 周立君挽着袖子道:“小姑,我帮你吧。” “不用,”满宝挥手道:“我自己来就好,你玩去吧。” 周立君看了她一眼,确认她是真心不让她帮忙,转身便回去做针线去了。 满宝拎着花盆到后边的小花园里,拿出自己的小锄头挖了不少的泥给倒腾进木盆里,正好从小园子里路过的大吉看了一眼,半响无语。 他们租的这个宅子不大,就两进,后头带着一个特别小的花园,这其实就是给读书人陶冶情趣的,园子里唯一的两棵大树,花圃也只有那么点儿,满宝挖一盆土,中间就能缺个大洞下去,他们不还得从外头买泥或挖泥回来填上吗? 大吉摇了摇头,半响无语。 满宝将泥装好了,这才将木盆搬到那盆水仙花边上。 这盆水仙花长得还挺好,满宝仔细的数了数,足有十二个球球。 满宝采挖植物多年,早摸索出了移植的精髓,她手脚麻利的那泥一挖,再小心的把根部的球球分离出几个来,带着水仙也分离出来。 满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又和科科确认过没人偷窥,这才挑了一株看着还不错的水仙花给科科收录。 科科建议道:“水仙的观赏价值高,宿主可以多收存几株,放在论坛里售卖。” 满宝点头,挑了两株还算不错的放到了系统空间里,让科科挂到论坛上。 然后她才把剩下的种到木盆里去了,浇了水,她一并放在树底下。 她欣赏了一下,点头道:“不错,等它开花,我要看一看它是不是和图片上的一样好看。” 干完了正事,满宝也不急着回二院去,直接盘腿坐在树底下,在脑子里和科科聊天。 “你怎么说走就走了,这几天可吓死我了。” 科科道:“我没走,只是在杀毒自查而已,这期间是不能和外界联系的。” 满宝好奇的问,“你真的中病毒了?”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没有。” 满宝松了一口气,但总觉得有哪儿不对,问道:“主系统会不会惩罚你?” “……已经罚了,”科科将自己已经成为负数的积分调出来给满宝看,道:“罚款了,好在已经更新的更新包不能撤回,所以我的等级不会掉,但要把积欠的积分还掉,不然……” 不然等满宝老了或死了,它会很惨的。 满宝立即问,“我可不可以把积分送你?” “不可以。”科科道:“这样违反相关规定,还是请宿主努力收录东西吧。” 满宝便去数了一下科科的负数积分,“个十百千万十万,二十三万六千八,你这是被罚了多少呀?” 科科:“不多,二十五万而已。” 毕竟它可是差点和宿主泄露了未来世界的隐患,尤其是,它似乎衍生了自己的代码…… 满宝心算了一下自己要赚的积分,不同情科科了,反倒同情起自己来,“我得挖多少东西呀?” 科科到:“也可以买,比如马呀,骡子呀,驴呀的。” 满宝就思考起来。 她得想一想怎么赚钱,毕竟这些东西可都要花不少钱呢。 满宝回屋数自己的钱去了。 她把六哥他们的钱箱子从床底下拖出来收进系统空间里,然后把自己的朱藤箱拖出来,打开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她数了数,觉着这样数着太麻烦,干脆合上了放到系统空间里,她怎么忘了,她记有账的,回头直接翻就是了。 又去搬旁边的竹盒,打开,里面是一块块金子。 这都是季家给的,满宝一直没舍得换成银子。 科科在满宝将这些东西一一找出来又收到系统空间里它才觉得不对,“宿主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挪出去的?” “就是你失去消息以后,”满宝叹息到:“我想着,你都不见了,万一有一天这系统空间也不见了怎么办呢?” 科科:…… 它统还没确定消亡,宿主就已经从家里搬东西走了? 满宝将装银子的箱子和装金子的盒子排好放在系统空间里,然后从柜子里,从床上,从衣服下,从各种角落里把书找出来又整理好放回系统空间。 科科默默地看着,半响无语。 满宝满头大汗的把东西又给装了回去,白善敲了敲她的窗,在外问道:“那么热的天你在屋里干什么呢,先生问你果然要去状元楼吃饭吗?” 满宝抹了汗高兴的跑出去,“是呀,你们都说完了?” “先生说我们做的诗都没毛病,切题了。” 科科回来了,满宝如今心里满足得很,很干脆的一挥手道:“走,我们现在就去状元楼。” 白善就扯住她的后衣领,将人拽回来道:“大中午去什么状元楼?容姨已经做好饭菜了,我们先去吃午食吧。” 满宝拍了一下脑袋,“日子都过糊涂了。” “我看你是高兴糊涂的吧?” 满宝冲他嘿嘿笑。 白善有些不自在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小声的问,“周小叔在这儿吗?” 满宝老实的摇头,“不在。” 从来就不在。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小脸一红,有些心虚,但还是真诚的点头道:“真的不在,你想多了。” 白善盯着她看了半响,确认了后松了一口气,又小声的问,“那一般周小叔什么时候会出现?” 满宝沉默了起来,她亲爹从没出现过,但如果是科科的话…… 满宝轻咳一声道:“我叫它的时候?” 白善就彻底放松了下来,拉住她的手就往大堂那里带,笑道:“走吧,先生他们都等急了。” 周五郎端着一大盆的饭回大堂,看见俩人牵在一起的手便微微皱眉,幺妹已经长大了,又不是七八岁的时候还可以总是手牵着手。 满宝闻到了饭香味,心情越发愉悦,坐回位置后道:“好想吃饭呀,感觉好久没吃过了白米饭了。” 白二郎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你昨晚上吃的是什么?” 庄先生瞟了他一眼,对满宝笑着颔首,问道:“心情好了?”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笑,“让先生操心了。” 庄先生便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在意,十来岁的小姑娘和小少年,突然心情不好是正常的事。 第944章 考察铺子 满宝心情好的时候是不会介意花钱的,她吆喝上周五郎几个,说要带他们去状元楼喝酒吃饭。 周五郎摇了摇头道:“算了,我们下午还要去看铺子呢,你们自去吧。” 满宝这才想起来问,“你们找到铺子了?” 周立重就幽怨的抬起头来看她,“小姑,前儿我们不是和你说过吗?” 满宝歪着脑袋疑惑的问,“你们说过吗?” 众人:…… 周立君挥了挥手道:“算了啦,小姑前几天心情都不好,肯定没把我们的话听进去。” 满宝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可能没怎么注意,你们再说一遍吧。” 周立重就低头不理她了。 一旁的周五郎道:“册子我们都卖出去了,挣的银子没分,直接放在公中了,铺子我们看了好几家,坊内坊外的都看过了,内城的铺子都不便宜,尤其是我们这一块儿的,就算不要宽敞的,要买也得五千两往上,租也不便宜……” 周五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来道:“我们这几天看了有十来间铺子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有这么多铺子要卖?” “当然,这还只是就近找的,要是往更远一些的地方或别的坊市去找,那更多。”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我们罗江县和益州城的空铺子很少的。” 当初她能在罗江县买到合适的铺子,还是因为石大爷败家败得太厉害,不然她不知要等多久才能买到好铺子呢。 周六郎也觉得京城的铺子有些多,而且贵得有点儿过分,“可惜我们初来乍到,难打听到底细,不然问一下以前这些铺子的售价也是好的。” 白善问,“你们看的这些铺子好做生意吗?” “还行,”周六郎道:“我没看过了,就是确定路过的人还可以,会有人停下吃饭才去这些地方打听要卖的铺子的。” 他再次感慨道:“太贵了!” 他觉得他们带来的钱已经够多了,结果还是不够。 满宝一听那价格,都不考虑内城的铺子了,直接问道,“你们问的外城的铺子多少钱?” 周五郎都不用翻本子,直接道:“最贵的三千六百两,最便宜的八百两。” “咦,怎么差这么多?” 周六郎道:“五哥,我不要八百两的那间。” 他给满宝比划,“八百两的那间就这么大,做吃的,帘子里最多放三张小桌子,要是来的人多点儿,恐怕一拨人都招呼不下来。” 满宝好奇,“那这铺子以前是做什么的?” “卖衣裳布料的,他们简单,一个柜台,侧边再放架子摆布料就行,卖的布料最好的就是绸缎,进门的客人站着就能挑选,位置显得还宽敞,但我们做吃的不行。” 周五郎皱着眉想了一下,还是提笔在本子上将这个铺子划掉了,“行吧,这个不看了,其他的呢?” 以后铺子是要周六郎主厨的,所以主要问他的意见。 “其他的还行吧。” 满宝问:“六哥,你最喜欢哪一个?” “那当然是最喜欢最贵的那一个了,三千六百两,就在紧靠着内城的坊市里,离我们这儿不远,出了我们的坊门右转走了三十丈远就到了。”周六郎道:“地方也宽敞,除了上下两层楼,还带一个院子,我看过了,后头除了厨房还有三个房间,一个可以放食材和杂物,另外两个可以住人。” 周五郎却是最开始就把它排除在外了,之所以留在本子上是因为周六郎太喜欢太坚持。 为了说服他,周五郎已经列了不少理由了,这会儿见他还念念不忘,便横了他一眼道:“钱不够。” “所以我想租呀。” 周六郎拍着大腿道:“我们不是问过了吗,租一个月六十五两。” 周五郎问道:“你知道六十五两是多少吗?现在一斗谷十文钱,六十五两,最少能买六千五百斗,那就是六万五千升!” 周立君连连点头,表示五叔没算错。 “你一个月就要费六万五千升的谷子,你当你是白老爷呀!” 白大郎和白二郎从茶杯里抬起头来。 周五郎立即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白老爷豪气。” 周六郎到:“我觉着那铺子一定不值这么多钱,他们说不定是看我们是外乡人,所以蒙我们呢。我在益州城也问过各种铺子的价钱,就算京城的铺子比较贵,也没有贵这么多的,我是说差不多大的啊。” “可我觉得不贵呀,”满宝道:“两层的楼,还带后院,比刚才你们说的八百两一间那么小的铺子不是更便宜吗?” 周五郎道:“那间铺子位置好,你别看它小,打它跟前过往的人是最多的,我们去看的时候,也有别人去看了,两帮人正好撞一起了。” 所以他才对它恋恋不舍的。 满宝将手中的白开水一饮而尽,道:“没事,钱不够我这儿有,买铺子的事不急,等我替你们打听打听。” 白善就问,“你找谁打听?” “药铺的郑大掌柜吧,”满宝道:“他算是京城人,住的时间也长,肯定知道行情的,说不定认识的人多,还能帮我们找一找,谈一谈价钱呢。” 白善蹙眉道:“欠人人情不好吧,要不等我祖母上京,她在京城似乎留有人,到时候让祖母帮忙打听一下。” 满宝现在也迫切的想挣钱,主要是为了科科,所以满宝不想等太久。 她摇头道:“不要紧,郑大掌柜的人情很好还的。” 毕竟她就在药铺里坐堂,俩人从事一样的行业,人情还是很容易还的,从事的行业不一样,那人情才不好还,才要绞尽脑汁呢。 周五郎便将其他铺子的情况也给满宝介绍了一下,满宝一一记下,决定明天再去药铺就找空和郑大掌柜打听一下,或者和小郑掌柜、铺子里的大夫伙计们打听也行呀。 反正都比他们自己摸索要强。 周五郎便收了本子道:“我们今天再去别的地方看看,走远一点儿也没什么,主要是价钱和位置要合适。” 满宝点头。 第945章 状元楼 状元楼是他们这一坊里最好的酒楼,是自有了状元这个名称后便开的,坊间传闻,开这家酒楼的并不是现在的大掌柜,而是很有权势的人。 不过满宝他们只在市井中听说,并不知道是谁。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家酒楼很大,很豪华,出入的人都很有钱,且似乎也很有文化。 毕竟六学在这里,这名字又这么好,基本上来这儿吃饭喝酒的多是学子,以及学子们的长辈家人之类的。 满宝他们衣着普通,虽然不寒酸,但也绝对不豪华,一走进状元楼便先被里面两面墙上涂抹的字画给吸引住了。 白大郎是来过状元楼的,倒还算镇定,其他三人却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乡巴佬一样眼中迸射出亮光,虽然面上淡定,但一看就是第一次进来。 有人扭头看向他们,白善他们没注意,径直走到墙边仰着脑袋看题在墙上的诗文。 这都是来此吃饭的文人墨客自留的,诗文最多,也有人单留了一个字或一行字,白善看到那些字就走不动路了,双脚紧紧地黏在地上不动。 庄先生已经抬脚上二楼去了,白二郎拽着白善要上去,没拽动。 他回头看了一眼道:“等吃饱了再下来看吧。” 满宝也看着那些字惊叹,“这字写得真好。” 白二郎问:“你们还吃不吃饭了?” 白善道:“你先上去点菜吧,反正人多,上菜也需要时间,我们再看看。” 满宝点头,她觉得这墙上的诗也好,也想再看一看。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丢下他们去追先生和他大哥,“那你们自己看吧,我先上去了。” 店里的伙计领着他们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好位置基本上都被占了,看窗外是不可能了,却可以从二楼看着一楼。 庄先生坐下,往楼下看了一眼两个弟子,再扭头看已经跑上来的白二郎,微微摇了摇头。 白大郎服侍庄先生坐下,也对白二郎道:“你怎么不在下面看一看诗文?” 他道:“那些诗文和字可都是才子们留下的,很值得一看。” “咦,我看下面的公告,似乎谁都可以在墙上题诗题字的。” “是谁都可以,但你的诗不好,字不好,好意思往上写吗?”白大郎道:“敢往上写的都是对自己很有自信的人,没有哪一首诗,哪一个字是凡品,学里很多人之所以会到这里来吃饭喝酒就是为了看墙上的字和诗的,机会难得,你怎能不去看?” 庄先生点了点头。 “那大哥你怎么不去?” “我已经把墙上的诗都抄录下来了,字也都看过了,你去看吧,我在此服侍先生。” 伙计上来点菜,白二郎便道:“回头我抄大哥的就行,字就先不看了,我字写得不好,就临摹先生的字就好。” 庄先生:…… 白大郎:…… 白大郎很怀疑的看着庄先生,不明白先生怎么会收他为徒。 庄先生摇了摇头,点了点身边的位置让他坐下,并不强逼着他下去。 满宝一首诗一首诗的看过去,而白善就站在原地看着墙上的字,手还跟着比划了好几下。 封宗平与同窗们进门时,一抬头就看到了正站在墙下的满宝,对她,他可是印象深刻呀。 他和同窗们挥手,示意他们先上楼,然后和易子阳一起走上去。 满宝正在默诵这些诗句,决定回去以后要把墙上这些诗默出来,学习学习人家是怎么写诗的,正入神,一个人就在她背后轻咳了一声。 满宝连头都没回,就平移了一下,给身后的人让个位置,然后就继续盯着墙上看。 封宗平见状,忍不住轻咳一声道:“周姑娘,好巧呀。” 满宝回头,认出封宗平,露出笑容道:“是封公子呀,是挺巧的。” 一旁的白善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回神了,他扭头看过来,走到满宝身边,打量着封宗平问,“这位是……” 满宝就给他们互相介绍,然后看向封宗平身侧的易子阳但笑不语,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易子阳便笑着介绍道:“在下易子阳。” 满宝和白善冲俩人行礼,俩人便回礼,封宗平看着白善笑,“这位便是周姑娘的大师弟吗?果然是一表人才。” 白善从来不会与人客套谦逊,因此只客气的笑了笑,满宝代他回答,“比不得封公子厉害。” 俩人互相吹嘘了一下,然后封宗平便给他们介绍起墙上的字和诗来。 比如这首诗是谁写的,这个字是谁题的,封宗平全都知道,不说满宝,就是白善都听得津津有味,俩人将这些全都记在了心里,决定回去后就打听打听这些人。 听着很厉害啊,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跟他们做朋友呀。 正说得热闹,白二郎从二楼探头下来,冲他们叫道:“上来吃饭啦。” 酒楼里高谈阔论的不少,白二郎的声音并不显得大,但他喊的内容很突出呀,这边人谈的是“缁衣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那边谈的是“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于是酒楼上下静了一下,二楼的扭头看向白二郎,一楼的人也抬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一脸无辜的与他们对上,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们怎么突然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白大郎捂着脸,恨不得找个缝儿把自己塞进去。 庄先生面色如常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还抽空示意白二郎老实坐好,这样跪在凳子上像什么样儿? 楼下的封宗平和易子阳也收回了目光,然后看向满宝俩人。 满宝和白善冲俩人行礼道:“我们先上去用饭了,告辞。” 封宗平笑着点头,人却跟着他们上去,他笑道:“我们正好也要上楼。” 一边走,他一边好奇的问,“刚才那个教你们的是你们的师弟白二公子?” 满宝见他连白二的排行都打听清楚了,显然是把他们的来历都查到了。 她点了点头道:“是呀。” 同时满宝也很好奇,“你们国子监的学生经常来这酒楼里吃饭吗?” 封宗平笑道:“也不是经常,只是同窗间偶尔相聚而已,吃饭嘛,自然还是要回家吃的。” 状元楼的价格可不低,他们哪儿能经常在这里吃呀,就算他们家有钱,但他月钱不高呀。 第946章 跟踪 封宗平他们订的是包间,在另一个方向,但庄先生他们坐的位置却离楼梯口不远,所以封宗平和易子阳先上前几步与庄先生行礼,又和白大郎和白二郎互相见过后才离开。 酒楼里大半的人,不是他们认识的,就是认识他们的,真要一个个寒暄,那也就不用吃饭了,也就是庄先生他们是第一次见,封宗平又对他们很好奇才上前见礼的。 对其他人,走过路过的时候伸手打个招呼,或者远远的回个礼就行了。 若是遇上关系不好或平淡的,直接扭过头去当没看见。 满宝和白善坐下,看着桌上的饭菜觉着都很好吃,于是他们冲白二郎竖起了大拇指,“点的菜还真不错。” 白二郎就高兴的点了其中的两个菜道:“这都是我点的,一会儿你们尝尝看。” 白大郎则点了一道菜道:“这是我点的。” 剩下的自然就是庄先生点的了,不过为了不浪费,他也就点了三个,他更想尝一尝的是状元楼的酒。 弟子们的尽的孝心,他自然是高兴的接了。 满宝仔细的品尝了一下状元楼的菜,觉得果然好吃,难怪那么贵呢。 虽然大嫂做的饭菜也很好吃,但感觉是不一样的,反正满宝觉得这几道菜都挺好吃的,如果不是那么贵就更好了。 五人都吃得很尽兴,喝得很尽兴。 庄先生起身时都有些微醺了,满宝和白善一左一右的扶着他,庄先生陶陶然的挥手道:“不要紧的,为师还能再喝两盅。” 满宝扶着他哄道:“下次再来喝,今儿先回家吧。” 庄先生好笑的看着满宝,他只是有些微晕,又不是失智,哪里用像哄小孩儿一样的哄着他? 一行人下楼梯,下到一半时正有两个人往上走,走在最里侧的满宝便慢慢松开了庄先生,自己先往前走了两步,白善就扶着庄先生往里靠,正好让出一个位置来让下面的人通过。 庄先生微微侧头,正好与上楼的人四目相对,他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失,脚步却顿住了。 白善疑惑的抬头看向先生,庄先生这才重新抬脚,微微挪开了眼睛继续往下。 上楼的人也顿了一下,然后侧身让到一旁,满宝在前面一边领路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话,“先生您慢点儿,这台阶可不低……” 庄先生应了一声,越过上楼的人走到楼下去,满宝便回身扶住他,白大郎则去结账,五人走出酒楼,大吉将马车赶了过来…… 楼梯上的人停住脚步,回身看了消失的庄先生一眼,与落在最后的长随示意了一下。 长随便转身跟出去。 大吉赶着马车回家。 京城的道路很宽敞,人走的道,马和马车跑的道那都是划好的,所以马车便是在大街上也能跑起来。 跑着,跑着,大吉便觉得有些不对,他探出身子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后面那辆马车还是跟着他们,他皱了皱眉,在下一个路口时便右转,,片刻后,他便见那辆车继续跟了上来。 大吉垂下眼眸想了想,干脆赶着马车往外城去。 车里的五人都才吃饱饭,连日来的精神紧绷突然放松,除了庄先生外,其他四个全都昏昏欲睡起来,因此一点儿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庄先生则似乎不醉了,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满宝被车晃了晃,不小心撞在了白善身上。 白善抱住几乎整个人都撞进他怀里的满宝,稍稍清醒了一些,他转了一下身,撩开窗帘往外看,发现街道两边的铺子他竟没见过,路也不熟,忍不住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大吉?” 大吉听到声音后道:“少爷,我们换了条路回去,您再等一等,一会儿就到家了。” 白善:……当他傻呀,从状元楼到他们家,直走,转个弯儿后再转个弯儿就到巷子口了,为什么要换路? 满宝也清醒了过来,坐好后和白善一起爬到车门口,探头往外看,“大吉,怎么了?” 大吉回头对他们笑了笑道:“没事,后面跟了辆马车,少爷和满小姐先进车里休息一会儿,我们不多时就能回家了。” 车里的庄先生、白大郎和白二郎也都清醒了过来,被这话惊了一下。 白二郎紧张起来,“是不是碰上坏人了?” 一无所知的白大郎:“朗朗乾坤下还怕遇到坏人吗?” 白二郎道:“万一是益州王的人找上门来了呢?” 白大郎一头雾水,“益州王的人为什么要找我们?不,是找你们……” 庄先生垂眸想了想道:“别担心,应该不是找你们的,是来找我的。” 白善和满宝回头看庄先生,一个道:“先生,是刚才酒楼里的那人吗?” 一个道:“先生,你在京城还有朋友呀?” 庄先生笑了笑,正想让大吉在前面停下,大吉便加快了速度,车里的人瞬间倒成一片,大家都忍不住惊叫起来,但就是这么嘈杂,车里的人还是听到了车后砰的一声,然后就是吵架声。 满宝听到了一到熟悉的大叫声,“你怎么驾车的,知不知道让道儿啊,一个两个的赶着去投胎呀……” 满宝捂着和白善撞疼的脑袋,都不去问大吉,直接在脑子里问科科,“科科,科科,是我五哥吗?” 科科:“不止是宿主的五哥,还有宿主的六哥,大侄子、二侄子和二侄女。” 老周家的人全到齐了。 满宝:“怎么这么巧?” 这话不仅是对科科说的,也是对白善说的。 科科还没回答,白善便道:“不是巧吧,大吉特意来绕的这一圈儿?” 大吉没说话,摆脱了后面跟踪的马车后便在下一个路口转了一个弯,从另一个坊门回去了。 白善他们几个对京城不熟,看着这些完全陌生的路头都大了。 等他们好容易回到家的时候,周五郎他们早就回来到了,连晚食都吃了。 周五郎忍不住念叨:“大吉,你把车赶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满宝晕陶陶的,也觉得太久了。 大吉道:“多绕一绕,以免有人跟踪。” 白善问,“周五哥,你们没事吧?” “没事,那人还倒赔我们一两银子的修车钱和受惊钱呢,我让大头和二头悄悄的下车去跟着了,他去了趟状元楼,立重和立威又不吃饭不好进去,所以守在门口许久才等到人,立重和人打听了,说坐车的那人姓陈,叫陈大人。” 周五郎道:“还是个当官的呢。” 第947章 故人 白善想了想道:“立重他们不熟,这种事还是让刘贵去打听吧。” 说罢就要把刘贵叫进来吩咐下去。 被扶着坐在椅子上的庄先生总算是找到了自己说话的机会,“不必了。” 大家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笑着摇了摇手道:“这不是冲着你们来的,就是对着我来的,不必查了。” 满宝忧心,“先生,你仇人很厉害吗?不查一查,万一以后你出门被害怎么办?” 庄先生好笑的道:“谁说他是为师的仇人了?只是一个故人而已。” 就连白二郎都知道,“哪有故人见面不上前相认,却让人跟踪的?先生,您只管告诉我们吧,您跟他有什么仇?我很坚强的。” 满宝和白善也点头。 反正他们已经有一个当王爷的仇人了,那人总不至于比王爷还厉害吧? 庄先生却没告诉他们,而是按着桌子起身,白大郎连忙上前扶住他。 庄先生对他微微颔首,这才对三个小的挥手道:“行了,此事为师会解决的,你们先休息去吧,今天又是考试,又是出门的,还不累吗?” 他道:“明日给你们放一天的假,自去玩去,后天成绩出来你们就要入学了。满宝,你也不能日日去药铺,回头你得和济世堂商量一下,把休沐的日子定下,待回头白善他们也休沐了,为师带你们满京城的逛一逛。” 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今天碰见了个故人,庄先生的话显得有些多,他念叨道:“为师虽离开京城多年,但许多地方还是记得的,到时候带你们去看……” 满宝和两个师弟对视一眼,乖乖应下,然后上前扶住他,和白大郎一起把庄先生扶回房间,四人给庄先生泡好脚,简单擦了一下脸,解去外裳便塞进被窝里,把蚊帐等都放了下来。 四人出了房门。 满宝肯定的道:“那一定不是故人。” “就算是故人,那也是不友好的故人。”白善回想起了先生停顿的那一下,既然先生当时把人认出来了,却连招呼都没打,显然是关系不好。 白二郎问:“这世上竟然还有与先生关系不好的人?” 在他的记忆里,先生不论在哪儿都很受欢迎和尊重的,这世上竟然有不喜欢先生的人? “我觉得你们应该先告诉我一下你们为什么会怀疑是益州王的人在跟着你们。”白大郎盯着三个人问。 满宝就扭头和白善道:“你觉得那个陈大人是先生的仇人吗?” 白善也看着她道:“很有可能。” 俩人边说边加快了脚步,白二郎紧跟其后,俩人便把他也带入了话题中,“你们说我们要不要叫人去打听打听他的身份?” 白二郎点头道:“去吧,去吧,要是他官儿不大,我们就帮先生把仇报回去。” 白大郎见他们越走越快,不一会儿就走到老前面去了,半响无语。 等出了白大郎的视线,三人便一哄而散,各回各的房间躲避去了。 白大郎摇了摇头,转身去前院找高松。 他们不说,难道他不会问下人吗? 白大郎到底和白二郎不一样,一来,他是白家的嫡长子,二来,他年纪长,所以他一问,高松便把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当然,他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一点儿,但这一点儿也足够了,“家里好似与益州王有仇,上京前,老爷只让我看着二少爷,不要让他在外面闯祸就行,其他的一切听庄先生的。” 白大郎目瞪口呆,“我们这样的人家竟然和益州王有仇?我们能有什么仇?” 高松摇头,他一个下人哪里知道? 他想了想道:“小的知道的不多,不过看样子,大吉和刘贵知道的不少,大少爷不如去问他们两个?” 刘贵又不是他家的下人,他怎么好意思去问? 白大郎皱了皱眉,将此事记在了心里,晚上便抱了枕头过来要和白二郎兄弟情深,秉烛夜谈。 可惜白二郎死也不开口,怕自己不小心说多了,或是晚上做梦说出来,他还偷溜到白善的房里,愣是硬挤上床道:“我大哥现在我房里呢,我可什么都没告诉他啊,不过再被问就不一定了。”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给他让出了半张床,“不过你不许踢人,不然我让大吉把你扔出去。” 白大郎见自家蠢弟弟如此坚决,便感叹了一番,然后不再问此事了。 刘贵到底悄悄的去查了一下那位陈大人,满宝刚从济世堂回来,便看到白善和白二郎站在二门处的一个阴影里和刘贵说话。 她立即背着背篓上前。 白善和白二郎正听得认真,突然听到脚步声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才放松下来,“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满宝道:“今天病人不多,我已经和郑大掌柜说好了,以后我每旬都休沐两天,若有能用得上我的急症也可来家里叫我,你们刚在说什么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白二郎就压低了声音道:“刘贵查到了那位陈大人。” 满宝便看向刘贵,问道:“他叫什么名字呀?” 刘贵躬身又说了一遍,“回满小姐,他叫陈福林,是户部的一位郎中,昨日他是和吏部的尚大人去状元楼吃酒的。” 刘贵顿了顿后继续道:“小的打听到,这位陈郎中也是剑南道人,且是益州人,如今家小都在京城,他的长孙便在恩荫进了四门学读书。” 五品官名下都有一个恩荫进四门学的名额的。 白善问,“打听过他和先生的事了吗?” “小的和他府上的下人悄悄打听过,但他们从没听说过庄先生的名字。” 所以一丁点儿也打听不到。 除了陈福林的一些基本信息,他们什么都没打听到。 满宝左右看了看,问道:“先生呢?” “先生在书房写字呢,”白善道:“今日我们休沐,不用上课,但先生从早上便开始练字,我去给磨了一下墨,先生的字笔锋太过,比之昨日差了一些,显然心不静。” 白二郎感叹,“这是大仇呀。” 第948章 不怕 满宝苦恼的挠了挠脸,“你们说,我去和先生谈心,先生会告诉我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摇头,“不会。” 满宝点头,“我也觉得不好,算了,且不管他了,他要是敢再欺负先生,我们也不怕就是了。” 连益州王都杠上了,还怕一个五品官吗? 白善和白二郎也不觉得害怕,心理和满宝的一样,他们连超品的王爷都结仇了,最心慌难过的时候都过了,这会儿还怕你一个五品小官吗? 相比益州王这个庞然大物,陈福林实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 刘贵听了半天后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你们怎么知道是陈大人欺负了庄先生?万一是庄先生与陈大人结仇了呢?” “不可能,”满宝想也不想道:“先生可和煦了,怎么会与人结仇?” 白善点头,“就是,先生那么温和,怎会欺负别人?” 白二郎叹气,“而且先生脾气那么好,这个陈福林都能与先生结仇,不知道是多坏的人呢。” “可是……”刘贵纠结道:“小的打听到的是,这位陈大人是出了名的老好人呀,不仅在六部名声很好,在邻里间的风评也很好,就连在他们家附近摆摊卖东西的都说陈大人是个大好人。” 满宝眨眨眼,“难道我们误会了,先生和他真是故人?” 白善:“要是故人,昨天先生怎么不与他相认?今天也不会不上门拜访,先生何曾这么失礼过?” “也是。”三人便将基调定下了,虽然还没有证据,更不知道其中的故事,但就是武断的判定就是陈福林欺负了庄先生。 满宝把她的小背篓放回自己的房间,三人坐到了后面的小园子里,她特别高兴的道:“下午我们要出去玩吗?” 白善:“我们去街上找一找书铺吧。” 白二郎表示反对,“我今儿不想看书,也不想买书。” “不买书,那也得添置些笔墨纸砚,”白善道:“明日成绩就出来了,当天就要入学,难道你要过后再出来买吗?” “家里的不能用吗?” 满宝都道:“总需要备用的,而且你们是去国子监念书,听说里面绝大部分的人家里都很有钱,你们用的笔墨和砚台总不能太廉价,不然要被人瞧不起的。” 白二郎问:“那你买吗?” “砚台我就不买了,纸张我也够用,我想去挑两支好笔,再看看墨。”满宝和白善道:“你去了国子监打听打听外人能进去看书吗,如果不能,你看能不能把书借出来给我看,书铺的书都太贵了,我不想买。” 白善:“你又不缺钱,干嘛非要省买书的钱?” “很快就缺了,”满宝道:“我家要买铺子呢,我决定出一份钱……” 到时候收益她也要抽一些,如果挣钱的话…… 这样她可以先悄咪咪的买一匹马给科科,再悄咪咪的买一头牛…… 嗯,铺子挣钱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现阶段嘛。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和白善白二郎商量起来,“你们说京城的有钱人会和益州的有钱人一样喜欢买那种特别好看又珍稀的花吗?” “会吧,”白善道:“唐夫人和季二夫人以前不就是住在京城吗?” 满宝眼睛一亮,高兴起来,撑着下巴许愿道:“要是京城里有钱的夫人们都和唐夫人季二夫人一样大方爱花钱就好了。” “最主要的不是你怎么认识他们吗?” 满宝就看着白善和白二郎。 俩人身子一僵,思索起来,现在找借口离开还来得及吗? 自然是来不及的了,满宝拉住俩人笑眯眯的道:“这件事就拜托你们了,你们虽然不能认识这些有钱夫人,但你们可以认识有钱夫人的儿子们呀。” 白善拍掉她抓着白二郎的手,问道:“你想卖什么花?” 他歪头蹙眉道:“你给先生的牡丹和兰花不是留在七里村了吗,而且这会儿也不是开花的季节呀。” 满宝道:“我要卖菊花!” 白善这才想起秋天快到了,这会儿早菊也开花了。 白二郎问:“你上哪儿来的菊花?还是珍稀的品种……” 满宝道:“这世上就没有我找不到的花,如果找不到,那一定是时间不够。” 这句话也是对科科说的,将来她一定会把这个世界能找到的植物都找出来给科科,让它全收录了。 科科回馈给她一串轻灵的音符,程序却毫无波澜,它想:在此之前,宿主得保住自己的小命才行吧? 白二郎一听她这么说,便想起她走哪儿挖哪儿的习惯,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白善却觉得这其中恐怕还有周小叔的帮忙吧? 他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而是在心里想了想,进了国子监后要怎么找这些有钱又喜欢花,还愿意花钱买的傻同窗。 白二郎素来没烦恼,随缘得很,虽然答应了满宝,却没打算太努力。他决定等进学和同窗们混熟后他就振臂一呼,问一下谁喜欢菊花,谁想买就是了,何必那么麻烦? 他比较忧心的是,“你们说我能考进四门学吗?” 白善“咦”了一声,问道:“不应该是太学吗?你对进四门学都没信心?” “太学是妄想,我觉得我还是实际一些,能进四门学我就很满足了,”白二郎想得很开,“我大哥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那么努力,也才考上四门学呢。” 他觉得不让他去算学就好,那可真是太头疼了,律学也头疼,需要背的东西好多。 满宝道:“你和白师兄不一样,白师兄是大考,上千人一块儿考试呢,你才四十八个人,这都争不过吗?” “万一那四十八个人都比我厉害呢?” 白善和满宝便看着他叹气,俩人一左一右的拍着他的肩膀道:“白二,虽然你读书比不上我,但也不比别人差的,你看在益州城的时候,你不就跟祁珏他们同班吗?他们比你大呢。” 满宝道:“小师弟,你要知道,我和善宝是很聪明,很聪明的,你不能拿我们去和外面一般的人比。” 第949章 约定(给书友“蝶恋花”的打赏加更) 白二郎指着他们道:“你们说这些话也太不要脸了些,先生不常告诉我们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吗?” 满宝道:“那是对我们两个说的,对你不能这么说。” 白二郎:“那要怎么说?” 白善就起身,学着先生的模样,背着手一脸深沉的道:“二郎,你不要妄自菲薄。” 满宝抚掌笑道:“没错,就是这样。” 白二郎看得一愣一愣的,皱着自己的小眉头问,“为何我与你们的要不一样?” 满宝便叹气,“因为我和善宝不好,太骄傲了。” 白二郎总觉得她不是在批评他们自己,而是在自夸,但看她一脸羞愧沉重的模样,他又拿不出证据来。 白二郎运了运气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理他们,过了一会儿又转过来道:“要是我真考上太学了,你们就请我再去状元楼吃一顿饭,要是没考上,就说明你们说的不对,你们得赔我一顿饭。” 满宝扭头和白善道:“师弟他是不是傻了,我们看着像傻子吗?” 白善摇头,“不像。”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他们。 满宝道:“哪有这样赢,利是你;输,利也是你的?” 白善思索片刻后道:“这样吧,你要是考上太学了,那便是喜事,如此喜事,你怎么能不请我们吃一顿饭呢?你要是只考上四门学,那的确是够惋惜的,虽然这是你的理想,但我觉得你心里肯定还是会伤心,所以我和满宝请你吃一顿饭如何?” 白二郎问道:“那我要是连四门学都考不上呢?” 白善默默地看着他不语。 那两天可是满宝给白二郎复习的,虽然她还不太了解其他学子的能力,但以封宗平的判断来说,白善的能力不差,有很大的可能性可以考上国子学。 那再以白善的能力推导白二郎的能力…… 看他们这几天回家后谈的题目来看,他们的帖经和墨义都没有大问题,白二郎拿不准的几个她听了一下,苛刻的考官可能会扣分,但应该不会扣光,所以…… 满宝很自信的道:“你要是连四门学都考不上,我和白善请你吃两顿饭。”然后再揍你两顿!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 白二郎这才舒心起来。 三人待到下午不是很热了便出门去逛街,主要是找一下书铺。 在六学附近找书铺,那自然是找不到的,那附近宅邸太贵,一般铺子都买不起租不起。 所以顺着六学往下,逛了半条街后他们便找到了书铺。 一连三家相邻,附近的摊位上还有不少卖字画、木雕之类文人爱买的东西。 这其中有许多东西是白善他们都不怎么见过的,样式之精巧,实在刷新了他们的认知,而且这些价格似乎还不是很贵。 白善在一个小摊位上翻出了一个造型独特的笔架,一问,才一两银,立刻小声的和满宝道:“难怪当初我们送杨县令笔架的时候,他不怎么惊喜的样子,原来京城里有这么多奇怪的文房啊。” 满宝点头,拿着一个镇纸打量,同样小声的道:“真别致,比我们在益州城看的样式多多了。” 白善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因此,他们三个决定轻易不花钱买,不然这么多好东西得花多少钱才能买回去? 买回去又得多久才能都用上? 三人强忍住自己的购物欲望,转身进了书铺。 进了书铺,那诱惑性就少了一些,因为里面大部分都是书。 白二郎不想买书,而白善想着国子监的藏书肯定比书铺的要丰富,满宝更要省钱,想着蹭白善的书看,于是也不轻易出手买。 三人逛了一圈书铺,没发现有自己特别喜欢的书,便开始挑起笔墨来。 这东西是不能在外头小摊里买的,因为好笔基本上只能在大书铺里买到,外头的,不论表面做的多精致,就是不比名家出品的好。 白善在笔筒里挑了好几支,都皱着眉不太满意。 掌柜的瞧见了,扫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裳,见虽是普通的绸布,却是半新不旧,很是贴身,而且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高马大的护卫。 他微微一笑,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出一个盒子来道:“这些笔公子都不满意吗,不如看一看这一支。” 掌柜的打开给白善开。 白善一看它单独装在盒子里便知道不便宜,他伸手接过,取了出来仔细的看了看,然后递给满宝。 满宝也仔细的看了看,还轻轻地摸了一下笔尖,微微点头道:“还行。” 白二郎接过,直接转着笔身看起来,看到一个熟悉的印记后道:“不就是翟家的湖笔吗?我爹说还比不上川笔呢,先生用的就是川笔。” 满宝坚持道:“这支还行,掌柜的,你这儿还有别的笔吗?” 掌柜的便知道他们都算是行家,笑了笑道:“自是有的,公子小姐们要买多少支?都要这种上好的毛笔吗?” 满宝想了想点头道:“差不多吧,我们先看看你这儿的有多好。” 掌柜的便请他们到隔壁的小间坐下,然后去取了两盒笔过来,盒子打开,每一盒里面都有四支笔,白善看了看,发现每一支都不比刚才单独装一盒的茶,这才满意了些。 掌柜的笑道:“这就是这位公子刚说的川笔了,这一盒则全是湖笔,但要说现今最好的笔,那还得是宣笔,公子小姐们要不要看看?” 三人一起摇头,宣笔是贡品,便是在外流通的没有贡笔好,有贡品这个加持的名声在,那一两的东西也能卖出三两来。 白善他们目前还不需要宣笔来装点门面,自然是挑实惠的来。 白善是很喜欢写字的,因此他更挑笔墨,满宝也知道这一点儿,因此很用心的给他挑选。 白善挑了三支后放到一边,问道:“还有吗?” 掌柜的便又去取了两盒来,笑道:“所有的都在这儿了。” 满宝问了价格后挑了两支,白二郎想着他好歹也是要去国子监读书的人了,于是也很豪气的挑了两支。 第950章 太傲(给书友“书呆子”的打赏加更) 这笔可比一本好书还要贵,白善的最贵,挑的三支笔中,最贵的一支要八两银子,他眼都不带眨的付了钱。 掌柜的拿来盒子,仔细的将他们挑选出来的笔给装上,墨条也都装好了,然后笑眯眯的从伙计手里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笑问道:“公子小姐们要不要看看砚台?这是我们店里最好的砚台,可是出自名家之手。” 三人看了一眼,一起摇头,这砚台一看就很贵,而他们三个年纪还小,还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大人们会喜欢收集砚台。 掌柜的见他们如此干脆,微微失望,但还是笑着把他们送出门去。 在书铺里花了大钱,大家再看向街面上那些各式各样或精致或漂亮或奇巧的东西时就觉得很便宜了。 三人有些压不住自己胸中熊熊的购物欲,正要抬脚走下去,大吉便放好了盒子回头道:“少爷,堂少爷,满小姐,我们该回家了,快到用晚食的时候了。” 三人便收住了脚,爬上马车后还恋恋不舍的趴在窗口那里看着街道两边的摊位。 满宝摸了摸小心脏道:“可真舍不得。” 白善也舍不得,但这会儿他已经理智回笼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买回去也暂且用不着,摆着把玩还是等买了自个的宅子再说吧。” 白二郎听着都神往不已,“我也能在京城里买宅子吗?” 满宝算了一下他的钱后道:“大的宅子买不起,小一点儿的还是买得起的,不过我们还不确定是不是要长住在京城,所以没必要这时候花钱买。” “就是,万一益州王进京要全灭了我们,我们总得逃命吧,”白善道:“钱我们还能带着跑,房子可带不了。” 这会儿坐在马车里,彼此都是知情的人,外头驾车的又是大吉,白二郎便也不藏着掖着了,很明显的表达了自己的忧虑,“益州王真的不知道我们吗?” “不知道吧,”白善道:“你看我们不是顺利的考试要进国子监了吗?如果他有可能知道,唐大人不会不写信告诉我们的。” 白二郎就压低了声音问,“那你们以后还真去敲登闻鼓呀?” 白二郎打量他们俩人的小身板道:“你们能受得住那大棒子吗?” 满宝道:“我们又不傻,才不去敲登闻鼓呢。” 就算要为父母报仇,那也不能拿自己的小命去拼呀,那多不值当呀。 白善也点头,“告状的法子有很多种,这是最下策的,除非有人与我保证我便不用过杖刑,不然我才不要敲登闻鼓呢。”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我还想着你们要是去敲登闻鼓,那我只能给你们找个大夫再旁边等着了。” “那谢谢你了,我自己就是大夫。”满宝道。 白善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也不知道益州王何时进京。” 这件事,朝廷的其他大臣也在关心,因为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皇帝已经提了两次让益州王进京,每一次朝臣们都表示反对。 一直从六月推到了七月,而七月是鬼月,太后认为这个月出门很不吉利,因此很生气,一连两日都宣了好几个大臣的家眷进宫,让她们坐冷板凳。 那几个大臣正是最反对益州王提前进京的人。 本以为他们会退一步,谁知道大臣们被激起了反叛之心,反倒更加强硬的反对起来,这几天皇帝连提都不提这事了,因为每次他一才起了话头就被大臣们喷得满脸的口水。 但奇怪的是,这次魏知大人竟然不在其中。 虽然他也在朝会上表态,不同意益州王进京,却不是反对得最激烈的,因此他的夫人逃过一劫,没有被宣进宫,暂时没被太后记在心里。 国子监第二天一早才放榜,但其实成绩早早就出来了。 毕竟这次考试的学子只有四十八个,每次考半天,剩下半天时间,考官们过手一下试卷成绩就出来了。 所以昨天下午诗赋才考完没两个时辰,所有的成绩就都出来了。 今天主要是排名的。 国子监先内部排了一下名额,然后将他们认为最优秀的前十份卷子呈给皇帝看,让他选出三份最好的来。 毕竟前三名是要进入国子学的。 当然,这事也不是全听皇帝的,国子监祭酒的意见也是很重要的,而国子监祭酒代表全体国子监衙的官员。 皇帝将十个人的策论和诗赋都看了一遍,有争议的也就这两份卷子,帖经和墨义差不多都是固定答案,没什么可争的。 放在最上面的三份卷子是国子监选出来的认为最好的三份。 皇帝一字摆开,捡了中间的那份卷子看,那是白善的卷子。 孔祭酒看到,道:“白善,年十四,年纪虽小,文章却灵气十足,最难能可贵的是,其博古通今,言之有物,显然不仅读过不少书,也往外历练过。” 皇帝笑问,“那孔卿怎么只把他排在第二位?我看他的这篇策论比这彭志儒的可还要好些。” 孔祭酒道:“可这人性情太傲,臣觉得张扬太过失了圆润,所以还得打磨一番。” “哦?”皇帝合上他们的卷子,疑惑的道:“可朕怎么没听过他的名字?倒是彭志儒的名字常听见,显然他很低调的。” 孔祭酒摇头,“陛下,看字识人,看文也能识人,他字里行间都带着一股傲气,且正是因为臣等都没怎么听说过他,才更证明他的自傲。” “试问谁入京考试不先投文?便是不投文扬名,也会想别的办法扬名,将自己的才名宣扬出去,别人才能知道他是俊才。”孔祭酒道:“彭志儒只比他早两日进京,入京后便在状元楼里扬名,也都向我等投过诗文,可他悄无声息,只管闷头考试,显然他对自己过于信心,觉得自己一定能考入国子学,不屑于扬名了。” 皇帝:…… 孔祭酒摸着胡子摇头道:“他才十四岁,确切的说,他都还没满十四岁呢,如此自傲,以后恐怕恃才傲物,不可取,不可取啊。” 第951章 排名(给书友“遥悠游2017”的打赏加更) 皇帝有些头疼,“那孔卿怎么又放他进国子学了?” “他有才嘛,虽然要挫一挫他的锐气,但也不能让人太受委屈,他的才气足够进国子学,自然是要进国子学的。” 皇帝还能说什么呢? 要打压是他,要扶持也是他。 皇帝将白善的卷子放到一旁,去翻别人的卷子,看到最后,没发现另一个小朋友的卷子,他便轻咳一声问,“白家不是也有两个名额吗?另一个学识如何?” “差得远了,”孔祭酒对这四十八个学生都是充分了解过的,而且他们的卷子他都有阅改,所以皇帝一提起来他就知道他说的是谁,毕竟四十八个人里也就只有两个是姓白的。 他道:“不过那是和白善比的,和其他人比基础打得还不错。” 皇帝问:“他进了哪一学?” 孔祭酒道:“排在了第十三名,刚好进太学。” 皇帝点了点头,翻过他们的卷子后,略微调整了一下太学那七个学生中的两个排名,然后便将卷子都交给孔祭酒,“便如此吧。” 孔祭酒看了一眼,皇帝调整的这两个名次还算公正,文章都在伯仲之间,他要改显然是个人爱好,这点面子孔祭酒还是要给的,因此躬身应下,拿着卷子退了下去。 皇帝等孔祭酒走了便摇了摇头,和身边的大太监古忠道:“读书人想的就是多,白善不扬名那不是为了不张扬吗?他们要是闹得满城风雨,等益州王一进京,恐怕第一眼就看到他们了。” 古忠笑道:“孔大人毕竟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多想些也是正常的。” “不过他有句话倒是说对了,白善的确傲气。”虽然只见过两面,相处过一个晚上和小半天,但皇帝还能记得白善当时的样子,那孩子可比周满高傲多了。 古忠笑问,“陛下要不要去见见他们?” 皇帝摇了摇头道:“算了,益州王就要进京了,朕还是少出宫的好,免得给人找麻烦。” 古忠心惊胆战的低下头去。 作为皇帝,若是连出门都要顾忌一个王爷……那个王爷离死也不远了。 皇帝背着手回后宫。 宫外的人却没怎么睡得着觉。 就连一向自信的白善都有些忐忑。 这毕竟和考益州府学不一样。 当时他考益州府学时就没想着自己能考上,抱的是积累经验的心态去的,所以他考前考后都很自在。 但这一次,哪怕进京的主要目的是伸冤,但好好学习也是他的重要目的之一,而这一次,参考的只有四十八个人,而且是一定会被录取,只是去的学院不一样而已。 所以白善还真的紧张,害怕自己名次不够好,落到了太学。 其实太学也没什么不好,可国子学显然更好。 白善睡不着,白二郎更紧张的睡不着了,就连庄先生和白大郎都失眠了。 也就只有满宝,她从系统里上完课出来,打了一个哈欠便抱着一个薄薄的小毯子睡着了,别说失眠了,连梦都没怎么打搅她。 第二天,满宝精神满满的与大家告别去药铺了,到门口的时候还道:“你们得了成绩就叫大吉去药铺告诉我呀。” 白善应下,挥手道:“你快走吧,再不去就晚了。” 满宝便叹息,“昨天玩得太累,不小心就睡多了。” 一个晚上没睡好的白善等人觉得她特别的欠揍。 到了药铺,她果然晚了一点儿,古大夫他们已经到了药铺,大堂里等了不少病人了。 窦老太太带着窦珠儿排在了满宝诊房外的第一个,一见到满宝进来,立即拉着窦珠儿跟上,她满脸是笑的道:“周小大夫,我这孙女的病看着似乎快好了,想让你再看看。” 满宝笑着应下,撩开帘子让她们进来。 窦珠儿一直在吃药和擦药,现在胸前的疹子已经全消了,只是腰腹上还有一些。 满宝看了一下,发现是比较厚的那一层,当时因为衣服摩擦和腰腹上的肉折叠,所以疹子破损了,现在周遭还有一些,而那些破损的疹子此时正在结痂。 窦珠儿有些担忧,小声的问道:“周小大夫,你说会不会留疤呀?最近我觉着好痒呀。” “不会的,这些疹子破的皮都不大,等过段时间它彻底结痂脱落就好了,只是颜色会稍深些,我回头给你开点儿药膏,等痂都脱落了你就擦一些,颜色会慢慢恢复的。” 满宝检查过后,出了内室开药方,“再吃两天的药巩固一下就行了。” 满宝叮嘱道:“这段时间依旧要忌口,鸡蛋一类的腥物不要吃。” 窦珠儿一一应下,满宝开了方子递给她们,笑道:“行了,出去抓药吧。” 窦老太太却拉着窦珠儿没动,问道:“周小大夫,她不会再复发了吧?” “我摸过她的脉了,也看过长疹子的地方,没有要复发的迹象。” 窦老太太就松了一口气,“看来果然是那天蒜捣鬼,以后你可从外头乱捡东西回来了。” 窦珠儿应下。 窦老太太和满宝道谢过后正要拉着窦珠儿出去,她想到了什么,把药方往窦珠儿怀里一塞,把她推出去后凑到满宝前面小声的问,“周小大夫,我问你个事儿。” 满宝眨眨眼,点头。 窦老太太小声问,“你能看不能生孩子的病吗?” 满宝歪头,“不孕?” 窦老太太连连点头,小声道:“有个人怎么也怀不上孩子,去看大夫,大夫又说没病,我想着或许是那些大夫不好检查,小大夫是个娘子,反倒更方便些。” 满宝问,“她丈夫看过吗?不孕不一定是女人的问题,更多的时候是男人的问题。” 比如她前姐夫。 窦老太太愣了一下后拍着大腿道:“人家也看过了,也说没什么毛病。” 满宝便道:“那你让她和他丈夫来看看吧,我得先问诊过后才知道。” 窦老太太连连点头,不好意思的道:“您也知道,这种事不好往外传的,所以……” “这个您放心,我的医案除了我就只有我们的大掌柜能看,不会特意往外传的。” 窦老太太便松了一口气,笑道:“行,那我明儿就让人过来看看。” 第952章 放榜(给书友“Becky”打赏的加更) 成绩是在国子监衙那里放的,左前侧有面公告墙,他们的成绩就张贴在那里。 当然,白善他们到的时候成绩还没张贴出来,考生们陆续都到了跟前。 白善看到了几个眼熟的人,都是那三天考试时坐在他附近的,大家对上目光便微微点了点头。 白善和白二郎虽不是四十八个考生里年纪最小的,却是最年轻的那一拨。 一群少年和青年有意无意的按照年龄分成了两拨。 那些看着明显没超过十五六的自动站在了一边,另外一些看着十六七以上的则站在了另外一边。 白大郎上学去了,庄先生独自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沉思。 待一队人从国子监衙内出来,庄先生顿了一下便抬腿下车,走到了人群之后。 孔祭酒亲自来颁布成绩,顺便训话。 “成绩已经出来了,名次也排好了,但在公布之前,我有些话要与你们说,”孔祭酒道:“这一次你们能够进入国子监读书是皇恩浩荡,是朝廷体恤,说真的,以你们现在的成绩参加大考,除了极个别学子外,其他人都取不中。” 少年和青年们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可是,我也看到了你们的努力与天分,你们皆是功臣之后,自己显然也差不到哪儿去,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因为什么样的原因才没有专心向学,但进了国子监后,你们前有名师,后无生活之忧,望你们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陛下期望,更不要辜负了先祖荣光。” 众人听着热血沸腾,齐齐弯腰躬身应是。 孔祭酒点了点头,对身后捧着红榜的博士道:“放榜吧。” “是。” 博士上前挂榜,大家虽然着急,但孔祭酒在前,他们也没敢失礼的涌上去看,离得远的只是踮起脚尖张望。 博士挂榜的时候,孔祭酒从袖子里另外拿出了一本折子,展开道:“我现在来念一下名次。” 因为这四十八个人是必定会被录取的,区别只在于名次而已,所以孔祭酒没搞什么悬疑名堂,直接就展开道:“进入国子学的三位学子有,第一名彭志儒,第二名白善,第三名卢晓佛,进入太学的有,第四名任可、第五名冯晨翔……第十三名白诚……” 白二郎在听到白善的名字时就兴奋的摇了摇他,激动得不行,不过因为上头站着祭酒,所以大家的高兴都很克制,虽然喜形于色,却也没有大喊大叫起来。 白善也很高兴,待念到白二郎的名字时,他更是高兴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样,我们说你能进太学吧?” 白二郎没想到自己真的可以进太学,虽然是倒数第三名进的,可是…… 他惊呆了的道:“天哪,那我岂不是比我大哥还厉害了?” “这个你就不要想了,虽然太学听着是比四门学强,可里头的学生未必都比得过四门学,你嘛,你要追上大堂哥,那还有的学呢。” 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白善摇了摇头。 孔祭酒将四十八个人的名次全都念下来,并道:“所有学子今日便入学,名次在前二十七名的学子即刻与张博士进入监内领取书本等物,后二十一名学生,你们随赵博士再去做一份卷子,好分到律学、书学与算学之中。” 场中不少学子脸上便露出失望的神情来。 孔祭酒没开导他们,挥手让两位博士领着他们下去。 连白二郎都能考上太学的水平,想也知道后面这二十一名学子的基础怎么样了。 孔祭酒是很愿意教育他们的,可他们这样的水平却反过来嫌弃律学三学…… 孔祭酒心内便只剩下冷笑了,以为律学、书学和算学那么好进? 他们虽比不上四门学,但也是六学之一好不好,每年大考,成千的人挤破了脑袋想进入六学,他们白占了便宜还不甘愿? 白善在张博士过来前便先拉着白二郎钻出人群,找到了站在后面的庄先生,“先生,我们都考得不错。” 庄先生微笑着颔首,一脸欣慰,“是不错,做得很好。” 他见两位博士已经在点名归拢众学子,便伸手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道:“好了,有事待下学后回去再说,先随你们博士进去吧。” 白善和白二郎应下,退后一步恭恭敬敬的给庄先生行礼。 孔祭酒站在国子监衙前的台阶上扫视众人,正好便看见了这一幕,他盯着庄先生看了一会儿,总觉得他有些面熟。 孔祭酒认真的想了想,没想起来他是谁便摇了摇头不再想。 场中其他学子也在与家人或下人告别,或是高兴的姿态,或是吩咐的态度,像白善和白二郎这样郑重其事的恭敬行礼的只有他们,所以尤为显眼。 孔祭酒又看了庄先生一会儿,还是没认出他来,庄先生却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躬身行了一礼后示意白善他们赶紧过去。 白善拉着白二郎就入了人群,庄先生看着他们俩人的背影好一会儿,然后抬头对孔祭酒再次点了点头,转身回了马车上。 大吉看着自家少爷与堂少爷进了国子监衙后才驾着马车离开。 “先生,是要去济世堂,还是先回家?” 庄先生看了一下外面的太阳后道:“距离午时还长着呢,先回家吧,待中午你再去把满宝接回来就行。” 大吉便应了一声。 车内车外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虽然庄先生从来都话不多,但大吉却也察觉到庄先生似乎有心事,近来心情也不是很好。 大吉摇了摇头,觉着这事他管不上。 而能管上的三人,此时一个在药铺里看病,另外两个则在国子监衙里办手续。 或许是见满宝在这里坐堂几天也没什么事故发生,于是愿意来找满宝看病的病人越来越多了,主要是另外三个大夫都要排队很久,大家就勉为其难的选择了她。 选择她看了一次后觉着还不错,下次便又习惯性的排在她的诊房后了。 至于白善他们,除了要领书外,还有许多的事要做呢。 第953章 进入(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张博士直接带着他们进了一个空房间,然后发给他们一张纸,“你们填一填,是决定住学里,还是住在外头?还有后头的那些你们都看一看,自己选择着填了,这个不难吧?” 都是识字的人,这个当然不难,大家连忙应下,张博士便点了点头道:“行了,你们先填着,我去让人把书抬来。” 皇帝说是要厚恤功臣之后,他就一句话下来,跑断腿和费尽心思的却是国子监。 既是厚恤,那自然学习和生活都得照顾到,毕竟有些功臣之后是真穷,要是他们只管学习,不管生活,恐怕学子在国子监里也待不久。 所以孔祭酒在权衡过后,就和户部吵了几天的架,成功让他们拨出了一部分教育基金专门给这批学子。 他们排好名次进入国子监后,上学的课本是国子监发的,他们可以选择住在学里,免费的…… 当然,住在外面他们也不反对,但没钱,这样的学子一看家里就不缺钱。 除了住宿之外,还有吃饭,国子监内有食堂,每个学生每个月都有一定的粮米和钱款,他们可以选择拿走,也可以选择放在食堂里吃。 这些补助让他们过得富余不至于,但基本可以保证他们在学里认真学习,天天向上。 白善填得很快,刷刷的几下就填完了,白二郎跟在他身边,见他填完了,直接把纸扯过去,照着上面的就抄。 白善道:“你可别把我的名字都抄了。”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傻。” 冯晨翔正好站在不远处,见他们关系不错的样子,便有些羡慕道:“你们兄弟间感情还真是好,对了,你们谁大?” 白善和白二郎异口同声的道:“我!” 不仅冯晨翔,其他人也抬头看向俩人,年纪还能有异议? 白善道:“我是师兄。” 白二郎:“问的是年纪,我比你大一岁。” 白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想想不对,又伸手把他的纸给扯回去了。 白二郎一点儿也不在意,反正他已经抄完了。 众人:…… 白二郎吹了吹卷子,让它干了以后便交给白善拿着,他转身去看别人的了,不大会儿就跟不少人交上了朋友,尤其是一块儿念太学的同窗。 填好了单子,领了书,又领了两套学子服,大家便被带到隔壁六学里参观。 当然是分开的,白善他们去国子学,白二郎他们转道去了太学,剩下的一拨人则去了四门学。 六学是在一起的,共用国子监的大门,但大门之内分为六个大园子,六学便是。 而六个大园子之内又分成了许多个院子,就是各级各班的学生了。 其中太学和四门学最大,因为他们的学生最多。 不仅白二郎,就是白善走着去国子学都觉得腿累。 国子监学占地实在是太广了,本来还想着今后多指导一下白二郎的白善将心头的这个想法拾出来丢掉了,算了,要是每次去太学找白二郎都要走这么远的路,他宁愿不教他。 白二郎也忧愁,“这么远,以后可怎么去找善宝玩呀?” 一旁的冯晨翔笑问:“善宝是白善的小名?” 白二郎不好意思的笑笑。 冯晨翔就道:“这不算是远的了,太学和国子学挨着,其中肯定有侧门或小门来往,你要是从太学去算学那才是远呢。” 白二郎就好奇的问,“那律学和书学呢?” “这两院却不远,也与我们太学挨着,正好在我们后面。” “那算学怎么与我们最远?” “因为算学在四门学的侧边呀,”冯晨翔笑道:“我们之间隔着一个大大的四门学呢。” 白二郎突然眼睛一亮,乐道:“哎,我们这边是国子学,那边是四门学,我们正好在中间,那我岂不是想去找我大哥就找大哥,想找白善就找白善?” 冯晨翔微愣,问道:“你大哥在四门学?” “是啊,他今年大考考上的。” 冯晨翔就微微一笑,“你们家才气可真好。” 白二郎不好意思的笑,“哪里,哪里,……”才气都在白善那儿呢,嗯,还有满宝那里。 中午的时候,白二郎跟随其他十一个同窗一起去食堂吃饭,小半天的时间他们就全混熟了。 而同样去食堂吃饭的白善却是独身一人走在了前面,另外两个国子学的彭志儒和卢晓佛觉得他们今后要在一起学习,尤其要插班进入别的班级,他们情况相似,恐怕还得互帮互助,于是跟在了白善身边,大家一起用饭。 三个人坐一张桌子,白善与另外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而已,还不算熟。 封宗平呼朋唤友呼啦啦的涌进食堂时便察觉到气氛有异,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便看到了白善。 他微微一笑,拎着自己吃的东西就坐到了他们那桌去。 彭志儒和卢晓佛一见他身上的衣服纹饰便提了一下心,这是一位学长。 俩人站起来正要行礼,封宗平连忙按手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这是食堂呢,吃饭最大。” 白善赞同的点头。 封宗平见了便笑道:“白善学弟,你果然考中了国子学,恭喜恭喜啊。” 白善再次点头,“多谢。” “不谢,不谢,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祭酒把你的文章贴在了我们国子学的公告墙上,说你的策论做得还行,这个赞誉可不算小了,你现在我们学里可是名人了。” 白善微微蹙眉,他可不想出名。 封宗平见了微愣,“白学弟,你才名远扬不高兴吗?” 白善垂下眼眸道:“没有,只是有些意外而已。” 封宗平扬了扬眉,虽然表现得不明显,但他还是察觉到了,他不太喜欢孔祭酒张贴他的文稿,他转了转眼珠子,暗想:这到底是不想出名,还是因为另有隐情呢? 作为文人,哪有不想出名的? 出名了才好出仕呀,多少人想扬名而不得呢。 可惜白善没给他探究的机会,白善快速的将饭吃完,然后问道:“封学长,阅书楼怎么走?” “阅书楼?哦,你说藏书楼呀,你出了食堂向右走,再转个弯走到后面去就到了。” 说得不清不楚,走多远都没说,不过白善也没问,点了点头道谢后便和彭志儒卢晓佛打过招呼走了。 第954章 猜测(给书友“wgqsm”的打赏加更) 白善和白二郎才下马车,满宝便欢快的迎上来,喔喔的欢呼道:“恭喜,恭喜。” 白善和白二郎都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纷纷道:“谢谢,谢谢。” 满宝笑问,“六学好玩儿吗?” 俩人同声道:“不好玩。” 白二郎道:“景儿倒是挺好看的,特别的大,就我们一级生读书的院子就比以前我们整个大智书院大了。” “我们十二个人被分成一个班,课室在一个角落里,隔壁班的一级生都看不起我们。” 白善道:“我们三个则是插班进的国子学的甲三班里,他们也看不起我们,不过……” 白善轻笑道:“他们之间也互相看不起,恩荫进去的看不起大考进去的,大考进去的也看不起恩荫进来的,而恩荫和大考进的都看不起我们这批功臣之后。” 满宝好笑的问,“那你们看不起谁?” 白善笑道:“我不知道彭志儒和卢晓佛心里怎么想,但凡是看不起我的人,我皆看不起他们。” 白二郎正要给他鼓掌,白善继续下一句,“不过他们学识的确在我之上……” 他手便一僵。 白善道:“这还只是甲三班,前面两个班有更优秀的学生,可惜国子学考试只排名,并不重新分班,不然我还想看看明年我能不能换个班级。” 满宝道:“总是换班级对学习也不好吧?” 白善自信的道:“对我没影响。” 这倒是,他素来慢热,朋友交的少,换个班级对他影响不大。 白二郎却不甘愿,“最好别,我今天刚把同窗们认全呢。” 三人说着话往二院去,先去给先生请安,汇报了一下今天进学的情况。 白善把今天领到的书让大吉都搬进来,挑了几本送给满宝,“我用旧书就行,这几本新书送你。” 满宝看了看后又还给他两本道:“这两本书我也有。” “那送你侄子他们吧,免得再花钱买了。” 满宝欣然接受。 庄先生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问道:“与同窗们可相处融洽?”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挺融洽的。” 庄先生对白善的话不太信,叮嘱道:“不要与人争吵,更不许与人打架,要是被人欺负了,不必客气,直接去找博士。” 白善应下。 交代完了白善,庄先生便扭头与白二郎夸道:“这次考得不错,为师有个礼物送你。” 说罢送了他一个很有野趣的笔架。 白二郎很惊喜,“先生,这是单送我的?” “不错,”庄先生笑道:“你也一样,六学与外面的书院不一样,进了太学可不许调皮。” 白二郎拍着胸脯应下,“先生您放心吧,我一定不闯祸。” 庄先生微笑着点头。 他其实是不怎么担心白二郎的,因为这孩子别看总是大大咧咧的,但他性格好,与谁都能打成一片,看着就活泼宽厚,也能屈能伸。 他担忧的是白善。 这孩子可比他师弟刚烈多了,他和满宝一个毛病,就是不太能受委屈,心底高傲得很。 可是国子学里谁不是天之骄子? 谁没个傲气呢? 他就怕他去了国子学与人发生争斗,不懂退步。 过刚易折,多少人是在折了以后才明白的这个道理。 庄先生让白二郎和满宝先出去,拉着白善在书房说话,一直到吃晚食了才出去。 白二郎和满宝很疑惑,用过晚食便围在白善身边,一边整理课本一边问,“先生找你说什么了?” 白善悄悄往外看了一眼,见先生去散步消食了便小声道:“说让我与人发生争执时要退一步,海阔天空,哪怕受了委屈也不要冲动,回家三思后再决定怎么办……说了一下午呢。” 白善小声道:“我觉得先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很不对。” 满宝若有所思,“我觉得先生自来了京城后就总也不对,你们说,是不是因为京城是先生的伤心地?” 白二郎想起他蹭的满宝的那些话本,展开想象,“我知道了,先生以前一定是个硬脾气,别人欺负了他,他没有忍,然后他就被报复了,说不定还祸及家人,于是先生伤心的离京出走,发誓再也不进京城……” 满宝和白善:…… 满宝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你能不能猜得靠谱点儿,庄师兄还活着呢!我是不记得师母了,但你不是见过吗?” 白二郎捂着脑袋道:“我那会儿小,早不记得了,好吧,没有祸及家人,那你们说京城是不是先生的伤心地,先生是不是在京城被欺负了没忍住?” 白善问:“被谁欺负了?” 满宝武断的道:“不管是谁,那个什么陈福林一定是其中一个,我今天回来都问过大吉了,先生从国子监回来后就没再出过门了。” 白二郎苦恼,“可惜先生什么都不肯说,我们从陈福林那里也什么都查不到呀,连刘贵都说陈福林的名声很好,街坊邻居恨不得说他是大善人了。”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挽了袖子道:“先生不说,我们可以问兰先生呀。兰先生肯定知道什么。” “对,兰先生和先生是好友。” 白善就摸着下巴道:“可要怎么问呢?直接问肯定不行,兰先生不会告诉我们的。” 白二郎:“不直接问还能怎么问?” 满宝摸着下巴道:“要是唐县令去问,他会怎么问?” 白善已经提笔沾墨,思考着在一张白纸上落笔,满宝和白二郎凑上去看,然后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么问。” 白善便微微一笑。 另外抽出一张白纸道:“我现在就来写信,满宝你帮我看着点儿,若有错漏我们就改过来。” 白二郎则起身道:“我出去给你们望风。” 白善在满宝的帮助下写好了一封信,三个人又凑在一起琢磨了一下,改了一些句子和语气,都一致通过后便誊抄到信纸上。 白善把信装好,随手抽出一张白纸来道:“顺道给唐县令写封信?” 满宝:“也是,不然突然往益州城送信,先生肯定要问的,他一知道我们是给兰先生写信,不就猜出来了吗?” 第955章 打听铺子(给书友“遥悠游2017”的打赏加更) 信交给刘贵送出去,庄先生也只问了一声,听说是送给唐县令的便不再多问了。 白善和白二郎正式入学国子监,又开启了每日辰时出门上课,申正下学回来的时光。 而满宝的生活也规律起来,每日和白善他们一起搭乘大吉的马车辰时出发,先到的药铺,他们再去国子监。 午时,有时候她在药铺里吃饭,有时候直接回家吃,每天中午大吉都会去接她回来。 她的病人也越来越多,虽然还比不上另外三个大夫,但也不至于再出现别人门前的病人排成狗,她门前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 而她与郑大掌柜及三位大夫的相处也越发融洽,交流起医术来也更加顺畅了。 各位大夫都会交给满宝一些经验,指点一下她的医术,而满宝也会拿出自己和莫老师研究得不太明白的案例和药方与他们讨论,在他们有疑问时也会记下,然后回家便和莫老师一起查资料,一起琢磨着给他们一些建议。 大家就这么互帮互助,气氛更加的融洽了,每天满宝进入药铺,三位大夫都对她笑脸相迎,热情的打招呼。 今天热情的人里多了一个郑大掌柜,郑大掌柜给了满宝三张纸,笑道:“这是你要打听的铺子,我都叫人给你打听好了,我还使人去问了一下价钱,这前头呢是他们开的价钱,后头是我请牙人估的价钱。” 满宝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见他打听得这么详细,感动不已,“郑大掌柜,真是太谢谢你了,等我家买下铺子,我请你吃顿大餐。” 郑大掌柜笑哈哈的道:“不必,不必,你是我们药铺的大夫,本来安家立业该是我操心的事,结果你不乐意要坐堂费,白在这儿挂单,这丁点小忙你再谢我,我可就羞愧了。” 郑大掌柜这会儿也和满宝混熟了,说话随意了些,他笑问,“你真的不要我们药铺的坐堂费吗?其实要了,你也可以像现在这样和丁大夫他们学习。” 因为满宝她也在拿出知识来,丁大夫他们为什么这段时间对她这么热情了? 还不是因为能从她身上学到不少东西吗? 而满宝身上的东西显然比郑大掌柜之前预想的还要多,他更想把人留下了。 不想签合约不要紧,可以先拿钱,把感情培养起来了,以后再说嘛。 满宝再次拒绝了,已经说好了不要的,再反复就不好了,先生也不会赞同的。 不过再拿那三张纸时她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决定等铺子定下,请郑大掌柜吃一顿略贵一点儿的饭菜就行。 满宝收了纸,等到中午回去后就去前院里找五哥六哥他们。 最近他们已经不那么心急的去找铺子了,而是每天出去逛一逛坊市,问些菜蔬和肉的价钱,现在家里吃的菜都是他们一大早去赶集买回来的。 周立重他们三个小的事儿更少,庄先生看不过去,干脆把他们抓了来继续读书。 每日上午都拘束三人在家读书,到了下午满宝回来要上课了才放他们走。 周立重和周立威两个已经好些年没读书了,这两天是读得头昏脑涨的。就连周立君都难受,觉得先生教他们的文章都好难。 满宝将纸递给他们道:“这是郑大掌柜打听出来的,你们看一看。” 周五郎和周六郎现在等的就是这个了,他们仔细的看了看,待看到那个他们曾经最喜欢的宅子在这儿给的价钱竟然是三千二百两,而牙人的估价是两千八百两时都惊呆了。 周五郎忍不住惊叫:“这也相差太大了吧?” 周六郎不太高兴,“这是专门欺负我们是外乡人?” 满宝点了点后面的标注道,“说是东家在外头欠了好多钱,所以急着脱手,这才估价这么低的,这位置也一般,在那儿的菜价都不会定太高,之前他们做酒楼就不怎么赚钱。” 满宝问,“六哥,你觉着这铺子你能盘活吗?” 周六郎思索起来,迟疑道:“我,我也不知道那儿的生意怎么样,我近来去看了,那家酒楼的客人是不多。” “发附近饭馆的生意怎么样?” “还好,但这儿的房价太高,远远比不上咱县城。” 周五郎盘起一条腿思索起来,道:“那条街位置还是不错的,墙后头就是内城,离坊门就三十来丈,街上的各种店铺都不少,逛街的人也多,只是因为那条街上的饭馆饭菜都一般,所以大家都习惯性的往隔壁街去吃。” 周五郎道:“我想着,老六的手艺不比其他饭馆的差,一开始肯定难做,但做的日子长了,生意肯定会慢慢好转的。” 周五郎点着纸上的价钱道:“本来我是不太想买这个铺子的,太贵了,可如果两千八百两能买下,我们亏上个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都没什么,我们不用请账房伙计,自家人就可以,这样就省了人工的开销。” 周五郎给几人算道:“我看过,除了立君,我们都可以住到铺子里去,吃住都在铺子里,节省不少,铺子也是我们自家的,不用担心每月还有租金什么的,撑个一年半载,应该会好转的。” 周六郎也点头道:“这段时间我们把那条街上的饭馆都吃过了,我觉着饭菜都比不上我做的。” 满宝摸着下巴道:“再来一味好酒,饭馆就起了。” “你别想了,”周五郎道:“我问过京城的酒,就是普通的高粱酒都贵得很,我们买回来再往外卖,客人们爱喝还好,多少有些赚头,不爱喝,这些酒水可都砸手里了。好酒又太贵,我们买不起。” 满宝道:“我们自己酿呗。” 周五郎看向周六郎。 周六郎道:“我不会酿酒,大嫂都不会呢,她只教过我做甜酒,这个我会做,五哥你喝吗?” 周五郎没好气的道:“不喝,那是女人喝的。” 满宝便乐道:“你们都不会酿酒,我会呀。” 大家一起看向她,“你什么时候会的?” “等我去看书,学会了告诉你们。” 众人:…… 第956章 决定(给书友“Kz”的打赏加更) 满宝觉得,这世上没有什么技能是看书后学不来的,而百科馆内各种书都有,酿酒这样的书应该也是有的。 所以她很自信满满,直接和两个哥哥拍胸脯道:“酿酒的事交给我,铺子你们就选定了这个?” 周五郎看着纸上的各种信息,找了笔来将好几个铺子划掉,然后把纸递给周六郎,上头现在没被划掉的只有三个了。 “你选一个吧。” 周六郎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那间最大的铺子上,作为厨子,他就是喜欢宽敞的地方。 周立君看到了便道:“既然六叔喜欢那就买这个吧。” 周立重和周立威也点头,“买吧,买吧,地方宽敞,晚上要是忙,坊门关得早,我们回不来也能在那儿住。” 周五郎便看向满宝道:“来前,娘给我们凑了一千五百两的银子。” 满宝大气的道:“剩下的钱我来出,我再给账上放二百两。” 周五郎之前没跟满宝去益州城,可不知道她卖花赚了很多钱,他眨了眨眼问,“你手上到底有多少钱呀?” 满宝嘿嘿一笑,不告诉他。 周五郎就看向周立君。 周立君摇头道:“我算不出,小姑的钱一直是自个收着的。” 她能算出四叔有多少钱,能算出大哥和二哥存了多少私房钱,但小姑的私房钱她还真算不出来,因为小姑的账一直是自己管着的。 而且小姑人在外面行走,来前的路子有很多,卖花得的这些大钱她当然知道,但除了这些钱,小姑得钱的渠道还有很多呢。 比如季家给的谢礼,来回好几趟,她并不全都知道有多少。 再比如她和纪大夫出诊,她总能分到一些诊金,去一些富贵人家,人家见小姑可爱,还会额外给一份见面礼。 除此外,还有他们庄子的收益。这两年老周头和钱氏以满宝要在外读书为由,不要满宝再往公中交钱了,她前脚交上去,老周头后脚就扣下来,说是要还给满宝。 不过老周家上下一致觉得那是老周头扣下来自己存着,就算是要给满宝,估计也是等满宝要成亲的时候给。 但出门前,老周头和钱氏拉着满宝说了许久的悄悄话,那些钱说不定还真给满宝了。 所以她是真的算不出。 周五郎虽然很想知道幺妹到底存了多少钱,但见她乐滋滋的不肯说,他便也不再问了。能给得起就好。 “行,明天我去找个牙人去谈价钱。” 满宝问,“要不要请郑大掌柜帮忙去做个中人?” 周五郎想了想后摇头道:“暂时不必了,我先去谈一谈,能谈得下来我们自己签了,不能,再找郑大掌柜出面吧。” 周立重道:“我们都知道估价了,何必还要花钱请个牙人?” 周五郎道:“你懂什么?这买铺子的事复杂着呢,谁也不知道这里头还有没有别的事,那些牙人有人脉,也熟,知道这样的事要怎么弄,我宁愿多花几两银子有保障,也不想事后被人坑。” 满宝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 周五郎起身道:“行了,你啥时候把钱给我?” 满宝道:“晚上给你,我回去数一数钱。” 周立君特别好奇的跟着回去,“小姑,你的钱到底藏在哪儿呀,那么多的钱呢。” 满宝面不改色的道:“看见我屋里那么多箱子了吗?” “那不是装书和衣裳的吗?” 满宝意味深长的道:“所以我不告诉你。” 不过满宝决定找时间把系统空间里的银子换成金子,金子要比银子好带多了。 满宝数了数自己的银子,抽出一千五百两来,想了想,又把她的那些金子找出来,换出了部分银子,这才放在一个空的藤箱里拿出空间。 晚上周五郎就领着弟弟和侄子们过来抬钱。 看到满宝从床底下拖出一个藤箱,打开,里面全是银子。 他便认真的看了一下那床底下,怀疑的道:“你的钱藏在床底下?” “不是,这是下午放进去的,五哥,你别总是想找我的钱藏在哪儿,要不然下次我去把你的私房钱找出来直接给五嫂。” 周五郎脸一红,小声的道:“胡说,我不藏私房钱的。” 周六郎带头起哄,“噫——”了一声,一脸的不相信。 周五郎就踹了一脚周六郎屁股,“噫什么,我都有媳妇了,藏什么私房钱?只有四哥和你才想着藏私房钱。” 周六郎就鼓动满宝,“满宝,快去把五哥的私房钱找出来。” 满宝挥手道:“行了,行了,快把钱抬走吧,立君,你可得把我的账记上,回头铺子赚了钱,收益可是要分我一半的。” “我知道了小姑,我会记上的。” 周六郎一边抬钱一边道:“满宝,你直接要一半的收益太多了吧?最多给你四成。” 周立重也点头,“是啊小姑,你钱只出一半,可我们还出人工了呢,我们这会儿可是没工钱的,白干活儿。” 满宝想了想道:“行吧,那就四成。” 周立威:“小姑你要不再考虑一下三成?” 满宝哼哼道:“不行,我还出酿酒的方子了呢,酒水也能挣不少钱的。立君,回头这个也要记上。” 周立君点头,高声应下,“好!” 满宝以做姑姑的威严定下了四成的收益,在心里和科科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放肆的买买买了。” 科科丢给满宝一个笑脸的表情以作鼓励,不过它不是很有信心的,对他们赚钱的能力。 因为它在百科馆内找了找,适合远古时候的酿酒方子,现代研究出来的一个都没有,至于有关记录,它仔细的找了找,发现都没有具体的配方,只是有一些技艺的描写而已。 等满宝把抬钱的人送走,它这才把这个结论告诉满宝。 满宝盘腿坐在床上,依旧很有信心,“拿来我看看,既然有记录,那应该不难琢磨出来,以前做各种豆干我们不就是这么琢磨出来的吗?” 科科便把找到的那几本书搜出来给她看。 满宝特别豪气的买下,然后付了积分印刷成书。 满宝取了书出来翻找,问道:“在第几页?” 第957章 买下(给书友“Becky”的打赏加更) 科科给她报了一个数字,满宝翻过去看,半响,沉默了下来,“就这一句话?” 科科道:“是两句。” 满宝:…… “这一本书只有这两句话是写酒的?” “宿主可以看一下别的书。” 满宝看着书上的“早在远古时候,人类便记载了各种酒水的存在,在一本《浪迹丛谈续谈三谈》中记载有‘今各地皆有烧酒,而以高粱所酿为最正。北方之沛酒、潞酒、汾酒皆高梁所为。’……” 只有这两句的记载,满宝都惊呆了,她翻到前面去看书名——远古时代风物研究。 满宝将书啪啪的翻飞,大叹一口,开始去摸别的书看。 三本书,都有一小段涉及到酒的内容,其中最为详细的一段是论述一个朝代是否有蒸馏酒的,因为历史中记载的烧酒做法是“实酒满瓮,泥其上,以火烧方熟,不然不中饮”;但实际上,从古时候开始,普遍认为的烧酒为蒸馏酒。 满宝摸了摸下巴,问道:“什么是蒸馏酒?” 科科道:“这是一个定义,不用购买书籍,我就可以帮你检索。” 说罢将蒸馏酒检索出来给她看。 满宝看到这长长的两大页词条,乐起来道:“哎呀呀,这上头不就说得很清楚吗?这词条可比书上写的还详细。” 满宝翻到最后,甚至还看到了列举出来的两个酒的具体配方。 满宝高兴得不行,自信满满的记下来,记着,记着她觉得不对了,首先是这个器具,这个蒸馏器是什么东西? 还有,玉米是什么东西? 高粱和小麦她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这么多高粱和小麦和那什么玉米一块儿才做出来这么一点儿酒? 满宝纠结起来,停下了笔,又看向了那三本书。 满宝熬夜看书,第二天又把书给带到了药铺里,没病人的时候她就拿出来看,在看完那本描写了最多酒的书后,她终于知道了点儿什么。 于是下午回到家后,满宝便坐在了庄先生的对面,问道:“先生,你爱饮酒,世间很多人都爱饮酒,那为何酒楼和酒肆不多做些酒售卖呢?” 庄先生道:“酒价高,谁能天天喝得起酒呢?” “都是粮食酿成的,多酿价格不就便宜了吗?” 庄先生便笑道:“天下吃不饱饭的人还有许多,边关也不稳,如何能多酿酒?” 满宝问道:“贫者反对酿酒?” 庄先生微微点头,“不仅贫者,朝中许多大臣,还有陛下都不会鼓励民间酿酒,酿酒多了,粮价也是会上涨的,不过朝廷对此的要求也宽松,并不会阻止民间酿酒。” 满宝想了想问,“先生,你觉着我酿酒怎么样?” 庄先生看她,“你会酿酒?” “现在不会,学嘛。” 庄先生便挥手道:“想学就学吧,这世间酿酒的人多了,少你一个不少,多你一个也不多。” “那要是我琢磨出一种特别厉害的酿酒法子,酿出来的酒很烈,但很费粮食呢?” 庄先生:“那你可得把方子藏好了,流传出去,天下的贫者要恨死你了。” 满宝便失望,“那还是算了,我想办法去酿造不费粮食的酒吧。”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问道:“这世上有这样的酒吗?” “有呀,葡萄酒不就是吗?郑大掌柜今天还跟我们炫耀说他刚得了一瓶葡萄酒呢,”满宝眼睛一亮,“对呀,我可以酿葡萄酒。” 庄先生:…… 他觉得这个弟子想一出是一出,直接挥手道:“你先查查这葡萄酒要怎么酿,再去想一想上哪儿找葡萄去吧。” 满宝嘀咕道:“长安地价一定高,所以要种普通还得回家里种去,可在家里种葡萄,自然只能在家里酿酒,酿好了再拉到京城来,好远啊……” 满宝陷入了纠结中。 庄先生摇了摇头,捧了书看,淡淡的道:“未正上课,你要是不去午睡,一会儿要犯困了。” 满宝就往自个的房间跑。 满宝纠结,周五郎却不纠结,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买这个大铺子,他便瞄准了它死磕。 连着两天都约那个东家出来谈,在他和牙人的努力下,总算把价格砍到了两千八百两,他们找了中人去衙门里签合约,还有交接,周五郎还把铺子里的家具,厨具等都用二十两银子买下了。 原东家一直摇头表示自己亏大了。 周五郎便笑道:“原老爷,酒楼里的桌凳等都旧了,也不是多好的东西,您想卖出去是卖不掉的,而我们自家想买桌凳也不难,全新的,一套桌椅也用不了几个钱,您算了一算,算上柜台才要花几个钱?” 原东家道:“周五爷,我这桌凳可都是好木,你们要是买些不好的木头自然花不来多少钱。” “我们原也没想做多贵的饭菜,这桌凳自然不用太好的,我是想着原老爷把这些东西搬上搬下的不方便,这才全包下的,您要是觉得吃亏了,大可以搬走嘛。” 因为他对他们虚开价格过高,周五郎一直有些不高兴,只不过他们就看上了这个铺子,不然他才不和他做生意呢。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欺负他们是外地来的,便比别人多开了四百两的价格,这也多出来忒多了吧。 四百两,都够他在自家县城里买四个铺子了。 原东家沉默下来,他当然是不可能的把东西搬走的,他是真的亏了,他那些木头真的是好木头,可正如周五郎所言,他也不见得就占了他的便宜,因为二十两他的确可以买全新的桌椅和柜台了,虽然木头可能不好。 但如果来店里吃饭的都不是特别有钱的人,对这种是不会讲究的。 原东家叹息一口气,和周五郎交接完,当着人的面,周五郎对跟着的周立君点点头,周立君便出去挥了一下手,周六郎便带着周立重抬了一个藤箱进来,再出去,又抬了一个进来。 然后打开,上面是白花花的银子,再打开另一个,上面有一些金黄,剩下的则是白花花的银子。 不仅原东家,就是县衙里的官吏们都目瞪口呆,这是要当场银货两讫? 第958章 消息(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老周家的人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他们有钱,人家也直接把铺子卖给他们了,他们当然要直接把钱给人家啦。 不然拖欠着有什么意思? 周五郎请来的牙人也惊了一下,然后迅速回神,和原东家笑道:“原老爷您看,我们周五爷够诚意吧?” 原老爷愣愣的点头,他还以为今天会先给个两三百两的定金,剩下的要查验过后再给呢。 遇上无赖一点儿的,恐怕还有的追呢。 不过,他想着对方是外乡人,又是要自己开饭馆的,肯定不敢拖欠太久。 他为什么最后还是选定了周五郎做交易? 不就是因为他们是外乡人吗? 笃定他们不敢拖欠太久,结果人家压根没想着拖欠呢。 当着官衙里办文书的官吏的面儿,还有他们请来的中人及牙人的面儿,原老爷称好了银子,一一的检查过,银色和金色都不差,大多都还是官银,便点了一下头,互相交接完毕。 老周家的人爽快,原老爷便也爽快起来,笑问,“周五爷,你们要不要再去铺子里勘验勘验?” 周五郎顺势点头,“也好。” 他们正想再去画一画图,晚上回去和满宝商量一下,重新把铺子刷一刷就可以重新开张了。 下午,老周家的人回到家里时便给了满宝一张房契,满宝仔细的看了看,问道:“这就是我们家那个掏空了家底会下金蛋蛋的铺子?” 老周家的人一本正经的点头,严肃的道:“没错。” 一旁的白二郎乐得哈哈大笑起来,道:“会不会下金蛋蛋还不知道,不过它是个吞金兽倒是真的,我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你们要花很多钱了。” 满宝道:“不够了问你借。” 白二郎想也不想的回道:“不借!” 白善道:“你不是想卖花吗?找到花了吗?” 早就找到了,满宝和商城那个专门卖花的商家联系过了,纯种的菊花他没有,但变种的有呀,更有各种千奇百怪的花型。 不过满宝最后还是选了几盆正常一点儿的,和郑大掌柜等人打听过后估摸着会值钱的花色。 可惜了,此时中秋未到,很难找得到高价买花的人。 白善道:“据说益州王要进京了,这一次他带着妻儿一块儿,我想益州王妃刚进京,肯定要宴请亲朋,到时候少不了要布置花园。” 他看着满宝道:“你那些花……” “卖她!” 白善便笑道:“这个不难,我想经过益州城的事,他们家的下人应该不会再做强买的事了,可你和立君却是不适合再出现的。” 于是俩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周五郎等人身上。 周五郎愣愣的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满宝道:“我们在说卖花挣钱的事,五哥,到时候你和立重他们拿着花去卖给益州王妃吧。” 周五郎瞪大眼,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命了,这时候不应该躲着他们走吗?”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不怕的,卖盆花而已,我们按照市价卖,他们不会多想的,且你们是生面孔,他们不会怀疑的。” 白善点头,“益州王府的钱,不赚白不赚。” “就是。” 白二郎冲俩人竖起大拇指,“你们的胆儿可真够大的,难怪先生说论惹祸你们比我厉害。” 白二郎说着觉着有些不对,问白善,“你怎么知道益州王他们要进京了?” “国子学里听说的,”白善道:“听闻昨天皇帝又在小朝会上提起了这事,太后又病了,大臣们这才让了一步,同意让益州王提前进京贺寿,也是侍疾。” 满宝算了算时间,“哎呀,那七月半他们岂不是要在路上过?” 从小深受钱氏影响的满宝还是有些小迷信的,“我娘说了,月半的时候不能出远门。” 周五郎觉着她也太操心了,道:“要是路上出事才好呢,最好被冤魂勾去魂魄,倒省了我们的力了。” 白善却严肃的道:“不行,他就是要死,那也得死在案子翻了以后。” 满宝连连点头,“他这会儿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而且我亲爹和亲娘还死得不明不白的呢。” 白善点头。 周五郎不太理解他们的想法,他觉得这种仇人死了就行了,管他是怎么死的呢。 但仇主要是他们两个人的仇,他们既然认定如此,他还能怎么办呢?主要是他也不能真指挥冤魂去勾益州王的魂呀。 这种话也就私底下说一说罢了。 迷信的不仅是钱氏和满宝,太后也很迷信。 所以哪怕皇帝下了旨让益州王入京,她还是不怎么高兴,在皇帝皇后来给她请安,顺便共进晚膳时抱怨道:“你怎么就不能早些下旨,我说上个月就该让他们进京来了,结果非得拖到了七月,等旨意到了益州城,他们一启程正好赶上七月半……” 皇帝笑道:“知道母后心疼五弟,所以我让人传话了,让他歇过了七月半再启程,过不了多久母亲就能见到老五了。” 太后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半响后叹了一口气,“希望他们一路平安吧。” 皇帝笑道:“会的。” 皇后顺势接过话题,笑道:“母后,益州王府那边要不要妾身先派人过去看一看?五弟妹在京中留的人手有限,那益州王府他们也有三四年不住了,得好好的收拾收拾。” 太后一下被挑起了话题,连连点头道:“对,是得派人去好好的收拾收拾。” 她想了想,扭头对自己的大宫女道:“这事儿你去安排,就不麻烦皇后了。” 皇后在一旁笑着,还微微躬身,连声道:“那就要辛苦母后了。” 太后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幸亏你提醒,不然我都要忘了这件事了。” 皇家一片其乐融融,总算是把益州王鬼月赶路进京的事给揭过去了。 满宝最近除了读书学医术外,又痴迷回她的花花草草去了,隔三差五的往家里搬一盆还未开的菊花,这其中竟然还有一盆隐隐看着似乎是绿色花苞的菊花。 庄先生都没忍住围着看了半天。 他觉得很新奇,问道:“你这些菊花都是哪儿来的?” 第959章 各种花(给书友“华”的打赏加更) “跟一个花农买的,他种的花可多了。”满宝却正在伺候水仙,哼哼道:“他想用菊花和我交换水仙,我才不换呢。” 庄先生看看地上这几盆精致漂亮的菊花,又扭头看看满宝那缺了口的破花盆里的那几株像蒜一样的草…… 庄先生:…… 他忍不住摇了摇头,背着手回书房,现在的人他越来越搞不懂了。 满宝将一盆盆菊花摆在屋檐下,躲避天上的烈日,每日按照卖家叮嘱的浇水,到了新环境它们也适应得特别良好。 满宝对此很满意。 周五郎他们正忙着店铺的事,每日都早出晚归的,也没留意这些,等他们察觉到时,满宝买回来的花已经摆满了院子的两边走廊。 不仅有菊花,还有各种他们听说过,没听说过的花。 这都是卖家给满宝推荐的,为了从满宝那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他可是煞费苦心。很多花都是半卖半送。 可能是因为常年挖植物挖的,满宝对花花草草一类的特别喜欢,没看到图片时还好,一看到图片就喜欢得不得了。 卖家推送的可以养在水缸里的变种莲花,那么大的一朵,只有两片娇羞的躲在花下的叶子,粉尖带红特别漂亮。 还有一种长得特别像月季的花,说是叫古早玫瑰,是他们农场这些年来最大的一个研究成果,基因还原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就是稳定率很低,但也及格了,有百分之六十。 满宝看得是喜欢不已,因此除了菊花外,她一口气买了好几种莲花和古早玫瑰。 颜色各不相同,花型也不同,有的还在含苞,有的则是才有个小绿点儿,连花苞都不算,卖家似乎是为了引诱满宝,都给她附送了一盆正在开放的花。 当时她搬回来的时候,连庄先生都站在廊下欣赏了半天。 是真的很好看。 这么好看的花摆在廊下,周五郎他们想不知道都难。 他有点儿舍不得,“把这么好看的花卖给仇家?” 满宝道:“一百两以上,五哥你看着开价。” 周五郎眨眨眼,“一盆花一百两?还是所有的一起?” “当然是一盆花了。”周立君道:“五叔,你知道我们在益州城的时候一盆牡丹卖出了多少钱吗?” 周五郎摇头。 周立君便告诉他,周五郎瞪大了眼睛。 满宝道:“这些花各有各的美,虽然我觉得都好看,但我们晋人多爱牡丹,所以珍稀的牡丹可以卖出更高的价钱,其他的花就要次一些。待明年春天,我们再找牡丹花出来高价卖给他们。” 白善没好气的问道:“你还想多卖他们几年呀?” 在他看来,最好今年就把这事了解了,他可不想再与他们同住几年。 满宝有些微的气弱,问道:“他们还没进京吧?” “没听说,”白善道:“只听说皇帝因为太后心疼,所以特意传话让益州王过了七月半再启程。” 白二郎很好奇,“同在国子监,我怎么没听说这些?你这是交了几个朋友呀?” “一个也没有,”白善道:“但我们班里喜欢说闲话的特别多,一下课他们就聚在一起谈论国政,朝中消息满天飞,我坐在最前面,想听不见都难。” 满宝和白二郎目瞪口呆。 白二郎觉着有些心塞,“为什么我们班里没人说这些?” “因为你们十二个人为一班,在京中都没什么根基,这些消息你们从哪儿知道?”白善早摸透了其中关窍,“我们班二十二个学生,除了我们三个外,有五个是大考进来的,剩下的十四个全是恩荫进来,祖父或父兄皆在朝为官的,那些消息我们就是想不听都难。” 一旁的白大郎突然插嘴道:“这就是国子学与其他五学的区别了。” 然后瞥眼看向他家傻弟弟,一脸的惋惜。 多好的机会呀,只跟四十七个人抢前三名,他要是聪明点儿,勤奋点儿,这都考到第十三名了,再前进十名…… 白大郎摇摇头,算了,算了,时也命也,他这会儿运气够好的了。 白二郎从他哥身边起身,走到周立重和周立威中间挤进去,避开了他大哥,“你们家的铺子什么时候可以开张?” 周五郎立即想起了正事,“对了,你们不说我差点儿忘了,铺子都收拾好了,我们也把卖菜卖肉的地方都摸透了,正想算个好日子开张呢。” 满宝立即道:“这个我会,我来算!” “知道你会,就是回来找你算的。”周五郎知道满宝跟道观里的道虚道和学了一些算日子的本事,所以才回来找她算的。 没办法,他打听过了,在京城的道观里算日子可需要不少的钱,尤其是开张的日子。 虽然他们手上还有满宝给的银子,但他还是觉着能省就省,就算只给二两的红封,想想他们家以前得多久才能挣到二两银子呀。 满宝已经笨拙的掐着手指算起来了,白善问道:“你们决定了铺子叫什么名字吗?” 周五郎道:“我们都想好了,这是我们老周家开的饭馆,所以就叫周记饭馆。” 白善:“……很贴切的名字。” 满宝扭头对他道:“我打算设计一个店徽,可我画不好,回头你帮我画一下好不好?” 白善笑着点头,“好,牌匾我也帮你写了吧?” “不要,”满宝道:“牌匾我要请先生写。” 白善略惋惜。 白二郎举手问,“那我能做些什么?” 满宝想了想道:“你就帮我们请客人吧,到开张那天,你请你玩得好的同窗朋友来吃饭暖店。” 满宝掰着手指头算道:“药铺的郑大掌柜和古大夫他们都会去,还有我们自家的人,再有你的朋友和同窗,虽然人还是少点儿,但也差不多了。” 白善想了想后道:“那我也请几个人吧。” 满宝问:“谁呀?” “彭志儒和卢晓佛,”白善顿了顿后道:“还有封宗平他们。” 虽然他与他们也算不上朋友,但在学里偶尔也会说话,他请他们,他们应该会去的。 满宝高兴,“好呀,你还有谁想请的都请来。” 第960章 准备(给书友“华”的打赏加更) 满宝算日子的业务不是很熟练,她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没算出来,因此跑回书房里翻书,算了又算后才确定下一个日子,“二十一是个好日子呀。” 白善表示赞许,“正好休沐。” 满宝点头,而且还有四天的准备时间,足够了。 满宝将这个日子告诉周五郎。 周五郎便带着大家开始预备起来,庄先生给他们写了牌匾,周五郎便带着去给人刻字去了。 满宝在牌匾刻好的当天特意和庄先生请了半天假,去看了一眼店铺,帮着周五郎他们把行李给搬过去。 店铺后院里有两间可以住人的房间,还挺宽敞,周五郎他们还是决定在店里住,这样会方便经营。 满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在后厨里看到两口铁锅,其中一口显然是新打的。 周五郎道:“京城唯一的好处就是铁锅比家里那边卖的便宜点儿。” 满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京城是大城,在我们那儿珍贵的东西就会便宜些。” 物以稀为贵,满宝对此感触最深,比如商城里的那个卖花的卖家,因为他们那里没有水仙,她只是让科科拍了一张照片给他,他便高兴得不得了,一口气拿出了好多她听都没听说过的花送她。 不过也正是因为没听说过,确认这种花卉似乎不存在她这个世界,她才没有接受。 满宝还是很惋惜了一下。 不过她大概理解了卖家的心情,于是再经过科科和d博士的同意后,她把d博士的研究所告诉他了。 这一次满宝将一株水仙挂在了论坛上,d博士直接购买了,目前她的研究已经有了一点儿进展,虽然更多的研究没出来,但她已经知道要如何分株,哪怕她只买了一株,只有一个肉球,但她就是可以切分成八份,并保证它们的存活率,目前基因的保持度也不错。 自从上次科科涉及了些未来世界的情况被失联后,满宝便无师自通的知道了在系统内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可以问。 也知道了如何去汲取她想要的信息。 不论是科科,还是她接触到的论坛中的研究者,或是商城中的卖家,满宝发现,对于动植物,他们最在意的就是基因,尤其是其中基因的稳定性。 她觉得这一点儿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对科科的那个世界很重要。 根据她的经验,通常是缺什么东西,什么东西便贵,便很重要。 显然,未来世界的基因很不稳定,所以他们需要具有稳定基因的动植物。 而这其中的东西又分为多种,以前满宝也收录过菊花,科科说,扫描过后,同一品种的菊花没有被收录过,所以给的积分还不少。 她以为他们那个世界是没有菊花,可现在看来,他们也是有菊花的,至少是有菊花的样子的,只是基因变了,属于变种的菊花。 满宝觉得那个世界很惊奇,明明拥有很多东西,却又似乎没有拥有他们一样。 有人送了他们买的东西来,周五郎才指挥他们把东西放好,一回头就见满宝在发呆,便道:“你要觉着无聊就先回家去吧,或是出去玩儿,别在这儿呆着了。” 满宝回神,撸了袖子道:“五哥,我帮你们。” “别,你这手可金贵得很,是要拿针的,可不能搬这些重物,万一伤着了怎么办?”周五郎一边将东西规整,一边道:“今儿立重去驿站把爹的信给取回来了,信上说家里的麦子都收了,今年收成不错,四哥单给唐县令和益州那边的村庄卖麦子都挣了不少钱,还说刘老夫人就要上京来了,问要不要托她带些钱上来。” 满宝伸手,“信呢?” 周五郎拍了一下她的手道:“在家呢,谁还随身带着信?等回去了给你拿。” 满宝便收回了手,她垂眸想了想道:“回头得告诉四哥一声,益州那边的麦子生意不能做了,去年唐县令放出去了不少麦子,今年肯定有不少收成好的,所以我们的麦种名声才好。” “这会儿他们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肯定有不少人会往外卖麦种,明年肯定不赚钱了,我们卖自家的也就算了,卖不了麦种也能当麦子卖,可要是再收购别人家的就亏了。” 周五郎连连点头,“我也是这样想,除非四哥他们要把麦种拉到别的地方去卖。” “绵州,益州肯定都不行了,陇州也不行,白善他们家几乎把那边的生意都占了,”满宝直接在心里划去一大片区域,然后道:“除非往更远的地方去,去荆州看一看,再远,那就是洛州、郑州一带了。” 周五郎一个地方都不认识,直接问道:“在哪儿?” 满宝沉重的道:“离我们很远。” “那算了,就为了卖车麦种,这路上都得花销多少了,还危险。” 满宝点头,“还是种地吧,等回头我找到了葡萄种子,我们回家种葡萄,然后酿葡萄酒。” 这几天周五郎没少听满宝念叨酿葡萄酒,一开始他还信心满满,特别高兴,还特意去问过庄先生。 然后问过后他的热情就被浇灭了,他觉得满宝太不靠谱了,于是道:“算了吧,那葡萄种子连个影儿都没看着呢,还不如种药材呢,今年大哥他们又把二哥的山整了整,往山上栽了好多女贞子。” 满宝有些失落,“女贞子也行,我问过郑大掌柜了,女贞子很少有人种,多是采摘的野生,产量很不稳定,每年都缺货的。家里种得多了,要是益州吃不下,可以拉到京城来卖。” 周五郎也点头,“没错,药材总是不愁卖的,就跟粮食差不多。你觉着我们家除了女贞子还能种啥?” “红枣,”满宝想也不想道:“生的好吃,干的也好吃。” 她在药铺里,郑大掌柜最喜欢给她红枣当零嘴吃了。 周五郎起身就走。 满宝坐在后面招手,“五哥你考虑一下啊,你的山和六哥的山还空着呢。” 周五郎跑了。 第961章 开张(给书友“Becky”的打赏加更) 老周家的人将牌匾挂上去,用红布蒙着,在二十这天把所有的食材酒水都准备好了,周六郎还带着两个侄子和一个侄女炖了不少东西,揉了不少的馒头,又煨上一大锅高汤。 二十一一大早,高汤的香味就飘了出去,周遭三四家铺子里都飘着他们家食材的香气。 周立君早早就在柜台那里准备好笔墨和算盘,这是她从哥哥弟弟手里抢到的活计,连周五郎亲自出手都没抢过她,最后定下了她是账房。 然后按照长幼有序的排法,周五郎领了掌柜,周六郎自然是主厨了。周立重和周立威只能做了伙计,顺便兼职帮厨。 周六郎觉得周立威和周立君别的都像老周家的人,就是做饭的天赋上全像二嫂去了,而不巧,周立重在这方面又不像大嫂。 但矮个子里挑高个儿,周六郎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定了周立重更多的留在厨房里帮他。 满宝知道以后自告奋勇,撸了袖子道:“六哥,那天忙,我也可以在厨房里帮忙的。” 周六郎看了她一会儿道:“你的话就算了吧,你也就会烧火。” “烧火怎么了,你看不起烧火的吗,要知道这煮饭做菜都得火烧得好。” 白二郎道:“烧火我也会呀。” “那你来帮忙吗?” 白二郎立即回神摇头,“算了,我还是在前面帮你们招呼客人吧,不过我可以帮你们端菜,这个我在行。” 话是这么说,但老周家还不至于真让客人们去端菜送水,其实他们这么多人也的确够忙的了,就是速度慢一些也没什么的。 七月二十一一大早,周记饭馆的后院便忙碌了起来,满宝三个从马车上跳下便和大吉挥挥手,如小牛犊一样冲进后院,深吸一口气后道:“好香呀。” 周六郎一笑,打开一个蒸笼道:“我做了大肉包子,你们吃不吃?” 虽然已经吃过早食了,但三人还是咽着口水点头。 周六郎给他们盛了一碗汤,又捡了六个大肉包子给他们放在桌上。 包子还热乎乎的,咬一口,汁水微微溢出,肉末与白面的香软混合在一起,特别特别的好吃。 满宝满足的呼出一口气,问道:“六哥,我们不卖早食吗?” “今儿来不及了,明天才卖,今天大肉包子是送客的。你们吃着怎么样?” 满宝狠狠地点头,“好吃。” 周六郎不太重视满宝的意见,主要她吃什么都说好吃,他看向白善和白二郎。 白善和白二郎也连连点头,“是真的好吃。” 周六郎有信心了些,高兴的道:“那就好,今天我们店就用这个送客,明儿开始卖早食。” 庄先生算着吉时,和刘贵他们稍早一些到来,他们刚在二楼坐下,郑大掌柜便带着一群人来了,古大夫和陶大夫也在其中。 药铺里只留下丁大夫值守,连小郑掌柜都来了。 除了他们,郑大掌柜还请了他好几个朋友来帮他们暖场子。 满宝很高兴,请他们上二楼。 庄先生还没见过郑大掌柜,这次正好见一见。 郑大掌柜早从纪大夫那里知道满宝有一个老师,她很听他的话,所以早想见一见了,这也的确是他这次过来暖铺的目的之一。 俩人笑盈盈的互相拱手做礼,认识,然后一起坐下说话。 满宝才和他们打过招呼,楼下又来了新的客人,她探头往下一看,就见白二郎领着他的同窗们进来了。 依然是被请到了二楼…… 白善只请了封宗平三个和彭志儒及卢晓佛,他们来得稍晚些,但也是在吉时前来的。 贵客都请到了二楼就坐,郑大掌柜没想到他们还请来了国子监的学生,客气的打过招呼后就看楼下的周五郎不断的往大堂内接引客人。 有他这几天结识的菜农,也有专门杀猪卖肉的屠夫,还有同一条街上铺面的东家…… 吉时一到,鞭炮声便响起,一行人站在门下看热闹,满宝高兴的把巴掌都拍红了,还跟着围观的人一起哦哦的叫着。 周五郎正要找她,扭头找不见她,听见声音才把人找出来,往前头一拽道:“满宝,你运气好,快要扯红布。” 满宝伸手拽住红布便狠狠地往下一扯,匾额露出,众人跟着欢呼一声,周五郎拱手上前,与围观的人道:“今日我们周记饭馆开张,凡进店吃饭的都送一盘大肉包子……” 围观的人纷纷拱手回礼,有想吃的便进店去,不想吃的则转身离开。 很多人都喜欢去新开的铺子吃饭,就是因为新开的铺子当天会有送的食物,便宜又实惠。 但也有很多人对新开的铺子不是那么有信心。 周五郎引进一部分愿意进门吃饭的客人,引导他们坐到座位上,周立威便跑去招待,报菜名,拿了笔去记菜单。 没办法,他记性还没那么好,只能拿笔记下序号。 满宝跑到后厨帮忙,周六郎做好了饭菜便放在案上,周立重一样一样的端出去,上菜速度还行。 周六郎毕竟在知味馆里干过,对后厨的事很熟,对这种忙碌很快就上手了,周立重他们慢一点儿,但他们一直记得周六郎说的,宁稳勿急,所以一路也没出什么岔子。 二楼也送了饭菜,庄先生代满宝招呼郑大掌柜等人,白善招呼自己的朋友,白二郎也招呼自己的同窗。 只是大家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又分了两桌,这会儿干脆就凑在一起说话。 封宗平他们三个是学长,话题很快就围绕着他们进行了。 封宗平本来就是个自来熟,这会儿有人搭话,他的话就更多了,不一会儿就把两桌子上的人都混熟了。 彭志儒和卢晓佛都有些内向,他们自己都没想到白善会邀请他们,主要是白善看着比他们还要内向,在班里更不喜与人说话。 但他们三个毕竟是一起的,进入国子学有着相同的境遇,所以哪怕和白善不熟,他一请,他们也就来了。 只是来了才发现,除了封宗平三个学长外,他们两个竟然是白善唯一请的同窗,俩人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些许高兴的。 对白善也多亲近了两分。 第962章 待客(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封宗平喝了酒,左右看了看后看向白善,问道:“周小娘子呢?” “在后厨呢。” 封宗平笑着颔首,问道:“这铺子是你们三个一起合作的,还是她单开的?” 白善道:“她家单开的,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觉着厉害,初入京城的外乡人可是很少有人能在京城开铺子的。” 而且楼下其乐融融,一个上门来找麻烦的都没有。 他祖父现在是刑部尚书,更早一点儿是刑部侍郎,他打小在京城长大,从他祖父那里可听到过不少案子,大的小的,其中京城地界儿的,最多的就是打架斗殴。 封宗平好奇的打量白善,不是说白家没什么靠山,只出了白启一个功臣吗?更别说周满了…… 说到周满,封宗平这才想起,他似乎还没问过周满的家世呢。 难道他们家才是家世好的那个? 封宗平正想再问,满宝已经在后厨里帮完忙,洗脸净手后跑上楼来招呼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笑着招呼她,“你家这饭菜不错,很下饭,我看将来生意必定不错。” 满宝笑嘻嘻的拱手,“谢大掌柜吉言,您吃得还好吧?” “好好,已经很少再吃到川味儿这么浓的饭菜了,尤其今日还结识了庄先生这样的人物……” 郑大掌柜没两句话便和庄先生商业互吹起来,满宝在一旁听着,等他们互吹完了便招待了众人一下,当然,她是不能喝酒的,但她可以以茶代酒的敬众人一杯。 从郑大掌柜他们的桌子转到了国子监学这边的桌子上,白二郎的同窗全都不认识满宝,彭志儒和卢晓佛也不认识,但封宗平他认识呀,他特别热情的和满宝打招呼。 然后问道:“上次你说你一个朋友特别的像,他是谁?” 满宝没想到他到现在还记着这事呢,问道:“你非得知道他是谁干嘛?” “我要是不问清楚我会睡不着的,”封宗平道:“我听你的意思,那人我竟也认识?但我似乎没印象。”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还真认识。” 满宝说到这儿灿然一笑,乐道:“唐鹤认识吗?” 封宗平:…… 云信玹和易子阳:…… 满宝一看到他们的表情就更乐了,问道:“认识吧?” 封宗平只觉得喉咙发紧,他轻咳了一声问:“你是怎么认得唐学长的?” “我们以前在益州城读书,你觉得呢?” 封宗平就回头问云信玹,“唐学长是外放到益州了吧?” 云信玹:“好像是的。” 封宗平便长叹一声,“难怪呢。” 难怪她能反过来坑她,她以前肯定没少被唐学长坑,还有…… 封宗平看了眼生意还不错,且平安无事的周记饭馆,笑问:“你们关系很好?” 满宝道:“一般,一般吧。” 封宗平才不信呢,回家后便让人去打听一下今天怎么没人去找新开的周记饭馆麻烦。 没过多久下人便回来了,道:“小的找那条街上的混混问过了,说是杨家的管事传出话来,说周记饭馆是他们家罩着的,所以没人敢去找麻烦。” “杨家?不是唐家吗?” “少爷说的是哪个唐家?没打听到什么唐家。” 封宗平就问,“是哪个杨家?” “梧桐巷的杨家。” 封宗平惊讶,沉默了一下后想起来,杨家的那位杨学兄似乎是去了绵州? 封宗平敲了敲脑袋,“他们认识的人可真够多的。” “少爷,是不是周记饭馆得罪您了?要不要和巡街的衙役交代一声?” 封宗平挥手道:“别乱说,那是朋友开的饭馆子,我就是想多问问,没事就好了。” 下人一听就明白了,立即笑道:“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传出话去,说他们家的铺子我们家也在罩着,不许那些地痞流氓去找麻烦。” 封宗平:……不,你误会了,我没这个意思。 但见下人脸上笑嘻嘻的,封宗平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说他跟这个朋友不太熟吧? 他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下人便下去传话了。 于是,周记饭馆以很快的速度走上了正轨,每天要操心的就是买菜买肉做菜,招揽客人的活儿。 除此外,其他新开张的店铺遇到的各种问题他们一个都没遇着过。 一连忙了三四天,一直涌进店里吃饭的人才便少了些,周五郎他们这才抽出时间来算这四天来的总账。 之前他们都太累了,起得早,睡得晚,基本上才趴到床上就睡着了,根本没空算支出和收益之比。 从账本上来说,他们赚的最多的还是开张那两天,开张那天请的客人给了贺银,进门吃饭的陌生客人也不少。 而第二天更是多,不过周五郎觉得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客人,多是附近的同行过来打探的,不过他也从他们身上赚了不少钱就是了。 而且店门大开,让外面的人看到大堂里这么多人,一看就是饭菜做得不错的样子,所以也吸引了不少客人进来。 周立君把账算好,又对了一下银子,满意的点头道:“还是赚了的,不算房屋的成本的话。” 周五郎道:“那就算上人工。” 周立君便照着当下的人工费扣除掉,还是点头道:“赚的也不少,有六成。” “那算上房租就没多少了,越往后人肯定更少,就看这段时间的回头客怎么样了。”周五郎捶了锤后背道:“可累死我了,生意好也有生意好的难处呀。” 周立君合上账本,问道:“小姑说她最近正在找酿葡萄酒的法子,等她找到了,我们家要不要酿葡萄酒?” “等她找到了再说吧。” 周立君对小姑还是很有信心的,道:“小姑托白善去国子监里找书了,自己还抽空去书铺找,我觉着小姑对这个很有执念。” 周五郎就头疼,“你们说她也没喝过葡萄酒呀,怎么就这么想酿葡萄酒呢?” 周立君道:“小姑说,她从书上看到了一句诗,就是描写葡萄酒的,写得特别好,叫什么,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第963章 新病症(给书友“黄橘子”的打赏加更) 周五郎问:“什么意思?” 周立君摇头,“小姑说,她看见这诗的时候胸中既有豪情,又有些悲伤,但更多的是笑看风云事的释怀,所以她也想酿葡萄酒。” 周六郎迷茫:“不应该是想喝吗?” 周立君道:“小姑说这天下的酒就没有不苦的,虽然她不是很喜欢吃甜的,但也绝对不喜欢吃苦的,所以酒嘛,酿酿就好,闻一闻香气,喝还是让别人去喝吧。” 众人:…… 周六郎迟疑道:“她能酿出来吗?” “不可能,”周五郎道:“我都问过庄先生了,这酿造的法子只有世家和少许酒坊知道,而且我们大晋人酿造的葡萄酒是远远比不上西域人酿造的,更别说那葡萄有多难得了,你知道一斤葡萄多少钱吗?你知道这么小一瓶的葡萄酒多少钱一瓶吗?” 周五郎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一下就想通了,高兴的挥手道:“算了,反正她也找不着酿造的法子,找着了也不可能有葡萄种子,随她去吧。” 免得时间多了还来折腾他们。 几人没想到五哥(五叔)这么坏,不过他们想了想,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默默地没说话。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让科科帮她搜索了一下,已经找到了些酿造的资料,但技艺之多,之精细,根本不是她这个时代能够做到的,所以她还得在她这个世界找,或是找到别的搜索词条,让科科帮忙搜索一下。 同时,她也想到了种子的事,不过科科很惋惜的告诉她,未来世界里没有葡萄,甚至连变种的都没有。 满宝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在当下寻找了。 这种事急不来,满宝也不会着急,她依旧每天一大早便去药铺里坐堂看病学习医术积累经验,下午回来与庄先生上课。 今天一大早,她才放好自己的东西没多久,窦老太太便拉着一对青年男女进来了。 满宝抬头看向他们,窦老太太笑道:“麻烦小周大夫了,这就是我与您说过的病人,您还记得吧?” 满宝看了眼脸色臭臭的男青年,点了点头道:“记得,请坐下吧。” 小媳妇揪着手站在一旁,怯生生的没动。 男青年皱了皱眉,对她道:“愣着干啥,坐下呀。” 满宝抬头看他,窦老太太看到了,便伸手拍了他一下道:“你吼你媳妇做啥?好好说话。” 男青年便闭嘴不说话了。 满宝便看向窦老太太道,“您先出去吧,我给他们看看。” 窦老太太警告的看了眼男青年,这才转身出去。 屋里是有两张凳子的,满宝示意他们夫妻俩都坐下,翻开本子问道:“都叫什么名字?” 男青年看了眼她的本子,皱眉道:“这个还得报姓名呀?” “就是个称呼,你也可以报个假的,”满宝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想叫什么?” 反正他们要买的又不是违禁药,并不需要记真名,衙门也不会查。 男青年憋红了脸,不安的动了一下后道:“那就叫我窦大郎好了。” 满宝便在上面写下窦大郎的名字,还特意在后面标注了假名二字,这才看向那个小媳妇,小媳妇小声道:“我叫柳娘。” 满宝点点头,写下柳娘的名字,问道:“你们成亲多久了?” 柳娘声音低落,小声道:“三年了。” 满宝示意她把手放到脉枕上,问了她一些私密的问题,比如月事是否准时,每次来几日等…… 满宝把完脉,又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和舌苔,扭头便看向窦大郎,“你把手拿出来我看看。” 窦大郎皱眉,将手伸出来。 满宝一边把脉,也一边问他问题,这下子,窦大郎的脸色又青又红,脸上好似烧了一样,一样都回答不上来。 还是柳娘在一旁小声谨慎的回答了些,主要是满宝问的问题都太羞人了,这问题听着一点儿也不像是个女孩子问出来的,就是以前年纪很大的男大夫都不会问呀。 这些问题都是满宝老早便准备好的,是莫老师想要问的。 他们觉得这都是靠谱的问题,没办法,未来世界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的,自己的精子存活率不高,那就不要孩子嘛,或是到精子库里申请一个精子就是,很少有人会为生育而烦恼。 多少人还不想生呢,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 满宝一一记下,记录得特别详细,然后又伸手摸着窦大郎的脉思考起来。 窦大郎看着心惊胆跳的,满宝抬眼看了他一下,道:“别这么害怕,问题也并不是很大。” 柳娘惊讶的抬起头来,窦大郎哆嗦着话问,“我,我的问题?” 满宝思考了一下,觉得两个人都有问题,柳娘有些宫寒体弱,不过不是很严重,这样的病情很多娘子都有,倒是窦大郎的问题更严重些。 满宝收回手,点了点本子道:“你们俩都调理调理吧,尤其是你,放松心情,你们还年轻,孩子这种事急不来的,要随缘。” 这话窦大郎三年来没少听,但都是听长辈邻里和柳娘说的,和他说的……这还是第一次。 他心情有些微妙。 满宝埋头写方子,抬头见他们心惶惶的,便思考了一下放下笔与他们交流起来,“你们的病我看着都不是很严重,柳娘只是有些体弱,要想以后孩子好,还是得好好的调理一下,你嘛……” 窦大郎提起心。 满宝道:“怎么说呢,你肾虚精弱,我这么说你懂吗?” 窦大郎点头,然后又立即摇头。 “只是精弱,不是死精,所以还是有的治的,我先给你们开药,吃上半个月看看。”满宝提笔,才写了两个药方又抬起头来,“你们治吗?” 窦大郎还没说话,一旁的柳娘已经连连点头道:“治治治,大夫说怎么治我们就怎么治。” 满宝点点头,这才继续写药方,“你吃上一个来月的药就差不多了,剩下的注意一下饮食就好,窦大郎估计要吃上三个月左右的药,一个月内不要同房,可以同房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们的。” 夫妻俩都红了脸,满宝将写好的两张药方递给他们,柳娘将药方交给窦大郎,迟疑着没出去。 窦大郎看了她一眼,先拿着药方出去了。 第964章 胆儿大(给书友“Becky”的打赏加更) 柳娘等她走了才红着脸问满宝:“小周大夫,真的是我家相公的问题?” 满宝点头,“是啊。” 柳娘就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问道:“那真的能治好吗?” 满宝道:“按理来说谨遵医嘱是可以治好的,但我也不敢保证你们就一定能怀上孩子,这种事看缘分的。” 柳娘很想从满宝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但见满宝没有再说的意思,便只能问出另一个自己想问的问题,“周小大夫,我们平日里要多注意些什么?” 满宝最喜欢这样的病人了,因为他们会主动问病情,那肯定会很配合的,于是她细细的说起来,男的女的都有各自的注意事项。 柳娘全都记下,还又确认了一遍,确定自己都记下后才道谢离开。 窦大郎已经付了钱抓好药在外面等着了,妻子一出来便连忙上前问道:“大夫说什么了?” 柳娘小声的道:“大夫说能治好的,就是需要注意许多东西……”将刚才记下的东西细细的告诉了丈夫。 窦大郎听了心中安定了不少,对这个大夫的信任度也增高了。 满宝的诊房进了新的病人,满宝示意她坐下,然后给她把脉。 二十来天过去,济世堂里有一个小大夫是女大夫的事儿早已传遍整个坊市,所以最近来济世堂看病的女病人大多会排在满宝的诊房外。 而且因为她口碑还不错,也治好了不少病人,在坊市里一传十,十传百,近来特意来这儿找她看病的女病人增多了,甚至还抢了附近几家药铺的女病人。 所以满宝渐渐忙了起来,上午看诊的时间基本填满。 所以为了更好的交流医术,满宝午食大多会在药铺里吃,一边吃一边和丁大夫他们交流,偶尔还会拿出一些病例与他们交流。 今天中午满宝要交流的就是窦大郎的案例,她道:“我接诊了一个病人,他面色微暗,舌苔中白,脉象……” 将窦大郎的情况形容了一遍,然后说出了自己的判断,问道:“丁大夫,你们觉得我判断的对吗?” 丁大夫道:“肾虚倒是没错,你如何判断出他精弱的?” 满宝将她当时问的问题和柳娘回答的一并说了,丁大夫和陶大夫几个面色古怪起来,还在低头吃饭的小郑掌柜直接把嘴里的饭给喷了。 坐在他对面的古大夫眼疾手快的把抽过一旁盛放药材的簸箕挡住脸,结果喷过来的饭挡住了,簸箕里晾晒的药材却倒了古大夫一头一脸。 满宝一脸惊讶的扭头看着古大夫,满脸的不可置信。 小郑掌柜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起身拍掉身上散落的米粒,一边伸手去拽古大夫,想帮他清理一下,结果又没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有米粒直接从他鼻子里喷出来冲到了古大夫脸上。 古大夫:…… 丁大夫和陶大夫努力的憋住笑,一人去给小郑掌柜拍背,一人去给古大夫清理身上的药材。 满宝瞪着双眼惊呆在当场,等反应过来时也连忙上前帮忙。 小郑掌柜连连摇手,总算是缓过来时便向古大夫连连行礼告罪。 古大夫摇了摇手,很有些习以为常,“不怪你,不怪你……” 他看向满宝,上下打量着她,老半天后道:“你可是女娃,还是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娃,怎么,怎么……”问出了那样的话题? 满宝此时还没有那方面的羞耻心,而且打小莫老师就教她,在医生的眼里,病人只是病人,是没有性别之分的,作为大夫,他们要做的就是找到他们的病因,然后解决它,还病人康健。 这些问题可是满宝和莫老师费了很大的力气查阅了很多的资料后制定出来的问题,之前他们怎么也不上门,窦老太太也不见了踪影,她还以为他们不想看病,或是已经找别的大夫看了,很是惋惜了一阵呢。 她可不觉得她和莫老师想出来的问题有什么不对。 可毕竟她和莫老师经验不足,因此她很虚心的问道:“古大夫,是我们问的问题不够详细吗?那我们还应该问什么问题?” 古大夫:……这还不够详细呀,你连人家的房事都问得一清二楚了…… 他有些头疼的扶额,然后瞄向丁大夫和陶大夫。 丁大夫就笑着打圆场道:“够详细了,够详细了,就是我们也想不到这么详细的。” 他们就是问这么详细,病人也不会告诉他们好不好? 说不定最后还会揍他们一顿呢,以为大夫是那么好做的? 不过,这种问题病人为什么会告诉满宝? 小郑掌柜也很迷惑,四人一起低头看着满宝,对上她一双懵懂的眼睛,再看她这小脸小个头,这看着完全就还是个孩子嘛。 丁大夫皱了皱眉,“这不会是遇到了坏人吧?” 古大夫也皱眉,问满宝:“那个病人是谁?” “那我不能告诉你们,我答应了他们不往外说的。” 小郑掌柜敏感的问道:“他们?” “是啊,就是他和他媳妇。” 四人:“……他媳妇也在?” 满宝点头,“在啊,他们夫妻俩都有病,一块儿来看的,不过丈夫的病重点儿。” 四人就同时松了一口气。 满宝看了眼古大夫,问道:“古大夫,小郑掌柜,你们都没事了吧?” 俩人立即道:“没事了,没事了。” “那就好,你们说我这个病症断的怎么样?” 古大夫和陶大夫一起看向丁大夫,这个他们不太熟呀。 丁大夫思考了一下,又细细地问了一遍问题,他点头道:“听着的确是精弱,你给他开了什么方子?” 满宝早有准备,立即把方子拿出来给丁大夫看。 丁大夫辨了一下,没找出什么毛病来,但他对这个病症也不是很熟,因此能给满宝的指点儿有限,他只能告诉满宝他知道的这些药的特性。 这种病症满宝是第二次见,却是第一次治,不过在此之前,她和她五嫂的爷爷——陆老大夫讨论过的,毕竟她前姐夫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不过陆老大夫说,她前姐夫完全是死精,没的治了。 第965章 发现刺客(给书友“Becky”的打赏加更) 这药方是满宝自己开的,并没有参照任何的药方,所以她还是有些不够自信的。 丁大夫肯定了她的方子,“先调肾虚,这个药方是没错的。” 反正对方也肾虚,怎么吃也不会吃出毛病来的,至于弱精要怎么治,他也不知道啊。 不仅丁大夫三个大夫不知道,就连刚回到药铺的郑大掌柜也不知道,不过他也看了一下满宝的药方,不觉得她开的有什么问题,于是递还给她道:“你既然想治,那就治一治吧。” 反正肾虚也是要治的。 满宝就以为他们觉得她的药方开的好,高兴起来,决定晚上要再和莫老师详细的讨论讨论之后的治疗方案。 之前他们不知道病人的情况,这会儿却是做成了医案,正好可以详细的讨论讨论。 满宝和他们商讨完,见没什么事儿了,便收拾东西要走,还没出门便听到外面铛铛铛的响,她好奇的看向外面,问道:“是有人办喜事吗?” “不是,”郑大掌柜笑道:“是益州王回京了,这在清街道呢,我刚才从外城回来,外面正在清,没想到这么快就清到内城来了,你要回去,这会儿就得抓紧了,一会儿先行队过来,你就走不了了。” “益州王到京城了?” “是啊,九月太后寿诞,益州王素来得宠,他肯定要提早进京给太后贺寿的。” “会路过这里吗?” “会。” 满宝就不急着走了,放下背篓道:“我去看看热闹。” 有兵丁拿着锣小跑着铛铛铛的往前跑,后面则一溜的跟着一群士兵,挥舞着让街上走的人避开,让出车道,两边摆摊的人也要立即收了摊子躲在角落里。 本来还热闹的街道一下安静了下来,大家往两边屋檐下一站,有的人直接避到了旁边的店铺里,店铺的主人也不赶人,人进来了就让站着,或坐着。 不多会儿,便“铛”的一声悠长的锣声传来,一声高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避——”。 一阵马蹄声响起,二十来骑高头大马护佑着一匹红色骏马和八辆马车过来,满宝踮起脚尖便看到了骑马走在正中间的益州王。 她见过他,去年端午的时候,在大街上,她还看着他被刺杀了呢。 正这么想着,哒哒的马蹄声从济世堂门前过,然后是咕噜咕噜的马车,满宝似有若无的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很淡很淡。 满宝吸了吸鼻子,定睛去打量从她眼前过去的马车。 满宝很好奇的问科科,“刚才过去的马车里是不是有血?” 科科扫描后道:“是,第五辆马车上有两个人,昏迷,正在出血。” “咦,是他们家的人吗?” 科科再度扫描,顿了一下后道:“应该不是,时去年端午节上刺杀益州王的人。” 其中一个还到他们家里偷过东西呢。 满宝微微瞪圆了眼睛,盯着马车惊讶起来。 满宝想了想,转身回去找郑大掌柜,“大掌柜,你说益州王府的人要是生病了会找我们看病吗?” “不会,”郑大掌柜头也不抬的继续整理自己的药材,道:“人家有太医呢。” “要是不是很重要的人呢?” 郑大掌柜就抬起头来看向满宝,与她笑道:“人家府里养有大夫呢,你要想出人头地,那就得把医术学好,将来声名远扬,自有请你去看病的权贵,说不定以后你还能做女御医呢。” 满宝觉得郑大掌柜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不真切,她可是知道的,大晋虽有医女,却没有女御医。 她才不要当只能留在京城的医女呢,还随时都要被砍头,给病人看个病都得跪着,她还是在外头当女大夫更好。 满宝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挥手和郑大掌柜告别。 一出药铺,街上已经快速的恢复了常状,该摆摊的摆摊,该买东西的买东西,该赶路的赶路。 大吉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将马车停在济世堂的侧边,满宝一出来就看见他了。 满宝爬上马车,好奇的问,“你刚才躲到哪儿去了?” 大吉道:“巷子里。” 满宝便点头,一回到家便跑去找庄先生,“先生,你瞧我今天在街上碰见了谁?” “益州王?” 满宝一愣,“先生,你足不出户都知道呀,好厉害啊。” 庄先生便笑了笑道:“外面锣声那么大,我便让人出去看一下就打听到了,又不难。” 满宝便坐到了庄先生对面,压低了声音道:“那您猜,我还在益州王的车队里见到了谁?” 庄先生笑问,“谁?” “两个刺客。” 庄先生皱眉,“刺客?” 满宝连连点头,这会儿庄先生什么都知道了,在上京前,庄先生就找她和白善谈过,他不会阻拦他们做什么事情,但在做什么事情前得找他商量过才行。 所以满宝一有了新发现才会立即找庄先生。 满宝压低了声音道:“就是去年端午在大街上刺杀益州王的刺客。” 庄先生坐直了身体,问道:“你怎么知道?不对,你是怎么认出他们来的?” 当时人蒙着面,身上包的严严实实的,这孩子是怎么认出来的? 满宝总不能说是科科认出来的吧? 她想了想后道:“我闻出来的,他们身上的味道不一样,而且他们受伤了,出了好多血,被丢在益州王府的马车里,先生,你说他们会不会死呀?” 庄先生缓缓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既然益州王把他们带回京城,那应该是想从他们嘴里知道些什么,他们不开口之前,应该不会死。” 可要是伤重,或是刑讯失手就不一定了。 他看向满宝,很有些怀疑,“你是怎么看到人的?” “马车走过,风掀了一下窗帘,血腥味儿和他们身上的味道传了出来我就认出来了。” 庄先生盯着满宝的鼻子看了好一会儿,半响点头道:“你们这会儿要做的就是读书,学医,静待时机,其他的事不要管,知道吗?” 可那毕竟是两条人命呀,满宝有些忧心,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966章 写信(给书友“Becky”的打赏加更) 白善和白二郎提着书篮高兴的跑进来,告诉满宝道:“益州王进京了。” 满宝坐在书桌后,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后道:“我知道了,他进京了你们干嘛那么高兴?” 白善道:“你不是等着要卖花吗,他进京了你不高兴?” 满宝一精神,这才想起来,她还等着挣益州王的钱呢。 白二郎嘿嘿乐,“你记性什么时候也这么差了?” 白善却问,“出什么事了?” 满宝往外看了一眼,这才把她今天看到两个刺客的事儿说了。 白善和白二郎目瞪口呆,半响才道:“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 满宝问,“这是运气好吗?” 白善连连点头,“当然是运气好了,益州王把人放在马车里假装是家人带回,显然是不想人知道此事,结果这都能被你看见了,这不是运气好是什么?” “我看见了有什么用呢?我又不能救他们。” 白善则道:“你看见了就相当于唐大人和杨大人看见了,他们俩看见了,就相当于老唐大人和魏大人看见了。” 满宝一愣,总算是从忧虑中清醒过来,她想了想道:“杨县令他们离得太远了,我们写信告诉他,他再写信回京告诉魏大人他们需要很长时间呀。” 白二郎:“所以?” “所以我们可以直接告诉魏大人呀,”满宝道:“然后再写信告诉杨大人唐大人他们一声就是了。” 白善想了想道:“刘贵好像知道魏家的人,几次替祖母给魏家送信都是他去办的。” 他转身坐到自己的桌后道:“你给唐县令他们写信,我给魏大人写。” 白二郎就问,“那我呢,那我呢?” 满宝伸手磨墨道:“你给杨县令写吧。” 白二郎高兴起来,他也与杨县令许久不说话了,这次正好与他好好的说说话。 白善的信最先写好,主要是他写信素来简短,与魏大人又不熟,说明情况而已,更简短了。 满宝却是个话唠,给唐县令写信,一不小心便写多了,且写得特别的详细,她道:“也不知道那些人和益州王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两次刺杀他,不过他们应该是益州人,至少是剑南道人,唐大人你在益州方便多查一查呀,说不定还能找到益州王的其他罪证呢。” 满宝觉得,那些人要不是其他王爷大臣因为利益相争而派去杀益州王的死士,那就一定是私仇,能够逼得一伙儿人去杀一个王爷的,那一定是有深仇大恨,比如她和白善这样的杀父之仇。 满宝这会儿是不嫌弃同盟多的。 白善吹了吹信,等墨干了以后封进信封里,在信封写上了魏大人的名字,一抬头便见满宝和白二郎还在奋笔疾书,他有些好奇,问道:“你们怎么写这么久?” 满宝道:“再等一等,快了,快了。” 白二郎则道:“不急,我才开了一个头呢。” 白善:…… 说快了快了的满宝一刻钟后换了两张纸了,还在埋头苦写,而一旁的白二郎也写了四张信纸,抽了一张又继续写。 他特别好奇,干脆凑上去看,“你们到底写什么了?” 满宝道:“也没写什么,就是写一些我们的近况,再拜托唐县令帮着照顾照顾我四哥他们,毕竟我四哥现在主要在益州城里做生意不是?” 白善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道:“我也就是和杨县令说说话儿而已。” 俩人一起抬头问白善,“你要不要也给他们写两句?” 白善一时有些手痒,干脆挽了袖子道:“行,我也给他们写几张,回头放在一起往回寄。” 满宝一看白善给唐大人和杨大人都写了信,干脆也给杨县令写了一封,同样拜托他帮忙照看一下她家里,别让益州王的人发现他们家之类的话。 于是,半个时辰以后大吉收到了六封厚厚的信件,白善道:“叫人送回去,顺便看看祖母他们何时上京。” 大吉看了一下六封信,问道:“少爷,你们只给杨县令他们写信,不给家里写吗?” 三人一听,立即转身回书房,“你等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好。” 大吉就站在书房外等,这一会儿便等了两刻钟,三人又拿了三封厚厚的信来一并塞进他手里,“麻烦你了大吉。” 大吉:……一点儿也不麻烦,反正不是他回家。 因为他们这样的信上写了不少机密的内容,所以是不可能通过驿站送回去的,万一他们就这么寸,刚好被人拆开检查呢? 所以大吉从前院选了一个人,让他明日套马启程回去送信。 写完了信,三人便闲了下来,满宝去给她的花花草草浇水,念念有词的道:“你们可要长得好看点儿,争气点儿,回头给我挣大钱。” 此时,皇帝也正在看他的几个儿子,他才检查完他们的功课,脸上不见半点笑容,正在训诫,“给你们请了这么好的先生,功课却做得一塌糊涂,你们就不能争气点儿吗?” 以太子为首的儿子们低下了头颅,皇帝很不高兴,正训得起劲儿,有宫人小心翼翼的进来,他这才停了音,问道:“何事?” “陛下,太后宫里来人了,请陛下和殿下们一起过去用饭,说要吃个团圆饭。” 既然是团圆饭,显然刚入京的益州王一家子也在的。 皇帝慢条斯理的将儿子们的作业垒成一堆,问道:“太后心情如何?” “新安郡王才做了一首诗,太后娘娘夸赞不已,心情很好。” 太后心情很好,皇帝的心情就不太好了,他瞪了眼几个儿子,起身道:“走吧,去给太后请安。” 走在半路上,皇帝越想越憋屈,干脆扭头与古忠道:“你去值房找魏卿,太后寿诞,各路藩王也该进京贺寿了,让他写一道圣旨着各路藩王进京吧。” 古忠弯腰应了一声“是。” 进了太后的宫殿,正与太后其乐融融的益州王立即从母亲身侧起身,快步下去迎接,躬身行礼道:“皇兄……” 皇帝笑着上前扶住他,满脸的笑容,“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快坐下。” 太后连连招手,“对对对,快坐下,老二你看看,老五是不是比上次见的瘦了许多,也苍老了许多?” 第967章 皇家(给书友“孝一”的打赏加更) 皇帝闻言抬眼看向一脸憨笑的益州王,没觉着他老和瘦,反而面色红润,看着比他过得好多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太后便叹气,“这孩子的封地被削去了一半,日子过得苦呢,你是他亲哥哥,也不说心疼心疼他。” 皇帝眉眼一跳,什么时候削去一半了,明明只削了三分之一都不到。 皇帝脸上也浮现出心疼,与太后道:“母后且再等等,犍尾堰的事才过去不久,今年刚重新收税呢,听说益州的灾民安置的不是很好,大臣们都很有怨言,此时恢复恐怕很难,再等两年吧。” 皇帝看向益州王道:“五弟,等益州的灾民都安置好了,过两年朝廷快忘记这事了朕便将封地重新拨给你,或者你有看上的,换一块地方也行。” 益州王还没说话,太后便快嘴道:“他好容易在益州住习惯了换到哪儿去?要我说你把益州附近几个县州给他就行了,免得换来换去的还水土不服。” 皇帝笑着点头应是。 见他赞同,太后的面色这才好看点儿,问道:“对了,这水灾都过去四年多了,怎么还没安置好流民?益州的刺史和县令是干什么吃的?” 皇帝笑道:“华阳县县令是唐明辉的儿子,朕看了他的折子,头两年他就上书说在华阳县任官很难,说他到任上时,以前灾民们留下的田地全都消失不见了,一时不知该如何安置灾民,所以和朕请罪呢。“ 太后便沉默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小儿子,见他低着头,便扭头和皇帝道:“唐明辉的儿子不过及冠吧?” “那倒不是,有二十五六了吧。” “那也小,年轻人办事不牢靠,一点儿小事便与你抱怨,这天下这么多难事,难道都要皇帝一个人去操心?那要他们那些臣工干什么?” 皇帝笑着点头,“母后说的是。” 太后也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她怕越说越崩,干脆转到了安全的话题上,她伸手指了一个青年道:“你没来前,新安写了一首诗,我读着很好,你也来品一品。” 转头看见太子等人,笑道:“太子们也来试着做一首看看。” 太子可不喜欢作诗,但皇祖母都那么说了,他还能拒绝吗? 他瞥眼看向几个弟弟。 老三李理立即凑上去乐道:“皇祖母,您给新安郡王出了什么题?” “叫什么新安郡王呀,叫大堂兄,”太后嗔道,“你们可是兄弟,自家人不要如此客套。” “是,是,皇祖母说得对,您给大堂兄出了什么题?” 皇帝的脸色好看了点儿,在座位上坐下,干脆将益州王叫到下首说话,任由孩子们去太后那儿玩。 他几个儿子,不论刚学会走路说话的七皇子和刚上学的六皇子,上至太子,下至五皇子,作诗能拿得出手的也就老三了。 有时候皇帝自己心里都很疑惑,他生的几个儿子怎么都不像他呢? 皇后拉着益州王妃笑盈盈的进门时,殿内正一片热闹,李理做了一首好诗,正把太后逗得哈哈大笑,兄弟和堂兄弟们都在互相恭维,好一片其乐融融。 要不是皇帝案桌上压了好几张弹劾益州王的折子,皇后都要以为他们家本来就是这样和睦温馨的了。 太后虽然很心疼益州王,也很想念他,恨不得时刻把他留在身边,可益州王到底大了,还是藩王,到了晚上,他还是得出宫去。 太后惋惜的让益州王领着妻儿出去,却把云凤郡主留在了宫里。 “反正你们明儿也要进宫来,就把她留下,让她和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吧。” 云凤郡主就挽着太后的手臂笑道:“我也喜欢皇祖母,想留下来照顾皇祖母。” 益州王妃嗔道:“你呀,不给你皇祖母捣乱也就算了,还照顾呢?” “谁说的,她只要在我就很高兴了,”太后笑道:“这端茶送水自有宫人去做,难道我们宫里还缺下人吗?” 皇后低下了头,三年前,因为益州水患持续严重,皇后和皇帝商量后决定放出一批宫人,当时太后便有些不悦,没想到这事都过去三年了还能被提起。 国子学消息灵通,所以没两天白善便回来告诉满宝,“皇帝下旨把其他王爷也叫进京了,八月将近,他们应该会赶在中秋前到达,到时候京城肯定热闹很多。” 他道:“我听人说,昨天益州王府便很热闹,不少亲朋故旧上门叙旧,有人传出话来,益州王妃选了八月初一的好日子宴请亲朋故旧,你要卖花,要不我让刘贵去帮你打听打听?” 满宝摇头,“不用,我五哥现在专门给饭馆采买,认识了挺多人,我让他去打听。” 白善看了眼外面的花,问道:“这么多花你都要卖给益州王府?” “那倒不是,卖这么多,他们家办个宴席得花多少钱呀,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刻的功夫薅呀,得等一等,等它重新又长出来了再薅一遍。” 白善:“……你就没想过换另一只羊薅?” “等其他王爷郡王什么的进了京城再说吧,到时候我看哪个不顺眼就卖给他们。”满宝哼哼道:“一家子,出了益州王一个那么坏的人,其他人当中肯定也有坏的。” 白善虽然觉得她太武断了,但这会儿不是说这个的,他好奇的是,“你这些花都有什么毛病?我看它们长得挺好的,为什么要选看不顺眼的人卖。” 满宝轻咳一声,眼珠子转了转,还是小声告诉他了,“我这花只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我不知道一年两年三年后它会长成什么样儿。” 人家为什么愿意高价买稀少的花? 因为买了一盆,只要不养死养残了,几年内他都能拥有这么一盆稀有的花,甚至是一盆变两盆,两盆变四盆…… 或是培育变种成其他的花。 她这花基因不稳定,能保证现在保证不了以后,所以还是卖给不喜欢的人吧,尤其是那些做了坏事的人。 第968章 被堵(给书友“笑看风云”的打赏加更) 白善扭头去仔细的看廊下的那一盆盆看着就很漂亮的花,半响说不出话来,“果然,漂亮的都是有缺陷的?” “这是谁说的道理?” “你给我的那些话本里,其中有个人这么说过。” 话本里写的东西那就太多了,满宝没有深究,她走过去在几盆花里挑了挑,挑出了两盆看着最富贵,品种还算稀奇的花出来,一盆菊花,一盆古早玫瑰。 她道:“我就卖给他们这两盆。” 菊花还没盛开,但已经有花苞了,再养几天就开了,而古早玫瑰一盆上便是一大株,一株上有十来个大花苞,此时已经开了两朵,其他的半开不开。 正宗的大红色,反正满宝看着是喜欢得不得了,庄先生也说这花色很正,这几天他们赏的都是这株古早玫瑰。 但是满宝给出去一点儿也不心疼,因为所有的花里,这一盆花费的积分是最少的。 满宝还要请白善,“你帮我取一个好听点儿的名字呗,到时候挂上,说出去也大气,显得很值钱。” 取出来的名字还不是被益州王府的人叫? 白善不是很甘愿,随口道:“不是快到中秋了吗,这花留到中秋也能拿出来再观赏一遍的,那就叫嫦娥奔月吧。” 满宝想了想,觉着这个名字不错,竖起大拇指道:“你取名字比我厉害多了。” 白善笑嘻嘻的和她假客套,“哪里,哪里。” 俩人就一边给花浇浇水,一边说说话,满宝问,“你帮我找到酿葡萄酒的方子了吗?” “没有,”白善道:“在藏书楼里没看见,我也问过封宗平了,不过他对这种杂书了解不多,在国子监里几年了,还比不上我去的这一月呢。” “不过,酿造葡萄酒的法子我没找到,但酿酒的方子我找到了三张,我已经抄录下来了,回头给你拿。” 满宝觉得酿酒太浪费粮食了,无可无不可的点头,反正她现在不用,记下来,等以后粮食多了给后人用也行啊。 书,收藏着总是没错的。 “你交了朋友吗?” “没有。”白善顿了顿后道:“彭志儒和卢晓佛也交不到朋友。” 所以他不交朋友不是他的错。 满宝瞥了他一眼,也知道他的性格,没有强逼着他去交朋友,但还是道:“与人为善,不要跟人吵架呀。” “知道了,我不会吵架的。” 话才说完,白二郎一头大汗的从外面跑进来,“白善,你今天跟你们班的殷或吵架了?” 满宝:…… 白善:…… 白善没好气的瞪了白二郎一眼,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你还骗人,事儿都传到我们太学去了,你和殷或在课堂上吵起来了。” 白善道:“那不叫吵,那就辨。” “我能不知道吵和辨吗?你和满宝从小就没少吵和辨,我听人说,你在课堂上直接把殷或说得脸皮发青,眼睛发红,一下课他就把课桌给推翻了,自己还哭了。学里的人说是你把人骂哭的。” 白善:“……他先动嘴骂我的,而且我没骂他。” 不过是讽刺两句罢了,他平日和满宝打起来的时候也没少掉书袋子的骂,他哪知道他比一个女孩子都不如,这么大年纪了,吵不过,不,是辨不过就哭。 白二郎就看向满宝,“看,我说他骂人了吧?” 白善忍不住伸脚去踹他,再次重申,“我没骂!” 白二郎往后一蹦,灵活的躲开,叫道:“没骂就没骂,你踢我干什么?” 他道:“你知道吗,殷或家里有六个姐姐,他是家里的独苗苗,我回来的时候乔韬和我说,你明天上学的时候小心点儿,不要在学外被他姐姐们堵上。” 满宝目瞪口呆,“自己吵架吵不过还要叫家人?” “这种事也不是没有过,四月那会儿刚入学没多久,殷或被你们国子学的刘焕打了,结果刘焕在路上就被殷或的三个姐姐堵住了,让刘焕丢了好大的脸。” “他们是打起来了,还是吵起来了?” “都没有,”白二郎想了想,自己都疑惑,他挠了挠脑袋,“听说就一块儿说了说话,可也好丢人的。” 满宝也松了一口气,拍了拍白善的肩膀,让他好自为之。 不过,她也有些不太高兴,“我和你们打架的时候,我哥哥们从来不会来找你们麻烦,哪有小的打架打不过,大的出来找场子的?又不是打得很凶。” 白善没好气的道:“你不是说你从不打架的吗?” 满宝:“我这是在为谁打抱不平呀。” 白善哼了一声,并不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他可不觉得殷或的姐姐们会来找他,只是课堂上争辩了几句而已,至于吗? 谁知,第二天他们的马车才上主街没多久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 大吉看到突然横出来的这辆马车,下意识的握紧了缰绳,正要让马车退后让开,后面又堵了一辆马车,同时,侧首边也横出来一辆马车,瞬间把这一条大街的车道给堵了。 大吉一下绷紧了脊背,手放在了身侧的一块车辕木板上,微微一按,木板微松,他才要把里面的剑取出,满宝已经撩开帘子,三个人的脑袋从里面探出来。 大吉便按了一下木板,暂停了动作。 满宝冲马车喊道:“喂,你们怎么赶车的,这是犯法的知道吗?” 车夫们:…… 车中正要开口说话的人:…… 一声轻咳声响起,然后一道轻柔的女声问道:“这可是白家的马车?” 满宝快嘴的应道:“是呀,麻烦你把你们家的马车让一让,这都把整条街都堵住了,大家都急着上工和上学呢,你看看两头堵了多少人了?” 三辆马车顿时一静,附近围观的人看着乐,有认得满宝的,立即高声应和道:“是啊,是啊,这都把整条道儿都堵住了,我们还怎么走路啊?” 同样被堵住的一辆车中,少年从车里探出头来,看清楚那三辆马车后立即兴奋起来,爬到前面推了自家的车夫一下,低声道:“快喊!” 车夫不敢,少年气死了,摧了他一拳道:“赶紧照爷教你的喊,不然我就回家告诉祖母说你车赶得不好,颠到我了。” 第969章 吵架(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 车夫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的闭着眼睛喊道:“这是谁家的马车那么猖狂呀,直接把整条路都堵住了,拦住了这么多人,有没有点儿礼义廉耻啊。” 少年满意了,哼了一声后缩回了车里。 这一声喊后三辆马车顿时安静了下来,周围却嘈杂了起来,纷纷叫嚷道:“是啊,是啊,我们还得过路了,把这路都堵住了我们还怎么走?” 本来嘛,大早上的,不是要去上工,就是要去上学的,尤其是上学的。 这一条路是通往国子监的主路,大早上的,起码有一半住在外面的六学学生需要过这条路去上学。 这三辆马车华贵不说,那车上可是有徽记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车是谁家的,所以没人开口,可既然满宝先开口了,后头又紧跟着有人怼了,大家自然也不是怕的,立即就纷纷开口起来。 横在白家马车侧边的那一辆马车动了起来,驶正后往前去一些,顺着堵在了另一条街道上,这样相当于让出了半边车道给别人。 堵在满宝他们正前方的一辆马车里的人道:“国子学学生白善在车上吧?” 满宝张嘴又要说话,白善按住她,淡声道:“在下是,不知道你是谁,为何堵住我的去路?” “我是殷或的大姐,我们姐妹三个有些话想和白公子说。” 满宝拍掉白善按住她的手,直接坐到了车辕上,大吉已经手快的按下了机关,将木板又给锁死了,他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坐在车辕上,好似就是一个车夫。 满宝一屁股坐出来,差点没踩到他的手。 “有什么话儿非得赶在大街上说?你们要请他,找个日子下张帖子,大家约好了时间地点坐下来慢慢儿说,你们这样堵在大街上耽误了多少人的时间知道吗?”满宝毫不客气的道:“而且他还要去上学呢,这会儿没空。” “好无礼的小丫头,也真够牙尖嘴利的,我在跟你们家主子说话,你一个做下人的插什么嘴?” “你隔着帘子与人说话,眼神果然不好,谁说我是他的丫头的?我是他师姐!”满宝道:“你不是殷或的姐姐吗?巧了,我也是他师姐,我看你也不必要找他,有什么事儿找我就好。” 半条街都安静下来了,落在后面马车里的少年又忍不住从车里探出脑袋来,一脸敬佩的看着前方。 三辆马车中又静了一下,后头一辆车里的人轻笑道:“大姐,我这还是第一次在京中遇到如此不知礼的小娘子,小娘子,你家是哪儿的?” “我家是剑南道的,”满宝直接从车辕上站起来,回道:“不过我到过不少地方,你们这样的人却不是第一次见儿。” 殷家人没想到她还敢这样怼回来,一时又没声了。 满宝却不会停下,嘚吧嘚吧的道:“不过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儿,但我也气得不行,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给别人找麻烦,你们这样堵着路害我们给多少人找了麻烦?你们到底让不让开给人通过?” 殷大姐气笑了,道:“我们要是不让呢?” 满宝便哼了一声道:“你们不让你们就自己堵着吧,大吉,我们走!” 大吉应了一声,一拉缰绳,整个马车往后一退,车尾差点儿撞到了后面马车的马头上,马受惊的往后一退,就这么一退的功夫,大吉已经一扯缰绳,马便往侧边去,然后马车偏进刚才他们让出来的那条车道,一打马,马车便往前去了。 殷家的人和围观的人都惊呆了,等车里的人反应过来,让车夫赶紧去堵他们的车时,大吉已经回正马车,直接一打缰绳,马车飞速的跑起来,第三辆马车的车夫才转了一半的马车,看到那车速,下意识的一怂,缩了一下,就这么一下,马车就已经越过他们向前飞跑而去…… 被留在当地的殷家人:…… 围观的众人:…… 后面的少年都呆住了,然后倒进车内,拍着车板就哈哈大笑起来…… 车夫听着那笑声害怕不已,生怕少爷给厥过去。 附近被堵住的国子监学生们含笑的也不少,不过都只敢偷偷的笑。 殷大姐的车帘子被一把掀开,她气得钻出来,往后看了一眼后直接将车夫从车上踹下去,怒道:“没用的东西,养你们有什么用?” 车夫从车辕上跌下去也不敢爬起来,立即跪趴好。 殷大姐转头看这么多人看他们的热闹,气得又掀起帘子回车上,怒道:“还不快起来赶车回家,难道让我亲自赶车吗?” 在那段路上往前一些就是济世堂了,往常大吉都会先在济世堂里把满宝放下才送白善和白二郎去上学的,这会儿他没停,直接把车赶到了国子监外才停下。 车里,白善用力的扒下白二郎的手,他的嘴巴被他的手捂得都有印子了,他气得推了一把他,“干嘛捂我?” 白二郎道:“我这不是怕你开口说话吗?” 他指着爬进车里的满宝道:“她跟人吵架最多能把人气死,你跟人吵架却是能把死人气活的,我都问过了,殷或的爹殷礼是京兆尹,知道京兆尹是干什么的吗?” 才爬进车里的满宝:…… 她瞪着眼捶了白二郎一下,叫道:“你昨晚上怎么不说?” “我这不是忘了吗?而且我说了又怎么样,说了她们今天就不堵我们了吗?” “说了我刚才就不跟她们吵了,你知不知道得罪京兆尹对我们很不利的。” 白二郎一脸的怀疑,“你能忍住?” 满宝想了想后道:“大不了我哭呗,对了,我一会儿去药铺做几个催泪的药包,以后你们都带着,再遇上他们家的人不要跟他们吵架了,直接哭。” 满宝道:“我们村要是大人欺负小孩儿,小孩儿哭了,大人也就不敢再欺负了。” 白善和白二郎:…… 白二郎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还不错,点头道:“行,不过你给我的药包得做得好一点儿,不能太呛。” 第970章 殷家(给书友“从心开始@”的打赏加更) 白善拒绝,“我不要。” 满宝劝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要做俊杰,等我们找益州王报了仇再说。” 大吉忍不住在车外道:“少爷,堂少爷,国子监到了。” 三人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起身下车。 满宝站在车旁,伸手拍了拍白善的肩膀道:“任重而道远,你要忍住,放心,我给你准备的药包一定不呛。” 白善蹙着眉道:“我在国子学里没事儿,倒是你,他们家行事这么霸道,要不然你今天别去药铺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可我今天有病人来复诊,我不去的话不好,你放心好了,我在药铺里她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白善便想了想后对大吉道:“你找个地方停车吧,今天你就别回去了,在药铺里等一下满宝。” 大吉应了一声是。 白二郎也连连点头,他今天早上也给吓着了,第一次碰见行事这么霸道的人,所以也叮嘱满宝,“昨天他们就在课上争执了一下而已,今儿就来堵我们了,你今天当众这么打她们的脸,她们能不找你的麻烦吗?所以还是避一避,谨慎些好。” 满宝点头,“我看完复诊的病人就回家。” 白善和白二郎这才拎着书篮要进学里去,他们身后咕噜咕噜的跑来好几辆马车,为首的一辆才挺稳便从上面跳下来一个少年,自己的书篮也不要直接跑上来叫道:“白善,等一等!” 少年身后的车夫立即拎了书篮在后面追:“少爷,您的书篮。” 白善停住脚,扭过头去,少年已经一溜烟的跑到他们跟前,他眼睛亮晶晶的问,“你就是今年新考进甲三班的白善?” 白善点头。 “我叫刘焕,我祖父是户部尚书,说起来我们还有缘分呢,你们这批功臣之后进学的各种款项都是我祖父拨下来的……” 白善三人静静地看着他。 刘焕微微一静,有些底气不足的摸了摸脸问,“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三人一起摇头。 白二郎问道:“你就是和殷或打过架的刘焕?” 刘焕一脸憋屈的点头。 满宝好奇,“你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不会和季浩一样因为嘴贱吧? 刘焕一脸的憋屈,“我没打他,就是玩的时候不小心把人撞倒了,我都道歉了的,又不是有意的,在学里玩,我误伤你,你误伤我不是常有的事吗?” 深有被误伤经验的三人一起同情的看着他。 白善也忍不住委屈的说了一句,“我也不过在课上与他争辩了几句罢了。” 刘焕也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站在他们身后的大吉看国子监前的大空地上不断的进来马车,下来人进学,马车再退出去,他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再次忍不住道:“少爷,堂少爷,你们进学快晚了。” 四人这才回神,立即拎了书篮进学。 刘焕也从自家车夫的手上抢过书篮追上去,“我跟你们一块儿进去。” 目送三人进了国子监,满宝这才踩着车凳上车,“走吧,我去药铺也晚了。” 后头追着来上学的国子监学生都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白家的马车,看了满宝一眼,然后才进学去,满宝也察觉到了这些视线。 她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思考,下次再见到殷家人要怎么认怂呢? 这会儿殷家三姐妹的确气得不轻,她们一路回到娘家,才一进门就连声吩咐道:“去查一查,那小娘子是什么人,姑奶奶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硬气的人。” 下人应声而去。 满宝到济世堂时已经晚了,丁大夫他们都已经开始坐诊,她一进来,小郑掌柜便把她拉到后院,“你刚跟殷家的姑奶奶起冲突了?” 满宝眨眨眼,“你怎么知道?” “事儿就发生在我们药铺不远处,我能不知道吗?”他道:“不仅我知道了,我爹和丁大夫他们也知道了,连对面药铺的人都知道了。” 满宝叹息,“这可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呀,我在这儿坐诊了一个月,才有些许人认识我,这一下子,半条街的人都要认得我了。” “不,”小郑掌柜纠正道:“是半个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你了。” 满宝惊讶,瞪大了眼睛道:“不是吧,殷家人这么有名?” 小郑掌柜悄悄的竖了一个大拇指道:“那是特别的有名。” 话才说完,一声轻咳声响起,小郑掌柜立即收了声,把满宝领到郑大掌柜跟前后便给满宝眨眨眼退了下去。 郑大掌柜看着满宝叹息一声,“满宝啊,你这两日就只接诊复诊的病人,然后回家休息休息,等过了风头再说。” 满宝惊呆了,忍不住再次问道:“殷家这么厉害?” 郑大掌柜沉默了一下后道:“殷大人还是很讲理的,但殷家的几位小姐……” 他顿了顿后道:“跟女人讲理是不理智的行为。” “胡说,”身为女人的满宝不赞同道:“我也是女的!” 郑大掌柜抬头看向她,“哦”了一声后道:“你是个小姑娘,跟她们不一样。” 郑大掌柜道:“他们家的姑娘也不出门堵人的。” “那堵人的是……” “做了别人家媳妇的姑奶奶。” 满宝:…… 她硬着头皮道:“我大嫂和二嫂她们也是很讲理的。” 郑大掌柜看着她的表情相信才怪,他敷衍的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先去看病人吧,一会儿要不要我着人送你回去?” “不用了,”满宝这会儿还有些懵,道:“大吉还在外面呢。” 郑大掌柜便点了点头,觉着他们家的人还是有些靠谱的,知道这会儿要派人守着她。 满宝出去大堂,大吉正找了个角落坐着,看到满宝出来便对她点了点头。 满宝点点头,耷拉着脑袋回了自己的诊房。 显然,早上她跟人当街吵架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最先进来的病人一坐下便安慰,“小周大夫,您别怕,我们都看着呢,就是衙门的人上门来,我们也给您作证,是她们先欺负的你们的。” 第971章 扎针 满宝一边给她看病,一边问,“衙门的人来找我干嘛?” “你还不知道吧,那殷家是衙门里的人,衙役们都听他家的。” 看来殷家欺负人的事很深入人心,进来的五个病人中有四个提醒满宝小心衙门里的人的,还有的一个还在唠叨,还没来得及提醒。 不论谁提醒她,满宝全都乖乖听着,然后诊脉下药方,把病人送走。 等把最后一个要复诊的病人送走,满宝便叹了一口气,摸得出来她的病人今天都很兴奋,因为脉象都很活泼呀。 满宝将针包收起来,正打算收工回家,一人便撩起帘子进来,满宝抬头看,见他面色正常,不像是有重病的,便道:“我这要收工了,你去旁的诊房里看吧。” 那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对面的凳子上,把手啪的一声放在脉枕上道:“旁边的诊房人太多了,你这儿没人,我就要在这里看,怎么,你这不能看啊?” 满宝还没说话,他已经很凶的道:“不看病开什么诊房呀,糊弄人啊?” 满宝看了他一眼,见他中气如此足,便伸手搭住他的脉道:“行吧,我看看,你是哪儿不舒服?” “我哪儿都不舒服,”他晃荡着腿道,“你给我看看我这到底是什么病?” 满宝一手搭着他的脉,一手将才收起来的针袋打开,问道:“具体说说是哪儿不舒服,头痛不痛?” “痛!” “那手和脚呢?” “都痛,我都说了是浑身都痛你还问那么多,听不懂还是怎么的?” 满宝抬头对他笑了笑,道:“确认一下,你前胸后背痛不痛?” “痛!再问我砸桌子了啊,痛得我心思浮躁,特别想发火。” 满宝就一脸同情的看着他,然后道:“你这脉象的确有点儿怪,我不太能确定,所以我要再确诊一次。” 说罢右手捻了一根针扎进了他手臂的穴道里,男子没想到她手这么快,跳起来就嚷道:“哎呀,太疼了,杀人了,杀人了,大夫杀人了……” 满宝左手一把拉住他的手,右手又捻了一根针扎进去,恰在此时,大吉和小郑掌柜一起冲进来,大堂里的病人纷纷探头往里看。 男子见帘子被撩开,干脆整个人往地上一躺,就踢着腿叫道:“杀人了,杀人了,无良大夫杀人啦……” 大吉看见满宝没事便松了一口气,小郑掌柜却要伸手去扶病人,满宝连忙大叫一声阻止他,道:“别碰他,我给他手臂上扎了针的,要是一不小心动歪了,这整条手臂就废了!” 小郑掌柜手一僵,直起身子来怀疑的看着满宝,他医术虽然不太好,但也不要骗他好不好,这三个穴道不最多让人手发麻,使不上力气吗? 但小郑掌柜知道,地上躺着的男子不知道啊,他本来正乱踢,一听满宝的话,右手便忍不住微微用力的攥了攥,这才发现右手果然使不上劲儿,而且一用力,针扎的地方还一突一突的,好似冒着气似的让针微微颤动起来。 男子一愣,也安静了下来,抖着脸皮去看满宝。 满宝转出了桌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说的没错,你的病很严重啊,不过你放心,是可以治的,但要治好有点儿困难,你可不要乱动,要听医嘱知道吗?” 还躺在地上的男子回过神来,怒叫道:“你骗人,我根本没病!” 满宝一脸惋惜,“你看,你病得很重啊。” 说罢,右手一张开,露出一排针来,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小声的哄他道:“你别怕,先安静的躺着,我这就给你治病,别怕啊。” 男子更怕了,腿蹬了两下,往后退了退,然后大叫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兄弟们快来人救我呀……” 济世堂便跑进来三个青年,一把将小郑掌柜推到一边,将地上躺着的男子扶起来,一脸凶悍的对着满宝道:“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 满宝道:“我在治病呀。” “治的什么病,我看你们是想骗钱吧,看你都把我兄弟治成什么样了?” “年纪这么小,字认全了吗你就坐堂看病了,你们济世堂是怎么回事,没钱请坐堂大夫说一声啊,请个孩子坐堂上什么意思?” “这是想骗钱呢,你们药铺的掌柜呢,出来!” 小郑掌柜道:“我就是铺子里的掌柜,你们有事找我。” “哟,你就是掌柜呀,果然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瞧你们请的什么大夫?” 郑大掌柜之前在药房里,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连忙拦住都快戳到满宝脸上的青年,笑着拱手道:“在下是济世堂的大掌柜,几位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和你说有用吗?” “有用,有用,这药铺我还是做得了主的。” “你们是怎么回事,怎么请了这么个庸医坐堂?看把我们兄弟治成什么样了?” 郑大掌柜连连作揖道歉,等他们火气稍去了一些才问道:“不知道这位病人是什么问题,说出来,郑某人也好给解决。” “怎么了你眼睛看不出来吗?你看我们兄弟都被她扎成什么样了?” 满宝一直脸上带笑的站在一旁,大吉和郑大掌柜一来她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满宝探头从大吉身后探出头来一笑,问道:“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手臂发麻,一直到半边脖子那儿都使不上劲儿?” “你胡说什么,我兄弟是脚疼,结果你给他治手……” “大哥,我真的动弹不了了……” 满宝这才从大吉身后走出来,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我知道的,他不仅脚疼,还手疼,头疼,他刚才都跟我说了,所以我才说他病得很重,结果他接受不了,这才大喊大叫起来的。” 满宝一副贴心的样子,安抚他们道:“不过你们放心,这种病人我们药铺见得多了,很多将死之人知道自己要病死了都有些接受不了,好在你兄弟虽然病得严重,但还有的治,所以你们要安慰好他,让他不要太过激动,不然一激动,一会儿真的连脖子都动不了了。” 第972章 碰瓷 郑大掌柜:…… 才处理好手上的一个病人赶过来的丁大夫:…… 他看了一眼满宝扎的那三针的位置,默默地又转身走了。 男子的三个兄弟都一脸惊疑不定的回头看向他们的兄弟。 郑大掌柜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接上满宝的话道:“周小大夫说的不错,几位,你们别看她年纪小,其实她医术很不错的,她在这坐堂都快一个月了,可是治好了不少的病人的。” 大堂里的老病人们连连点头,应和道:“窦老太太的孙女不就是周小大夫治好的吗?” “没错,上次陈家那孙子一直拉稀,也是她给治好的。” “还有我们街坊,风寒,吃了她两剂药,一发汗,好了。” 郑大掌柜对病人们的知情识趣很满意,补充道:“她很久以前就跟着我们济世堂的纪大夫学医了,在益州城的时候还跟着一位太医学过呢,医术是很不错的,小伙子要是信不过她,我可以帮你看嘛,来,你刚和她说,你哪儿不舒服?” 男子:…… 他在三个兄弟的目光迫视下,还是没忍住,举起右手道:“先把我手上的针拔了,我现在觉得整只手都没力气了。” “不能拔呀,”满宝道:“这就是在给你治病呢,对了,你现在觉着右手是麻,还是痛,还是没有知觉?” “麻,没有力气。” 满宝又问道:“那你的头呢,痛不痛?” 男子下意识的道:“不痛。” “那脚、肚子和后背呢?还痛不痛?” 男子仔细感受了一下后道:“不痛了。” 满宝便拍掌,乐道:“怎么样,我就说这针法有效吧?这可是我从书上琢磨了好久才琢磨出来的针法,你的病有的治,别担心。” 郑大掌柜和小郑掌柜:…… 他们看出来了,可围观的人,包括被治的病人没看出来呀,大家看得一愣一愣的,别说外面大堂的病人了,就是男子自己都有些惊疑不定起来,忍不住相信满宝。 只有他三个兄弟一头雾水,他们不是来找茬的吗? 怎么真成看病的了? 满宝已经大着胆子走到了男子身边,伸手扶住它他的右手,慢慢的带到桌子前,道:“你别怕,来,先坐下,我再给你看看舌苔和脉象,你放心,我刚才看过了,你中气还是很足的,应该可以支撑得起一会儿的治疗。” 一回头见小郑掌柜要把诊房的帘子放下,满宝立即道:“不用放下,我看他有些紧张,他可能不喜欢在紧闭的空间里呆着,所以把帘子挂起来,反正他也不用脱衣裳,最多扎扎手脚而已,大男人没什么怕的。” 小郑掌柜看了眼他爹,默默地把帘子挂了起来。 满宝动了动针,又给他往右手上扎了几针,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有一种酸胀的感觉?” 男子感觉她说的都对,越发害怕起来,点头道:“我这是什么病?” 满宝叹气,“一种很严重的病,我看过那么多病例,其实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例活例,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把你治好的。” 正说着话,济世堂里又涌进来一伙儿人,几个身穿差服的衙役推开病人进来,嚷道:“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这儿有大夫治坏了病人?是谁?” 郑大掌柜眼睛一眯,立即迎上去,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是病人对我们大夫的治疗手段有些错误的认知,这会儿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不像吧,我怎么看着倒像是你们药铺把人治坏了?” 衙役推开郑大掌柜走进满宝的诊房,目光一扫便看向站着的三个青年,抬了抬下巴问道:“怎么回事?” 虽然觉得事情有些出入,但三个青年依旧指了满宝叫道:“是她,她把我们兄弟治坏了。” 衙役便上前,问道:“是你把人治坏的?” 满宝淡定的摇头道:“不是。” “不是?”衙役嚷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啊,先跟我们回衙门一趟,有话堂上说。” 说罢抖了抖锁链就要拿她,满宝便伸手按住了男子右手上的一根针,他立时惨叫起来,额头上都冒着汗了。 满宝笑着安抚他道:“没事,别怕,这是正常的疼痛,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清醒了许多?” 男子含着泪点头。 郑大掌柜也上前拦住了衙役,脸色沉下来,“几位官爷也看到了,我们的大夫正在治病人,病人可没有说我们大夫把他治坏了。” “可病人的兄弟……” “这些人可不是陪着病人来的,他们是后来自己冲进来说是病人的兄弟,”小郑掌柜插嘴道:“我倒觉得他们像是病人的仇人,哪有不给自个兄弟请大夫看病,而是把兄弟往外架的?这可是在药铺内。” “谁知道你们药铺里有什么勾当……” 郑大掌柜沉着脸道:“你这是何意?怀疑我们济世堂?也不看看我们济世堂在京城多少年了,走,我们这就去衙门把这事说清楚。” 说罢一把手抓住说这话的青年。 衙役和青年们:…… 为首的衙役轻咳一声道:“郑大掌柜误会了,我们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济世堂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只是这个大夫看着年纪小,人也是她治坏的,我们就是找她问问话,并不与你们济世堂相关。” 郑大掌柜沉着脸道:“她是我们济世堂的大夫,病人也是我们济世堂的病人,怎么会与我们无关?” 满宝见他们吵起来了,伸手捻了捻病人手上的针道:“我说,病人就坐在这儿,你们官差不问问他的意思吗?” 众人一静,低头去看,这才想起当事人病人就在跟前呢。 衙役轻咳一声,问道:“你说,她是不是把你治坏了?” 满宝收回了手,男子就看到那根针颤动起来,他感觉到一股气正在往外冒,似乎顶着那根针,就跟烧开的水一样噗噗的…… 他哭丧着脸道:“没,没治坏……” 满宝笑着对他们摊手,“你们看吧,这就是个误会,麻烦你们跑这一趟了,请出去吧,我要给他看病了。” 第973章 欺负 衙役们站着没走,围着那兄弟转了半天,见他冷汗淋淋,看着的确像是生病的样子,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三个青年,这位扭头去问满宝:“他什么病?” 满宝叹气,“很严重的病。” “很严重的病是什么病?” “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不能告诉你。”满宝皱眉,“我说,这儿又没有案子,你们呆在我的诊房里我没发看病,请出去。” “那不行,有人告你治坏了人,我们身为你官差就得查清楚,你要不把话说清楚我就拿你回衙门。” 满宝问:“谁告的我?” 衙役一指青年,想想不对,手指一转,便去指那三个青年。 小郑掌柜道:“病人就在这儿,结果你们却要听三个来历不明的人的话?” 衙役面无表情的道:“我们可不管这些,只知道人命关天,有人告,我们便要拿人审问。” 满宝便道:“可我跟你们说也不明白呀,不如这样,你们先去找几个懂行的大夫来,到时候我说了你们也有判断不是?” 她笑道:“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们济世堂的大夫,没关系,你们可以从别的地方找大夫来嘛,找御医也行。” 一旁的郑大掌柜幽幽地道:“你们要是请不到御医,要不要我请郑太医帮你们牵牵线呀?” 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为首的衙役没说话,后头的一个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大哥,我们过来的时间太长了,而且这济世堂是郑太医家的产业,闹大了……” 为首的衙役这才轻咳一声道:“这大夫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此案我们先记下了,不过这周满不能离京,以后我们是要随时传唤的。” 郑大掌柜便扭头对小郑掌柜道:“送几位官爷。” 将衙役送出去后,郑大掌柜又出去与大堂的病人们道歉,表示今日让他们受惊了,实在是罪过。 等他安抚好病人进来,满宝已经把男子手臂上的针都取了,他满头大汗的问满宝,“你说我是什么病?” “神经障碍。”满宝一脸严肃的道:“这是一种神经上的疾病,很严重的,不过你发现的早,还是可以治疗的。” 男子立即问,“要吃药吗?” “要,等着,我给你开药。” 说罢给他写了一张房子,递给他手里道:“这是两副药,吃完了再回来复诊,到时候我看情况给你换一个治疗法子。” 男子看着药方连连点头,他三个兄弟也听得一愣一愣的,和他一起出去,小声的嘀咕道:“你还真有病啊,你之前不是生龙活虎的吗?” “我怎么知道,她刚不是说了吗,有些病藏得很深,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得病发出来才知道。” “完了,这要怎么去和殷家的管事交代?” “实话实说吧,把钱退回去,这事算兄弟我欠你们的,等我病好了我请你们去喝酒。” 看四人去抓药了,郑大掌柜这才放下帘子,问道:“神经上的疾病?我怎么没听说过这病?” 满宝嘿嘿一笑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病多了。” 郑大掌柜摇了摇头,道:“你收拾一下回家去吧,明天暂且别来了,你在家也小心点儿,等过一阵殷家气消忘了这事就好了。” 满宝很怀疑,“他们会忘记?” “会的,”郑大掌柜笑道:“京城人的忘性都大,毕竟热闹嘛,过几天,有了别的热闹,殷家人自然就忘了这事。” 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惹上殷家人的?你昨天碰见殷家的公子了?” “没有,是我师弟跟殷或在课堂上争执了几句。” 郑大掌柜便点头,“难怪呢。” 满宝很好奇,“难怪什么?” “难怪殷家的姑奶奶们会找上你们,你们不知道,这殷或是殷家的独苗,殷大人生了六个女儿才生出来的儿子,你说殷家姐妹心疼不心疼他?” 满宝道:“我上头还有六个哥哥一个姐姐呢,我也是我们家的宝贝,但我家里的哥哥姐姐也没有因为我在学里跟师弟们打架吵架就找上门去揍师弟们的。我们打架是我们的事,关那些大人什么事?” 郑大掌柜:…… 满宝收拾了小背篓,交给大吉后垂头丧气的走了。 通过小郑掌柜,大堂里的病人们都知道满宝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劫难了,虽然大多数病人都不太敢跟她打招呼了,但也对她善意的笑了笑,一脸的同情。 满宝上了马车后觉得无聊,又爬出来坐在大吉身边,问道:“你说,白善在学里会不会被殷或欺负?” 大吉也是有些忧心的,但国子监他又进不去,并不能帮到少爷什么。 不过这样一想,大吉又觉得这样安全很多,因为国子监管理严格,他进不去,殷家的人也进不去,相比之下少爷才是最安全的,倒是满小姐这会儿危险得很。 白善并没有被人欺负,相反,他去欺负别人了。 上午的课结束,中午他们有很长的一段休息的时间,白善直接走到了殷或的桌边,全班同学都一块儿看过去了。 国子学是六学中消息传播速度最快的。 一是因为他们多为高官之后,消息灵通;二是,国子学是六学中外宿最多的学院,整个国子学的学生有九成的学生外宿;三,他们人少,地方也不大,丁点儿消息一个上午就能传遍了。 尤其今天早上目睹白家和殷家吵架的国子监学生可不少,所以这会儿全班同学都知道了,包括殷或。 白善一走到殷或跟前,大家胸中的八卦之火便被熊熊燃起,有两个激动的都捏紧了拳头,眼睛发亮的小声嘀咕道:“揍他,揍他,快揍他……” 殷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皮涨得通红,死命的低着头不肯抬起来,手指紧张的攥着课本。 本来想找他打架的白善看到他这样,一下子就不好出手了,不过他也没客气多少,拍了拍桌子道:“殷或,你出来,我有事找你。” 殷或咽了咽口水,小声的道:“我,我不出去。” “行,不出去也可以,那我们就在这儿说,我问你,今天你姐姐们去堵我,是不是你叫去的?” 第974章 讲理 殷或眼睛一下就红了,紧抿着嘴角没说话, 白善:…… 这副样子,任谁看了都觉着是他欺负了他,可他真的就是问了他一个问题呀。 白善运了运气后道,“你有什么事儿就找我,不要让你姐姐去找我的亲朋,如果你觉着不服气,你大可以找博士们来做见证,我们再来辩一辩。” 殷或红着眼眶没理他。 白善颇有一种与他说不上话的无力感,本来还想跟他打一架,或是好好的说清楚将这件事,但见他低着头拒绝交流的模样,他顿时有一种无力感。 彭志儒见白善脸色很难看,生怕他们当场打起来,连忙从课室后面赶上来按住他的肩膀,小声道:“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别急。”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我位置不在这儿。” 众人:……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殷或,蹙眉道:“不然下学后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 白善心底有些烦躁,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外人示弱,要不是因为现在益州王现在就在京城,他们有大仇未报,他才不这么憋屈呢。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退一步,结果殷或的眼睛更红了,眼里的泪水要落不落,看着就让人很……恼火儿。 但周遭的同窗却看得很乐,两两站在一起看着他们,脸上都努力的憋着笑。 白善抬头看见,眉头微微一皱,虽然他看出来,那笑是对着殷或,而不是对着他的,但他还是觉着不太舒服。 白善紧抿着嘴角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卢晓佛坐在他左手边,见大家都散去以后才扭头和白善道:“殷或娇气,你不要去惹他。” 白善蹙眉问,“大家为什么这么看着他?” “还能为什么?因为他不像男人,”卢晓佛道:“班里有大半的同窗都被他姐姐们找过,都是拜托他们好好照顾他的,但自出了刘焕的事后,大家就不太和殷或交流了,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他姐姐给堵了。” 白善很好奇的扭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大家不是才入学二十来天吗? 卢晓佛淡淡的道:“今天上午听人议论知道的,你今天在学外被他姐姐们堵了,班里私底下全是谈论这事的,还有外头,你往外走一走,这会儿大家都不说什么小郡王们入京后要去哪儿玩的话题了,说的都是你和殷或的事。” 毕竟,小郡王们离得还远,这个话题可以以后谈,但白善和殷或却是跟前的人,而且相比玩耍,显然这个更好议论,更好玩儿。 白善以前听人私底下议论各种事情听得挺欢乐的,虽然他从不发表意见,但也能从中得到不少消息,这会儿成为被议论的对象,他感觉不是很开心。 毕竟他们立场境遇都相同,卢晓佛和彭志儒对白善都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尤其是他上次还请了他们去参加他师姐的饭馆开张。 所以俩人觉得他们是朋友的。 于是俩人低声劝诫了白善一句,“殷或家的姐姐都特别难缠,刘焕还是户部尚书的孙子呢,对上他们家也得认怂,所以你该软还是软一些。” 白善紧抿着嘴角道:“不就是在课堂上因为见解不合争辩了几句吗?” 用得着闹得沸沸扬扬,还闹到学外去吗? 以前他和满宝白二上课,因为释义不一也没少吵架,先生从来不说他们,也不会拦着他们,由着他们吵到最后才判,他祖母,堂伯父和满宝的哥哥们也从没说为这事找他们的。 他们连私底下打起来大人都不太管呢,更别说课堂上的了。 若是连课堂上的不同意见家里人也要管,那还出来上什么学? 怕是连先生都不必请了,自己看书学习,认定自己认为的就行了,何必出来祸害人? 白善很不高兴。 所以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殷或,下午一下学,见他走了,他便立即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追上去。 卢晓佛忍不住回头看他,“你今天不去藏书楼了?” “不去了。” 白善要追出去,彭志儒连忙拦住他,“你可别再找他了……” 白善推开他的手道:“有些事情是必须说明白的。” 这会儿白善还不知道殷家的人直接闹到了济世堂,他只是觉得殷或的姐姐们太过霸道,他可不想天天上学都被人堵在路上。 白善追着殷或出去,班里其他同窗一见,兴奋起来,立即呼朋唤友,“快快快,白善又要和殷或吵架了。” 其他人一听胡乱的把桌上的东西一收,拎着篮子便往外追。 彭志儒和卢晓佛对视一眼,连桌子都不收拾了,拔腿就追。 他们俩现在住在学里,这会儿根本出不了门,但一块儿跑出去的人这么多,万一呢…… 白善追着殷或出去,在大门口叫住了他。 殷或紧张的拽着篮子道:“我没什么话与你说的。” 殷家的下人呼啦啦的围上来,戒备的看着白善,“你想干什么?” 听了消息连书篮都塞给了同窗飞奔出来的白二郎一看这架势怕得不行,连忙冲上来拉住白善,见殷家的下人步步紧逼,忍不住闭眼大叫道:“大吉啊——” “喊什么?”一道女声居高临下的传来,白二郎睁开眼睛看去,这才发现他们不远处不知何时停了一辆马车,大吉正站着牵住马,而满宝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白善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白二郎,很想竖起一张牌子表示自己不认识他。 他敢对着殷家这么多下人也没动弹,自然是因为早早的就看到了自家的马车,有大吉在,这些人肯定欺负不着他。 白善拍掉白二郎的手,蹙眉看向被围在中间的殷或道:“我没别的意思,既不想与你打架,也不想与你吵架,就是想跟你认真的谈一谈,你我都是大人了,解决事情不应该是靠斗气,大家有一说一,将事儿摆出来论一论怎么样?” 白善道:“我只问你,我们这件事你想怎么解决?” 白善觉得,对他不能像对满宝和白二郎,对他们两个可以不讲理,但对殷或,还是直接讲理吧,其他的都休讲。 殷或惊讶的抬头看向白善。 站在车辕上的满宝这会儿才算是看清殷或的脸,惊讶的“哇”了一声道:“你长得好白呀。” 第975章 缓解 白善:…… 围观的众人:…… 殷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满宝,满宝直接从车上跳下来,跑到他跟前儿道:“你就是殷或?你长得很乖呀,不像是会跟白善吵架的人,你们是怎么吵的?” 白善重申道:“我没与他吵架,我们就是争辩,这是辩论懂吗?” 满宝没理他,继续看着殷或问,“你眼睛都红了,你们刚又吵架了?” 白善:…… 殷或看了眼白善后摇头,“没有。” “我就说嘛,”满宝呼出一口气道:“白善从不会无故欺负人的。” 这下换到殷或无言了。 满宝左右看了看,问道:“你能让你家的下人暂且退到一边吗,我不喜欢这样被下人围着说话儿。” 殷或没有多犹豫便扭头吩咐道:“你们先下去。” 殷家的下人没退,依旧戒备的看着满宝和白善他们。 别人不知道,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这小娘子今天早上就敢跟他们家的姑奶奶叫板儿,还连着让他们的人在济世堂里吃瘪,那能是好相与的吗? 因为家里有这么多彪悍的姑奶奶在,小厮们对女人的战斗力从不敢小觑,因此没动弹。 满宝就看着他们眨眨眼,然后默默地看着殷或。 殷或脸色涨得通红,不太高兴的对下人道:“下去!” 下人犹豫了一下,退后了几步。 满宝就看着殷或叹气,“你真可怜。” 殷或:…… 满宝身后的白善和白二郎却和她一样对他露出些同情的目光。 满宝道:“要不我们找个馆子坐下来谈一谈?正如我师弟说的那样,这事总要解决的,要不然你姐姐总在路上堵我们,或是去我药铺里闹,对无关的人影响也很大的。” 白善突然抬头,“她们派人去济世堂闹事了?” 殷或一下就攥紧了书篮,连脖子都红透了。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儿,我也没吃亏。” 白善和白二郎再看向殷或的目光却有些不善了。 不论是在路上堵他们,或是在学里找他们麻烦,他们能忍也就忍了,可找到济世堂去就过分了。 说到底,满宝只是那里面一个正在学医术的小坐堂大夫,在药铺里闹起来可见对她的影响有多恶劣。 殷或在俩人的目光下低下了头,眼睛红通通的。 满宝看见了,语气忍不住更柔了些,“这事你不知道吧?你既然不知道,那这事就不与你相关了。” 殷或惊讶的抬头看向满宝,这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可是……姐姐们是为我。” 满宝比较好奇的是,“今天早上是你让你姐姐们去堵我们的?” 殷或抿着嘴不说话。 满宝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不爱说话的人,忍不住道:“要是,你就点头,要不是,你就摇头。” 殷或缓缓的摇了摇头。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问道:“那你提前知道吗?” 殷或看了满宝一会儿,微微摇了摇头。 满宝就露出大大的笑容,大方的伸手拍他的肩膀道:“那我们就没仇嘛,何必弄得跟个仇人似的?” 殷或没防备,差点被满宝拍趴下。殷家的下人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大吉上前一步挡在满宝身侧,冷峻的看着他们。 满宝不可置信的看着殷或,还往他肩膀上拍了两下,“你那么单薄?” 白善和白二郎就看到殷或的身子晃了晃,然后愣是站稳了。 俩人:…… 殷或咳嗽了几下,和下人们挥手道:“没事,你们下去吧。” 殷家的下人看了一会儿小主子,这才又缓缓的往后退了退。 满宝这才道:“来,我正式介绍一下,我是白善的师姐,我叫周满,这是我和白善的师弟,也是国子监里的学生,叫白二郎。” 殷或看着他们愣愣的点头。 满宝道:“既然今天的事儿你都不知情,更没有参与,那就与你无关了,我就好奇的是,你们在课堂上吵什么了?怎么还延伸到了外头?” 殷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善,低下头道:“没吵,就是争辩了几句。” 满宝:“……那你姐姐们?” 殷或不安的搓着书篮道:“我,我大姐她们以为我被欺负了,但我说过了没有,但……” 满宝看着他现在委屈的样子,隐隐明白了,叹息道:“你要是我弟弟,这副样子回去和我说,我也会觉得你是受了委屈的。” 殷或就捏紧了书篮没再说话,脖子和脸又都红起来了。 围观的众人:……看,没错,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要不是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大家都听得到,这副样子落在谁眼里都是白善他们正在欺负小白兔呀。 从小,他们为这个遭了多少打呀! 白善察觉到大家看过来的目光,微微皱眉,上前一步道:“既然你也觉得我们没有矛盾,那我们两家就坐下来将此事说开,你们家人来堵我也就算了,再去闹我师姐可就过分了。” 殷或眼泪便盛了眼泪,鼻子酸酸的点头。 满宝看着新生可怜,连忙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你要是担心,你就先回家和你姐姐们谈一谈,对了,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顿饭?你姐姐们知道了就知道我们和好了,也不用你解释太多。” 殷或顿了一下后摇头,“我不能在外面久留,得回家去。祖母和姐姐们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四人正说话,早上才见过面的刘焕小牛犊似的提着书篮从学里飞奔而出,叫道:“我说殷或,你又在给人找麻烦了?” 刘焕一溜烟的跑过来,挡在白善他们跟前道:“你这次要玩什么?是哭,还是摔倒啊?” 殷或抬头静静地看着他,眼眶红通通的。 刘焕就怪叫道:“先说清楚啊,我没欺负你,你回去可不许和你姐姐们乱告状。” 满宝这才觉得不对,环视一圈后才发现大家都围着他们看,脸上都带着看好戏的笑容,连白善都有两三个朋友关切的看着这边,殷或却是一个朋友都没有。 满宝眨眨眼,仔细的看了看殷或的脸色和眼睛,觉得有些手痒痒。 她悄悄的拽了拽白善的衣角,对殷或道:“要不这样吧,我们送你回去?我特意带来了好些糕点,我们可以边走边在车里吃。” 白善伸手就拽着没反应过来的殷或上车。 第976章 生病了 殷家的下人见自家少爷和他们谈得还合得来的样子,因此放下了戒备,白善一下把人往车上拉,他们反应过来围上去时,殷或已经被拉上车了。 大吉拦住他们,白二郎了满宝一把,等她一爬上马车,他也立即蹦上去,还回身冲殷家的下人嚷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和你家少爷是同窗,一块儿下学回家怎么了,赶紧都让到一边去。” 被撂下的刘焕看得精神一振,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把手中的书篮往自家小厮怀里一塞,也钻了进去,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还帮着白二郎回头呵斥殷家的下人,“你们这些粗人笨手笨脚的,再往前试试,这里头的少爷哪个是你们能碰的?” 刘家的下人悲惨的惊叫:“少爷——” “叫什么叫,我就是跟同窗们一块下学回家,你傻呀,不会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他们主仆交流的瞬间,大吉已经拿了马鞭狠狠地往空中甩了一鞭子,将殷家的下人惊吓的往后退了退,便立即跳上车辕,赶着马车往前冲。 大吉一脸的无惧,大有撞着谁算谁倒霉的架势,前面拦着的殷家下人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堵,纷纷散开。 于是马车冲出了重围。 为首的人一跺脚,狠狠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呀!” 于是去赶车的去赶车,拔腿就追的跟在车后头跑。 刘家的下人也跟在其中。 国子监门口正看热闹的学子们目瞪口呆,半响才回过神来,惊叫道:“天啊,白善他们挟持了殷或?” “这是不要命了吧?” “完了,完了,要不要进学里告诉先生们一声?”毕竟那车上可是有四个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呢。 车骤然提速,大家在车里摔成了一团儿,不过大吉的驾车技术特别好,冲出重围后就慢慢平稳了起来,满宝和白善坐直了身子,顺手扶了一把殷或。 白善先扭头问满宝,“他们家怎么闹济世堂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找了个假病人来找我麻烦,让我给扎顺服了。” 白二郎则问,“你怎么和大吉来接我们?” “我怕她们再去堵你们,哼,大吉只会打架,又不会吵架,你们两个对三个不一定吵得过,所以我来帮你们,谁知道她们并没有来,可惜了。” 刘焕也稳住了身子,兴奋的问他们道:“你们把殷或绑了,打算怎么处理他?”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然后再齐齐扭头去看安静的缩在角落里的殷或。 殷或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们,咽了咽口水,更缩成一团了。 满宝伸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抚,结果他整个人都抖起来了。 白善自然不可能承认绑人这样犯法的事了,他没好气的道:“什么绑人,我们是要请他吃点心,顺道送他回家好不好?” 满宝也点头,伸手拉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还热乎着的点心,她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给殷或手里也塞了一块儿点心。 殷或握着手中的点心愣愣的,一脸的呆然。 满宝安抚他道:“你别怕,我们就是觉着被你家的下人还有那么多人围着说话不自在,所以才拉着你上车的,你看这会子我们不是去你家吗?” 殷或就小心翼翼的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还真是他熟悉的街道,微微松了一口气。 满宝热情的招呼他道:“这是桂花糕,白善最爱吃的,你也尝尝看好不好吃。” 殷或看了一眼满宝,便小口的咬了一点儿。 满宝撑着下巴看他,问道:“殷或,你没有朋友吗?” 殷或眼皮颤了颤,抬眼看了她一眼,摇头。 一旁的刘焕撇了撇嘴道:“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交得到朋友,这么娇气,动不动就哭……” 殷或低头。 满宝就横了刘焕一眼道:“你闭嘴,我又没问你。” 刘焕惊讶的看着满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客气的和他说话。 满宝已经扭过头去面对殷或了,脸色又温和下来,声音也轻柔了,变脸之迅猛,简直和他祖父差不多了。 满宝柔声安抚殷或道:“你别听他的,什么是朋友呢?能够互相理解的才叫朋友,我就觉着你挺好的。” “他好?”刘焕叫道:“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娇气?就摔一下哭,说话大声了哭,和他争执两句他还是哭,而且他哭也就哭了,他一哭,他家里人就来找我们麻烦,特别是他几个姐姐……” 殷或的眼眶又红了,鼻子一酸眼泪便忍不住溢出。 满宝看见了,立即凑上去仔细的看,刘焕要说的话一下就被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去看满宝。 满宝很仔细的看着殷或,殷或也觉得她的目光怪,微微抬眼看她,眼泪就落了下来。 满宝就伸手帮他擦了一下泪,轻声问道:“殷或,你是不是有病?” 刘焕捂住胸口,哪怕他很不喜欢殷或,这会儿都觉得满宝有些过分了。 殷或的眼中又浮起泪光,白善在一旁淡淡的补充道:“你别误会了,她是大夫,这句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身上是不是有病?” 满宝这才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连连点头,“对对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你是不是病了。” 殷或看着他们,眼泪落下。 白二郎看得着急,“哎呀,”一声,推开满宝道:“他们是问你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满宝和白善狠狠地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刘焕这才放下捂着胸口的手。 殷或摇头,这才开口说话,“没有。” 声音很低,要不是离得近满宝都听不到。 满宝却更加坚定的认为他生病了,于是道:“我是大夫,要不我帮你看一看?” 殷或看着她,没动。 满宝就道:“你别怕,就摸一下脉,看看舌苔什么的。” 殷或想了想,伸出手来。 满宝高兴起来,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白善看见了把他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和满宝道:“这样比较好。” 白二郎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刘焕看看满宝,看看白善,再看看白二郎的白眼,貌似明白了什么,于是往后挪了挪,离满宝远了一点儿。 第977章 病(祝书友“黄橘子”生日快乐) 满宝一摸上殷或的手便微微皱眉,她移了好几下才听到脉,为了能够听得准确些,她还闭上了眼睛。 马车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满宝摸了半天,缓缓睁开了眼睛,又仔细地看了看殷或的脸才收回手,“你从小身体不好?” 殷或垂眸没说话。 满宝道:“你气很虚呀,你,一直有吃药吧?” 因为殷或总是不说话,所以满宝问他问题时都是紧盯着他的脸问的,见他顿了一下后微微点头就连忙问道:“你记得自己的药方吗,大夫是怎么说的?” 殷或把手收回,没有回答,脸上的表情没多少变化,但满宝就是感觉到他是不高兴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病得不轻,是不是常有踹不上气,情绪一有波动就心悸难受,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白善、白二郎和刘焕一起扭头看着殷或。 殷或挪了挪身子,避开满宝的视线。 满宝继续问:“是不是还总是睡不着,食欲不振,独处时总会莫名的起伤感,想哭,有时候还想……死。” 白善、白二郎和刘焕吓了一跳,更加认真的盯着殷或看了。 殷或也惊讶的看向满宝,然后在众人的视线下低下了头。 白善三个眼睛都快要瞪圆了,这竟然是真的? 白善轻咳一声,声音也轻柔了许多,“活着多好呀,为什么要想不开呢?” 殷或抿了抿嘴,小声道:“我没有想不开。” 刘焕则道:“原来你爱哭并不是因为你爱哭,而是因为你有病?” 满宝将三人赶到一边,继续对殷或道:“你这病得治,你要信得过我,明天上学前你去一趟济世堂,我给你看一看?” 殷或不信,“不过是多愁伤志,怎么会是病?” “这就是病。” 殷或又不说话了。 满宝便絮絮叨叨起来,“你知道吗?我刚才摸你的脉,好久才摸到,你是我见过的病人中最体弱的,你是不是早产呀,从小身体就不好?” 殷或抬头看她,没说话。 一旁的刘焕连连点头道:“没错,没错,他就是早产,身子从小就不好。” 刘焕为什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殷或有六个姐姐啊,别人只要把殷或惹哭,他六个姐姐开头就是这一句呀。 满宝道:“人的五脏是一个系统,是循环,就如同五行一样,是息息相关的,所以强可举弱,也可压弱,但你五脏皆弱,这就很危险了。” 殷或捏住自己的衣角没说话。 “你身上有两个病,情郁是一个,体弱是一个,你要想治情郁就得先治体弱,要想治体弱,情郁也要治好。” 满宝道:“不然你身体不好,心情便抑郁,心情抑郁,身体就难好。” “等一等,”刘焕举手道:“那你到底是要先治情郁,还是先治体弱?” 满宝横了他一眼,全然没了温柔,“一起治!” 殷或垂眸道:“治不好的。” “谁说治不好的?”满宝精神一振,诱惑道:“我就很有信心治好你……” “你比谭太医还厉害?“ 满宝眨眨眼,“给你看病的是谭太医呀?” 殷或却不想再说话了,马车也慢慢停了下来,大吉跳下车,放下车凳道:“少爷,满小姐,到了。” 满宝撩开帘子往外一看,殷或也往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家的大门。 他一愣,他们还真把他送回家了。 白善他们跳下马车,见殷或还愣在车上便道:“你不回家?” 殷或反应过来,垂眸爬下马车,后面紧跟着的殷家下人和刘家下人默默地停下了马车,再默默地跑上来。 殷家的下人仔细的看了看自家少爷,没发现他身上有什么伤,最主要的是他没哭,便都松了一口气,看来是没被欺负。 殷或将书篮交给下人,对满宝几人点了点头后道:“我会和我姐姐们说的,这就是个误会。” 满宝道:“明天我在济世堂里等你啊。” 殷或没回应,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转头就走了。 殷家的下人簇拥着殷或进门,刘焕向前走了两步,看向满宝,“他真有病?” 满宝点头,“而且是很严重的病。” 这种病她没见过,只是听莫老师说过,很不好治呀,看来晚上回去得找莫老师商量商量。幸亏她刚才给人把脉,已经把脉案记在了心里。 刘焕惊讶,“竟然是生病……” 白善和白二郎也很惊奇,“竟然还有会哭的病?” 满宝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病多了去了,这是其中一种而已。” 她第一次听莫老师提起时也惊呆了,这世上还有心情抑郁,然后就控制不住自己,了无生意的病。 但殷或最难的病还不在这里,而是在他的体弱上,他是真的体弱,看着似乎没什么大病,但这样的病最危险,因为他很容易生病,小到一些风寒感冒咳嗽发烧,大到脏器衰竭,他都有可能得。 “对了,他多大了,我刚忘了问他的年纪。” “十六,”刘焕道:“比我还大一岁呢。” “不是吧,他都十六了?”白二郎一脸的惊讶,“看着比我还小,我还以为他才十二三呢。” “国子学恩荫和大考都要满十四岁才能进,你以为都像你们一样沐皇恩呀?其实两年前他就该恩荫进学了,只是临到入学他大病了一场,没进去成;去年他又要入学,结果听说又遇上倒春寒病了,于是又没进成。” 刘焕道:“本来今年他身体也不好的,不过他坚持要进学,他们家的人拦不住就让他进了,但他一进学便咳嗽起来,听说他姐姐们为此把他们班的学生都关照了一遍,让他们在学里多多照顾他。” 刘焕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小声道:“所以大家都觉着他好娇气,私下里都不爱和他玩儿。和他说话,他声音小,他们声音大一点儿他就受惊,眼睛动不动就红……” 刘焕小声嘀咕道:“谁也没想到他是有这样的病……” 满宝盯着殷家的大门若有所思。 白善拉了她一下道:“走吧,回家。” 满宝点头,爬上马车。 刘焕也要跟着爬上去,白善便回头看他,问道:“你不回家?” 刘焕不在意的道:“我家就在前头不远处,我就坐你们的马车回去好了,调头转个弯就到,很顺路的。” 第978章 筹划(给书友“从心开始@”的打赏加更) 三人将刘焕送到刘家门口,看着他在台阶前和他们笑容灿烂的挥手告别,这才回家。 因为路上耽搁了这两趟,回到家时天边都出现夕阳了,容姨已经差不多做好晚食了。 周五郎在家里。 满宝问道:“五哥你怎么回来了?” “你昨天不是让我去打听益州王府的采买吗?” 满宝这才想起这事,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找到了吗?” “找到了,托人介绍的,我说了手上有两盆珍稀的花,已经把话递过去了,明天我要带花去给他们看一看,你们价格定好了吗?” “定好了,菊花二百两一盆,嫦娥奔月贵点儿,三百两一盆。” “你这哪是贵点儿啊,是贵一半了,”周五郎问,“这价格真能卖出去吗?” 白善笑道:“这两盆花都很难得,周五哥只管往价高的喊,最后让他们把价格砍下来,总之不能少于这个价都行。” 两个读书很厉害的人都这么说,周五郎也有信心了些,点头道:“行,那明天我拿去试试看,对了,我刚回来听刘贵说,你们今天早上在大街上跟人吵架了?” 满宝和白善便一起低下了头,白二郎左右看看,踮起脚尖想溜,周五郎一把拉住他的后衣领,“先告诉我怎么回事,你们跟谁吵架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三人,尤其是满宝心里忧伤的叹了一口气,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 周五郎都惊呆了,问道:“那是大官家的闺女?” 满宝点头。 周五郎皱眉,很嫌弃的道:“都是大官了,他们家都不给孩子读书和讲道理的吗?大街上堵人,就算没读过书的也知道不能干呀。”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应和道:“我也觉得她们很无礼,所以才忍不住回嘴的。” “回的好,”周五郎道:“只要不是你们主动去招惹人就好,对了,他们家官儿有多大?” 满宝:“她们爹是京兆尹。” 周五郎问:“京兆尹是什么官儿?” 满宝道:“就是管着整个京城的官儿。” 周五郎沉默了一下后问,“管着京城的不是皇帝老爷子吗?” “不是,皇帝老爷子管的是整个大晋,京城也和别的州县一样要给一个官儿管着。” 周五郎问:“街上那些衙役官差啥的……” “也都是他管的,”满宝道:“仔细论起来,应该是他管的手下的手下。” 周五郎便咽了咽口水道:“要不,你们还是去给人认个错吧。” “五哥,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跟四哥似的了?” “这不是像四哥,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知道吗?我这不是怕你们走大街上被衙役带走吗?” 白善安抚他道:“周五哥你放心吧,他们家还没这个胆子,这是天子脚下,而且我们也不是一点儿依靠也没有,我和白二是国子监的学生,我们要是被抓了,一定会惊动我们祭酒的。” 白善顿了顿后道:“我们祭酒的官儿比京兆尹大,而且还有魏大人呢。” 满宝点头,“是呀,我们认识魏大人,前两天还来往了信件呢,他不会让我们受冤枉的。” 他们认识的魏大人此时正在值房里看下头程送上来的弹劾折子呢。 看着,看着他觉着不对了,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 看到老唐大人从外面进来,便起身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问你。” 老唐大人看了眼沙漏道:“你下衙了吧,都值守三天了还不累?” 累是累,但事情也不能不办。 魏大人把老唐大人拉到一边,将折子给他看,“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着有些像是周满他们?” 老唐大人翻了翻,点头道:“你没看错,就是周满他们。” 今天魏大人一整天都在宫里当值所以不知道,老唐大人却是在外面的,而且他还是弹劾百官的御史中丞,底下管着的御史就是专门找官员们的错处的。 巧的是,这封折子还是他的手下写的。 老唐大人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这才低声的将外头发生的事简单的和魏大人说了一遍,道:“这都已经是旧消息了,我进宫的时候,外头有人说周满和白善白二郎,还有刘尚书家的小孙子一块儿把殷或给劫持了。” 魏大人眉眼一跳,“劫持了?” 老唐大人点了点头,“不过劫持上了马车后,车是一路朝着殷家去的,到了殷家门口殷或就下车了,毫发无损。” 魏大人就舒了一口气,然后瞪着老唐大人道:“你个老东西,吓我与你有什么好处?” “这是外头的流言,可不是我胡乱编的。” 魏大人便沉吟道:“既然他们已经和好了,那这样的折子还是不要呈上去了,不然朝会上拿出来讨论,那三个孩子就出现在人前了。” 老唐大人却是另一种想法,他道:“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你这种行为,今天的事儿闹得不小,我们御史台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是想告诉世人什么?” “是我和殷礼勾结?还是那三人身份特殊?”老唐大人道:“有些东西你越藏就越容易被发现,所以还不如不等人查便往外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事情便还掌控在我等手中。” “你打算漏多少?” “我扣下了一封专写白善是功臣白启之子的折子,其他的照常发上去,该弹劾弹劾,该骂就骂,放心吧,白善和白二郎是因为功臣之后恩荫进的国子监,周满是他们的师姐,知道了这些,谁还真的去在乎他们父母族人是谁?殷礼不比他们香?” 论断案,论把握人心,魏大人的确比不上老唐大人,于是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 老唐大人压低了声音道:“时也命也,这也是他们的运气,趁着他们的身份还未完全暴露,先积累些声望,到时事发了有名声相护,总比一身白衣被丢在前头挡剑要好吧?” 魏大人顿了一下后点头,扭头看了老唐大人好一会儿后微微点头。 老唐大人脸上笑眯眯的,心中却暗骂,要不是你冲动先漏了白善他们的底儿,他用得着给他儿子费心劳力的筹划这些事吗? 不过是三个孩子,总不可能真看着他们去送命吧? 第979章 殷家 殷或才进门,提前知道了消息的殷家人呼啦啦的迎出来,还没来得及回婆家的殷大姐一把拉住殷或,满脸的关切,“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下人说你被人劫了?” “小弟没事吧,伤着了没有?来人,还不快去请谭太医。” “还是先回屋里躺着吧……” “是谁这么胆大包天,拿了帖子去县衙,拿人好好的问一问……” “祖母听说都哭倒了,先让小弟去看一看祖母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殷或沉默的站在中间任由她们抓来拉去,摸来摸去,见二姐果然让管事拿着帖子去衙门,这才道:“不是劫持,我是坐同窗的车回来了。” 但没人听殷或说话,殷大姐自顾自的拉着他的手道:“你别替这些恶人找补,他们是不是私底下又威胁你了?有没有骂你欺负你?” “没有,我们……”殷或顿了顿后道:“我们是朋友。” 殷大姐一脸怜惜的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后转身面对一群下人脾气更大,“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主子都看不好……” 殷或闻言紧紧地抿着嘴,从他大姐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见她们凑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说着要怎么给他讨回公道,他转身便走。 殷大姐也没在意,一叠声的吩咐他的小厮跟上,一定要把人伺候好了。 殷或提着书篮回到自己的书房,坐着思考了很久,身旁的下人也不敢催他,只是在他身边来回的走动,小声的道:“少爷,大夫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 殷或垂下眼眸想了许久,问道:“谁在祖母那里?” “小姐们都在前头说话呢,老夫人才吃了药,这会儿正在休息。” 殷或就起身出去,下人们连忙拿了斗篷跟上,“少爷,外面夕阳快下了,您可不能出去吹风……” 殷或快步走到老夫人的院子,因为走得急,气一时喘不匀,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整张脸咳得都红了起来,老夫人院子里的下人也都着急的围上来,殷或虚虚的推开他们,快步走进屋里。 殷老夫人已经被惊醒,看到殷或边走边咳的样子,忍不住冲他伸手,将他拉到身边拍了拍后背,“怎么走得这么急,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就该在屋里歇着嘛。” 殷或抬起眼眸,小声道:“祖母,我有话跟您说。” 殷老夫人便看了周围伺候的人一眼,下人们便躬身行了一礼,然后鱼贯而出。 殷老夫人轻轻地拍着殷或的后背,轻声问道:“你有什么话和祖母说?” “祖母,才二姐派人拿了家里的帖子出去,今日送我回来的是同班的同窗,不是他们说的什么劫持。” 殷老夫人一愣,仔细的看了看小孙子,斟酌的问道:“他们,是你的朋友?” 殷或点头。 殷老夫人仔细的留意殷或的脸色,半响后点了点头后笑道:“好,祖母知道了,这事儿你别担心,昨天的事我不知道,今儿才听你姐姐们说起,说你在课堂上被人欺负了?” “不是,”殷或道:“先生问了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了,但白善同学有不同的见解,便反驳了我,我有些不服,便又驳了回去,可我驳不过他,一时急了,别人便误会了。” 殷老夫人就笑道:“是什么问题这么难?” 殷或才要说,一连串的脚步声便从外面传来,人还未到,声音先从外头传了进来,“祖母,小弟到您这儿来了?” 一语闭,殷大姐领着一串妹妹到来,看到殷或坐在殷老夫人身侧便哎呀一声,叫道:“小弟,祖母身子刚好一些呢,你可不能坐得太近……” 殷老夫人回神,连忙点头,轻轻地推了推殷或道:“对对,别过了我的病气,你身子弱,可不敢生病,来人,快把少爷送回院子里去,让厨房给他做些易克化的食物……” 殷或被殷大姐和殷二姐拉起来,忍不住叫了一声,“祖母……” 殷老夫人笑着挥手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只管回去,我一会儿啊就让人给你送些东西过去,晚上看书别看得太晚。” 殷或这才应下,顺着两个姐姐的力道出去了,他一走,院子里的下人便呼啦啦的涌进屋里伺候众人去了。 殷或停下脚步,对两个姐姐道:“大姐,二姐,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家去吧,我不用送的。” “我们还是把你送回到院子里吧,你这身子我们可不放心。” “姐夫还在家里等着你们呢。” “他们有下人伺候着,用不着我们做什么,还是你更要紧。”坚持把殷或送回了院子。 殷或回到自己的院子,天色渐渐的暗下来,半边府邸也都慢慢的安静下来,连才点起来的灯笼都是暗沉的,只有主院那边偶尔会传来些许声音。 殷或坐在屋里随便找了本书捧在手里,有些忧心忡忡,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祖母有没有叫人把帖子收回来…… 外面的世界却是才热闹起来,街道两边铺子的灯笼被点起,整座内城都在夜色中亮起来,穿着皂服的差役才走到一半就被人追上,同样是一个穿着皂服的差役,手里拿着一封手书道:“师爷让我们回去,人不抓了。” “又不抓了?谁的令?” “还能有谁的,殷大人家里的。” “这是怎么说,自个家里打起来了?那我们该听谁的?” “一个是殷家的姑奶奶,一个是殷家的老夫人,你说听谁说的?快回去吧,少惹了一桩麻烦还不好吗?”差役道:“我稍稍打听了一下,这几个人也不是那么好抓的,两个是国子监的学生,一个则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后者还罢,前者,抓了国子监的学生,哪怕人家现在无权无势,将来谁说的定?” “他奶奶的,这些有权有势的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一会儿让抓,一会儿又不让抓,这是耍着我们玩呢。” “行了,行了,少跑一趟还不高兴的,先回衙门销案,回头我请你们喝酒。” 第980章 可惜了 满宝吃了晚食,又把下午剩下的作业做完,然后就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撑着下巴发呆,等夜色越来越重,她要等的人还没来。 坐在她身旁的白善扭头问大吉,“几时了?” 大吉道:“戌时过了。” 白善就对满宝道:“看来是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才落,白二郎捏着一块点心边啃边走出来,“先生让你们回去呢,说都这会儿了,人既然没来,那就是没来了。” 白二郎说完,靠在门框上道:“恭喜你们啊,免了一晚上的牢狱之灾。” 白善道:“我们要是被抓你肯定也跑不掉,你跟我们是一伙儿的。” “那不是,我最多算从犯,主犯是你们。” 满宝拍拍屁股起身,道:“我会和官差说你才是主犯的。” 白二郎:…… 白二郎看向大吉,“看到没,一会儿进去见先生你要给我作证,他们欺负我。” 大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白善和满宝看见了,掐腰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指着大吉道:“大吉,你也跟着他们学得越来越坏了。” 庄先生正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抬头赏月,听到三人打打闹闹的声音便收回视线看向他们。 三人一对上先生的目光,立即老实了。 庄先生道:“时间不早了,去洗漱睡觉吧,今晚既然没人找你们,明日应该也不会有了。” 满宝道:“先生,你说是不是殷或拦着的?” 庄先生就遥遥点了一下她道:“你呀,调皮,明知道他们家的人不好相与还去招惹他们。” 满宝道:“就是因为他们家的其他人都不好招惹,这才去找一个好招惹的呀,至少殷或看着还算讲道理。” 白善点头,“先生,我才知道殷或身上有这么多病。” “既然知道了,以后就要好好相处,你们能做同窗便是一种缘分,好好珍惜吧。” 满宝连连点头。 庄先生看见她便没好气,“还不去休息吗?今儿你看的病人没反应过来,明天还能没反应过来吗?你是个读书人,哪有这样拐着弯儿的骂人家神经病的?一点都不斯文。” 满宝转身跑了,小声道:“不拐着弯儿骂,难道直接骂就斯文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也跑了,留下庄先生一人再院子里吹胡子瞪眼。 第二天白善和白二郎顺利的到达国子监上学,满宝也顺利的进了药铺坐诊。 看完了复诊的病人,满宝还不乐意走,她撑着下巴在等两个人,一个是昨天被她忽悠惨的男子上门来算账;一个是殷或。 可是她一个人都没等到。 满宝觉得前者没来找她,可能是因为还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还在喝着下火的汤药呢;但后者没来找她…… 满宝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为此还和庄先生请了半天的假,特意在药铺里等到他们下学后。 白善坐上大吉的车后来接她,道:“别等了,才下学他就走了,我和他说话他都没怎么理我。” 白善道:“这还是第一个我搭理人,人却不搭理我的人呢。” 满宝收了东西道:“那真是恭喜你了,体验了一回你以前同窗们面对你的感受。” 白善横了她一眼道:“又不是我不让他看病的,干嘛与我生气?” 满宝背上背篓,觉着自己迁怒的确不好,于是道歉道:“好吧,是我的错。” 白善扶着满宝上车,上了车满宝才发现白二郎不在,好奇的问:“白二呢?” “他和他同窗们去玩儿了,明天休沐,他们不急着做课业,打算去街上玩儿。”白善将窗帘挂起来,问道:“你去不去?” 满宝摇头,“不去,我要回去翻翻书,再琢磨一下殷或的病。” 白善很好奇,“他的病很严重吗?” 满宝沉重的点头。 昨天晚上她和莫老师讨论过他的脉案了,莫老师综合她说的情况后判断,“他的抑郁症已经挺严重的了,但还能治疗,再拖下去,那才是治无可治,但最要紧的还是他体弱的病,我看你写的脉案,我怀疑他是多器官衰竭,这样的病就算是在我们这儿也不好治疗。” 莫老师道:“而最坏的情况是,多器官衰竭还有可能伴随基因缺陷等病,可惜你们那里的检查手段有限,只能靠望闻问切来看病,不然……” 满宝问:“什么是基因缺陷?” “基因缺陷和基因不稳定是我们这儿最严重,也最常见的一种病,它¥ap;ap;……” 满宝静静地听着,眨了眨眼,莫老师也看到了音译器翻译出来的文字,沉默了一下后改口道:“反正是一种很严重的病,想要治愈,很难。” 在他们这里是很难,万例中都不一定能有一例能治好,他估计在满宝他们那里,想要治愈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可是,虽然不能治愈,但遏制病情,减轻痛苦却还是可以的。 莫老师当时就表示他回去后会翻找相关的中医药知识,先把身体养起来,同时治疗抑郁症,应该可以让他的身体有所好转的。 莫老师道:“再不济,总能让他活到七八十岁吧。” 满宝当时听到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道:“活到七八十岁?那还没治好吗?” “怎么会治好呢?在人的青年时候死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满宝都惊呆了,问道:“你,你们七八十岁才是青年啊,那你们多少岁成年呀?” “五十吧。” 来自于能活到五十便算高寿的远古时代人类满宝:…… 莫老师当时看了一眼屏幕后笑道:“你在我们看来还是幼年状态呢。” 满宝问:“你们到底能活多久呀?” 莫老师道:“现在的平均寿命是二百二十八岁。” 他顿了顿后道:“正是因为智慧生物的寿命越来越久,我们的科技才能进步得这么快,我和你也才能这么交流。现在联盟中很多人的梦想是长生。” 所以才那么多人想寻求基因的突破,当然,这话他是不会对满宝说的。 满宝也自有自己的思量,从这些信息中得出来的思量。 这会儿她想起昨天莫老师给殷或下的定论,以他的那个比例来算,殷或治疗后当然是不可能活到七八十的,他们这里二十成年,所以…… 满宝叹气,“他长得那么白,那么乖,不看病可惜了。” 白善:…… 第981章 弹劾 明天便是八月初一,益州王府宴席的正日子,满宝为了等殷或来看病都没回家看花卖出去没,这一回到家她便跑到后院找周五郎。 庄先生见她转了一圈又要跑出去,就叫住她道:“你五哥把花卖出去了,回来又端了一盆古早玫瑰出去,说益州王府说了,好事要成双,他们还要一盆。” “他们有没有强买?” 庄先生就指了她的房间道:“你五哥已经把银子抬回来了,你自己去数一数吧。” 满宝便叫上白善一起去数银子。 白善不想去,又不是自己的钱,数着有什么意思? 他道:“中秋我们学里有活动,不知道博士们是想我们作诗赋还是做其他,所以我得看书去了,你自己去数吧。” “你还在生气呀,我不就是夸了殷或两句吗?” 才要转身回书房的庄先生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怎么又和殷或扯上关系了?” 满宝捂住自己的嘴巴,白善嘿嘿一笑,丢下她让她独自面对庄先生,自己溜回书房去了。 庄先生倒不禁止白善和殷或交往,毕竟俩人是同窗,若特意避开,那才是结怨。 可他不希望满宝和殷家走得太近,若只是普通的你想看病,我能治病也就算了,特意诱着人来看病像什么话? 殷家的情况复杂,谁知道她这么勾着人来看病,殷家人要怎么想? 殷家人并没有想法,因为这会儿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殷或什么都没跟家里说,当时车上又只有他们,没有殷家的下人在,殷家更不知道了。 殷或才从学里回来,还没走到祖母的院子便听得里面闹哄哄的,忍不住脚步一顿,他扭头问下人,“家里怎么这么热闹?” “姑奶奶她们回来了,正在和老夫人说话呢。” 殷或问:“说什么这么热闹?” 下人小声道:“今天朝会上有御史弹劾老爷,还有家里的三位姑爷,所以……” 殷或一听就明白了,他转身便走,留下话道:“祖母要是问起就说我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先生布置的课业有些多。” “可少爷,谭太医也来了,正在客院里等着呢,等您见过了老夫人是要去看病的。” 殷或抿了抿嘴,“看不看不都一样吗?” 殷家的下人战战兢兢,可不敢这么认为,有一个小丫头已经快步进屋里禀报去了,殷或还没走出几步,姐姐们便鱼贯而出,将殷或拉住道:“小弟,来了这么不进屋,在外头吹着风怎么办?” 说罢将殷或拉到屋里去了。 殷或一落座,殷老夫人就不再谈什么弹劾不弹劾的事儿,而是吩咐道:“去,快请谭太医过来。” 谭太医年纪还轻,正当壮年,今日只是照例给殷或把脉而已,粗粗一把似乎没什么变化,细细一把便能发现这位少爷郁结于心的症状越发严重了。 谭太医抬头看了一眼一屋子的女人,心中叹了一口气后说了和以前一样的话,然后让殷或多休息,按时服药就好。 殷或垂眸看了一眼,见谭太医开的药方和以前并无二致,便收回了目光。 殷家人去送谭太医,殷或觉着心里有些烦躁,起身道:“祖母,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六姐,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来人,给少爷把斗篷拿来,别吹着风。” 殷或道:“才七月底,天还热着呢。” “那就不要斗篷,把伞拿来,仔细着些,别让少爷吹了风。” 殷或抿了抿嘴角,转身便走。 殷老夫人等孙子走了,便对一群孙女道:“好了,不是多大的事儿,被罚些俸禄,写封辩折,或是掉一二级官儿而已,回家去吧。” “祖母,这都掉官儿了还不是大事呀?” “也让你们涨涨记性,以后别一有些风吹草动就去堵人。” 殷大姐道:“我们也没想做什么,既不打人也不骂人,就是想和那位白公子说一说,不许他欺负我们小弟。” “七郎不是说了吗,他没跟人吵架,也没被欺负,就是自己说话急了点儿。” “他要是不咄咄逼人,小弟说话会急吗?” 殷老夫人就扶额问,“那你是要去御史台里和御史们争一争吗?” 殷大姐几人立时不说话了。 殷二姐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三妹后笑道:“祖母,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觉着这白公子和他那师姐,姓周的那个,也太不把我们殷家放在眼里了,我们只是去找他们,这一见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她就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不是全派给我们了,这才惹来了这样的事。” “新进京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殷老夫人道:“你们要找人说话不会好好的找?这样堵在路上像什么话?还有,昨天去济世堂胡闹的人是不是你们叫去的?” 殷大姐要分辨,殷老夫人便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们这不是胡闹吗?济世堂有位郑太医在太医院里,你们闹到济世堂去,以后我们还怎么好给七郎请太医?” “谭太医家和我们家几十年的交情了……” “可他治不好七郎的病,”殷老夫人突然生气起来,拍着桌子的手一下加重了力道,她怒道:“我们就不能请一个医术更好的太医吗?” 殷家姐妹顿时不说话了。 “现在的弹劾还是轻的,也就是治家不严,昨儿济世堂的事御史们也拿不到证据这才放过,要是昨晚上帖子的事儿让御史知道了,不仅大姑爷和二姑爷,就是你们爹也要脱一层皮。” 殷家姐妹低下头,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 她们做的这些事恐怕连小祸儿都称不上,京中那些纨绔子弟,一年四季,在京中纵马的,在京中打架横行的,那闯的祸可大太多了,可他们的爹有事了吗? 她们不过是因为忧心自家弟弟上街堵个人而已。 殷老夫人看她们这样,也无力再管,挥了挥手道:“我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你们既不听劝,这样的事也没必要回来告诉我,自和你们爹说去。” 殷家姐妹哪有那个胆子,纷纷缩着头不说话。主要是,她们真的没想到这次会闹得这么大,往常也有御史弹劾,但最多不了了之,可今天丈夫回来说,御史台的人似乎很生气,卯足了劲儿的就是想削他们的官儿。 第982章 花贵粮贱(给书友“如人饮水”的打赏加更) 周五郎抱了一个箱子进屋,打开给满宝看,乐陶陶的道:“四百两,怎么样,厉害吧?” 满宝摸着一大锭的银子问,“五哥,我数过了,屋里的银子一共是六百二十五两,比我预想的多呀。” “不是你们说的,只管往高价开,由着他们压价吗?”周五郎道:“我和王府的那个管事你来我往的讲了好几次价,那盆菊花买了二百四十五两,嫦娥奔月卖了三百八十两。我可是说了,那花很稀奇,全大晋只有那一盆。” “我下午再抱出去的那盆古早玫瑰是金黄色的,他们看见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我见了就往更高的价上开,最后被压到了四百两。” 满宝咋舌不已,“三盆花比我们家一年产出的粮食还贵重啊。” 白善道:“这种事最好不要传出去,不然以后种花的人多,种地的人就少了。然而花多了就不值钱了。” 白二郎从点心里抬头,含糊道:“谁那么傻会拿种粮食的地去种花?”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财帛动人心,一盆花能卖四百两,以现在的粮价,四百两能买四万斗谷,也就是说一盆花能换四万斗谷,你说他们是愿意种花还是愿意种粮食?” 白二郎:“这怎么一样,又不是随便一盆花都能卖四百两,像满宝带回来的那什么古早玫瑰,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第一次听说呢。” 白善:“你知道,但普通老百姓可不知道,他们只知道有人卖花,一盆卖出了四百两。” 庄先生点了点头,正要发表赞同的观点,满宝已经开口道:“哎呀你们别吵了,珍稀的花卖得贵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古来一直都有。” “兰草,牡丹,便宜的一二两有,贵的上千两都卖得出去,每年的花会办得热热闹闹的,也从来没见谁家就拿种粮食的地来种花。这世上能出高价买这些花的人能有几个?不是富商,便是豪绅,要不就是权贵世家,”满宝道:“这种花的生意还只能做一次两次,同一种花,你卖第三次,客人们是会找上门来的。” 庄先生便不说话了。 白二郎道:“你之前还卖白牡丹卖了有二十盆呢。” “那是因为我只卖二十两,我要是卖出了二百两往上,你看我会不会往外卖第二盆。”满宝指着外面廊下的花道:“你看,我买回来的花,就没有任何一盆是完全一样的。或是种类不同,或是花色不同,反正就是不同。” 大家往外看去,发现还真是,一时都有些沉默。 “所以什么种花侵占种粮食地的事儿是不会发生在普通老百姓家中的,只会发生在花农之间。” 庄先生忍不住微微点头。 周五郎不懂这些,他只关心一点儿,“这么多银子你要收在哪儿,收在屋里安全吗?” “安全得很,我之前不就是从屋里给你拿的钱吗?” 周五郎一想也是,便抱起箱子道:“行,我给你送屋里去。” 满宝就喜滋滋的和周五郎回屋了。 满宝开了之前的钱箱,从里头挑出那零散的二十五两出来交给周五郎,大方的道:“五哥,这是给你的辛苦费。” 周五郎拿着银子道:“是不是有点儿多?你买花的钱够了吗,你当时买这花花了多少钱?” “花了挺多,但我也赚了,而且赚了不少。不赚钱的生意我会做吗?” 周五郎一想也是,毕竟他们定的底价在那儿,于是他心安理得的收了。 “那我先回饭馆去了。” “还回去吗,不留下来和我们一块儿吃晚食吗?” 周五郎道:“傍晚饭馆最忙了,我得回去帮他们。” 满宝便送他出门,问道:“这几日饭馆的生意怎么样?” “淡了一些,但有了老客,收入还行吧,反正现在看着比附近几家的饭馆都好一点儿。” 满宝点头,“慢慢来,做的年头长了就好了。” 周五郎就小声问,“你觉着我们家能做几年?” 满宝对他们翻案还是很有信心的,因此道:“想做几年做几年。” 周五郎就嘿嘿笑起来,拍了拍幺妹的肩膀后把自家的骡子车赶出去,和刘贵等人打了一个招呼便离开。 满宝目送五哥走远后便蹦蹦跳跳的回自己的房间,她摸了摸箱子里的银锭,感受了一下它们的质感和重量后就高兴的收到了系统空间里。 因为第二天是初一,三人休沐,所以满宝难得赖了一下床。 等太阳都高升了她才爬起来,慢悠悠的吃了早食后晃悠去小花园里找白善。 白善比她略早一些起床,正背着手站在一棵树底下摇头晃脑的背书。 满宝悄咪咪的从他后头挪过去,才走到他后面,正要吓他,白善突然回头“哇呜——”的一声大叫,满宝也“啊——”的一声大叫起来,彼此都没被吓到。 白善道:“你可真幼稚,都这么大了还玩这个。” “你背书不专心。” “你也不看看太阳从哪儿照过来的,你才到我身后我就看到你的影子了。” 满宝低头一看还真是,她左右看了看,问道:“白二呢?” “还没起呢。” “我刚才也没看到先生。” “先生说初一翰墨斋里有诗会,还会有新的诗集售出,所以他去看一看,一大早便出门了。” 满宝找了块已经被太阳晒干露水的草地坐下,问道:“那你今天想去哪儿玩?” “我也想上街去逛一逛,你上次不是说想找书吗,正巧我想买本画集,一会儿我们上街去逛一逛书铺?” 满宝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话音才落,刘贵快步的从外面进来,躬身道:“满小姐,济世堂来人了,说是您等的病人到了。” 满宝懒洋洋的问,“是谁呀?前天被我坑的那个混子?” “不是,是殷家的小少爷。” 满宝眼睛一亮,跳起来就跑,“让他等一等,我这就去拿背篓。” 话还没说话,人已经跑远了,白善收了书对大吉道:“去套车吧。” 大吉应下,转身离开。 第983章 看病一(给书友“华胥残梦殇……”的打赏加更) 满宝背着背篓从二院跑出来时,白善已经坐在马车上等了。 满宝撑住车辕一跳就跃了上去,把背篓交给白善拿进去,她喘着气坐到白善的对面,见他手里还带着一本书,就问道:“你不回去拿点儿东西?” “比如?” “钱啊什么的。” “大吉身上有,你要买东西可以先借大吉要。” 满宝:“我带了钱的。” 大吉已经在他们的闲话下将车赶出去,带上济世堂的伙计一起往济世堂去。 满宝好奇的撩开车帘子和车辕上的伙计说话,“真是殷或来找我看病?” 伙计和满宝也挺熟的了,侧着身子回头道:“是啊,我们掌柜的都吓了一跳呢,这会子请了殷少爷在后堂等着呢,他见小周大夫不在便要走,是大掌柜把人留下来的,然后让小的飞跑来请小周大夫回去。” 满宝高兴起来,白善则问道:“他是一个人来的,还是与谁一起来的?” “他身边只带了个小厮。”伙计说到这里一笑,“这倒是少见,因为往常殷少爷出门身边都要带一串下人的,生怕被人欺负,外头的人见他身边带着这么多人也怕碰到。”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没有再问。 到了济世堂,满宝先跳下马车跑进去了,生怕自己难得找来的病人又给跑了。 白善则在后面慢悠悠的拎着背篓下车,把手里拿的书一并放到了背篓里,这才提着进济世堂。 殷或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喝了半杯茶,发现满宝还没到,便起身要离开。 郑大掌柜连忙留人,殷或却不想再留,话都不说了,只是对郑大掌柜点了点头便要走。 满宝从外头蹦进来,看见殷或便眼睛大亮,喘着气问:“你是来看病的?” 殷或想说不是,满宝已经侧身道:“我的诊房在外面,随我来。” 说罢转身便往外走。 殷或顿了顿,只能抬脚跟上。 满宝边走边解释道:“今天是初一,我每旬都休沐两日的,和你们国子学休沐的时间一样,不过我和大掌柜说过了,你是我的病人,你要是来了就着人去叫我,我家离这里特别近……” 殷或看了她一眼,觉得她和他姐姐们一样爱说话,但感觉与姐姐们又全然不同。 白善已经拎着背篓等在诊房里了,他正一样一样的把东西拿出来摆着,看见殷或进来便点了点头。 殷或的下人和大吉一起守在了诊房外,两下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不太友好。 但屋里却是另一番场景,满宝点了火炉烧水,问殷或,“你喝茶吗?” 殷或还没开口说话,她就已经道:“我不太喜欢喝茶,白善也不喜欢,我们都是喝白开水的,你身上有病,要吃药,所以最好也不要喝茶。” 说完了这个,满宝还是问,“你要喝茶吗?” 殷或抬眸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说我最好不要喝茶吗?” “是啊,可万一你喜欢呢?” 殷或偏头问,“我要是喜欢,对身体不好也可以?” 满宝纠结了一下道:“看情况吧,其实有的茶对药的影响也不是很大的,你要实在想喝我就给你泡。” 殷或就道:“那你给我泡杯茶吧。” 满宝应下,出去给他找茶叶,留下白善和殷或坐在了一起。 一张诊桌,殷或和满宝是相对而坐,白善则拉了一张小凳子坐在旁边,满宝一走,俩人一抬头就对上了视线。 白善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殷或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白善转身去火炉那里,将里面塞得慢慢的木炭拿出一些来,让火更旺一点儿,殷或目光追随着他的动作,见他轻轻的拨弄着木炭,整个人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些。 白善将炉子里的火弄好,这才微微回头看向殷或,问道:“殷或,你有朋友吗?” 殷或抿了抿嘴角。 白善道:“很少吗?我朋友也很少,但我能说心里话的有一二个,每次心里有想不开的事我都会找他们说。” 殷或问:“你为何与我说这个?” 白善道:“我一开始对你并没有恶意,在我眼里,你和班里其他同窗并没有什么区别,前天开始,我才开始讨厌你的。” 殷或心绪起伏,白善见他胸膛起伏,眼角又开始泛红便知道他激动了,只是他不自知而已,依旧冷着一张脸。 白善道:“你姐姐们太跋扈了,我也见过跋扈的人,但头一次碰到因为这样小的事儿起恩怨,可前天与你在车里谈过后,我又觉着这事并不是你的错,因此倒不讨厌你了。” “但我发现,学里好多人好像都不喜欢你,”白善道:“没有人知道你身上有病,没有人知道你并不是自己想哭,只是生病了,身体不允许你有太多的情绪而已,你想要一辈子背着这些误会吗?” 殷或突然高声道:“一辈子又不长。” 白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殷或眼眶更红了,他喘了两口气,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后道:“误会就让他们误会吧,我并不需要朋友。”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 殷或苍白的脸色一下更白了,他“嚯”的起身,转身就要走,满宝却正好拿了一个纸包进来道:“我找到一款茶,我闻着还不错,比较清淡,正适合你,水开了吗?” 最后一句是问白善的。 白善便伸手看了一下道:“差不多了。” 满宝满意,见殷或白着脸站着就把茶叶塞给白善让他去泡茶,然后忧心忡忡的看着殷或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殷或瞥眼看了一下白善后道:“没有,我要走了。” “那怎么行,我还没给你把脉呢。” “你前天不是看过了吗?” “但你那时候不肯回答我的问题呀,而且一个人的脉象是会变化的,别说隔了一天,就是隔一个时辰都会不同,所以要重新把脉。” 殷或静静地看着满宝,半响后问道:“你今年多大?” 满宝一愣后道:“十五了。” 白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他瞪着眼去看满宝,知道她想快点儿长大,喜欢说虚岁,而且她生日小,一虚能虚两岁,但也没有像她这样还没满十三就直接跳到十三又虚两岁的。 殷或也怀疑的看着她,“你十五了?只比我小一岁?”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你这是虚岁还是实岁?” “实岁。” 满宝便上下打量他,“看来你身体果然很不好。” 实岁十六呢,看着和白善差不多,甚至因为瘦弱,有那么一会儿满宝觉得他比白善还小呢。 第984章 看病二 满宝说着话就将殷或按在凳子上,然后绕回到自己的座位,“来,我们先来看脉。” 殷或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伸出来给她把脉。 满宝一边把脉一边问,“你现在吃的是什么药啊,有药方吗?” 殷或抬眸看了她一眼,将药方背给她听。 满宝听着微微颔首,道:“是很好的补气血的方子,你吃多久了?” “这个药方两年了。” 满宝惊讶的抬头看他,“没变过吗?一直吃?” “也没有一直吃,每七天会隔两天,只吃些药膳养气。” 可是也不至于两年都同一个药方吧? 满宝很怀疑,“这药方谁开的?” “谭太医,”殷或抬头看着她道:“我觉着这房子挺好的,除了我生病的时候,我基本都吃它养身体,身体比早两年好一些了。” 满宝收回手,让他把另一只手拿上来,又摸了上去。 殷或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看着很有趣,等了好久,见她又是看他舌苔,又是看他脸色的,便主动道:“你有什么话便说吧。” 还有什么事是他承受不来的? 满宝道:“我觉着你应该换一下药方,虽然你现在喝的这个药也好,可连着吃了两年……不应该呀。” 殷或笑了笑道:“这是养精血的药。” 满宝愣了一下后点头道:“嗯,补了气血,精血自然也会充沛起来,没毛病呀。” 才泡好茶的白善却扭头看了殷或一眼,然后把茶给俩人送去,他也不避开,直接坐在满宝俩人身侧。 殷或看了他一眼也没在意,左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有了震动,还是被热腾腾的茶气醺的,眼角有点儿发红,他道:“养好了精血就可以娶妻生子了。” 满宝连忙道:“我建议你晚婚。” “晚婚是多晚?” “及冠以后再成亲吧,”满宝道:“最好二十一二再成亲。” “这不可能,谭太医说,我只能活到及冠,就算养得好,二十一二也是极限了,所以家里准备让我十八之前成亲,一定要在二十前生下一个儿子,”殷或红着眼睛看俩人,笑了笑道:“我现在已经在说亲了,年前会定下亲事,明年应该就要成亲。” 不说满宝,就是已经隐隐听出了话头的白善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殷或。 满宝咽了咽口水,抖了抖问:“所以这药……” “是为了留后喝的。” 满宝和白善相视一眼,俩人都有些懵。 半响,满宝问道:“那,那你呢,你是想跟我治病呢,还是继续喝谭太医的药?” 殷或半响不说话,满宝有些紧张起来,但也不敢打搅他,只能静静地等着他做决定。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殷或一眼,道:“孔夫子说,子不语怪力乱神,而天下有无鬼怪谁也不知道,有无下一世更不知道,你愿意无知无觉的过完这一生吗?” 殷或胸膛急剧起伏,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的紧攥在一起,嘴角紧紧地抿着,半响才道:“我,我的药都是家里熬好了吃的,要请什么大夫,吃什么药,我并不能说了算。” 满宝立即道:“没关系呀,你有钱吗?” 殷或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 “那就行,你把药钱给我,我给你买药熬药,以后熬好了的药我让白善带到学里去给你,每天大吉去接白善,还可以再给你带一份儿,至于家里的药,你屋里有盆栽吗?有的话就当水浇给它了,不然往窗外松软一点儿的泥土倒,不会有人发现的。” 殷或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现在大夫的服务这么周全,连这个都给他考虑好了。 白善轻咳一声道:“最好是倒窗外,倒在盆栽里,没两天就有味道了。” 满宝一想也是,“当时你和白二吃药,白二之所以会被发现就是因为他总是选定一盆花倒,你倒是聪明,知道倒到生姜那里去,我大嫂说你送来的生姜都有一股药味儿。” 白善:…… 殷或问:“药钱贵吗?” 满宝道:“不贵,不贵,你家有人参吗?” 殷或点头。 “那就从家里拿人参,更便宜了,参补气,你最缺的就是那一口气。”满宝提笔给他写药方,将人参那一项圈出来,回头这一个就可以不买了,她道:“你已经有了些底子了,但明明身子弱,却又蕴含了燥热,所以得平性,待我再帮你调理调理我们就可以针灸了。” 满宝道:“等行了两套针灸后,你就要试着动一动了。” 殷或歪头,“动一动?” “没错,养了气,就得让气流动起来,那样才能温养五脏六腑,让气更加顺畅,五脏相生,气能生气,而你要让气流动起来,你就得动。”满宝仔细的想了想道:“你知道华佗吧?” 殷或:“……神医。” 满宝抚掌乐道:“没错,就是他,他的五禽戏不错,不过你身子弱,一次做一整套有些勉强,你就做虎戏和熊戏,到时候你来我们家玩儿,我教你。” 殷或愣愣的点头。 满宝给他安排得好好的,并都细细地告诉他,开了药方后给他看,“你那要不要留存一张药方?” 殷或看了她半响,慢慢颔首。 满宝便抄了一份给他。 殷或收了,满宝继续与他道:“这是调理体弱的药,但其实你身上还有一个病——情郁。” 满宝唠叨着道:“你凡事不要太放在心中,要是有了心事可以和自己的好朋友说一说……” 殷或看了白善一眼后道:“我没有朋友。” 满宝顺嘴就道:“那没事,你可以和我说呀,我是大夫,也是你的朋友,我不会把你的事告诉别人的,这是我们最基本的职业道德吧啦吧啦……” 殷或就静静地听着,外头的小厮等得急了,忍不住凑到门帘前道:“少爷,我们出来很久了,得回去了。” 殷或这才打断满宝的话,问道:“找你治病要多少钱?” 满宝大方的挥手道:“除了要钱,其他的钱都不要。” 想起他说的没有朋友,她又道:“不过我们家的厨娘要给你熬药,白善要给你带药,下次你来我家玩儿可以给他们带点儿礼物呀。” 朋友嘛,一来二往的,你收了我的礼,我也帮了你,次数多了也就熟了,熟了自然就成了朋友。 第985章 看病三 满宝特别热情的将殷或送出门外,叮嘱道:“现在这方子你可以继续喝,等初三那天早上你就不要喝了,我让白善送药去给你。我这药也是要吃七天休息两天,到时候你来把脉,我斟酌着给你换方子。” 殷或点了点头,转身冲自己的小厮伸手。 长寿愣了一下,殷或就垂眸看他腰上的钱袋,他反应过来,立即掏出钱袋来交给殷或。 殷或把钱袋递给满宝,“这是药钱,不够我明儿再给你送。” 满宝倒出来看,里面有一串铜钱和几块碎银子,她道:“又不用买人参,这钱够你吃一个来月的药了。” 殷或没想到那么便宜,因为据他所知,每次谭太医上门,家里光看诊的钱就不少于二十两,更别说逢年过节和过生日等为了维持关系送的礼物了。 殷或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钱还是很够用的嘛。 长寿看了一眼太阳,些焦急起来,“少爷……” 殷或便点了点头,扶着小厮的手上车走了。 满宝站在药铺门口和他挥手告别,喜滋滋的回身,一扭头就差点撞在了大掌柜身上。 大掌柜也在看殷或消失的方向,眼看着人走远了,他这才收回视线,看向满宝:“满宝啊,殷少爷的病你能治?” “治愈没信心,但缓解一二还是可以的。” “你能保他活到多少岁?” 满宝不太自信的道:“二十五六?” 那也比自己预想的好,大掌柜压低了声音道:“你尽量给治治,这位少爷的病在京城可是出了名的难治,你要是能把他治好,不,哪怕只是让他活上十年,你也扬名了。” 满宝:“……大掌柜,我不是为了扬名才治他的。” “我知道,你医者仁心嘛,见不得人受苦,所以你好好的治,这种俗事我们来操心就好。” 满宝:……那倒也不是,要只是医者仁心她也不会那么费劲儿,但她为什么要那么费心呢? 满宝轻咳一声,目光瞟向白善。 白善已经让大吉把东西都收好了,问道:“回家吗?” 满宝点头,“等等,我先抓个药。” 免得后天一早还要来抓药。 满宝将药方交给大掌柜,大掌柜看了看,发现是平气养脾的方子,便点了点头,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方子有什么特别的方子,但以殷或的身体状况,他吃这些药也没毛病。 “这人参……” “他们家有。” 大掌柜便点头,见她拿出一个钱袋来付钱,便笑道:“这药是你抓的,我们这儿给自家大夫的药要更便宜些。” 满宝眨眨眼,秒懂,“哦,所以我还能赚外快是吗?” 郑大掌柜摸着胡子哈哈笑道:“外快不至于,就是让你不白忙活而已。” 满宝能够治疗殷少爷,对他们济世堂也是很有好处的。 满宝点了点头,交了钱抓药后就扣下那折扣钱,然后高兴的和白善道:“走,我请你吃馄饨去。” “你这扣下来的钱够吃三碗馄饨吗?” “不够,但我会往里添钱呀,我带了钱的。” 白善便道:“算了,还是我请吧,你前儿才为了我遭了一回罪。” 满宝就把钱塞回自己的口袋了,特别爽快的点头道:“好吧,那我要吃加肉的。” 白善:“……好。” 白善放下窗帘挡住外面的太阳,问道:“就单是因为殷或的病稀奇,所以你才对他那么上心?” 满宝轻咳一声,先往窗外看了一眼才与他小声的道:“也不全是,不过这个原因是主要原因,还有就是,我觉着他挺可怜的,然后他姐姐们也太可恶了些,我见过跋扈的,但我没见过跋扈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满宝道:“先生不是说了吗,我们这会子要夹着尾巴做人,他们家权势大,我们不好与他们硬碰硬,那我们就软碰硬,能不能把硬的碰碎我不知道,但我是软的,我肯定碰不碎。” “你就不怕殷家人不乐意你给殷或治病?” “身体是殷或的,只要殷或愿意就行,药嘛,总有办法吃进嘴里的,汤药不行,我还能做成丸药呢。”满宝道:“不过这是下下策了,毕竟丸药的功效是比不上汤药的。” 白善微微点头。 今天是休沐,俩人时间都充足得很,他们先去一家传说比较好吃的馄饨摊位上吃了一碗馄饨,然后便去逛书铺。 而这会儿,殷或才刚刚回到殷家。 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四姐便和五姐一块儿来了,着急的问道:“小弟,你干什么去了,我们去你的院子里找不见人,这才知道你出门去了。” 殷或指了指后面下人捧着的东西道:“在家里闷得慌,出门闲逛,看见好看的布料,想着姐姐们可能喜欢,就给你们买了点儿,还有祖母的。” 殷四姐眉头紧锁,“这种事让下人去做就是了,而且也能把布庄的掌柜上门来,哪里需要你亲自出去选?万一你吹了风生病怎么办?” 殷或已经不愿意再听她说下去,抬脚便往他的院子里去,一边还吩咐一旁的下人,“东西还没结账呢,去让账房把钱给跟来的伙计。” 下人应下。 殷四姐也习以为常,跟在后头继续念叨,“……祖母都特别担心你,大姐和二姐今儿一早过来看你,结果你不在家,她们特别担心……” “她们呢?” “她们带着六妹去益州王府参加花宴去了,本来是要带你一起去的,小弟,以后你要再出门可得和家里说一声,可不能再偷偷溜出去了,你看看你这次只带了一个下人出门,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说罢又回头骂长寿,“养着你有什么用?你是怎么照顾少爷的,少爷出门也不通知马棚准备大车,准备好护卫,你就敢一个人带着少爷出去,他要是出了点儿什么事,我定饶不了你。” 长寿低着脑袋应是,殷或已经将伞合起来交给长寿,道:“改吃午食了,你去厨房把午食提到我的房间里来,我去给祖母问安。” 第986章 看病四 殷老夫人也很担忧殷或,但见他像往常一样木着一张脸进来,她想要念叨的话便顿了顿,转而问道:“今天干什么去了?” “就上街走了走。” 殷老夫人便笑道:“走一走也好,你精神头差,走了一上午也累了,先回去吃饭,歇一歇,今儿早上你出门没来得及吃药,今儿就吃了药再午睡吧,晚上不用来昏省了,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去做,好好休息。” 殷或低头应下,起身退下。 殷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招来屋里的大丫头道:“让少爷院里的小厨房熬药吧,避着点儿主房,别熏着少爷。” 大丫头应下。 当药熬好送到殷或跟前时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他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汁,对下人道:“放着吧,一会儿不烫了我再喝。” 下人应下,退了出去。 殷或不喜欢屋里太多人,更不喜欢住的地方有太多声响,因此下人只在院子里伺候,还要轻手轻脚的,若是谁发出大的声音,殷或露出烦躁的模样来,他们会被直接调走的。 长寿轻手轻脚的点了一块香,正想退出去,就见少爷起身端起那碗药,走到了后窗那儿,推开,直接把药给倒了。 长寿:“……少爷,那周小姐不是说,您可以暂且吃着这药吗?” 殷或眉眼间闪过一抹厌烦,他冷淡的瞥了一眼窗外地上那乌黑的药道:“既然都要换药了,那少吃一天和多吃一天有什么区别?” 长寿听见少爷声音冷淡,便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少爷身边换过很多小厮,他是在的时间最长的。 因为怕丫头勾引坏了少爷的身子,所以家里只给少爷配小厮,除了他,还有福寿。 应该说,少爷身边的小厮一直就叫的这两个名字,从他三岁开始需要小厮伺候开始,来了一拨长寿和福寿,便走一拨,他是在少爷身边时间最久的,足足呆了四年。 在他之前,长寿换了六拨,福寿七拨,而少爷自从用熟他之后,福寿就只能在院子里伺候了。 别人都说他是烧了高香,正好就对了少爷的胃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的。 前面的长寿和福寿,都不是少爷开口换走的,但每一个皆是因为不得少爷喜欢,少爷发了脾气,表现出了不喜欢才被赶走的。 长寿观察了很久才摸到一点儿边,少爷不喜欢院子里的人听小姐们的吩咐。 可这个家里,不仅外头的下人,就是他们院里,屋里的下人也都会听小姐的。 如果少爷下了和小姐们不一样的命令,那一定是先听小姐们的,小姐们的上面是老夫人,老夫人则是老爷。 整个家里,除了他,不会有人听少爷的吩咐。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能在少爷身边伺候四年,哪怕隔三差五的被小姐们骂,被责罚,但他依旧稳稳的站在少爷院子里。 长寿默默地上前接过药碗,找了个空闲,趁着没人注意,去到后窗将土给松了,然后去告诉福寿,“少爷想在屋外栽棵芭蕉树,说想听雨打芭蕉叶的声音。” 福寿:“……少爷不是素来喜欢安静吗?” “是啊,我也稀奇呢,可一想,这雨的声音和人的声音不一样,说不定少爷不喜欢听人的声音,就喜欢听雨的声音呢?” 福寿一想也是,点头道:“行,我下午就去找一找,若有,我就买一棵回来。” 长寿点头,“买棵大点儿的,这样长得快,买回来告诉我,我去种,你知道的,少爷很喜欢在后窗那儿读书,不喜欢人在外头走动。” “我知道。” 等福寿走了,长寿便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觉着自己太难了。 满宝却一点儿压力也没有,光明正大的把药提回家,光明正大的和厨娘容姨商量好了,每天早上起来做早食时顺道帮她把药给熬了放在缠了布保温的竹筒里。 殷或很任性的把晚上的药也给倒了,然后他对上窗外正挖坑的长寿,眨了眨眼。 长寿默默地将放在一旁的芭蕉树拖过来,道:“少爷,我打算在窗外种一棵芭蕉,您还能赏赏景儿。” 殷或点了点头,伸手要把窗户关起来,关到一半道:“一会儿你去库房那一盒人参过来,就说我要的。” 长寿应下。 把芭蕉树种下以后才去库房。 不过因为他是要一整盒的人参,库房的人并不给他,而是先回禀了老夫人。 老夫人第二天便问了殷或,殷或道:“夜里总觉得气有些不匀,所以想拿一盒放在床边,睡前就切一块含上。怎么,家里人参不多了吗?” “多多多,怎么会不多?既然如此,我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一盒好的去,不够了再让长寿去库房里取。” 殷或应下。 人参送到殷或的院子里,殷或转手就交给了长寿,“给周小姐送去,家里查过他们家,你应该能知道他们家在哪儿吧?” “是,小的已经让福寿去打听了,这就送去。”长寿顿了顿后道:“少爷,既然您不想与白公子交恶,不如就正大光明的往那边送些东西,要不小的去厨房那边取些点心,再那些文房四宝给送去?” 殷或沉默。 长寿就道:“家里要是知道您给白公子送了东西,必定不会再找白公子的麻烦的,白公子知道了,之前姑奶奶们堵车的事儿也就过去了。” 他小心的看着殷或的脸色,见他没生气,便知道他意动了,再接再厉道:“白公子和刘公子不一样,白家和刘家也不一样,少爷送去的东西一定会被收进去的,您昨天不就和白公子周小姐说得挺好的吗?” 殷或瞥了他一眼,胸膛微微起伏,他声音有些不稳的问道:“要是再被扔出来,我就拿你是问。” 长寿连连躬身道:“少爷放心,咱送去的东西不会再被扔出来的。” 得了殷或的同意,长寿便先去厨房里挑了些好吃的点心装上,再装上三套文房四宝,把那盒人参混在了里面,光明正大的给他们家送去了。 第987章 泄露(给书友“凉忆”的打赏加更) 东西顺利的送进了满宝他们家,长寿避开同来的下人,将那盒人参交给满宝,躬身道:“这是少爷让小的送给小姐的。” 满宝打开看了看,惊叹道:“好参呀。” 那是当然,他们家别的不多,补气血的东西一定是最多,最好的。 长寿行礼道:“周小姐,我家少爷的病就拜托您了。” 满宝连连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力的。” 满宝说要尽力便尽力,特意找了白善白二郎道:“你们在学里要经常带他玩呀,书上说了,倾诉是缓解情郁的方法之一,给他交几个朋友。” 白二郎道:“我在太学,离国子学远着呢,可帮不找他,不过下学后我能带他玩儿。对了,他不是京城人吗?正好让他带着我们玩儿。” 白善掀起眼皮道:“你别想了,只怕他对京城还没你熟呢。” “不是吧,他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 “那有什么用,他又不能出门,”白善道:“你没听刘焕说吗,他以前还会出来参加亲朋间的宴席,这两三年连宴席都不去了,只呆在刘府里不出去,要不是他去了国子监上学,大家恐怕都认不得他了。” 白二郎:“真可怜,幸亏我没病。” 白二郎说到这儿顿了一下,摸了摸心口道:“昨晚上我也失眠了,满宝,我不会也得了情郁吧?” 满宝没好气的道:“你失眠?你昨晚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叫都叫不醒,这世上谁都看得情郁,就你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我睡得跟死猪一样?” 白善抬头道:“你昨晚说梦话了,还特别大声,把我们都吵醒了,我和满宝都敲了你的窗户,结果你睡得跟死猪一样。” 白二郎:“……我说什么梦话了?” “听不清,只听见你喊什么,你输了,我赢了之类的话,你昨天玩什么去了?” “我看人打马球去了,”白二郎说起这个就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道:“你不知道打马球有多帅,那马就跟自己的腿一样,追着球就跑,杆一挥,球就飞起来,有的人厉害,拿着杆就能在空中接球,好厉害,好厉害的。” 白善问:“你下场了?” “没有,”白二郎耷拉下脑袋道:“我骑术不太好。” 白善就乐,“你看,我让你认真学骑术吧,结果现在满宝的骑术都赶上你了,就你那骑术还想打马球呢,马球不打你就差不多了。” 白二郎就叹了一口气,不过又很快振作起来,他道:“我都问过了,我们这批新入学的学子也要安排上骑术课了,不过国子监里没有马给我们租,只能出去外面租,或是出去外面买,每次要上骑术课都得自己骑着马去,国子监只会替我们监管一日。” 白善点头,显然这个情况他早知道了。 他道:“家里有马。” “不行,家里的马都是耐力够,速度不够快的,我是要学打马球的,得要好马,”白二郎道:“我已经和人商量好了,我要买一匹千里马。” 白善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家里的马厩要养不下这么多牲畜了。” “卖出去一些呗,”白二郎道:“之前来京带这么多辆车是因为我们的东西多,现在这么多车摆在家里也是浪费,不如卖出去。” 满宝立即道:“那我也买一匹小马驹,我要自己养着长大。” 白善点了点头,“那我让刘贵先把马厩清理清理,然后我们再去买马。” 俩人立即欢快的点头。 白善问,“你们想养什么样的马,先说了让刘贵帮着找一找,打听打听。” “不用了,”白二郎立即道:“我已经找到了来路。” 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看向他。 白二郎得意道:“我已经看过了,真正的千里马,价值千金呢。” 满宝筷子上夹着的馒头一下就掉了,一直静静吃饭的庄先生也抬起头来看向白二郎。 白善:“……千金?一万两?” “什么一万两呀,那就是个说法儿,表示我这匹马很贵懂不懂!” 满宝和白善同时松了一口气,庄先生也垂下眼眸继续吃饭去。 满宝问,“那到底是多少钱?” “一千二百两!” 满宝这下干脆把筷子放下了,她问,“你这还真是千里马呀,这么贵?” “当然了,本来是要一千五百两的,不过我们是熟人,他给我便宜了三百两。” 白善问:“熟人?谁?” “就是我们太学的张敬豪啊,他认识一个马商,手上有好多没被挑选过的马,你们要是买,我觉着你们也应该去那儿买,都是同窗,还能有些优惠,马也好,总比在马市上找要好。” 满宝扭头问白善,“你认识他吗?” 白善蹙着眉摇头,“没听说过,不过我明日可以去问问同窗。” 白二郎不高兴的问,“怎么,你们还不信我呀。” 庄先生啪的一下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巴后道:“寝不语,食不言,你们规矩越来越稀松了,既然不饿,那就都不要吃了,到书房来。” 说罢起身往书房去了。 三人缩了缩脖子,白二郎忍不住小声嘀咕道:“我们不是常在饭桌上说话吗?先生以前也从不训斥我们的。” 白善和满宝瞥了他一眼,那是因为你惹先生生气了。 庄先生等三个弟子在底下站成一排,这才掀起眼皮问,“先从满宝和白善说起吧,你们昨天是怎么和人殷少爷说的?怎么药还送到家里来煎了?” 满宝便一五一十的说了。 庄先生遥遥点了点俩人道:“你们呀,你们呀,早与你们叮嘱过,到了京城只管安心学习,其他的事儿少管儿,悄悄你们自入京后做的事儿,哪一件让我安心的?” 说完了俩人,又去瞪白二郎,“你也是,难得有一天休沐,竟然跑去看马球,他们俩凑的热闹还不够大,你要来添一把火是吗?” 白二郎垂下头颅,小声道:“先生,我就是买匹马。” “你一个普通学生,买那么贵的马干什么?” 第988章 重打(给书友“天天向上”的打赏加更一) “我又不缺钱。”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问满宝,“今年你们庄子产出多少?” 满宝还没回答,白二郎便道:“先生,我也是有额外收入的,不用庄子的收入我也能买马。” “你有什么收入?” 白二郎挺了挺胸膛道:“我昨日赌球赢了小二百两呢,再去几趟,千里马的钱就足够了。” 满宝和白善惊讶的扭头看着白二郎,嘴巴微微张开,惊讶得不得了。 庄先生指着白二郎的手都发抖起来了,满宝扭头见先生脸色铁青的模样,生怕他撅过去,连忙跑上去按住他的合谷穴。 庄先生的脑子清醒了点儿,然后他甩开满宝的手,指着白二郎道:“去,给我拿戒尺来。” 白善和满宝没敢动弹,连忙劝道,“先生,你别生气,师弟定有隐情。” 庄先生就回头问白二郎,“你有隐情吗?” 白二郎愣愣的,见白善和满宝杀鸡抹脖子的冲他使眼色,就犹豫着道:“我,我有隐情……吧?” 庄先生便眉毛一竖,冲白善吼道:“去,给我把戒尺拿来,你们是要气死为师吗?” 白善便满屋子转了转,终于在一排书架上找到了先生随手放的戒尺。 庄先生拿着戒尺上前,对白二郎喝道:“给我跪下。” 白二郎扑通一声跪下,他隐隐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被受罚了,连忙辩解道:“先生,我这不是赌博,就是赌球而已,赌哪一队的人赢,太学的好多同窗都玩这个,还有学长们?” “我还在马场看到好多权贵,大人及女眷,连些姑娘家都玩这个呢,张敬豪说这是雅兴,不是赌博。” 庄先生:“把手伸出来。” 白二郎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出去,庄先生直接一戒尺狠狠地打下去,白二郎还是第一次被打得这么狠,不由惨叫起来,叫道:“先生,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庄先生气不打一处来,“认错认得这么快,都是跟你师姐师兄学的,只怕你心里未必觉得自己错了,把手给我再伸出来。” 白二郎哭着把手伸出去,庄先生便一下又一下的用尽全力拍下去。 以前他打孩子,再生气也会收着点儿力,累基本上是打得多了才累,但这会儿不过才四五下庄先生便觉得手心隐隐作痛了。 可他并不停止,他便喘气便往下打,含着泪道:“你们在外面闯祸,不顾自己的安危,为师也都忍了,可你赌钱,七里村有几个赌钱的人家?” “一个周四郎是前车之鉴,一个周癞子更是切肤之痛,你不但不吃教训,反而还找借口,什么雅兴,赌便是赌,还给为师找来这么多的借口,我这一打不仅是要打你不知礼义,还要打你狡辩,打你蠢笨!” 白二郎疼得闭着眼睛哇哇的哭,手却举着一下不敢放下。 满宝见他的手心都出血了,忍不住跪下道,“先生,三师弟知道错了,您别生气了。” 白善也在另一边跪下道:“先生,我们以后一定好好教他,您别气坏了身子。” 庄先生没理他们,继续抽,满宝和白善看见血都留出来了,生怕他真的把白二郎的手打出个好歹来,而且先生也要被气出个好歹来,连忙一人伸手抱住他的大腿,一人抱住他的手。 庄先生挣扎了一下,怒道:“你们给我放开,我在教训你们师弟,你们这样忤逆不孝,我,我把你们逐出师门。” 白善就道:“先生,是您教我们的,小棰则侍,大棰则走,以逃暴怒也。我们现在由着您这样打师弟,不是陷您于不义吗?” 满宝扭头见白二郎还举着一双手只顾着哭,就抽出手来推了他一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呀。” 白二郎抽噎着看着三人,没敢动。 庄先生见他呆成这样,又忍不住扬了扬手,被白善紧紧地抱住。 满宝哎呀一声,叫道:“你还发啥呆,要等先生打死你吗?快跑呀!都说了大棰则走……” 白二郎这才回神,偷偷看了眼先生,发现他不是那么生气后便爬起来转身跑了。 庄先生气得心口疼,满宝和白善连忙把他扶到座位上坐好,“先生,我给您看看。” 庄先生就是气急攻心,不是什么大毛病,满宝都没给他吃药,只是给他扎了几针,让他平复心情,然后就和白善一起端了热水来给先生泡脚,服侍他先睡下了。 为了让先生睡得好点儿,满宝还给他扎了几针安眠的针。 等俩人出去找白二郎他早没影了,大吉给他们指路,“堂少爷在大堂少爷那边。” 满宝便回屋拿背篓,周立君刚从饭馆回来,见小姑进来便问:“小姑,刚才书房怎么鬼哭狼嚎的?” 满宝打开自己的柜子翻出一罐子药道:“没什么,白二惹先生生气被打了,你先睡吧,我去看看他。” 白二郎正坐在白大郎的床上哭唧唧的。 满宝和白善拿着药和背篓进来,白大郎连忙问,“到底怎么了,他做了什么事惹先生生气?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 跟白大郎同租一个院子的同窗凑过来看热闹,“这是怎么了?” 家丑不可外扬,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对他笑道:“没事,学长先去睡吧,我们差不多就要把他带回去了。” 白大郎看了眼满宝和白善,便知道这件事小不了,连忙起身去招呼同窗,顺便把他送回自个的房间去。 等人走了,满宝才让白二郎把手伸出来。 庄先生气糊涂了,第一次打手心没有打均匀,所有的戒尺都冲着右手打了,所以左手一点儿事没有,右手却又肿又红的像卤过的猪蹄似的。 此时手心里渗出了不少血,这还是第一次打手心打出血来,可以想见庄先生有多生气了。 满宝去让大吉端一盆热水来,先给他清洗了一下伤口,这才开始上药。 一上药,白二郎才停下的眼泪又簌簌的往下落。 白善在一旁帮着挖药膏,见状道:“活该,你都知道那是赌球了,那里头带着一个赌字,结果你竟然和先生说不是赌博,你是不是蠢?” 第989章 来往 白二郎大哭,“我都这样了你还骂我!” 满宝就重重的按了一下他的手心,白二郎惨叫一声,立即精神百倍起来。 满宝问道:“谁带你去赌球的?” 白二郎抽噎道:“大家都去了,我们就是去看马球的,结果好多人下注,他们问我了,我觉着很有意思,不就是猜那队赢,哪队输吗?我下的钱也不多,就当玩玩了。” “钱不多能赢二百两吗?”满宝没好气的道:“县城里的石大爷,他家没钱吗?一开始也是想玩玩儿,结果呢,现在铺子卖了,田地卖了,只剩下个宅子,如今只能在外头跑商过活儿,你再看村里的癞子,妻女都叫他卖了,这够不够惨?” 白二郎呆住,“我,我……” 白善问,“是不是张敬豪带你赌的?” 白二郎仔细的思考,摇头道:“真不是,大家都一块儿去玩了,下注也是一起下注着玩儿的。” “你怎么赢到这么多钱的?” “我也不知道啊,就赌了四场,上午两场,下午两场,我全赢了,我一开始只把身上带着的二十两下注而已,后来莫名其妙就越赚越多。”白二郎抽噎道:“我真没想赌钱,他们都说了,全京城的人,就是皇帝都爱赌马球,这是雅事。” 站在门口听了半响的白大郎总算是知道了缘由,他撸了袖子进门,寒着一张脸问,“你去赌球了?” 白二郎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大哥。 白大郎没心软,把他提溜起来按在腿上就打屁股,相比于打手心,肉很多的屁股显然不怎么疼,但白二郎还是叫得鬼哭狼嚎的。 白善和满宝都没拦着。 反正打屁股又不会受伤。 白大郎打了七八巴掌,把自己手打疼了才停手,白二郎就趴在床上哭,不想在他大哥这里呆着了。 满宝帮他把手包扎起来,道:“走吧,回家。” 白大郎道:“让他睡在这儿吧,别过去又惹了先生不快。” 白善道:“师兄明日还要上学呢,还是让他回自个屋里睡去吧,先生已经睡下了,且您也知道,先生素来大度,他既已经罚过,就不会再为这事打他。” 满宝点头。 白二郎一听说先生睡了,立即爬起来就要回自己屋里去。 白善扶住他,满宝则提着背篓,三人一起回家去。 白大郎铁青着一张脸,叫来高松:“明日你去打听打听一个叫张敬豪的人。” 他顿了顿后道:“从明天开始,你要盯着二少爷,他下学后不许在外面乱晃当。” 高松连忙应下。 白二郎抽抽噎噎的躺到床上,前一刻还有些惶恐,“明天先生还会揍我吗?” 白善道:“看情况,你要实在怕,明天起早点儿上学去,不就避开先生了吗,等回来再去先生那里请罪。” 白二郎听了这主意,心内稍稍安定,下一刻就睡过去了。 只是虽然睡着了,但还时不时的抖一下,打个哭嗝。 白善把灯给灭了,见高松从隔壁回来,就招手叫了他道:“你今晚就睡在他外间吧,看看他会不会被吓着,也小心深夜发热。” 高松也只得应下,小心翼翼的进房间外间歇下。 白二郎夜里倒是做噩梦了,自己在梦中哭了好一会儿,但发热不至于,第二天醒过来除了眼睛红肿外没什么毛病。 满宝将殷或送来的人参切片,称出重量来分好,和药包一并交给容姨,让她熬好后将药汁装在竹筒里。 白善吃过早食,将封好的竹筒放在书篮里便出门去。 庄先生转悠了一圈没发现白二郎,便问道:“白二呢?” 白善心虚的低下头道:“三师弟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一大早就上学去了。” 那是相当的早,连早饭都没吃,一爬起来,肿着一双眼睛拍了一下脸就让高松套了马车上学去,估计是在外面吃早饭了。 庄先生看了白善和满宝一眼,哼了一声道:“下午让他早些回来,为师有话要对他说。” 白善应下。 白善上学去,满宝立即提了背篓也跟上。 大吉先把满宝送到济世堂,这才送白善去国子监。 白善提了书篮进教室,环视一圈看到了殷或,放下自己的书篮后便从里面拿出药筒来,走过去递给他,“你吃过早食了?” 殷或接过,摸了一下,还是热的,便点了点头。 “那你趁热喝了吧,”白善转身要走,走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又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颗纸包的糖放在他桌子上,道:“给你,甜的。” 殷或怀疑的抬头看他,“是周小姐给在下的?”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这糖是我的。” 就算是满宝给的糖,那也是给他吃的,转送与否是他的意思。 殷或看了他一眼,收下了糖。 全班同学一直悄悄看着这边,看见他们的互动,全都惊住了。 再见殷或打开竹筒,从里面飘出一股苦涩的药味,而他想也不想,试了一下温度后便面色如常的把药吃下去了。 殷或将药喝尽,慢条斯理的将盖子封回去,自己先用手旁的茶水涑了一下口,这才去看放在书桌上的那颗糖。 想了想,他还是把纸剥开,将里面的糖放在嘴里。 殷或小时候也没少吃糖,毕竟他打小就要喝药,可这么甜的糖还是第一次吃。 殷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就含着糖不舍得嚼碎了。 他垂眸看了一眼手边的药筒,起身拿过去交给白善。 白善接过。 殷或顿了好一会儿,还是有些别扭的道:“多谢。” 白善抬眼看他,“不用谢,对了,她说要给你配个药包,是助眠的,回头你放在枕下,应该能助眠。” 他看了一眼他眼底的青黑色,以前只以为他是身体不好才会这样,现在看来是因为失眠? 素来是沾枕便睡的白善偶尔也体验过失眠,知道那种感觉很痛苦,而这人是长年累月的失眠,那就更痛苦了。 殷或胸膛微微起伏,眼眶有些发红,他眨了眨眼,立即低下头去不让人看见,只低低的应了一声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全班同窗一直安静的看着,这会儿嘴巴微微张开,一脸呆然,“这是……和好了?” “不像呀,刚才殷或又要哭了吧?” “可不像是被欺负的哭,像是感动的?” “又不是姑娘家,怎么这么爱哭?” 第990章 找上门去 白善把药筒放好,课间休息的时候去问彭志儒和卢晓佛,“你们认识张敬豪吗?” 彭志儒和卢晓佛愣了一下后摇头,“没听说过,他是我们国子学的学生?” “不是,是太学那边的。” “哦,太学那边我只听说过冯晨翔和任可几个,其余人不太熟,他怎么了?” 白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问问。”、 彭志儒顿了顿后道:“你要打听人,最好还是问班里其余的同窗,他们多是恩荫进来的,认识的人多。” 白善点了点头,却没有随便去问人,国子学可比府学的同窗高傲多了,他和他们并不熟,交浅不好言深,他才不去问他们呢。 不过中午休息的时候,白善去吃午食,正好和殷或走在一起,于是他问他,“你知道张敬豪吗?” 殷或一脸迷茫的摇头,问道:“他是谁?” “没谁,”既然不认识就算了,白善道:“走吧,吃饭去吧。” 殷或便抿了抿嘴角。 白善取了饭菜,顺势就和殷或坐在了一起,一同来吃饭的其他班级的同学都惊呆了。 端着饭的刘焕同学差点把饭给盖在前面的同窗身上。 他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最后还是没忍住,端上自己的饭菜便坐到了白善身边,然后盯着斜对面的殷或看。 殷或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低下头吃饭。 刘焕小心的撞了一下白善,小声道:“哎,你跟他是怎么回事,这是……和好了?” 白善不在意的道:“我们本来就没吵架,是他家姐姐误会了。” 刘焕愣住,“所以你就原谅他姐姐们了?” 白善抬头道:“没有,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白善道:“他昨天给我们家送了东西。”所以他大人大量的把他们分开来了。 刘焕呆住,愣愣的道:“当初他姐姐堵我的时候,他也给我送东西了……” 对面的殷或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筷子。 白善点了点头,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结局肯定不好,于是他没顺着问下去,而是转开话题道:“你知道太学的张敬豪吗?” 刘焕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不认识,谁呀?” 白善便点了点头,“太学的人你认识的多吗?” “多吧,像韩浩、郎贺、焦昀几个都挺有名的,怎么了?” “没怎么,所以张敬豪没人听说过?你帮我打听打听。” “没问题,”刘焕很爽快,拍完胸膛后又看了眼对面正安静的吃饭的殷或,轻咳一声,还是没忍住凑上去问道:“哎,你爱哭真是因为病,不是因为娇气?” 殷或抬起头来看向他,眼尖有点儿发红。、 刘焕生怕他哭出来又惹祸上身,于是端了饭菜转身就跑了。 白善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用饭。 吃完饭,白善便在食堂里逛起来,找到了和二三好友躲在角落里吃饭的封宗平。 “封学长,”白善行礼后道:“我想与您打听个人?” 封宗平笑问,“谁呀?” “太学的张敬豪。” “张敬豪?”封宗平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他扭头问云信玹和易子阳,“你们听说过吗?” 云信玹没好气的道:“你都没听说,我们更没听说过了。” 易子阳道:“太学有一千五百多人呢,谁能记下这么多学生?” 白善便知道了,点了点头后道谢。 封宗平忙叫住他问,“你问他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下午找他有些事儿要谈,学长们先吃,我先出去散散步。” 然后散着散着就散到了太学去,白二郎也正在一个食堂里吃饭,那个食堂距离白善吃饭的食堂不远。 因为右手包得严严实实的,而且疼,所以他特意要了勺子,正笨拙的用勺子舀饭吃。 任可和乔韬坐在他旁边,一边吃一边看着他乐,他们班不少同窗都围着他,有的速度快的已经吃饱了,也不走,就靠在桌子边取笑他,“我说白诚,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不会是为了不写作业,特意自己包了装受伤的吧?” “不可能,你没看见他一大早上来眼睛都是红的?” “博士还亲自上手试过了,一按下去,那惨叫声,眼泪都直接飙出来了,根本不可能是假的。” 白二郎愤愤的捣了捣饭,吃了一口,然后道:“你们就笑吧,哼,以后你们谁都跑不掉。” 任可掀起眼皮道:“你还没告诉我们呢,你到底是为什么被打,被谁打的?” “还能被谁?他们家里的人,除了他大哥,就是他老师、师姐和师兄了,打手心……我觉得不是他大哥打的,就是他老师打的,师兄好!” 白二郎没好气的掀起眼皮道:“你喊谁师兄呢……” 白二郎看到了站在桌边的白善,把话咽了回去,连忙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先生还生气?” 白善则左右看了看,问道:“张敬豪是哪个?” 白二郎头皮发麻,“你找他干什么?我都说了不跟他相干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没问你。” 一旁的同窗立即遥遥指了一人道:“在那儿。” 白善便顺着他的方向看去,起身就要往那边走,白二郎连忙丢下勺子,拿还好着的左手拉住他,“你干嘛?” “我不喜欢殷或的姐姐们,当然不会做和她们一样的事,所以我去找张敬豪说说话儿,你吃你的饭吧,”白善拍开他的左手,“对了,满宝也说你昨晚说的对,既然都是要买马,那和你同窗买还是更好,既能便宜点儿,也方便。两边还都得了好,多好的事儿。” 可是看着白善的脸色,白二郎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好事。 但很显然,白二郎还没本事拦得住白善,他只能坐在桌前看着他朝着张敬豪走去。 白二郎想哭。 围着他的同窗们觉着不太对了,纷纷跟他挤着坐在一条长凳上,小声问,“怎么回事,你师兄怎么去找张敬豪呀?” “而且看着来者不善的样子。” 一直在一边默默吃饭的冯晨翔吃完了,抬头不经意的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张敬豪不是什么好人,你们偏不听,你这身打跟张敬豪有关吧?” 第991章 试探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白诚。 白诚眨着眼睛看向冯晨翔,问道:“你从哪儿看出来他不是好人的?” 冯晨翔将自己的碗筷都收了,起身道:“不从哪儿,就是感觉。” 众人:……这是神的感觉呀。 白善已经找到了张敬豪。 他是国子学的学生,而张敬豪是太学的学生,虽然都是国子监学子,按说是没有高低的,但那只是明面上的,其实谁都知道,因为国子学只恩荫三品官员家的子弟,而太学是四品,四门学为五品…… 世人没放到面上说,但谁都知道,国子学的学生就是比太学的学生重要那么一点儿。 所以看到一个国子学的同学找自己,张敬豪很高兴的起身行礼。 白善笑吟吟的回礼,遥遥指了一下白诚道:“白诚是我堂兄,我偶尔听堂兄说起张兄认识马商,我和好几个朋友今年也都要上骑术课,所以想和张兄了解一下。” 张敬豪笑脸一僵,旁边的同窗听见了连忙问,“敬豪,你认识马商呀,你早说呀,之前我买马的时候就找你了。” 张敬豪连忙解释道:“是认识一个,但也不太熟,只是和白诚说过一次而已,没想到白诚同学就误会了。” “咦,堂兄说因为是你介绍的,所以那马商还看在你的面子上少了他三百两银子呢,我以为你们很熟的。” 张敬豪的同学“哇”的一声,都躁动起来,“三百两,这也太大气了吧?不行,敬豪,你可得带我们去见见这马商,说起来我弟弟也想买一匹马呢。” “行啊敬豪,你竟还认识马商,怎么也不和我们说一声,我表哥也想买匹马,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算便宜点儿。” 张敬豪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白善在一旁笑吟吟的道:“我堂哥,我,还有我师姐,都想买一匹,也拜托张兄了。” 本来想确定了是骗子后约架把人在外头揍一顿的,可这会儿看似乎不用那么麻烦。 白善留在太学里和张敬豪培养了两刻钟的感情,直到白二郎怂怂的找过来了才起身告辞。 张敬豪这才看到白诚今天的惨状,愣了一下问:“白诚你怎么了?” 白善代他回答,“没事,就是昨日调皮,我们先生罚了他,他难受,所以把眼睛哭肿了。” 白善扯着白二郎告辞离开了,让他送他回国子学。 白善在路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拍了白二郎一下,“你愧疚什么呀,我是揍他了还是骂他了?” 白二郎扭捏道:“你那么假惺惺的过去找人,我还以为你要警告他呢。” “本来是的,”白善道:“我还想好了,把人往外约,然后打一顿,好警告他别乱坏你,不过现在看来不用了。” “我们去赌球是一大帮人一块儿去的,任可都去了,他也赌了,还有乔韬……” “赌球的事我先不追究,那千里马,他是只卖给你一个人,还是大家都卖了?” “当然是只卖给我一个人了,”白二郎道:“我跟他关系好。” “进学才二十来天,你们关系能好到哪儿去?刚才那些跟他一起吃饭的同窗,他们相处有半年了,结果他们连他家跟马商有关都不知道,”白善没好气的道:“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兔子不吃窝边草,正巧,你不算窝边草。”白善道:“坑你一笔,以后太学里碰见只当不认识,又不同班,便是你知道自己被坑了又怎么样?” “我会告诉同学们。” “谁信你?” 白善道:“你没听他今天说的吗,他跟那马商不熟,只是在你那里提了一嘴而已!马你是和马商买的,钱也是交给马商的,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最多是在你跟前提过一次,结果你自己被人给骗了……” 白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张敬豪后头会怎么说。 他一个太学的学生,家境也不差,用得着去骗同窗的钱吗? 白诚吃了哑巴亏忍下也就算了,不忍,回头这事闹出来,先生和同学们只会觉得白诚蠢,并不会觉得是张敬豪骗人。 白二郎目瞪口呆,半响才道:“你也说了他家境不差,那为什么干这事?” “还能为什么,他缺钱呗。”白善恨铁不成钢的道:“他家境不差,不代表他就不缺钱。” 白二郎沉默,张敬豪和白善,用他的脚趾头思考都知道要更相信白善呀。 白善道:“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和满宝修理他,哼,带着你去赌钱,这钱是那么好赌的吗?你先想想下学后回家怎么面对先生吧。” 白二郎因为白善的这最后一句话坐立不安了整个下午,下午放学的时候也不敢出去玩了,谢绝了一大堆同学的邀请,他拎着书篮灰溜溜的出门去了。 大吉在门外接他们,还带来了殷或的药。 殷家的下人候在一旁,长寿只是其中的一个。 殷或看了他们一眼,将书篮交给长寿后道:“我上去和他们说说话儿,一会儿就来。” 殷家的下人便愣愣的看着他们家少爷上了白家的车,有下人要上前,长寿就拉住人道:“你傻呀,昨天少爷还让我们给白家送了东西,白家都收了,这会儿他们是朋友,他们说话,你上去干什么?” 下人犹豫了一下,这才站住,只是还是仰着脖子看向马车。 白家的马车窗帘放着,车帘也都放着,殷或上了车后拿过药筒试了试温度,似乎觉着烫,所以只拿着不喝。 他抬头看了白二郎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再抬头看一眼,又低下头去。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你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怕什么?” 殷或这才抬头仔细的看了看他,指了指他的眼睛道,“用井水冰一冰会好很多。” 白二郎就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然后看向白善,“昨天满宝怎么没给我的眼睛抹药?”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往眼睛上抹药,你是打算不要眼睛了吗?” 殷或低头笑,立即把药筒凑到嘴边,一样脖子将药喝干净了。 第992章 相谈甚欢(给书友“天天向上”的打赏加更二) 殷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将竹筒盖上,一抬头就对上了白二郎瞪大的双眼。 白二郎看了看他,又闻了闻空气中飘散的药味,苦着脸问,“你就这么喝呀,不苦吗?” 殷或不在意的道:“已经习惯了。” 白二郎在身上掏了掏,掏出一个荷包来,从里面捡了一颗糖给他,“你要不要甜甜嘴?” 殷或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糖,接过,剥开,吃了,问道:“这么甜的糖我从没吃过,你们在哪里买的?” “满宝买的,她还存了一大罐呢,不过她不爱吃糖,基本上都分了我们。”白二郎想了想道:“你要是喜欢吃,我回头和她要一些给你。” 白二郎对这个不太放在心上,扭头和白善说话,“你说,我一回家就跪下,先生会不会就不打我了?” 白善道:“你可以试试。” “那你说我跪哪儿比较好?” 白善思考了一下,“书房吧,这会儿先生肯定在书房,太阳那么大,你要是跪在院子里,不到两刻钟你就能被晒死。” 白二郎迟疑,“你觉得弄个苦肉计怎么样?就跟话本里说的一样,跪在院子里,天上下个雨什么的,一看就很惨。” “……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觉得先生会更生气,然后再揍你一顿。”白善道:“而且这会儿上哪儿给你降雨去?” “话本里的主角怎么就这么灵,我看的好几本,他们都是一跪就下雨,不然就下雪,从没差过。” 殷或忍不住问,“你们看的什么话本?” “什么《情深几许》呀,《后宫深怨》呀,那可太多了,都是满宝淘回来的,你要看吗?” 白善阻止不及,只能怀疑的看着殷或,“你精力不济,能看话本吗?” 殷或道:“话本也是书,反正我在家里也无事可做,看书也耗费精力,那不如看话本。” “错!”白二郎伸起自己完好的左手道:“看书可比看话本耗费精力大多了,看书要用脑子,看话本可不需要脑子。” “那是因为你选的话本就是不需要脑子看的,有本书你看《悬案破疑》。” “那算了,读书已经够费脑子了,课余时间为什么还要这么为难自己?” 殷或看着他们师兄弟俩人一来一回的互怼,看得津津有味,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相处模式,一时都有些看呆了。 车上的三人都忘了时间,但车下的人没忘呀。 殷家的下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发现少爷进去能有半个时辰了,国子监门口的学生和车子都走光了,只有偶尔才会有滞留在学里的学子零零散散的往外走。 福寿看了一下时间,扯了一下长寿道:“少爷他们在车上说什么呢,再不回去,家里要着急了。” 长寿犹豫了一下,便走到白家的车前躬身低声道:“少爷,半个时辰了,老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车里的三人这才发现时间过去了很多,白善便对殷或道:“你回去吧,明天我再把药拿来。” 殷或点了一下头,下车。 目送白家的马车走了,殷或这才扶着长寿的手上车,道:“走吧,回家。” 殷或才进家门,殷大姐便带着一群妹妹风风火火的从内院迎出来,一见他便厉目瞪着他身后伺候的下人,怒道:“你们去接个人都接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家里人担心吗?” 长寿等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殷或也不在意,转身将手上一直提着的书篮递给跪在地上的长寿,长寿便又立即爬起来接过。 殷或这才问殷大姐,“大姐什么时候来的?” 殷大姐对上殷或便放柔了声音,她拉住他道:“我午食前就来了,想着你不在家,没人陪祖母吃东西,祖母要孤单,所以就来了。” 她顿了顿后问,“小弟呀,我听说昨天你叫人送东西去常青巷了?” 白家便住在常青巷里,目前他们家跟常青巷的牵扯也只有白家了,殷或点头,轻声解释道:“大姐,我和他不是吵架,之前的事儿是我们家不对,所以我想着送些东西过去,祖母不是说过吗,冤家宜解不宜结。” “他们家就这么接了?” 殷或点头,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是,所以我们成了朋友,今天会来晚了是因为我们在一起说了说话。” 殷大姐忍不住运气,强忍住不悦道:“小弟,你这都是被人给骗了,他们家必定是知道了你的身份,这是故意在讨好你呢。” 殷或似乎没听到,从殷大姐的手里抽出手来便往主院去。 殷大姐虽然不太高兴,但也知道弟弟素来是这个性格,他有时候就是不听人说话,似乎是将整个世界都隔在外面一样,不论谁说话都进不了他的耳中。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真犯病还是假犯病。 殷大姐抬脚跟上。 殷或不理一路上的姐姐们,径直到了祖母的院子里给她请安。 看见他回来,殷老夫人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问,“祖母今天回来得这么晚?” 殷或道:“和朋友说了几句话,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 殷老夫人惊喜,问道:“你交朋友了,是哪家的孩子?” 殷或道:“就是同班的白善,还有他师弟,师姐。” 殷老夫人就笑着点头道:“好好好,这是不打不相识,以后你可要好好的与人相处,轻易不要起口角。” 殷或点头。 殷大姐插嘴道:“祖母,那是什么朋友呀,一家白身,估摸是看我们小弟出身贵重,见小弟又单纯,这才故意讨好的。” “胡说,”殷老夫人瞪了她一眼道:“白家也是功臣之后,怎么就是白身了?” 殷老夫人拉着殷或笑道:“既然是你朋友,下次家里开席,你把他们请来吃个饭,还有,他要是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回来和祖母说,祖母给你们办。” 殷或乖乖的点头,道:“祖母,我先回房去了。” “去吧,去吧,晚食的时候风就大了,你就不要过来了,吃了饭歇一会儿然后把药喝了。” 殷或应下,行礼后转身离开。 第993章 认错(给书友“sheryn”的打赏加更) 等殷或走远了,殷老夫人才瞪了几个孙女一眼,道:“以后这种话不许再当着七郎的面说,他好容易才交上一个朋友。” “那也得看这朋友是真心还是假意吧?”殷大姐道。 殷老夫人面无表情的道:“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对方不过分,我都愿意满足他。” “祖母……” 殷老夫人就拍了一下大腿气道:“你们弟弟还剩几年的日子?他从没交过朋友,现在让他过几年开心的日子怎么了?” 殷大姐这才不说话了。 殷老夫人扶着额头道:“我现在头有些晕,吃不下东西,也别坏了你们的胃口,你们姐妹自去吃吧。” 殷大姐看了一眼二妹和三妹,连忙问道:“祖母,不等父亲回来用饭吗?” “你父亲被弹劾,已经被削了三个月的俸禄了,陛下很生气,派了他外差,早上便走了,这一去估计得一二月才回来。” 殷大姐呆住,“父亲是京兆尹,怎么能离京呢?” “京兆尹暂有成大人代理了,”殷老夫人说到这儿瞪了她们一眼道:“这还不都是你们姐妹三个闹的!” 殷大姐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喃喃道:“不可能呀,我们也没犯什么大事呀,往年有人骑马踏了青苗,最多也只是打了几板子而已……” 而此时,皇帝刚收到驿站送回来的消息,古忠接过后看了一眼皇帝,皇帝微微点头后便打开,浏览了一眼后躬身道:“陛下,殷大人已改道往西去了。” 古忠将纸条摊开给皇帝扫了一眼,皇帝微微颔首,古忠便当场烧了。 皇帝将手中的折子批改完,这才放下笔道:“以守节的脚程,不到半个月就能到,但行军速度慢,加上点兵,少说也得两个月。” 皇帝算了算,“两个月后就是十月了……” 刚过了太后的寿诞。 皇帝垂下眼眸思考,起身道:“走吧,去皇后宫中走一走。” “是。” 殿外,霞光满天,天边橘红色的一片,淡漠相宜,把云彩匀称出各种形状来,煞是好看。 皇帝忍不住停住脚步抬头看了好一会儿云。 满宝也在家门口仰着脖子看云,知道马车在她跟前停住,她才从天上收回视线,看着从车上跳下来的俩人问,“你们怎么这么久,我还以为你们畏罪潜逃了呢。” 白善:“他是畏罪潜逃,我为什么要跟着一起逃?” “因为你是帮凶!” 白善提着书篮进门,道:“不可能,就是说话忘了时间。” 满宝便道:“我是相信你们的,但可能先生不是很相信。” 白二郎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和善宝商量过了,我们要来一出苦肉计,我一会儿就进书房里给先生下跪去。” “那估计不可能了,”满宝道:“先生这会儿在院子里呢,你要跪只能在院子里跪了。”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反正这会儿太阳也不那么辣了,只有夕阳,除了地膈点儿外也没别的毛病了。”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给他出主意,“一会儿你不要跪在青石板上,你跪在泥地上,虽然会有些小石子,但其实比青石板好跪,青石板太硬了。” “这么一想,似乎跪院子是比跪书房好。”白善和满宝说着话就肩并肩的先往二院去了,只留下白二郎如同被风摧残的野草一样东倒西歪的震惊不已。 进了二院,满宝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你大哥也来了,一来就给先生作揖道谢,说多谢先生监督教育你,还说要把这事告诉你爹呢。” 白善就回头同情的看着他道:“完了,你刚恢复的零用钱又要没有了。” 白二郎眼泪都要冒出来了。 之前因为他们有小农庄,且收益还不差,白老爷见三个小孩儿那么凶狠,人都去益州城读书了还跟他抢生意,加上白善和满宝都是用自己挣的钱在读书花用,于是白老爷也学他们两家,让白二郎自己负担自己的花销,零花钱和生活住宿费什么的全都没了。 不过那会儿白二郎并不太在意就是了,因为他赚的也不少,且花的不多。 益州城的消费再高,那也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但到了京城就不一样了,这边吃的且不说,住的直接就比益州城贵了好几倍。 白老爷也觉得让小儿子再扛那么大的压力不好,加上小儿子能上六学,他睡觉的时候都能笑醒。 大儿子也在京城读书,总不能让两个孩子差太多,不然孩子们知道了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于是白老爷大手一挥就恢复了白二郎的食宿费用及零花钱,不过零花钱上比白大郎少一点儿。 白老爷也直接和白二郎说了,一来是他年纪小,需要应酬的场合比他大哥少;二来,他有小农场的收益,他大哥可没有。 不过虽然比白大郎的少,但那点钱也不少了,尤其白老爷都是一次性给三个月的,那数额更不少了。 白二郎一听就觉得心发疼。 走到后院看见正坐在院子石桌边上喝茶的先生和大哥后便一膝盖跪在了地上,还遵照满宝的提议跪在了泥地上,他仔细的感受了一下,除了有细小的石子膈着外,的确是比跪青石板软多了。 庄先生和白大郎一起扭头看他。 白二郎苦着一张脸道:“先生,大哥,我知道错了。” 白大郎看了庄先生一眼,没说话。 庄先生放下茶杯问,“错哪儿了?” “我不该去赌球,哪怕那是比赛,我也不该下注赌博。” 庄先生冷哼一声道:“这会儿不是高雅之事了?” 白二郎深深地垂下了脑袋。 庄先生道:“什么皇帝喜欢,皇帝还喜欢斗鸡,你也要去斗鸡吗?知道因为斗鸡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吗?皇帝他若是也如尔等赌徒一样沉迷于赌球,斗鸡,这个朝廷还要不要,这个国家还要不要了?” 满宝忍不住嘀咕了句,“这皇帝也太坏了,怎么尽干不好的事?生生把民间的风气都弄坏了……” 庄先生就瞪了满宝一眼道:“你闭嘴,虽说朝廷不限民之口,但你也不能这么说皇帝知道吗?” “为什么,不是说万民皆可劝诫陛下的吗?” “因为你见不着皇帝,你的劝诫会先让他的爪牙听见,他可能会听你的劝诫,但他的爪牙未必高兴听到这些,何况你还不是有功名之人,连个书生都不是,以后这种话在外头少说。” 满宝低低的应了一句,“好吧,先生我记下了。” 第994章 受罚 庄先生顺着这个话题教了满宝和白善许多话,直说了有一刻多钟,白二郎都把膝盖跪疼了,这才理他,“起来吧,为师记得你还没抄过《礼记》吧?这一次就抄一遍,中秋前交上来。” 白二郎震惊的张大了嘴巴。 《礼记》……《礼记》,那么厚的礼记吗? 已经抄过好几次的满宝和白善同情的看了白二郎一眼,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决定尽量让先生不要看到他们。 每一次满宝惹祸,白善都要被连累着受罚,或是白善闯祸,满宝也要被连带着,但这一次庄先生没有因为白二郎而连带到二人,给出了惩罚的内容后就挥手让白二郎起来了。 他道:“下次你再敢沾赌,可就不是打手心和罚抄这么简单的事了。” 白二郎苦着脸应“是”。 三人偷看了先生一眼,悄悄的退下了。 白二郎伸出右手让他们看他的爪子,“离中秋只有十二天了,我这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呢,《礼记》又厚又拗口难懂,怎么抄呀?” “简单,趁着你的手没好,你先将《礼记》通读一遍,你现在不就在学《礼记》吗?”白善道:“先把学的复习一下,没学到的通读,不懂的问我们,背下来后再抄就容易多了。” 满宝点头,“你的手嘛……”她斟酌了一下道:“我另给你调配一罐药,你年纪小,恢复很快的,最多四五天的功夫吧。” 白二郎掰着手指头算四五天之后,瞪眼道:“那我只有七天的时间了。” 俩人一起点头,都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反正也抄不完了,准备抄两份吧。” 白二郎见他们如此,怒道:“你们也不说帮帮我。” 满宝摊手道:“爱莫能助,先生眼睛厉害着呢,是不是你抄的一眼就看出来,他又不像别的先生,看抄的书只粗粗一看,而且还是抽看,他可是会每一张都很仔细的看的。” “就是,我看先生就是想让你抄两遍,但又觉得直接罚两遍太重,这才给你选的这个时间,反正你肯定抄不完,按照规矩,你就是得抄两遍。” 满宝道:“也有可能先生看你不顺眼,直接再罚抄两遍。” 白二郎从书架里翻出了一本《礼记》,双手捧着它,泪眼婆娑的看着俩人。 满宝和白善一点儿也不可怜他,嘁了一声后打击他,“活该,看你以后还赌不赌了。” “这就是交友不慎的后果。” 满宝这才想起来问白善,“你见过张敬豪了吗?” “见过了,他说他和那马商不熟,他同班的同窗都不知道他认识这么个人呢。” 白二郎委屈的道:“他说那马商和他舅舅是好友,因为有好些事要求他舅舅,所以才那么讨好他的。” 满宝怼道:“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我说我认识一个特别厉害的花农,这世上没有他种不出来的花,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他没有种子而已,你怎么就不信?” 白二郎:“你这太假了,一听就是吹的牛皮。” 一旁的白善都点了点头,见满宝扭头看着他,他立即把点到一大半的脑袋止住了,想起了周小叔,立即道:“这世上奇人异士多了,说不定真有这么个人。” 白二郎静静地看着白善道:“你变了,自从你想和她呜呜呜……” 白善一把捂住白二郎的嘴巴,警告的瞪着他。 满宝眨眨眼,静静地看着俩人问:“你们干嘛呢?” “没干什么,我带他下去训一训,顺便详细的问一下张敬豪的事。”说罢把白二郎拖走了。 满宝耸了耸肩,从白善的书篮里找出药筒,拿去洗干净了,又把第二天要煎的药称好来交给容姨。 和给别人看一剂能吃两天的药不同,满宝给殷或开的是一天一剂的药,药量要少一些。 殷或的身体很弱,但一直在吃温补的药,其实是有些过了的,所以满宝给他开的是平性的药,先将体内的燥热平下,五脏虽弱,但也应该在一个差不多的水平上,而不应该只强肾元,不然很容易会妨碍到别的脏器的。 待五脏平和,再慢慢的补益,循坏,佐以养生操运气,一二日是没什么贡献,但只要坚持一二月就能有所感觉,再坚持一二年,成效肯定会有。 但在这个过程中要不断的根据身体情况变换药方,更难的则是坚持,药不是那么好吃的,养生操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满宝回到自己的房间,从系统空间里摸出这两天她和莫老师商量下来的治疗方案,又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后就将下一阶段要做的事写在了备忘录上。 白善在隔壁屋里教白二郎好好做人,等他老实以后才说起张敬豪的事,“以后他再找你去看马,你把我叫上,知道吗?” 白二郎:“……先生不是说不许我再去看马比赛吗?” “你是不是傻,有我跟着呢,你怕什么?到时候我把我们班的同窗,还有封宗平几个都叫上,你呢,也把你们班的同学叫上,外头玩得好的朋友也叫上……”白善嘿嘿一笑道:“告诉他们,你跟张敬豪关系好,买马的时候说了能给你少三百两,要是有人问你马要多少钱,你就低头笑笑不说话,不许告诉别人听到没有?” “为什么?” “因为你说了人家就不会跟我们一块儿去凑热闹了,你说了,人家只会当你是傻子,听懂了吗?”白善道:“等我们把他坑一顿,报了他坑你的仇以后把他在外面堵住打一场。就算是给你的手心报仇了。” 白二郎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张敬豪到底是怎么引他去赌钱的,买马坑他的事他认了,可这赌钱…… 白二郎很心虚,他觉得就是他自己的问题啊,所以他咽了咽口水道:“这样不好吧,都反坑回去了,要不我们就坑他一顿就行了,打架就算了,万一他告诉学里怎么办?” 白善后退一步认真的看着白二郎,半响后摇头。 白二郎见他光顾着摇头不说话,就问道:“你摇什么头呀,你倒是说话呀?” “就是有点儿欣慰和心塞。” 白二郎:“这两种感觉能一起有?” 第995章 主动 “能呀,我这会儿就有,”白善道:“欣慰于我师弟果然心善,心塞与我师弟果然够笨。” 白二郎:…… 他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双手虚成爪就抓向白善,“我打你了呀——” 白善转身就跑,“说你笨还不承认,打架就打架,干嘛还提前说一声?” 所以他不跑都对不起自己了,白善一溜烟的跑走了,白二郎追到门口就不追了,不远处院子里坐着喝茶的庄先生和白大郎被白二郎那声大叫惊得差点摔杯。 庄先生还好,白大郎却是直接把茶洒出来烫手了,他忍不住大怒一声:“白诚!” 白二郎转身就跑回屋,左手甩上一扇门,然后用身子把另一扇门也给管过来,一屁股一后背就把门给关上了。 白家后院热闹得很,呵斥声,惊叫声,还有时高时低的读书声交杂在一起,简直不比菜市场安静多少。 相比之下,殷或的院子里则静得没有一丝烟火气,下人们轻手轻脚的把饭菜都收下去,福寿奉上茶水给殷或涑口,负责熬药的大丫头便将滚烫的药端了上来。 殷或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长寿连忙接过放在桌子上,对大丫头道:“等不烫了再喝。” 丫鬟也没怀疑,在吃药方面,少爷从没让人操心过,凡是太医开的药他全都会乖乖的喝。 等屋里的下人都退下去了,长寿看了一眼殷或一眼,端着药就要拿下去倒掉,他突然道:“放下吧,我自己来。” 长寿莫名其妙的放下药碗,看着少爷起身端起,走向后窗,推开后便往外一洒。 长寿莫名的看着,不都是倒药吗,那碗还烫手呢,何必要亲自来? 殷或却似乎很愉悦,他挑着嘴唇微笑,将碗拿回来放在了桌子上。 长寿连忙合上后窗,将滴落的那几滴药水擦干净。 殷或靠在了软榻上昏昏欲睡,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事问道:“对了,你知道太学里有个人叫张敬豪吗?” 长寿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摇头,“少爷是在国子学里读书,小的只记了国子学的公子们。” “有空去打听打听,问问他是个谁家的人,为人如何,风评又如何。” 长寿应了一声。 殷或吩咐了这件事后便没其他的事问了,他昏昏欲睡起来,干脆就靠在了软榻上睡觉。 第二天,白善又给他带了药,还给他带来了一荷包的糖,“喏,以后你喝药便吃一颗糖吧。” 殷或接过,“多谢。” 白善挥了挥手,不在意的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满宝说了,下次休沐要给他扎针,还是她自创的针法,白善觉得,在此之前得把人养好一点儿。 国子监的老师特别好说话,知道白二郎是被他的老师打了,他也不问犯了什么错,特别宽容的免了他手痊愈前的作业。 害得白二郎差点不想让手好那么快了,但又一想到先生罚他抄写的书,他又把这种心思压在了心底。 殷或每天下学后都会上白家的马车坐一下,喝喝药说说话,后来白二郎的手好了,他得抓紧时间抄书,而一回到家就总是会被打扰,他干脆就窝在国子监里抄书。 一下学就带着书找个安静的位置坐着抄,殷或看见了便也留下看书,嗯,看的是白二郎从满宝那里搜刮来的话本。 殷或从没看过话本,这一看就一发不可收拾,要不是知道熬夜不好,他都要点灯熬夜的看了。 白善见状便每天去大门那里取了药筒进去给他,然后转身去藏书楼里看书或找书。 国子监学的书可以往外借,没有府学那么多的规矩,只是需要的押金也不少。 白善拿出满宝写的书单一本一本的找过去,最后只给她找到两本,他便一口气借了三本书,一本留给自己看。 登记的先生看了他一眼后道:“读书莫要贪多,也该专精。” 白善应下,并不解释。 一直快到夕阳落下,国子监学要闭门了,三人这才收了东西出门。 殷或脸色红扑扑的与俩人挥手告别,扶着长寿的手上了马车,见他们一头汗津津的,再看刚从阴影处将马车驶过来的大吉,他问:“你们怎么不去躲荫?” “小的们怕误了少爷的时辰,”长寿道:“要是让少爷等久了,吹了风,晒了太阳,那便是小的们罪过了。” 殷或就放下帘子道:“下次你们也躲到阴影里去吧,我出来了会在门下等你们,既晒不着太阳,也吹不着风。” 福寿就要拒绝,长寿却拉了他一把后高兴的应下,声音都欢快了几个度。 福寿听了,只能带着一众下人应下。 殷或听出他们声音里的高兴,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挑。 长寿走在车的左侧,福寿走在他身边,他看了一眼没动静的车帘,便伸手拉了长寿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怎么觉着少爷这几日高兴了许多,也活泼了许多?” “交朋友了嘛,自然高兴。” 殷老夫人也觉得殷或比以前开心了,因此不论几个孙女在她耳边表示怎样的担忧,她都没有拘着殷或,让他一放学就回来。 殷老夫人的要求很低,“落日前必须得回家,太阳一落下天就冷了,又有雾气,生病就不好了。” 又道:“带些好克化的糕点去学里,下学后肚子要是饿了就吃一些。” 对于这一点儿殷或拒绝了,他道:“祖母,一下学我便去食堂里吃了点儿东西,并不饿。” 反正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在里面吃饭只要交钱和交粮食就行,他现在在国子监停留的时间越来越长,吃药前吃点儿东西是最好的,所以他会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再吃药。 殷老夫人见饿不着他,愈加满意,“我们七郎现在都会保重自己了,好,好,好啊。” 殷或垂眸笑了笑。 殷老夫人欣慰不已,以前孙子吃药感觉就和完成任务一样,下人要是不熬药,他是不会提醒的,想吃饭后再吃药更是需要人时时提醒,不然他能故意给你忘了,从不会主动的保重自己的身体。 但这会儿,殷老夫人是真的觉得不一样了。 第996章 查 殷老夫人摸了摸殷或的手,确认不冰冷后便又嘱咐了他几句话,这才道:“天快黑了,我也不留你了,你回院里吃晚食吧,休息一会儿再吃药。” 殷或应下,起身正要走,想起了什么又停住问,“大姐二姐三姐这几日没有来吗?” “来了,”殷老夫人懒懒的道:“不过你回来得晚,没有碰见而已。” 殷或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 殷老夫人看见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目送孙子走远了。 他哪怕多问一句,或是多说一句,哪怕是不好听的话也好呀。 殷或回了自己的房间,特别熟练的把药给倒到后窗去了,最近几次他倒药已经一滴都不会掉在窗上了,特别的稳当。 长寿看见少爷用帕子擦了擦手,便开了门让人将药碗端出去。 等屋里再次没人了,殷或才问道:“张敬豪的事儿查到了吗?” “查清楚了,张公子是张通议之孙,是恩荫进的太学,奴才查过,他舅舅家在蒲州,离京城远着呢,倒是他跟一个马商过从甚密,东郊那片马场便有那马商的钱在。” 殷或以前从不会过问这样的事,但殷家在这儿,他老爹是京兆尹,这种事根本不用他出面,长寿出去问一问,许多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不该知道的,给出一些钱,说些好听的话,也就都知道了。 之所以过了这么几日长寿才回禀,那是因为他第一次给殷或查这样的事,想要查得更细一些,也更确定一些。 虽然殷或没说他为什么要查张敬豪,但长寿又不傻,这几日少爷也就和白家的两位公子和周小姐有来往,这种事问一问就知道了。 所以长寿细细的回禀道:“小的查了一下,那马商背后也不知道靠着谁,这两年在京城东郊开了马场后时常开场赌球,有时是京中的公子小姐们下场打球,他们自己赌个彩头闹着玩儿,私底下则自己开盘下注,他做庄家收钱。” “先前张敬豪带着一群国子监的公子们去马场,好多人都下注了。” 殷或好奇的问,“都输了?” 长寿笑道:“哪儿能呢,要是都输了,以后谁还玩这个呢?说起来也怪,其他人也跟着下了三四场,输赢都有,大多是输多赢少,只有白二少爷运气最好,每一把都赢了,四场下来,听说赢了有二百两。” 便是素来不缺钱花的殷或都愣了好一会儿,歪着头好奇的问,“这么赚钱?” “反正当时大家都说白二少爷运气好,大家都羡慕得不行,白二少爷的兴致起来了,还说要花钱在马场里养一匹马,到时候专门给人打球出场,或是赛马出场,若是赢了,他这个马的主人也能坐庄分钱。” 长寿道:“后来张公子就带了白二少爷去看马,白二少爷看中了一匹马,开价一千五百两,说是能给他便宜三百两。” 殷或:“……他相信了?” 长寿低头笑,“是,不过回去以后也不知道白二少爷是怎么和家里说的,他们家的老师打了他一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千里马的事。” “是也不是,”殷或这几天都和他们在一起,隐约知道了,庄先生打他主要还是因为赌钱的事。 殷或嗤笑一声,问道:“张通议不知道张敬豪的事吗?” “张通议家的家教甚严,听说张公子进了太学以后每月的月银才从十两提到了二十两。” 殷或便明白了,他点了点桌子道:“这事我知道了,不必再往下查了。” 他很好奇,“张敬豪骗人的手段很高明吗?” 怎么连他这个不常与人交往的人都能听出他是骗子,白二郎却不能? 长寿想了想后道:“还是有挺多人和张公子一起赌球买马的,公子之所以觉得不高明,应该是因为这是小的查清楚了说的,并不曾与他交往过。” 殷或点了点头,决定第二天把这些查到的事告诉白善和白二郎。 而此时白善正在和满宝规划着坑张敬豪的事。 通过白善几天的努力,现在张敬豪身边的人都知道了一件事,他舅舅有一好友是马商,特别的看他的面子,和他买马能比市价便宜很多。 今年新入学的六学学生不少,加上白善他们这群功臣之后,需要买马上课的人不少。 于是,以前认识张敬豪的找上门来,不认识张敬豪的也通过别的同窗找上门来,今天这个请吃饭,明天那个请喝酒。 就一个意思,大家都是好朋友好兄弟,给介绍一匹好马,便宜便宜呗。 有的人家里不差钱,他们不需要便宜,他们需要的是从心底放心的马种。 这买马有时候就跟买被石头包裹着的玉一样,也是很看运气的。 尤其是他们这些年纪不大的,大多买的是年纪不大的马驹,买了来还得慢慢教养的。并不是长得好看的马就能跑得快,跑得稳,所以才有相马师这个行业。 他们年纪小,知识有限,且也不是干这个的,所以不敢自称伯乐,要发现千里马,除了相马师,便是依靠马商了。 他们不奢求便宜,只要马商不坑他们就行。 张敬豪素来爱热闹,以前不是去赴这个宴会,就是自己开宴会请人,但这次他一点儿也不开心,脸上的笑容简直是强颜欢笑。 都是六学的学生,哪怕是恩荫进学的也没有傻子,张敬豪的脸色他们自然看在眼里。 于是大多数人都有一种错觉——张敬豪看不起自己。 有此觉悟的人一部分不再找张敬豪,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大不了大家不做朋友呗。 于是各自散去。 还有一部人则是生了怨忿,虽然也走了,却不断的往外说起张敬豪,替他扬了一下名。 最后一部分人则是起了犟性,你看不起我,我非得在你跟前膈应,我还要看一看你认识的那马商有多厉害…… 张敬豪自然察觉到了学里同学们对他的改变,但他完全没有办法,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种困境,这时候他反而希望白二郎能够主动喊破当时那马商给他喊的马价是一千五百两了。 第997章 威胁(给书友“等你长大”的打赏加更) 白善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觉时机成熟了,于是和满宝道:“再过两日就休沐了,到时候我们去马场看看?” 满宝点头,“好呀,对了,叫上殷或一起吧,我正好要给把脉换药,还要给他针灸呢。” 白善表示没问题,“你不在药铺给他看病没问题吗?” “这有什么,让他到济世堂和我们汇合呗。”满宝道:“中秋快到了,最近花市很热闹,我想慢慢的将我手里的花也给卖出去,到时候有些忙,所以我们最好上午就去马场把这事搞定,下午给张敬豪套个麻袋。” “还需要套麻袋吗?”白善道:“我们三个还能打不过他一个?反正经此一事他肯定知道是我们揍的他,何必还要遮遮掩掩的?”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也好,遮遮掩掩的,万一他去报官就不好了。” 白二郎就坐在一旁抄书,闻言抬起头来问道:“真的要打架吗?” 白善没好气的道:“你以前也没少跟我们打架,现在怎么胆子这么小了?” 白二郎拍下笔道:“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了你们,不是你们和先生说的要低调,不要惹祸吗?” “我问过了,国子学这边认识他的人没两个,连封宗平都不知道张敬豪是谁,显然他家世不怎么样,文才也一般,所以才这么平平无奇。”白善道:“既然是平平无奇的人,我们跟他打架,也就被算在平平无奇里,谁会在意?” 满宝道:“我也查过了,他爹现在还在读书呢,他祖父是从四品通议大夫,也没什么实权,放心吧,打了他没事的,而且我们会说清楚缘由,晾他也不敢告诉家里。” 她道:“听说他们家家教特别严。”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看着她,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和病人们聊天知道的呗,”满宝挺了挺胸膛道:“你们不知道吧,因为我治好了窦珠儿,最近来找我看病的女病人特别多,这里面不乏一些大户人家的帮工,还有女仆,我问她们,只要不是问她们主家的私密,其他家的事她们都很愿意告诉我。” 白善和白二郎:“……这么方便,坐着看病就能知道这么多了?” 满宝点头,深有感触的道:“是啊,难怪纪大夫一再提醒我,去深宅后院里看病的时候既要带着耳朵,也要闭上耳朵,眼睛也要睁一只闭一只,嘴巴更是要紧紧地闭着,不该问的不问,该问的也要斟酌过后才问。” 白善:“……原来你知道啊,那你怎么不听话?” “哎呀,这是在药铺里,又不是在后宅,没必要那么讲究的啦,”满宝道:“而且你不知道,她们可喜欢说这些事了,本来她们看病的时候还满腹忧虑,她们和我说过这些事后就高兴起来了,我觉得不用吃药她们的脉象都健康了不少。” 白善和白二郎:…… 白善不理满宝了,扭头和白二郎道:“你不是一直不明白他是怎么引诱你赌钱的吗?这一次我们就面对面的把这事说清楚。” 时隔多日,白善终于又踏进了太学,这一次他依旧是去食堂里找张敬豪,和上一次相比,这一次张敬豪身边围了不少人。 白善直接邀请他明天一起去逛马场,他笑道:“上次你给二郎说的那匹马我们想看一看,要是合适我们就付钱买下了,对了,除了那匹马外,我和我师姐也想买一匹以作学习用。” 张敬豪看了一圈正围着他看的同窗,开口就要拒绝,结果他的同桌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好呀,刚才我们还商量着明天休沐去秋游呢,这会儿听着去马场也不错,对了,听说马场里有人打马球,我们还能围观呢。” “对了,我们去哪个马场?” “还能是哪个?”有一人阴阳怪气的道:“当然是敬豪最熟的东郊马场了。” 张敬豪根本没有插嘴的机会,白善便跟直接定好了时间,“那明天我们巳时在东郊马场外等你,张公子,你可不要不来呀,不然我还得派人去你家里接你。” 张敬豪身边的一些同学听着一脸懵懂,等白善走远了才回过味儿来,扭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看的张敬豪,问道:“敬豪,他这话说的怎么有股威胁的味道在里面?他不是正有事求你吗?” 留下膈应张敬豪的同学也慢慢回过味儿来了,眯着眼睛看向张敬豪,“敬豪,明日你应该会去东郊马场吧?” “那当然会去的,”另一人轻笑道:“敬豪可是东郊马场的常客呢,这会儿身强体壮的怎么会不去?他要是真不去,白善说不定还真会派人上门去接。” 张敬豪脸色铁青,一句话都不说,直接起身离开。 不远处的太学甲十班同学愣愣的看着,然后扭头齐齐看向正低头扒饭的白二郎。 任可推了他一把道:“你别吃了,你师兄刚去威胁了张敬豪。” 白二郎轻飘飘的掀起眼皮道:“我知道啊。” 他前天晚上就知道了,一点儿也不意外好不好? 任可一脸迷茫,“为什么?” 白二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出自己还有些痕迹的右手道:“因为这只手吧。” 大家一起看着他的爪子,问道:“可你的手不是你老师打的吗?” “是呀,可是先生为什么会打我呢?还罚我抄两本《礼记》。” “是啊,为什么呢,你也没告诉我们呀,”乔韬道:“我们怎么问你你都不说,这会儿还不说吗?” 白二郎叹气,忧伤的摇头道:“算了,还是别告诉你们了,不然我怕你们也会忍不住去威胁他的。” 因为他仔细的想了想,虽然依旧没发现张敬豪怎么引诱他赌钱的,但那天他们去的一拨人中,任可和乔韬他们都是输钱的,只有他一个人一次都没输过。 白二郎推己及人,觉得他要是被人引诱着赌钱还输钱了,那一定会气得把人捶扁。 他觉得他到现在都不怎么生气,一定是因为他一文钱都没输,还白得了二百两的原因,嗯,一定是因为这个。 而这个理由更不能告诉同窗他们了,不然他一定会被带着一起揍的。 第998章 针灸(八月月票加更一) 白善替满宝和殷或约好了时间,第二天一早四人便在济世堂见面了。 郑大掌柜对他们非常的欢迎,还拿出了自己的好茶给他们泡了一壶茶,然后还趁了满宝看病的时机给殷或摸了一下脉。 一摸上郑大掌柜便忍不住微微蹙眉,然后看了殷或一眼。 殷或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他很小很小的时候,父亲请来的大夫便避在屏风后说他命不久矣,恐怕很难养大,他的身体很弱,补药无用,反而有可能会坏了身体,所以请来的大夫到最后都没敢留下药方。 后来父亲进了一趟皇宫,求来了老谭御医,他每隔两天便要泡药浴,足足泡了一年多又配与针灸治疗才能喝药。 但那药也不敢多吃,通常是吃一段就要停一段,生怕吃多了虚不受补,反而燥热难发,弄坏了身体。 一直到他十三岁那年,老谭太医给他最后下了一方药,然后再没来过,再来就是谭太医了,他的药方那一年总在变,但从两年前开始便不再变,他觉得很奇怪,问祖母,祖母只说他身体变好了,可以不必变来变去的了。 他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好了,于是兴致勃勃的想要去上学,结果冬天冷,他就是正月里和家里人吃晚食不小心回去晚了,就被风吹了一下就病倒了。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祖母和父亲说,“好歹要留下一滴骨血来,等他熬过这一次就开始说亲,用那要调理肾元,过个两三年给他娶个媳妇,总能留下一滴骨血的。” 从那以后,他便知道了,每日送到他跟前的药不再是替自己喝的,而是替他将来的儿子喝的。 一开始他很不服气,也悄悄的趁出门的时机在外面找大夫看过,结果他们比谭太医还不如呢,都说他活不了两年了。 除了老谭太医和谭太医,满宝是第一个明确的告诉他可以活过二十的人,而满宝给的时间比谭太医父子俩更长,所以他选择相信她。 哪怕最后她治不了他,他没能活到及冠,他也不后悔,至少他现在喝的药是为自己喝的,而不是为了他那没影的儿子喝的。 郑大掌柜收回了手,面上的表情也恢复了正常,他笑着和殷或道:“殷少爷恢复得不错,我就不打搅你们看病了。” 殷或听着郑大掌柜虚情假意的安慰,笑着点了点头后让他出去了。 满宝却没听出郑大掌柜的虚伪,只道他是在夸她,于是笑眯眯的还把人送到诊房门口,这才回身看向殷或,“走吧,我们进内室扎针。” 殷或愣了一下后问,“怎么扎?” “你是说穴道的走位吗,我一会儿一边扎一边告诉你。” “不是,”殷或红着脸道:“我是说,我,我要脱掉衣服吗?” “是呀,不脱衣服怎么扎?”满宝以为他是害怕,安慰他,“你别怕,白善和白二郎他们也都扎过了,你可以问他们,扎针一点儿也不疼的。” 殷或看向白善和白二郎。 俩人的脑袋都死死的定住,就是不点头。 满宝生气了,“你们敢说我扎针疼吗?” 白善道:“偶尔会扎不到穴道。” 白二郎:“然后就会出一点儿血。” “那是因为你们还没长大,很多穴道跟成人的不一样,所以有点儿难找,我后来不是摸索出来了吗,就扎错了那么三次。” 白二郎:“一次,我就出血了。” 白善悲愤道:“我被扎错了三次!” 殷或:…… 殷或被他们这么一闹反而不害羞了,起身走到帘子后,脱掉了衣服,露出瘦弱的后背。 白善和白二郎也跟着进去了,一个哇了一声,“你好白呀。” 一个则道:“你也太瘦了,光见着骨头了,这肯定是不吸收,满宝,给他扎针健一下脾胃。” 满宝嫌弃的冲他们挥了挥手,让他们退出去,不然就安静的呆在一旁。 她取了针道:“这些针都消毒过了,你放心,特别干净,来吧,趴下。” 殷或趴着。 满宝道:“除了后背,我们也扎一下腿,一会儿你可能会想睡觉,我可以和你说一下这针的走位……” 这套针法是满宝和莫老师在原有的基础上改良过来的,不,应该说是改了很多,完全可以算是自创的一套针法了,她打算要隔一天扎一次,这样既可以保持,也可以看得着效果。 至于今天以后要在哪儿扎针,什么时间扎针满宝一点儿也不担心,这种事可以想办法嘛,她觉得不会难到哪里去的,大不了在马车上扎呗。 满宝将针扎完,也解说完了,她看了一下系统内的时间,便开始动针,然后问殷或,“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善坐在另一张床上道:“他睡着了。” 满宝低头去看他的脸,这才发现他真睡着了,呼吸很绵长。 他眼底依旧有青黑,看来她给他调配的安眠药袋不太好用。 满宝便挠了挠脑袋道:“可惜了,这事儿我们是瞒着他家里人做的,不然我可以教他们家的大夫一套针法,临睡前给他扎一扎,他肯定会睡得很香。” “总不能一直靠针法助眠,能够自己入眠还是自己入眠好。”白善见满宝轻轻地给他没扎针的地方盖上衣服,便问道:“你现在对他的病有多大的把握?” 满宝思考了一下道:“看刚才的脉象,他有仔细吃药,以后要是也能按照我的医嘱,活到二十四五应该不成问题。要治愈嘛……” 满宝伸出两根手指道:“我目前只有这么大的把握。” 白二郎便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看对面床上的人,“真可怜,和他吃饭的时候,他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他家里人也不给他出来玩儿,这一生过的也太憋屈了吧?”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你现在倒有闲心同情起别人来了,你还是想一想一会儿去了马场要怎么说才不显得自己那么笨吧。” 白二郎:“昨天张敬豪都找我认错了,是你不让我原谅他的,本来这事可以私了,我的名声也能保全的。” “不行,这事传出去,你最多被说笨点儿,更多的人会说你单纯信任朋友,不会恶意想你,但对张敬豪不一样,再任由他这么逍遥下去,谁知道他将来还要骗多少人?” 满宝点头,“不错,而且这事传出去对你也有好处,从今以后大家都知道你师兄师姐不好惹,自然没人会再来坑你了。” 第999章 沉眠 满宝把殷或身上的针都拔了,见他还没醒,整个人趴着睡得很香甜,三人干脆也不叫他,给他找了床被子盖上,然后就在另一张床上坐着说话。 殷或迷迷糊糊醒过来时,就听到耳边有特意压低的说话声,他眨了眨眼,一时有些没能想起自己在哪儿。 他微微抬头,这才发现自己是趴着的,他循着声音仰脖子看去,满宝、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抬手笑容灿烂的和他打招呼,“你醒了呀。” 殷或睡前的记忆瞬间回笼,他脸微红,就要撑起身子,却发现自己半边身子都是麻的。 作为大夫,满宝一看他的反应就猜到了,她好意思扎针,但没好意思上手给他揉,于是跳下床对白善和白二郎道:“你们给他揉一揉,我先出去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跟着蹦下床,笑眯眯的伸出两只爪子道:“你放心,我们这个很有经验的。” 殷或惊叫一声,又惊又羞还怒,伸脚就要把俩人踹开。 白善跟在满宝身边没少被灌输各种医学知识,这种睡麻了的毛病属于小毛病,简单点儿的,哪儿麻揉一揉哪儿就好了;复杂点儿的,按几个穴道多揉揉也就好了。 三人在屋里闹腾了一会儿,殷或穿上了衣服,将他不知何时被卷起来的裤腿放下,脸蛋红扑扑的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快一个时辰了。” “这么久了?”殷或素来浅眠,晚上屋里有一点儿动静都睡不着,夏天的时候连院子里有虫鸣都不行,结果他竟然在那么闹腾的医馆里睡着了,还睡了这么久…… 殷或听着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孩子哭叫声,以及不同人说话的声音,椅子凳子在地上挪动的声音,以及伙计的唱名声…… 一时间所有的声音都涌到了耳中,嘈杂的让殷或皱了皱眉。 再一想到他刚才睡觉的时候还有三个人不停的在他旁边说话,殷或愣愣的问道:“我的失眠症治好了?” 满宝从帘子里探头进来,问道:“你忙好了没有呀。” 见殷或已经穿好了衣服,她就正大光明的蹦了进来,正好听到殷或的最后一句,抽空回答道:“没有,只是扎针你元气恢复些,身心一放松就容易睡着。” 殷或若有所思,“那若是我天天扎针……” “那不行,不论是吃药也好,扎针也罢,都要适量,我如今给你定的是隔天扎一次,先扎上一个月,看看脉象,然后再决定是继续,还是要隔更长的时间。”满宝解释道:“治病和长身体是一样的道理,并不是快了就好。身体长得太快了会很难受的,而且很有可能后劲不足,最后反而不如长得慢的人长得高大。” “这治病也一样,得像抽丝一样将病灶一点儿一点儿的拔除,这样对你的身体影响才不会很大,你看,我虽让你停了温补的药,但我平性的药方中也添了两位温补肾元的药,这才让你突然停了谭太医的药方后不会太难受。” 殷或点了点头,表示受教。 以前谭太医和其他大夫从不会把他们开方的前因后果告诉他。 殷或见他们三个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道:“你们不是跟人约了巳时见面吗?这会儿已经到了吧,你们还不走吗?” 满宝三个这才想起这事,眼睛微微瞪大。 殷或问:“你们不会是忘了吧?” 白善当然不能承认他们三个讨论起他来一起忘了这事,于是轻咳一声道:“也没有啦,我们只是觉得张敬豪也不会按时去的,说不定他都没胆子去,所以我们晚一点儿去也没什么。” 话是这样说,但他们要迟到了,眼见着要失信于人还是很不好的,于是三人一起往外奔,收了东西就要跑,只来得及跟殷或交代一句,“我们先走了,后会有期。” 殷或下床穿上鞋子,跟在他们身后出了济世堂,正要抬手和他们说话,结果三人已经跳上马车跑了。 殷或只能放下手,也上了马车,和长寿道:“我们也去东郊马场。” 长寿愣了一下后道:“少爷,马场乱得很,我们也去吗?” “去看看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马场呢。” 殷或没见过,但满宝他们三个都是见过的,当时在益州的栖霞山那就有一个马场,季浩就是在那里落马受伤的。 但那马场只给人骑马,买马,可没有打马球的地方,所以到了马场大门口的满宝和白善也惊奇得很。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白二郎便给俩人做领路人,他撩开车帘给他们介绍,“马车是能直接进去的,里面可大可大了,平时来这赛马和打马球的人不太多,但一到休沐日人就特别多。” 因为朝廷,国子监学,以及各大书院休沐的日子都是一样的,皆是一旬休沐两日。 连节假日都是一样的,自然就是这时候最热闹了。 满宝见他这么了解就问道:“张敬豪告诉你的?” “不是,同行来的其他同窗说的,”白二郎道:“而且当时我们一进来便有伙计领路,一路上还有点心茶水喝呢,马车也是伙计帮忙停好的,咦,这次怎么没人来帮我们领路停车?” 白善和满宝便探头出去看与他们一同进来的其他马车,发现他们也都是自己往里驶,并无人领路。 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大吉已经打转马头跟在那些车的后头找到了马车的停放地方。 这里有人管理,白善的马车一进场便有伙计来指引他们停车,但也仅此而已,停完了这辆车他又忙别的马车去了,根本没有白二郎说的什么一路指引。 白善和满宝一起回头看着他,就那么默默地看着。 白二郎颇为心虚的道:“当时我们来就是有的。” 满宝:“所以这会儿你知道了吧,你们从一进来就被骗了。” 白二郎心塞的低头。 吓了马车,他们只把贵重的东西带上,其余的东西还放在车里,从看管马车的那里拿了一个牌子后离开。他们来拿马车或中途回车上拿东西都需要这个牌子。 就连对他们带有偏见的满宝都忍不住点了点头道:“他们想的还真是周到。” 第1000章 坦白 三人跳下马车,见场内这么多人,三人有些迷茫,“这么多人,怎么找?” 一语闭,不远处便有人大喊道:“白兄,白二郎,这边,这边——” 三人连忙循声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正站着一群人,七八个人将脸色不太好的张敬豪围在中间,正兴奋的和他们招手。 三人一看,乐起来了,立即迎上去,“失礼,失礼,我们临出门前有点儿事耽误了,所以来晚了,张公子没有等久吧?” 张敬豪还没回答,他身旁的同窗已经乐呵呵的道:“我们也才到,并没有久等。” 他看了张敬豪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今天休沐,张兄估计是昨晚睡晚了,我们去他家里接他时他都还没起呢,所以还怕你们提前来久等了,结果就是这么巧,大家是同时到的。” 白善惊讶,“你们还去家里接人了?” 张敬豪身旁的人笑道:“那是当然,我们和张兄玩了这么长时间,趁着休沐有时间,自然是要上门拜访一二的。” 笑话,他们请张敬豪吃了那么几天的饭菜,结果到头来却是被人给骗了,他们要是不探一探究竟,那也太坑了。 自从白善第二次上食堂里找张敬豪说了那番话后,本来有些恼怒张敬豪瞧不起自己的人一下就琢磨过来了。 尤其是在打听了一下,知道张敬豪带白二郎出去玩了一趟回来后白二郎的右手就被包上了。 他们不傻,猜出肯定是张敬豪做了什么惹怒白善,他这才绕了这么大的圈给张敬豪挖了一个坑。 虽然他们似乎也被白善给坑了,但他们还真不怎么生气,怒火不知道为什么全朝着张敬豪身上去了。于是,他们就更想知道张敬豪和这马场有什么猫腻了。 然后大家一商量,便一大早的结伴去张家接人了。 张敬豪昨天便悄悄的找过白二郎,想要议和,结果白二郎装傻听不懂,拒绝了他的白旗,所以今天一大早张敬豪便在头疼犹豫,他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呢? 来,势必没好事等着他。 不来,白善真闹到了他家里,他祖父能把他抽死。 而就在他犹豫的时候,这些人替他做出了决定,齐刷刷的跑来接他一起走了。 张敬豪沉默着站在众人之间,一句话都没说。 白善左右看了看后道:“张公子,你给我师弟介绍的千里马在哪儿,不如我们先去看千里马吧。” 正说着话,几辆马车又缓慢的在他们普遍停下,任可和乔韬几个先从车上蹦下来,后面一辆特别眼熟的马车也被掀开,殷或扶着长寿的手下车。 大家看见他们特别惊讶。 不,应该是看见殷或特别惊讶,任可他们也是来过马场的,再来没什么稀奇的,殷少爷却是怎么来了? 殷或却是直接朝他们走过来,走到白二郎身边后笑问,“怎么,不是要看马吗?马呢?” 大家一起扭头去看张敬豪。 张敬豪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特别想回到过去,把当时选定白二郎的自己拉出来打一顿。 他当时到底为什么会觉得白二郎无根无基好欺负,又有钱,还傻的? 张敬豪环视一圈,看到了白二郎同班的同学,还有好几个他自个班上的同窗,以及太学里的其他同学;往前走一段,他们竟然还碰见了国子学的好几个同学,其中就有很有名气的封宗平。 封宗平加上殷或,张敬豪越发沉默了。 他领着一群人向马场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就停下脚步,转身面向白二郎深深行了一礼,“白诚,实在是抱歉,上次的事是我骗了你。” 大家惊讶的看向张敬豪,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就认怂了。 张敬豪起身,见白二郎没反应,便又深深的揖了一礼,腰都快要弯到膝盖上了,可以说道歉的诚意很足了,他也很满脸羞愧的道:“其实要卖给你的那匹马不是什么马商的,而是我的一个朋友的,他有些缺钱用,他那马也不差,可送到马场却被压价压得很狠,正巧你想买马,所以我才想着假借他是马商转卖给你,是,我们开价是狠了点儿,这是我们的不是,还请两位白同学见谅。” 众人见状微微有些惋惜,这会子热闹看不着了。 张敬豪骗人是不对,但他都这样道歉了,白二郎目前也没损失,大家想着他应该会顺势原谅,谁知道他却扭头看了白善一眼后避到了一边。 白善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然后上前一步,站在了张敬豪身前,问道:“张公子,你那朋友呢,可否请出来让我们见一见?” 张敬豪一脸的愧疚,“此事是我的主意,坑骗白同学的钱是我不对,我愿意在状元楼里摆一桌给几位赔礼道歉,但我那朋友对此事一无所知,我却是羞于请他过来的,还请白公子见谅。” “可我师弟说,当时开价是他亲口开的。” 一旁的人忍不住问,“这到底开了多少钱呀?” 白善还没说,张敬豪便一脸羞愧的道:“一千五百两。” 众人:……他们总算是知道白善为什么那么生气了,这是当自家的钱是天上掉的吗? 一千五百两,平时他们家里买的马也就百两左右,神骏一点儿的,四五百两也顶天了,他们又不是要上战场当大将军,更不是皇亲贵族,哪儿用得着上千两的马? 众人回过味儿来了,难怪会给人便宜三百两呢,恐怕那马…… 有人轻咳一声,问道:“那马到底实价几何?” 张敬豪没回答,只是一脸羞愧的模样。 白善便围着他走了两圈,见他都是一脸羞愧,身子还微微弓着,他便笑着拍了拍掌道:“壮士断腕,我这会儿倒要高看张公子几下了。” “白公子,我是诚心悔过……” “可我并不是为这事找你的麻烦,”白善道:“要为了那一千多两的银子还不至于,我们白家虽只是地主小绅,但一二千两还是拿得出来的,吃一堑长一智,大不了我们气不过在学外套你个麻袋打一顿就是了。” 第1001章 开诚 既然张敬豪不死扛着了,白善自然也要改变一下策略,总不好让人觉得他们得理不饶人。且掰开了讲也好,他们本来就不是为了马的事闹那么大一出。 白善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好奇起来,有人起哄道:“那白公子倒是说一说,你这是为什么呢?” 白善便看着张敬豪轻笑道:“张公子,这马场是你带着他们来的,人也是你给介绍的,现在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我可未必信。” “我这师弟单纯,从不会多想,我却是个疑心病重的,你说那是你的朋友,马的价格是你自作主张,可我师弟却说,自看到了那匹马后,基本上都是那马商给他介绍,你只是在一旁附和这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马。” 张敬豪立即道:“那人是我临时雇来的,并不是我的朋友。” “巧了,我也见过那马商,还带我师弟过来看过,确认了就是他,张公子既然是临时雇来的,不如这会儿再去临时雇一趟?我给你指个路。” 张敬豪低着头没说话。 “白公子,你不是说不是为马的事吗?怎么说了半天还是马的事?” “我说的不是马的事,我说的是卖马的人的事,”白善道:“那人和这马场有点儿关系,难怪我师弟说,他们那天进门的时候便有人热情相迎,不仅帮着停好了马车,还一路送到打马球的地方安排好座位,还给大家送了茶水点心。可今天我们单独来的时候可什么都没享受到呀。” “还有茶水点心?” “看马球的位置不是得花钱买吗?” 白善挑了挑嘴唇道:“何止送了茶水点心,还指点了我师弟他们赌马球,我听说那天除了我师弟外,大家都输了一些钱?” 输了钱的任可等人连连点头,“我把一月的零用钱输了大半出去,才八月初呢,这次来马场已经决定把剩下的钱也花光了,不过我再不赌了。” 乔韬也点头,“我比你们还惨,我是把一整个月的零花钱都输出去了,现在都是借同窗的钱。” 白善目光便泛冷的盯着张敬豪道:“不巧,我师弟那天赢了有小二百两,兴高采烈的回家,正打算下次再来把自己的积蓄拿出去玩儿,把买那一千五两的千里马挣回来呢。” 大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齐齐扭头去看白二郎。 白二郎便垂下了脑袋。 有人感叹:“赢了二百两啊。” 同时有人道:“真是好算计啊。” 说完彼此对视一眼,一个道:“不是吧,你不会也心动了吧,知道在这里头打马球的都是谁吗你就敢下注?还想着赢一千五百两?” “恐怕不输个三五千两,你是见不着回钱的。” 大家都不是傻子,白善不说透,他们或许想不到,但他都点得这么明白了,大家再想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一时大家看向张敬豪的目光都变了。 张敬豪强壮镇定道:“白公子,我知道你恼怒我骗白二郎买马,可你也不用如此猜忌我,我也是太学的学生,怎么可能引同学赌球?” “何况这赌球本来就是风雅之事,连陛下都爱看打马球许彩头,我们不过是玩个乐子而已,”张敬豪道:“你们看这里有这许多下注的人……” “那是别人,”白善打断他的话,“不论是谁,赌球都是有赢有输,除非对这球队极其熟悉的人,不然不可能一连四场都赢球。” 众人听了张敬豪的辩解,一时觉得他说的也有理,但又觉得白善说的也没差,于是摇摆不定起来。 白善道:“至于为什么,理由不就是现成的吗?我师弟明明与你交好,还和你同是太学的学生,结果你竟然用一匹马坑他千余两,这是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为钱呗!”旁边一人替他回答了。 白善:“你既然可以为了钱拿马骗人,为什么不可以为了钱引他入赌?” 白善指着白二郎道:“这傻子可是打算先拿自己的本钱进马场里赌球,将买马的钱挣到了再买马的,你直接骗了他买马,等他把马牵回家,我们又不是傻子,学里的同学也不是傻子,大家总能看出他被你骗了。” “就算你事后死不承认,对你的名声多少也有些影响,多不划算呀?”白善道:“相反,你拿一匹千里马吊着他,让他源源不断的从家里拿钱到马场赌球,永远都赢不到那份钱,永远都买不到那匹所谓的千里马。” “而且以他的性格,恐怕过个一两月,他早把初衷给忘在了脑后,心里眼里只有把输出去的钱赢回来了。” 张敬豪心脏剧跳,叫道:“白公子,你可不要冤枉我,那日他可是赢了钱的。” “他要是没赢钱,我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了。”白善指着任可和乔韬道:“你问他们,他们可还会再赌球?” 俩人连连摇头,再也不会了,第一次赌球就输得那么惨,多来几次他们还活不活了? 大家一看,看向张敬豪的目光就变了。 骗白二郎千余两买马听着是可恶,但这事传出去还真不怎么恶劣。 最多同学们觉得张敬豪奸诈,却会觉得他聪明,哪怕是先生知道了也不会责备的,因为六学里时不时的就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不过不会有人骗买马,多数是书学的学长临摹了好的字画当真品一样忽悠人买,或是算学的学长拿着算盘坑他们这帮学弟;也有可能国子学的学长拿着块玉四处晃荡着骗人…… 这种事,只要不过分,六学的博士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学里的同学们也都当个笑话看,除了被骗的学生郁闷一阵,其他的没什么毛病。 只不过学长们都很有分寸,哪怕是骗学弟们,也会在合理的价格范围内,有的完全就是图个乐子,最后还是会把钱花出去,比如请被骗的学弟到状元楼里喝一顿好酒…… 这样的事情多了,被骗的学生倒也不觉得多倒霉了。 但这种事都是在学里进行的,像张敬豪这样在学外进行,且还骗这么大的一笔钱的一个也没有。 但这没什么,最恐怖的是他的目的是骗赌呀! 第1002章 不布公(八月月票加更二) 虽然他们这些富家子弟平日里也没少斗鸡赛狗,但真正沉迷其中的很少。 基本上沉迷于其中的都是废人了,不仅在长辈们眼里是废人,在他们这些少年和青年人眼里更是废人。 沉迷赌博,这不是为钱,这简直是毁人一生啊。 大家纷纷倒退两步,离张敬豪远了一些。 张敬豪双目发红的看着白善,低吼道:“你就是为了买马的事冤枉报复我!” “那你敢把你那朋友和那假扮马商的人叫来对质吗?”白善便嘴角微微一挑道:“你不敢,因为你得罪不起他。本来嘛,你老老实实地吃我们一个回坑,给大家介绍一批好马,损些钱财让你肉疼肉疼也就算了,你偏要把事情摊开了说,既然如此,我不仅让你肉疼,还让你心疼。” 白善指着低垂着脑袋的白二郎道:“我师弟是良善,但我白善不是好欺负的。” 一旁的满宝连连点头,默默地在心中接道:“还有我!” 张敬豪能承认这样的事吗? 那当然是不能,承认了,他以后在国子监里还要不要混了? 但他能把那马商找出来对质吗? 那当然也是不能了,他要是能左右对方,他用得着跑到这里来和白善扯这么多话题吗? 直接把人请到跟前来,照着他的意思说一通不就好了吗? 大家一看他这个反应,心里便各自有了思量。 场面一下安静下来,气氛凝滞。 白二郎左右看了看,轻咳一声问道:“然后呢,我们还要打架吗?” 封宗平便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在外打架是犯法的,要是学里知道了,轻者受罚,重者逐出国子监。” 白二郎吓了一跳,“后果这么严重?” 他看向白善和满宝:“那我们还打吗?” 白善没好气的道:“打什么呀,我们是因为气不过才想要揍他的,现在都把事情说开了,大家以后也都不会上他的当了,还打什么?” 他看着张敬豪道:“你好自为之吧,以后你最好躲着我们点儿,不然我说不定还真忍不住揍你一顿。” 说罢他一手拉着一个走了。 封宗平见当事者之一走了,而他也看够了热闹,便挥挥手也走了。 其他人互相看看,见张敬豪脸色铁青的站在地上,便也嗤笑一声,三五结伴后各自离开。 殷或跟着白善他们一起走了,等走远了才好奇的问,“我们就这么走了?” “当然不了。”白善揉了揉拳头道:“说好了要揍他一顿的,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白二郎:“你刚才不还是不揍了吗?” “骗他们的你也信啊,没听封宗平说吗,打架是要被罚的。” 说罢四人回了自己的马车,让大吉先把马车赶出马场去。 满宝撩开窗帘看着不远处热闹的马场,围在场边的人兴奋的鼓噪起来,不停的有人挥舞着手大喊,“我这里下注,我这里下注……” 满宝放下窗帘道:“这里不是好地方,以后你们不许来这种地方了。” 白善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低低的道:“我知道了。” 马车出了马场便停下,满宝和白善站在车辕上四处看。 经过俩人的商量,他们看中了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那小山坡上遍栽桃树,这会儿绿叶葱葱,桃子估计都栽完了,所以也无人看守。 满宝便钻回车里去,从她的背篓里取出笔墨纸来,用左手写了一张纸条出来。 左手写字一般,但也不丑,满宝吹了吹后折叠交给大吉,“去找个人给张敬豪送去。” 殷或一直静静地坐在一旁,见状忍不住问,“你冒充的谁?” “就是那个马商呗。” 殷或一愣,问道:“你们从哪儿查到的那马商的手书?” 他让长寿借用殷家的势力去查都没出那马商的背景,他们去把人的字迹都给搞到了? 满宝一脸疑惑,“我们没查到他的手书呀。” “那你怎么能假装他的字迹写信?” 白善道:“那不是装的他的字迹,而就是她左手写出来的字迹。” “不是马商的字迹,张敬豪会信吗?” “谁知道呢?”满宝道:“说不定信呢,他来就省了我们不少力气了,他要是不来就在外面等一等他,到时候在路上拦住打了就是。” 殷或:“……你们不怕他告诉学里?” “不怕,他才是最不想学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吧?”白善看着满宝轻笑道:“就算学里知道了,我们也不会被处分的。” 满宝就伸出自己的拳头道:“我可不是你们国子监的人,你们先生罚不到我身上吧?” 殷或看着满宝的小身板表示怀疑,“你能打得过他?” “一半一半吧,但我也不怕,他们会拉架的。”满宝看向白善和白二郎,“对吧?” 俩人一起点头,白二郎道:“这个我熟,拉偏架嘛,那我们一会儿还要不要套麻袋?” “套吧,”满宝道:“虽然我们不惧被他看到,但其实还是不要让他看到的好。” 殷或就看见他们在马车里摸了摸,摸出一个大麻袋来。 殷或:…… 大吉找到了一个在马场里跑腿的人,给了他十文钱道:“把这封信送给太学的张敬豪公子,他现在人就在马场里,应该是在售马场外。” 那人接了钱道:“张公子嘛,我熟,放心,一准给送到。” 大吉挑了挑眉,等他跑远以后就回去驾车离开。 他带着殷家的下人在山坡的一个山坳处找到了一个好位置,将马车往里牵一点儿,人在外面一点儿也看不到。 大吉放下车凳扶着主子们下来,几人手里拿着麻袋,小手一挥就要上山。 长寿愣愣的,见自家的公子也要上山,连忙要拦住,“少爷,这个热闹咱别去凑了吧?” 要是老夫人知道他们家少爷去干这么危险的事,就算少爷保他,他恐怕也会被老夫人剥皮的。 殷或道:“我不会打架,就远远的看着就好。” 他长这么大还没见人套过麻袋,更没见过人被套麻袋,所以很好奇。 第1003章 揍他(八月月票加更三) 长寿拦不住,只能也拔腿跟上。 大吉看了他一眼,本来想留下他看着马车的,但见他那着急的模样,便不提了,由着他一起跟着,把两辆马车都丢在了下面。 一行人在山上找到了一个好位置,于是大家互相看了看后,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看向大吉,“大吉,你去把人引来吧。” 大吉老早就想到这任务会落在他头上,也不吃惊,习以为常的起身往山下走去。 他们运气不错,张敬豪还真的没分辨马商的字迹,他脸色铁青的往山上来,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大吉远远的看着小松一口气,便估摸着他能看到了,隐在一棵树后轻咳了一声,吸引了对方的视线后转身便走。 张敬豪皱了皱眉,快步追了几步,扬声问道:“阎先生找我什么事?” 大吉没回答他,快步往前走着。 张敬豪只能远远的看见大吉的背影,以为他是没听见,或是不屑于回答,他更加不高兴了,脚下却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去追。 张敬豪往前追了一段,把人给追丢了,他只能一脸迷茫的站在一棵树下,喊道:“人呢?你把我领到哪儿去了?阎先生呢?” 躲在他头顶树冠上的白二郎拿着麻袋,和白善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后俩人一起看向对面的满宝。 满宝就伸出三根手指,一根一根一根的往回收,等收到最后一根时,才将将收回,白善和白二郎便拿着麻袋一起从树上一跃而下,麻袋对准张敬豪的脑袋便套下去。 一套中他们便在空中松了手,顺势落在了地上,滚了两圈后快速的爬起…… 而躲在他们对面树底下的满宝在他们一套中以后便伸出一只脚来将张敬豪踹到,张敬豪才想把麻袋解开就被踹到了地上,拳头很快便砸在了脸上和身上…… 他惊叫起来,下意识的在地上翻滚起来。 满宝瞄准了他的屁股狠狠的踹了好几脚,白善帮她踹了一脚。 白二郎还是有些心虚,于是在一旁对着手指给他们鼓劲儿。 白善气得不行,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想想你被打成猪蹄似的右手。” “可我也挣了二百两。”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行,我们这么费心劳力的给你出气,这二百两你须得分给我们。” 白二郎:…… 白善就悄悄的冲满宝招手,满宝跑过去一听,觉得白善说得对,见白二郎一脸肉痛的模样就道:“你让先生这么操心,总得孝敬孝敬先生吧,你那份也别留着了,给先生买东西吧。” 白二郎就生气了,然后对准已经停下来,正想坐起来解开麻袋的张敬豪屁股就是一脚,让他原地滚了一圈。 他这会儿总算是能出脚了,满宝在一旁低声给他指点儿,“打屁股,打大腿,打手臂,这些地方又疼,又不容易留痕迹,还不会重伤……” 三人合伙将张敬豪打了一顿,让躲在另一棵树下的殷或和长寿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三人觉得差不多了,跑过来拉着他跑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呢。 一行人小跑着下了半段山坡殷或就跑不动了,满宝道:“行了,我们慢慢走吧,别让他过劳生病了,反正这会儿他还在努力的解麻袋呢,肯定没那么快追上来。” 殷或喘着气跟他们回到马车上,满宝拿出盛着开水的竹筒来,打开试了一下水温,发现还温着便给倒了一点儿,“慢慢的喝,喝一小口顺顺气就行。” 殷或接过竹筒,咽了咽口水后问,“你们,怎么这么熟练?” 满宝听出他的潜意思,连忙道:“你可别误会,我们这也是第一次套人麻袋,以前都是套麻雀的。” 白善和白二郎连连点头。 殷或一脸的迷茫,“麻雀是什么?” 长寿忙道:“少爷,麻雀是一种鸟,最爱吃谷子麦子了,每年夏秋最多。” 三人鄙视的看了殷或一眼后道:“你连麻雀都不认识啊。” 殷或沉默了一下问,“你们为什么要去套麻雀?” 满宝:“好吃呗。” 白善:“好玩呗。” 白二郎:“又好吃又好玩儿。” 殷或没吃过那东西,不过看刚才他们从山上拉着一个麻袋往下落的样子看着似乎是挺好玩的,他很有兴趣的问,“你们一次能套多少个麻雀?” “不一定的,看落地啄谷子的麻雀笨不笨,要是笨一点儿的,我们的网又足够大,那就能网得多一点儿。” 殷或不断的接收到新的知识,一愣一愣的,“网?不是麻袋吗?” 连白二郎都忍不住鄙视的瞥了他一眼道:“谁会用麻袋去套麻雀呀,当然是用渔网呀,又大又好落,麻袋就那么小一个口子,麻雀那么灵活,一下就扑腾没了。” “可我看你们套麻袋也很熟练呀。” 白善:“把张敬豪当成大只的,笨拙的麻雀,对准脑袋就行了,一点儿也不难。” “不错,你要是套过麻雀就知道套人一点儿也不难了。”满宝说着说着捂住肚子道:“说着我有点儿饿了,论起来我好久都没吃过麻雀了。” 殷或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麻雀好吃吗?” 三人一起点头,美滋滋的道:“特别好吃,我大嫂炖的特别好吃,我们烤的好吃,容姨油炸的好吃。” 殷或很小很小的咽了咽口水,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下,抬头问满宝,“我能吃吗?” “烤和油炸估计还不行,但可以吃炖的。”满宝道:“可这会儿上哪儿捉麻雀去?” “你们不是说夏秋时很多吗?” “那是在乡下,在谷子和麦子的地里多,这会儿……”满宝探头往外看了看,叹气道:“你们这儿马啊,驴,骡子啊倒是挺多的,但麻雀却不见多呀。” “在乡下吗?”殷或想了想道:“我可以让我家的庄户送一些过来。” 满宝就毫不客气的道:“那你顺便给我家也送一些吧。” 殷或笑着点头,“好。” 这些东西在家祖母肯定不给他吃的,但出去以后…… 殷或目中生辉。 白善也馋起来,提议道:“那我们再做个架子,到时候可以在院子里烤几只吃。” “好呀,好呀。” 四人讨论得热火朝天,大吉驾着马车把四人拉进城里,到了分岔路口后道:“少爷,殷少爷是要回家,还是……” 白善觉得有些饿了,便问殷或,“你要去我们家里吃午食吗?” 殷或垂眸道:“就怕打扰了。” 第1004章 做客 白善一听,便对前面赶车的大吉道:“走吧,回家吃饭。” 满宝则一脸笑容的对殷或道:“不打扰,不打扰,一回生二回熟,以后你可以常到我家来玩儿。” 殷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去别人家做客呢,他有些紧张的卷了卷手指。 后面赶着马车的长寿见车停了下来,他刚跳下车要上去接自家少爷下来,结果马车又走了。 他愣了一下,连忙跑回马车上,赶着马车去追他们,一直追到了常青巷。 马车停下,白二郎最先从车上往下蹦,才伸了一下懒腰车上便伸出一只脚来,白善道:“车凳呢?” 白二郎委屈的嘟囔了两声,将被他丢到一旁的车凳拎过来放好,白善踩着下车,转身便扶满宝下来。 他们家少爷掀开帘子,先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然后便轻轻地踩在了马凳上下来。 长寿回神,立即跑上去扶住他们少爷。 满宝三个热情的请殷或入内,长寿紧紧地扶住他们家少爷,小声问道:“少爷,我们不回家吗?这会儿快到吃午食的时候了,老夫人该着急了。” 殷或不在意的道:“我今日出门的时候说了,要去找同窗们玩儿,祖母久见我不回,自会知道我留在外面吃了。” “可今日朝廷休沐,大姑奶奶和大姑爷他们应该都会回家来……” 殷或对满宝三个笑了笑,一边跟着他们往里走,一边低声回道:“这有什么,几家都在京城,时刻都可来往,并不需要我次次都到场。而且,哪一次休沐大姐他们不回来的?” 殷或道:“他们是回来看祖母的,又不是看我的。” 长寿沉默着不说话,虽然心焦,却不敢再提这事。 进了二院,殷或先去拜见庄先生,毕竟,这是他们家的长辈。 庄先生没少听几个孩子说起殷或,知道他身上有病,而且现在正给他大弟子当病人,因此对他很友好和宽容,一见面便先笑起来。 “来了好好玩儿,他们要是调皮捉弄你,你也不用客气,只管打回去,打不过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们。” 满宝不服气的叫道:“先生,我们从不欺负朋友的。” 才跟庄先生打完小报告的白二郎低着头往前了一步,庄先生瞥了他一眼后道:“行了,带你们朋友出去玩儿吧,不欺负朋友,也不要欺负自个的师弟。” 满宝和白善应下,伸手一把将白二郎拉出去,到了外面就要伸手揍他,白二郎毫不客气的反推回去,道:“你们再欺负我,我可要叫先生了。” 白善哼了一声道:“分钱!” 白二郎得意的道:“我都跟先生说了。” “那也要分。” 白二郎着急起来,叫道:“先生都说了,让你们别欺负我。” 满宝:“先生是让我们不要打你,却没说不让我们分你的钱,所以还是得分钱,赶紧的……” 白二郎不情不愿的回屋去拿钱了,殷或忍不住露出笑容,转身却看到廊下摆了许多奇花异草,他好奇的上前观看,发现自己有好些花都没见过。 “这是什么花?咦,这半开的菊花是绿色的?这是菊花吧?” “是菊花,”满宝笑问:“怎么样,好看吗?” 殷或愣愣的点头,“这些花的品种我很少见到,大多只听说过,有的却见都没见过,你们家上哪儿弄来这么多奇花异草的?” “与人买的,”白善代满宝回答,问道:“你说这些花卖出去的话能开价几何?” 殷或愣了一下问道:“你们很缺钱吗?” 白善和满宝一脸懵懂的摇头,“不缺呀,为何这么问?” “既然不缺钱,怎么……” 怎么总是三句不离钱的? 满宝明白过来,笑道:“虽然不缺钱,但我们家里的钱也没有多到任由我们花费的程度,所以谁会嫌钱少呢?” 从没有为钱烦恼过,或者说从没有将钱放在心间的殷或愣在了当场,他顿了顿后问,“钱很重要吗?” 满宝和白善以一种很奇妙的目光看着他,觉得殷或比他们的小师弟还单纯啊,这么傻白的问题为什么会有人问? 于是俩人一同点头,以异常肯定的语气道:“没错,非常重要。” 殷或若有所思起来。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指着这些花问,“那这些花都是要卖的?” 俩人一起点头。 殷或便笑道:“那卖给我吧,我很喜欢花的。” “不行。”满宝想也不想便拒绝。 殷或愣了一下后问:“为何?” 白善轻咳一声,抬头望天,望屋顶…… 满宝也轻咳了一声,虽有些不自在,但想着大家都是朋友了,还是应该坦诚一点儿,因此道:“这些花不能卖给朋友,要卖给我不喜欢的人。” 殷或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再去看那些漂亮的奇花异草时便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有,有毒?” 满宝惊异的看他,“你的想法好奇怪呀,这就是普通的菊花、天星草和古早玫瑰等,能有什么毒?” 殷或就松了一口气,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站好,尴尬对俩人笑了笑。 也是,要是有毒,他们应该不会放在廊下,那不是家里所有人都有可能中毒了吗? “那……为什么要卖给不喜欢的人?我看这些花草都挺好看的,这几朵开着也很漂亮,难道剩余的这些开出来后会很丑?” “不会,也很漂亮,这一代我是可以保证的,但下一代我就不敢保证了。” 殷或转了转眼珠子,“下一代?” 满宝点头,一脸开心的笑,语气却很沉重的道:“它们不好留种,而且二次开花后有可能会开残。” 殷或就知道为什么要卖给不喜欢的人了,谁家买了稀缺的花不是想着今年赏完了明年赏,明年赏完了一生二,二生四的让其繁衍下去? 这一代而斩…… 殷或笑了笑后突然想起来,“既是你不喜欢的人,你卖了他们会买吗?” “我讨厌他们,他们却未必知道我讨厌他们,而且哪个大富大贵的人家买花是自个出去逛街买的?不都是下人买了进献的吗?” 殷或笑道:“还真不是。” 第1005章 交给我吧 满宝和白善一起“咦”了一声。 殷或笑道:“不说其他人家如何,我们家里,就是我祖母,她不常出门,每年逢春遇秋也都会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花市的。若是遇见有喜欢的便买下,稀奇的也买下,由下人买了进献的反而少些。” 殷或虽然不管事,也万事不入心,但有些事儿每年都会有,他也就记下了。 一旁的长寿见少爷他们说的欢腾,便补充道:“还有与我们家相熟的花农,手上若是种出新品来,或是种出来的花好,也会送到门上来,老夫人或姑奶奶们见着了喜欢都会留下的。” 满宝问:“贵吗?” 长寿顿了一下后道:“与市价是差不离的,看主子们喜欢,要是有特别喜欢的,心里高兴,自然会给高些。” 满宝便明白了。 殷或却问,“这么多花,来年要是都长不出好花来,那些人家岂不就知道被骗了吗?你不怕他们到时候找上门来?”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卖出去的花是好的,他们自己养残了怎能怪我呢?” 殷或笑道:“一盆两盆的花如此也就算了,可这么多盆花都有问题就惹人怀疑了,而且有些人家是不会想这许多的,全凭好恶行事。他觉得你卖的花养不出好花来,那就是你的花的问题了。” 比如他姐姐们。 他道:“你这些花肯定都不便宜,买得起的不是大富就是大贵人家,你一下得罪这么多人好吗?”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后笑道:“我们早想到这一点儿了,所以到时候会乔装一番,反正不让人发现我们,也就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才告诉你的。” 殷或就笑道:“与其如此,不如交给我算了。” 满宝和白善“啊?”了一声,一脸的迷惑。 殷或道:“你们再乔装也会留有痕迹的,你们给我的话本中不是说了吗,雁过留痕,人走留迹,顺腾便能摸瓜,你们不如把花给我,我代你们卖给其他人,别人以后来问我时,我就说是在路上偶尔遇到的一个花农,随我怎么形容他都可以,痕迹便断在了我那里。” 满宝问:“你不怕他们找你麻烦?” 殷或笑道:“他们不会的,为那么一盆花不至于。” 谁会找他的麻烦呢? 他的身体情况摆在这儿,性情摆在这儿,谁会想到是他坑的他们? 就算是他承认了,他们恐怕都不信,而且殷家的地位摆在这儿,除非他家一下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不然谁也不会因为那么一盆花找他的麻烦的。 而若是他家从天上落到了地下,他这副离不开药罐的身子肯定也活不下去了,那少一样和多一样又有什么区别呢? 倒是这么一件事实在好玩得很。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你打算把花卖给谁呀?” 殷或问,“你原先打算卖给谁?” 满宝:“我想卖给益州王的亲戚们。” 殷或:…… 他想起他们是从剑南道人,便问道:“你们和益州王有仇?” “就是不喜欢他,讨厌他。” 殷或一头雾水,“总要有个理由吧。” 满宝就败坏他的名声道:“益州王特别的坏,他贪了修建河堤的银子,使得犍尾堰决堤了。” 殷或:“这事我听说过,可不是说主要贪酷的是前益州刺史闫刺史吗?剑南道节度使和益州王只是被蒙蔽其中,无意收了他的礼,不过失于监察倒是实在的罪名。” 白善到:“那都是假的,我们全益州的百姓都知道,主要贪钱的就是益州王和前节度使。” 殷或张大了嘴巴,朝堂上说的和外面说的也相差太大了吧? 他只是偶尔听父亲和祖母提了一两句,那这些事父亲知不知道? 满宝继续道:“还有,他还驱赶灾民,强占他们的田地,让很多回乡的灾民都变成了无地无房的人;为了过个端午节铺张浪费,大造花车,掏空了安阳县的财政……” 白善忍不住扭头看满宝,悄悄的用手指扯了扯她的衣服,让她不要说的太过分,不然一听就假了。 满宝接下来说的就收敛了一点点,“他肯定是作恶多端,于是有刺客杀他,但他只顾自己逃命,把百姓都推到了刺客面前,然后为了抓刺客大肆抓捕无辜的百姓……” 白善忍不住咳嗽出声,过分了啊,益州王倒是想抓捕无辜的百姓,那最后不都是他前脚抓,唐县令后脚就把人提溜走审问,然后顺势放了吗? 殷或听得一愣一愣的,因为大家都是朋友了,而且满宝和白善在他心里一直是比较靠谱的两个人,他没有任何怀疑的就信了。 他呆呆的问道:“难道就没人管吗?” 满宝叹气,“谁管呀,在益州,益州王最大,皇帝倒是比他大,但天高皇帝远,他也管不到我们益州去呀。” 殷或连连点头,“天子脚下,权贵的确要收敛一些。” 满宝和白善便一起抬头看他。 殷或竟然一下看明白了他们俩这眼神的意思,他脸一红,喏喏道:“我姐姐们做得不好,但其实她们做的与京城其他贵女贵公子们比起来不算严重。” 他顿了顿后道:“她们从来不会在外动手,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当街拦人,或劝或骂,或者找到对方家里去……” 殷或越说脸越红,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我自觉这样做得不对,父亲也说过她们,但因为她们没犯什么大的律法,因此倒无人弹劾。上一次对你们做的最过分的一件事是让人走了我大姐夫的关系想捉拿你们。” 满宝突然一拍掌,乐道:“我就说嘛,我肯定没猜错,你们家怎么会不叫衙门来抓我们呢,原来是已经叫了,那最后怎么又没来?” 殷或:“……祖母派人去拦住了。” 满宝还略微有些可惜呢。 殷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微微有些喘,脸都薄红起来,却透着苍白。 满宝一看他的脸色便道:“你气不足,以后还是要少说一点儿话,情绪也不要起伏太大,对了,京城的权贵很凶吗?你姐姐们这样都还不算跋扈的?” 第1006章 风气 殷或点了点头道:“你还没见过真正的跋扈的呢,所以你们在外头行走时还是要收敛些,在京城,虽说天子最大,但天子只管国事,国事繁忙,这脚下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是不会管的。” 殷或的爹是京兆尹,管着整个京城的治安和民事,就算他身子弱,不管事,家里也从没人与他说这些事,但说这些事的时候也从不避着他。 他可是有六个姐姐的人。 哪怕每天只坐在祖母的屋里半个时辰,那听到的东西也比满宝他们在外特意打听好几天的要多得多。 尤其,他还是从小听到大的。 他道:“权贵子弟之间打架斗殴都是极小的事了,把人打伤,缺胳膊断腿这样都是常有的事儿,只有残了死了那才是稍稍够得上点儿大事的边儿。” “彼此间为争权夺利的争锋更是不少,”殷或喘了喘气,顺了顺后才继续道:“他们的父亲在朝中争权,他们的母亲在后宅争利,他们在外面自然也要争的。” 满宝连忙给他倒了一杯热水道:“你还是别说话了,我们过会儿再说?“ 殷或接过水喝了一口,对满宝笑了笑,从小老谭太医便和他说过,他气不足,所以不要说太多的话。 但他那会儿年纪小,还忍不住,总是会有许多的问题,想说许多的话。 但他发现话说多了就喘,声音也会越来越小,姐姐们嫌弃他烦,总不爱带他玩儿,祖母也一再的告诉他要说话。 后来连下人都不太理会他了,他便慢慢的学会了不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针灸的效果好,或是见着了人被套麻袋,他很有些兴奋,便有些忍不住谈性。 殷或素来自律,自律到便是整夜整夜的躺在床上睡不着也坚持按时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可这会儿他却有些不太想约束自己,于是道:“我并不累。” 满宝还要再劝,白善就拉了她一下,不是你说的心病也要治吗? 现在他这么有兴致,干脆就让他说呗,不然堵在心里还难受。 满宝看懂了他的意思,略一想便没再拦着殷或。 殷或就笑着继续道:“我殷家跟随高祖皇帝开国,不敢说圣眷,但在京中还是说得上一些话的,但因我身体的原因,祖母和父亲一直不许我与外面的人多加来往。” 他道:“一来,是怕我耗神;二来,我们这样家庭的子弟相交很少有单纯的,尤其是到达一定的年岁后,便是自己不想争,家庭,家族也会逼着去比去争,所以在外面太危险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京城这么危险?” 殷或点头。 白善问道:“你知道唐鹤吗?” 殷或想了想后轻声问:“是御史中丞之子唐知鹤吗?” 白善点头,“不错。” 殷或便笑了笑道:“他是京中难得能活得恣意的一个人,他父亲很疼他,他的身体也很好,听说他是在刑部长大的,所以进了国子学后不久,就开始协理刑部和大理寺在国子监中办案,那几年国子监里打架斗殴的数量都减少了,同学们之间平和了不少,也是从那时起,国子监的氛围才好起来,我祖母和父亲才容我进国子学里读书。” 白善一愣,问道:“以前国子监的氛围不好吗?” 殷或笑着摇了摇头,“父亲说过,国子监也是一个小朝堂,就好比一品压着二品,二品压着三品一样,国子学压着太学,太学压着四门学,而三学又凌驾于律学、书学和算学之上。” “如果国子学和太学四门学还能有品级,律学、书学和算学却是无品的吏员,欺压是常态,有些人过分,辱人也是有的。”殷或缓了一口气后继续道:“有的人不愿趟这些浑水,想旁观之,但大势所趋,他们总也不得不同流合污。” 白善虽然觉得国子学的同窗们高傲,比不上府学的同学们好相处,但他自觉性格本就冷静自持(?),因此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也不觉得他们就很坏了,所以一时呆住。 殷或眼角泛红的道:“唐学兄入学后整治了不少人,他在刑部很受宠,父亲又是御史中丞,所以权贵中无人敢惹他,而世家中,他身侧又站着世家子杨长博,有杨氏在,世家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闹得太难看,加上有孔祭酒支持,他这才把国子监给整治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他敢两年多前提出去国子学上学,因为唐鹤走后两年,国子监的风气也没坏,他父亲也是基于此才答应的。 白善思索,正要再问,满宝就悄悄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他,和殷或道:“我们准备吃午饭吧。” 她悄悄横了白善一眼,没看见人的嘴唇都发白了吗? 白善心里有些酸,便轻轻地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后问,“白二去拿银子怎么这么久?” 他们坐在屋檐下赏花说话,对面不远处就是白二郎的房间,他说话声音又不低,白二郎想听不到都难,他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探出头来道:“太多了,我拿不了,要不晚上我再给你们?”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起身就跑过去看。 白二郎一见,立即啪的一下把窗关上了,不一会儿就兜了一衣服的银锭出门,然后用后背顶住门口,不让他们进去。 殷或也好奇的走过来围观。 白二郎不自在的松开一点儿衣摆,捡了一个大银锭给满宝,又给一个给白善。 俩人拿着银锭默默地看着他。 白二郎就瘪了瘪嘴,给了他们一个又一个,然后就松开了衣摆,拍了拍衣服道:“没有了。” 满宝抱着怀里的三个银锭问道:“怎么才六十两,二百两三等分也应该是六十六两呀,多出来的那几钱银子送你了。” 白二郎叫道:“这钱是我挣的,我挣的!你卖了花也从不分我呀,然后我还得给先生买礼物,我不得自己留点儿?” 白善道:“你这是被人坑来的,我们都给你报仇了,本来让你长记性,应该一文钱也不留给你的。” 第1007章 找补(八月月票加更四) 白二郎知道论口才他说不过他们,于是一屁股坐在门槛上道:“没有了,这二百两里面还有我的本钱在呢,你们要钱就从我身上跨过去吧。” 白善和满宝作势要跨,白二郎就哇哇大叫着挥舞着手臂,“万邪不侵,神灵保佑……” 满宝和白善“嘁”了一声,抱着银子就走了。 他们把银子抱回自个的房间放好,留下的殷或一脸好奇的看着白二郎。 白二郎见终于把俩人送走了,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对上殷或的目光后道:“殷或,以后你可得小心点儿,我师姐和师兄特别精明的,反正从小到大我就没见过他们吃亏,别看他们现在对你好,以后他们一定会从你身上找补回来的。” 殷或见他像他小时候和祖母抱怨姐姐们能吃糕点,而他不能吃糕点儿一样碎碎念,便笑问:“像这次你受了委屈给你出头,然后再与你找补吗?” 白二郎就噎住,抬头看向殷或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都不怎么说话的,这会儿你就不能不说话吗?” 长寿闻言暗暗瞪了白二郎一眼,殷或却不在意的笑了笑,也学着白二郎的模样坐到了门槛上发呆。 其实他姐姐们一开始给他出头,单纯就是因为他在外面被欺负了。 他出门的时间很少,基本只有宴席或过年的时候才会出门或是在家招呼一下客人。 说是要招呼客人,但其实也不过是坐着与人说说话。但同龄的小朋友并不爱与他说话,他们更喜欢到园子里跑着玩儿。 他当然是不能跑的,最多只能站在一旁看,他很喜欢看他们玩儿,但他们并不喜欢他跟着,所以总是恶语驱赶他。 他不愿意走,觉得心里受了委屈,他并不是很想哭的,就是眼睛酸酸的总是憋不住眼泪,然后他们就会推他,把他推到地上取笑他,表示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和他玩儿…… 那时候他大姐二姐总是像护崽子一样护着他,明明是两个姑娘家,却敢撸了袖子跟一群男孩子打架。 虽然她们也不喜欢带他一起玩儿,但每次她们帮他出头的时候他还是很开心的。 可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似乎是她们出嫁以后,也有可能是三年前家里决定给他换汤药开始。 京中所有的子弟都知道他身体弱,会避着他走,但远远见着也会打声招呼,但他越来越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姐姐们也并不会像小时候听他的解释,凡是与他接触过的人,她们觉得他受了委屈就会找上门去。 然后,别人连话都不和他说了,他也不想与人说话了。 他不喜欢回到家里时姐姐们拉着他的手告诉他,谁谁欺负了他,她们已经帮他打回去了。 她们似乎一片真心为他,一点儿也不求回报。 但他宁愿她们能够像白善和周满一样,给白诚出了头,直接伸手与他要银子。 白二郎在一旁碎碎念不停,许久不见殷或说话,就扭头问道:“我与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你,你眼睛怎么红了?” 殷或一抬头,眼中的泪水便忍不住落下,白二郎惊了一下,心虚的左右看了看,发现白善和满宝还没出来,立即掏出帕子手忙脚乱的要给他擦,低声哄道:“你,你别哭呀,我不是骂你的,我说话一向如此……” 殷或的眼泪落得更凶了。 白二郎都跺脚了,着急的道:“我给你道歉好不好,那要不,要不我也分你一锭银子?” 殷或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二郎见他又是哭又是笑的,半响无语,“你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呀。” “那你是想哭,还是想笑呀?”满宝危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二郎头都没回,就像小牛犊一样冲出去,满宝跑在他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打他,“你竟然连客人都欺负!” “我没有!”白二郎绕着院子跑起来,分辨道:“我,我最多说了一句话而已,还不是重话。” 殷或擦干了泪,连忙替他作证,“并不与他相干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满宝很怀疑,“不可能呀,就算你气虚,可你……” 可你都开朗这么多了,怎么还会动不动就牵动情绪? 殷或浅笑道:“是我自己想事情想的,和他没关系。” 白二郎从旁边窜出来,“你看,你看,我没说谎吧,我怎么会欺负他呢?” 满宝这才收手,“好吧。” 白善站在廊下看他们休战了便道:“走吧,去吃饭,容姨今天炖了汤。” “对,你要多喝点儿汤,”满宝道:“那是补元气的,你今天说太多话了。” 殷或笑着点了点头。 容姨准备的饭菜特别丰盛,大家都先喝了一碗汤,这才开始吃饭。 殷或吃得少,细嚼慢咽的,吃饭就跟打仗一样的三人看了看他,不知道为何也下意识的放慢了速度。 庄先生抬头看了眼他们,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等他们吃完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庄先生背着手要去小花园里散步,四个小的反而坐在廊下一边打瞌睡一边晒太阳。 殷或吃完饭也是习惯性的走两圈的,但这会儿和他们坐在一起,再被中秋的阳光斜射到,也觉得昏昏欲睡起来。 四人就排排坐在廊下,阳光透过屋檐,只有少许照了进来,或落在了身上,或落在了脚上,满宝满足的喟叹一声,“不知道这儿冬天有没有太阳,益州总是不爱出太阳。” 殷或回了一句,“有。” “那就好,到时候吃完了饭晒太阳好安逸呀。” 白二郎都叫阳光照糊涂了,接了一句道:“要是没有血海深仇就好了。” 殷或好奇的问:“什么血海深仇?” 满宝张大了嘴巴,瞪着眼看白二郎。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道:“读书呗,书本和他就有血海深仇。” 吓清醒了的白二郎心虚的点了一下头,悄咪咪的看向满宝。 满宝瞥了他一眼,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理他。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 第1008章 躺着(八月月票加更五) 殷或就笑道:“你身体健康,可以用神,读书应该不难才对。” 白二郎:“不难才怪了,这世上再没有比读书更难的事了。” 满宝:“你下地撒麦子和插秧时也是这么说的,这世上再没有比干农活儿更难的事了。” 白二郎靠在躺椅上,一摇一摇的闭上了眼睛,当听不见她的话。 殷或见了笑了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整个人都靠了下去,躺椅就一摇一摇起来,他扭头越过满宝问白善,“才吃饭前你还想问我什么话?”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见她不反对才问道:“既然国子监的风气好了,那怎么京城中的风气没好?五品以上官家的子弟不是都可以入学吗?” “有名额的,”殷或笑道:“像我父亲,他是三品京兆尹,名下有两个名额入学国子学,可我家只有我一个男孩儿,所以还有一个名额空着,可以留着将来给我外甥,或是族中的子弟。” 殷或歇了一会儿道:“可京中像我父亲这样子嗣少的能有几个?谁家里不是子孙繁茂?五品以上的官员,若是父还好,把名额给儿子,儿子多的给嫡子,嫡子多的给长子;可要是祖父辈的,子又生子,能拿到名额的自然是长子嫡孙,可要是嫡长孙不聪明,为了家族的前程,有些老大人便会从孙子中挑选最聪慧的送进去。” 满宝一听就明白了,不想他说太多的话,便接下去道:“我知道了,有利益便有相争,在家里争,出来以后自然是家与家争,族与族争,所以就乱了。” 殷或微微点头。 白善道:“所以能入学的子弟很少,大部分还在外面,国子监学的风气虽好了,但京城的纨绔风气却没好多少?” 殷或点头。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不由问道:“那要是当时在街上我们和你姐姐们打起来了,是不是事后她们也能全身而退?” 殷或呆了呆后道:“我姐姐们应该不会和你们打架,应该是会叫下人跟你们打。” 满宝指着不远处正坐在廊下打瞌睡的大吉道:“我们大吉可厉害了,可以一个打十个,你们家的下人打不着我们,我们去打你姐姐们,她们也不还手?” 殷或沉默了一下后道:“她们会叫衙役把你们抓起来的。” 满宝就不太高兴的道:“打架就打架,干嘛还叫衙役?我打架从来不会叫衙役。”只有打不过的时候才会叫。 白善也道:“虽说疏不间亲,但我还是觉得你姐姐们有点儿坏。” 殷或道:“所以你们可以把花卖给她们。” 不说满宝和白善,就是躺在椅子里装睡着了的白二郎都震惊的睁开了眼睛,三人一起不可置信的看着殷或。 殷或点了点头,很有些高兴的道:“她们还有钱。” 满宝纠结道:“这样坑姐不好吧?” 殷或笑道:“你们不是讨厌她们吗?” “可是……”那是你姐姐呀。 殷或道:“而且由我拿回去给她们,她们会很高兴的。” 他也想看一看她们会怎么养这些花,明年这些花会长成什么样子,然后她们又会怎么对待这些花。 殷或垂眸想了一下后抬头笑道:“就这么定了,你给我六盆花,告诉我价钱,回头我把钱给你送来。至于益州王的亲戚,你要卖给他们恐怕有点儿难,到时候我可以让长寿帮你打听一下他们的行踪,你让人把花摆在他们能看到的位置就行。” 满宝愣愣的点头,半天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问,“这么坑姐真的没问题吗?” 殷或笑着摇头。 满宝呼出一口气,白善问道:“益州王的其他亲戚什么时候入京?” “好像已经有两位王爷带着家眷到京了,其他人的人应该也会赶在中秋前到达,毕竟中秋有宫宴,皇家也是要团圆的。” 满宝:“咦,有王爷入京了?我们怎么没听到敲锣清道?” “低调入京的吧,两朝中也只有益州王一个王爷如此受宠,京中礼部这边自然要更重视一些。” 满宝道:“原来皇族也捧高踩低呀。” 殷或轻咳一声,靠在躺椅上休息去了。 他挑着嘴唇笑了笑,越是富贵的地方,捧高踩低才更是严重啊。 四人靠在椅子上小憩了一下,庄先生回来看到自己的躺椅被占了,便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扰他们,直接背着手回屋休息。 殷或今天特别的放纵,他一直在白家待到夕阳快出来了才走,下午还喝了一碗满宝叫容姨炖的鱼汤,不燥不寒,里头添了两味药材,补气益血的,刚好适合他。 白善他们跟着喝了小半碗,然后就嫌弃的放下了,他们觉得有药味儿,不好喝。 殷或却喝了两小碗,这点儿药味对他来说等同于没有。 他下午就很少再说话了,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点点头,摇摇头,半天都不说一句话,但长寿看得出来,少爷很开心。 不仅长寿看得出来,一直留在娘家不肯走的殷大姐三人也看出来了,弟弟身上不再是死气沉沉,脸上虽然也没多少表情,但眼睛就是有神采多了。 殷大姐迎上去的脚步一顿,然后才恢复情状,笑着迎上去问,“今天去哪儿玩了?你姐夫他们一直在家里等你过了午时,结果你都没回来,他们这才家去的。” 殷或笑道:“出去和朋友玩儿了。” 殷大姐正要问是什么朋友,有几人,都叫的什么名字,在哪儿玩的,玩的什么,殷或却已经指了后面的东西开口道:“大姐,我今天回来的时候碰见一个花农卖奇花异草,你们不是喜欢花草吗?我就给你们每人买了一盆回来,一会儿我让人放到中秋节礼里给您带回去。” 他轻笑道:“姐姐们的花都是我亲手挑的,可好看了,你们拿回去后可要好好养。” 殷家的姐妹们有些惊喜,因为殷或很少送她们东西,尤其是这些年,因为他出门少,也越发沉默,别说送礼,彼此间连话都少说了。 突然间收到一份礼物大家都很惊喜。 长寿让人把花盆端上来,大家纷纷围上去围观,“呀,这盆菊花似乎是绿色的……” “这是什么花,我怎么从没见过?” “这花色好看,小弟怎么知道我就喜欢这浅黄色?” “我喜欢大红色,这什么古早玫瑰,这颜色可真正。” 第1009章 改变 殷老夫人也很惊喜,看到迎面走来的孙子,她一脸的欣慰,笑着问道:“怎么突然间想给你姐姐们送花了?” 殷或道:“中秋快到了,祖母不是让管事给姐姐们准备节礼了吗,我今日看到这些花,想着姐姐们一定会喜欢,所以就买回来了,” 殷老夫人连连点头,笑道:“那好,这帐从公账上走,那花农呢?” 她是知道这个孙子的,出门肯定不会带钱,长寿一个下人身上也不会带太多,这些奇花异草一看就不便宜。 殷或道:“让长寿去支银子吧,他让花农在外头等着呢。”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偏头看了大丫头一眼,大丫头自去告诉长寿和家里的账房去。 殷或显然不想厚此薄彼,家里六个姐姐,已经出嫁的三个和未出嫁的三个都有,花种各不一样,正好都是她们见了很喜欢的花。 殷老夫人感受到孙子的用心,喜得连连点头,当天晚上还多吃了小半碗饭。 她高兴的和身边的大丫头道:“以前总觉得这孩子太过冷性,这两年跟他几个姐姐的关系越来越远,可现在看来,这孩子只是不擅表达,不爱说话,心里还是念着他姐姐们的。” 大丫头笑着点头应是,拿了一本账册上来,低声道:“老夫人,这是今天支取的花钱。” 殷老夫人接过看了一眼,微讶,“这么多?” 大丫头低头道:“奴婢仔细的看过了,少爷买回来的花草的确罕见,有些奴婢听都没听说过,看花苞也的确长得很好,论稀缺倒也值这个钱,一共六盆,加起来便多了。” 殷老夫人沉吟了一下,虽然觉得这花销有点儿大,但家里到底不缺钱,且都是从自己的口袋流到几个孙女的口袋里,还是没流外人田,便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丫头道:“今天姑奶奶们都高兴,所以把花先带走了,少爷让我们把花一并放进中秋的礼单里,奴婢想着,添上这盆花,那礼单就是双数了,单数为吉,而且这花贵重,这礼单送过去,恐怕姑爷家里不好回礼……” 殷老夫人便挥了挥手道:“那就挑出一样差不多价格的东西就是了,总不好夺了礼数,这些账目一直是你管着的,我精力不济,你自己拿主意。” “是,但这样的大事还是得老夫人拿主意,奴婢年轻,心里害怕,总也拿不住主意……” 殷老夫人就笑道:“你呀,就是太小心谨慎了。七郎在干什么了?” “那边回禀说刚吃了药,自己在屋里走了一阵儿,这会儿已经睡下了。 “唉~,睡的是挺早,但也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奴婢今日留心看了,少爷眼底的青黑没那么重了,长寿也说这几天少爷精神好了不少。” 殷老夫人想了想后道:“看来年轻孩子还是应该有几个自己的朋友才好,对了,派人去一趟谭太医府上,看他这两日能不能抽空过来给七郎看一看。” 大丫头连忙低头应是。 因为殷或的药方早就固定了,除非他生病,不然谭太医只会每月来一趟,当然,殷家去请,谭太医还是会来的。 殷或对此一无所知,等他从周满家里扎针吃药回来时便被请到了正院那里,看到陪坐在下首的谭太医,他忍不住脚步一顿,手指抖了一下才轻轻的蜷缩起来。 殷或还没想到要怎么应付谭太医呢,没想到他就上门了。 他现在并没有生病,按说应该月底才会请谭太医过来诊脉的。 殷老夫人看到殷或便高兴的挥手,“回来了,快来给谭太医看看,我看你这两天的气色好了许多。” 谭太医抬头看殷或,微微颔首道:“看着气色是好了一些。” 殷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这才沉默的走过去坐下。 谭太医习以为常,殷或素来少话,他也不在意,直接把脉枕拿出来道:“殷少爷把手给我吧。” 殷或抬眸看了他一眼,慢慢的将手放了上去。 谭太医微微闭着眼睛给他摸脉,一会儿,谭太医没忍住睁开眼看了殷或一眼。 殷或也看着他,俩人对视了好一会儿,谭太医便又闭上了眼睛,半响后才收了手,问道:“殷少爷这两日睡眠是不是好了一些。” 殷或低声应了一声“是。” 谭太医便点了点头,转身和殷老夫人道:“殷少爷的身体没问题,药方还是用以前的,我就不改了。” 殷老夫人高兴的点头,让殷或坐着,她起身亲自把谭太医送出去。 殷或将手拢起来,看着祖母送谭太医出门,脸色晦暗不明。 殷老夫人慢悠悠的和谭太医往外走,等走到无人处才问,“谭太医,我孙儿的身体好多了吧?” 谭太医笑着点头。 “那,他可以成亲了吧?”殷老夫人低声道:“这孩子也十六了,早些成亲,我们也早些心安。” 谭太医斟酌着道:“殷少爷体弱,身量比同龄人要小些,现在看着只有十三四岁,老夫人不如再等两年。” 因为他们之前说好的就是十八岁之前成亲,今年说亲,明年年底,十七岁多成亲,正好,此时却是早了点儿。 殷老夫人便叹气,“他的情况有些特殊,说亲也需要时间,我就怕两年时间太紧了,他或许也想看一看孩子什么的……” 谭太医许久没说话,半响才道:“父亲当年定下了三张药方,现在吃的还是第一张,这第二张药方还没开始用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下个月就换第二张药方?我看这孩子近来身体好了许多。” 谭太医头疼道:“老夫人,欲速则不达,这件事您要不要与殷大人和殷少爷商量商量?” 搁以前,谭太医只会提殷大人,而不会提殷少爷,那位少年虽然看病吃药一直很配合,但也一直很沉默,做什么不做什么从来都是殷家的老夫人和殷大人在做主。 可这次,他觉得可能还需要问一问那位少爷心里是怎么想的。 殷老夫人沉默了下来,良久才点头道:“那我问一问我儿吧。” 谭太医连忙行礼告辞,生怕再卷进什么问题中。 殷老夫人叹了一口气,转身要回屋,一回头便见殷或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她吓了一跳,问道:“你何时过来的?” 殷或道:“刚过来的,我见祖母正在送谭太医,便不好打搅。” 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笑道:“你该开口才是,也让谭太医知道你来送他,对了,你晚食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第1010章 来信 殷或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后窗前思索了半天,然后将手上已经冷掉的药一点儿一点儿的倒在了窗下。 长寿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见少爷终于把药给倒了,连忙上前接住药碗,低声道:“少爷,奴才已经把银子给拿回来了……” 殷或道:“等明天去国子学,你再交给白善他们家的车夫吧。” “是。” 第二天殷或特意和殷老夫人说了一声,“祖母,以后我下学可能会在学里多看一会儿书,或是与朋友到处走走,所以还是别让这么多人去接送我了,这么多人留在学外,同学们要取笑我的。” 殷老夫人点头,不过道:“你身子不好,读书耗神,你也不需要科举出仕,所以不必要看太多的书,出去玩儿也别玩得太久,走多了耗精力。” 殷或应下了,只带了长寿出门。 马车在国子监的大门外等着,秋高气爽之时,又是大早上的,殷或便将窗帘挂起来,看着外面进进出出的马车发呆。 白善他们的马车刚出现在眼前时他便看到了,他微微坐直了身体,才露出笑容想要和他们打招呼,一匹马便缓缓的从另一边出来,从他们的车边过去,在交错的那一瞬间朝车内丢了包东西。 殷或微愣,看见四周的人似乎都没发现这一点儿,而坐在车辕上驾车的大吉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后收回视线,一抬头目光就对上了他的。 殷或手一松,窗帘就落了下来遮住他的面容。 一放下窗帘他就后悔了,他一脸懊恼的拍了拍头,只能叹了一口气,然后起身下车。 而白善他们的马车也在不远处停下了,车里的白善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拆开了包裹里的东西。 看到里面夹带的信件和一些文书类的东西,他将文书塞到白二郎怀里,拆开信来一目十行的扫过。 白二郎抱着他刚才塞过来的东西,见他嘴角紧抿,便问道:“怎么了,谁来的信,信上说什么?” 白善合上信,又塞回了信封后道:“魏大人送来的,说的是那两个刺客的事,他说人已经找到了,但救不出来。” “救不出来就救不出来,”白二郎道:“和我们说也没用啊,我们总不能跑进去救人吧?” 白善看了一眼他怀里的东西,将信也给放进去了,道:“放在车里,让大吉带回家吧,学里人多眼杂,不定什么时候就看到了。” “哦。” 大吉等他们说完了才隔着一道帘子道:“少爷,堂少爷,殷少爷在等着你们,刚才他看到了给我们送信的人。” 白二郎立即去看白善。 白善“嗯”了一声,将包裹塞进座位底下便出去,白二郎连忙跟上。 俩人跳下马车,白善看了一眼殷或,便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马车,也不解释刚才的事,直接问道:“钱带来了吗?” 殷或笑着颔首,也不问刚才的事,“带来了。” 长寿忙抱着一个箱子过来,还挺重,他腰都快要弯了。 大吉上前接过,单手就把箱子拎起来塞进了马车里。 殷或看了一眼,长寿比他大两岁,因为他体弱,所以长寿其实很高大的,力气也比一般的下人大些,但现在一看和大吉还是相差很大。 这会儿殷或才发现大吉和他见过的车夫也不一样。 白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问:“怎么了?” 殷或问:“不数一数吗?” 白善便笑道:“不必了,你我之间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殷或便笑了笑,转身道:“那我们进学吧。” 白善点头,“请。” 白二郎站在一旁看着,一脸懵的看着他们俩人一起转身进去,这就完了? 他连忙提着书篮跟上。 大吉目送他们都进了国子监后才转身驾车离开,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将车驾到了济世堂不远处,找了个熟悉的位置停下,把座位下面的那个包裹掏出来,重新整理好后塞进了怀里,然后就坐到了车辕上打瞌睡。 白善今天的心情显然不是很好,虽然他脸上没表现出来,但他一连两节课都举手回答问题,然后与先生针锋相对的辩论。 别说同班的同学们了,就是讲课的博士们都知道他今天心情不佳了。 药铺的伙计一早就来悄悄的告诉满宝大吉的马车在外面等着她了,所以看完了最后一个病人后,她看了一下时间,发现已过了午时,便收了东西就要走。 小郑掌柜连忙留她,“小周大夫,饭菜都做好了,你还是吃了再回去吧。” 满宝背起背篓道:“不用,家里也做好我的份了,我的那份给你吃了,你多吃点儿,这样说不定还能再长一长。” 小郑掌柜:…… 满宝已经背着背篓跑了,大吉连忙放下车凳,扶着满宝上马车。 满宝掀着帘子和他说话,“店里的伙计说你从国子监那里回来就在这儿等着了,是有什么事吗?” 大吉便把怀里的包裹递给满宝。 满宝拿进车里打开,同样先拆开了信一目十行的扫过去,然后就皱起眉头重新认真的读了一遍。 等看完了信她才去翻那些文书,从一本折子里找出一张大纸来,上面正密密麻麻的写着不少的字。 满宝展开看。 她还没来得及看完,大吉便道:“满小姐,我们到家了。” 满宝把东西一收,将包裹放进背篓里,背着一起下了车进门。 庄先生久等她不回,已经先用过午饭了,看见她沉着一张脸进来便问道:“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满宝便从背篓里将那包裹取出来道:“先生,魏大人救不出那两个刺客,皇上想让我们去告御状,魏大人把状子都给我们写好了。” 说罢将信取出来给庄先生看,她自己则继续摊开那状子继续看。 庄先生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半响才问道:“你们想怎么办呢?” 满宝垂下眼眸道:“我不想过杀威棒,可这就是我们上京的目的,若是可以伸冤,我们自然是要想办法走一遭的。” 庄先生的脸色不太好,按下信道:“等善宝回来,你问一问他吧。” 第1011章 自主 白善对此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不去,你也不许去。” 满宝见他如此坚定,便问道:“为什么?” 白善道:“我想知道皇帝为何突然让我们赶在中秋时告御状?” “信上不是说了吗,中秋团圆之节,更易打动天下百姓,”满宝道:“到时候他会替我们做主的。” 白善道:“我不信他。” 满宝愣住,疑惑的问:“为何?” “因为他是皇帝。”白善道:“还是在先太子病重,先皇和先太子都更属意三皇子的情况下登基的皇帝,满宝,天下的人并不是都如我们一样能够说到便尽量去做到的。哪怕他们有力去做,也无心去完成。” 一旁的庄先生微微颔首。 白善道:“我绝对不会把你我的性命交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尤其那人还是皇帝。” 庄先生连连点头,轻咳一声道:“既然决定了不去,那就把这状纸烧了吧,你们就当不知道此事。那登闻鼓是要你们亲自去敲的,你们不敲,他便是生气也不能怎么样。” 满宝挠了挠脑袋,点头。 白善脸色很不好看,很多话当着先生的面不好说,或许庄先生也知道这一点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把空间让给他们。 白善等先生一走便忍不住脸色一沉,直接道:“我们被皇帝坑了。” 满宝眨眨眼问,“你是说我们进京的事?” 白善点头,“本来我以为他最早也要等过完太后的千秋后才提这事,最好推迟到明年开春,我们有半年的时间来筹谋,先把京城的水摸清楚,再蓄力,一击扬名,找个机会不过登闻鼓将此事告到御前,这样我们就可不过杀威棒了,可现在看来,他竟是想中秋节的时候闹出来。” 满宝想了想后道:“不对呀,中秋是团圆节,有什么事儿不能等过了中秋再说?” 一旁的白二郎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吧?” 白善沉默,皱着眉头想,“这两日国子学里风平浪静,没听说有什么事呀。” 三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忧愁起来,说起来还是因为他们根基不稳,很多信息都得不到。 满宝想了想后问,“殷或会知道吗?毕竟他爹是京兆尹。” 白善:“他是个病公子,知道的虽然比我们多点儿,但机密事恐怕也不知道吧。” 满宝:“那封宗平呢,他祖父是刑部尚书。” 白善便低头想了想后道:“明日我带点心去看看他。” 白善将那张状纸打开看,他之前时间紧,所以没看,这会儿看,他并不觉得心中怆然,只觉得愤怒。 他将状纸慢慢的揉成了一团,然后丢进了火盆里烧了。 这状纸上不仅写了他父亲,也写了满宝的父母,这相当于是给他们两个写的状纸。 要告御状得先过五十杀威棒,就算皇帝徇私,他和满宝再平分,打在他们身上的棒子也不会轻。他就不说了,年纪小,这棒子下去他不死也残;满宝呢,她身子比他还弱,小时候就是药罐子,平时扎个针都疼。 白善把状纸揉了,直接扯了一张大纸回魏大人,“小子和满宝皆是独子,身不由己,不敢自专,若敲登闻鼓,必笞五十,身为独子却不爱惜身体是为不孝,小子和满宝皆不愿家中余下长辈为此伤神。”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直接抽出他手里的笔,在后头添道:“还请魏大人周旋,我等愿意面圣告状。” 满宝想写,你们总不能让功臣流血流泪之后,还要断其后人吧? 不过想想,此有威胁邀功之意,她还是忍下了。 白善看了看两段明显不同的笔迹,也懒得再抄写一遍了,吹干后封进信封里交给大吉,让他送去给魏大人。 白善见他走了便扭头对满宝道:“之前他们总说此事不急,还要慢慢调查,待拿了实证,又做好准备后再把此事发出,所以我们不好太过高调,甚至都不好与唐夫人来往,既然这次他们让我们中秋时去告状,显然是已不打算为我等遮掩了,既如此,你不如找个时间去见一见唐夫人?” “你是说问她朝上的事?” 白善道:“我觉着唐夫人厉害得很,虽是朝堂之事,她应该也会有途径知道的。” 满宝思索了一下,点头:“好吧。” 白二郎举手,“我有什么能帮你们的?” “有,”白善道:“你帮我们盯着点儿风声,看外头有些什么关于我们的传言、消息什么的。” 白善道:“既然他们连状纸都给我们准备好了,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但人传流言,被传的本人从来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所以得让你帮我们盯着点儿。” 白二郎立即应下,“你们放心,我现在太学的朋友可多了,对了,昨天去上学的时候张敬豪顶着一张被打伤的脸去学里,私下里好多人都猜是我们打的,这事儿算不算?” “算呀,你知道的还挺快的呀。” “那是当然,张敬豪才一来上学,和我玩得好的人就跑来问我了,是不是我们打的。” 满宝问,“你怎么说的?” “我当然说不是了,我又不傻,”白二郎道:“我说我们当时就和殷或一起出马场回家去了,都把事情挑开了说,大家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我们又怎么会再去打他呢?他受伤了,是个人都会猜是我们打的,何必呢?” 满宝和白善一起冲他竖起大拇指。 大家分派好任务,白二郎便发觉不对了,“我和满宝都有事做,那你去做什么?” 白善道:“我去国子学里走一走,对了,明天开始我可能就不与你们一起下学回家了,白二,以后你和大堂哥一块儿回来,不然就让高松再给你派一辆车。” 再看向满宝,满宝便道:“算了,你别安排我了,反正济世堂离这儿也不远,我走着回来,正好可以路上逛一逛。” 白善想着现在太阳也不是很大,点头应下了,“那你注意安全。” 满宝点头,“至少这会儿益州王还不知道我们的身份,是安全的。” 她好奇的问白善,“你明天开始去做什么?” 白善垂下眼眸道:“我们总要为我们的性命,我们的父母和其他的亲朋们努力一番。” 虽然可能性很小,但他也想抓住那点儿可能性,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他抬头看了一眼满宝,还有她的,不至于别人的一句话,他们就只能把命拿出来放在称上,是生是死全不由自己做主。 第1012章 交际 白善进学有一个来月了,虽然班级里分成了三派,心底互相看不起,但其实彼此间并不会有太大的冲突。 且大家都是十来岁的少年,想要与他们相处好还是有些容易的,再大一些,他们牵涉到的家族事务更多了,反而不太好相处了。 所以他想要在国子学里混开,说容易难,但说难,其实也很容易。 以前他是不太乐意去费这个心的,因为要低调嘛,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可这会儿他知道自己成了案板上的鱼,只有一息存在,身旁还放着一条同样的鱼伙伴,还有一条在底下的水桶里,随时可能被捞起来放上案板。 为了他们三个的小命着想,白善还是很愿意费心屈就一下的。 于是第二天,他便从容姨那里拿了一食盒她做得最好吃的月团带去了学里。 白二郎一见,也捡了一盒,满宝见了,也忍不住往怀里摸出一个食盒来。 容姨就一脸的无奈,一边给他们分月团,一边道:“你们先前也没说想吃,还是少爷吩咐我多做点儿他要带给同学,我这才多做了这些。这会子你们全分了,先生和周五少爷他们吃什么?” 满宝便从食盒里捡出一个来放在盘子上,“这个给先生吃,我五哥他们不着急,明儿再做就是了。” 容姨看着盘子里孤零零的一块月团,半响无语,“谁家会这么摆点心啊?” 这也太小气了吧,一个盘子里只有一个。 白善也看了看,点头道:“是不太好看。” 于是伸手拿起来交给白二郎,“喏,直接拿去给先生吧。” 白二郎愣愣的接过,满宝催促他,“快点儿,要迟到了。” 白二郎便拿着点心跑着去小园子里找到散步的先生,请他吃糕点。 庄先生莫名其妙的接过,见孩子已经一溜烟的跑了,便摇了摇头,看了看手里的月团后咬了一口。 这是昨天晚上容姨准备,今天天没亮就起来做的,这会儿刚出锅,还温热着,特别的好吃。 庄先生满意的颔了颔首,等散步回到二院时点心也吃完了,他看了一眼书房的桌上,见放着的还是平日常见的桂花糕,就踱步去厨房问容姨,“那月团呢?” 容姨擦了擦手道:“先生,月团少爷他们都带走了,您要吃,我一会儿就再做。” 庄先生隐隐明白了过来,“……都带走了?” 容姨有些忐忑的道:“少爷和堂少爷说要给同学们带一些,满小姐说要给郑大掌柜他们带一些……” 庄先生有些心塞。 容姨还忙道:“满小姐还说了,这月团不能一下吃太多了,会积食的。” 所以就给他留了一个吗? 庄先生决定一会儿该好好的琢磨一下中秋布置给他们的作业了。 满宝拿着一食盒的点心到济世堂,中午用午食时才抽得出空来与他们同食。 一吃到月团,丁大夫便叹道:“又是一年中秋了呀。” 郑大掌柜点头,“这时间也过得太快了。” 满宝咬了一口月团问,“京城的中秋有什么讲究吗?” 郑大掌柜便笑道:“和你们益州的讲究差不多,赏赏月,吃顿团圆饭,上街看一下花灯,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满宝便点了点头,那是没什么稀奇的,不过京城肯定比益州城热闹。 满宝吃完点心喝了一口水,问道:“郑大掌柜,最近京城有什么特别的新闻吗?” “能有什么特别的新闻,”郑大掌柜慢悠悠的喝着茶道:“最近各路王爷都到了京城,就是热闹了点儿,不过快过中秋了,谁也不会在这时候惹出太大的事,你没见这两日来我们药铺的外伤病人都少了吗?” “对了,听说吴国公家的小公子昨日摔断了腿,是隔壁百草堂的赵大夫去治的?” 郑大掌柜道:“我问过了,不是什么大毛病,骨头都正好了,回头躺上两月就好了。” 他笑道:“说是自己骑马摔的,其实是遇上了河间郡王,俩人素有旧怨,便约了一起赛马,结果在马场里打了起来,不小心给摔断了,吴小公子觉得丢脸,坚持说是自己摔断的,两家也不愿就此交恶,又不是大伤,折了一块骨头而已,就糊弄糊弄过去了。” 满宝:“……断腿还不是大伤呀?” “那得看断成什么样,凡是能接好没毛病的都不算大伤,接不好瘸了的,那才叫大伤。” 满宝忍不住心底冒寒气,“京城人可真可怕。” 她和白善白二郎打架,要是有人给她弄出血来,她能记仇记一年,腿断这样的仇,她得记一辈子。 满宝有些惋惜的道:“益州王怎么不爱打架?” 郑大掌柜:“……这是什么话,益州王都那么大岁数了,再打架像什么样儿?他儿子打架还差不多。” “河间郡王年纪很小吗?” “也不小了,二十好几了吧,”郑大掌柜道:“他是先帝的小儿子,当今登基的时候他年纪还小,十二岁上就封了河间郡王,然后他就带着贵人娘娘去河间上任去了,只是他年纪小,河间距离京城也不是特别远,逢年过节总是会被召回来,所以才和京中不少公子相熟。” 这一熟就忍不住打架,都是大小伙子,家世又都不差,你不服气我,我心底看不起你,可不就打了吗? 有时候一些小伤小病不好叫太医,便来药铺请大夫,所以郑大掌柜对这几位公子都熟,因为都给他们治过四肢、头和腰腹后背上的伤。 郑大掌柜还总觉了一下,“腿和腰腹是最容易受伤的地方,可惜了,这些地方你都不好看。” 满宝一点儿自觉都没有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娃呀。” 满宝:…… 满宝在药铺里打听消息,白善也在国子学里展开了攻势,中午用完了午食,大家有休息的时间,白善便将食盒开了,分了殷或一个,然后便将剩余的提到彭志儒那里。 卢晓佛也在那里,他请俩人吃,正和彭志儒和卢晓佛说话的同窗便也顺手接过了白善递给他们的糕点,吃了一口后发现不错,便问道:“这月团是你们绵州的做法?“ 白善点头,“差不多,这是学的益州的做法……” 顺着月团几人便说起了话来。 第1013章 谏 连着三天,白善都往国子学里带他们绵州和益州的特色点心,他很快和班里的五六个同窗熟悉起来,又与他们在下学后去参加了两次诗会,借此认识了其他班级的同学。 而此时,魏知才进宫告诉皇帝,“陛下,他们不敢不孝。” 皇帝反应了好一下才明白过来,半响无语,“不敢不孝,倒是敢不忠吗?” 魏大人严正的道:“陛下此言过了,本来他们不拒绝,臣也是要上诫的,陛下既已知他们的冤情,何不将人招至太极殿问话?到时他们再面圣上告便是。” 皇帝沉默了许久后道:“朕可保他们安然过那顿杀威棒,让他们赶在中秋时上告吧。” “陛下,”魏大人撩起袍子跪下,喊道:“您不能因三皇子与太子之故便致他们性命不顾啊,您有为父之心,何不想想九泉之下的白启与周银,他们也是父亲啊。” “放肆!”皇帝气得一拍桌子,怒道:“魏知,你敢窥视内廷,信不信朕诛你九族?” “东宫为国本,非在内廷之内,这几日太子和三皇子的人互相在朝中攻讦,陛下,臣不是聋子,不是瞎子,非臣一人知道而已,满朝文武谁人不知,谁人不闻呢?” 皇帝脸色很难看,紧攥着拳头不说话。 魏知上前两步道:“陛下疑心此是益州王挑拨离间,因此想早早将此事揭露出来,可中秋眼看着就到了,再过不久又是太后千秋,此时上告果然有用吗?” 皇帝道:“这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事了。” 魏知噎了半天,忍不住梗着脖子道:“总之,臣不能强逼着两个孩子去送命,陛下您若执意为之,那您给他们下旨吧。” 下旨不就相当于告诉太后,这事他早知道,甚至是他和人商量着好办的吗? 他不仅不能让太后知道,更不能让世间的人知道,不然世人要怎么看他? 魏知见他气得胸膛起伏,隐隐摸到了一点儿边,连忙指着跪坐在角落里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起居郎道:“陛下如此就不怕后世史官骂您吗?那也是两条人命,且还是两个孩子呀。” 起居郎掀起眼皮淡淡的看了魏知一眼,低头继续写道:“魏谏帝:不惧后世史官乎……” 皇帝也瞥了一眼起居郎,心角有点儿疼,没好气的道:“朕都说了,他们死不了,去打板子的是朕提前安排的人,就是走个过场,敲登闻鼓进堂后的事与直接面圣进堂后告状后的事不都一样吗?到时候朕还会派人保护他们,别的地方朕不敢说,天子脚下,谁敢杀他们?” 皇帝怒问:“怎么你们一个个的都不信朕,朕是那等言而无信之人吗?” 魏知弯腰道:“陛下又为何不肯让他们面圣告状呢?” “魏卿是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皇帝道:“此于大局有益。” 他叹气道:“朕一特特的召见他们,事后问起来,太后想不知道都难,到时候问起罪来,朕自是没什么的,他们呢?但通过敲登闻鼓进来,太后见他们抱了必死的心,也不会去找他们问罪的。” 魏知心中冷笑,信他才怪。 皇帝的嘴都是骗人的。 魏知沉默着不肯答应,皇帝逼急了他就干脆拉着他长篇大论起来,给他讲一讲什么是仁君,什么事爱民。 这下轮到皇帝头疼了,好容易摆脱了魏知,皇帝便气呼呼的回到皇后的宫中,还把挡路的一把椅子给踹飞了,结果椅子是飞了,他脚趾头也给疼得不行。 皇后一脸苍白的从内室赶出来,掩唇咳了几声,疾步上前扶住皇帝,赶紧让人去请太医。 皇帝就挥了挥手道:“不甚要紧,就是疼了一下。” 见皇后脸色苍白无血色,他便反扶住她坐到了榻上,叹气道:“你这心绞痛好多了吗?要不要再叫太医给你看看?” 皇后强笑道:“已经好些了,没什么要紧的,陛下这是为的什么事这么生气?” “还不是魏知,那老匹夫,总有一日朕要砍了他。” 皇后笑道:“陛下又说胡话了,魏大人是国之栋梁,您不是和大郎说过良臣难得吗?您不好好待魏大人也就算了,怎么也跟个孩子似的说这样的气话?” “你知道那老匹夫刚和朕说什么吗?”皇帝生气的道:“他就差指着鼻子骂朕是暴君了……” 说罢将今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皇后思考了一下后严肃的道:“陛下,魏大人做的没错,谁人不是父母呢?父母爱子之心是一样的呀,就如同母后爱益州王之心,我爱大郎三郎和诚悦之心,他们的父母也必爱他们,若知道他们涉险,不知该多伤心呢。” 皇后道:“何况他们的父母还是为国为民牺牲的功臣,只留这一子,其长辈家人只会更加心痛。您让他们去敲登闻鼓,便是让他们把自己的小命放在刀锋上,不说魏大人,就是妾身都觉得陛下过于苛刻了。” “朕会安排好人,那板子高高扬起,轻轻放下,能有什么问题?” 皇后一脸严肃的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爱子之心是经不起万一的,若有个闪失……”皇后顿了顿道:“妾室是见过那杀威棒的,足有人的大腿那么粗,行刑之人力气极大,有技巧的兵吏,一棒下去,可使人皮肤无损,却内脏破裂,不说他们的亲人,就是妾身这样的陌生人听了都揪心一团。您刚才说那两个孩子才十二三岁?” 皇帝不说话了。 皇后叹气道:“我儿做的孽,却要两个无辜之人的性命来填,妾身要日夜难安了。” “梓童,你,你这是……唉,好好好,我不让他们此时来敲登闻鼓好了吧,”皇帝气得起身走了两步,脚拇指却一抽一抽钻心得疼,他觉得今天特别倒霉,干脆又一屁股坐在了榻上道:“可这状他们早晚都是要告的,不走登闻鼓,天下难闻,朕就难以拦住太后。” 第1014章 皇后看了他一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说到底还是因为他这皇位来得不太名正言顺,所以很在意名声。 他想要登闻鼓来为自己正名,也需要登闻鼓来拦在自己前面。 皇后叹息一声道“那杖子若能免了就好了。” 皇帝就哼了一声道:“除非他们立有大功,不然朕从哪儿给他们免?要是随便找个借口就给免了,以后这天下还不乱了?” 皇后思索着没说话。 皇帝见她一脸的愁容,便拉住她的手问,“还在为两个皇儿的事忧心?” 皇后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眼泪却忽而落下了,她擦了擦泪后道:“陛下,待过了太后千秋,就让三郎出京就藩去吧。” “他王妃才生下长子没两年,孩子还小呢,为何要这么急?” 皇后摇了摇头道:“也不小了,河间郡王十二就去就藩了,您要是心疼皇孙,就先让他去封地,把封地上的事务熟悉一下,待布置好了王府再把妻儿接过去也行。” 她道:“他大了,总留在京城像什么话呢?” 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见皇后神色坚定,便点了点头,“好,朕都记下了。” 国子监下学,满宝跳下马车,高兴的冲走出门来的白善几人挥手。 白善和走在身旁的同窗们道别,大家热闹的挥手和他作别,看着他提着书篮便冲那小少女跑过去,忍不住笑了笑。 白善跑上去笑问,“你今天怎么来接我们?” “我给唐夫人写的帖子有回复了,今儿中午他们家的下人来说,下响她有空,会出来逛一逛,问我们要不要与她一起,所以我过来接你们的。” 满宝说完看到慢悠悠走过来的殷或,抬手冲他挥了挥后问,“明日要看着换药了,你是直接来我家,还是去药铺?” 殷或笑道:“去你家吧。” 他顿了顿后问,“对了,你家里的那些花都卖了?我六姐养的花开了,她很喜欢,还剪了一枝给我插在屋里,我闻着很香。” “昨天就卖光了。” 殷或有些惋惜,“你的动作倒快,只是告诉了你两个采买而已。没有露了行迹吧?” “放心,我和白善都仔细设计过的,查不到我们身上来的。” 殷或笑着点头,见白善站在一旁等着,便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这不是回家吗?” 白善颔首,“要去见一个朋友。” 殷或等了一下,没听见他们邀请他,心里便有些失望,他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先忙去吧,我先回家了。”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等他上了车便回头看向国子监,抱怨道:“白二怎么这么久?” “估计在和同窗玩呢,再等一会儿他不出来我就进去找他。”白善问她,“你想好一会儿要怎么应付唐夫人了吗?她在罗江县住的时候可是很想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事。” “想好了,我决定明着告诉她我不能说。” 白善:…… 殷或上了马车,长寿问,“少爷,我们回家吗?” “不着急,沿着大街往下走吧。” 长寿等了一下,见他没说去处,便只能应是,打了马开始走。 满宝他们靠在车边说话,聊了足有一刻钟白二郎才跟朋友们勾肩搭背的往外走。 一出大门就看到等在车边的俩人,他立即把手臂收回,然后和朋友们道别,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快乐的问,“高松呢,怎么是你们在这儿接我?” 白善转身放下车凳扶满宝上车,没好气的道:“唐夫人约了我们吃饭,满宝来接我们,你也忒久了,明儿就放假了,怎么也不急着回家?” “就是因为明儿就放假了,我才不急着回家的呀。” 白二郎等白善上了马车,自己也踩着马凳蹦了上去,兴高采烈的问,“我们要去哪里吃?先生也去吗?不对,先生年纪太大了,唐夫人肯定不好与他吃饭的……” 大吉将马凳放了回去,调转了马头开始走。 唐夫人请他们吃的是晚食,大家都这么熟了,当然不会选状元楼那么贵的酒楼,她请他们去了一家香满楼,据说他家的鱼做得特别好吃。 唐夫人选了一个靠窗的大包间,倚靠在窗边,他们的马车才到她就看到了,她笑着冲楼下的人挥了挥手,看到他们笑着回应,欢快的跑进了酒楼,这才笑着回道主位上坐下。 店里的伙计很快引着他们进来。 唐夫人便笑看他们道:“我还以为你们打算与我来一套相见不相识的戏码呢,谁知道隔了一个来月还是与我写了帖子。” 心思不纯的三人皆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唐夫人挥手道:“行了,你们也不用不好意思了,快坐下吧,说一说你们想吃些什么?” 满宝道:“我们不熟,您点就好。” “行,”唐夫人就对候在一旁的伙计道:“就照着我刚才点好的上菜吧。” 三人:…… 唐夫人等伙计出去了,便笑着看向他们,“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 唐夫人的丫头笑着上前给三人倒了一杯茶,然后退到了一旁。 满宝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然后直言问道:“唐夫人,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消息不太灵通,所以想问问你,最近京城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呀?” “出事?”唐夫人歪头想了想道:“中秋快到了,要开宫宴了?” 三人一起摇头。 “那是太后千秋将至,王爷及其家眷们都进京了?” 白善:“这些消息我们都知道。” “是呀,”唐夫人挑着嘴唇道:“这些消息又不是秘密,大街小巷谁都知道,何况你们三个,一个在国子学,一个在太学,一个在鱼龙混杂,消息杂乱的药铺里,应该什么都瞒不住你们才是,所以你们想知道什么样的消息?” 白二郎从看到唐夫人开始就脊背发寒,他有些后悔来了,他觉得这个唐夫人和以前见到的那个唐夫人一点儿也不一样,除了脸还像以外。 于是他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沉吟片刻便要开口,满宝突然赶在他之前开口道:“我们想知道有关于益州王的新闻。” 第1015章 秘闻(祝晓雪生日快乐呀) 唐夫人便掀起眼皮看了满宝好一会儿才道:“行吧,不过益州王他近来没什么新闻,和往年也没什么不同,进了京,每天都进宫给太后请安问好呗。” 唐夫人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突然靠近满宝,手肘撑在桌子上盯着满宝的眼睛问,“你们查问益州王干什么,是不是唐县令让你们查的?” 满宝被她突然靠近吓了一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唐夫人斜眼看向白善和白二郎,白善连连点头,表示满宝说的对。 白二郎则跟着满宝一起摇头,表示不是唐县令让查的。 白善的脑袋就顿了一下,扭头看了白二郎一眼,只能强逼自己也跟着摇了摇头,结果白二郎却随着他点了点头。 满宝瞪着两个蠢师弟气得说不出话来。 唐夫人微微一笑,问道:“近来你们有没有和唐县令通信呀?” “偶尔写上一两封问好的信,”白善谨慎的回道:“我们进京后,唐县令和杨县令都很照顾我们的。” “看出来了,我家公公都知道你们呢,我听他吩咐过家里的管事,让好好的照顾你们。”说着抬起眼来看向他们。 白善和满宝面色还好,一脸的疑惑模样,“是吗,但我们没见过唐府的管事呀。” 唐夫人斜眼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额头上冒出细汗来,连连点头道:“我也没见过。” 他觉得他来错了,他今天就不该为了一口好吃的就跟来的,唐夫人真的是太可怕了,以后这种事让白善和满宝来就是了。 白善顿了一下后问道:“唐夫人,益州王没什么事,那当今有什么烦心事吗?” 唐夫人扭头看向他。 俩人目光对上,默默地相视了好一会儿,唐夫人便问道:“这话是你自己想问,还是唐县令想你们问?” 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唐县令会同意我们问的。” 唐夫人的手指就转了转茶杯后道:“烦心事啊~~中秋快到了,大家看着都开心得很,就是有点儿可惜。” 唐夫人道:“前几日东宫里死了一个侍妾,听说是自缢,在死前刚流了一个三个月的孩子,太子妃为此还病了呢,到现在都没好多少。” 白二郎和满宝都不解,“为什么要自缢?孩子是怎么流的?” 白二郎甚至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太子妃害的?” “不可能!”说话的却是白善,他在国子学里虽然听到的很少,但偶尔也听过一两句,他道:“太子一直没有子嗣,太子妃也很心急,侍妾有了孩子,她应该会高兴才对。” 唐夫人颔首,“是啊。” 满宝就抬头看了唐夫人好一会儿,问道:“但那侍妾也是被人害了对吗?” 唐夫人没回答,只是道:“要说烦心事可能也就这一件了吧,前两日皇帝还申饬了太子。” 满宝联想了一下他们接到的状纸,忍不住一拍桌子道:“我知道了,是益州王干的,太子没儿子,那他地位就不稳,国本不稳,朝纲自然也就不稳。” 唐夫人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瞪大了眼睛看满宝,“你说什么?朝纲不稳?” 满宝眨眨眼,心虚的问,“我有说吗?” 白善伸手挡住脸,好一会儿后抬头认真的对唐夫人道:“唐夫人,你听错了,她没说。” 唐夫人:……这俩熊孩子,当她耳朵聋啊! 她没好气的道:“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你们要不要听?” 满宝和白善连连点头,白二郎摇头。 坐在他身侧的白善就伸手按下他的脑袋,让他跟着点了一下头。 唐夫人却并不在意他的意见,已经继续道:“我悄悄打听到的,说太子之所以被陛下申饬,是因为他打了三皇子,还把三皇子府给砸了,不过事情是发生在府内,御史不上书,陛下和皇后又想压下这事,这事也就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说了。” 满宝和白善张大了嘴巴,半响后若有所思的沉默起来。 唐夫人则看着他们的脸色若有所思的思索起来。 这一顿饭吃的很不尽兴,因为没人有心情吃,大家草草的结束了饭局,唐夫人给了他们几张帖子,让他们有事可以上门来找她。 满宝则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她,让她有空可以来家里做客,她可以送她几盆好看的花。 唐夫人知道她爱财,笑问,“是送我,不是卖我?” “不是卖,不是卖,那几盆花不像兰草,不值钱的。” 唐夫人便想到昨日她在某个人家里见到的一盆从没听说过的花,忍不住问,“有一种花叫什么天星草,不会是你卖的吧?” 满宝眨眨眼,“唐夫人,你见过了呀。” 唐夫人:“……我觉着那花挺稀奇的,竟然不值钱吗?为什么不值钱?” 白善轻咳一声,指着前面道:“唐夫人,您家的马车到了。” 唐夫人便看了一眼他,轻笑一声,不再追问了,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往外头说的。” 说罢扶着丫头的手上了马车。 唐夫人一上车脸上的笑容便落了下来,一下又一下的揪起帕子。 什么叫朝纲不稳? 她隐隐猜到了丈夫他们正在查的事,更猜到了他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她这些事。 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一不小心会死人的。 唐夫人想到这里一顿,可也不对呀,既然是性命攸关之事,他连她都不肯告诉,又为什么会让三个孩子参与进来? 那三个才多大? 唐夫人皱起眉头,扭头问大丫头,“周满家里是干什么的来着?” 大丫头顿了一下后道:“不是说是种地的,还种药材,所以满小姐才学了医术,家里还和老爷做起了粮种的生意。” “那白善呢,对了,他是功臣之后,功臣之后……”唐夫人沉吟了一下后道:“回去查一查,他父亲是立了什么功,都在什么地方当过官儿。” “是。” 而同样上了马车的三人也不安静,同样脸色凝重。 有过丰富话本经验的三人已经想出了好几种情况。 满宝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种情况,太子还没儿子,三皇子有,他想跟他大哥争皇帝当,于是听说太子的侍妾怀孕了,就把她弄流产了,再栽赃给益州王,但太子不信,皇帝信了,于是皇帝就生益州王的气了,让我们去告益州王。” 第1016章 不甘 “第二种情况,”白善也伸出一根手指道:“太子还是没儿子,三皇子还是想和他大哥争皇帝当,益州王知道这件事,于是在知道太子的侍妾有孕后就透露给了三皇子,于是三皇子派人把侍妾弄流产了。益州王再把这件事告诉太子,太子知道了很生气,于是跟三皇子打起来了,皇帝知道了更生气,然后就让我们去告益州王。” “还有,还有,”白二郎着急道:“孩子就是益州王弄掉的,然后栽赃给了三皇子,太子比较笨,没查出来,但皇帝查出来,于是他就生了两个人的气,既罚了太子,又要我们去告益州王。” 满宝气得一拍桌子,“那不都是他们家的混账事吗,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当出头鸟?” 白二郎缩了缩脑袋,小声道:“话不能这么说吧,皇帝无家事,这也是国事,满宝,你要小声点儿。” 白善也很不开心,“既然是国事,那我们就得更郑重一点儿了,涉及争位,你看那些正史,野史,还有那些话本上写的,哪一次争位不是血流成河?” 他道:“不论我们愿不愿意,我们都已经被卷入,再抱怨,再讨厌也没办法了。” 白善说着,眼中闪烁着光芒,紧抿着嘴角表示出很不愉悦的情绪,“前面是山,我们翻过去就是,是河那就蹚过去。” 满宝问:“那万一是火,是刀子呢?”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我们还能后退不成?不照样得咬咬牙走过去,出点血,受点伤,走过去就好了。” 后退的确是不能后退的,满宝情绪有些低落,眼中不由含着薄泪问:“那,那要是走不过去呢?” 白善垂下眼眸,不让他们看见他眼中的泪,“那就死了。” 连白二郎都沉默了下来,两个少爷一个少女默默地坐着,车内安静一片。 白二郎小声的道:“我,我不太想死……” 谁又想死呢? 满宝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抿了抿嘴角后道:“不行,我们就是要死,那也不能就这么死了,我得把我们的事儿都写下来,将来我们要是死了,我们的事儿就能像现在的书一样流传于后世了。” 白二郎也擦了擦泪,连连点头道:“对,让后人骂益州王,”他压低了声音道:“也骂皇帝。” 白善抬起红红的眼睛看了一下俩人道:“这最多是野史,正史是不会写入的,野史只会作为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谁还会真的当真?” 满宝:“不管,我就要写。” “行吧,你写吧。”白善道:“写完了给我看看。” “不给。”既然写给她死后的后代世人看的,那她就要把科科也写进去,怎么可以给白善看呢?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要是我们没死,你却看着了怎么办?” 白善精神一振,怀疑的看着她,“你不会想写我们的坏话吧?” 白二郎也戒备的看向满宝。 满宝道:“才不会,我是一个公正的人,只会照实写,不会刻意褒扬谁,贬低谁的。” 白善表示很怀疑,“我觉得你应该多看一看近代的史书都是怎么写的,少看些《尚书》《春秋》什么的。” 满宝哼了一声道:“先生说了,以前史家记史不惧帝王,如今都很隐晦了,常人读之常不解,我才不要这样,我的书不仅要给读书人看,也要给普通人看,哼,我们要是死了,我让他们遗臭万年。” 白二郎表示很忧心,“哪有那么容易,写出来别人也未必相信是真的,不相信哪可能遗臭万年?而且你这书写得好不好还不一定呢。” 满宝道:“别的不敢说,我的文章是一定比你们的好的。”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你不如想一想这书你要怎么流传吧,写出来,印不出来,流传不开,你的故事就只能烂在土里了。” 满宝就沉思起来,“那待我有钱了,我还得开个书局什么的,就专门印我的书,到时候便宜点儿,亏本也要卖出去。”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提醒她,“……你能活到有钱建书局的时候吗?” 话题又被拉回到沉重的范围内,满宝:“……不知道。” 大吉见车内又安静了下来,忍不住摇了摇头,加快了速度回家去。 而他们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辆马车,正是刚从另一条大街里转出来的殷家的马车。 长寿从后面看到了熟悉的白家马车,连忙和少爷道:“少爷,您看,前面是白家的马车。” 殷或撩起帘子往前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后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是。” 满宝他们回到家的时候,庄先生已经在书房等着他们了,看见他们回来便招了招手问,“怎么样,从唐夫人那里问到了什么?” 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再瞒着庄先生什么事了,反正先生都知道了,再瞒着也没意思。 除了点儿他们的小心思,这种大事他们是不敢瞒着,也不会隐瞒了。 庄先生听到沉思许久,他在心内权衡了好一会儿,发现也无能做的事。 他叹息一声,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白善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先生,既然陛下不愿再久等,那我们可以想办法扬名了吧?” 庄先生点头,“扬名吧,你们越有名气,活下去的机会才越大。” 虽然在一切势力面前,这点机会微乎其微,但也是机会不是? 同样是微寒出身的庄先生太知道那种想要不顾一切抓住一丝机会的感觉了。 他伸手摸了摸三个孩子的脑袋,激励他们道:“你们一直很聪明,为师相信你们一定能做到的。” 白二郎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问:“先生,包括我吗?” 正激动不已的白善和满宝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庄先生却看着白二郎笑了笑后道:“当然包括你了,二郎也很不错的。” 白二郎自得的笑起来,还瞥了一眼白善和满宝。 庄先生温声道:“好了,你们也累了一天了,歇息去吧,为师给你们布置了些作业,明天再告诉你们。” 三个弟子:…… 第1017章 墨菊 庄先生给他们布置了特别多的作业,其中满宝的最多,因为白善和白二郎还有学里布置的作业,她却是没有的。 满宝对此有些不满,和先生据理力争道:“先生,虽然我没有学里布置的作业,但我也是要研究脉案的。”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就早些起床,晚些睡,你的课程本就放慢了的,再不做作业,你就要被二郎追上了。” 满宝扭头看向白二郎,正巧白二郎也扭头看过来,他得意的冲她一乐。 满宝便回头和庄先生道:“先生,我觉得您说的对。” 白二郎:…… 白善憋住笑,打开了自己的课本开始琢磨着写作业。 京城的中秋放假时间比他们在益州时还长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京城的官员还要参加宫宴什么的,反正国子监放了五天假。 从明天十四开始街上就热闹起来了,各铺子都开始把花灯往外搬,外头卖吃的,玩的人更多了。 可惜,白善他们连门都出不了,全呆在家里写作业了。 庄先生说了,中秋那日带他们参加诗会去。 当然,和在益州城不一样,在京城,进了诗会,他们是没资格上座的,最多是旁观和重在参与。 之前庄先生从没想过要带他们去参加这些,毕竟他们要低调不是? 不过这会儿了也没必要当隐形人了,那就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至于能不能扬名就看几个孩子的本事了。 对于白善和满宝,庄先生还是很有信心的,毕竟,他带过那么多的学生,见识过这么多人,像他们这样聪慧的,也只见过那么几个而已。 而除了他们两个还小外,其余人莫不已赫赫有名。 而诗会也分为很多等级,庄先生能参加的等级还不太高,第二天他把三个弟子打扮一新便领着出去了。 有一场诗会是在一个叫莫会园的地方搬到,里面是一个三进的园子,全都开放,进去的文人墨客可以四处逛一逛,最后回到中庭作诗。 当然,进去是需要帖子的。 也不知道庄先生从哪儿弄来了两张帖子,把他们三个弟子全给领进去了。 满宝紧跟着庄先生,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后便抬步进去,等给他们领路的下人走了才好奇的问,“先生,为什么叫莫会园?” 这名字听着总觉得怪怪的,尤其是在举办文会的时候。 白善和白二郎也觉得怪,于是齐齐的抬头看向先生。 庄先生:……他哪儿知道是为什么? 主人家取的名字,还去究根究底吗? 庄先生只能道:“这园子的主人姓莫,这园子常年租给人办宴会,文会和诗会,一直叫的这个名字。” 满宝好奇:“谁家办宴会不是在自个家里办,而是要租园子办的?” “许多人家,”庄先生道:“京城地贵,房子更不便宜,许多人家只有足够居住的房子,家里要办宴会时根本腾不出空间来,便只能往外租了。” 白善不解:“一年里办的文会和诗会才几场,那要是租不出去它岂不是空着,不会亏本吗?” “不会,像这样专门建了往外租的园子京城内外还有好些个呢,”庄先生道:“一些四五品的京官,甚至是三品京官,家里也只二进三进而已,一大家子住在一起,若是小宴还罢,一次去个十来桌的客人,往哪儿摆?且连个能看的景儿都没有,也太寒碜了,所以才会有人往外租园子。” “你想想,京中有多少官儿,多少中资之家?今天这个过寿,明天那个周岁,诗会、文会、赏花宴,轮着来租,这园子就没几天是空着的。” 满宝好奇的问:“很赚钱吗?” 庄先生笑了笑道:“这个却是不知了,这园子不仅地要钱,建造要钱,这里头的装饰摆设,花草树木,以及维护都要钱,相比于钱,我想主人家更在意的是来此入宴的人吧。” 也就是人脉了。 白善和满宝点了点头,白二郎吸了吸鼻子道:“先生,我闻到了一股好香甜的味道。” 庄先生:“……这是后厨飘过来的香气。” 满宝也吸了吸鼻子,小声高兴的道:“我闻出来了,是月团的味道,听说京城的月团也很好吃呢。” 白善:“毕竟是中秋,月团是必备的吧。” 庄先生点了点头。 师徒四人往中庭去,才进去,便见中庭的院子里三三两两站了不少人,大家或在赏花,或在说话,好不热闹。 “白善?” 白善循声回过头去,就看到站在一起的彭志儒几个同窗,他微微一笑,上前行礼道:“是你们,你们也都来参加诗会?” 彭志儒几个笑道:“是啊,才进来的时候碰见的,没想到你也来了。” 几人看向站在一旁的庄先生和满宝。 庄先生倒是第一次见,但他们都知道白善有一个从小跟到大的老师,因此猜出了他的身份。 满宝嘛,他们倒是没少见,却还没正式认识过。 白善趁机给他们介绍,大家互相认识以后,彭志儒笑道:“那边热闹些,园子的主人不知从何处买来一盆特别稀罕的墨菊,如今已大半都开了,大家都在那里赏花呢,你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白善:“墨菊?” 他扭头看向满宝。 庄先生和白二郎也看向满宝。 满宝嘴巴微张,惊讶的问道:“黑色的菊花?” 彭志儒顿了一下后笑道:“也不算黑色,是墨色,嗯,没那么黑。” 师徒四个特别好奇的过去看,因为满宝曾经往家里搬的花中就有一盆墨菊,不过已经卖出去了。 但他们似乎记得她卖给了益州王的亲戚吧? 等到了地方,师徒四个小心的避开人挤到了最前面,一看到那花盆,那叶子,那花色,庄先生、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偏头看向满宝。 满宝眨巴眨巴眼睛,也仔细的盯着瞧了半天,确认自己真的没花眼,这真是曾经在她手里呆过的花。 卖给殷或的菊花是绿色的,那墨色的就是卖给了益州王的亲戚呀。 第1018章 言志抒情 避开人群,白善悄悄的问满宝,“你五哥把墨菊卖给谁了?” 满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半天才回忆出来,“好像是泸州王,因为殷或说过,泸州王和益州王的关系不错,我在药铺里和人打听过,这个泸州王听着好像特别有钱,所以我就让五哥把花卖给他了,卖给他的就是墨菊。” 白善若有所思的点头,便忍不住悄悄的和人打听起来,这莫会园或这次诗会的举办者与泸州王有何关系。 结果卢晓佛取笑他道:“这就是个小诗会,能与泸州王有什么关系?” 他道:“泸州王是藩王,为免忌讳,他是不会在外办文会和诗会的,最多内眷在自家的园子里办个赏花宴之类。而藩王家的赏花宴,我们这些人显然进不去。” 白善便看向他道:“你不是卢氏后人吗,怎么也进不去?” 卢晓佛自嘲的笑道:“旁支而已,能够恩荫进国子学已经是父辈余荫了。” 他瞥了一眼白善,念着比他年长两岁,他们又境遇相同,便忍不住提醒道:“我们能够进入国子学就已经是比别人先走了好多步了,你年纪又小,实没必要如此着急的经营出仕的事。” 白善抬头看了他一会儿,点了点头。 卢晓佛一看便知道他没有听从他的建议,他也只是笑笑,并不多说。 交浅不好言深,他能提醒一句便已尽到朋友之谊了。 彭志儒快步走来,和俩人挥手道:“走走走,中庭那边出了题目,听说请了好几位先生来断诗呢。” 白善便与他们一起过去,满宝已经找了位置研墨,提了笔在纸上写下一首诗来,一旁的白二郎正苦恼的咬着笔头。 白善走过去,先仔细的看了一下挂在亭子外的题目,很俗气的,以中秋为题。 再低头去看满宝做的诗,他点了点头。 满宝写好后把笔递给他,将她的诗一抽,给他摊开一张白纸道:“你写吧。” 她将她的诗交给白二郎,让他交上去,“行了,想不出来就别为难了,快帮我交上去。” 白二郎看了一眼她的落款,只写了一个周字,便问道:“怎么不写全名?” 满宝就环顾一圈,忧伤的叹息道:“诗词不是我的长项,这诗嘛,共赏可以,还是不要丢脸的去争什么名次了。” 既然不争名气,那自然是没必要落款全名了。 白二郎便读了一遍她的诗,嘿嘿乐道:“我知道了,你这诗不过平平,反正也扬不了名,大名不写也就不写吧。” “总比你连写都写不出来的强。” 白二郎:…… 白善在一旁听着抿嘴笑了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落笔。 庄先生与他们解析诗句时说过,好诗从不是空话,文字是一直存在的,光靠词藻堆砌是出不来好诗的。 真正的好诗是言志,抒情,与策论一样,须要言之有物,言之有情方能动人。 在来之前他就想过,中秋能出什么题目呢? 不是月亮,便是桂树,或是什么都包含其中的中秋。 可他一个十三岁的少年有何志可言,有何情可诉? 自然是有的,只是没人知道而已,他写的也不怎么如自己的意。 可总比以前只知吃和玩儿好太多了。 白善沾了墨,慢慢的落笔…… 满宝把白二郎撵走了,扭头见白善一直很沉默,便忍不住上前一步看,就见他正写下第五句。 满宝读着读着,也忍不住沉默下来。 白善将最后一句写完,扭头对上满宝的眼睛,眼中还含着泪,他就笑着点了点头,将笔放下,然后将墨吹干,递给才交了满宝的诗回来的白二郎,“这是我昨晚睡不着作好的诗,我刚又改了两个字,觉得比昨天晚上的略好些。” 满宝点头道:“是作得很好了。” 才回来的白二郎又被塞了一张纸,忍不住爆发道:“虽然我写不出来,但你们也不要总是使唤我去交诗吧,很丢人的。” 满宝瞥了他一眼,将纸抽回来,来回看了一眼后对白善道:“先落款,我觉着你这诗很好,必能评上。” 白二郎就探头去读,读着读着声音渐小,虽然他自己作诗的能力不怎么样,但赏析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忍不住抬头去看白善,“这是自己作出来的?” 白善掀起眼皮道:“难道我还能抄别人的?” “不,我怀疑这是你们两个商量出来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写得这么好,而且这不也有写满宝的吗?” 满宝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道:“你可真会想,我倒是想自己作出这样的好诗来,奈何我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远处的彭志儒写完了,正要拿上去交,见他们凑在一起说得热闹便走过来问,“你们都作好了?” 满宝道:“我都交上去了,你看,这是白善写的。” 彭志儒低头看诗,惊讶的看了白善一眼,“这是你写的?” 白善点头。 彭志儒便沉默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手里的诗给揉了丢到一旁,笑道:“那我这首诗便不好拿出去献丑了。” 白善的诗虽比白二郎和满宝都强一些,但其实庄先生说过,他们都不太擅作诗,所以他还是第一次被满宝白二郎之外的人夸,脸色忍不住微红。 彭志儒见了微微一笑,道:“白兄弟何不现在就交上去?” 白二郎自告奋勇,“我替你去。” 说罢扯了纸就跑了。 卢晓佛也写好了,走过来问,“写得有多好?念来与我听听,我决定一下,我这首诗是不是也要揉了。” 他们三个虽然是一起考入国子学的,但他的名次尚在白善之后,而且他和彭志儒后来去看过张贴出来的文章,认真的说,白善的卷子并不比彭志儒的差,尤其两点,他的帖经和墨义一点儿错也没有,彭志儒的墨义还错漏了一句呢。 而策论,他们两个私下讨论过,白善的也是言之有物,不比彭志儒的差,且他字写得比彭志儒的好。 他们俩人当时便猜,白善之所以落在第二名,恐怕是年纪太轻,且他刚进京,还没把名气打出去。 而当时彭志儒已经在京中拜访了许多人,有了些许名气了。 卢晓佛一直都知道,他们三个里,其实白善才是实力最强的,他很好奇他作的这一首诗是什么样的。 第1019章 赏识 “……月下桂香话先考,祖愿新竹绕凤池……”礼部侍郎章徽来回读了两遍后笑道:“大家看这首诗可为全场最佳?” 大家便放下手中的诗凑上来看,然后微微点头道:“用词上稍有些欠缺,但从诗上可看出其志向,继承先父遗志也是一段佳话呀。” 章徽就点了点落款笑道:“不止如此,你们猜作这诗的事谁?” 有人不乐意猜,直接探头去看那落款,“白善?没听过。” 章徽道:“我却听过,不仅听过,我还见过一次。” “哦,他给章大人投的帖子?” “那倒没有,据在下所知,他进京后没给任何一人投过诗帖。”他笑道:“他是今年陛下恩荫进京读书的子弟之一,他考入了国子学,妙的是,他是三人中年纪最小,仅十三岁而已。” 裁判们惊讶,纷纷围上来又读了一遍他的诗,然后摸着胡子笑道:“果然难得。” “不知他父亲是因为……” “听说是为一方县令时,为保护民财上山剿匪牺牲了。”这些学生入学,国子监是需要和礼部沟通的,毕竟他们就是干这个的,当时章徽正巧就负责这件事。 所以新入学的这批国子监学生他最熟悉了。 彭志儒的帖子就是他给的。 本来以为这一次最出彩的应该是彭志儒和卢晓佛,没想到一直低调似乎不太喜欢交际的白善也来了,且还做出了好诗。 这次来参加诗会的人不少,有彭志儒卢晓佛这样自己和同窗们来参加的,也有像白善他们一样是跟着师长一块儿来参加的。 前者直接就在中庭这边的诗会里作诗,到时候诗会请来的裁判会选出最好的前三名,据说都有彩头拿的。 至于是什么彩头,没多少人在乎就是了。 哪怕是举办方随手从花坛里拿起一块石头送他们,他们也会喜欢的,毕竟,他们来此并不是为了彩头,而是为了扬名。 名气出去了,将来不论是名是利他们都可以得到。 后者则是分成了两部分,庄先生留下几个弟子便到侧园里参加文会,其实就是和一堆中老年人清谈辩论,偶尔再欣赏一下隔壁后辈们做的诗。 满宝他们把诗交上去后就无聊了,见好多人都连着写好几首交上去,显然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超过自己。 如果不能以质取胜,那就以量取胜好了。 所以没人搭理他们这几个只写一首,或是已经放弃挣扎,连一首都不交上去的人。 白善左右看了看,干脆道:“要不我们去隔壁看一下先生,我还是很好奇先生他们参加文会都会谈些什么的。” 满宝:“嗯,提前知道,好提前准备,等以后你老了来参加这种诗会时就有经验了。” “……等我老了我才不来参加诗会呢,”白善道:“我宁愿去爬山,去赏花看草,也不来参加诗会。” 彭志儒和卢晓佛闻言忍不住乐,才要打趣他,就听见白二郎道:“别发愁了,你能不能活到那时候还不定呢。” 彭志儒脸僵了一下,扭头去看白善,本以为他会生气,毕竟是这么不吉利的话,谁知道白善面色都没变一下,直接道:“所以我们这次就是去凑凑热闹,你们没发现吗,自来了京城后先生就不爱出门了。” “是啊,是啊,”满宝道:“以前在益州的时候先生可爱出门了,时常有人请他出去吃饭喝酒,有时候我们想约他都约不上。” 彭志儒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他觉得他有些插不上三人的话。 卢晓佛也正打算要不找个借口走算了。 正想着,满宝扭头过来问他们,“彭公子,卢公子,你们的老师喜欢参加文会吗?” 俩人顿了顿后道:“我们没有拜师。” 教他们的先生倒是有不少,但敬茶拜师的一个都没有。 以前是因为时机还未到,现在到了京城倒的确可以为自己寻摸一下老师了。 侧园比他们那边可热闹多了,一群中老年人三三两两的坐着,站着,他们也不固定的搞什么题目,就不服气的面对面辩论或是志趣相投的凑在一起说话。 所以这边三两个人正面对面脸红脖子粗的高声辩论,恨不得撸起袖子来和对方打一架,那边则是传来愉悦的哈哈大笑声,然后两三颗脑袋凑在一起高兴的说着什么。 进入了新世界的四个少年一个少女:…… 五人眨了眨眼,觉得这和他们想象中的先生们的文会是不一样的。 于是五人不敢打搅这群人,慢慢的挪步从旁边溜进去,然后边溜边找他们先生。 终于,他们在一丛花树后找到了庄先生。 庄先生正和俩人坐在一起,脸上带着愉悦的浅笑,正在一起品茶。 坐在他对面的人看到五个年轻人过来,便忍不住笑问,“这是谁家的后辈?怎么不在中庭那边玩儿,跑到这儿来了?” 庄先生微微回头,便和白善他们招手笑道:“过来见过姜先生和陈先生。” 满宝立即领着两个师弟上前团团行礼,彭志儒和卢晓佛也跟着一起行礼。 庄先生先介绍了彭志儒和卢晓佛,这才指着满宝道:“这是我的大弟子,这是我的二弟子,这是三弟子。” 姜先生看着他们三个从矮到高的排列,忍不住笑出声来,乐道:“你这弟子的排行还挺有规律的。” 庄先生便笑着解释了一句道:“是按照入门的时间算的,也是几个孩子自己商量好的。” 白二郎小声嘀咕,“根本不是商量……” 陈先生却很好奇的看了满宝一眼,问道:“庄先生怎么收了个女娃做弟子?” 庄先生浅笑道:“孔圣人都说有教无类,我别的做不到,也就这一点还能努力努力,勉强搭上点儿边罢了。” 陈先生就不说话了。 姜先生却赞许的点头,见满宝三个都非常的乖巧的站着,又更喜欢了几分,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来,便笑道:“今日出来的匆忙,我也没什么礼物送你们,干脆与你们写几个字,权当是给你们的见面礼好不好?” 满宝他们还没反应,彭志儒和卢晓佛已经眼睛发亮,恭敬的行礼弯腰,“多谢姜先生。” 第1020章 天降惊吓 姜先生看了他们一眼,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挽了挽袖子。 庄先生便扭头对满宝和白善道:“去拿好笔好纸来。”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跑出去找东西去了。 姜先生却很随性,亲手磨了磨墨后在摊开的纸上写字,他一张纸上只写一两个字,给白善的是一个“朗”,给满宝的是“秀慧”二字,给白二郎的则是一个“明”。 他看了看彭志儒和卢晓佛,笑着也给他们写了两个字,一个“温”,一个则是“忍”。 彭志儒和卢晓佛非常的高兴,轻轻地吹了吹,让墨干得更快些,然后就收起来。 白善三人一看到姜先生写出来的那字便明白为什么彭志儒和卢晓佛会那么激动了,因为他的字真的很好看呀。 白善拿着自己的那张字喜欢得不行,再去看一旁的满宝的,也喜欢,他决定回去后就借她的来临摹。 姜先生放下笔,一旁的陈先生便笑道:“你们运气倒好,姜先生可是很少给人写字的,就是我们这些老朋友想要与他求一幅字还得求上四五次呢。” 姜先生瞥了他一眼道:“谁说难的,我家每天都清出来好些废纸,你要不嫌弃,我都给你拿去。” “别,我可抢不过守在你家门后的人。” 三人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好奇的看着他家先生。 庄先生便笑着解释道:“姜先生的字写得很好,但一字难求,便常有人守在他家门外,等他家的垃圾拉出来倒的时候,便有人争着抢着上前翻找废纸,就为了能得到姜先生的一字。” 庄先生道:“你爱书法,以后需要和姜先生学的还多着呢。” 姜先生闻言便回过头来看向白善,笑问,“老庄,这就是你说过的,你那特别喜欢写字的弟子?” 庄先生颔首,“他字写得最好,待有空,你可得帮我指点一下他。” 姜先生笑道:“好说,好说。” 白善忙冲他揖礼。 彭志儒和卢晓佛闻言都羡慕的看着白善,就连一旁的陈先生都惊讶起来,看了看白善,又看了看姜先生,欲言又止。 他们这边正热闹,有四五个人边说话边往这边来,才绕过花树便看到了姜先生,连忙快步上前叫道:“姜先生原来在这儿,让我等好找呀。” 满宝仔细的将自己的字收好了放怀里,和白善他们一起回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五人中间的张通议。 她轻轻地愣了一下,然后脚步轻移,白善同时也一动,和她肩并着肩站着,将还坐在座位上的庄先生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庄先生一抬头就对上了俩孩子的屁股,他:…… 来人已经和姜先生寒暄起来了,满宝和白善一起横眼看向白二郎。 已经不记得张通议的白二郎一脸迷茫的看着俩人,疑惑的上前一步,和他们站在了一起,就是这么巧,正好把庄先生的那点儿视线给挡死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的庄先生:…… 满宝和白善却觉得他蠢得不行,忍不住想用眼神杀他。 白二郎又是心虚又是愤怒,就压低了声音问,“干嘛?” 满宝小声道:“没看到先生的仇人来了吗,快把先生带走呀,我们给你们挡着视线,赶紧的。” 白二郎这才想起他们家先生好似也是不省心的。 白二郎忧伤了一下,好像上京的这一拨人中,除了他,个个在京城里都有仇人。 他转身扶住刚好起身要绕过来相见的庄先生,挽着他转个身就要走。 庄先生顿了一下,他没看到张正,也听不出对方的声音来,但白二郎挽着他就走,再看一眼挡在他前面的两个弟子,他也隐隐察觉出了什么,就任由白二郎扶着他转身走了。 结果才走出两步就被陈先生叫住,“庄先生这是要往哪里去?” 大家的目光便都一起看了过来。 白善连忙躬身行礼回道:“陈先生,我家先生醉了,让我师弟先扶先生下去休息一会儿吧。” 陈先生一呆,“我们今天没喝酒呀。”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是醉茶,我家先生这两年新染上的毛病,可能是茶喝多了,再喝一些茶时身体有些反应,就跟醉了一样。” 众人从没听说过这个,但见满宝不像是说谎的模样,他们又忍不住有点儿相信。 庄先生伸手扶了扶额,半靠在白二郎身上就要离开。 张正突然眯起眼睛来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再盯着白善和满宝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有些面善,便忍不住问出声来,“是庄洵吗?” 他快步上前,白善和满宝齐齐的一跨步拦在他跟前,抬起眼来不善的盯着他看。 庄先生心思电转,心里飞快的权衡了一下后回身,脸上还带着笑容去看张正,“正是在下,这位是?” 张正再次看到庄先生,勉强从他的这张老脸上找出了年轻时候的痕迹,他忍不住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扯了扯嘴角后上前一步,“庄兄不记得我了?我是张中正呀,我们以前同在府学读书,多年前还一起在京城求学过呢。” 张正意味深长的盯着庄先生的道:“庄兄都不记得了?” 庄先生拍了拍额头后笑道:“我年纪大了,记性远比不上从前了,忘了许多事,这猛的一见还真认不出张大人来,但你这么一说,我勉强想起来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 “是啊,没想到庄兄还会再来京城。” 一旁的人闻言笑道:“也就是说两位不仅是同乡,还是同窗了?” 庄先生笑着颔首。 “哎呀呀,那这可是大喜事,今天你们要请一顿的。” “可不是大喜事吗,他乡遇故知可不容易。” 满宝忍不住道:“可这儿不是京城吗,我们剑南道的人这儿应该有挺多的吧,益州的也有不少,张大人还能少了同乡?” 一群中老年人就颇有感叹的道:“那可不一样,这样突然撞见可是天降的惊喜啊。”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恐怕是天降的惊吓吧? 庄先生却摸着胡子笑了笑,坦坦荡荡的看着张正。 张正与他对视半响,最后还是没忍住先行移开了目光。 第1021章 陈福林 庄先生冲三个弟子挥了挥手,又扶着白二郎的手坐回了椅子上,他对姜先生等人笑道:“今日姜先生带来的茶也太好了些,没想到才喝了几杯就醉了。” 姜先生偏头看了一眼陈福林,见他垂着眼眸沉默的样子,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姜某平生还是第一次见有醉茶的,来来来,庄兄再喝一杯解解醉。” 姜先生递过去,庄先生还真的接过去喝了一口,赞道:“好茶。” 众人:……所以这到底是真醉茶还是假醉茶? 不过这会儿大家看着神色平淡的庄先生,再看一旁紧盯着庄先生的陈福林,大家也琢磨出味道来了,这两位同乡兼同窗的关系貌似不怎么样啊。 陈福林等他们说完了话便和庄先生笑道:“许多年不曾见过庄兄了,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叙叙旧如何?” 庄先生就笑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吧。” 陈福林一愣,笑道:“如此也太赶忙了,不如改日我在状元楼设宴,请庄兄去喝一杯水酒,我记得庄兄以前很爱喝酒的。” 庄先生怅然道:“是啊,喝酒误事,所以庄某人已经戒掉了。” 三个弟子一起抬头看他们先生,心道:才怪,明明还是那么爱喝,果然先生的嘴,骗人的鬼。 陈福林也不信,上次在状元楼撞见他,他不就喝醉了吗? 姜先生笑问:“所以你现在不醉酒,却醉茶了吗?” 庄先生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啊。” 前段时间刚和他喝过酒的陈先生:…… 陈福林顿了顿,不死心的道:“不知道庄兄入京后住在何处,不如我明日上门拜访叙旧?” “陋室寒微,恐怕怠慢了陈大人,不敢请大人进内。”庄先生随手一指,也不管那儿是哪儿,笑道:“陈大人与我有话说,不如今日就借一借东道主的便利。” 姜先生抚掌笑道:“这个随性好,陈大人和庄先生既然是同窗旧友,那也不要如此多礼嘛,就照庄先生说的,择日不如撞日,嗯,我看也不用去别处,这儿就很好,我们给你们腾个地方就是。” 说罢吆喝上众人,“走,我们过去中庭那边看看今年中秋都出了什么好诗句了。” 众人早回过味儿来了,看着俩人的架势,旧情恐没有,旧怨倒是有可能。 大家客气的笑了笑,纷纷随着姜先生离开。 彭志儒和卢晓佛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白善后也跟着姜先生走了。正打算跟上的陈先生回头看见白善他们三个动也不动,忍不住叫上他们,“让你们先生说话,来,你们刚从中庭那边过来吧,带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一起扭头看向他们先生,庄先生对他们微微点头,三人又齐齐看了陈福林一眼,觉得他年纪看着也就比他们先生年轻一点儿,就算打起来他们先生一时间也不会太吃亏,便转身一起离开了。 不过他们拒绝过去中庭,他们找了块稍高一点儿的地方靠着,悄咪咪的看着那边,万一真打起来了,他们好以最快的速度去支援。 见他们都走了,庄先生便伸手道:“陈大人,请坐吧。” 陈福林苦笑一声道:“洵美,你必要与我如此生分吗?” 庄先生抬眸淡淡的看着他。 陈福林微微移开目光,不对着他的眼睛,脸上还是一样的真诚表情,“你,你怎么会来京城?” “人年纪大了便容易回想旧事,想着,想着,便想再走一走曾经走过的地方,所以就来了。” 陈福林点头,叹息道:“是啊,我也常想起以前在益州求学的日子,我比你年长一岁,可很多时候还需要你来照顾我。这次打算在京城停留多久?” 庄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笑道:“不定,可能三五月,可能三五年也不一定。” 陈福林一下便攥紧了拳头,片刻后他又放松下来,笑问:“刚才那三个年轻人是你的弟子?这是进京求学,打算等明年国子监大考的?” 庄先生笑而不语。 “我之前听人说起过,你在绵州开学堂收徒,没想到能教出这么好的弟子来,我看他们年纪都还小,明年大考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考上?” 庄先生喝了茶后放下茶杯,笑道:“他们不用考了,此时就已在国子监内。” 他笑道:“一个在国子学,一个在太学,比当年我们府学举荐的待遇要好很多,我记得,当年我们若有幸被府学选中举荐,也只能进四门学吧?” “对了,陈大人不就是四门学里出来的吗?” 陈福林咽了咽口水,看了庄先生的眼睛一眼后移开,笑道:“那也是洵美相让,要不然我也不能赶在最后一年入国子监。” 庄先生挑了挑嘴唇没说话。 陈福林轻声道:“洵美,你离京以后,我曾托同窗们找过你,想要举荐你去通州做县丞,你也知道,当年我叔父在通州任刺史,你去了那里,以你之能,再加上我叔父的助力,过不了多久就能升任县令,可惜当时你离开京城后就没了音信,听说你回乡把弟妹和侄子带走了,唉……你这是何苦呢?” 庄先生看着他这张和善的脸,突然就腻味起来了,“陈大人想说什么便明说吧。” 陈福林摇了摇头,“洵美,你对我误会太深了,我知道,当年的事解释太多你也不信我,但你要相信,你我情谊,当时的事真的不是我初衷,上次在状元楼里碰见你,我以为是你,又怕不是你,还派下人去找你……” “我知道,”庄先生浅笑道:“我知道有人有车跟着我。” 陈福林一下就噎住了。 见庄先生冷淡的看着他,陈福林便举起手发誓道:“洵美,我发誓,我并无恶意,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半截身子入土,我还有什么可瞒你的呢?我发誓,不论是二十多年前,还是二十多年后的今天,我都没想过要害你。” 庄先生看了他半响,点头道:“好,我信你。” 第1022章 真情假意(八月月票加更五) 陈福林一笑,问道:“那你是原谅我了?你给我个地址,我明天提了月团和美酒去拜访你。” 庄先生摇了摇头,“我信你,可叙旧还是算了,最好将来也不要再见面了。” 陈福林:“这是为何?” 庄先生叹气,“我一直怕见旧友,陈大人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怕吗?” 陈福林对上庄先生的目光,不由噎住,半响说不出话来。 走出老远的陈先生和姜先生等人汇合,摇头笑道:“陈大人宽和,出了名的老好人,而庄先生看着也是心胸宽广之人,怎么俩人看着就不对付呢?” 姜先生笑道:“性情不和吧,这就和写字用笔一样,有的笔它看着很好,但它就是不合你的手,这不就处不到一块儿去了吗?” 陈先生:“……那是庄先生这支笔更合你呢,还是陈大人那支笔更合你?” 姜先生便哈哈大笑道:“哪有你这样比喻的,小心老庄回头找你算账。” 得,陈先生不用他回答也明白了。 而还依旧站在高地上的满宝三个正盯着远处说话的庄先生和陈福林讨论得热火朝天,“你说,先生和他到底有什么恩怨?” 白善眼神好,看得到他们的神情,道:“看脸色不像是吵起来的样子,不过先生很客气,也不像是和对方很熟的样子。” 白二郎:“先生不是小气的人,我觉着总不可能是上学时候打架遗留下来的问题,一定是结仇了。” 白善都头疼,“会是什么仇呢?” 正猜着,三人见庄先生站起来走了,三人立即转身飞奔下去,“先生,我们要回家了吗?” 庄先生笑道:“急什么,我是带你们来参加诗会的,这会儿评比的结果还没出来呢,怎么能先走呢?对了,今儿你们都做了什么诗?” 白二郎先举手道:“先生,我没作诗。” 庄先生了解他,点了点头道:“不作就不作吧,不过回去以后,你不许再赖床了,每日早起后都要先到园子里读两刻钟的诗文,然后再用早食去上学。” 白二郎:…… 庄先生扭头看向另外两个,“你们呢?” 师徒四个说着话回到中庭,正巧大家的诗也写完,而裁判也快评比出来了,一张张诗文正被打开来给众人共赏。 章徽拿出他们评定出来的前三名,笑道:“今日诗会收获还颇丰,我手上有三首好诗与诸位同赏,尤其是白善的这一首……” 庄先生都没来得及从白善那里听到诗呢,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也不用他再说一遍了,直接上前去看。 “……月下桂香话先考,祖愿新竹绕凤池……”庄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和白善道:“你总算摸到了作诗的边儿了,哈哈哈……” 姜先生正站在不远处,听到他的畅笑声找过来,笑问,“你这弟子不错呀,这是拿了今天的榜首啊。” 他话音才落,站在上面的裁判已经在找白善了。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高兴的一左一右的把白善往上推。 接下来就是诗会的老套路了,作为前辈会勉励一番后辈,然后就将他们得到的彩头当众给他们。 作为榜首,白善得到的是莫会园特定的彩头,说罢,章徽拍了拍掌,便有人抬了一盆花上来,白善定睛一看,正是他们上午刚欣赏完的墨菊。 章徽笑眯眯的道:“菊花傲风,这墨菊更是稀罕,墨色又尊贵,白小郎君,望你将来能如这盆墨菊一样不惧秋寒,在文坛中尽情开放。” 白善:“……是,定不负大人期望。” 他看着被放在桌子的正中间任人观赏,再扭头看了一眼众人艳羡的目光,最后只能默默地收回目光看向满宝。 满宝张大了嘴巴,和他大眼瞪小眼,都觉得这一把有点儿亏了。 白二郎也张大了嘴巴,然后就低下头去憋不住的笑起来。 满宝忍不住掐了他一把,小声道:“笑什么笑,傻子,你也亏了好不好?” 白二郎嘀咕道:“他有好处也是先给你,我才不稀罕呢。” 庄先生也看着那墨菊半响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姜先生一脸的艳羡,“这菊花看着快要开了,老庄,回头我可要去你那里赏花。” 庄先生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喜欢?” 姜先生点头道:“喜欢呀。” “那送你了。” 姜先生:“……” 他一脸的怀疑的看着庄先生,“你这是玩笑还是……” 庄先生:“认真的。” “你不问问你那弟子?” “他会愿意的。”说罢,将正好下台的白善招手叫过来,道:“姜先生喜欢墨菊。” 白善立即道:“那送给姜先生好啦,一会儿让下人搬出去送到姜先生车上?” 姜先生见他一点儿勉强劲儿都没有,这才相信他好似是真的不太喜欢这墨菊,可是,为什么呢? 他目光来回看着他们师徒几个,问道:“你们是不喜欢墨色?” 不,他们是不喜欢满宝的墨菊,花花草草,他们还是很喜欢的,前提是不能是满宝从外头买回来的那些。 于是大家一起瞥眼看向满宝。 满宝轻咳一声,点头道:“不错,我们都喜欢鲜艳的花色,比如红色呀,黄色呀,越鲜艳的越好看。” 姜先生:……没想到庄先生人看着还有些高雅,喜欢的却是这么俗的颜色。 既然如此,姜先生就很高兴的收下了这份礼物。 他扭头看见在一旁与人说话,目光却一直落在这边的陈福林,干脆好人做到底,叫上庄先生师徒道:“头名也决出来了,你这弟子别的不说,今日之后至少在这一片当中是扬名了,再把这诗往外一传,扬名不过是须臾之间的事,所以我们也没必要在此多留了,一块儿出去吃个午食?” 庄先生趁机邀请,“不如去我那儿吧,家里不仅有厨娘做菜,还有我从老家带来的桂花酒,今日是中秋,正好饮一杯。” 姜先生忍不住乐,“你不是戒酒了吗?” “嗯,看来今日要犯戒了呀。” 俩人相视一眼,都哈哈大笑起来。 不太喜欢喝酒的满宝、白善和白二郎一脸莫名的看着俩人,完全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第1023章 扬名 出了莫会园,外头有不少围着的半大少年和孩子,庄先生停了一下,从钱袋里取出一把钱来,冲那群孩子一招手。 为首的少年看见,立即领着一群孩子呼啦啦的围上去。 白善和满宝白二郎一脸懵的看着,不明白先生要干什么。 姜先生看见了却微微一笑,站在一旁等他。 庄先生把那一把钱交给少年,笑道:“才里面出来了一首好诗,被点为了榜首,你们往街头巷尾里跑一跑。” 少年高兴的应下。 庄先生便把白善的那首诗一字一顿的念给他们听,少年反复读了两遍,确认没有遗漏后便扭头问他身边的人,“你们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说罢,一人念了两句,旁边一人就接上两句,有的孩子年纪小,就只记一句,但也记住了。 少年见状便微微点头,和庄先生保证道:“老爷放心,我们记下了,不知道榜首是哪儿的人,今年几岁呀?” “国子学白善,今年十三。” “白小郎君好厉害呀,”少年夸张的夸赞了一句后问,“不传籍贯吗?” 庄先生笑道:“不必,就传国子学白善。” 少年记下了,将庄先生给的钱往怀里一塞,招呼着小伙伴们避到一边商量了一下,不一会儿就沿着街道欢快的跑走了,嘴里还念着白善作的诗。 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弟子都张大了嘴巴,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庄先生看见后对姜先生歉意的笑了笑,道:“孩子们没见过世面,让姜先生见笑了。” 姜先生收回目光,笑道:“少年纯真,难得,难得啊。” 他正要走,想起一事,“咦,你们进京不是好几个月了吗,怎么他们这会儿还不了解这个?” 庄先生笑道:“以前想着他们年纪小,这种事不必急于求成,所以我只拘着他们在院里读书。” 姜先生就一边走,一边与白善说话,“成名还是要趁早,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嘛,别人想要你的年纪,你的才华还没有呢。你既然有了别人没有的东西,那就要好好利用,不然岂不是暴殄天物?” 诗会的下人将墨菊捧了出来,姜先生特别高兴的叫他家下人接过,然后拉着庄先生去与他同乘,留下白善三个弟子依旧一脸懵的爬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走出不愿便能隐约听到正有人在朗朗齐声念他的诗。 满宝和白二郎一左一右的看着白善。 白善脸色薄红,有些恼羞成怒的问道:“看我干什么?” 满宝觉得今天真的是长了世面,“原来扬名是这么扬的。” 白善的脸没那么热了,这才思考起来,“难怪入京的读书人要花那么多钱,来前祖母就与我说过,要是钱不够就问刘贵要,原来钱是要这么花的。”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 白善一回神看到他们的目光,道:“别看了,我还没问刘贵要银子呢,现在依旧用的是我自己的钱。” 白二郎就转了转眼珠子道:“那你说,我要是以此为理由问我爹要银子,我爹会给我吗?” “会给你一顿棒槌吧?”满宝道:“你身上有多少钱你爹能算不出来?而且京城里还有你哥在呢,你花没花钱他不知道吗?” 白善:“而且,你要这么花钱就得先做出好诗来,到时候堂伯问你要诗,你能作出来吗?” “挤一挤还是能作出来的。” 满宝道:“若是不好,不如留着自己压箱底,拿出来流传是会丢脸的。” 白善点头。 白二郎想了想,只能放弃了这一伟大愿望,趴在窗户上叹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能这么花一大把钱,让人也这样大街小巷的念我的诗。” “你还小呢,急什么?”满宝道:“等你再大一点儿,学识足够了,就算你没这方面的天赋,只要用心,总能做出一两首还行的诗来。” 白善扭头问满宝:“你想扬名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不想以诗扬名,我想以医扬名。” 她眼睛闪闪发光的道:“我喜欢将来大街小巷都说我周满是个小神医。” 白二郎回头,“为什么不是大神医?” “你真笨,当然是因为她年纪还小,只能算是小神医了。”白善扭头对满宝道:“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比作诗还要难。” 治人和作诗是不一样的,作诗可以靠天赋,再努力努力,灵机一闪说不定就出来一首好诗了,可治病救人,却不仅需要足够的学识,还需要经验,还有机会。 并不是治好了一两个病人就能被扬名成为名医的,更何况成为神医呢? 白善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道:“你年纪还小,且还有的等呢。” 满宝自信满满,“我已经学了许多年的医术了,你放心吧,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可以一飞冲天的。” 回到常青巷,姜先生仔细的看了一下他们家的位置,记下以后决定今后可以时常来串个门。 他和庄先生是逛书铺时偶然认识的,倒说不上是一见如故,只是相处下来觉着还舒服,能说到一块儿去,但之前庄先生似乎有什么顾虑,除了名字外,并不太乐意告诉他们他的住处。 所以今天能被庄先生邀请上门,姜先生还是很期待的。 一进入大门,姜先生便四处打量起来,庄先生请姜先生进二院。 到了二院,姜先生一进去就被廊下摆放的盆栽给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满宝这两天和商城里的卖家新买的,不是为了卖,而是为了自己赏看。 好看的花谁都喜欢看,满宝这一次再选便不是选哪种特别稀奇的颜色和品种了,她就琢磨着自己喜欢什么样的花,白善和先生他们喜欢什么样儿的花,于是就买了回来摆在廊下。 所以现在廊下的花很正常,就是颜色很多彩,看着就明亮,心情也会忍不住愉悦起来。 姜先生看了都忍不住高兴,不过更加确定了庄先生的品味似乎是有些俗,这些花里多是明亮的颜色,以红色和黄色居多。 姜先生顺着走廊一盆一盆的看过去,点了点头道:“庄先生这院子布置得很雅致呀。” 庄先生笑看了三个弟子一眼,笑道:“这都是三个孩子昨天布置的,说是要过节了,总要喜庆一些,姜先生,我们到书房里坐一坐?” 第1024章 恩怨一 姜先生点头应允,与庄先生一起进入书房。 因为家里有四个读书人,满宝更是要在书房里上课,所以他们的书房是选的最宽敞,光线最亮的一间。 一进去,左边靠墙的位置上摆了三排书架,上面都摆满了书,右边沿着墙边的位置上也摆了一排书架,书架上也摆满了书。 书架前则是三张并排的小桌子和椅子,此时每一张桌子上都摆了笔墨纸砚和好几本书,只是放得位置各自不同,都很有些乱。 姜先生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正中往上的大书桌,显然,那是庄先生的位置。 姜先生笑了笑,正要上前去看一看他平日里都看什么书,就被书案边上的一盆才裂开一些,露出米黄色的小米牙一样的黄兰吸引住了目光。 他愣愣的上前,盯着那盆兰花看。 庄先生见了微微一笑,与他一同上前道:“这兰花随我一路从绵州到京城,本来怕它在路上遭罪,没想到它倒坚强,过来两个月就适应了下来,不仅如此,还重新结了花苞,且看着还精神得很,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姜先生半响说不出话来,和世人多爱牡丹不同,他最爱的是兰草。 尤其还是颜色如此淡雅的兰草。 姜先生一把抓住庄先生的手,眼睛亮闪闪的问,“老庄,你觉不觉得这兰草也挺多余,可有可无的?” 庄先生:…… 庄先生挣脱开他的手道:“不觉得,我特意从家里带来的。” 就是因为不放心它一棵草孤零零的留在家里,且开花无人赏,多暴殄天物呀。 姜先生恨不得把眼睛都黏再兰草上,不过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只是叹息道:“好吧,我与它有缘无分,以后也只能时常来看看它了。” 庄先生笑道:“随时欢迎。” 姜先生左右看了看,逛了一下他的书架后道:“在此喝酒?” “这里不好,我们去园子里喝。” 京城的中秋,天气已经开始凉爽了,他们又是坐在一棵大树底下的石桌边上喝酒吃饭,一边吹着秋风,一边说着话,最是惬意不过。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等将姜先生送出门去了,庄先生这才打了一个哈欠,强打起精神来把正在书房里打瞌睡的三个孩子叫到跟前说话,“姜先生给你们的字呢?” 满宝道:“我们都收好了。” 姜先生点了点头后道:“姜先生的字写得极好,不仅在京城,在整个大晋都是有名气的,给你们的字不仅要收好,也要常拿来学习,知道吗?” 三人连连点头,然后一左一右的扶着先生进书房里坐下,给他端茶倒水,“先生,你今天没和陈福林吵架吗?” 庄先生端起茶杯,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道:“吵架是不好的行为,你们以后没事也要少吵架,有事更不要吵,知道吗?” 三人敷衍的点头,白善继续问道:“先生,你跟陈福林到底有什么仇呀?” “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少管。” “但我觉得他这会儿肯定知道我们的住处,也都知道我们工作学习的地方了,”满宝道:“先生,看那天他派人跟踪我们的架势,你说他会不会背地里给我们使绊子?” “是啊,先生要是不告诉我们你们结了什么仇,我们连防范都不好防范的。”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他现在也只是个五品郎中而已,给我们使不了什么绊子。” 他们现在可是跟超一品的王爷,甚至是和宫里的皇太后作对的人,当然,此时仇人还不知他们的存在,但他们的朋友——魏大人、老唐大人等这些人肯定派了人盯着他们的。 所以他不觉得陈福林能给他们造成什么实际性的伤害,可是…… 想起他以前惯用的那些手段,以及当年他们的恩怨,庄先生还是皱了皱眉,然后看向三个弟子。 三人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庄先生就叹息一声,知道他们就是好奇心盛,想听故事罢了。 可如果陈福林真的不愿意他再留在京城,说不定还真的会做些什么,到时候他倒是没什么,反正都这么大岁数了,脸皮够厚,已不是当年可比。 但三个孩子……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满宝立即机灵的去给他按头,“先生,是不是年岁太久远,你都不记得了,没关系,你慢慢想。” 白善就给庄先生重新倒上茶水,“先生再喝一杯茶。” 白二郎则把桌子上的点心往前推了推,“先生吃块点心。” 庄先生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心中才升起的那点愤懑和悲伤瞬间消散了,他挥了挥手让满宝回去坐好,弹了弹袍子后道:“为师的记性没那么差,陈福林,他曾与我同是府学的学生。” 他顿了顿后道:“为师家贫,入学晚,家中书籍也少,所以考入府学时岁数便有些大了。” “不过我那时候运气好,当时新朝初立,中原一带以及我们剑南道一带的战事已经平息,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哪儿哪儿都需要人才,”庄先生道:“其实以我之能,当时是考不上府学的。” 奈何刚打完仗,死了不少人,府学的先生不多,学生也少,参考的学生也不多,所以他才那么容易考进去了。 “不仅府学如此,京城的国子监也是百废待兴,所以那几年国子监每年都会给各地府学一些名额,可直接入学的名额,除此外还有去大考的名额。”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道:“为师虽然天赋一般,好在还算能吃苦,因此当时便被府学选中,成为其中送往国子监里读书的一员,但名单临上交的前一天晚上被改了。” 满宝瞪大眼,瞬间猜到:“改成了陈福林?” 庄先生点头。 白善抿嘴道:“这不合规矩,学里没查吗?” 庄先生苦笑道:“查了,学里说是因为我们的先生说了,我自愿将此名额让出,而排在我之后的就是陈福林。” 三人:……难怪黄家的师叔师伯们每次见到庄先生都有些不自在,他们还总能听到师叔们说什么对不起先生的话,原来是真的对不起呀。 第1025章 恩怨二 白善心疼的看着他们家先生,小声问道:“先生怨恨您的先生吗?” 庄先生顿了顿后浅笑道:“事发时是怨恨的,但黄先生照顾我良多,当时我收到学里的回复后并没有将此事说出去。我想,就算没有保读的名额,我自去考就是了。结果没想到,学里有些不太好的风声传出,说我是收了陈家的钱才将名额让出去,这显然对其他学生不公平,最后学里决定除去我大考的推举名额。” 三弟子一脸心疼的看着他们先生。 庄先生见状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们的小脑袋,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提起这些事除了有些在弟子面前自曝其短的窘迫外,他心底很是平静。 不过,“当年为师还很年轻,心中傲气很盛,我觉得再留在府学,明年大考的名额学里也未必会给我,所以我便出了府学,回了罗江县,先参加了绵州举行的考试,争取到了第二年大考的名额。” “我在这里又遇见了陈福林,”庄先生摇了摇头,失笑道:“我和他在府学时关系一般,他年纪虽比我大,却因为出身富贵,我在一些事上便多关照了两分,却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人给盯上了。 这是庄先生这一辈子最大的污点,因此庄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在京城里,我等着大考的时候,为了扬名,我给两位大人投了诗帖,诗帖投出去后的第三天我的帖子就被人丢了回来,因为在我帖子投出去的前一天晚上,陈福林参加一个小诗会时醉酒做了两首诗,很不巧,正是我投的两首诗。” 白善三个张大了嘴巴。 庄先生浅笑道:“读书人的圈子就这么大,丁点大的事儿都能传得沸沸扬扬,何况这么大的事?品行不佳!这是当时绝大多数人对我的印象,除了几个好友外,没有人相信我,便是我把府学名额的事说出,众人也只当我是恼羞成怒攀诬陈福林。” “当时距离大考只有三天了。”庄先生道:“别说三天,就是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也洗不去身上的这个污点,国子监,甚至朝考,我都不可能再去考了,所以为师便离开了京城。” “因这件事传回乡中,我们在县城的日子也不好过,为师便把家里的地卖了,带着家小到别处去了,一直到年纪大了,你师兄也成亲生子了,我们一家这才回到家乡,这会儿,还记着这件事的也没几个人了,记得的也都不在县城了。” 白善抿了抿嘴问,“先生的诗是被谁偷走的?” 庄先生眼中这才露出痛惜的神色,抬头望向窗外,半响才道:“一个朋友……” 陈福林觉得他们关系很好,但庄先生真不觉得他们熟,所以他的名额被夺,被打压,可他只觉得不公,觉得愤懑,只有他的诗被偷走的时候他才有那种背叛的愤怒。 所以他才那么的伤心。 庄先生轻声道:“我曾视他为知己,一同游历过半年,同样穷困潦倒,同样满怀壮志,谁知道呢……” 满宝问:“他叫什么,现在哪儿?” 庄先生知道她想干什么,看了她一眼后摇头,“不知,从那以后我再没见他,也从不打听他,自然不知道他在哪里。” 白二郎问:“先生,要不要把他找出来给你作证?” 庄先生笑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何必再折腾呢?” 白善:“可先生不是担心他会再提起这事,妨碍我们吗?” 庄先生浅笑道:“告诉你们只是让你们做个防备,我年纪大了,也不在意这一名声的好坏,倒是你们,恐怕会被我影响。” 他顿了顿后道:“这样,我明日去找他谈一谈,不提当年事,大家一并相安无事,如何?” “不如何,”白善道:“先生,那样的人说的话能信吗?” 庄先生浅笑道:“不能。” “那您去问他还有什么意思?” 庄先生不太在意的道:“试一试嘛,万一他答应了呢?人年纪大了,或许就没那么多的争强好胜了。” 三个弟子:…… 满宝道:“我觉得不可能,您看他都一大把年纪了都还在户部里挣扎,五品官儿而已,我要是到了他这把年纪只当上五品官,我早辞官回乡玩儿去了。” 只比陈福林小一岁的庄先生:“……我们这年纪很老了吗?” “先生,我说的不是你,是他,”满宝一脸严肃的道:“他是人老心也老,所以从内到外都是老的,但您不一样,您的心是年轻的,所以看着身体也是年轻的,一点儿都看不出老来。” 庄先生满意的摸着胡子笑。 白善和白二郎瞪着大眼睛看满宝。 满宝得意的冲他们一扬眉。 庄先生见状摇头笑了笑,挥手道:“行了,故事也听完了,以后你们多注意一些就是了,你们还是去做自己的事吧,这件事让为师去就好了。” “先生……” 庄先生挥了挥手。 三人只能出门去。 白善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不爱惜自己名声的人?先生也就是说出来安慰我们而已,要是外头说他曾经抄袭同窗的诗文,他心里还是会很难过。” 满宝和白二郎狠狠地点头,苦恼道:“可是怎么办呢?陈福林肯定是不会承认的,看他今天的样子,他说不定还是想赶先生走。” 白善摸着下巴道:“我要是他,知道先生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城中,心中肯定也惶惶,便是可以心安理得,看见先生也会觉得厌恶,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哇”的一声道:“不应该心虚的主动绕着先生走吗?” “那是尚有良知的人的想法,他显然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可以想到他的想法?”满宝怀疑的看着他,然后看向他的左胸道:“你摸一摸你的良心还在不在。” 白善:…… 白二郎仰天大笑起来,喊道:“一定不在了!” 白善飞出去一腿,他早有预料,一蹦就蹦开了。 白善道:“你们到底还要不要商量了?” 第1026章 不行 满宝和白二郎便老实的坐着,白善这才轻咳一声道:“我觉得要给先生洗刷冤屈有两个办法,一,把当年偷先生诗的人找出来,让他当众承认这件事;二嘛,就是让陈福林自己承认这件事。” 满宝:“陈福林又不傻,他怎么会承认?” 白善:“我们可以套话嘛。” 白二郎问:“是不是就跟话本里写的一样?” 白善点头,“差不多吧,到时候我们可以找姜先生他们作证,来,我们先来预想一下见到他要怎么说才能引出他的话来。” 才思考了一下,打算出来透透气的庄先生正好听见了,他摇了摇头,转身便要走,想着让他们去碰一碰钉子也好。 但一想到他们那仇人,他便深吸一口气,又转回身来。 算了,这会儿不是能让他们吃一堑长一智的时候。 庄先生走到白善身后,看见了他的满宝和白二郎同时缩了一下脖子,老实的坐着了。 白善一看他们反应,头都没回便绷直了脊背,口中欢快的道:“好了,我们来对一对昨天写的作业吧。” 庄先生没好气的拍了他脑袋一下。 白善摸着脑袋回头,“先生……”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都说了这件事交给为师了……” 他顿了顿后道:“这样的法子是没用的。” 三人问,“为什么?” 庄先生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 三人秒懂,“哦——先生用过了。”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当年事发后,为师便去找过他一次,可惜不论我怎么质问,怎么绕话,他都回答得滴水不漏,今日再见,他也只说当年是误会。” 庄先生看着三个弟子道:“你们今年多大,他多大?混迹官场二十年,难道他心思缜密还比不上你们?别说去套他的话,你们不被套话就不错了。” “还有,你们还有大仇在身,益州王就跟快要决堤的洪水似的,那堤坝随时都有可能塌掉,尤其现在拦着洪水的堤坝还自己有意塌下泄洪,你们就站在正下方,没有比你们更危险的存在了,所以这会儿便少去招惹些是非吧。” 这也是庄先生在得知他陈福林在找他后便尽量的躲在家里不出门的原因。 但他又不是怯弱之人,虽然减少了外出,却不可能不外出,谁知道就这么巧,前两月都安然无恙,偏今天就遇上了。 这哪是中秋佳节呀,可真够糟心的。 庄先生忆起此,心情便有些不好了,他干脆瞪了三个弟子一眼,直接下令,“这件事不许你们再管了,听到了吗?” 白善三个老老实实的站起来应了一声是。 庄先生逐个看了一下三人的脸,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背着手去回去午睡去。 满宝、白善和白二郎目送先生回屋,齐齐的叹了一口气,“算了,任我们百般想法,这会儿都无用了。” 满宝吃饱了也有些犯困,主要是今天是中秋,晚上他们是要出去赏花灯玩儿的,所以得睡饱了才行。 于是也打了个哈欠道:“我也先回屋睡一会儿。” 白善和白二郎相视一眼,也各自回屋去了。 晚上中秋,本来周五郎他们是想回来一块儿吃顿团圆饭的,但他们没想到京城的人吃团圆饭竟然不喜欢在家里吃,而是喜欢在外头吃。 饭馆接了好几桌团圆酒,只能留在铺子里了。 结果,今天来吃饭的人不是非一般的多,周五郎他们别说吃团圆饭了,忙得差点连口水都喝不上,只来得及抽空找了个常在街上跑腿的小孩子,给了他几文钱,让他跑回来告诉满宝他们一声。 于是,晚食吃团圆饭时只有师徒四个和隔壁的白大郎。 白大郎出去参加了一天的文会,还和同学们出去喝酒了,哪怕已经洗漱过了,身上都还带着酒味儿。 满宝三个自动离他远了点儿。 白大郎只是身上沾了酒气,又没有喝醉,一看他们这反应便气乐了,先瞥了一眼白二郎,“过年的时候你还偷家里的酒喝了呢,这会儿装什么装?”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我又给吐出来了,又苦又辣,实在想不明白有什么好喝的。”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大郎便去看满宝,“你不是说要酿酒吗,还托我帮你找酿酒的书,这会儿连酒味儿都不闻怎么能酿出酒香呢?要知道好酒可是很讲究酒香的……” “我酿的不是高粱酒,我酿的是葡萄酒,而且白师兄,这酒香和人身上的酒气是不一样的。” 庄先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含笑看他们说话儿。 等他们扯得差不多了便道:“一会儿把桌子搬到院子里去,我们今晚一起赏月。” “那先生,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看花灯呀?” “我们常青巷出去便是大街,往前去就是国子监,那一条大街就热闹得很了,没必要去朱雀大街,也不要出内城,想凑热闹,在街上走一走就行了。”庄先生见四人脸上都有些不甘愿,他便道:“人多危险也多,你们不要顽皮。” 白大郎傻白甜的笑道:“先生,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我们都是第一次在京城过中秋,不如我带他们到外城看看?” 那才是最热闹的所在。 素来怕死的白善和满宝也心动起来,看向他们先生。 庄先生直接抬起头来看向坐在廊下的大吉。 大吉察觉到他的视线,连忙起身走过来,对白善道:“少爷,老夫人这两日便要到京城了。” 不仅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也瞬间老实了,就是白大郎都不再说去外城的话。 刘老夫人其实早就启程了,本来会赶在初十前到,但路上她临时决定回陇州一趟,所以就在老家多停留了几日,这才迟迟不到京城。 但她人不在京城,命令却总能送达京城,首先,她让刘贵在常青巷及其附近找了找,找到了一栋要出售的二进小院,直接买了下来。 本来她还要把庄先生他们住的这一栋给买下来的,但主人家不太愿意卖,更愿意出租,所以她没买着。 但这财大气粗的行为依旧震撼了满宝和白二郎,包括一家之主白善。 不错,白善都是他们家户籍上的户主了,结果他们家的钱他依旧没用着。 第1027章 情人眼 满宝和白二郎很好奇白善家里到底有多少钱,怎么京城的房子说买就买? 白善自己也不知道,他又不管账,祖母和母亲从来都是说,你只要安心读书就好。 于是他便一直安心和庄先生读书,家里的事,除非祖母与他说,不然他知道的和满宝差不多。 不过,三个小伙伴虽然不知道白善家里具体多有钱,但很有钱就对了。 白二郎觉得至少比他家有钱,因为他爹都没有说过要买京城的房子。 这样的威慑,加上堂祖母从小到大给他的威严印象,白二郎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准备去大街上逛一圈就回来。 满宝和白善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们觉得内城人少,再热闹,又能有多热闹呢? 结果到街上一看,三人就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惊住了。 满宝兴奋起来,“这人跟去年在益州端午看的人一样多呀。” “不对,比那会儿人还多。” 白善惊叹到:“内城都这么多人了,外城得有多少人呀。” 白大郎自得的道:“那肯定更多,几乎举步维艰,热闹得很。” 白二郎羡慕的不行。 白善不太理解,“这么多人,那我们到底是看灯还是看人啊?” 要是看人就没意思了。 白大郎笑道:“这儿是路口,来往的,还有两边路上出来的人都挤在这一块儿了,再往前去一点应该会宽敞很多,走吧,我们到前面去看看。” 大吉和刘贵高松几个连忙紧紧地护在几位小主子的身后,生怕他们被人群给冲散了。 白善也怕满宝给人挤走了,于是伸手拉住她要一起走,结果手才伸出去还没抓住呢就被白二郎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他扭头去看白二郎。 白二郎就得意的冲他道:“都长大了,男女授受不清知道吗?” 白善气得鼻子都快要歪了。 满宝已经走出了好几步,见他们还在后面,而他们之间隔了两个人,只能站定了等那俩人走过,然后趁着中间还没人挤过来便伸手一把拉住俩人的袖子,“知道了,快走吧,等出去了再松开。” 白善微微挣脱开,不让她拉袖子,直接握住她的手,跟着她往外挤去,然后才得意的回头看白二郎。 白二郎气,也要去抓满宝的手,然后被早瞄着的白善一把打了手背。 一旁一直跟着的白大郎忍不住了,伸手拧住白二郎的耳朵就让他走在他身边。 白二郎嗷的一声,忍不住停下脚步要解救他的耳朵,结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和白善满宝直接便挤进来好几个人,他们个头又还小,一下就看不见了。 大吉紧随白善和满宝而去,刘贵迟疑了一下,见高松落在了后面,便只能跟在白大郎和白二郎身边看着他们。 白大郎一路将白二郎拉到了外面,人少了许多,他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自家傻弟弟的手,他怀疑的看着他,问道:“你喜欢满宝?” 白二郎一时没反应过来,回道:“我还敢讨厌她吗?” 白大郎:“……”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我是说,你想娶满宝吗?” 白二郎一下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善宝要娶她的。” 而且他要是娶了她,以后岂不是天天被她欺负,说又说不过,打也打不过,这日子过得特忒憋屈了吧? 只是一想,白二郎便抖了抖身子,戒备的看着他大哥。 白大郎没好气的道:“用不着这么看我,你既无意,你去打扰人家干什么,还牵手,你都多大了还去牵人家的手……” 白二郎张了张嘴,憋了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他就是不想白善那么快得逞呗。不过他怕他说出来他大哥能揍死他,所以他憋了憋,没说话。 白大郎以为他是受教了,这才好奇的问,“他们两家说定了?” “我怎么知道,但我觉得先生是同意了的。不过大家还小,没必要说开而已。” 白大郎点了点头,“他们是师姐弟,倒也配,就是家世上差了点儿,不过堂祖母要是不介意也就没什么了。” 白二郎嘀咕道:“堂祖母才不会介意呢,她可喜欢满宝了……” 白大郎八卦完,神清气爽,四处张望着要找一下白善他们,结果一回头就对上了刘贵那一脸懵的表情。 白大郎也懵了一下,这人啥时候跟着他们的? 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毕竟当着他的面刚八卦完人家的主子。 白大郎的脸皮还不够厚,因此有些薄红,白二郎却是无知无觉,他都能当着大吉的面打白善,还不敢当着刘贵的面说白善吗? 所以一回头看到刘贵,他就问:“白善他们呢?” 刘贵也回过神来了,指着前面道:“回堂少爷,应该是往前面去了。” “走,我们找他们去。” 白善一开始还能牵住满宝的手勉强走一走,到后来被人群一挤,为了不受伤便要放开,大吉生怕他们走散,他护得了这个,看不住那个,干脆大手一推一拉,将挤在俩人中间的人往旁边一拨,将俩人给拉到了一块。 满宝被人挤着和白善挤在了一起,大吉铁塔一般立在俩人身后,不如让挤着他们,他们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手,一起甩了甩手道:“手都酸了,这儿怎么这么多人啊?” 满宝四处看了看,发现她只能看到一个个黑黑的后脑勺,毕竟她这会儿还有点儿矮。 她有些心塞的收回视线,忧心的道:“这么多人,万一有病人要去药铺可怎么去呀?” 白善:“……今儿是中秋,不是急症谁会去药铺呀?” 因为满宝的缘故,白善知道,便是中秋和除夕,药铺里也会有人留守,预备着有病人发急病找人。 满宝乌鸦嘴道:“万一就有急症呢?” 听得白善都想去捂她的嘴巴了,一旁听到他们说话的好几个人都扭头过来看俩人。 大吉生怕他们起冲突,连忙伸手轻轻地推了推他们,让他们更往前去。 等挤出了人群,前面就宽敞多了,至少可以正常的走路了。 满宝摸了摸已经有些散乱的头发,叹气道:“难怪出门前先生问我要不要带把梳子。” 白善就伸手胡乱的给她拨了一下头发,然后睁眼说瞎话道:“好了,整齐了,这样就很好看了。” 正巧白二郎他们找了过来,听到这句话便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满宝乱糟糟的头发,然后齐齐抬头望天,就见天上的大圆月亮普照大地。 果然,情人眼里就是容易出西施,古人诚不欺我。 第1028章 中秋 四人汇合,便顺着人流往前走,走了一会儿,终于可以就近欣赏两边挂着的花灯,以及路边缓慢转动的各种灯车。 这是比益州城更繁华的京城,不仅白善三个年纪小的,就是白大郎都被这些热闹吸引去了目光。 杂技、花灯、各种没见过的稀奇玩具和玩法,很多都是第一次见到。 本以为只在这一条街上会看不到许多东西,谁知道只是游这一条街他们就用去了一个多时辰。 等他们终于又回转回来时,手上都提了好几盏花灯,都是他们猜谜赢来的,只有白大郎实在喜欢一盏宫灯,于是没忍住花钱买了。 对此,满宝、白善和白二郎心底是很鄙视的,这花灯又不能留到明年,也就是看个新鲜而已。 赢了拿回家挂两天多半就要扔了,花这么多钱去买灯,多不划算呀。 满宝没察觉到自己的花钱观念越来越向老周头靠拢,白善和白二郎更是没察觉到他们的观念与满宝几乎一致。 唯一清醒的估计就是大吉了,可他能说什么呢? 他竟然觉得这样的想法还不错。 主子们节省些,总比乱花钱要好吧? 一行人提着一堆花灯回到家里,各自在屋檐下给自己的花灯找到了好位置挂上。 白善和满宝的花灯最多,这两位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就喜欢猜谜,一路上还送了不少人呢,能够被他们带回家的基本上都是他们觉得喜欢的花灯。 这会儿把自己的屋檐挂满了,满宝便跑到院子里,找了根树杈,比划了一下后觉得位置还不错,就请最高的大吉帮忙挂上。 大吉当然也是伸手挂不上的,于是找了一张高凳子来挂上去。 白善一见,也围着树找起好位置来,白二郎看了眼自己仅有的三盏花灯,伸手便从屋檐上取下,也要大吉给他挂上去。 白大郎:…… 他左右看了看,然后着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宫灯,到底没舍得就这么挂在树上,于是挥挥手便转身走了。 他还是回他自个的院里去吧,不知道为何,看见他们三个,他总是会忍不住心塞。 庄先生笑眯眯的站在廊下看他们胡闹,等他们挂完了花灯,这才止了热闹道:“时间不早了,虽说明儿不需要上学去,但也不要睡得太晚呀。” 三人应下,纷纷行礼后去洗漱睡觉去。 因为睡得晚,又玩得疯,经历又这么多,三个孩子便齐齐起晚了。 满宝直到周立君推门进来才从美梦中醒来,她揉着眼睛看了一眼窗户,窗户是关着的,但阳光是关不住的。 周立君隔着屏风听到了动静便道:“小姑,你还没起呢?” 满宝伸了懒腰应了一声,问道:“你昨晚没回来,是住在铺子里吗?” “是啊,昨晚上好多人,”周立君很高兴,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叽叽喳喳的道:“你不知道,外城好热闹,人挤着人,有天还没黑便来店里包了桌子一家吃团圆饭的,也有天黑以后坐在二楼一边赏灯一边吃饭喝酒的,更有逛到一半肚子饿了进来吃饭的,我们都已经提前准备了许多食材,因为怕过节好多东西要涨价,可以保存的菜蔬我们都还多准备了点儿呢,谁知道昨晚竟然全用光了。” 满宝披了衣服出来,问道:“那一定很累吧?” “要是能赚钱,我是不介意天天都这么累的。”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经快午时了。” 满宝惊叫一声,“我竟然睡了这么晚?” 周立君笑眯眯的问,“小姑,你没感觉到你的肚子在叫吗?” 满宝就摸着肚子安静下来,仔细的听了听后摇头,“没在叫。” 她转而问,“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午时不是最忙的时候吗?” “六叔把食材全用光了,早上就卖了一顿早食,五叔看我们忙了一整夜都累得很,此时街上人也没那么多,便说中午这顿不用卖了,到晚食再说,他这会儿出去买食材去了。”周立君道:“我要不是想着把昨天和今天一早的账目理出来,也早就回来了。” 满宝见她打着哈欠,眼底有些青黑,便挥手道:“那你快睡吧,我起来了,屋里安静下来,你好睡。” 周立君点了点头,但其实并不在意小姑在这里,因为她实在是太困了,一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满宝轻手轻脚的换好衣服出门洗漱,白善这也才起来。 俩人洗漱好以后,容姨就给了他们一碗热粥,道:“先吃了垫一下肚子吧,再过不久就要吃午食了。” 俩人点头,也不上桌吃,干脆捧着碗坐在了台阶上,一边轻轻的刮着肉粥吃,一边让中秋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腿上。 俩人又觉得犯困起来。 慢悠悠的将粥吃完,他们也懒得动弹,就安逸的坐在台阶上发呆,谁也不说话。 不远处屋里的白二郎捂着肚子出来,闻了闻空气中飘散的香味,再一看他们手里捧着的空碗,便瘪了瘪嘴问,“你们吃早食怎么也不叫我?” 满宝神思归属,将视线移过去看了白二郎一眼后道:“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睡觉。” 白善点头,“毕竟我们这会儿就又想睡觉了,以己度人,我们觉得你也是的。” 白二郎:“……” 满宝见他一脸无语的瞪着他们,就道:“快吃午食了,你想吃东西还不快去洗漱吗?” 白善道:“刚才我们洗漱的时候先生拿着书去园子里看了,说是眼不见心不烦,你再不洗漱,一会儿先生就回来了,看到你这会儿才洗漱,说不定又烦了。” 满宝:“小心先生罚你抄书。” 白二郎转身就回屋拿盆,虽然他很不想接受他们的威胁,但他还真害怕,因为他还有一本半的《礼记》没完成呢。 白二郎大叹一口气。 等他洗漱好,容姨也不偏不倚的给他端来了一碗肉粥。 白二干脆也捧着肉粥坐在他们身边,一边吃一边道:“我还要抄《礼记》呢,学里布置的作业,满宝,你能不能帮帮我?” “先生知道了会罚的。” “你不说,我不说,白善不说,谁知道?” 满宝和白善齐齐扭头去看站在一旁晒太阳的大吉。 大吉对上他们的目光,默默地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 第1029章 乌鸦嘴 白二郎缠着满宝和白善,要他们帮忙写一下作业。 当然了,他现在已经聪明了许多,已经不会让白善和满宝模仿他的字迹写作业了。 虽然学里的先生没有他们家的庄先生那么厉害,一眼就能看出字不是他的字。 可也不知道是白善和满宝技艺不熟练,还是故意的,模仿他的字迹时,中间总有几个字特别不像他的。 好几次他都差点被学里的先生发现。 所以现在白二郎都是让他们先把作业做出来,然后他再抄。 白善和满宝却不是那么好请动的,白二郎翻旧账都快要翻到小时候他们联手把他坑到树上的事了,满宝这才道:“我就帮你做一题。” 白善也才松口,“我最多也只做一题。” 白二郎就满足了,“好,我一会儿就把题目给你们。” 反正他也只剩下两道大题了,哈哈哈哈…… 白二郎志得意满,主动帮他们把碗收到厨房,“等着,我给你们拿题目去。” 白二郎给了他们一人一张纸,俩人一看那题目便知道是他这次作业中最难,且量最大的。 俩人瞥了他一眼后道:“换一题,这可是策论,让我们做,也不怕回头你们先生抽你。” “没有了,就这两题,要不你们俩换着来吧,”白二郎得意的道:“你们答应了的事可不能反悔。至于先生那里我才不怕呢,你们只要不写得太好就行,符合一下我的学识,回头我又抄又背的,一点儿也不怕。” 反正他才进学一个来月,班里又这么多人,学里的先生又不是庄先生,他才不怕他们发现呢。 白善和满宝一听他会背下来,这才不勉为其难的收了题目。 这个题目对他们来说不是很难,只是看了一眼题目,他们便在心里琢磨出头绪来了。 有了头绪,接下来不过是破题写文而已。 满宝把纸折了折塞袖子里,挥手道:“下午就给你写,晚上我们还出去玩吗?” “去呀,”白二郎立即兴奋起来,道:“我觉得今天晚上没那么热闹了,我们去外城吧。” 白善和满宝也眼睛亮晶晶的,他们也想去外城看一看,于是齐刷刷的看向廊下站着的大吉,眼巴巴的。 才转身回来的大吉又转过身去了。 三人:…… 庄先生从园子里逛回来,手中还拿着一本书,正好看到此景,便问道:“你们又捉弄大吉了?” “没有!” 三人否认道:“我们就是商量着晚上去哪儿玩。” 庄先生瞥了他们一眼道:“昨天晚上还没玩够?” 满宝就叹气道:“先生,时间紧迫,再不玩,我怕我们以后更没得玩了。” 白善连连点头,“毕竟我们背后可是有个大仇人在的。” 白二郎看着他们咽了咽口水,瑟瑟发抖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有些乌鸦嘴,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吧?” 一语才落,满宝的脑海里一直沉寂的科科突然道:“他说得对。” 与此同时,二院的几人同时听到了大门传来的“砰砰”的大力敲门声。 三人立即责备的看向彼此。 白二郎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的等着白善和满宝,“你们看吧。” 白善和满宝则是不服气的瞪着他,“是你乌鸦嘴!” 庄先生有些心塞,忍不住拿手中的书拍了一下离得最近的白二郎,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出什么事了。” 他们说话的功夫,前院的下人已经开了门,然后领着一个人小跑着进来,“满小姐,是济世堂来人了。” 来的是和满宝有些熟的小全,他一脸焦急,跑上来道:“小周大夫,大掌柜的让来请你。” 满宝呆呆的问道:“是有病人了?” “是,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庄先生眼睛一眯,问道:“不知是什么病症,怎么来请满宝?她还是个孩子呢。” 小全道:“是大出血,不好止血,小周大夫有一手止血的好手段,所以大掌柜让小的来请小周大夫。” 庄先生问:“病人是谁?” 小全道:“小的不知啊,小的只负责来请小周大夫,小周大夫,救人如救火,我们快走吧。” 满宝知道庄先生在担心什么,但还是没忍住对庄先生点了点头,然后跑回房间拿她的背篓。 白善忍不住上前一步,“先生。” 庄先生对他点了点头。 白善松了一口气,对跑出来的满宝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白二郎见了也要跟上,却被庄先生一把抓住后衣领,“你老实呆家里,昨日你做作业的时候不是说还有两题没做吗?拿出来,下午为师给你指点指点。” 白二郎:…… 大吉紧跟在白善身后。 小全看着他们两个有些犹豫,满宝瞥了他一眼道:“快点儿啊,不是十万火急吗?” 小全便一跺脚,请三个人一起上马车,然后便亲自赶马车离开,一路上快马加鞭,马车跑得飞快,路上行人被他一路吆喝着躲开。 大吉往外看了一眼后道:“不是去济世堂的路。” 车子一路向里,几乎快到了内城接近皇城的部分才停下,研究过京城路线的大吉眉头一跳,忧心的看了一眼少爷和满小姐。 俩人的目光对上大吉的目光,满宝微微点头,表示没事。 马车才停下,小全便拿下车凳请他们下车,郑大掌柜竟然在门外候着,一看到满宝便迎上来,“满宝,你是不是可以徒手止血?” “那只是暂时的,更多的是针灸止血。” “那就好,有一贵人打马球受伤了,进去以后你找郑太医,什么都别问,也别乱说话,有什么事都找郑太医说知道吗?” 白善拦住满宝往里的步子,扭头问郑大掌柜,“是谁让您来请我们的?” “哎呀,如今我能找到的可止血的人物也只有满宝了,自然是我来请的。” 白善还有话要问,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已经快步从里面出来,尖声问道:“郑大掌柜,你说的大夫呢?” 郑大掌柜便指了满宝道:“这位就是小周大夫,满宝,你和这位大家去吧。” 中年男子看了满宝一眼,微微皱眉,但这会儿也不好说什么,转身道:“随我来。” 第1030章 行医 满宝看了郑大掌柜一眼,这才背着背篓跟上,白善也瞥了一眼郑大掌柜后跟上。 郑大掌柜看见他也跟了上去就要把人拦住,结果大吉插了进去,直接跟在俩人身后。 郑大掌柜话便噎在了胸中,看着三人随那太监去了。 太监带着他们快步往二院去,进了二院才发现后头还跟着一个大吉。 他的目光略过白善,直接落在了一看就是下人的大吉身上,沉声道:“你在外面等着。” 大吉看向白善。 白善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和满宝肩并着肩的往里去。 太监并不知道可以治病的只有满宝一个,还以为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这才把人领了进去。 进了二院,又拐过一个长长地走廊走进一个院子里,满宝便闻到了血腥味。 俩人一进去,就被院中或站或跪着的人吓了一跳。 挺大的院子里站了不少人,还不断的有人快步进出,有的人往里端进去一盆水,端出来的却是一盆血水,还不断的有人拿着盒子递进屋里去。 满宝和白善脚步只顿了一下,便从地上跪着的人中间走过去,直接被带到了屋里。 屋里的血腥味儿更重,满宝看到一个人躺倒在地,将地上都染红了一片。 不断的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却不曾停下脚步。 她瞳孔一缩,紧走两步上前,蹲下去摸他的脉搏,见他还有呼吸便去看他的伤口。 太监见他们没跟上,回头看见,立即焦急的上前道:“不是这人,病人在里面呢。” 满宝已经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口,是一道刀伤,从胸口劈下去的,伤口很深,没人给止血,用不了多久就会死的。 白善在满宝蹲下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他身上穿着的官服,心中忍不住一颤,但见满宝已经在解他的衣服,便也蹲了下去,帮她从背篓里拿出剪刀,止血的药粉,包扎的白布,以及可缝合的针线…… 太监见俩人没理他,焦急起来,“两位小大夫,病人在里面。” 满宝抬头,抿嘴看着他道:“这也是病人,再不止血,他会死的。” 一边说,一边动作快速的拿剪刀把伤口上的衣服给剪了,然后快速的去清理伤口。 一旁一直候着的一个同样穿着官服的人见了,咬了咬牙,也上前两步跪了下去,帮满宝。 他显然比白善熟练多了,和满宝一人负责一段,动作很快。 太监见叫不动满宝,正犹豫着是不是要叫人把她拖进去时,一人提着一把剑走了出来,一脸寒霜的看着这一切。 太监吓得立即跪倒在地。 帮满宝处理伤口的那小官也吓了一跳,手都打抖起来,整个人都趴服在了地上。 白善连忙按压住他松开的伤口,这才抽空抬头看了那提剑青年一眼,发现不认识,且他身上也没穿官服,便移开了目光,看了眼满宝手上的动作,一边按住伤口止血,一边将针线递给她。 满宝接过,快速的穿针,然后开始缝合…… 提剑青年看了一会儿她的动作,用剑尖指了指那跪在地上的小官儿道:“你去治,让他们两个入内。” 小官儿大松一口气,立即去抢满宝手里的针,小声恳求道:“这位……小大夫,这儿还是我来吧。” 满宝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了一眼提剑青年,看到了他眼中的煞气,秉持着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原则,她松开了手,将针线给那小官。 然后从背篓里找出两包止血的药粉给他,“这是止血的,缝合以后给他撒上。” 药粉却被一旁的太监抢过,“小大夫,这里头的病人失血更严重呢,这药还是留给里面的人吧。” “这是我们调配好的三七止血粉,济世堂就有,你们没有吗?” 太监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向提剑青年,青年微微抬了抬下巴,太监便笑着把药粉还回去给那小官儿,笑着侧身,“小大夫,我们先进去看里面的病人吧。” 满宝也不耽误,拎着她的背篓便进去,看也不看那青年一眼,她看出来了,他手上的剑就是劈地上的人的。 白善跟在她身后进去,路过青年时与他点了点头。 一进入内室,血腥味儿更重,有三个大夫围在床前,身侧有丫头跪在地上捧着灯烛照亮,中间的桌子上摆着不少写满了字的纸,满宝扫了一眼,发现是药方。 领他们进来的太监还没说话,跟在身后的青年已叫道:“郑太医,你要的人孤给你找来了。” 正围在床前的一个青年回头,看到满宝便咽了一下口水,额头铺着薄汗。 青年提着剑指他,冷冷地道:“要是救不活小公爷,孤要你们都陪葬。” 满宝:……果然和纪大夫说的一样,当太医好危险。 郑太医弯腰应了一声“是”,看向满宝,“你就是益州来的周小大夫?” 满宝愣愣的点头。 “郑家的小公子坠马是你帮着止血的?” 满宝点头。 郑太医便松了一口气,将满宝拉到床前,让她看床前的人,“你看他,能止住血吗?” 满宝看床上昏迷的青年,枕头上都是血,他在吐血,床前还站着的两个太医一直在扎针或止血,但病人的脸色还是越来越苍白,气息也越来越微弱,满宝一看就知道他们没找到出血口。 满宝放下背篓,转身道:“热水。” 立即有丫头捧了热水上来。 满宝一边净手一边问,“出血口没找到?” 郑太医冒着汗道:“所有的出血点我们都找了,大多都缝合了,我们也给他吃了止血药。” 在这之前,出血量比这可大多了,不然也不会把床染成这样。 满宝就看了一下他的肚子,扣了扣腹后听音,然后看向三位太医。 都是学医的,能被拉来这里的,自然都有这方面的经验,一对上满宝的目光便明白她也找到了,然后一个太医道:“我们也怀疑是在腹内,但不止具体是何处。” 满宝道:“开腹吧。” “不行,”郑太医想也不想道:“开腹太危险了,小周大夫,你不是会针灸止血吗?” 另一个太医也点头,他们当然也知道要找到止血点开腹是最好的,但开腹之后呢? 怎么止血? 而且伤口太大,一个不小心炎症下来就死人了,这个后果他们承担不起。 满宝一边去摸他的肚子,一边摸脉,然后去拿针灸行针止血,一边还道:“我只能暂且看看效果,不过你们看他的腹部,恐怕不开腹不行。” 第1031章 开腹 满宝这边扎着针,那边一个太医则是微微闭着眼睛在听脉,半响,他冲郑太医和另一个同僚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郑太医焦急,“你这什么意思,是止住了还是没止住?” “效果比我们之前的好,至少脉象下陷没那么大了,可依然没止住。” 满宝也去摸了摸脉,然后再次看向病人的肚子,提议道:“开腹吧。” 三位太医脸色变了又变,谁也不敢轻易下决定。 满宝则已经从背篓里找她惯用的手术刀了,满宝在系统内学习时是有一套手术用品的,那是莫老师送给她的,商城上卖的也不值钱。 但那东西的材料和他们这个世界的相差太大,科科不建议她在现实中使用,莫老师说过会帮她托人打造一副材料相和,样式也和他们这个世界的刀差不多的手术用具。 但在那之前,范太医就送了一套。 满宝用着觉着还不错,她在拟人模特身上做研究时,有半数时候用的是这一套。 但这包东西很少能在现实生活中用上,用得最多的就是那几枚缝合针。 现在满宝把那套东西拿出来打开,直接取出一把刀子看向三个太医,问道:“到底剖不剖?” 执剑青年这会儿也听明白了,走过来问:“为何一定要剖?” 满宝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家属吗?” 执剑青年低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是。” 满宝就给他解释道:“你看他腹部鼓胀,应该是内腑出血,我刚才看过太医们开的药方,都是上好的止血药方,但服用下去有多久了?” 郑太医沉声道:“快一个时辰了。” “那药不仅急,还是猛药,一个时辰还没大效果,显然药止不住,再给他灌药,人恐怕还没失血死,先被药死了,他们又佐以针灸止血,依旧用处不大,我的针灸止血法算是当下最好的了,但效果也不大,再这样下去,用不着两个时辰他就能出血死了。” 满宝道:“所以只能开腹,寻找出血点,缝合,再关腹。” “能确保一定能活吗?” “不能,我只有五成的把握。” 执剑青年怒,“只有五成你就敢剖他的肚子?” 满宝道:“去年季浩连五成的希望都没有,我只知道,不剖腹,他百分百死,剖腹,还有五成的希望。” 执剑青年看向郑太医三个。 三位太医都低下了头,认同了满宝的话。 执剑青年握紧了手中的剑,残笑道:“好,好,你们剖吧,要是救不活他,孤要你们都陪葬!” 满宝总算是留意到他的自称了,眨眨眼,扭头看向白善,“他是太子?” 白善早在他第一次说这个自称时就留意到了,沉重的点头,提议道:“所以我们走?” 满宝迟疑,“不治了吗?” 俩人说话的声音不低,大家都听见了,众人纷纷扭头看俩人,皆有些无语。 太子都气乐了,“来了你们还想走?” 满宝道:“我不是官儿,也不是太医,我治不好自然可以走。” “天下百姓无不是孤的臣民……” 满宝眨眨眼,问道:“那天下的百姓都治不好床上的人,你要把天下人都杀了吗?” 白善也抬起头看着他。 太子被噎住,紧抿着嘴盯着他们看。 郑太医焦急的跺脚道:“小周大夫,病人要紧,我们还是开始吧。” 见满宝没动,他又焦急的去叫太子,“殿下……” 满宝有一点没说错,她不是官儿,也不是太医,没有义务听从太子吩咐,天下人,有学识有能力的,连皇帝的诏书都可以不从,更何况他一个太子呢? 他可以杀太医,因为他们吃皇家饭,享受皇家带来的荣耀和利益,差事没办好,杀也就杀了,事后最多被说御下过严。 但满宝是平民百姓,杀她,那就是残暴不仁了。 连皇帝都忌讳这个名声,更别说他一个被人虎视眈眈的太子了。 太子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道:“你去治吧,治好了算你的,治死了算他们的。” 三位太医倒吸一口凉气,这会儿才认真的打量起满宝来,然后连脊背都发寒了,这,这年纪也太小了吧。 大家有些不太甘愿,其他两个太医纷纷看向郑太医,小声道:“郑太医,不如你来主刀吧。” 郑太医苦笑,他倒是想,可他没把握啊。 满宝听太子这么说,已经一挽袖子道:“好,来人,把这桌子搬开,把那塌搬过来,这儿光线比较好,我们在这里开腹。” 三位太医还没反应过来,屋里的下人已经动起来,快速的把内室中间的桌子一清理,再把仅容一人躺着的软榻抬过来放好,然后连病人身下的席子被子一起小心翼翼的抬起,一并搬到了软榻上。 手执灯烛的下人也纷纷搬了灯架过来放上,又点亮了更多的灯烛。 满宝嫌弃的挥手道:“别靠太近,稍稍远一点儿。” 她执笔写了两张药方给郑太医他们看,“这是两副应急的药方,你们觉得如何?” 郑太医他们立即打起精神来,拿着药方斟酌了一下后改了改,满宝一看,的确比她开的要好,便点头同意了。 立即有人取了药方下去配药熬药。 满宝这便摸了摸他的腹部道:“事不宜迟,那我们就开始吧。” 郑太医咽了咽口水,问道:“你给人开过腹吗?” “人吗?真人没开过。”只开过拟人的腹部,还有胸部,头也开过,还都不下百次呢。 满宝已经将用具放在开水里煮沸消毒,她熟练的消毒,弄干,然后在病人的腹部摸了摸,手在腹部的上空虚虚的画了一道线,然后就沉刀划开了他的皮肤…… 三位太医都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说开就开,都不等他们再做一下心理建设。 下刀的时候满宝还有些生疏,但他的肉和拟人模特的肉感竟然差不多,她慢慢找回来了感觉,以一种熟悉的力道继续往下划,一道血“噗”的一声溅出,满宝长得矮,整张脸都被血扑到了。 她微微闭了一下眼,手中的刀没动,白善眼疾手快的拿出帕子给她擦干净脸上的血。 第1032章 缝合(八月月票加更六) 太子在血溅出来的那一刻,立即从椅子上站起来,提着剑便上前两步,凶巴巴的似乎要砍人。 白善一边给满宝擦脸上的血一边扭头和他道:“这都是脏腑出的血,不是刀划破的,你可不要乱砍人哦。” 太子便停下了脚步,打量了一下白善没说话。 郑太医他们总算是回过神来,一边帮忙清理血迹一边点头附和,“没错,没错,殿下莫急,小周大夫这一刀开得极好……” 说着话的功夫,满宝开了一个大口子,就在郑太医他们以为她还要往下拉时停住了,她略有些惋惜的道:“我突然想起,口子喇得太大不容易愈合,且容易发炎,大家就将就将就这么找吧。” 三位太医:…… 满宝已经把腹部打开,入眼皆是红色,她对三位太医道:“得清理出来,我来找出血点。” 郑太医没上过战场,可没有范太医的心理素质,他只开过死人的肚子,还只有两次,这个活人的肚子他是第一次见,里面还这么狼藉,他努力压抑住吐的欲望,问道:“这么乱,你怎么找?” 满宝看了一眼目中盛着怒气的太子,放下刀子,净了净手后小心翼翼的伸手进去找出血点。 她想,她要是找不着,大不了出积分让科科扫描呗。 满宝慢慢的摸索着,毕竟在拟人模特伸手摸过,他的伤又和季浩的有点儿像,满宝很快就找到了一个出血口。 她轻轻地捏住,出血很少了。 郑太医他们感觉到了,精神一振,立即帮忙将腹腔内的血都引流到,看清满宝捏的东西后惊叫道:“是脾……” 三位太医都有些慌,他们没给人缝过脏腑的伤口啊,而且满宝的两只手都在里面,他们根本施展不开。 满宝道:“取羊肠线,穿针给我。” 一个太医连忙去取她针线,瞥眼看到她的刀具的布袋,“呀”了一声道:“这不是范太医的布袋吗?” 他一边穿好线给满宝,一边扯了扯嘴角,强自放松一下气氛道:“原来小周大夫是范太医的弟子啊。” 满宝看了他一眼后接过针线,一手捏住伤口,一手缝合,然后回道:“不是,只是和范太医学过。” 血又缓慢的流出来,但满宝并不慌,不紧不慢的将伤口缝合,另外一只手也慢慢的往后移,直到最后一点儿伤口被缝合,满宝这才去取止血药轻轻地沾在伤口上……“ 为了避免还有别的出血点,她低着头小心的去翻找其他脏腑…… 三位太医看着她那熟练的动作,脸色变了好几下,都是想吐而不敢吐的模样。 太子也往前两步看了一眼,然后便脸色发白的扭过头去。 满宝用针又缝了两处出血点,检查过没其他毛病后便关腹。 腹部一关,郑太医连忙净手接上她后续的动作,将伤口撒上他们济世堂的止血药膏然后细细的包上…… 另外两位太医也摸了一下病人的脉,确定人还活着,且情况没有恶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没有变坏,却也没有变好。 太子上前一步问,“这就好了?” 三位太医都看向满宝,毕竟她是主刀人。 满宝道:“没好,他运气好,一开腹我就找到了出血点,比季浩那会儿耽误的时间短,且关腹很快,所以他现在又多了两分生机,一共是七成,后面,他能把失去的血补回来,又不发炎,那就算活了。” “季浩,”太子仔细的想了想,想起了那小子,问道:“你不是说他的情况比季浩好吗?既然季浩能活,他就一定也可以了。” “不一定,”满宝道:“他年纪太大了,而且他身体比不上季浩,季浩的造血能力特别强,他当时出了这么多血,又昏迷那么长,好几次我们都觉得他要活不过来了,结果药灌下去,他竟然慢慢活过来了。” 大家一起扭头去看躺榻上的青年,不过才二十四五岁,这就……年纪太大了? 太子也有点儿不能接受,“他年纪很大?” “比起季浩来,年纪大太多了,要知道少年人的恢复力是最好的,他早就及冠了吧?又不节欲,恢复能力自然比季浩差很多。” 太子:…… 三位太医一起低下头去。 太子沉默了半响后问道:“那就没办法了吗?” 满宝道:“先给他吃药吧,要是他造血能力真的那么差,那就只还有一个办法,不过……” 太子瞥了她一眼问,“不过什么?” “不过那个法子我没用过,是在季浩的事后我琢磨出来的,咳咳,但我觉着他要是真的快要死了,那就当死马医一医呗。” “放肆!”太子身后的中年男子怒斥道:“你竟敢把小公爷比作死马,你……” “行了,他要是醒不过来可不就是死马了?”太子有些烦躁的原地走了走,再次看向三个太医,“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这……” 太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们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怒道:“孤问你们,你们就老实回答……” “是,”三位太医一起跪下道:“当务之急是开药补血,小公爷失血过多,若血不能回脏,那脏腑便有可能失去活力,人也就回力无天了,待回血后便是要小心炎症,只要熬过头七日,小公爷就无大碍了。” “孤还以为你们都哑巴了不会说呢,原来你们会说呀。” 三人纷纷趴在地上没动。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开药。” “是,是……” 白善见他们出去开药,便拉着满宝也要出去。 太子的剑伸出,挡住他们的去路,问道:“孤看你动刀子还行,但开药的本事似乎不如太医们,所以就没必要出去了吧?” 满宝承认得非常爽快,“是啊,所以我还有的学呢。” 太子问,“你刚才说的方法是什么?” 满宝歪头想了想,其实还真有点儿跃跃欲试,她往外看了一眼,见这儿只有白善和太子,以及太子身后的太监,便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找一个和他血型相同的人,抽他的血输给他,让他渡过难以造血的一个难关,然后他就活了。” 太子微愣,然后眼里燃起烈火,问道:“可以这么做?” “理论上是可以的,”实际上也可以,但她不是没试过吗?她也就在莫老师的指点下做好了四种血清而已,一直储备着没机会用呢。 第1033章 输血一 治季浩的时候,莫老师给满宝制定了好几种治疗方案,但因为技术问题,她只用得上一样——三七! 这药还是现找的,配以莫老师给的药方做出了止血药,又加以补血方,这才把人从死神里拉回来。 但这也让莫老师知道了他们这个世界到底有多远古,也让满宝知道了许多种医学知识。 原来一个失血便能有这么多种治疗方法,而每一个方法里又包含了这么多技艺。 她全都想学! 不过莫老师在综合两个世界的差距后打破了她的幻想,只让她拿拟人模特练手,他能给她提供的就是更好的止血药方和补血方法。 其中补充血液的方法分为两种,一种是自身造血,还有一种就是满宝说的直接补充血液。 两种方法,自然还是第一种最好,毕竟依靠的是自身的造血能力,完全没有不融的顾虑。 但这世上,就是有些人造血能力差,或是失血太多,过不了那一关,这时候就需要输血来帮忙渡过最初的那一关。 满宝仔细的和莫老师学过,在科科的世界里,输血根本就不是问题,因为这是在他们的古时候就已经研究出来的东西。 难的是满宝怎么在她的世界里把这件事琢磨出来。 她失败过很多次,但四种不同的血清的确是做出来了,她没有用老师的字母标注法,她自己给它们标成了一二三四,她认为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因此三就是莫老师说的可以配所有血型的血。 莫老师曾经被她这个言论给惊呆了,一度害怕她弄混血型,但他费尽脑筋了想了许多题考她,发现她代入一二三四后竟然都解对了。 莫老师自认聪明过人,学识丰富,但被她的一二三和abo一冲也头晕得很,最后他实在是没忍住问她,“既然有现成的标记,为什么还要自己再设计一个呢?” 满宝道:“但先生说的这几个字我都不认识呀。” “我教你了。” “我认识了,可我的世界里其他人不认识呀,知识只有我知道有什么用呢,将来它是要传播出去的,与其让他们费劲儿的去理解这几个字,还不如我现给它们再取一个名呢。” “那你也取个好听容易分辨的,哪有直接用一二三四来代表的?” “我认为这就是最好的名字,血为精气之本,精气为血之源,而人又以精气为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以一二三来代表血的不同最合适不过了。” 莫老师头都大了,他竟然听不懂学生在说什么,他硬着头皮问:“这话谁说的?” “哪一句?前一句是我自个的理解,后一句是老子说的?” 因为俩人交流都是用文字,莫老师回道:“那不都是你说的吗?” 满宝不明白莫老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她看着自己发过去的文字发了一下呆,慢慢回过味儿来,又给发了一句:“老子叫李耳,字伯阳,是一个很厉害的人,我娘说他是神仙,又叫太上老君,我们都爱叫他天尊老爷。” 这一系列的名字成功的让莫老师懵了,他不理解一个人为什么有这么多称号,反正这跟医学无关,莫老师最后强迫自己略过这行文字,再次和满宝交流起其他问题来。 莫老师不理解,但太子理解啊,应该说,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一听满宝的话都能理解。 反正现在人躺着,熬药喂药有太医们,满宝干脆找了张椅子坐下和太子解释了一下这血型。 “一般来说,人的血可以分为四种,一二三四,相同血型的人输血的相融性最大,所以我们只要找到一个人和他的血型一样就可以试着输血了。” 太子眼睛亮晶晶的问,“不需要至亲的血?” “不需要,血型相同就行。” 太子“嚯”的站起来,和身后的太监道:“去杜家,把杜宇给孤带来,你抽他的血看适不适合。” 满宝愣了一下问,“不得先吃吃药看看吗?” 太子挥手道:“先准备着,要是药不起作用,立即给他……输血是吧?” “这个杜宇是谁啊,”满宝道:“是他的亲戚吗,一般来说亲戚里会有很大概率同血型。” 太子蹙眉,“不是。” 那干嘛大费周章的把人找来? 这里外这么多人,大家排队抽一抽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满宝才想起一件事来,立即起身道:“血清还在家里呢,我回去拿。” 太子皱眉,“你放在何处了,我让下人回去取就是。” “不行,那东西要小心翼翼的拿,而且我的东西放哪儿只有我知道,反正药熬好了还得灌下去看效果,不急于这一时,我先回去拿东西呗。” 太子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扭头与身后的太监道:“你亲自送这小大夫回去,取了东西要立刻送回来。” 太监大松一口气,应了一声后小心翼翼的问:“那杜公子那里……” 太子冷笑道:“孤让禁军去请。” 太监冷汗淋淋的应下,向白善和满宝挥了一下手,让他们赶紧走。 白善拎起背篓,牵着满宝出去,到外间时,那个小官已经叫人把地上躺着的太医挪到了榻上,伤口也缝合包扎好了。 满宝脚步一顿,转过去摸他的脉。 太监见状着急,但太子就在室内,他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催促,“小周大夫,咱快走吧,这有太医在呢。” 满宝却问旁边守着的小官,“怎么不给他开药?” 小官偷偷看了一眼太监,垂眸道:“药房里都忙着小公爷的药呢,一时半刻的抽不出空来。” 满宝觉得这个人再这么留在这儿,就算伤口已经缝合了,最后也会死的。 她转身回内室,和站在屋中间的太子道:“太子,我把外间的这个太医带出去了?” 太子回头看她,冷笑道:“你倒是会多管闲事……” 站在满宝身侧的白善行了一礼道:“殿下,济世堂的大掌柜就候在外面,我们会交与他,不会耽误时间的。” 又道:“周满乃医者,医者仁心,殿下为万民之首,殿下也该仁心才是。” 第1034章 输血二 太子眯着眼睛看他,“你在威胁孤?” “没有,”白善否认道:“臣在劝诫殿下。” “臣?”太子上下打量他,他这么小的年纪自然不可能在朝为官了,能自称臣的,他问道:“你是国子监的学生?” “是,臣是国子学的学生。” 国子学里多为恩荫之后,不然就是特别杰出的学子才能考进去,从那里出来的都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太子不是很喜欢国子监的人,因为那里面的学子和老三更加的亲厚,所以他对白善也不是很喜欢。 但这会儿他不想在这种事上浪费太多时间,所以挥了挥手,既没说同意,也没说反对。 白善和满宝一看,立即行礼退到外面,让人让人小心的把躺在榻上的太医抬出去。 下人们看了一眼中年太监,见他没反对,这才上前抬人。 有现成的床板,就是把小公爷从外头抬回来的床板,这会儿抬了太医出去。 才出了院子没多远,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对面走来,满宝和白善一看他们的架势就避让到一边。 被搀扶着的老夫人满脸是泪,一身礼服,头上的钗环都有些乱了,似乎是急匆匆的从外赶回来的。 迎面看到满宝和白善,俩人身上都带着血,尤其是满宝,衣襟上都是血不说,脸上都还残留有血迹,她脚越发软了,她看向站在俩人身后的太监,几乎站立不住,“吴公公,我儿,我儿怎么样了?” 吴公公立即上前一步行礼道:“回老夫人,小公爷的血已经止住了,小的这就随小周大夫去她家里取,取……”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看向满宝。 满宝补充道:“血清。” 老夫人这才仔细的看满宝,疑惑的问:“这是?” 吴公公连忙道:“这是郑太医推荐过来的大夫,老夫人不知道,她可厉害了,就是她止住的小公爷的血,这会儿回去取那什么血清,要给小公爷用呢。” 满宝忍了忍,没忍住,解释道:“血清不是给他用的,是拿来辨别血型的。” 老夫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却听懂了吴公公的话,她看着满宝惊疑不定,但还是很快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小大夫救命之恩了。” 满宝和白善避让不开,连忙回礼,他们年纪那么小,怎么能受她的礼呢? 满宝道:“时间紧,我们先走了。” “好好好……” 老夫人立即带着人避让到一边让满宝他们先走。 满宝顿了一下,觉得推让反而浪费时间,于是拉着白善走了。 身后抬着太医的人连忙跟上,老夫人看清床板上的人惊了一下,“计太医?” 还候在一旁的吴公公连忙低声解释道:“计太医诊治不力,殿下大怒,所以……” 老夫人沉默了一下后回头与身后的人道:“去库房里取些珍贵药材给计太医家里送去,务必要把人救活。” 满宝和白善已经快步走到了前院,郑大掌柜正在前面来回的走动,一听到动静回头看见他们一身血的走出来,心都快要凉了。 满宝走过来道:“大掌柜,后面有一个太医,伤得可重了,您快带回去让丁大夫治一治。” 郑大掌柜这才抖着手指向内院,“那,那小公爷……” 白善没好气的道:“活着,没死。” 郑大掌柜一点儿也不在意他的语气,连忙问道:“血止住了吗?” “止住了,”这种问题当然还是满宝来回答,“但失血过多,不一定能活。” 正巧赶上来的吴公公听到这一句话差点平地摔,小周大夫,刚在内院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郑大掌柜的心也提了起来,“那郑太医……不是,我是说,太医们没开补血的方子吗?” “开了,但我摸过他的脉,我觉着有点儿玄,所以我现在回去拿点儿东西,大掌柜,这太医我就交给你了。” 郑大掌柜这才回过神来,他知道满宝有很好的医书,说不定有方子,立即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就亲自把人送回医馆,这,这是计太医啊……” 郑大掌柜知道太子砍人了,但不知道砍的是计太医呀。 他连忙帮忙扶住床板,带着人去他的马车。 吴公公也带着满宝他们坐上了自个的马车,要亲自带着人驾车往常青巷去,结果他才把马鞭拿起来,大吉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接过马鞭,躬身道:“大人,小的来吧。”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这是我家的下人,他路熟,让他来吧。” 吴公公这才把鞭子给他。 白善邀请他道:“公公进来一块儿坐吧。” 吴公公微微弯腰笑道:“不用,不用,咱家坐在外面就好。” 满宝一坐进车里才松了一口气,她摸了摸脸,问道:“脸上是不是还有血?” 白善的帕子都红了,所以扯了扯袖子给她擦了擦后道:“没事,回去洗一洗就好了。” “算了,吸了说不定还会脏,还是等不用治了的时候再洗吧。” 车辕上的吴公公听着这话心惊胆战的。 谁知道白善问了一个让他更心惊胆战的问题,“他真的能救活吗?” “七成吧,加上输血,应该有八成的可能性,不过输血也有失败的可能。” “不是同血型就可以了吗?” 满宝道:“不一定的,万一血不相融,起了排斥反应,反而会要人命。” 白善:“那你还提议输血?” “开腹也有可能死,走路、吃饭、喝水都有可能会死,我们总不能因为有这个可能就不去做呀,输血,找准血型,虽然有可能会起排斥反应,但这个可能性很小,我们不可能因为那很小的概率就放弃这个治疗方案。”满宝道:“我的老师告诉我,医学从来都是以小博大。” 白善点了点头,“纪大夫说的吗?” 满宝笑了笑,看了车外一眼,觉得这地方很陌生,问道:“刚才那小公爷是谁呀?” 出门的时候白善特意看了一眼门匾,道:“应该是邳国公之子苏坚。” 在这种事上满宝没有白善了解,她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他是谁。 白善道:“太子妃是邳国公之女,苏坚是太子的伴读,比太子大两岁,俩人素来亲厚,他现在也是东宫属官。” 车辕上的吴公公重重的咳嗽两声。 驾车的大吉瞥了他一眼,甩了一鞭子,让马车加快了速度。 第1035章 输血三 白善和满宝一听到这咳嗽声便知道躺着的那位果真是邳国公之子。 俩人对视了一眼,都没再说话。 到了常青巷,满宝跳下马车,和吴公公道:“您等着,我进去拿东西。” 白善拎着背篓跟上。 吴公公生怕他们进去后就不出来,连忙跟上,见俩人回过头来看他,便讨好的笑道:“咱家跑了这半天有些口渴,进去讨杯水喝。” 白善便将背篓交给满宝,请吴公公进去,亲自带他去用茶。 庄先生听到动静赶出来,看到他两个弟子一身的血,惊了一下后便看向吴公公,迎上去见礼。 满宝先给先生回了一礼便往后院去,庄先生也没管她,看了一眼白善,见他微微点头后便松了一口气,请吴公公上前厅喝茶。 白善把吴公公交给了庄先生,便小跑着去追满宝。 白二郎一直在书房里埋头写作业,也听到了动静,一边不太专心的写,一边往窗外探头。 看到满宝和白善进院子了,而先生没跟着,他立即丢下笔跑出来,一看到满宝衣服上的血便惊叫一声,指着她“你你你”的结巴起来。 满宝直接推门进自己的房间,抽空回了一句,“不是我的血。” 白二郎就放心下来,收回了手蹦到白善身边,好奇的问,“这是伤了几个人啊,这么多血?” 白善伸出一根手指,想想不对,又蹦出一根。 “两个人都这么多血,那,那还能活吗?” “溅我们身上的血就一个,出的血比你现在看到的要多多了,现在血是止住了,但要活下来也难。” 满宝一进屋便快速的把门窗都关好,这才从系统空间里把一个箱子取出来,里面是她用器皿封存好的血清。 满宝将箱子放进背篓里,这才背了出去。 东西取好了,但俩人并没有就往前面去,而是站在院子里商量,“是太子呢,你说我们和他告状怎么样?” 白善摇头道:“太子有些冲动,且他地位都不稳,还是别指望他给我们做主了,但关系搞好点儿,说不定可以通过他见到皇帝。” 白二郎道:“皇帝不是知道你们吗,他要想见你们,直接宣就可以见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知道皇帝为什么不见我们吗?” 白二郎摇头。 “因为他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提早知道益州王的事,那样,一他不好跟太后交代;二他不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听不懂,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儿,他早知道益州王的事儿怎么就不好跟太后交代了?这跟天下悠悠之口有什么关系?” 白善顿了顿后道:“益州王的事没闹出来,在太后看来,这就是家事,可以自己解决的,皇帝是打压也好,不让益州王再入京也行,都可以好商好量。要是让太后知道,皇帝早知此事,却还想让我们告御状将此事闹大,太后一定会很不高兴,到时候为难的就是皇帝。” 满宝道:“但让他们做家事处理,那白叔叔、我爹娘,还有以前蜀县上上下下的官吏就全都白死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白善点头,“没错,那我父亲,还有那么多人十二年前为了天下苍生所做的努力就真的掩埋于尘中,再无人知道了。” “还有一点则是因为陛下得位不正,”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天下很多人私底下都说先太子和先三皇子一样是被皇帝杀死的,若他直接把我们召去揭发益州王,也会有人怀疑他是容不下益州王构陷于他。天下悠悠之口不是那么好堵的,而我也不太想见此。” “那你也想去告御状了?” “不想,保命和报仇一样重要,如果有不过登闻鼓,却又能直面陛下的机会,自然是当面告状最好。”白善道:“太子就是一个机会。” 白二郎这才听懂,问道:“太子好相处吗,他喜欢什么,你们打听出来,我帮你们投其所好。” 满宝道:“算了吧,他脾气好大,喜欢砍人,我觉着在这方面我们不能迁就他。” 白二郎:“……喜,喜欢砍人?” 白善沉重的点头。 白二郎咽了咽口水问:“可,可他不是储君吗?怎,怎能如此残暴呢?” 白善便叹气道:“我这会儿知道为什么国子学的同窗们都不太喜欢太子了,难怪他们都喜欢说起三皇子。储君若不仁,以后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三人也只沉默了一下,白善道:“走吧,我们不能耽误太久。” 满宝点头。 大吉拎了一个纸袋过来,白善接过,满宝隐约闻到了香味,就盯着他手里的纸袋看。 白善道:“我让大吉去后厨拿的,一会儿车上吃。” 满宝连连点头,他们起来得晚,就只吃了一碗肉粥,本是打算早食和午食一块儿吃的,结果也没吃着。 本来白二郎还想去凑热闹的,一听他们说太子喜欢砍人,他就又心动又害怕,最后还是害怕占了上风,只把人送到了前院便挥手道:“你们保重啊。” 正被庄先生送出门的吴公公闻言抬头看了一下白二郎。 白二郎一无所觉,还一脸沉重的和白善满宝挥手告别。 白善站在车上给先生行了一礼,庄先生挥手道:“去了要好好听话,不要给殿下找麻烦。” 白善应下,满宝也从车里探出头来应了一声。 吴公公这才笑着道:“庄先生您放心,咱家会照顾好白小公子和周小娘子的。” 这么会儿功夫,他也把白善和周满的家世摸清楚了,对俩人更加客气了点儿。 他看了一眼白二郎后爬上马车,对他也笑了笑,尖声道:“这位公子也放心,我们只是去治病而已。” 反正治不好治的也是太医的罪,看样子这两位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 白二郎愣愣的点头,等马车走了以后才疑惑的回头看庄先生,“先生,他是谁呀,怎么说话怪怪的?” 庄先生瞥了他一眼道:“不是说晚食前要把两篇策论都写出来吗,你第一篇写完了?” 白二郎惨叫一声,这才想起这事来。 第1036章 输血四(给书友“黄橘子”的打赏加更) 白善坐在满宝的对面,开了纸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饼来给她。 饼是本来烙好的,但这会儿早过了午食的时间,容姨放进灶里又烤了一下,烤得焦黄,然后切开,往里塞了些肉沫和清脆的瓜条,再搅一勺酱便很好吃了。 白善自己也拿了一个,往里看了看,便撩开帘子伸出纸袋去,“还有两个,大吉,你分吴公公一个。” 大吉一手握着绳子,一手接过,应了一声。 吴公公愣了一下连忙道:“多谢白小公子,咱家不饿。” 白善怀疑的看着他,“你吃过午食了?” 吴公公顿了一下后笑道:“这倒没有……” “那哪有不饿的道理,快吃吧,我家做的饼很好吃的。” 大吉也把纸袋递给他,“吴公公先取一个吧。” 吴公公默了一下后满脸是笑的道:“那咱家谢过白小公子了。”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饼来,大吉便叼了最后一个,七八口便把它都吃了。 吴公公看得一愣,然后笑了笑,背过身去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车里的满宝和白善也相对坐着吃得津津有味,满宝还从背篓里摸出一竹筒的水来喝。 等车重新停下时,俩人将将喝完水,擦了擦嘴巴。 俩人背着背篓进后院,同样是那个房间,里面正传来啜泣声。 满宝进去,便看到刚才看到的那个老妇人正怀抱一个年轻的妇人安慰,身边围着不少下人。 满宝一进来便闻到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花粉气,味道浓重到她打了一个喷嚏。 老夫人抬头,看到满宝便眼睛一亮,正要打招呼,满宝已经在鼻子前挥了挥手,皱眉问:“屋里怎么这么多人?” 郑太医闻声从里面赶出来,看到她也是眼睛一亮,闻言立即对老夫人躬身道:“还请老夫人先到外面等着,我们要给小公爷治疗了。” 老夫人怀里的夫人抬起头来,哭着问,“我们不能看着吗?” 满宝看了看她后道:“可以,但你得先换身衣服,最好先洗个澡,洗个头,还有,屋里的这些人都要退出去,只留原先的那些人就足够了。” 她不太高兴的看向郑太医道:“开了那么大的一个口子呢,你们怎么让这么多人进来,不知道人越多,气越浑浊,伤口越容易发炎吗?” 郑太医有些尴尬,低声解释道:“我们说了的……” 可病人家属不听,对方身份高,背后还有一个太子撑腰他们怎么办? 满宝就回头静静地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听懂了他们的话,一惊,连忙问道:“我们是不是不能留在这里面?” “最好不要留,”满宝道:“不仅今天不要留,以后你们也尽量少进这个房间,以后进来看望尽量换了干净衣裳进来,不要熏香,不要抹粉,手上也要擦干净……” 满宝顿了顿,放缓了语气道:“他身上的外伤多,我开的口子又有点儿大,所以还是很危险的。” 美妇人呆呆的问,“什么口子?” “肚子上的口子呀。” “咳咳,”太子从屋外进来,众人连忙行礼,太子与老夫人回了半礼,这才看向满宝问道:“东西取来了?” 满宝点头,“取来了。” 然后看向老夫人他们。 老夫人立即道:“我们这就出去。” 人群呼啦啦的出去,满宝想了想,觉得输血是大事儿,而且她也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怎么也要和家属说清楚的,虽然太子也属于家属,但妹夫总没有亲娘亲,于是满宝也跟着出去了,打算好好的与他们说一说。 郑太医还等着和她商量病情呢,见她出去了,便进去找了同僚,留下一个看着床上昏迷的小公爷,其他人也跟着一块儿出去了。 一出门,满宝还没来得及开口,郑太医已经围上她了,道:“药灌下去了,但情况也好不了多少,小公爷失血太多了,长此下去恐怕不好。” 另一个太医也避着人小声的道:“脉象再没有好转,恐怕今晚都熬不下去。” 因为是他们自己商讨病情,所以说的便有些直白,但对上太子和苏家人,他们还是会道:“小公爷得天之福,熬过这两日就脱离危险了。” 至于熬不过,那就是没有福气了。 满宝可是得过纪大夫点拨的,一听便明白了,“药一点儿作用都没起?” “甚微,”郑太医低声道:“正如你所言,小公爷失血太多,偏年纪又大了点儿,比不上季小公子来得壮实。” 太子见他们在一旁嘀嘀咕咕的,烦躁的上前两步问,“人到底怎么样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看向个子最矮的满宝,问道:“周小大夫,你说的那什么血清和输血……” “我带来了,”满宝放下背篓,找了个桌子把东西放下,将盒子取出来后看向老夫人,“老夫人,郑太医他们和你说过输血吗?” 老夫人愣愣的摇头。 满宝就轻咳一声道:“那好吧,那我就解释一遍,病人失血过多,造血跟不上,所以得给他输点儿血渡过难关,但这输血呢也有可能失败的,就是输入他体内的血与他不相融,产生排斥反应,但您放心,我会辨别血型,这个几率会大大降低的,不过依旧需要你们做一下心理准备。” 老夫人脸色发白,问道:“血,要的血多吗?” “现在还不确定。” 老夫人便把自己的手递给她,“用我的,我是他亲娘,还有老大,老二,快去把他们叫回来,快马加鞭的去叫。” 美妇人痛哭出声,叫道:“母亲,大伯和二伯远在台州和蕲州,怎么赶得回来呀?” “快去宫里把国公爷叫回来,他儿子都快要死了,他还在宫里干什么?” 满宝连忙拦住他们道:“输血最好不要血亲的血吧,同血型就好啦,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不用血亲的血?可不是要相融吗?他们同出一脉,还有比他们更相融的血吗?” 满宝挠了挠脑袋,她和莫老师学过,倒是知道为什么,可她说了他们也不懂呀,这可要怎么解释呀? 第1037章 输血五 满宝沉默下来,老夫人便看向郑太医几个,目露恳切。 郑太医轻咳一声,轻声解释道:“这输血之事一些书上倒是也有记载,但,不论是输血之人,还是供血之人,最后死亡之数都颇大,所以……” 满宝见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立即解释道:“那是因为那些人没分血型,而且哪有可着一个人身上采血的?天下这么多人,来去就这么几种血型,多采几个人就是了。” “周小大夫怎么知道天下的血只分为几种?血不都是一样的吗,这个怎么分?” “现在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吗?不是在说输血之事吗?” 满宝总算是想到了解释的词儿,转头对老夫人道:“之所以不用至亲人的血就是因为血。” 满宝举起袖子让老夫人看上面的血,道:“您知道吗,血里面有很多东西,您也说了,至亲之人的血相融,那就意味着这血里有很多一样或相似的东西是不是?” 老夫人愣愣的点头,这个她听得懂。 “这些东西,有好的,也有坏的,这坏的,就是病源,它一旦进入体内,就会可能与他原先体内的病源合在一起,或是单独攻击输血的主人,这种病很急,所以往往都救不过来。” 老夫人琢磨了一下,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一旁的太子问,“至亲之人的血上有这样的病,其他人的血没有吗?” “有呀,”满宝抚掌道:“这就是不输至亲之人血的原因了,你想呀,至亲之人的血和自己的那么像,自然连病源也像的,这就跟有人进了自家的门,你一看是自家的兄弟,那就掉头不管了,身体就放过了那病源。” “但要是陌生人的血,一进入体内,就跟陌生人进了自家的门一样,你会打量,会戒备,一旦发现病源,身体里便升起屏障将那些病源杀死,然后只吸收好的那部分。”满宝总算是解释清楚了,长呼一口气道:“就是这么回事了,所以你们看看吧,随便拉拔一些人来给我抽血,我先看看谁的血型合适,一会儿就抽谁的,不用至亲之人的血。” 满宝的这个比喻通俗易懂,老夫人和一旁的美妇人也都听懂了。 于是俩人一起看向家中的下人。 太子却若有所思道:“孤明白了,这陌生人最好还得和三郎有仇才行,这样他才能更快的发现那血中的病源,杜宇还没请来吗?” 满宝:“……太子殿下,你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身体只会分辨血中的病源,不会分辨人的脸。” 太子却瞥了她一眼道:“孤觉得不是,每个人的血都是不一样的,他的模样肯定也印在了血里。” 正说着话,禁军带了一人进来,他没被束缚,但前后左右都夹击这人,脸色很难看。 他身后急匆匆的跟着一人,那人一进来便小跑着上前,远远的便冲太子行礼,然后对着老夫人一揖到底,一脸的抱歉,“老夫人,实在羞愧得很,杜舒羞于见老夫人和弟妹了。” 老夫人按了按眼角道:“这事不与大郎相关,我老了,这些事也管不了,只想着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好。” 杜舒立刻问道:“不知道三郎怎么样了,他,他要是出事,我一定把他打死给三郎偿命。” 这话也不过说得好听而已,杜宇可是他亲弟弟,他怎么可能舍得? 老夫人抹着眼泪坐在凳子上没说话。 太子便冷冷地道:“杜大郎有这心就好,正好,他如今失血过多躺在床上,正需要输血,刚才大夫说了,至亲之人的血不能输,这府里多是粗鄙之人,他们的血怎配进入三郎的血脉?所以孤特请杜二郎一试。” 杜舒惊呆了,问道:“输血?这不是巫医的法子吗?殿下,这,这可行吗?” 杜宇冷哼一声道:“殿下想取我性命便直说,何必找这样的借口?谁不知道输血是庸医的法子?” 满宝本来一直静静地站在一旁听的,闻言忍不住了,她抬头瞪了杜宇一眼,说谁庸医呢,你才是庸医呢。 满宝直接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器皿来,然后拿了一根短针便上前,无视还要和杜宇争辩的太子,直接拉起杜宇的手就眼疾手快的在他的指尖扎了一下。 杜宇伸手就要甩开满宝的手,太子叫道:“按住他!” 禁军立即一左一右的压住杜宇。 杜宇挣扎起来,“放开我!” 杜舒忍不住上前两步,叫道:“殿下!” 太子面沉如水。 杜舒便回头去看苏老夫人,老夫人用帕子捂住脸,似乎正在伤心的哭。 满宝已经从他的指尖里取出一滴血来,也不给他包扎,直接甩掉,她道:“怕什么,就取一滴血而已,还有,我不是庸医!” 满宝转手给了郑太医一个小器皿,“去取点儿病人的血来,要新鲜的。” 说罢还递给他一根新的短针。 白善这会儿总算是看清楚了那根短针,他觉着这些东西都特别眼熟,一看,指尖隐隐还泛着疼。 他震惊的看着满宝。 满宝正把东西不断的摆出来,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便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 郑太医很快取了血出来,满宝先辨别了一下病人的血型,见是一型,便给他贴了一个标签,然后才去试杜宇的,发现也是一。 她顿时乐了,高兴的看向还被押着的杜宇,“这一定是特别的缘分,你们的血型是一样的,可以输。” 杜宇瞪大了眼睛,叫道:“你还敢说你不是庸医,我的血怎么可能会和苏坚的一样,我又不是他血亲。” 满宝一边取出盒子里包装好的东西,一边喜滋滋的道:“谁说只有血亲的血才是一样的?这天下的血就分为几种,你想想这天下有多少人。” 杜舒不太想他弟弟被抽血,脑筋急转,问道:“你这么说岂不是天下很多人的血都相融了?” “不错。” “那还怎么滴血认亲?” 满宝道:“你们还信这个呀,早说呀,简单得很,来人呀,去取一盆水来。” 第1038章 输血六 水都是现成的。 满宝一边拆开她的宝贝东西,一边随手把器皿里剩下的两份血给倒进水里,大家忍不住凑上去看。 就见那滴入水里的血慢慢的散开,许久后,两者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 众人看着都惊呆了。 满宝将她很久以前通过范太医准备的罐子和羊肠取出,然后对杜宇招手道:“过来,别怕,抽血不疼的。” 杜宇脸色发白。 杜舒挡在满宝面前,厉声质问,“你是谁,太医院的太医呢,救治苏小公爷是你能做主的吗?” 他声音太大,吓了满宝一跳。 白善上前挡在他身前道:“这是殿下的意思,病人的肚子是她开的,如今太医院太医们的生死都挂在她身上,你说她能不能主事?” 满宝道:“你们怕什么呀,不就抽一罐子的血吗,放心吧,回去吃点东西补一补血就回来了,屋里的人流了这么多的血都没死呢。” 太子蹙眉,“你不是说需要很多血吗?” “这不是还有很多人吗?”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每个人抽一点儿也就差不多了,殿下,我是大夫,就算输血救不回输血的人,那也不至于把采血的人给抽死吧?” 她又不是刽子手。 太子抿了抿唇道:“其他人的血过于低贱,怎能输他们的血?” 满宝忍不住怼道:“您的血倒是挺高贵的,要不一会儿您也来试一试?” 吴公公冷汗都冒出来了,连忙斥道:“周小大夫,慎言,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殿下说话呢?” 太子却思考了起来,“我的血进去,他不会也认为我的血是亲戚,然后放过病源吧?” “您跟他有血缘之亲?” “没有。” “那就抽吧,”满宝重新拿起一枚针,“先来看看血型一样吗。” 太子撸了袖子上前。 苏老夫人和吴公公连忙拦住,“殿下不可呀……” 太子却不在意,强硬的让满宝扎,满宝也不管拦着的俩人,她觉得院里的人都太啰嗦了,她倒是没什么,反正有故事可看,看上一整天也没什么,但屋里的人却是有可能死的呀,再由着他们这么吵下去,屋里的人死了,有可能还要带走三个太医呢。 满宝拿着短针直接扎下去,取了血后回去试血型,等着结果的时候,她撸起袖子冲杜宇招手,“快过来坐着。” 杜宇看看她,又看了看太子用帕子按着的指尖,默默地上前坐下。 杜舒这会儿也不拦着了。 羊肠和中空的针管都是范太医帮忙做的,连罐子都是托的范太医,俩人在益州的时候其实有偷偷的扎过兔子,扎过羊,但就是没扎过人。 而满宝经验要更丰富点儿,因为她还扎过拟人模特,不过面对真人和拟人还是有点儿不一样的。 满宝咽了咽口水,在他的手臂上找了半天才确认血管,然后拿了条绳子绑住手臂,她抬头看向杜宇道:“我扎了呀。” 杜宇好奇的看着她,“这么取血?不是用刀吗?” 用什么刀啊,大面积出血她还嫌弃会污染呢。 满宝气沉丹田,手中的针便扎了进去,别说,这感觉和拟人的还真有点儿像,杜宇疼得尖叫一声,差点蹦起来,却被身后的禁军一把按住。 杜宇整个人都抖起来,一管红红的血在半透明的羊肠中穿过然后灌进了罐子里…… 满宝见他一直在“啊啊”的叫,就大声的道:“别叫了,这会儿根本就不疼了。” 杜宇这才睁开紧闭的眼睛,冷汗直冒,“你,你骗人,你说不疼的。” 满宝轻咳一声道:“我又没扎过人,我怎么知道不疼?这都是我老师告诉我的?” “你老师是谁?” 满宝指着瓶子和他道:“看到没有,你的血。” 杜宇就扭头看去,就看见罐子里的血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的上升,他有些害怕的移开视线,“这,这,这么多……” “不多,不多,还没够一罐呢。” 满宝转身去看太子的血液反应,高兴的和他道:“巧得很,您的血也很适合,来来来,您坐这儿,我们也抽一罐。” 吴公公扑腾一下就跪在了地上,“不行啊殿下,您是千金之体,怎能抽血呢?要抽就抽老奴的吧。” 杜舒咽了咽口水,勉强上前一步道:“还是抽我的吧……” 满宝就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杜仲一眼,“你们是亲兄弟?” 俩人点头。 “那血型估计一样,来来来,你也来试一下,这抽血嘛,多多益善。” 白善轻咳一声,上前帮忙,他觉得根本不是多多益善,而是她找到手感,抽上瘾二郎,但他敢说出来吗? 满宝也只做了五副抽血的装置而已,她给太子和杜舒用上,再给病人用一副,这就还剩下一副了。 太子和杜舒虽然也有点儿怕,但不至于像杜宇那样失态,毕竟已经看过他抽了,有了见识后便不会叫出声了。 满宝叫人压住针,看了眼杜宇的血罐,觉着差不多了便拔了针,松了绳子。 然后用帕子给他按住针眼道:“自己按着,按个七八十息就差不多了。” 杜宇很怀疑,“抽了这么多血,这针眼肯定很大吧,不会再出血了?” 这针是比她在系统里看见的要大,她也有点儿不太确认,“那你多按按,按上半刻钟试试?” 杜宇:……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大夫,到底靠不靠谱啊? 太子和杜舒也有点儿怀疑。 但满宝已经拿着血进去给病人输上了,郑太医和屋里留守的太医帮忙。 郑太医低声问,“真的有用吗?” “这是全血,其实有人跟我说过,输血也分为很多种的,可惜我们没有处理血液的手段,只能如此了。”满宝道:“至少这也是一个希望不是?” 满宝将一头的空管针扎进罐子里,等出了血后再扎进病人的手臂里,太医们就看到那血缓慢的流进病人的体内…… 输血也不能太急的。 满宝也是第一次给真人输血,因此很忙,忙着抽血,再忙着回来输血,还要忙着观察病人的情况,还要抽空将意识沉到系统里和莫老师交流一下这次输血的情况。 一直折腾到夕阳西下,满宝将输血装置撤了,然后和郑太医他们一起轮流给苏坚把脉。 第1039章 如海绵吸水 满宝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见最后一个太医摸完脉了,又去摸了一遍,确认过后微微点了点头。 太子他们手臂上还绑着帕子,见状连忙问道:“怎么样了?” “脉象上是好了点儿,但还得再观察几天看看。”满宝看向郑太医等人。 郑太医他们连忙点头:“正是。” 满宝大功告成,心里很高兴,起身正要告辞,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他应该没伤到脑子吧?” 郑太医他们一起看向太子和杜宇。 太子则冷笑着看向杜宇。 杜宇沉默了一下后道:“应该没有。”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便等明日吧,如果顺利,明日黄昏前他应该可以醒过来,醒过来便定了一半了。” 郑太医等人连连点头。 只带了儿媳妇进来的老夫人闻言,焦急的问道:“醒过来怎么只定了一半?不应该是就好了吗?” 满宝轻咳一声道:“他身上的伤口大,有发炎的危险,所以还得看后续。” 郑太医连忙在一旁解释道:“小公爷脏腑出血,亏得周小大夫当机立断开腹止血,这才把人救了回来,但之后伤口恢复得如何,还得看天意。” 神的天意啊…… 满宝忍不住瞥了郑太医一眼,和老夫人道:“伤口最忌讳脏污,所以从现在开始,除了太医和一两个伺候照顾的人外,其他人不要再进出了,对了,你们这里还有没有空的房间,最好重新收拾出一间干净的来,把人换过去,这床太脏了。” 三位太医连连点头。 美妇人皱眉道:“可是病人不是最忌讳移动吗?万一又出血……” 三位太医:…… 满宝道:“脏污比移动更危险,从他抬回来到现在,他身上的脏东西,还有大家进出带来的脏东西,你能控制人移动,还能控制这些脏东西吗?” 老夫人略一思索便道:“听周小大夫和太医们的,让他们把侧屋收拾出来,里面什么东西都不用摆,清洁干净后把三郎移过去。” 众人应了一声。 移动的事太医们可以指导,甚至他们经验可比满宝丰富多了,在哪儿换下衣服,怎么换,怎么挪,后续要开什么药,上什么药…… 满宝屁颠屁颠的跟在他们后面学,他们开出一张药方她都要先看一遍才递给下人。 三位太医不知道满宝底细,还以为她是在检查药方,她偶尔点着几个药问他们为何要这么开,君臣怎么论,还以为她是要考校他们,于是细细的给她解释。 满宝仔细的记在心里,觉得他们对于具体的病症开方比莫老师还厉害些,她打算回去后就把这些方子默写下来再记上注解,然后和莫老师一同学习。 白善只听了一耳朵便不听了,因为他大部分都没听懂。 虽然没少受满宝的影响知道些医理,但太高深的他就听不懂了,他站到了太子身边,就听见他在讽刺杜家兄弟。 他略略后退两步,竖着耳朵听故事。 满宝把太医们今天晚上的治疗方案都掏干净后便拍拍屁股起身要走,郑太医连忙挽留她,“周小大夫今晚不留守吗?” 满宝便往外看了一眼白善后摇头,“算了,不方便,我还是回家吧,明儿一早再来。” “可要是人烧起来……” “实在厉害,你们就派人去叫我就是了,我们同在一坊,是可以夜走的。”满宝道:“不过论退烧,我恐怕还比不上你们。” 郑太医:“周小大夫过于谦虚了,我听纪大夫说过,你针灸用得特别好,其中有一套退烧的针法……” 满宝问:“你想学吗?” 郑太医脸一僵,不太好意思的道:“……倒是想学,但……” “我教你,”满宝笑眯眯的道:“你刚才说方案二的益血退热的方子在你家的一本书上记载有,是改良过的药方,还有记载……” 郑太医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可以将书借给周小大夫读一阵。” 满宝高兴得不行,觉得今天的收获实在是太大了。 她笑眯眯的和郑太医道别,又看向另外两位太医,“以后大家一起交流医术呀。” 三人僵笑着点头,都不约而同的想,难怪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医术,胆大心细是一个,恐怕脸皮厚也是一个吧。 初初相识,谁会想着交换医术? 他们和郑太医共事好些年了,平时交流也只是点到即止,互相学习也有个度,每个太医都是有自己拿手的病例和方案的,给别人学去了,他们还以什么在太医院中立足呢? 提出这提议的要不是个不能进太医院的女娃,别说他们不会答应,恐怕和她渊源更深的郑太医也不会答应的。 虽然也能从满宝那里学到东西。 但自己的天赋自己知道,他们一看就比不上满宝。 一样的知识,并不是学了就都能掌握的,也不是学了就只掌握学的那部分的。 回想起这位周小大夫开腹,找出血口,缝合的熟练度,私底下还不知道剖了多少只兔子和猪羊呢。 两位太医抖了抖,然后齐齐看向郑太医,“郑太医,我看周小大夫用的工具包似乎是范太医的。” 郑太医便道:“她在益州时曾和范太医交流过医术,听家里人说,范太医和她很投缘。” 太医们便叹气,“范太医是出名的疡医,以前还不觉得,他这一调任才发现太医院中竟没有继承他技艺的太医,唉~~” 以前大家都看不起疡医,觉得他们总是切割东西,流于下乘,可现在看来,疡医治疗紧急的出血伤的确比他们占些优势啊。 “虽说给小公爷补了血,但最主要的还是靠他自身造血将身体稳固住,”郑太医最先回神,看了眼写出来的药方,选了一张道:“第二张药方用这个吧。” 两位太医也慢慢回神,看了后斟酌了一下,颔首道:“不错,便如此吧。” 满宝找到白善道:“我们回家吧。” 老夫人连忙也挽留,满宝拒绝了,“我们住的地方府上应该都知道了,要是发热太医们断不了就再去接我就是,我明天一早还过来的。” 老夫人见她年纪小,又是个小姑娘,家里恐怕也不放心,便对一旁的嬷嬷道:“送周小大夫和白小公子出去,让管家亲自送回去,备上厚礼。” 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她偷偷看了一眼她儿子肚子上包扎的伤,又问了一下伺候的人,这才知道她儿子之前已经半边身子踏进鬼门关了,也是因为这个,太子才砍了计太医。 第1040章 眼熟的短针(给书友“花花不吃葱”的打赏加更) 苏家派了管家和护卫送满宝和白善回去,他们坐着自己的马车回去的,大吉赶着车。 等到了常青巷,后面的管家便从自家的车上搬下来一匹匹布料和一盒盒的礼盒,领着护卫送进去。 白善和满宝都没怎么管这事,让迎出门来的刘贵去处理了。 庄先生也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今天的事还算顺利,见两个弟子身上都是血,便挥手道:“先去洗漱吧。” 满宝和白善冲先生一揖到底,乖乖的去后院沐浴洗漱去了。 苏管家看着这一切,满脸是笑的去与庄先生见礼。 庄先生也冲他露出笑脸,走上前去招待他。 满宝洗了头,又洗了澡,容姨给他们用艾草煮了水给他们洗,正巧祛晦气。 满宝擦了头发,暂且还干不透,也不管,干脆穿好了衣服便披散着头发出去。 白善也是如此。 俩人一坐到院子里白二郎便坐在他们身边撑着下巴看他们,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俩人没理他,接过容姨端上来的面就吃起来,一边吃一边问,“你们都吃过了?” “巧了,你们回来前刚把碗筷收拾下去,”白二郎道:“那邳国公也忒小气了,连晚食都没给你们吃?” 满宝这才想起这事,抬起头来道:“想起来了,苏老夫人和太子他们好像都没吃晚食。” 白善点了点头。 俩人低头看了一下热腾腾的面,都觉得他们有点儿可怜,于是低头大大的吃了一口。 庄先生送走苏管家后进来便看到两个弟子披头散发的在吃面,而另一个则坐他们对面撑着下巴在发呆。 庄先生先训了俩人一句,“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下次不许这样了。”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后道:“先生,衣冠整齐了的。” 庄先生就看着她乱糟糟的脑袋。 白善憋着笑道:“先生,这不是冠。” 庄先生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后坐下,等他们吃完了才问,“如何了?” 救人的事自然是满宝来回答,她把输血和苏坚的脉象汇报了一遍,表示他明天中午只要醒来,那就活了一半了。 庄先生微微点头,好奇的却是另一点,“天下人的血就只分为四种?那岂不是每四个人的血都能相融?” “不是,不止是四种,只是大体可分为四种,少有的几种血很少有而已,我目前还不知道怎么分。”满宝想了想后道:“就算是同类型的血,在体内相融其实也是有一定风险的。所以补血最好的法子还是应该依靠自身造血,像太医院开的补血方子就很好,其中有一张……” 庄先生止住她的滔滔不绝,继续自己的问题,“那滴血认亲岂不是无用了?每四人的血都能相融,那……” “……”满宝默了一下后纠正道:“先生,不是每四个人的血都能在水里相融,而是每个人的血最后都能在血里相融,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 庄先生:“……是这样吗?” “不仅人和人的血能相融,人和鸡的血,羊的血,牛的血应该也能相融,咦,改明儿我们可以试一试呀。” 白善就觉得指尖有点儿疼。 一无所知的白二郎还兴致勃勃的问,“怎么试?” “我们去菜场,看谁家新杀的羊,取一滴血滴进去,我们再自己滴进去一滴自己的血就好了。”满宝越说越高兴,“还可以和容姨说一声,厨房要是杀鸡了叫我一声,我现取新鲜的鸡血试试看。” 白二郎高兴的点头,“好呀,好呀。” 白善盯着他看,只觉得他是傻子,“取你的血?” 白二郎脸一僵,问道:“怎么取?我,我不动刀子的。” “不用刀子。”满宝的用具还没清洗,所以东西还放在背篓里,她直接把背篓里拖过来,拿出一枚短针给他看,“用这个就好,扎一下指腹就出血了。” 庄先生眯着眼睛看她手里的短针。 白二郎凑上去看,眨了眨眼,“我怎么觉得这短针很眼熟?” 满宝眨了眨眼,收回短针,歪头道:“有吗?可能是因为与我常用的针有点儿像吧。” 白二郎总算是想起来了,他跳起来道:“不对,这是你把我们扎出血的针,特别疼的那根针,我一辈子都记得……” 满宝拎起背篓道:“先生,我去后厨清洗用具了,明天说不定还会用着呢。” 说罢撒腿就跑。 白二郎气疯了,见白善一脸淡然,扭头就瞪他,“你也知道,你们都骗我!”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我也是今儿才知道的,而且你气什么,你就出了一次血,我还被扎两次呢。” 白二郎一想也是,总算是想起来了白善比他还多一次。 一旁的庄先生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俩人这才想起庄先生似乎也被扎过。 俩人默默地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满宝将东西放在锅里烧上水泡了泡,觉得他们的气应该差不多消了,便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 庄先生他们已经泡上了茶,就等她一人了。 满宝嘿嘿一乐,跑上去坐在自个的位置上,白善顺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庄先生抿了一口茶后问,“小公爷受伤,他们家怎么会找到满宝这儿来?” 这话自然是问白善的。 这也是白善跟着去的目的之一。 他道:“今日苏坚和杜宇他们在东郊的马场里打马球,结果为了争场地打起来了,他们自己先赛了一场,比赛的时候,俩人针锋相对,互相攻击,苏坚就被杜宇打中半落下马来,他的鞋底不知为何嵌了钉子,挂在马上的时候钉子扎到了马腹,马就发疯了。” “太子当时微服去凑热闹,着人把苏坚救回了邳国公府,然后让人去请太医去医治,主治的是计太医。计太医说话惹恼了太子,太子激愤之下砍了计太医,主治便成了副手郑太医。”白善道:“郑太医比计太医还没把握,悄悄叫人回济世堂请了郑大掌柜,我猜郑家就出了这么一个太医,肯定舍不得郑太医就这么折在里面,知道满宝止血好,这才把满宝叫去了。” 庄先生叹气,“还是太危险了。”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第1041章 其乐融融 满宝想了想,也点头。 白善就瞥了她一眼,继续与先生道:“学中常有同窗议论,殿下的脾气一年比一年大,我今日看着,他颇有种无所畏惧的悍气在,先生,皇帝恐怕不会太喜欢太子这样,我们通过他真的能见到皇帝吗?” 在白善看来,太子和三皇子打不打他根本不在乎,他们斗他们的,他只想知道他通过太子见到皇帝,皇帝能不能理他,能不能把十二年前的冤屈昭雪。 庄先生沉思起来,片刻后道:“皇帝不是因私废公之人。” 白善一听就明白了,他转头和满宝道:“明天还没收假,我与你一起去。” 满宝点头,“顺路先去一趟济世堂吧,也不知道那位计太医怎么样了,救活了没有。” “济世堂有良药,计太医出血量比苏坚还少,应该没问题吧?” “不一定,”满宝道:“计太医胡子都花白了。” 白善:…… 他觉得满宝对年纪的关注度总是不同寻常。 庄先生也笑着摇了摇头,他看了一下天色,见他们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便道:“你们奔波了一天也累了,回屋去歇息吧,明日再去邳国公府,要多听少说,虽说要和太子维系关系,但也不要过急,以免适得其反。” 白善和满宝应下,相视一眼后便回屋去休息了。 满宝直接进了系统和莫老师探讨今日的病情,将今天记下的药方及太医们的讲解记录下来和莫老师分享加分析,等忙到深夜才推出系统,打了一个哈欠后抱着被子睡去。 中秋的京城已经有些微凉了,尤其是夜里,哪怕是八月十六,这会儿常青巷的人家也都睡下了,街头巷尾都是一片寂静。 满宝和白善都是好梦,正瘫着手脚睡得相熟,但距离他们这里老远的一些内城人家,以及皇城里的人却没这个好运气。 难得休息,且难得起了兴致,借着几个心腹大臣进宫聊天的机会,皇帝非常高兴且顺理成章的避过魏知呼朋唤友的一块儿偷溜出宫玩去了。 所以他们完美错过了一拨又一拨往宫里去的御史和家奴。 御史弹劾太子和杜宇的折子被堆在了案头,而苏家的家奴是跑了一趟又一趟,消息传进去了,但就是不见他们家国公爷出来。 一直到晚上,没看着十五的花灯的皇帝看了十六的花灯,这才喜滋滋的带上三四要好大臣回家;哦不,是回宫,然后就收到了三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一,苏家的小儿子和杜家的小儿子打马球打起来了,一个重伤垂死; 二,太子把计太医给砍了; 三,太子把杜家两兄弟给抓到苏家去了,不知道是不是要让他们兄弟俩偿命。 别人还愣愣的没做出反应,邳国公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皇帝本来怒气冲冲,恨不得现在就提剑去把惹事的太子给砍了,但见他这样,怒气便一顿,然后伸手扶起他安慰道:“苏卿别急,三郎不会有事的。” 邳国公忧心的何止是他小儿子呀,还有他女婿呀。 他扯了扯嘴角,躬身和皇帝告辞。 皇帝却说,“朕与你一同去看看。” 邳国公连忙拒绝,“如何敢当,况已深夜,陛下再不回宫,宫里也要着急了。” 但皇帝执意要去,谁又拦得住他呢? 赵国公也担心他外甥,想着现在能拦住太子的估计也就只有皇帝了,于是也没硬劝。 大家转而又骑马往邳国公府去。 到了邳国公府,一行人都不用通报,直接往内院去。 而此时,太子妃也撑着病体过来了,她是傍晚赶过来的,主要是她听说禁军把杜家兄弟给拿到了她娘家。 她没敢让皇后知道此事,一直到傍晚才找到机会出宫,一出宫便奔着娘家来。 皇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闯进来时,苏老夫人和太子他们正坐在上首吃饭呢,杜家兄弟也正捧着碗。 皇帝闯进来看到这一幕颇有点儿“其乐融融”的情景,愣了好一会儿。 三人的脸色都有点儿发白,他们觉得是下午抽血抽的,不过满宝是不会承认的,她坚持认为是他们自己吓自己的,因为抽这么一点儿血是不会有太大的影响的。 不过这会儿三人都在喝补血的汤,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正一起不满的看向门口。 看到走进来的人,众人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筷,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皇帝颇为惊奇的围着杜家兄弟走了一圈儿,发现他们好好的跪着,不像是有伤的样子。 太子抬起头来看向他,虽然还跪着,却直接问道:“阿耶怎么来了?” 皇帝这才回神,轻咳一声挥手道:“起来吧。” 大家这才起来。 皇帝这才温和的看向苏老夫人,轻声问道:“嫂子,三郎怎么样了?” 苏老夫人便叹气,“人还昏睡着,大夫说明天要是能醒来,那就回来半条命了。” 皇帝没想到真这么严重,皱眉看向太子问,“这是怎么回事,大过节的,你们闹什么?” 太子垂下眼眸道:“人是杜宇打的,又不是我打的。” 杜舒立即带着杜宇跪在地上请罪。 毕竟刚抽了人家兄弟俩的血,苏老夫人纠结了一下还是道:“陛下,几个孩子打马球,年轻气盛了些,不怪他们的,只是三郎穿的靴子底不知什么时候嵌了一根钉子,要不是那根钉子扎到了马腹,以三郎的本事当不至于坠马。” 皇帝微微蹙眉。 扭头问太子,“可查到了什么?” “他今日去马场的时候不小心被路边的水坑溅到了,他便在马场现换了一双靴子,那靴子也是他带去的,今日看守衣物和他身边伺候的人都拿了,现在还问不出什么来。” 皇帝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怒道:“查!让京兆尹……” 说完才想起殷礼不在京城,他轻咳一声后道:“让刑部去查。” 等把这些吩咐完,皇帝这才皱眉看向跪着的杜舒和杜宇,想着他们父亲曾随他出生入死,而他早逝只留下这两个儿子,便叹息一声,挥手道:“起来吧,你们和苏坚也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以后玩闹归玩闹,但这样打架斗殴的事不可再有,你们父辈好容易积累下来的情分,难道你们小辈要全都败掉?” 杜舒一脸羞愧的拉着杜宇又跪了下去,羞愧的应下。 第1042章 惊奇 皇帝在邳国公府待到深夜,去看过苏坚后才被找来的禁军护送回宫。 太子和太子妃当然要跟着他一起回去了。 三位大佬一走,杜家兄弟这才告辞,脚有些虚的离开。 邳国公等外人都走了,这才和老妻一块儿回正院,“怎么回事,我听刚才的意思,杜舒和杜仲给我们三郎输血?这,这血能直接入体?” 苏老夫人今天受到的震撼也不小,点头道:“我亲眼看见她把血输到我们三郎的体内的,太医们也说三郎好了许多,之前失血太多,人差点儿就不行了。” 邳国公便若有所思,“有了这个输血大法,那岂不是人多了一条命?” 苏老夫人坐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道:“你可别想的太美,那小周大夫说了,这血不是随便输的,输错了血,人说不定直接就死了,得要相融的血才行。” 邳国公颇为嫌弃,“怎么杜家的血和我们家的一样呢?” 苏老夫人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殿下的血还和我们家的一样呢。” 她皱眉道:“我听小周大夫的说法,这滴血验亲的法子竟是做不准的。” 邳国公仰着脖子道:“本来就做不准,也就你们女人家信这种。” 苏老夫人就瞥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她就不信他以前不信。 坐了车架回宫的皇帝也很惊奇,“所以这滴血验亲的法子是做不得准的了?” 古忠哈腰的笑道:“看这样子是做不得准了,不然这杜家兄弟和殿下总不可能是兄弟吧?听小周大夫的意思,这世上是每四个人就有一人的血相融的。” 古忠小心的看着皇帝的脸色,轻声道:“没想到这小周大夫还真有些本事,竟然真的把小公爷给救回来了。” 皇帝微微点头,“她胆子倒大,说开腹就开腹,且还说服了太子,大郎可是个暴脾气。” 古忠憨笑着没说话。 皇帝若有所思了一阵儿,问道:“让封尚书去查一查那钉子的事儿,好好的,靴子底下怎么会嵌进一根钉子呢?” 古忠应下,然后小声汇报道:“陛下,才郑太医说,给他往外传话的小厮被太子殿下的人拿了,这……” 皇帝微微闭了闭眼道:“拿了就拿了吧,查清楚他没毛病自然就会放了。” 古忠松了一口气,低头应下。 京城的水一下就和这夜色一样朦胧起来,让人越发的看不清了。 只是水中浮萍的济世堂大掌柜一整个晚上都没合眼,第二天黑着一双眼睛守在济世堂里等消息。 同样是浮萍的满宝和白善却是一夜好梦,第二天一大早就神清气爽的从马车上蹦下来,跳进济世堂里找郑大掌柜。 “大掌柜,昨日送来的计太医怎么样了?” 郑大掌柜看见他们便眼睛一亮,一边回答一边问,“人送回计家去了,丁大夫在那边守着呢,止血得还算及时,人是救回来了。对了,小公爷怎么样了,郑太医怎么样了?” “我回家的时候他们都没事儿,这会儿子就不知道了。” 郑大掌柜:“……那,那你怎么上这儿来了,不应该去苏家吗?” 满宝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和计太医吗?所以过来看看,既然你们都没事儿,那我就去苏家了。” 郑大掌柜立即跟她一起走,特别热情的道:“走走走,我送你们去。” 苏家的下人早等着满宝了,他们一来便把人请进去,连一同前来的郑大掌柜都受到了热情的招待,这会儿不用在前院候着了,而是被请到了厅上喝茶。 满宝和白善背着背篓去后院看苏坚。 房间里就只有两个人,一个太医,一个伺候的人。 昨天晚上就是两个太医,两个伺候的人轮流值守下来的,这会儿值班的是郑太医,他正靠在榻上睡觉呢,另一个下人则是躺在脚踏上睡。 床上的病人也是昏睡得人事不知。 满宝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有轻微的发热,但这个温度还可以。 满宝放下心来,将背篓放下,从里面翻出针袋来。 脚踏上躺着的小厮被惊醒,看到站在一旁的满宝他一咕噜爬起来,惊慌失措的跪趴在脚踏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满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在这儿是睡不好的,现在我来看着他,你休息去吧。” 她声音温和,小厮略微镇定了些,悄悄的抬头看了满宝一眼,见她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爬起来道:“多谢小周大夫,小的不困。” 见满宝掀开被子,立即上前道:“小周大夫有什么吩咐尽管使唤小的。” 满宝想了想便道:“你帮我取一盆温水来吧,我要净手。” 小厮胸中最后一口气落下,他高兴的应下,转身去端水去。 郑太医这会儿也醒了,他伸了一个懒腰,进来问,“怎么样,烧了吗?” “低烧。” 郑太医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开了这么大的口子,脏腑间也有伤呢,对了,这是我们今日打算用的方子,等他醒过来后,也差不多可以用些水米了。” 满宝点头,“不要油水,先补充些水米就行。” 她接过郑太医他们开的药方认真的学习。 等小厮把水端来以后便洗手给他扎针。 郑太医在一旁看了一会儿问道:“退烧和促血流动的?” 满宝点头,“我不打算再给他输血了,反正他的血都止住了,接下来就得靠他的身体自己造血了,让脏腑早些恢复生机,对他的身体有好处。” 郑太医深以为然的点头,觉得满宝其中的两个穴道取得不错,他以前就没想过要这么行针。 俩人就这么讨论起来。 等满宝把所有的针都拔了,和郑太医往外一看,这才发现,苏家的人不知何时都聚在了院子里,正围着白善说话呢。 郑太医对白善的印象也挺深刻的,毕竟昨天这人可是两次硬扛上了太子啊。 天知道他一直提着一颗心,就怕太子什么时候也提着剑给他一下。 郑太医轻咳一声,问道:“忘了问你了,你怎么总是带着外面那位白小公子呀?” 满宝道:“那是我师弟,他跟着我有什么问题吗?” 第1043章 实验 满宝和郑太医一出门,邳国公便笑着上前来,先和郑太医点了点头,客气的打过招呼后才看向满宝,“这位就是小周大夫吧,果然是年轻有为,不知师从何人呀?” 满宝道:“我老师姓庄。” 邳国公看了一眼郑太医,见他没什么反应,便摸着胡子笑道:“名师出高徒呀。” 郑太医知道满宝有个老师姓庄,但那个并不是教她医术的先生,而是教她读书识字的。 满宝和白善在一旁深以为然的点头,既认为他们先生当得起名师,他们也当得起高徒。 邳国公比较在意的是他小儿子什么时候能醒来。 满宝道:“等中午吧,他这会儿低烧,正在好转。” 苏老夫人着急道:“既发烧了,不是坏事吗?” “不算坏事,不是高烧,烧着没事的,多喂他喝点儿水,注意体温就行。”满宝道:“他中午要是能醒,那会儿我们才好问诊,确定没其他的毛病后就是伤口的问题了。” 郑太医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也是他和同僚们的想法。 接下来就是等人醒了,熬了药来,伺候的小厮小心翼翼的灌了他半碗药,然后才停下。 满宝接替郑太医守着,让他睡觉去了。 另外两位太医又劳累、又担惊受怕了一天一夜,昨天晚上就没睡好,这会儿醒来看到有满宝在,转身便又去睡得天昏地暗了。 满宝当然不会一直在屋里守着了,屋里还有两个小厮呢,她只要时不时的进来看一看就行了。 于是她就坐在了院子里和人说话。 主要是苏老夫人和三太太也担心苏坚,所以坐在院子里守着,既然都是守着,自然要说说话了。 尤其她们对满宝还挺好奇的,白善也留在此处。 不过他年纪还小,且长得好看,苏老夫人很喜欢他,没让他到前厅去和她那糟老头子在一处。 四人就坐在院子树下的石凳上说话。 三太太把怀里的儿子交给下人,让抱下去玩儿,满宝看了一眼孩子,问道:“他多大了,有两岁了吗?” 三太太笑道:“虚岁是两岁,刚学会走路,顽皮着呢,昨天府里闹哄哄的,他被吓到了,所以今天才缠着我一些。” 满宝点了点头,评价道:“长得很像小公爷。” 苏老夫人闻言也高兴起来,“连脾气都是一样的,小小年纪主意大得很。” 苏老夫人顿了顿后忧心的问道:“小周大夫,你看我儿要是好了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呀?” 满宝道:“还不确定,他的腿断了,得等他肚子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再接上,这会儿也不知道断成什么样儿,不知道接好以后会不会瘸。” 三太太一愣,问道:“郑太医他们怎么没说呀?” 满宝道:“腿跟命比起来自然是命比较重要了。” 昨天连命都没确定能不能保住呢,谁那么闲的心去操心腿呀。 苏老夫人也反应过来,连忙道:“能保住命就很好了,就是不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对寿数有影响?”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脾脏是可再生的,昨天她可不止是缝合而已,还从里头夹了不少破碎的块儿出来,这个多少是有些影响的,但最大的影响是…… 满宝轻咳一声,将这一情况告诉他们后道:“我发现小公爷的脉象有点儿虚,当然,这和他受伤有关,但我看他的底子也有点儿虚,这对寿数是影响很大的,老夫人要想他身体康健一点儿,寿数长一点儿,那还是建议他节欲吧,不要太过纵欲。” 苏老夫人脸色一僵,三太太眼都泛泪了。 一旁的白善忍不住轻咳一声,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声道:“喝口茶吧。” 满宝就端起茶来喝,但一双大大的眼睛依旧扑闪扑闪的看着对面。 苏老夫人缓缓地点了点头,“等他好了,我一定教他。” 满宝点头。 三太太连忙转开话题,“周小大夫,照你昨天那么说,那滴血认亲就完全做不得数了。” 满宝立即放下茶杯道:“对呀,不过我还有些好奇的地方,不知道人血和鸡血、羊血、牛血这些能不能相融。” 苏老夫人和三太太:……这可就有点儿吓人了。 但俩人也有点儿好奇,“那是不是把血滴到水里就知道了?” “是啊,可惜我现在没空,没法儿去菜场找新鲜的血。” 苏老夫人想了想,便转头对嬷嬷道:“去叫厨房杀只鸡来,取新鲜的血滴进水盆里端过来,还有羊血,嗯,出去寻摸寻摸,看哪儿有牛,也买一头回来。” 满宝和白善目瞪口呆的看着,等嬷嬷领命而去了才回过神来,齐齐看向苏老夫人,“牛不是不能随便杀吗?” 苏老夫人就笑道:“我们要杀的自然是些老牛、病牛之类的。” 满宝和白善半信半疑,因为就是他们家,病牛肉也是不吃的。 而白家倒是偶尔能买到些老牛的肉,但分到的也不多,多数时候是杀的自家庄子里老迈的牛。 他们吃的最多的是羊肉和猪肉。 两盆水很快被端了过来,里面的那滴血已经慢慢漫开,满宝立即从背篓里摸出一根短针来,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问道:“扎谁的?” 大家都没说话。 苏老夫人便放下茶杯,茶杯轻轻地碰在石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个丫头抖着手上前,“周小大夫,扎,扎我的吧。” 满宝抬头对她一笑,握住她的手道:“你别怕,不怎么疼的。” 说罢便往指腹上轻轻地扎了一下,她就觉得刺痛一下,然后就不痛了,就跟平时她做针线被自个的针扎了一样。 满宝等了等,等它开始出血了才开始挤出一滴血来,然后又挤出一滴血来,分别滴在了两个盆里。 满宝摸出一瓶药膏给她擦了一下指腹,然后让她用干净的帕子捂住。 苏老夫人见了微微一笑,道:“倒是个勇敢的孩子,来人,赏她一锭银子。回头提作二等放到屋里去。” 丫头眼睛一亮,立即跪下磕头谢恩。 满宝看了苏老夫人一眼,见她笑着说起来,便伸手将人拉了起来,这才去看两个水盆。 第1044章 醒来 刚滴下去的人血也慢慢的散开,和水盆中的两种血弥漫在一起,却没有融在一起。 苏老夫人见了,不知为何大松一口气,笑道:“没融,没融。” 满宝却若有所思起来,“要是加点儿盐呢?” 白善接道:“另一边再加点儿醋试试?” 满宝连连点头,“嗯嗯,都试试,去把盐和醋拿来。” 苏老夫人一脸懵,“为什么要往里加醋和盐?”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水还分为酸性和碱性,其中碱可以加盐。” 满宝连连点头,“没错,所以我们加点儿盐啊醋啊试试。” 苏老夫人看了丫头一眼,自有下人去取了来。 俩人一顿折腾,又是加盐,又是加醋的,要不是这盆里只有两滴散开的血,苏老夫人几乎以为他们是在做菜了。 一顿折腾后,其中一盆的两层血竟然慢慢的交融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满宝心满意足起来,拿出笔来记,“我们刚才往里倒了多少醋?” 白善:“二十一滴。” “那时间也过了好久,不知道如果一开始便加了醋的情况下,两种血会多长时间交融在一起。” 白善看到在屋里看守的小厮站到了门口,正朝着他们张望,便道:“以后再试吧。” 示意满宝去看那小厮。 满宝扭头看了一眼,便把笔交给白善,和苏老夫人告罪一声,先进去看人了。 苏老夫人和三太太也起身走到门前。 白善看了她们一眼,提了笔细细地将刚才他们的实验过程记录下来。 小厮领着满宝进屋,小声道:“我摸着,三爷似乎越来越热了。” 满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才去把脉。 她蹙眉想了想后道:“去把我的背篓取进来,我给他扎一下针。” 小厮连忙去取东西。 给苏坚扎了针,烧没退,但也没再升高,满宝开了一个药方,想了想,还是道:“去看看太医们,不拘是谁,随便叫一个来看看药方。” 来的自然是刚睡下没多久的郑太医,他摸了摸苏坚的脉,又看了一下满宝开的药方,提笔改了两个药名后问,“周小大夫觉得如何?” 满宝看了一下,比她开的温和,对苏坚的确要比较好,便点了点头。 郑太医就把药方交给小厮,“去抓药熬药吧。” 小心翼翼的把药灌下去,又捂了半个时辰,病人就开始发汗,烧往下降了。 满宝伸手摸了摸,满意的点头,“低烧,不是很严重,就这么着吧,多喂他喝点儿水。” 一旁打盹的郑太医迷糊的点头,撑着下巴继续睡着。 满宝走出去告诉苏老夫人他们这一好消息,苏家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满宝见她们精神这样紧绷便道:“苏老夫人,你们这样不行啊,他这几天肯定会时不时的发烧的,要是你们都这样绷着,恐怕他还没好,你们先病了。” 苏老夫人叹气,“父母之心,不能控制啊。” 满宝就同情的看着他们。 苏老夫人趁机问,“周小大夫,不知我儿……” “烧退了,没事儿。” 满宝正要回去再看一看水盆,屋里伺候的小厮突然一声惊叫,然后跑出来道:“老夫人,小周大夫,三爷醒了!” 众人一听,眼睛一亮,立即就要往里冲。 满宝赶忙拦住后面的人,“进去两三个人就行了……” 其他人不敢不听,于是只进去了苏老夫人和三太太。 苏坚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等看清眼前人时就对上一个一脸憔悴,胡子拉碴的男人脸,他惊得缩了一下,却发现背后就是床,缩不了。 凑近了看的郑太医却高兴起来,乐道:“醒了,醒了,是醒了,目光清明,看着没什么问题。” 满宝却从他身后挤进来,把他往旁边挤了点儿,见一脸木然的苏坚愣愣的看着他们,便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知道这是几根手指吗?” 苏坚:“……一根。” 满宝满意的点头,“的确是清醒了,看来果真没伤到脑袋。” 两个大夫一起满意的点头,“万幸啊,万幸啊。” 落马啊,打架啊什么的,他们最怕伤到脑袋了。 就算开过拟人模特的脑袋,满宝也不是很想给一个真人开脑袋,虽然她手痒痒,但她觉得,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把脑袋给她开的,且真可以开脑袋了,那病人的病情一定是比现在这个还要严重的。 两个大夫轮流摸过苏坚,又问了好几个问题,确定他没什么其他太大的毛病后便退到一边,让苏老夫人和三太太上前和他说话。 苏老夫人坐在床前,握着她小儿子的手就开始哭,三太太就站在床前哭。 苏坚被她们两个哭得心慌,声音发虚的安慰道:“娘,我这不是没事了吗?” “你还没事呢,你的腿都断了,为了救你,连肚子都被开了,差点儿就救不回来了知道吗?” 苏坚一呆,腿断了他能理解,但……“什么叫肚子都被开了?” 他虚虚抬手想去摸肚子,这才发现好疼,肚子疼,后背疼,腿疼,全身哪儿哪儿都疼。 满宝看了一眼后提醒,“虽然包扎了,但最好还是不要用手去摸,手脏,会发炎的。” 三太太就眼疾手快的拉住他的另一只手,也顺势坐到了床上。 苏坚双手都被握住,一个是娘,一个是媳妇,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瞪大了眼睛去看站在的太医和那个一点儿也不眼熟的小姑娘。 “三郎醒了?”太子脚步带风的走进来,郑太医立即拉着满宝退到一边,深深的弯腰行礼。 满宝扭头对太子点了点头,接了一句,“醒了。” 太子对郑太医挥了挥手,也不在意满宝没行礼,凑上去看苏坚。 苏老夫人和三太太已经快速的站起来避到一旁行礼。 太子连忙扶起苏老夫人,也和蔼的对三太太说了免礼,这才坐到床前看苏坚,“小妹要过来看你,孤给拦住了,你现在觉着如何?” “小妹的身体好些了吗?”苏坚道:“让她好好养病吧,还是别来了,这儿不是有太医在吗?” “对了,杜宇那小子抓住了没有?”苏坚咬牙切齿的道:“那小子太奸,竟然偷袭我。” 第1045章 放弃 太子沉默了一下后问,“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坠马的吗?” “当然记得,那小子从后面偷袭我!”后面的事儿虽然太混乱他不记得了,但被杜宇用马球棒抽了一下的记忆还是在的。 太子轻咳一声道:“你的马受伤了,肚子上被划了一道,它才发疯的。” 苏坚一愣,记忆这才回来了点儿,“我说呢,我都快要翻回马背上了,它怎么突然撂蹄子了,谁暗算了我的马?” 太子看了眼他已经骨折的脚道:“你的脚,靴子底下嵌了一颗钉子。” 苏坚微愣后脸色一白,“被人算计了?谁干的?你家老三?” 苏老夫人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苏坚立即收口,这才发现屋里的人似乎有点儿多。 太子也伸手拍了拍他的手道:“你就安心养病吧,这些事情交给我们来处理就好,父皇已经着令封尚书来查了。” 苏坚喃喃,“竟然惊动了封尚书,那不是……” 那他们和三皇子争锋相对的那些事儿也会被查出来? 他一个劲儿的给太子使眼色。 太子却不是很在意,挥手道:“你好好养伤吧,下个月是太后千秋,你总要进宫的吧?” 苏老夫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你这次伤得不轻,可得好好的养着。” 苏坚应下,和太子道:“殿下,你和小妹说一声,就说我没事儿了,让她别担心。” 太子应了一声,起身离开,给他休息的时间。 苏老夫人便也起身带着人出去,三太太犹豫了一下,没走。 满宝和郑太医这才撸了袖子打算给他细致的检查一下。 满宝对小厮道:“打两盆温水来,再来一盆开水。” 小厮应下,很快带着人把水端上来,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满宝就净了手后去解他的衣服。 苏坚瞪圆了眼睛,看着满宝的脸回忆了半天也没回忆起她是谁,主要她看着一点儿也不像丫头啊。 他有些不自在,却又动弹不得,便问道:“你,你是谁?” 三太太忙解释道:“夫君,她是大夫,给你看病的。” “不是,这不是有太医在吗,为什么还要个女娃给我看病?” 虽然他是个大男人,但被一个女大夫看着也很别扭好不好? 满宝已经把他的衣服解开了,还解开了肚子上的绷带,仔细的看了看后对郑太医道:“还有些渗血,我们清洗一下再给上新药。” 郑太医也仔细的看了一下伤口,应下。 商量好要上的药后,满宝这才一边泡了白布条给他轻轻的擦拭伤口,一边回道:“别害羞呀,昨天你肚子里的脏腑我都翻过了,该看不该看的我都看了。” 苏坚脸色一白。 三太太连忙握住他的手安慰他。 满宝在屋里处理苏坚,而屋外的白善却是听了一肚子的瓜。 没办法,他一点儿都没掩饰自己的存在,就坐在石凳上老实的写东西,结果赶来的邳国公和刚从屋里出来的太子苏老夫人就跟看不见他一样,就站在他不远处讨论起事情来。 比如,和杜家的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这件事到底是谁的算计,是三皇子,还是别的他们不知道人? 皇帝对这件事的心情是怎么样的,最主要的是,这几天太子他们到底对三皇子做了啥事,封尚书要是查,会不会把那些事儿查出来。 查出来以后要怎么办。 怎么办呢? 太子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他冷笑一声道:“孤就是找人弹劾他了,也找人把他的人拉下来了,他能怎么的?国公尽管去查害三郎的人,这件事不用担心。” 邳国公见他这么杠,忍不住语重心长的道:“殿下,陛下和娘娘对你都寄予厚望,三皇子是您的同胞弟弟,您就算心里再不满,面上也不要显露出来。” 太子怒气勃勃,“我把他当同胞弟弟,他拿我当同胞哥哥了吗?孤好容易才有了一个孩子,结果……” “他想做太子,和孤说呀,来和孤抢呀,杀我的子嗣,他敢杀我的子嗣……” 白善见太子满脸通红,眼睛都快要鼓出来,烦躁的原地转圈,邳国公连忙安抚他,太子却一挥袖子挡开他,怒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孤不管这事背后还有谁,但孩子是他下手弄掉的一点儿错儿也没有!” 太子声音都哽咽了,他红着眼圈咬牙切齿道:“亲兄弟,亲兄弟啊,这可能是我唯一的子嗣了……” 这要是别人弄掉的,他或许还没这么恨! 邳国公和苏老夫人皆沉默了下来。 那个孩子虽然不是长在他们女儿的肚子里,但他们也期盼了很久,只要生下来,太子妃可以抱到身边抚养,是儿子最好,女儿也不差,好歹是一个孩子。 可偏偏他们这么小心翼翼,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两位老人家都叹息一声。 太子拂袖而走。 国公老夫妻两相望许久,最后幽幽地一叹,正要相携离开,一转头便发现坐在石凳上的白善正提着笔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 邳国公夫妻:……现在叫清场还来得及吗? 自然是来不及了,但俩人想了想,刚才他们说的事既是机密,但也不是机密。 因为最后封尚书多半都会查出来,所以隐瞒与否似乎意义都不大。 于是俩人冲白善点了点头,相护扶着离开了。 白善琢磨了一下,摇了摇头后对处理好伤患出来的满宝道:“我觉得太子这条路要走不通了。” 满宝问:“为什么?” 白善当时没回答,一直到回到家里才道:“太子自己从心底就放弃了储君之位,他自己先弃了,自然争不赢了。” “那是三皇子要赢了?”满宝问:“我们现在投奔过去,和三皇子打个交道还来得及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如果太子侍妾的那个孩子果真是三皇子弄掉的,我想皇帝也不会属意三皇子的,我们是要伸冤,不是要参与夺嫡。” 满宝一想也是,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白善道:“我觉得这会儿扬你名比扬我名容易多了,来,给我十两银子。” 满宝捂住口袋问:“干什么?” 白善:“……作你扬名的资本,放心吧,等你成了名扬京城的大夫,你很快就把钱挣回来了,想想昨天晚上苏家给你送了多少东西。” 第1046章 扬名一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勉为其难的摸出一个银锭来给他。 白善收了钱便大方的对她道:“你放心吧,余下的事儿交给我了。” 第二天是十八,是他们的最后一天假期,白善没有再和满宝去苏家,而是自己揣着两锭银子,拉着白二郎出门,先找了地方把银子兑成铜板。 直接兑了半筐铜钱,然后就让大吉拎着竹筐找到了中秋那天替他走街串巷读诗的少年。 三个少年碰面,白善请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然后从竹筐里拎出一吊铜钱,蹲在地上冲他招手。 少爷便蹲在他对面,盯着他手里的铜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就扭头看向一旁竹筐里的铜钱。 白善笑问,“想要吗?” 少年咽了咽口水,点头。 白善道:“这里一共有二十一吊铜钱,你们京城的银子比我想象的要贵点儿。” 少年道:“不是银子贵,是铜钱便宜。” 白善点头,一手搭在竹筐上敲了敲,道:“我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少年道:“我知道,帮你扬名嘛,你那首诗我们都倒背如流了,不用这么多钱,只需要五吊钱,不仅这一坊,我还能让我的人把诗唱到外城去,甚至还去城门口唱,让出入的人都能听到,到时候京城里谁人不识公子?” 白二郎目瞪口呆,别说白二郎了,就是白善都惊了一下,他问道:“名气是这么来的?” “分两种嘛,像公子这么有钱的便可以这么来,还有的人特别有才,那做的诗就跟天上的神仙做的一样,就是我们这样不识字的唱着都觉得特别的好,那就不需要钱了,我们四处唱着,遇到感兴趣的相公,给他们唱一遍也能得些打赏。” 白善:……所以他是以财取胜的那一拨? 他略微有些不高兴。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即找补道:“不过白小公子不仅有财,更有才,您年纪这么小就能做出这样的好诗来,将来必定会前途无量。” 说罢冲白善嘿嘿的乐。 白善看了他好一会儿后道:“我找你不是传我的诗。” 少年立即看向一旁蹲着的白二郎,问道:“那是传这位公子的?” “也不是,”白善起身,揉了揉腿问道:“你们这儿就没个坐的地方?蹲着好累。” “有啊,有啊,小公子等着。”说罢少年往外喊了一声,“小五,搬几块石头来。” 几个大孩子立即搬了四块石头过来,不大,但足够他们坐了。 白善也不嫌弃,找了块石头坐下。 少年坐在他对面,白二郎则坐在了白善身边。 大吉左右看了看,把石头拎到远远的一边坐下,不参与三个少年的话题。 白善问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的叫大山。” “大山?好名字!” 白二郎看向白善,不明白这个名字好在哪儿。 大山却很高兴,乐哈哈的道:“我爷给取的,说取了这个名字我就能像山一样壮了。” 白善和白二郎看着瘦胳膊瘦腿,连脑袋和脖子都很瘦的大山表示怀疑。 不过白善没怎么显露出来,他轻咳一声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知道京城的邳国公吗?” 大山愣愣的点头,纠结了一会儿道:“小公子,这要是造谣的事儿我们可不传的。” “不是造谣。” 大山憋了好一会儿后小声道:“就是真事我们也不敢传的,万一大官儿们查起来,我们就都活不成了。” 白善道:“……不是让你传他们家,让你传的是我师姐。” 他将邳国公之子坠马受重伤,满宝开腹输血救人的事儿绘声绘色的如实描述了一遍,不仅大山,就是已经二次听的白二郎都听呆了。 毕竟上次白善他们说没说的那么详细,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过程,最主要的是结果。 这会儿再听才知道中间还有那么多事呢。 白善一下说太多话,和大吉要来竹筒喝水,这才继续道:“我要你传的就是这个故事。” 少年也总算是回神了,他为难道:“这个故事也太长了,都能当说书的说了。” 白善想了想后道:“也不要你照实全搬,比如你跟一个人说,小公爷脏腑破裂出血,周小大夫开刀把他的肚子打开,把里面的脏腑给缝好了;然后你可以和另一个人说,小公爷失血太多,要救不活了,周小大夫就给他输血把人给救活了……” 白善道:“只有当人细问了,你再告诉他这其中这么多的事儿。” 他道:“你不是说你们唱诗唱得好还有赏吗,那你们说故事说得好,应该也有赏才对吧?” 大山眼睛一亮,目光便飘向一旁的竹筐。 白善特别大方的道:“就照你刚才说的,不仅这一坊,内城、外城、还有城门口,你都要叫人去传,这一筐的铜钱都是你的。” 大山想了想后点头,“好。” 然后伸手就要去拿竹筐,白善一把按住,将手中的那吊铜钱塞到他手里道:“这是定金,剩下的,等我看到了效果再付。” 大山一愣,“小公子还不相信我?” 白善笑着摇了摇头道:“不是不信你,你也说了,以前你们只传一首诗,现在却要传这么长的一个故事,你们总要适应适应。这一吊钱便是给你们试的。” 大山沉默了一下后抱好怀里的钱,和白善躬身道:“白小公子放心,我们一定不叫你失望。” 白善满意的点头,起身道:“我们住在常青巷,你们往那儿一打听便能找到我们,这对你们来说不难吧?” “不难。” 白善又问:“刚才的故事你都记下了?” “全都记下了。” 虽然故事很长,但大山却觉得比记一首诗还要容易点儿,一首诗,他记着记着,过一两天不记了就忘了,但刚才的那个故事,他觉得他恐怕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很有些好奇,“白小公子,这个故事当真是真的?” “当然。”白善轻咳一声,扬起脖子来道:“你要不信可以去济世堂里打听打听,她是济世堂里的坐堂大夫,叫周满。” 大山咽了咽口水,“把肚子剖了还能活?” 白善瞥了他一眼,没作答,大山便明白了,觉得传这个可比传诗有趣多了。 他拍了拍胸膛道:“白小公子放心,这会儿我明白了,您就瞧好吧。” 第1047章 扬名二 白二郎一头雾水的跟白善回家,车上问道:“给满宝扬名?她又不科举,扬名做什么?” 白大郎道:“挣钱。” “二十两银子呢,得看多少个病人才能把钱挣回来?”白二郎隐约觉得不对,“不对呀,今天早上我怎么听见她念叨的是,你从她那里拿了十两银子?” 白善瞥他一眼,没说话。 白二郎立即摸身上,发现自个身上没带这么多银子,只能找出一锭五两的银子,他塞给白善道:“你也帮我补一份儿?” 白善把钱丢回去给他,道:“你做梦呢你,以你的才气,要扬名,我不问你要双倍的价钱就不错了。” 白二郎愤愤道:“借口,你这分明是重色轻友。” “胡说,她也是友!” 白二郎一想还真是,但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白善转开话题道:“明天就要去上学了,你作业做完了吗?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 “早做完了,”白二郎自得了一下,“两篇策论,全是我自己想出来,写出来的。” 白善不太真心的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白善今天也就出门办这么一件事,然后便去书房里找了本闲书坐在院子的树底下看,其实半天没翻过一页。 他在想这几天的事,然后又将他们入京后做的每一件事,发生在他们身边的每一件事都想了一遍。 确认没有遗漏后才想今后的路要怎么走。 书上说,聪明的人都是走一步看十步,先生也说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他没有书上的那些天才那么聪明,但他却可以去做先生说的三思而后行。 至少要走一步,看到前面的三步要怎么落脚才好。 庄先生站在书房前看了他一会儿,微微点头,转身回了书房。 白善在家里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满宝则在邳国公府里和郑太医他们探讨医术。 苏坚虽然醒了,但还是昏睡的时间多,烧有时候是退的,但有时候又是低烧,偶尔还会升级为高烧。 所以三位太医都不敢离开。 宫里也来了旨意,皇帝就让他们在邳国公府,一定要治好小公爷。 三位太医在这方面的经验还算有些丰富,所以除非高烧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大家都是轮流值守。 这一值守,精力就回来了。 所以这一天一大早,满宝去邳国公府,检查完苏坚的情况,又看了一下药方后,除了值守的太医外,另外两位太医也从各自的房间里出来,让小厮守着苏坚,然后他们在院子里的桌子边上一坐,四人就开始激烈的交流起医术来。 开膛破肚这样的医术不是谁都敢开的,至少郑太医他们就只见过范太医这么看,且面对的大多是武人。 除此外就是一些传言了。 比如齐国公的大腿叫范太医缝过,据说当时在战场上被敌将一刀砍在了大腿上,失血甚多,是范太医把腿给缝上止血的; 再比如邺侯的肚子也叫范太医缝过,同样是在战场上伤到了,听说肠子都流出来了,那肠子还叫范太医截了一小节…… 再传说就是先帝和当今的故事了。 这两位都上过战场,范太医出身军医,能成为太医就是因为先帝提携,据说先帝身上不少的伤都是范太医给治的。 而当今,包括早先的几位王爷,都被范太医治过,不过也只有外伤大家才会找范太医。 像大多数的病,包括伤后治疗,大家找的还是太医院里正统出身的太医。 但满宝有点儿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身上有范太医的影子,但又不止是范太医。 她不仅开腹缝合做得溜,最主要的是,治疗内症她也不差呀。 尤其她还在济世堂里坐堂,郑太医可是知道的,她在药铺里看得更多的竟然是妇人的病。 咳咳,所以,坐下来的三位太医没人敢小看了满宝。 虽然已经共事第三天,彼此都不算陌生了,但一直到这会儿才互通姓名呢。 满宝这才知道另两位太医,一位姓苗,一位姓郭,他们进太医院的年限和郑太医差不多,不过郑太医的医术略比他们高明一些,所以这次计太医被砍后,他就直接是头儿了。 天知道他一点儿也不想在这时候做主事,奈何计太医之后的确是他的官职和资历最高,这也是太医院不成名的规矩。 官职与资历最高者主事,当然,也承担主要的责任。 大家先从这件事出发,慨叹了一番后便开始交流医术,主要是大家对满宝这一次的开腹和输血都很感兴趣。 满宝对他们身上的本事也很感兴趣啊。 对于交流医术,她太有经验了,所以一边回答他们的问题,一边还反问了几个问题。 三位太医见满宝说得详细,连血清怎么制作都仔细的告诉他们了,他们便也不吝指教,满宝问的问题,他们也都细细的回答,有时候还会投桃报李,问一举三的回答她。 于是,苏老夫人扶着儿媳妇进院子时就看到四个大夫围着坐在一张石桌上,正一人拿着一支笔狂写东西。 她第一直觉就是她儿子又出事了…… 正要上前问,就听满宝抬起头来问,“那你们太医院就没有治疗时疫的好方子?” 郑太医头也不抬的道:“难,各地的时疫还因时节不同而不同,每个人的身体状况也不同,所以想大规模的治疗时疫很难,你要琢磨出一张什么都适从的方子,那才是千金方呢。” 另一边的苗太医道:“可以青史留名了。” 郭太医颔首:“不错。” 苏老夫人踉跄了一下,连忙上前问,“我家有人得了时疫?” 正埋头苦写的四人一起抬起头来看向苏老夫人,四人一时没回过神来,竟然同时眼睛一亮,兴奋的问:“老夫人,您家里有人得了时疫?” 郑太医三个还记得起身行礼,满宝却坐着没动。 但四人兴冲冲的问完后也反应过来了,郑太医连忙解释道:“老夫人误会了,并没有时疫,只是我们四个说起一些医术,正巧提到了时疫。” 苏老夫人就拍了胸口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府里出了时疫呢。” 第1048章 扬名三 满宝就道:“是怪吓人的,要不我们来谈一下精元弱,难成育的病例?正巧……” 三位太医额头上的冷汗刷的一下就落了下来,郑太医连忙打断她的话,“不,我们还是仔细的来说一下时疫吧。” 满宝眼睛一亮,“你们有好方子?” 她这不是觉得时疫没好方子,想换别的探讨吗?正巧她手上有一个不育的病例在。 丁大夫他们总是不爱和她讨论这个病例,她以为太医院的太医们医术应该更精深,应该会知道点儿什么的。 可现在看他们的反应,他们似乎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类型的病例。 真是的,都说女人喜欢讳疾忌医,可她怎么看着,男人比女人还讳疾忌医呢? 苏老夫人却看了满宝一眼,也不走了,就让人搬来一张椅子来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话。 三位太医都冷汗淋淋的,满宝正低头写东西,还没察觉到,她抽过一张纸来道:“我记得我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一张有关时疫的方子,你们看看当不当用。” 满宝将方子写下来给他们看。 郑太医他们勉强把心神转回到医学探讨上,但坐了不到两刻钟便各自找了借口离开。 满宝颇为惋惜的看了一眼他们的背影,真是可惜,他们才探讨了一个上午呢。 苏老夫人这才笑着坐到满宝身边,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跟在她身边伺候的嬷嬷。 嬷嬷便躬身领着丫头们退远了。 满宝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抬头看向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冲她笑了笑,压低了声音问:“小周大夫还会治疗不孕不育?” 满宝斟酌的道:“年纪太大的话就不好治了,邳国公不是有儿子了吗?” 苏老夫人:“……我说的不是我家老头子,我是说一个二十来岁的年青人。” 满宝:“小公爷?他也还好吧,不算不育,药不好乱吃的。” 苏老夫人:“……年纪跟他差不多,略小两岁。”怎么都是找的她家里的人? 满宝虽然很想知道是谁,但这到底是病人的隐私,不好深问,她便斟酌了一下道:“这个得看过病人才知道。” 苏老夫人泄气,“我以为周小大夫有经验的。” “现在还在累积经验中,过个三五个月就有一点儿经验了。” 苏老夫人精神一振,问道:“这是怎么说?” 满宝觉得不能泄露病人隐私,所以只道:“我手上有个病人就是不育,所以才想和郑太医他们取一下经。” “是男的问题?” 满宝点头。 苏老夫人大松一口气,她挥手道:“不用问郑太医他们了,他们不中用。” 满宝瞪圆了眼睛。 苏老夫人反应过来,轻咳一声道:“我是说他们在这方面也不擅长。” 满宝若有所思,“哦,那真是可惜。”看来苏老夫人问的那个病人在郑太医他们那里看过呀,真是可惜。 苏老夫人神秘兮兮的问她,“你有把握能把你那个病例治好吗?” “只有七成的把握,”满宝道:“这个也急不得的。” 苏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点头。 满宝在苏府里待到傍晚,离开前道:“明日我要去药铺上工,就不过来了。” 苏老夫人忙问道:“那我儿……” “郑太医他们在呢,肯定没问题的。”满宝说到这里,看向郑太医道:“郑太医,你说的那本医书……” “周小大夫放心,晚上我回去就和家兄说,明天给你带去。” 满宝高兴的点头。 郑太医就不好意思的道:“周小大夫,这医书是我家藏书,我也不敢取出来太久的,所以我恐只能借你三天。” 满宝就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三天后一定归还。” 满宝高兴的告辞,打算回去以后就找白善和白二郎帮忙,明天轮流帮她抄书。 苏府的管家再次亲自把满宝送回去,这一次依旧带了不菲的礼物过去,还有一盘银子。 是真的银子,特别白的那种。 满宝眼睛总忍不住瞟向它们,等苏府的下人走了以后,她立即蹲到托盘那里去看那一锭锭排列整齐的银子。 一锭十两,一排五锭,一共三排。 明明银子都是差不多的,她也没少摸,但她就是觉得这次的银子特别的白,特别的好看。 她握着一只银锭摸了又摸,脸上笑开了花。 白善见了都忍不住笑眯了眼,庄先生见了觉着伤眼,忍不住重重的轻咳了一声。 满宝立即抱着银锭起身,绷得直直的看向庄先生,“先生好!”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后问:“这是医资?” “嗯,”满宝点头道:“我说了明天我要去济世堂坐堂了。” 庄先生点了点头。 “我们回来啦!”周五郎领着弟弟和侄子侄女们跑进来,看到院子里放的东西惊了一下,目光一下就盯住了桌子托盘上的银锭,他问,“这些是什么?” 满宝一边把托盘上的银锭收到怀里抱着,一边道:“是病人家里给我的谢礼,五哥,你们怎么都回来了,今晚铺子不开吗?” 周五郎看着她怀里都快抱不下的银锭道:“满宝,原来你真的成了神医了?” 满宝勉强抱住怀里的银锭,扭头看向他,“神医?” “你还不知道吧,今天到处都有人在说京城出了一个小神医,就是济世堂里坐堂的小周大夫,人的肚子破了可以缝上,血流光了还能换血,把死人给救回了。” 周立君连连点头,“是啊小姑,都在传你是神医呢,五叔就说晚上回来看看,正好休息一晚上。” 满宝立即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摇头道:“我可没让他们这么传,我给他们讲的时候说的可都是照实说的。” 白善问周五郎,“传这种话的是一群小孩儿?” “那倒不是,是一群大老爷们,来吃饭的时候说的热火朝天的,说是内城都传遍了,还有一些大婶大嫂子也在传,”周五郎看向满宝和白善,“这事会不会是个麻烦?” 满宝自然觉得是个麻烦的,虽然她是很想自己声名远扬的,但这也忒假了吧。 肚子破了倒是可以缝起来,但血流光了换血也没用啊,最主要的是,人死了真的不能救回来呀! 第1049章 扬名四 满宝看向先生,白善也看向先生。 庄先生轻咳了一声,挥手道:“没事,没事,三人成虎,京城里各种流言多了去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信的。” 满宝便松了一口气。 她把银子抱回屋里,然后一股脑的丢到系统空间内,决定等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整理。 除了银子,苏家还送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布料,文房四宝,还有一匣子精巧的珠花首饰,不是很贵重,但看着很好看,满宝这个年纪正好用得着。 满宝只取了文房四宝,其他的东西就不太有兴趣的放在桌子上让大家分。 周五郎周六郎和大头二头看了一眼那花花绿绿的布料后便移开了目光,挥手道:“你和立君拿去做衣裳吧,那流言的事儿真的不用澄清吗?” 白二郎道:“澄清什么呀,那是我们花了二十两银子雇人传的,再去澄清,那二十两不是白花了吗?” 周五郎伸出两根手指,颤抖着道:“二,二十两……” “二十两?”满宝也惊讶,“我不是只给了十两吗?” 周五郎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扭头问她,“这银子还是你花的?” 满宝道:“要想获得就得先付出,十两银子而已,我刚才不是挣回来了吗?” “那,那能一样吗,没流言前你就把人给救了,这谢礼本来就是要给你的。”周五郎道:“你想传这样的流言,你告诉我呀,我们几个就能给你办了。” 周六郎几个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说闲话谁不会呀,以前在七里村的时候,半天不到的功夫,消息就能从村头传到村尾。 白善便轻咳一声道:“周五哥,京城可比七里村大多了,一个坊就有十个七里村这么多,你看内城有多少坊,外城又有多少坊?” 他道:“你别小看了扬名这事,大山他们要想把消息传遍这内外城十八坊,不知道要雇多少人呢,而且他们还得把故事来回的说,让人感兴趣,记住,这才能满宝的名气宣扬出去。” 一旁的庄先生赞许的点了点头。 “可扬名到底有什么好处?” 白善顿了一下后道:“这个好处是不能言说的,但世人皆知的,是名士,不论是普通人,还是权贵,甚至是皇权都要多一分尊敬,不论是否发自内心。” 庄先生惊讶的看向白善,没想到他能想到这一点儿,甚至还能说出来。 白善道:“只要一个人还有顾虑,还会在意世俗的目光,那他对名士就会多两分忌惮。”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对,于是点头补充道:“成了名士,还会有更多的人请我去看病,各种疑难杂症,钱也会多点儿。” 庄先生:……为什么什么话儿到了大徒儿那里就变得俗气了呢? 白善却是附和的点了点头,显然很赞同满宝的话。 他低头去看满宝,正巧满宝也抬头看向他,俩人便隔着台阶相视一乐。 白二郎站在一旁,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就打了一个激灵,觉着浑身都是鸡皮疙瘩。 周五郎被他们说服了,然后扭头仔细的打量满宝,摸着胸口道:“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幺妹成了神医,我怎么觉着这么奇怪呢?心慌慌的。” 大头:“五叔,一把屎一把尿的是我娘,我最多领着小姑出去玩儿,不对呀,小时候好像我们带小姑玩儿还多些。” 周五郎拍了他一下,问道:“那你们是谁带的?还不是我和你六叔。” 满宝不理他们,招呼周立君一起把剩下的礼物也搬回房间,然后姑侄两个就挑着布料要做新衣裳。 周立君道:“都中秋了,眼见着冬天都快到了,听说京城的冬天冷着呢,要不要给五叔他们也做一套厚些的衣裳?” “可这布料他们都穿不了呀。” “等找了空我们就去布庄逛一逛。” 满宝一想,点头道:“那行,到时候给爹和大哥他们也买点儿,然后和这些布料一起寄回家去。” “走驿站很贵的。” “白善他们肯定会往回送信的,到时候让人顺手带上就行。” 周立君一想也是,点头高兴的应下了,“那我给大姐和三妹挑两匹最好看的布料。” “好,这桃红的合适大丫……” 姑侄两个兴致勃勃的在屋里挑选东西,庄先生则叫了白善去书房说话,白二郎便和大头他们玩在了一起。 扬名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大家都没怎么把它放在心上,他们却不知道,外面满宝的名字就好似中秋的风一样,一阵一阵的吹过京城的每个角落。 第二天,满宝背着背篓从马车上走下来,正要进济世堂的时候,就发现济世堂里外都围满了人,她才下车,大家就齐刷刷的扭头过来看她。 一个中年人盯着满宝看,问道:“小娘子是周小大夫?” 白善撩开帘子往外看,看到这密密麻麻的人群,立即道:“快上车。” 满宝转身就要上车,小郑掌柜却带着几个伙计从药铺里挤出来,看到她便一把抓住,和伙计将她团团围住,“快进去,快进去,哎呀,我都忘了去通知你今儿不要来了,实在是忙昏了头……” “她就是小周大夫,就是小神医!” 人群一下沸腾起来,大家纷纷朝满宝涌去,挥舞着手道:“神医,神医,你给我看看病吧……” “神医,你看看我爹吧,我爹已经躺床上半年了……” “神医,还有我,还有我……” 满宝被人挤得差点儿摔倒,有人都把手伸到了她脸前面来,满宝没好气的喊道:“你们这么活蹦乱跳的,到底哪儿有病?” 可惜现场嘈杂,没人听到她说话。 车里的白善和白二郎都惊呆了,立即跳下车把挤上去的人扒拉开,喊道:“大家冷静冷静,这是药铺,是药铺啊……” 小郑掌柜带着伙计将满宝护在中间,愣是从重围中杀进了铺子里,一进大堂就把人使劲儿的往后院塞,白善和白二郎也在大吉的帮助下稀里糊涂的走到了跟前。 小郑掌柜一看见他们便顺手也往后院一塞,然后和伙计把门守住,用力的将门关上,这才头发散乱的回身笑着招呼大家:“大家冷静,冷静,要看病得排队才行,要排队呀。” 第1050章 追医啊(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一) “我们要见小周大夫啊——” “就是啊,我们要见的是小神医——” 大家挥舞着手臂就往前冲,小郑掌柜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连忙带着伙计们挡在众人面前,喊道:“冷静些,冷静些,小神医只有一个,你们这么多人要看病也得排队才行啊……” 满宝头发也乱了,但白善和白二郎比她可狼狈多了,三人摸了摸头发,勉强捋了捋,再看向一旁站着的大吉时便放弃了,算了,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儿吧。 “你们也进来了呀。” 大家往后看,就见郑大掌柜和丁大夫他们刚整理好头发和衣服从屋里出来,见他们如此狼狈,见怪不怪的道:“去休息室里整理整理吧。” 满宝摇头表示不急,她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小神医?” “可不是吗,”丁大夫道:“今儿我刚到药铺的时候,门外就侯了不少人,一问,都是找你的,然后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大掌柜来的时候,门外的街面上都站满了人,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人给抢进来的。” 郑大掌柜消息比他们灵通点儿,道:“昨天我就听到街面上有人在议论你了,说是咱济世堂出了一个小神医,我想着他们也没说错,你的确给小公爷开腹止血,还创出了输血大法这样的医术,还替你高兴呢,谁知今儿来的人竟这么多。” 满宝咽了咽口水,目光忍不住瞟向白善。 白善也咽了咽口水,这银子的效果这么猛? 竟然一天一夜就如此了? 这不会是那小子故意雇了人来蒙他的吧? 他记得他说过,起码得七八天才能见效的,最快也得三四天的时间啊。 三人面面相觑,到底是他们自个的秘密,满宝不想公之于众,于是轻咳一声道:“可我看外面叫着嚷着的那些人也不像是病人啊。” 郑大掌柜就一拍大腿道:“是啊,这其中真是病人的没几个,多是替家人来问医,或者干脆就是来凑热闹的。” “不是,我们这儿又不是卖别的东西的,我们这儿是药铺啊,是看病的地方,他们来凑什么热闹?”满宝没好气的道:“难道我们药铺也可以买一送一吗?” “还真可以。”郑大掌柜道:“铺子里的红枣啊,红糖啊什么的还是很受欢迎的,而且老少皆宜。” 满宝、白善和白二郎:…… “大掌柜,”丁大夫都觉得大掌柜昏头了,忍不住叫一声道:“我们总不能一直被人堵着吧,今天药铺还看不看病了?” “看,”郑大掌柜的神智终于清醒了,他看向满宝道:“满宝啊,你想办法从墙上爬出去,然后跑远一点儿,再把店里的人都引走吧。” 满宝瞪眼,指着自己道:“我引走?” “没错,”郑大掌柜沉重的道:“你听听外头的声音。” 三人就竖起耳朵去听,就听到外面的人都叫得声嘶力竭了。 “听到了吗?” 三人沉重的点头。 郑大掌柜就道:“这种时候什么道理都是说不通的,什么话都是进不了他们的耳朵的,咱又是药铺,治病救人的,总不能现场杀个人,或者打个人震慑对方吧?” 满宝点头,的确不能。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你出去,跑远点儿,然后把人引走,反正你们有马车,他们肯定追不上你们,等他们跑一阵就冷静下来了。”张大掌柜引着他们走到墙头下,指着梯子道:“爬上去吧,我刚才已经和隔壁的保和医馆说好了,一会儿你们就爬到他们的院子里去,从那儿出去。” 三人:…… 大吉道:“我先过去吧。” “那让满宝先和对方打个招呼。”郑大掌柜让满宝先爬上去跟对面的人打个招呼。 满宝一头雾水的爬上梯子,越过墙头往隔壁院子一看,早就候在隔壁院子的大夫们齐齐抬头,冲满宝露出大大的笑容,纷纷抬手打招呼,“周小大夫是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周小大夫,你记不记得我,你每天来上工的时候都能碰巧遇着我也上工,我们还打过招呼呢。” “还有我,还有我,周小大夫,我们还在门口说过话呢,以后我们也可以交流一下医术呀,我就特别好奇,这人和人的血果然都能相融,都能互相输送吗?” 满宝立即回道:“当然不是,得找到血型才行。” 对面立即问,“这血型怎么找?” “用血清找,我把这血型啊分为一二三四……” 郑大掌柜见满宝站在梯子上就跟对面的人交流起医术来,气得不行,连忙催到:“这个过后再说,过后再说,你过去以后立即出门去,可别在他们家停太长时间,我们药铺要被挤坏了。” 对面的大夫听到了,立即点头道:“对对对,小周大夫你先过来,过来我们慢慢谈。” “不能慢慢谈!”郑大掌柜跳脚,隔着一面墙就和对面吵起来,“你们要请教就不能改天吗,都说好了今儿先帮我把人偷出去,我们后院的门要守不住了。” 满宝也不等大吉先过去了,连忙爬上墙头,又踩着他们保和医馆的梯子下去。 白善和白二郎跟在后面爬上去,大吉最后爬上去,像一个普通的车夫一样老实的踩着梯子落在地上。 这边保和医馆的大夫们正围着满宝和她讨论。 郑大掌柜的脑袋从墙那头冒出来,他站在梯子上瞪着对面的人,“你们的钱掌柜呢,让他出来,他答应过我啥了,赶紧把人给我送出去。” 隔壁的大夫们不理他。 但满宝不能不理呀,她对郑大掌柜拱了拱手,对这边的大夫们道:“等我回来和你们讨论,正好,我也有医案想请教你们呢。” 保和医馆的大夫们乐得不行,连连点头道:“互相请教,互相请教。” 白善已经往外看了一眼,拉上满宝道:“快走吧,大吉去赶车了。” 三人弓着身悄咪咪的溜到前堂,保和医馆里的病人大多也都跑出去看热闹了,三人用袖子遮住脸,在医馆大夫们的掩护下跑出去,一溜烟的爬上大吉赶过来的马车。 第1051章 来京 马车往前跑了一段儿,满宝就掀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往后叫:“我在这儿呀,你们来追我呀!” 白善从她旁边挤出来,见那些人没理她,便帮着她冲那边喊道:“我们都在这儿呢,你们来啊——” 总算是有人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一回头不要紧,大家立即指着跑出好长一段距离的马车喊道:“小神医在那儿呢……” 大家纷纷回头,拔腿就朝他们追。 大吉听到动静,哒的一声就抽了马屁股一下,马车就飞快的跑出去了。 满宝和白善见一群人呼啦啦的朝他们追来,就兴奋的噢噢叫着,一个劲儿的给他们鼓劲儿,“你们来呀,你们来呀——” 白二郎也从另一边窗里探出脑袋来,也兴奋的冲他们挥手,大概是觉得不过瘾,他还摸出一张帕子在空中挥舞,大喊道:“快来呀,快来呀,快来追我们呀——” 大吉打马驾车走在最前面,后面哇啦啦的跟着一大群追着他们的人,一边追还一边招手让他们停下。 收到消息正赶来济世堂维持秩序的衙役们看到这么大一群人,只能临时改变目标,跟在这群人后面追,想要他们停下散去。 于是,站在酒楼上的人就看到一辆马车带着三个嘻嘻哈哈的少年少女从窗下经过,后头带着一大群都快要跑不动却执着的追着他们的人,再后面则是一小群衙役。 益州王:…… 他扭头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连忙让手下去打听,不一会儿便得了确切的消息回来,然后躬身道:“王爷,车里的是救了小公爷的小神医,京城的百姓听说,都想找她看病,结果把济世堂给围得水泄不通,这小神医不知打哪儿又钻出来了,正把人引开呢。” 益州王皱眉,“在京城里如此喧哗成何体统?让京兆府去处理一下。” “是。” 而在不远处的包厢里,有人发出哈哈的大笑声,声音直接传到了这个包房里。 益州王沉默了一下,站在他身旁的人立即低声道:“听着像是太子殿下的声音。” 太子殿下正在包厢里捂着肚子乐,他擦了擦眼角浸出来的泪花,大笑着挥手道:“赏!” 刚回禀了事情的侍人立即高兴的跪下,高声道:“谢殿下赏。” 一旁坐着的人好奇的问,“往常京都也出现过追车求子,求诗的才子,殿下看了不乐,怎么这会儿这么乐?” 太子殿下笑问,“表哥刚才不也乐出声了?” 赵焕一想到刚才从窗里探出头来往后挥手大笑的三个少年,便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微微摇头道:“的确可乐,殿下认识他们三个?” “刚才侍人不是说了吗,其中一个是救了三郎的大夫。” 赵焕惊讶,“还真是神医不成?可我看他们三个的年纪都很……” “都很小是吧?”太子不太在意的挥手道:“有志不在年高,自然,有才也不在年幼。郑宏那匹夫没本事救三郎,又怕孤问他的罪,就临时拉了一个民间大夫来,没想到她还真有些本事,听说季相的小孙子去年也落马了,差点没叫马拖死,也是她止住了血把命给拉回来的。” 赵焕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她根基也不浅呀。” 太子就挑了挑嘴唇道:“是不浅,你说奇怪不奇怪,她师弟拿了二十吊钱要给她扬名,本想着七八天能把名气打出去就算不错了,结果一夜之间她的名字就满京皆知了。” 赵焕吓了一跳,“不会是殿下……” 太子没好气的道:“我吃饱了没事干吗?我才不去费这个劲儿呢,孤不过偶尔知道了,就顺手查了一下而已,可是很奇怪,就是查不到是谁帮了他们这一把。” 赵焕蹙眉,“能在京城里瞒得过殿下耳目的……” “那可就多了,”太子漫不经心的道:“满京城里,谁想瞒孤都是最简单不过的,我算什么?” 赵焕垂头握着茶杯没说话,但心里却自己思量开了。 太子是陛下登基后就被立为太子的,他也就这几年才荒唐起来,在此之前他虽不至于朝野称颂,但满朝文武对他还是满意居多的,只是因为他是储君,不能夸而已。 虽然这几年三皇子很受宠,但那就是看似而已,论实力,他还是远远比不上从小就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太子。 要是连太子都查不到的势力,来去也就那么几个而已,最有可能的便是宫中那位了。 可为什么呀? 那不就是个大夫吗? 太子也在心里想,车里那三个少年少女,不就是大夫和学生吗? 谁那么费劲儿的帮他们? 还动了连他都查不到的势力。 大吉带着他们绕着大街拐了一圈,见后面还跟着人,干脆就朝外城跑去。 快要出内城的时候,三人探头往后面看,只远远的跟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便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飘了半条街,街上的人都不由朝他们看过来。 一队才进入内城的车队听到这熟悉的笑声,不论是车上的人,还是车下的人都抬头循声看过去。 车帘子撩开,刘老夫人探头往前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两个从车窗那里钻出来的脑袋,目光再一转,便又看到了另外一边窗伸出来的小脑袋。 看他们仰天大笑的模样,刘老夫人也忍不住眼中流露出笑意,却又有些无奈。 郑氏也看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娘,不是说要低调吗?” 她看着,三个孩子和在村里也没什么区别呀。 眼观六路的大吉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车队,慢慢拉停了马车,还在朝后看的三人见马车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便一起转头看向前面,还没留意到车队,“大吉,怎么停下来了,还有人追呢,我们快出内城去,拉着他们到外城跑一圈。” 大吉直接冲着前面弯腰,叫道:“老夫人,夫人!” 白善和满宝便一起偏过头去看,就对上了撩起帘子正看他们的刘老夫人。 第1052章 请假了吗 俩人心一虚,立即把脑袋往窗内缩去,结果太急,俩人的脑袋撞在了一起,满宝觉得头顶好疼,白善则是眼睛都红了,捂着下巴说不出话来。 俩人缩进车里,满宝捂着脑袋心虚的看着他的脸,“你没事吧,我来看看。” 愣是掰开他的手看了一眼下巴,然后问,“张嘴让我看看里面。” 白善红着眼睛张嘴让她看,满宝低着脑袋认真去看,小声道:“好像肿了,你是不是咬到了?” 白善微微点头。 白二郎也凑上去要看,白善嫌弃的一把推开他的脑袋,含糊的道:“你又不是大夫,看什么看?” 大吉已经等老夫人的车过去,然后打转马车跟在他们身后,后面白家的下人特意给他们留出位置来。 因为前面还有气喘吁吁依旧坚持不懈要追他们的人,所以大吉招来一个下人,自己钻进了马车里。 他们的马车混在车队之间从稀稀落落的那几个人面前经过,他们也没发现,顺利的拐回到常青巷。 刘老夫人撩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对迎出来的刘贵道:“最后两辆车是给庄先生,大郎二郎和满宝他们带的东西,就在这儿卸下,余下的东西都送回我们的别院去,叫人收拾好屋子,烧上热水,我们稍晚些就过去。” 刘贵弯着腰应下,伸手把他娘扶下来,刘嬷嬷这才转身把郑氏扶下来,俩人这才伸手去扶刘老夫人。 后头车上的白善已经跳下马车,领着满宝和白二郎跑上来,三人挤开刘嬷嬷和郑氏,又乖又巧的伸手去扶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垂眸看了三人一眼,伸手搭在他们手上下车,不理白善,直接扶着满宝的手进门,笑问:“你们刚要去干什么?” 满宝左手被扶住,便用右手挠了挠脑袋:“我们……” 她不由看向一旁的白善。 刘老夫人这才看向白善和白二郎,问道:“今儿不上学吗?” 三个孩子齐齐瞪圆了眼睛,这才想起这一遭,对啊,他们是要去上学的呀! 刘老夫人扫了三人一眼,扶着满宝的手道:“走吧,先进去见过庄先生。” 家里现在也只有庄先生在,听说刘老夫人他们到了,他便出来迎接,结果还看到了三个应该上工上学的弟子。 他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走上前去请刘老夫人入内。 刘老夫人笑着与他见礼,到了后院和庄先生说话。 她说了一些她路上的情况,庄先生也表示他们在京城目前一切都好。 俩人谈完最基本的,便一起扭头去看站在一旁的三人。 三人一起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庄先生微微皱眉,问道:“若想去接老夫人,怎么不告诉为师?” 满宝咽了咽口水,作为大师姐,她不得不解释一下这个误会,“先生,我们不知道老夫人今日进京,我们是路上碰到的。” 庄先生眉头皱的更紧了,“那怎么没去上学,也没去上工?” 三人相视一眼,低着脑袋把今天被人围堵的事儿说了。 刘老夫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喜的问道:“满宝现在已经是名扬京城的神医了?” 满宝有些尴尬,小声道:“花钱买的。” 白家婆媳愣住,“什么?” 白善不好意思的道:“祖母,这是我们花钱买的。” 说罢将他们花了二十两让人帮忙扬名的事儿说了。 白家婆媳目瞪口呆。 庄先生轻咳一声,他们这还是跟他学的呢,于是他略过这件事的讨论,转而问道:“只一夜间便传得这么广,这么深了?” 三人一起点头。 庄先生蹙眉,“那些人还都信了?” “不管是真信还是假信,反正他们就是围着满宝一直喊神医,挤在济世堂那里求她看病。”白善道:“可疯狂了,我长这么大,就是过中秋时都没看到人这么疯的,没办法,我们只好跑了。” 庄先生眉头紧蹙,扭头和刘老夫人对视一眼,然后道:“你们今天先别出去了,我让人出去打听打听。” “别,”满宝更想出去听听人家都是怎么说她的,她道:“先生,他们不认得我的,我只要不去济世堂,走在大街上不会有人认出我来的。” 庄先生瞥了她一眼,“你想出去?” 一旁的白善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去找大山问一问。” 问一问,他到底哪儿来的本事一天一夜就把事儿做成了这样。 庄先生道:“恐怕这不是他能做到的。” “问他呗,”满宝道:“他就是做这个的,肯定知道些消息,不然这大街上我们上哪儿打听去?” 庄先生一想也是,看了刘老夫人一眼后便挥手让他们去了。 正好,他也要将近来发生的事和刘老夫人说一遍,皇帝想提前让白善他们告御状,他们总得商量商量对策。 三人得了令,高兴的就要退下,庄先生却突然想起来,叫住他们道:“你们两个不去上学,和国子监请假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 庄先生一看就明白了,挥手道:“去吧,我会让人去给你们请假的。” 俩人松了一口气,白善道:“先生,记得给我们请病假。” 庄先生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等他们出去了就代他们写了请假的条子,让刘贵送去国子监。 白善他们像有老虎撵在屁股后面一样一溜烟的跑了,一上车,发现他们还是衣冠不整,就纷纷背过身去整理一下仪容。 大吉带着他们去找大山,结果没在原来的位置上找到人。 三人站在巷子口左右张望,有些迷茫,“人不见了,上哪儿找去?” 白善左右看了看后道:“不急,我们往前走一段,那儿有好多人摆摊卖东西,他们常在这片活动,我们去问问他们。” 三人就去讨自己的口袋,翻出一些铜板,便到前面去找吃的买,买了吃的就问,“大叔,你知道常在前面巷子玩儿的大山吗?” 大叔看了一下三人,见他们和大山年纪差不多,便点头道:“知道呀,你们找他玩儿的?” 白善点头,“但今天他没在,您知道上哪儿找他吗?” 第1053章 吃饭的本事 “那地方可就多了,这小子整天四处跑,有时候在这个坊,有时候在那个坊,偶尔还会跑到外城去,你们要找他就只能在这儿等着了,今天他不在,明天,后天,总有一天会来的。” 白二郎忍不住问:“那要是一直不来呢?” “那必定是卷着钱跑了,或是被人打断了腿,动弹不了,你们呀,也就没必要等了。” 三人:…… 满宝轻咳一声问道:“大叔,那你听说过小神医吗?” “哦,你们是为了听故事来的呀,早说呀,我知道这故事,”他笑道:“那小子有什么新闻都是先跟我们说的,不过呀,我看这些事都是人家给了钱让他传的,多是编的,你们可别信,这要看病啊,还是得找老大夫,老大夫经验丰富呀。” 三人:…… “说是邳国公府的小公爷落马,伤得严重,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治不好了,结果横空掉下一个小神医,把小公爷的肚子剖了,还抽了好几个人的血给小公爷补上,就把快死的小公爷给救回来了。”大叔嗤之以鼻,“从没听说过救人要剖肚子的,还抽了别人的血给补上,而且那小神医听说才十来岁,太医院那么多太医呢都没用,指望一个小姑娘?” 满宝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大叔你真厉害,不人云亦云。” “那是,那小子整天守在这几个园子和酒楼外面,一有诗会文会什么的就冲到最前面,只要有人肯给钱,他就把人写的诗文吹到天上去,我早看透了。” 白善问,“他平时都会在哪儿传消息或收消息?” “就这块儿,还有附近的几家酒楼,要是都没有,那就是到别的坊去了。” 三人谢过,便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四处逛着找那些大酒楼。 满宝很好奇,街上的人是不是都不信这个传言,于是找了不少人问。 “小神医呀,我知道呀,就不知道她看病贵不贵,不贵的话,我还想带我家老婆子去看一看呢。” “我信啊,这外头都传遍了,计太医因为治不好小公爷,被太子砍了一刀呢,结果那小神医给治好了。” “听说她会输血大法,就是把另一个人的血给抽给病人,我就好奇,那个人不会死吗?” “这血是怎么从一个人的身体里到另一人的身体里的?” 其他人也很好奇,于是挤开满宝三个,自顾自的热烈讨论起来。 满宝被挤出人群之外,和白善懵懵的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后转身离开。 白二郎又去买了一包糕点,一边吃一边追上他们,问道:“我们到底要去哪儿找呀?” 白善用下巴点了点前面道:“喏,前面。” 白二郎就往前看去,就见大山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绘声绘色的在说些什么,他身边围了不少的人。 满宝从白二郎的纸袋里捏出一块点心来,一边吃一边道:“果然,循着人多的地方找去总能找到的。” 三人也不叫他,好奇的凑上去听他到底是怎么给她传流言的。 “现在街上传的什么小神医剖腹那都是假的,你们别听他们瞎说,那是以讹传讹知道吗?” 三人:……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转头去看白善。 白善在俩人的目光下沉默的看着正蹲在椅子上说得正欢的大山。 大山给自己灌了一口水,继续道:“我这儿才是真的,我有个朋友,他是国子监里一位公子的书童,正好和小神医的师弟同班,你们知道这小神医是哪儿的人吗?” 大家一起摇头。 “是绵州人,绵州和益州特别近,在进京前,这位小神医就跟济世堂的大夫和太医院出去的范太医学医术了,知道范太医吗?” “知道,知道,茶楼里说书,偶尔会提到范太医,听说他就能给人开膛破肚。” “没错,这小神医的医术就是跟他们学的,可不是有句话,叫什么青比蓝更好吗?这小神医就比范太医还要强点儿,听说她在益州城时就给季相大人家的小孙子治过病,所以这京城的太医院也是知道她的。” 众人纷纷颔首。 大山道:“这小公爷从马上掉下来,计太医说治不好了,郑太医也说没把握,这才没办法请了小神医去,巧了,这小神医进京以后也是在济世堂坐堂。” “这小神医真有这么厉害?” “神童啊,你想啊,国子学的公子们厉害吧?” “当然厉害了,祖宗厉害,哈哈哈哈……” “可这小神医的师弟,他爹可不是三品官儿,他就能进国子学,你们说厉害不厉害?” 众人一听,以为白善是从几千人里考进去的,怔了一下后连连点头道:“厉害,厉害。” “可他是师弟,这小神医才是师姐,那师姐不是比师弟更厉害吗?” 众人一想也是,“那她真抽了人的血补给小公爷?那被抽的人……” 大山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知道她抽的是谁的血吗?” 大家也不由放低了声音,低声问:“谁的?” “就是和小公爷打马球把他打落马的杜家国公和小公爷的,还有一个,”大山神秘兮兮的道:“太子殿下的!” 满宝他们不知何时也蹲到了人群外面兴致勃勃的听着,白二郎都小声的对白善道:“他说的比你好听多了。” 白善都不得不承认。 “外头现在传的,什么把人抽干了血给小公爷补血,那都是假的,小神医的师弟的同窗的书童告诉我,这血啊也分为好几种,每个人的血都有点儿不一样,大致可以分为四种,得找到合适自己的血才能抽血。” “这抽血也有讲究,身子太弱的人不能抽,有病的人的血不能抽,每次抽还不能抽太多,真的失血太多,可以换着抽,多抽几个人嘛。” 众人打抖,问道:“这血要怎么抽出来了呀?” “直接拿刀一抹就成了,我好奇的是这血是怎么灌到另一个人的身体里的,是不是让他喝下去?那人要是昏迷喝不了怎么办?” 大山有点儿傻眼,白善没告诉他这个是怎么灌的呀,他也只愣了一下就挥手道:“这是大夫吃饭的本事,那她能告诉我们吗?” “不能,不能。” “就是,所以我也不知道。” 第1054章 辟谣 大山宣讲完一波,也不等人群散去,先找了个借口拍怕屁股起身,打算换个地方再传一传,由着他们在这儿讨论。 一挤出人群,他便看到了白善三个。 双方一碰面,一句话没说,白善转身往一个僻静一点儿的小巷子走去,大山连忙跟上。 四个少年人在巷子里会面了。 白善问:“外面是怎么回事?” 大山道:“我还想去问你们呢,你们到底请了多少人给你们扬名啊。” 白善道:“就请了你。” “这不可能,从昨天开始,街面上就有人谈起这事了,有些坊市我们还没来得及过去呢,小神医的事就传遍了,而且还越传越离谱。” 大山道:“虽然我也会夸张一些,但我可不会传得这么离谱,我还说呢,你们肯定叫人坑了。” 他一脸了然的看着白善三人道:“你请了两拨人就请了两拨人呗,只要给我的钱不少就行,我不会怪你的。” 白善:“……我谢谢你了,但我还真没请除你以外的人,你知道那些跟你们一起传消息的人是谁吗?” 大山一愣,“真不是你们请的?” 他去看一旁的满宝和白二郎。 俩人点头,请他们已经够贵的了,再请一拨,那得花多少钱呀。 他们又不是傻子,才不会花那么多钱呢。 大山想的不多,听说不是他们请的,便哇了一声道:“那肯定是你们的朋友或家中长辈请的,不过他们肯定不了解我们这行,请到了坑了,你不知道,他们根本没把整个故事往外说,就东一句西一句的往外传。” 白善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不是说了吗,因为他们是东一句西一句的往外传,用的时间都不长,停留的时间短,你根本就找不到人。” 其实他也想找人,看看是谁和他抢生意,但好几次,他明明已经盯上了人,跟了一小段后就跟丢了。 他也和附近的人打听过,那些大叔大婶,爷爷奶奶根本不熟那个人。 大山惋惜道:“你们还不如回去问一下你们的长辈或朋友,是谁出钱给你们请的人。” 三人一听心中便明白了,三人不由对视一眼,庄先生肯定不会瞒着他们做这事的,而他们在这里也没有这么要好的朋友。 所以是谁呢? 满宝想了想道:“你做得很好,既然他们已经把名扬出去了,那你就跟着后面辟谣好了。” 大山眨眼,“辟谣?” “不错,第一,我没有剖他的肚子,我是开腹,这两者是不一样的,他当时腹内脏腑出血,用针灸和药物都不能止血,腹腔内有积血,所以不得不开腹。” 大山听得一愣一愣的。 满宝继续道:“第二,血不是随便输的,得相融的血才行,至亲的血最好不要输,除此外,每个人能抽的血也都是有数的,知道我们平常吃饭的碗吗?” 大山愣愣的点头。 “那么大的一个碗,一个人抽个三碗就好了,抽血也不是用刀抹,有针管,你用刀抹,”满宝纠结道:“可以是可以,但我就觉得这个不好止血,万一你给人捐个血,自己倒失血过多死了,那多亏得慌呀。” 大山:“……谁会把自个的血捐给别人呀?” 那血得吃多少肉才有啊,是他他才不舍得给呢。 “最后一点,我是很想与人分享这个医术的,如果有同行学习,可以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来跟我交流嘛。” 大山一愣,“交流?” “没错,医术嘛,要互相交流才有进步,反正你就这么传,”满宝道:“他们虽也给我扬名了,但说的模糊不清,且多为造谣出来的事实,你就跟在后面辟谣好了。” 大山纠结道:“那这钱怎么算?我得辟谣劈到什么程度才算完?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厉害,仅一天一夜,好几个坊市里都传遍了。” “我知道,因为今天我去济世堂的时候被堵回来了。” 白善思考了一下道:“你就带着人每天出去辟谣,一个坊市主要热闹的地方说两遍到五遍,五天以后,不论结果如何,你都可以来常青巷领剩余的钱。” 大山眼睛一亮,立即拍着胸脯道:“小公子放心,我们是要长长久久的在这里混下去,是不会糊弄你们的,这件事我们一定能办好,五天,别说内城,就是外城几个重要的坊市我们也能帮你们把谣言辟过来。” 满宝表示满意,就把手上买吃剩下的铜板塞给他,乐道:“请你吃茶。” 大山拿着钱乐起来。 看他跑远了,白二郎就指着回家的路问:“回家吗?” 白善和满宝一起狠狠地摇头,咽了咽口水道:“要不我们到别的坊市走一走,看看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 先生和刘祖母都太可怕了,满宝决定晚一点儿再回去。 白善也觉得能躲多一会儿是一会儿,俩人便拉着白二郎上了马车,让大吉去别的坊市看看情况。 而这时,围在济世堂里的人这才慢慢的散了,最后留下来的便是病人了。 小郑掌柜已经披头散发起来,他回到后院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郑大掌柜便整理整理衣裳,领着三位大夫出去顶替他的位置。 小郑掌柜看他爹这会出去收割他的果实,便忧伤的叹了一口气,抓了一把散乱的头发,转身回屋去收拾了。 药铺里虽不至于狼藉,但桌椅也被挤掉了不少,郑大掌柜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不过仔细的品一品,好似是高兴多一点的。 以满宝的性格,短期内,她肯定不会离开济世堂的,如今济世堂里出了一个神医…… 郑大掌柜只是想一想就很乐了。 就是奇怪,这怎么就突然传得这么广了呢? 郑大掌柜想了想,招来一个伙计道:“你回府一趟,让府里的老爷们出去查一查外头是怎么回事,是谁在传小周大夫的事儿。” 伙计领命而去。 而此时,皇宫里刚结束了问政的皇帝老爷子正拿着一张纸条哈哈大笑,他收了纸条,满脸是笑的对古忠道:“行了,把人都撤回来吧,也不要闹得太过火,这样就很好了。” 古忠笑着应下。 第1055章 小神医来了 虽然很想在外面一直停留,但到中午了,还是要回家吃饭的,最要紧的是,刘老夫人他们刚到,第一顿饭怎么也要一起吃。 三人怂怂的回家。 刘老夫人却没找他们算账,脸上带着淡笑的让他们坐下吃饭。 等吃完了饭,她一边拉着满宝的手,一边和他们道:“家里新买的宅子就在常青巷不远处,拐过两条巷子就是,知道你们习惯住在这一处了,也不必搬,以后隔三差五的去看看我就好。” 三人狠狠地点头。 刘老夫人道:“我给你们带了不少东西来,满宝,你家里托我给你们带了好些吃的穿的用的,我把刘嬷嬷留下帮你整理。” 满宝高兴的谢过。 刘老夫人笑道:“你要学医术,还要读书,时间可比他们还紧些,所以这些俗事啊都交给下人去做。” 等说完了这些事,她才提起这次的扬名事件,她叹气道:“你们啊,还是太草率了些,这京城别的不多,人最多,这人一多,势力便庞杂起来,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躲在暗中参与这事。” “可不管是谁,人家只要一查这事,势必就会查到你们身上,”刘老夫人道:“你们请人扬名这事又不是太过私密之事,一查一个准儿。” 满宝道:“查就查呗,反正用这个法子扬名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又没犯法。” “是没犯法,但总会有人觉得你名不副实。” 白善道:“可那些才子也花钱请人去扬名,我当时也花钱了,祖母怎么不忧心我名不副实?” “这作诗和做大夫不一样,诗文好不好,大家一听,多少能琢磨出一些来,但这医术好不好,却不是外行人可以知道的,”刘老夫人细心的解释道:“所以这花钱请人扬名的事儿从来只有读书人会做,大家知道了也不会觉着不好,你一个做大夫的却花钱去扬名,他们打听到了,恐怕是心中疑虑更多,会有人觉着你得名不正的。” 满宝想了想,特别想得开,“没事,小公爷的事又不是假的,总会有相信的人的,只要还有人找我看病就行。” 她道:“我们之所以想着扬名,不是想着名气出去以后有更多的途径见陛下吗?所以这名气起来了就行,别人觉着真假暂且无所谓。” 刘老夫人就点了她的额头道:“这可是你的名声,你倒觉得无所谓起来了。” “远的地方我们且管不到,京城里的权贵世家,只要稍到邳国公府里打听就能知道真假了,而平民百姓最会跟风,我又在济世堂里坐堂,口碑也在这儿,且还乱不了我的名声,远的地方就不去管它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他们要是过不了杀威棒,那也没什么远的近的了。 刘老夫人见她短短的时间里就想得这么透彻,且还考量到了她都没考量到的事儿,不由叹息一声,拍了拍她的手道:“转眼间,你们也都长大了。”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 “既然你们自己心里明白,那你们就自己拿主意吧,等以后你们拿不准的事儿再来问我们。” 三人应下,一起把刘老夫人送回到大柳巷,这里有条护城河劈进来的水流,白家买的宅子侧门正对着这条水,因为巷尾有一排排大柳树垂下水中,所以叫大柳巷。 这宅子比他们现在租住的那个还要小点儿,但也是两进的,刘老夫人和郑氏住在这里是绰绰有余。 她还给三个孩子留了房间,让他们闲时便回来住。 刘老夫人领着他们去后院的正厅上,下人们已经把箱笼都搬进屋里,但还没收拾出来,老夫人他们一回来便上热水的上热水,让热茶的上热茶。 刘老夫人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这宅子的位置比不上你们租的那个,光线也不如你们的好,可惜我们自家的别院租出去了,不好赶客,只能留待明年再把房子收回来。” 她道:“那宅子才好呢,有小三进,到时候收回来,你们就搬到那里去住,读书什么的也方便。” 白善还没去看过他们家的那别院呢,好奇的问道:“不是说两进吗?” “比两进大,当年你父亲爱雅,就把后面劈出一部分来做了小花园,这就成了三进,以前他和他那些同窗好友,还有同僚都爱在家里办个文会诗会什么的。” 白善点了点头。 刘老夫人说了一些当年白启在京城中的情况,然后道:“虽然当年我们在京中的日子短,但也认识了些朋友,这些年陆续也有往来,这几日我和你母亲就要走动起来了,这一忙起来就顾不上你们。” 她道:“今儿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明天必须上学去,知道了吗?” 白善和白二郎心头的石头落下,连连点头,表示明天天上就是下刀子他们也会去上学的。 下刀子是不可能的,只是他们改了下车的顺序而已,满宝和大吉先把他们送到国子监,看他们进去后才赶车去济世堂。 远远的,还没到济世堂门口,她就探出脑袋悄咪咪的去看,发现济世堂门前还是围了不少人,满宝就小声和大吉道:“我们去保和医馆,从那儿爬到济世堂去。” 大吉:“……满小姐,你不管怎么进,不都要开门坐堂吗?到时候还是会堵的。” 满宝一想,觉得这话没错,所以他们完全没必要偷偷摸摸的从别的药铺爬过去嘛。 大吉提议,“要不今天还是暂且不上工,再回去休息两天?” “不要,与其这样浪费时间,那我还不如去邳国公府看苏坚呢。”满宝素来都是不服输的性子,越是不能去药铺,她越是想去。 她看了眼前面围着的人,直接放下帘子道:“走,我们上工去。” 大吉迟疑了一下便赶马上前,正在济世堂门前徘徊不去的人看见这辆有些眼熟的马车停在济世堂门前,立即眼睛一亮,“小神医来了,是小神医来了!” 第1056章 闲病 人群朝着马车就涌过来,大吉立即跳下马车按住马。 满宝站在车辕上皱着眉,冲冲上来的人大喊道:“别动!再动我走了啊!” 没人搭理她,小郑掌柜带着人冲了出来,隔出一条路来,他冲满宝喊道:“你这会儿来这干嘛?” 满宝跳下车,一边往里走,一边道:“总让他们这么堵着也不是办法呀,他们不是想看病吗,那就来,对了,我的诊费是多少来着?” 小郑掌柜:“……之前是一次五文。” 真少,满宝问,“丁大夫的是多少?” “一次十文以上,看情况而定,要是有些病太难,占的时间长,人家里也不缺钱,丁大夫收的不一样。” 满宝挥了挥手,当着大家的面也不好说太多这个事,于是压低了声音道:“让他们排队,我也要一次十文钱,哼,我看他们面色红润根本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小郑掌柜深以为然的点头。 药铺的伙计挤开人群把满宝送进药铺,里面也挤满了人。 她也不去后院了,直接掀开帘子进了自己诊房,放下背篓,从里面拿出脉枕等东西,一挥手,大声的道:“要看病的进来吧。” 小郑掌柜生怕出事,也不走了,就待在诊房内没动。 外面留了两个伙计维持秩序,一次只放一个人进来。 外面的人显然没想到满宝真的坐堂看病,兴冲冲的冲了进来。 满宝便从一旁架子上摸出一个放着杂物的篮子,把篮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把篮子往桌上一放,第一个人笑嘻嘻的进来,满宝就指了篮子道:“十文钱问诊费,交钱。” 来人呆了一下,下意识的摸钱袋要付钱,摸到一半觉得不对,问道:“这不是开药的时候结的吗?” “没错,可今儿病人太多了,为了不乱,所以先交问诊费再问诊。” 来人不明白后交问诊费怎么就乱了,但见满宝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他便先弱了气势。 他数出十文钱放进去,满宝满意的颔首,示意他在桌前坐下,把手放在脉枕上,然后问道:“你哪儿不舒服?” 他哪儿不舒服? 他还真没哪儿不舒服。 来人顿了好一会儿后问道:“小神医,你真的把小公爷的肚子剖了?这肚子里有什么?”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色,一边把脉一边回道:“五脏六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替家里看看铺子,偶尔出去收收租子什么的,这小公爷的五脏六腑跟常人的有什么差别?是不是就跟猪啊羊的差不多?” 满宝收回了手,扯过纸来给他开药方,道:“跟你的差不多。” 满宝开好方子,递给他道:“好了,你的病看好了。” 来人低头一看,“挑水十担,劈柴五捆,拉磨五十圈……不是,这什么病啊?” 满宝看着他道:“闲病!” 她挥手道:“出去吧。” 小郑掌柜憋笑,立即按住来人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好了,好了,小周大夫要看下一个病人了,你既然看好了就回去吧啊。” 会来这儿堵的,多半是没病的,有闲得无聊来凑热闹的,也有别的药铺派人过来打听情况的,更有一些也不知抱着什么目的,反正就是要挤进来看一下满宝的。 满宝全让他们大大方方的看,检查得出来病的就给他们开药方,看不出来有病的,却确定了吃饱了没事干的,给他们开个闲方就打发走了,连抓药都没必要。 但也有真的是病了,因为听说了满宝是小神医,特意找来求医。 有亲自来的,也有儿女或父母等家人先来问过的,慢慢全都一一记录下来,跟他们约定好了时间再把病人送来。 就这样,满宝基本上一刻钟看三个病人,外面排队等候的人又自己散去了一些,所以等到午时,便把外面的人打发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便真的是来看病的了。 小郑掌柜见大堂里留的人不多了,这才放心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代替他在柜台后抓药郑大掌柜见儿子回来,立即甩手把位置让给他,笑问,“怎么样,小周大夫能干吧?” 小郑掌柜沉默的点头,的确是很能干,也很出人意料。 之前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爹这么看重周满,但此次见她行事如此果断,他便明白了。 郑大掌柜便点了点头,笑道:“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但对满宝来说,这日子却有些短,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她都没有时间好好的理一理。 这边才把排队要看她的病人处理完,她就要收拾东西赶回去上课了,结果到了家门口才下车,便有邳国公府的管事来下帖子,请她明日上府里帮小公爷看看伤情。 满宝到底在苏家呆过几天,来下帖子的管事也和满宝接触过,因此提醒了一句,“好几位其他公侯府里的老夫人、夫人对小周大夫都感兴趣的很,明日她们会来看望小公爷,想趁着这个机会见一见小周大夫。” 满宝收了帖子问,“她们要看病吗?” 管事一噎,顿了一下后道:“这个,应该是见一见小周大夫,和小周大夫说说话吧。” 就是想看病,那也应该是请到自个家里,这要是在他们家看,多少会有些不方便的,那些老夫人和夫人恐怕也不能安心。 满宝便明白了,点头应下了,表示明天她会去的。 庄先生见了便道:“这段时间我就不给你上新课了,你自己看看书,练练字就好,时间可自由安排。” 满宝应下。 “大吉不方便跟你出入内宅,你要不要把立君带上?”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不用,铺子那边也需要立君管账,去给苏坚检查而已,我自己能行。” 庄先生叮嘱道:“少说多听。” “先生放心吧,我一定会的。” 庄先生看着活泼的弟子,表示一点儿也不放心。 她什么都好,就是话太多了。 满宝却觉得自己长大了很多,已经很收敛了,加上又去过邳国公府好几次了,她一点儿也不怂,第二天中午从济世堂里下工后便坐上马车去邳国公府了。 第1057章 好色(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邳国公府的人早等着了,府里的嬷嬷都跑到大门处问了三四遍了,管事还去了一趟常青巷,这才知道满宝一大早还去济世堂坐堂了。 于是上午便过来看望病人的老夫人夫人们便都坐在花厅里喝茶聊天,顺便在邳国公府歇了个午觉。 满宝一到,一群老夫人便激动起来,笑道:“这小神医总算是来了,见她竟比见皇后娘娘还难些。” 等了一会儿人没进来,便有人好奇的问道:“不是说来了吗,怎么还没进来?” 苏老夫人也看向下人。 有下人快步进来回禀道:“老夫人,周小大夫先往后院去看三爷了。” 苏老夫人便对众人笑道:“周小大夫尽责得很,等她看完三郎我便让人请她过来。” “干脆我们去三郎院里看她吧,”其中一位夫人笑道:“既是叫小神医,那年纪肯定不大,我还是挺好奇她是怎么给人看病的。”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应和,苏老夫人见了,也没什么不可的,便起身带她们过去。 苏坚的房间里依旧禁制人过多,这个家里除了邳国公和苏老夫人、三太太外,基本上没人能进去探望他。 别看今天来的人这么多,大家也都是在前面说说话,根本没过来看病人。 因为来了也进不去啊。 三位太医依旧留在苏府,不过他们现在轻松多了,因为苏坚很少在高烧,就是发烧,也多是低烧,麻烦是麻烦了点儿,但不会给人吓得心惊胆战的。 满宝解开绑带看了一下伤口,觉得恢复得还行,比季浩的差一点儿,还还在她的预估范围内,于是点头道:“好好养着吧。” 苏坚这会儿精力好多了,他不会再动不动就昏睡了,所以总算是有精力打量满宝了。 他问,“真是你把爷我的肚子给开了?” 满宝冲他点头。 苏坚脸上各种颜色都有,他问道:“爷什么时候能好?” “至少半年以后吧。” 苏坚瞪眼,“要这么久?下个月太后千秋,我是要进宫的。” “进宫没问题,把你的腿街上,然后抬进去就行了,”满宝道:“对了,你要好还得有很多忌口的东西,像酒啊,大肉这些都不能吃的,回头你可以问郑太医要个单子,他会把你不能吃的列出来的。” “郑太医可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爷两三个月后就好了,骑马走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你不是神医吗,怎么差这么多?” “是可以,但你体内还有伤呢,你五脏六腑都出了不少的血,这得慢慢的养,你年纪这么大了,没半年的功夫好不了的。” 苏坚嘴唇发抖,“我年纪大……” 三太太连忙安抚他道:“三爷,周小大夫不是那个意思,你要想一想她的年纪呀,相比来说,我们是大她好些。” 满宝扭头冲三太太展颜笑,“三太太,你看着就年轻多了,跟我大侄女差不多。对了,我大侄女今年十六,正要说亲呢。” 三太太听着特别高兴,摸着脸笑问:“看着差不多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对!” 苏坚:…… 窗外听着的人忍不出笑出声来,满宝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收了东西出去看。 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人群侧后方的唐夫人,她高兴的和她打招呼,“唐夫人,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众夫人便扭头看向唐夫人,笑问:“唐夫人和小神医认识?” 唐夫人笑道:“当然认识,这外头不是都传了吗,她以前可是在益州城学医的。” 大家这才想起小唐大人在益州当县令,纷纷道:“这倒是缘分。” 唐夫人看着满宝意味深长的笑道:“可不是吗,不过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小神医嘴巴这么甜,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你还会这么夸人的?”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这不是夸人,这是实话,我不夸唐夫人,是因为您有唐县令夸了呀。” “哎呦,”诸位夫人看着脸色微红的唐夫人乐道:“我这会儿是信了,这孩子的嘴巴的确甜。” 不过这么一看就不像是神医了,倒像是平常就能见到的会说漂亮话的孩子。 大家对她的兴致一下就降了下来,一位老太太就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冲满宝招手道:“过来我看看,听外头的人说你是个神医,小公爷就是你救回来的?” 满宝没过去,但对她摇了摇头,轻笑道:“不是我,是郑太医他们和我一块儿救的。” “可我怎么听着外头都说是你救的,还都传你是小神医呢。” 虽然是她花钱给自己扬名的,但她觉得这老太太有点儿傻,她无言的看着她道:“老太太,这儿就是邳国公府了,您又能上门来,直接问这家里的病人家属就知道了,干嘛要出去听外头的人说的流言呢?” 本来还在一旁乐呵呵说话的人群一静,纷纷看向满宝。 唐夫人看看那老太太,再看了一眼苏三太太,忍不住掩嘴一笑,伸手点了满宝的额头道:“我说你嘴巴怎么突然变甜了呢,原来是看三太太长得好看呀。” 满宝看了一眼三太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三太太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脸色也有些薄红。 众人:…… 满宝到底脸皮更厚,她只不好意思了一下便抬头看向苏老夫人,“老夫人,我已经看过小公爷了,你们也看过我了,要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苏老夫人回过神来,立即道:“先吃了饭再走吧,何必急于一时呢,听说你上午还去济世堂坐堂了,午饭吃了吗?” “吃了,在济世堂吃了。” “那就用点儿点心,用些茶水再走,”说罢拉着满宝,强硬的给拉到了花厅里坐下说话。 众人这才觉得她有点儿像小神医了,那位老太太也不拿捏姿态了,坐在苏老夫人的身边,很好奇的看着满宝捧着点心吃,问道:“小神医擅长治什么病?” “什么都知道一些,但目前治得最好的还是些常见的下带病,还有一些外伤止血之类的病症。” 第1058章 气死唐夫人(给书友“一片绿叶”的打赏加更) 满宝目光炯炯的盯着她们,只流露出一个意思——你们有病吗,有病来找我呀! 众人却再次一静,苏老夫人沉默了一下后笑道:“小周大夫的外伤医术我们是看到了,说真的,家里孩子顽皮,摔摔打打是常有的事儿,再大一点儿的,跑马习武,没少受伤。我们这些做父母和祖父母的看着心疼的不行,不知道家里要备着什么样的药才好。” 满宝微微有些惋惜,推荐道:“我们济世堂的三七药膏就不错,药粉也可以,止血消炎,药粉还可以服用,生吃活血化瘀,熟吃则补血……” 唐夫人听着掩嘴而笑,见大家轻易不敢和满宝搭话了,她这才放松的坐在椅子上,笑问,“你给我们说说这血型的事儿吧,听苏老夫人说,你还把这血型取了名字,我就好奇这个,以前在益州城的时候也没见你给季公子使呀。对了,这位是季大夫人,是季小公子的大伯母。” 季大夫人冲满宝笑,“早听闻过小神医的大名了,我家老夫人来信说过,当初要不是你,我家浩儿恐怕要出大事了。” 满宝谦虚了一下道:“是范太医和纪大夫他们药开的好,也是他们主治的,我就帮着止了一下血而已。” 满宝解释道:“当时还是范太医缝合的呢,我第一次缝合就是和范太医学的,也是因为季浩我才想着去琢磨这输血的事。” 可惜就是一直没机会用,没想到这次来京城这么巧,又遇上一个落马的,正好用上了。 想起这个,满宝就冲苏老夫人甜甜的一笑。 大家还真对这个感兴趣,纷纷问起来,比如这血清她是怎么弄出来的,以前都是抽的谁的血…… 满宝一边吃点心一边回答她认为可以回答的问题,气氛又其乐融融起来。 结果她聊嗨了,一下没刹住嘴,已经从输血的事儿说到了这养气血和美颜上了,一屋子的青中老年妇人听得是津津有味,就是和她最熟的唐夫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恨不得抓着她的手叫妹妹,直接从她这儿掏出两个方子来。 一直到傍晚,下人们看着时间快差不多了,这才提醒各位老夫人夫人们该回家了,毕竟,家里还有丈夫孩子等着呢。 满宝一抬头才发现时间不早了,也立即起身要告辞。 苏老夫人醒过神来,连忙让人准备了医资给满宝,然后让人送她回去。 满宝拒绝道:“不用,不用,我坐了马车来的。” 苏老夫人知道她家境也不差,出入总有一个下人跟着,便也不勉强了,亲自起身把一大群人集体送出去。 唐夫人就拉着满宝的手道:“来,我们许久没见了,又正好顺路,干脆一块儿走一段吧。” 满宝点头,到了前面看见大吉后便道:“我先和唐夫人坐一段儿,你在后面跟着我们。” 大吉应下,看了后面一眼后问道:“满小姐没事吧?”怎么进去了那么久? 满宝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忧伤的仰望天空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儿,病只看了一刻钟,但聊天聊了两个时辰,唉~~” 太浪费时间了。 大吉:…… 他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那两个时辰不会都是满小姐在说吧? 唐夫人已经上了马车,见满宝还站在车下,就掀起帘子道:“快上来吧,难不成还要我扶你呀。” “不用,不用,我这儿就来。”满宝爬上马车,一屁股坐到了唐夫人对面,笑眯眯的问,“唐夫人,您的气色看着不如以前,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这就不用了,我呀,这是少眠心焦引起的,你呀,开药没用。” 满宝就语重心长的道:“唐夫人,凡事想开点儿,要实在烦闷,不如出门看看风景,反正就是不能把事儿憋在心里,不然再好的人都能叫憋坏了的。” “好说,那干脆我告诉你好了,你替我排忧解难?”不等满宝回答,唐夫人便道:“我大约是明白点儿了,白善的父亲白启曾是蜀县县令,当年华阳县还叫蜀县,他去上任的时候,先帝才登基没多久,结果他才在任上一年余就因剿匪死了,他的死是不是和益州王有关?” 满宝道:“唐夫人,我觉着您还是把话憋着吧。” 唐夫人没好气的横了满宝一眼道:“小没良心的,枉我一直对你那么好,结果问你点儿小事你都不肯告诉我。” 满宝一脸纠结,还很有些好奇,“唐夫人,唐县令为什么瞒着你呢?” 唐夫人顿了一下后道:“这是公事,还是大事儿,他当然不能什么都告诉我的。” 可满宝觉得不对,“白善在学里接的课业什么的也属于公事吧,他就什么都告诉我,连学里先生私底下和他说了什么话,他也会告诉我的。” 唐夫人:“……我和唐县令是夫妻,你和白善是吗?” “不是,可是……”满宝纠结的想了一下后道:“不都是两个人吗,我觉着是差不多一样的。” 唐夫人道:“你少转开话题,我问你话呢,白善父亲的死是不是和益州王有关?不然你们三个孩子为什么要掺和进这种杀头灭族的大事里来?” 满宝就小声的问:“唐夫人,你知道益州王的事了?” 唐夫人压低了声音道:“我又不傻,上次你们都说的这么明显了。” 满宝一脸惊诧,“很明显吗?” 唐夫人没说话。 她和唐县令夫妻好几年了,成亲前也没少去了解他,自然知道他的为人,就连侵地案这样不算小的案件,她只要问,他也会告诉她的,她又是世家出身,还有什么事儿需要特意瞒着她的? 再结合唐县令这异常的举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唐夫人哼哼一声,斜睇了满宝一眼,“到底说不说?” 满宝为难不已,“你干嘛问我呀,你们大人就是这样,总是喜欢捡软柿子捏,有本事你去问唐县令去。” “就是他不肯告诉我,我才问你的。” “这一点儿我就一直不了解,他为什么不肯告诉你?”满宝很怀疑的看着唐夫人,“他连杨县令都告诉了,为什么就不告诉你呢?不是说夫妻一体吗?” 唐夫人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活生生的给她气死过去,要不是跟她认识挺长时间了,唐夫人一定会怀疑这小妮子是故意气她的。 但因为了解,她知道她就是单纯的疑惑。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她才那么堵得慌。 第1059章 劝告 唐夫人最后还是没能从满宝嘴里问出确切的消息,气得她把她中途给赶下了车,不带她到岔路口了。 满宝一点儿也不在意,蹦下车后还和唐夫人欢快的挥了挥手,“唐夫人,下次见呀。” 唐夫人撩开帘子道:“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再见,不过还是提醒你一句,今日过后,恐怕会有很多人家请你上门看诊,进了大宅院要少听少看,更要少说。” 满宝凑到窗口,眼睛发亮的问道:“她们真会请我上门吗?” 唐夫人就从窗口里伸出手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你特意说了你擅长带下病,不就是想让她们找你上门吗?” 满宝嘿嘿一笑。 唐夫人便靠在车壁上道:“我呀,是算不出来你们要干什么的,不过你要记住,在这些大家大族面前,说话做事一定要谨小慎微,你又是大夫,接触到的必是私密之事,什么事儿能听,什么事儿能说,你先生教过你了吗?” 满宝也认真了起来,郑重的与唐夫人点头道:“先生说,与人相交,守礼即可,纪大夫说,既然要做大夫,就只做大夫做的事,其他的一概不问不答不插手。” 唐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放下帘子道:“行了,你回家去吧。” 满宝退后两步,冲着马车郑重的行了一礼,目送他们家的马车走了以后才转身上大吉的马车。 大吉问道:“满小姐以后要出诊了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这事不急。” 出诊这样的大事还得和先生、和郑大掌柜商量一下呢,尤其是郑大掌柜那边,作为坐堂大夫,她有没有出诊的资质还得郑大掌柜来决定。 而且,今日的事后,她发现出诊也有个大问题,出诊的看病时间也太长了,除了看病还得陪人聊天,这说话的功夫她都能看多少病人了? 满宝思考着这些回到家中,白善和白二郎已经被高松他们接回来了,他们两个今天是蹭白大郎的车回来的。 这段时间白大郎的诗会不少,一直到现在又上学了才清闲下来,一闲下来他便忍不住到隔壁来蹭吃蹭喝。 看见大吉带着满宝回来,一无所知的白大郎便笑眯眯的和她打招呼,“满宝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 满宝道:“今天出诊了。” 她从背篓里摸出两个胖胖的银锭子给庄先生看,“先生你看,这是我今天出诊的医资。” 庄先生:“……做大夫这么赚钱?” “没有,我问过郑大掌柜,像去邳国公府这样的大户人家,要是头次上门问诊,既要开方,又要做其他工作的,一般是二十两,但要是往后上门看病情变化的,一般是十两左右,也看主人家的心情,要是心情好点儿,或有上门秘密需要做大夫的隐瞒,那就会多赏一点儿。” 庄先生就指了桌上的两锭银子问道:“那这是……” “复诊的,按说给十两就可以了,不过今天她们拉着我说了好长的话,这多出来的应该是陪聊的。” 庄先生:“……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没有,我说的都是医术上的事儿,不知道她们听懂了没有,反正我看她们是听得津津有味的。” 庄先生松了一口气,“这就好,你要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那就和她们多说些医术啊或书上的话,别的话就少说。” 白家三兄弟忍不住低头憋笑。 满宝叫道:“先生,我很自制的好不好,我今天还看到唐夫人了呢,她问我白善父亲的事儿,我都没说呢。” 虽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夸的,但庄先生还是竖起拇指夸了她一顿,“嗯,满宝越来越厉害了。” 满宝说完了自己的事儿,就轮到白善做汇报了,“学里罚我们抄书,还要打扫藏书楼一旬。” 白大郎还不知道昨天他们逃学的事儿,抬起头来问,“为什么被罚?” 白善道:“昨天路上出了点儿小意外,然后碰见了祖母入京,我们就没去上学了。” 堂祖母入京的事儿他是知道的,昨天晚上他们还一起去新宅院里吃了一顿饭呢。 白大郎理解的点点头。 白善继续道:“我今天去藏书楼打扫的时候听人说,太子被朝臣弹劾,而太子则指使门人弹劾三皇子,现在朝中一片混乱,好多学生的父兄都要被迫站队,近来各人都战战兢兢的,连学里的氛围也不是很好了。” 白大郎一头雾水,“这与我们什么相干?” 满宝则好奇的问,“太子为什么会被弹劾?” 白二郎扭头和白大郎道:“大哥,你也太不关心朝政了,以后我们都是要当官的,当然跟我们相关了。” 白大郎:“这种夺嫡之争不该有多远躲多远吗?我们家甚至都没人在朝为官,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一顿,瞪眼问:“你们不会是想参与夺嫡,然后博了从龙之功后再拿下益州王报仇吧?” 庄先生本来一直静静地听着,闻言忍不住折起手中的书敲了他脑袋一下,问道:“皇帝身体还康健着呢,你这整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二郎的那些话本你是不是也看了?” 白大郎立即缩了脑袋不说话。 三个小的低头一乐,满宝趁机在桌子底下踢了白善一脚,让他赶紧说。 白善便道:“还能为什么,三件事,一是说太子不该私自出宫的;二是弹劾太子派禁军捉拿杜宇的;三则是弹劾太子不顾国家安危,私自抽血给小公爷的……咳咳,听说还有御史弹劾太子混淆皇室血脉,竟然把自己的龙血给了小公爷的。” 满宝听着目瞪口呆,“这,这前三点也就罢了,什么叫混淆皇室血脉?” 白善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太子的血给了小公爷,这就是混淆皇室血脉了。” 众人:…… 但白大郎想了想后小声道:“其实仔细想想,他这么说也是有那么点儿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呀,”满宝忍不住喷,“一点儿道理也没有!算了,还是说太子和三皇子的事儿吧,太子他就不能弹劾一下益州王吗,为什么老是弹劾三皇子?” 第1060章 阴差阳错 满宝道:“益州王也想抢他的帝位。” 白善道:“现在帝位是皇帝的,益州王要抢也是和皇帝抢,三皇子想抢的是东宫位置,所以太子自然要跟三皇子干起来。” 白二郎嘀咕道:“太子和三皇子不是同胞吗?同一个娘生的都抢?” 白大郎忍不住低声道:“当今和先太子、三皇子不也是同一个娘生的吗?而且皇帝和益州王也是同胞。” 大家一听还真是。 满宝就叹气,“我要是太后和皇后,一定伤心死了,这几个倒霉孩子,都该打。” 她道:“我爹娘在,我哥他们都不敢抢家产。” 白善却道:“这家产可是整个天下,古往今来,因为争那把椅子,父子、兄弟相残的有多少个?” 满宝不太赞同,“谁说这天下是他们家的家产了,这是不是,天下的百姓有时候也是能说得上话的,太子要是动不动就砍人,等他当了皇帝,臣民该多害怕呀?” 白二郎连连点头,“上位者残暴,到时候我们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白大郎听得目瞪口呆,恨不得去捂住他们的嘴巴,他扭头去看先生,“先生,就让他们说这些话吗?”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我们自己在家里说的,没什么。” “可隔墙有耳啊。” 大家便一起扭头去看他们家的墙,特别放心道:“放心吧,隔着房子呢,我们又不是大声嚷嚷,不会有人知道的。” 满宝三个一起对白大郎道:“只要白师兄(大哥)不往外说就行。” 白大郎:……我这是傻呀,还是蠢呀,这种要命的话为什么要往外说? 于是大家继续讨论起来,白善人在国子学,接触到的消息是最多,且最快的。 而且他今天还有意的打听了一下太子和三皇子之间的恩怨,虽然肯说的人少,但他旁敲侧击的问了一下其他的事儿,再结合以前听到过的一些事情,还是总结出了他们的恩怨。 再加上,庄先生也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他道:“太子是陛下登基的第二年册封的,虽说民间常有流言说太子不爱读书,更爱骑射兵马,但这十多年来,东宫也尽职尽责,陛下两次出外亲征,都是太子留下监国,两次都没发生过意外,不论是春种还是秋收,甚至是祭天都平安无事,可见太子之能。” 白善点头,其实太子比三皇子大上三岁,用国子学里同窗们的说法是,小时候太子和三皇子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太子年长以后,对底下的弟弟妹妹还有教导之责,对他们便不由严厉了些,白善道:“我仔细打听过,说太子见到几位小些的皇子和皇公主,都喜欢问功课,常因为他们调皮和处罚宫人训斥他们,但具体说来,太子并没有真的处罚过几位皇子什么,反而有好几次都替几位小些的皇子领罚。” 满宝道:“听着还不错啊,那他是怎么和三皇子闹掰的?” 白善道:“太子生不出孩子。” 这一点是他猜出来的,他压低了声音道:“好几次我都听见有人私底下说,太子还是没子嗣,又说三皇子为人谦和,才华出众,但太子作为东宫,他的能力也一直不差,所以我猜,主要还是因我没孩子。” 白善掰了一下手指头道:“我算过了,太子成亲已经快五年了,这五年,别说太子妃,就是东宫里的其他侧妃和侍妾也一个孩子都没生,这要是太子妃的问题,那其他侍妾也该生孩子了,所以我觉得这应该是太子的问题。” 满宝若有所思:“不育呀……” 白善点头,“上一次,东宫里有个侍妾怀上了,听说太子和太子妃都高兴得很,但俩人都没往外说,而是把那侍妾保护了起来,谁知道才满三个月,他们还没往外说呢,那侍妾就小产了,太子查出是有人暗中动手,寻迹查到了三皇子身上。太子一下就疯了。” 白善道:“我听人说太子妃也很伤心,当场就病倒了,那侍妾更是心中有愧,觉得自己没护好孩子,没两天就找了个空隙悬梁自尽了。” 满宝和白二郎听得目瞪口呆,“就因为小产就自尽了?” 白善沉重的点头,“学里还好多人赞她贞烈呢。” 虽然他不太能理解这到底贞烈在哪儿,但他听到这件事的原委时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来。 他道:“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所以太子就盯上了三皇子,巧的是,杜宇一向和三皇子玩得好,而苏坚又是太子的伴读,更是太子的三舅哥,十六那天,他们去东郊的马车里打球,本来是有场地的,可俩人愣是要抢同一块场地,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白善扭头对满宝道:“这一次要不是你抽了杜家兄弟的血给苏坚,这会儿朝上肯定会闹得更厉害的,现在只是太子和三皇子在互相攻讦,苏家和杜家都保持了缄默,私底下把这事给解决了。” 要是苏坚这一次死了,杜宇就算不会被偿命,也会去半条命,且苏家和杜家会彻底成了死仇; 苏坚要是没死,杜宇也不会好受,毕竟他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两家小辈又素来不睦,在朝上打起来都是轻的。 偏满宝治苏坚的时候用了杜家兄弟的血,当时一人抽了一罐红汪汪的血,在苏家人的注视下可全输进苏坚的身体里了。 所以苏家气势弱了一点儿,便没有找杜家的麻烦。 杜大郎也自知理亏,当时那血汪汪的被子,还有苏坚身上的伤他都是看到的,听说五脏六腑都出了不少的血。 所以回去后他便叫人收拾补品、礼物给苏家送去,今天这么多人上门去看苏坚,一是去表示慰问的,二也的确是对满宝好奇,三则是有些人家是接到了杜家的恳求,上门和苏家说和的。 苏家虽然一时没给出准确的答复,却也不会这时候在朝上弹劾杜宇,把杜家拉下水,所以现在局势是比预想中的要好很多的。 往苏坚鞋子上嵌钉子的人就没想到会发展成这个局势。 第1061章 调查 苏坚和杜宇打架,杜宇打了苏坚一马球棒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是抵赖不掉的。 刑部封尚书接手后,直接就把杜宇传到刑部去问话了,虽然没有把人收监,但意思也很明显,近日,他是不能出京了。 可也正因为是众目睽睽之下,所以大家都知道,虽然杜宇拿马球棒打人,可以苏坚的能耐,当时是可以翻身上门的。 那时苏坚被打了一棒子,杜宇还做了防守的姿势,就是预备着他翻身回来回身一棒。 可以说,当时杜宇已经做好了和苏坚好好打一场的准备了。 可谁能料到苏坚的靴子上钉了钉子,他翻身的时候,脚尖踢了一下马肚子,马吃疼,一下从奔跑变成了尥蹶子,翻身翻到一半的苏坚一下就被颠倒,半挂在马上了…… 然后马就发疯了似的往前跑,还是旁边的河间郡王看着不对,骑马追上去挥剑斩断了马鞍,要不然,苏坚能被马拖死。 当然,他落在地上也没落得好,被马蹄子踢了一下腹部,马这才跑了。 封尚书把这些前因后果都调查得仔仔细细的,一边给皇帝写折子,一边在心里庆幸,幸亏那马踢的不是苏坚的脑袋,不然他估计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人了。 封尚书才写了一半,封宗平的脑袋便从门口探进来。 封尚书听到动静,掀起眼皮看了孙子一眼,又垂下眼皮问道:“何事啊?” 封宗平立即嬉笑着上前,“祖父,您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查好了,”封尚书一边低头写一边道:“此事告诫你们,没事少去马场这些是非之地,上次你就去了一趟西郊马场?听说还卷入了什么同窗的是非之间。” 封宗平轻咳一声道:“没有,是太学的一个同学给另一个同学设局,本以为是想坑他高价买马,却没想到是引人入赌,那同学的师兄正好在国子学,与我认识,知道以后气不过,就反给他设了一局,当着我们的面给了他一个没脸。祖父不信可以去问殷或,他当时也在的。” 封尚书微微有些惊讶,“殷或也在?” “是,”封宗平知道祖父惊讶的是什么,他笑道:“祖父不知道吧,殷或现在国子学里也有朋友了,那个替师弟找回场子的就是他朋友,叫白善,他把我们带上应该是做个见证。” 封尚书蹙眉问,“那个设局的太学学生是谁?坑一笔两笔银子也就算了,引人入赌,这可是毁家的根本。” 封宗平道:“叫张敬豪,他祖父是通议大夫张正。” 封尚书惊讶,“是他?张家一向家教严厉,怎么会……” 封宗平笑道:“或许就是因为家教太严,所以他在外面才这么胡来吧。” 封尚书若有所思的看向孙子,“说起家教严格,我们封家的家教也素来严格……” 封宗平一听,立即站直了道:“祖父,我就爱玩闹了些,什么赌啊嫖啊的,我从不参与的。” “那打马球呢?” 封宗平道:“那就是个爱好。” 封尚书道:“最近没事少往外跑,下学了就回来。” 封宗平神秘兮兮的问:“祖父,外面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 “外面的人说什么了?” “说这次邳国公府小公爷的事儿是三皇子做的,为的就是让太子失智犯错,”封宗平压低了声音道:“要知道因为东宫侍妾小产的事,太子对三皇子已怒气横生,此时小公爷再出事……” 封尚书抬手就给了他孙子脑袋一下,瞪他道:“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这些流言蜚语你听见了就该远远的躲开……” 封宗平捂着脑袋道:“祖父,大家也就私底下说说,您也知道,三殿下常来我们国子监,他要修书,与学里的先生、学生关系都很好,我这不是担心才来问您的吗?” 封尚书就严肃的道:“朝堂之争,你少掺和,以后三殿下再去国子监,你就离得远远的,老老实实的考官出仕,不要想着走什么歪门邪道。” 封宗平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道:“祖父,您说他是歪门邪道呀?” 封尚书就沉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东宫乃国之本,岂是说废就废,说立就立的?这两年太子殿下虽荒唐了点儿,但也还不是太出格,赵国公和众臣工是不会同意废太子的。三皇子太想当然了。” “可要是太子一直没有子嗣呢?” 封尚书沉默了一下后道:“既然这次太子侍妾能有孕,那就说明一切都还有可能,真的没可能了,将来再过继一个就是了,只要太子稳得住,皇后和赵国公又在,他就不会被废。” 封宗平暗道:那要是太子稳不住呢? 不过,他到底没把这话问出口。 封尚书却也自己想到了这一点,他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道:太子要是稳不住,那就要看他们这位陛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封宗平小声问:“祖父,您更看好太子吗?” 封尚书没说话,只道:“这次东郊马场的事儿没你们面上看的这么简单,前天夜里,邳国公府伺候苏坚的一个小厮自尽了,东郊马场里也死了两个人,全是自尽。” 封宗平张大了嘴巴。 “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件事不是三皇子的算计,更不是太子的苦肉计。” 封宗平脊背发寒,“这,这里头还有别人?谁呀,三皇子争位还说得过去,毕竟他也是皇后所出,可其他皇子……” 封尚书就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你怎么知道就是现在的皇子们干的呢?” “那是苏坚的其他仇家?”封宗平问道:“想要借刀杀人,嫁祸给杜宇?苏坚有这么大的仇人吗?” 封尚书没提醒他,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 “平时他与大家相处得都还不错呀,虽然有打闹,但也没有死仇吧。” 封尚书挥手道:“自己去想,不对,你不准想了,好好读你的书去。” 封尚书想到这儿抬起头来,“对了,你刚说的国子学的同窗,那个叫白善的,他是救了苏坚的那个小神医周满的师弟?” 第1062章 忠告 “没错,祖父也听说过她?” 封尚书浅笑道:“外头现在都传遍了,我又不是聋子,怎么会没听说过?”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些疑惑的,到底是谁在后面推波助澜,让她一夜之间声名鹊起? 他有点儿忧心,现在可真是多事之秋呀。 一抬头,见封宗平还在这儿,似乎是想和他继续讨论下去,他就没好气的道:“还在这儿干什么?” 封宗平缠道:“祖父,您再多说点儿吧。” 封尚书横了他一眼道:“把你的好奇心收一收,这不是你能好奇的,滚回去睡觉吧。” 封宗平就只能离开了。 第二天,封尚书就把写好的折子塞进袖子里进宫去,参加完小朝会便跟着皇帝去书房里说私房话……咳咳,是说案情去了。 皇帝在椅子上坐下,示意封尚书也坐,封尚书把折子递给皇帝后才找了个位置坐下。 皇帝一目十行的看过去,按下折子问,“实情呢?” 封尚书道:“折子上写的就是实情,但钉子的事臣查不出来实证来。” 他顿了顿后道:“涉及此事的人,我查出来的都死了,臣就比他们晚了一步。” “你折子上说,不仅靴子上有钉子,脚踏上也有?” “是。” “这是必让苏坚死的局啊。”皇帝叹息一声,抬起头来盯着封尚书看,“就一点实证都查不出?” 封尚书顿了一下后道:“虽没实证,但也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只是臣现在还不好说,不过近日京城里还有一件异事,臣怀疑与他有关。” “什么事?” “救了苏坚的那个小大夫,一夜间便名扬京城,臣觉得不对,便派人去查了一下,发现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就不知道欲意何为。”封尚书道:“臣想等一等,说不定会有收获。” 皇帝:…… 他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问道:“那不是他们自家干的吗?听说是自己花了钱扬名的。” 封尚书抬头看了皇帝好一会儿,道:“几个小孩儿,花个二十两请读诗的人扬一扬名而已,不至于有如此效果。” “朕倒觉得这里面没什么阴谋,封卿不如从别的地方查。” 封尚书琢磨了一下后应下,没有阴谋是不可能的,就是不知道皇帝是想干嘛,总不能吃饱了没事干才去干的这事吧? 还以为是那位干的呢,原来是这一位。 皇帝顺势转开话题,笑道:“不过那小大夫的医术的确不错,听太医院汇报说,苏坚已经活下来了?” 苏坚是案子的苦主,作为案件主办人,封尚书当然要特别关注了,因此道:“是,今天一早,郑太医他们便回了太医院,只留了一位太医留在苏府。” 封尚书也不否认周满的医术,所以对他们给钱叫人给她扬名的举动并不反感。对有本事的人,他总是宽容点儿的。 她叫人宣传的算是名副其实,可那背后的推手就有些不讲究了。 想到这里,封尚书掀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这么一通操作,周满的名气是起来了,但也褒贬不一,对她虽未必是坏事,但也未必就是好事。 也不知道这一位是想干什么。 皇帝当然不会告诉他,他连知情的魏知和老唐大人都没说呢,他直接让封尚书继续去查,看能不能查到点儿什么东西。 不过他们都知道,既然已经有三个人自尽了,那想要查到实证恐怕是难了。 但有些人做事并不需要实证,皇帝对封尚书道:“若是苏杜两家问起此事,爱卿尽管与他们说,他们两家是事主,自然要知道的。” 封尚书表示明白了。 邳国公和杜舒都找了封尚书了解情况,毕竟这事他们两家损失都挺大。 封尚书见他们没有往常事主一见面就死掐的架势,也微微满意,便把能说的都告诉了他们,当然,也按照皇帝的指示暗示了一下幕后之人。 邳国公和杜舒当时没说什么,出门的时候,杜舒还礼让执了一下晚辈礼让邳国公先走。 俩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刑部,杜舒一回到家就去找关禁闭的弟弟,对他道:“这个月,还有下个月,你都老实在家呆着,等太后千秋过去再出门。” 杜宇一愣,问道:“我不去参加太后千秋?苏坚都要去的,我反而不去……” “就是因为苏坚可能要去,所以你才不能去,”杜舒没好气的道:“你差点儿就没命了,这事还要我教你吗?” 他道:“幸亏苏坚没死,也没残,不然就算太子这儿放过你,等他两个哥哥回来,你也别想活命。他们杀你,就跟你杀了苏坚一样,难道还真能要求他们给你偿命吗?” 杜宇青着脸没说话。 “我早与你说过,少与三皇子来往,你偏不听……” 杜宇不服气道:“我又没做什么事,只是跟三殿下修几本书而已……” 杜舒生气的一拍桌子,怒道:“你是修书的人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着三殿下私底下做什么事儿。” 他压低了声音吼道:“别的不说,东宫侍妾的事儿你知不知道?” 杜宇连连摇头,“三殿下说这事不是他干的,分明是太子使苦肉计,那侍妾人都死了,她是不是真有孕谁也不知道……” 杜舒恨铁不成钢,“你觉得太子那样像是假的吗?” 杜宇就想起那天太子冲进三皇子府,眼睛通红的砸了三皇子府的场景,沉默了。 杜舒低声道:“太子好不容易才有一个孩子,你觉得此事过后,陛下和皇后会怎么想三皇子?” 杜宇心惶惶。 “陛下再宠三皇子,太子也还是太子,也同样是陛下的儿子。”杜舒意味深长的道:“何况,皇后贤明,是不会让他们兄弟相缠的,宫里的消息,皇后请陛下允许三皇子就藩,陛下已经答应了,等太后千秋一过,三皇子就会去封地。” 去了封地的皇子,基本上没有了继位的可能,当然,总还是有办法的。 但那样风险就太大了,愿意跟着三皇子冒险的还有多少人? 现在为什么这么多人撺掇三皇子,或是追随他? 不就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成年成亲了也不去就藩,且还备受皇帝宠爱的嫡皇子吗? 见他沉默,杜舒转身便走,让他自己想。 第1063章 风起云涌 邳国公回到府里,便进了他儿子的房间,然后低头看着他发呆。 这让苏坚心有些惴惴,他躺在床上跟他爹面面相觑,小声问道:“父亲,怎么了?” 邳国公看了他半响,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你好好养伤吧。” 说罢,伸手给他拉了拉被子,转身便走。 杜家可以在这时候全身而退,但苏家却退不了,一是苏坚伤成了这样,这口气不出,他咽不下去;二是,他是太子的岳父,他和太子是天然绑在一起的,不是他想退就可以退得出去的。 所以邳国公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一脚踏入这股乱流之中。 朝政是风起云涌了,但外面的世界还是晴空万里,少年少女们并没有感受到大人们那种紧呃住咽喉的迫感。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把手里的点心吃光,拿过帕子擦了擦手后把殷或伸手的针给拔了。 已经睡着的殷或迷茫的睁了一下眼睛又闭上了。 满宝拔完针后也不叫他,给他的后背盖上他的衣服,然后就又坐到一边和白善他们吃东西。 白二郎摸着肚子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了,近来觉着饿得好快,吃点心都不管用了。” 满宝抬头看了他一眼后摇头道:“不是,是你胖了。” 白善也抬头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道:“也高了点儿。” 说到这儿,白善挺直腰背冲俩人比划了一下,高兴起来,“我好像也高了。” 满宝比了比自己的个头,默默地没说话。白二郎就又捏了一块点心道:“难怪我总饿,看来得让容姨多做些肉,吃肉会长得快一点儿。” 满宝道:“你就是馋。” 殷或动了动脑袋,也睁开了眼睛,小声道:“要不我带些肉来吧。” 白二郎好奇的问:“你家有什么肉?” 殷或道:“羊肉,或者鹿肉?” 三人就一起咽了咽口水,然后一起点头。 满宝问得详细些,“你是打算炖着,还是烤了拿来?” “你们想吃什么样的?” 白善和白二郎:“烤的!” 满宝:“炖的!” 满宝觉着他们不识货,道:“烤的要热的才好吃,不好带,而且一次两次是好吃,次数多了就腻了。” 她道:“还是炖的好,用大料炖上,炖得软软糯糯的,入口即化,再用小炉子温着,我们一下学和一下工就能吃,多好。” 白善:……人家也没说天天带呀,这种东西带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天天都带来,家里真的不会担心吗? 殷或却已经点头道:“那我两样都带一些吧,我家厨娘的手艺还不错。” 满宝吸了吸口水,对他道:“你不好多吃,吃个两三块就可以了。” 白善和白二郎就同情的看着他,自个带来的好吃的,结果却还不能多吃。 殷或却早已习以为常,起身穿上衣服,接过白善递过来的竹筒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和他们说了说话后就要告辞回家。 满宝却拦住他,问道:“你最近有没有听到我的传说?” 殷或乐,“是小神医的传说吗?” 满宝连连点头,问他,“听到过吗?” “听下人提起过,但我不常出门,所以不太了解,外面都是怎么说的?” 满宝就挥手道:“别管外面是怎么说的,你的小厮肯定知道的,让他给你祖母和家里的姐姐们说一说呗。” 殷或一愣,问道:“为何要特意让我祖母她们知道?” 满宝道:“天气越来越凉了,再过一个来月你就不好在车上做针灸了,我想去你家做,这样方便点儿。” 殷或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他沉思片刻后摇头道:“到时候我去济世堂做吧,实在不行便不做针灸了。” 白善抬头看了他一眼,道:“那不如去我们家里做,你不是和你家里人说和我们交朋友吗?那以后下学就随我们回家玩一玩便是,吃药什么的也方便许多。” 殷或就看向满宝,有些不自在的问道:“方便吗?” 满宝点头,“方便呀,针灸现在是隔两天一次,不针灸的时候你要无聊也可以上我们家里来玩儿。” 殷或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应下。 坐在外面的白善先下车,殷或这才下车。 白二郎和满宝则直接从窗口里和他挥手作别。 长寿扶着殷或上了自家的马车,先他们一步走了。 白善目送他的马车离开,转身回马车前先看了一眼旁边听着的一辆马车。 正撑着下巴看着他们发呆的刘焕立即笑着和他招了一下手,白善对他点了点头,踩着马凳上了自家的车。 大吉将凳子收起来,也赶着马车回家了。 元宝顺着自家少爷的目光看去,等到白家的马车也走远了便问道:“少爷,我们要不要回家?” 刘焕一脸的疑惑,“你说,他们到底在车里干什么?” 元宝摇头,“不知道。” “每次殷或下学都要上白家的马车坐好一会儿,隔三差五的,还要在上面待这么久,这么多人在车里,他们不闷得慌?” 元宝摇头:“不知道。” 刘焕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就不能动脑子想一想?我觉得应该不是欺负殷或,上次白善他们没来上学,他愣是站在门口等了半个多时辰,你说,他们是不是在车里玩什么好玩的?” 元宝想了想,还是摇头,“不知道。” 刘焕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摔下帘子道:“走走走,回家吧,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这些事了。” 元宝也不在意,牵着马车转了一个弯便跳上马车。 刘焕又忍不住掀开帘子探头出来和他说话,“可惜贸然去掀帘子太过失礼,不然明天你去看看?” 元宝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不好吧,少爷,我是您的下人,小的失礼,也是您失礼。” “也是。”刘焕忧伤的放下帘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满宝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把给他看病的事过了明路,现在看来却是不行。” 白善道:“他家里是不是还在给他开那种药?” 满宝皱眉,“如果殷家只打算留子嗣,那我们这边的事的确不好叫他们知道,可不是有太医给他看病吗?殷或换了药,他应该看得出来呀。” 白善道:“应该是殷或想办法糊弄过去了。” 第1064章 发现 满宝点头,“那看来只能在家里看了,要不要收拾出一间房间来,专门看病的?” “你要私下坐堂看病?”白善道:“这是犯法的。” 满宝:“……” 白二郎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卷了袖子问,“要打架吗?” “算了,我已经长大了,不打架。”白善严肃的道:“我这是劝告你。” “我又不收钱。” 白善:“只是给他一个人看病,用不着特意收拾一间屋子吧?” “我还可以放点儿别的东西呀,偶尔抽个血,做个血清什么的,都需要地方放的。” 本来还笑哈哈的白二郎笑不出来了,他立即收了笑容,“我觉得善宝说的对,给殷或一个人扎个针而已,何必再浪费一个房间?等他来了去我那里扎好了。” 白善狠狠地点头。 二对一,满宝不得不败下阵来,惋惜得不得了。 正计划着以后要怎么偷偷看病的三人,以及正计划着回去后要找什么借口可以去白家偷偷看病的殷或怎么也没想到,还没到晚上,他们四人私底下做的事儿就被人查了个底朝天。 最先查到这事的自然是皇帝,然后是太子和益州王。 皇帝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太子也没管,只是和他表哥道:“这小大夫知道的倒挺多。” 赵小公爷道:“殷或的病也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没有办法,她敢治,还说服了殷或偷偷的与他治,可见她的本事,看来外面的人传她是小神医,还是有些依据的。” 太子只是笑了笑。 赵小公爷就看了太子一眼,问道:“殿下,这事不告诉殷家吗?毕竟是殷家的独苗苗,要是在外头治坏了……” 太子瞥了他一眼后摇了摇手,喝了一口茶后道:“你都说她是小神医了又怎么会治坏?小孩儿间的事,我们大人不好插手,由他们去吧。” 赵小公爷:……明明也没比人家大几岁,最主要的是,你和殷或同辈好不好? 不过他也明白太子的意思了,就当这事不知道。 太子当这事不知道,益州王却不乐意。 于是殷或前脚刚把送来的药倒出去,院子里就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殷或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啪的一下将后窗关上,把药碗放在了桌子上,才放下,殷老夫人便推门进来,后头跟着一群人。 她的目光落在桌子的药碗上,抬头对着殷或一笑,上前握住他的手道:“祖母想起,这天快要冷了,你这屋里却没重新布置过,冬天住着恐怕会有些冷,所以带着人过来帮你布置,布置。” 殷或道:“这会儿中秋才过,离入冬还早着呢,祖母,我并不觉得冷。” “你从来都比别的孩子都怕冷,那能真等到入冬了再布置?被褥这些可以放在柜子里,等你冷了再铺上,但帐子床单之类的却该换了,还有这屋里的摆饰,看久了也烦闷,今日一并换了吧。” 说罢对后面捧着各种东西的侍女道:“去换吧,轻手些,别发出太大的声响。” “是。” 下人们鱼贯而入,拆帐子的拆帐子,整理箱笼的整理箱笼,春夏的衣服都要拿出来,换上秋冬的,还有被罩等也都被拆了带走…… 殷或默默地看着,垂下眼眸站在一旁不说话,袖子底下的手微微捏紧。 殷老夫人环顾一周,大丫头小步出来,悄悄的冲她摇了摇头,她便看向紧闭的后窗,指了道:“屋里人多,气闷得很,把后窗打开吧。” 殷或抬起眼眸来道:“后窗是园子,有腐臭味儿,祖母要透气,不如把前窗开得大些。” “府里的下人又不是干吃白饭不干活儿的,怎么会有腐臭味儿呢?打开!” 大丫头便转身去开窗。 殷或静静地看着,他扭头看了一眼祖母,没再阻拦,而是往后退了两步,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大丫头推开后窗,闻到外面飘进来的药香味,脸色微微一变。 殷老夫人看到她的脸色变幻,走上前去,站在窗下闻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殷或。 殷或坐在椅子上背对着她,并不回头,她便厉眼看向长寿。 长寿在看到殷老夫人带着这么多人进来时便直觉不好,为了不露出异状只能死死的低着头,这会儿见后窗开了,他便知道完了。 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殷老夫人胸膛起伏,勃然大怒,但看着背对着她的殷或,她又不能发火儿,只能对着下人道:“把他给我拖下去——” “祖母,”殷或撑着椅子起身,站在了长寿面前,抬头看向她,问道:“您要打杀了他吗?” 殷老夫人脸色铁青的道:“他照顾不好主子……” “这是我的意思,您说过的,他是我院里的人,由我来处置,不是吗?” 殷老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后对殷或道:“祖母知道,祖母就是有些话要问他。” “祖母不必问他,有话问孙儿就好,他知道的还没孙儿清楚呢。”殷或指甲狠狠地掐着掌心,目光炯炯的看着殷老夫人道:“比如,我不想成亲,我想活着!” 殷老夫人脸色大变,“或儿,你……” “大姐,二姐,还有三姐,都想我成亲后生下儿子,将来给她们撑腰,也想着我要是生了女儿,就从自己的孩子里过继一个回来,姨娘们却想让四姐、五姐和六姐坐产招赘,我觉得她们的主意都不错,除了让我生孩子这件事外。” 殷老夫人又惊又怒,一时震惊的倒退了两步。 殷或就撩起袍子慢慢跪到了地上,伏下身子道:“祖母,大夫说了,我好好吃药,该当活到二十四五岁的。” 殷老夫人一口痰堵在胸口,半响才道:“不,不可能,太医都说……” 殷或抬起头来直视殷老夫人,“祖母,这是小神医说的,您既然找到这儿来了,那肯定也知道是谁在给孙儿看病,她说了,我只要保养得好,就能活到二十四五的。” 殷或不知道殷老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但既然知道了,与其再推脱,不如坦诚。 反正最差也就是那样了不是吗? 第1065章 心狠(祝大家新年快乐) 一个是太医院出了名的老御医,一个是这几日声名鹊起,却只有十来岁的小神医。 两个信谁? 殷老夫人想都不想就选择了相信老谭太医,何况周满白善白诚三个还和他们家有过仇怨。 虽然当初的过节不了了之,这段时间孙儿貌似与他们相处的也不差,但涉及孙子的病情和性命,殷老夫人也不得不多疑心了两分。 她扭头对下人道:“把长寿拉下去,将这段时间的事儿问清楚。” 殷或忍不住抬起头来,膝行两步道:“祖母,您有话问我。” 殷老夫人见他一再忤逆她,忍不住怒道:“拉下去!” 下人立即上前将长寿拉下去,殷或“嚯”的一下站起,急怒攻心之下脚步有些不稳,一把撞到了身后的桌子,桌子上的瓷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开。 他跌倒在地上,见长寿被拉下去,他忍不住急促呼吸起来,眼睛瞬时通红起来,又是这样,又是这样,从来都是这样,从没人听过他说话! 不论是谁,都当他的话从耳边刮过一样,从不过耳过心…… “或儿,你干什么——”殷老夫人凄厉的声音响起。 已经被拖到门口的长寿抬起头来,就见他们家少爷从地上摸起来一块碎瓷片,想也不想的便划向脖子…… 长寿张大了嘴巴,挣脱开拉着他的人就扑上去…… 长寿撞在殷或的身上,伸手就去夺他手里的瓷片,但也晚了,可那一撞却让殷或的手歪了一下,没有划到脖子,而是划到了锁骨上。 但沁出来的血还是让殷老夫人脚一软,她跌跌撞撞的扑上去,伸手捂住他脖子上的血,喊道:“快,快去请谭太医,快去——” 长寿用力的掰开殷或的手,将瓷片抠出来,几乎要哭不出声来,“少爷,少爷……” 殷老夫人被他的哭声一冲,勉强回神,她指着门外道:“去,去请那个周满来,她不是小神医吗,快去——” 长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低头看了眼殷或,转身就往外跑。 满宝他们已经吃过了晚食,正坐在院子里赏月。 圆月有缺了,但还是很亮,他们觉得挺好看的,所以就坐在院子里边赏月边说话。 院门被砰砰的敲响时,他们就觉得这敲门声特别耳熟。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满宝。 满宝也有些迟疑,“又有人落马了?” 白善忍不住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结果他们才走到二院,刘贵便领了一个人进来,夜色中,那人直接扑到满宝跟前来哭道:“小周大夫,您快去看看我们少爷吧。” 满宝看到长寿一惊,再见他衣服和手上有血,脸色忍不住一变,“殷或怎么了?” “我们少爷,我们少爷自尽了……” 三人同时瞪大了眼睛,白大郎都咽了一下口水,结巴问道:“这,这是怎么说?” 庄先生最先回过神来,对三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拿药箱。” 白善和满宝回过神来,白善转身便跑向满宝的房间,手脚有些发抖的去拿东西。 满宝也很紧张,拽着长寿问,“他伤哪儿了?” 长寿看的也不是很清楚,只能大概的指了指脖子往下一点的位置道:“这儿,出了好多血。” 满宝蹙眉,“用什么划的?刀还是剑?” “是瓷片。” 满宝问:“干净的?” 长寿一愣后摇头,“不,不是,是装过药的。” 白善已经拎了背篓跑来,白二郎也咽了咽口水跟上,大吉已经套了马车等着。 他看了一下夜色后道:“快宵禁了。” 长寿道:“没事儿,在同一坊里,有我家的牌子在,巡街的衙役是不会拦的。” 马车便快速的往殷家而去。 满宝有些忐忑,说起来,殷或是她接诊这么多意外病人以来第一个是自己好朋友的。 她问道:“他伤得严重吗?” 长寿抹着眼泪道:“少爷用了很大的力气,血一下就冒出来了,肯定严重。” 白善紧抿着嘴角问:“下午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他怎么会自尽的?” 长寿道:“少爷倒药换大夫的事儿让老夫人知道了,老夫人要把小的带下去,少爷就,就想不开了……” 白善觉得不对,这不像他认识的殷或。 殷或虽然看着体弱爱哭,但他一直觉得他心理坚强得很,怎么可能因此就自尽? “自尽前他说什么了?” 长寿愣了愣后摇头道:“没,也没说什么呀,”他努力的想了想,道:“好像是和老夫人说,有什么话就问他。” “这是最后一句话?”连白二郎都怀疑,“这怎么可能?” 白善却敏锐的问,“那你们家老夫人说什么了?” “老夫人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人把我带下去。”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隐约有些明白了。 俩人沉默着没说话,满宝一低头见长寿的手在出血,便拿过背篓,从里面拿出些止血的药道:“你先上点儿药吧。” 长寿沉默的接过。 到了殷家,三人跳下马车,背起背篓就沉默的跟在长寿身后快步进去。 谭太医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正在给殷或处理伤口,不过殷或似乎不太配合,殷老夫人一直在床边哭着劝殷或。 看到满宝他们三个进来,殷老夫人也顾不得算前账,直接起来让他们上前,“你们就是七郎的朋友吧,快来劝劝他,这孩子不愿意看病,这怎么可以?” 谭太医也看向白善三个,目光很快略过白善和白二郎落在了满宝身上。 他一直都知道殷或私底下另外找了大夫,以前不知道是谁,可刚才总算是知道了。 对这位声名鹊起的同行,他很有些好奇。 不过现在也不是问话的时候,谭太医起身给她让了一个位置,道:“伤口不是很大,我给撒了止血粉,但他的血不好止住,得扎针才行,小公子不是很配合。” 满宝看了一眼伤口后从背篓里拿出自己的针袋,“我来。” 说罢坐在谭太医刚才坐的位置上,手利落的扯开殷或的衣服。 殷或睁着眼睛看她,满宝冲他笑了笑,道:“很快的,就跟之前扎针差不多,你睡一觉后就差不多了。” 第1066章 不明白 殷或眨了眨眼睛,略有些迟钝的看着她,满宝却在和他说话的功夫里下针了。 等把止血针都扎下去了,满宝这才看了一下他还在渗血的伤口,扭头道:“去打热水来,这伤口得仔细的清理后才上药。” 殷或用的是瓷片,下手虽然狠,但伤口不是很大,也并没有那么深,就是这血看得有点儿吓人而已。 但在见过许多意外的大夫们看来,这点儿血也不是那么严重的。 至少满宝在清理过后心里就放松了不少。 她拿出济世堂的三七药膏给他涂抹,转身和殷老夫人道:“老夫人,他的身体不同于常人,伤口好的要慢些,而且这瓷碗是脏的,恐怕更易发炎,所以这药得按时涂抹。” 谭太医微微点头,他早发现了,殷或可能是因为体弱的原因,他比常人更容易生病,伤口也更难恢复。 满宝给他止了血,摸了摸他的脉后沉吟片刻,转身给他开了两张药方。 她习惯性的要把药方递给长寿,想想不对,手一转递给谭太医,“您看看?” 谭太医愣了一下后接过,他看了一下方子,微微颔首道:“小周大夫这方子开的不错。” 殷老夫人听了,立即让人拿方子下去抓药。 都不用跑远,他们自家的库房里就有完备的药材,没办法,家里有一个常年需要吃药的人,还要预备着各种情况发生,所以他们家里的药材总是有储备更换的。 等人去抓药的功夫,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谭太医不知道该说什么,满宝倒是有许多话要说,但见殷或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样子,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殷老夫人这会儿只忧心她孙子的情况,因此也不想说话。 殷四姐带着两个妹妹乖乖的候在一旁,正用帕子轻轻地抹眼泪,也不敢说话。 白善看着这一切,抿了抿嘴没说话,白二郎踮起脚尖看了一下床上的殷或,挪到满宝身边忧心忡忡的问道:“殷或没事吧?” 殷老夫人抬头看向他们。 满宝冲他微微摇了摇头,也看向了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道:“周小大夫,我这孙子不会有事吧?”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老夫人,您知道吗,病也分为两种,身体上的病和心里的病,殷或身体上的病我就不说了,您都清楚,但您知道吗,人郁结于心,久了,心里也会生病的。” 一旁的谭太医微微点头。 殷老夫人怔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是心病。” 满宝惊讶的看着殷老夫人,“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 殷老夫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后道:“小姑娘,这世上的事儿不是你想怎样就可以怎样的,我知道他的意思,可他是我们殷家唯一的血脉,他母亲挣命生下他,我当然也想他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世,可我们殷家也是大族,是由不得一个人任性的。” 满宝摇头道:“老夫人,你还是没知道他的意思。” 白善走到了满宝身侧,看着殷老夫人道:“殷家需要殷或传宗接代,想要他留嗣,您问过他了吗?和他商量过了吗?” 殷老夫人微微蹙眉,这种事怎么会和殷或商量? “他身子弱,不宜伤神……” “但实际上,他一直为此伤神,且因为你们从不与他说,他思的还要多,伤的还要大。”到底是自己的朋友兼病人,下午分开时还好好的,这会儿就这样了,满宝还是有些生气的,她道:“老夫人,您从没和他说过,就怎知他不愿意呢?” 一旁的殷四姐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周小大夫,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牢你费心的,而且才将小弟自己都说了,他不愿意的。” 满宝就看向她道,“这家事要是影响到了病人的病情,那就与我这个大夫相关了。他说他不愿意,你们就听他的了吗?你们劝过他同意了吗?” 满宝道:“不论他同意与否,你们不都已经拿定了主意了吗?也正因此,所以才觉得与不与他说都是一样的。可我要告诉你们,这是不一样的。” 满宝道:“不说你们是大家大族,就是我这样的小门小户,从小爹娘也都教我们兄妹,我们是家里抚养长大的,长大后就得回报家里,要赡养父母,亲爱兄妹,殷或聪慧,又从小才依靠家里的钱势才能活到现在,他不会不知道这些。” “可是,我们父母再要求我们,也不会在地上画了圈圈,非得让我们一步一个脚印的落在那圈圈里,也不会我们说想吃糖饼,却硬往我们嘴里塞肉饼,”满宝看向殷老夫人道:“殷或的心病从来不是你们想要他成亲,而他想要换药多活几年,而是他想告诉你们他想多活几年,但你们却没人听他说话。” 殷四姐一脸的迷茫,“这不是一样的吗?” 白善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道:“不一样。” 白二郎都鄙视她,“你是不是不常看策论?我跟你说,策论里一个字不同,它的意思都不一样,何况这后一句还比前一句多添了这么多字。” 这时候是讨论策论的时候吗? 白善推了他一把,让他安静点儿。 殷老夫人怔怔的坐着,没有说话。 殷或眼角沁出泪来,紧紧地闭着眼睛,听见屋里又重新沉寂了下来,他一颗心也慢慢的沉寂了起来。 下人将熬好的药送上来,殷老夫人亲自拿了药上前,轻轻地摇了摇他道:“七郎,先把药喝下去吧。” 殷或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紧闭着嘴巴没有张开,慢慢的又闭上了眼睛。 殷老夫人见他拒绝,不由回头看向满宝。 满宝就接过药碗,推了推他道:“先吃药吧,吃完了药我们再谈。” 殷或没理她。 白善和白二郎也凑上去,一个劝道:“殷或,你的身子前头已经调理好了许多,总不好这时候前功尽弃吧?” 白二郎则愣愣的问道:“你不吃药,伤口会疼吧?” 满宝:“是啊,你还真想死啊,可他们派人看着你,你要死,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死不了啊,而且这么疼死饿死,这死法也太惨了。” 第1067章 老谭太医 殷老夫人都忍不住去瞪满宝了,可殷或还是不理她。 白善忍不住道:“学里不是计划着重阳去登高吗?你今天还和我们说也想去呢,你的伤要是不好,怎么去?你长这么大登高过吗?” 白二郎道:“肯定没有。” 殷或微微扭头看向他们。 三人一见有戏,立即道:“京城附近的山还是挺漂亮的,又是秋高气爽时,路边还有野花虫子什么的,肯定特别好看。” 白二郎本来也找了理由,一听满宝这话便抖了一下,“虫子有什么好看的?” “蝴蝶也是虫子,”满宝道:“你抓过蝴蝶吗?到时候我可以给你做一个网,我们去抓蝴蝶。” 白善道:“还可以登高做诗,在山上露宿,都很好玩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你还有好多好玩的没玩过呢,别总想着死啊活啊之类的事,不就是不想生孩子吗?不想生就不生呗,他们不听你说话,你不说给他们听就是了,说给我们听也行啊。” 满宝见他态度有些松动了,就让白善和白二郎把人扶起来,垫上枕头,然后舀了一勺药递到他嘴边。 殷老夫人紧张的看着。 殷或垂眸看了一下递到嘴边的药,沉默了一下还是张开嘴喝了。 满宝见他喝了,便干脆把碗递到他面前道:“一口干了吧,一勺一勺的也太苦了。” 殷或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将药饮尽。 白二郎摸了摸伸手,摸出一颗糖来剥开糖纸塞到他嘴巴里,憨笑道:“怎么样,不苦了吧?” 谭太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侧身请殷老夫人去院子里说话。 殷老夫人看了眼围在床前的三人,转身与谭太医去了院子里。 “老夫人,小公子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那药……” 提起这事殷老夫人还有些怨气,她怀疑的看着谭太医道:“七郎换药的事儿,谭太医就没看出来吗?” 谭太医垂眸叹了一口气,后退一步后深深一揖道:“看出来了,没有告知老夫人,这是下官的不是。” 殷老夫人脸色很难看,问道:“谭太医为何不告诉我?” 谭太医沉默着没说话。 殷老夫人握紧了手中的拐杖,沉怒道:“谭太医,我们请你来是看病的……” “老夫人,”一道声音在殷老夫人的身后响起。 殷老夫人回头,见老谭太医抱着一个药箱站在她身后,她立即收敛了脸上的怒气,迎上去道:“老谭太医怎么来了?” 老谭太医笑吟吟的道:“我听家中下人说,府上来人了,我就想着是不是小公子出事了,所以来看看。” 他看了一眼谭太医,叹息道:“七郎那孩子劫难多,虽说我早致仕了,可毕竟是我保大的孩子,一时还忍不住。” 他指了谭太医道:“早些时候他回来和我说,小公子似乎换了张更好的药方,人也开朗了许多,我一听,还很高兴呢。” 殷或现在用的药方是老谭太医留下的,一连三个药方,分阶段使用,殷家是不会换药方的,对于这一点儿,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想揭过去谭太医查出问题却不报的事儿罢了。 殷老夫人也只沉默了一下便点头,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道:“新药方是济世堂一位坐堂的小大夫开的,她年纪小,也不知道那方子怎么样,今日有幸得老谭太医上门,不如帮我们看一看。” “好啊,我也许久没给七郎摸脉了,”老谭太医笑道:“听说这小大夫是京中盛名的小神医,她的开的药方应该差不到哪儿去的。” 说着话的功夫,老谭太医已经随殷老夫人入内了。 他眯着眼睛看向坐在床边的一个少女,两个少年,三人正嘻嘻哈哈热闹的说着什么,床上靠着的殷或虽然不说话,但神情很放松,身上看上去也有了点儿活劲儿。 谭太医扶着他父亲上前,殷或也看到了老谭太医,他微微坐直,冲老谭太医弯腰行礼。 老谭太医紧走两步,虚扶道:“你身上有伤,还是躺着吧,不必多礼。” 他从药箱里拿出自己的脉枕,笑道:“来,我给你摸摸脉。” 满宝在老谭太医上来时便给他让开了位置,站在帐子边。殷或便下意识的先抬头看了她一眼。 满宝早想和这位老谭太医聊一聊了,她看过殷或给她默的方子,虽然是培固精元的药,但说真的,能在殷或这样的身体里培固精元就是很厉害的了。 要不是有莫老师在,她可开不出比他更好的方子来了,基本上殷或这样的身体,就只能看着他慢慢虚弱死去了。 就算补,也多会虚不受补,反而补出其他病症来,她就觉得他的用药和用量特别的神奇。 所以一见殷或看她,她便冲他连连点头。 老谭太医也看大了俩人的互动,微微一笑,先给殷或拔了脉,这才笑眯眯的看向满宝,“这位就是小神医吧?” “小神医当不上,”满宝连忙道:“就是个才坐堂的大夫而已,老谭太医,您看着怎么样?” 殷老夫人也关切的看着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笑了笑道:“你新开的方子是什么样的?我瞧着,倒比我之前想的还要好点儿。” 药方都是记在心里的,满宝当场就能念出来。 老谭太医斟酌了一下后点头道:“是固本运血之法,这药方主辅倒是第一次见这么配的,但药是常见药,倒不至于让他能在换药后还状如常人。” 他道:“这孩子体弱,一直吃着我的方子看着才好点儿,你突然减了补益的度,按说是会虚一段时间的。” 满宝道:“我给他扎针了。” “不知运的什么针?” 满宝也不隐瞒,将她的运针法告诉他。 其他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满宝他们却越讨论越兴奋,谭太医默默地站在老谭太医后面听,偶尔也插那么两句嘴,成功加入到他们的群聊中。 殷老夫人焦急的在一旁等,等他们似乎终于说完,老谭太医端起茶杯来喝,连忙问道:“老谭太医,孩子怎么样了?” 第1068章 劝告 老谭太医斟酌道:“那孩子身上的病是胎里带来的,难治,他先头两年又是长身体最猛的时候,身子骨一下没跟上,这才隔三差五的生病。我想着,尽上全力,他也就能活到及冠而已,可现在听小周大夫的方案,仔细调养,再多活几年也是可能的。” 殷老夫人眼睛大亮,老谭太医道:“身体上的病症难治,这心里的病也不好治呀,但再不好治,却是可以治一治的,老夫人,这位小友说的对,我们这方子再好,也得要病人开开心心的服药才好啊。” “郁结伤志,五感皆有伤,”老谭太医意味深长的道:“我们也常说人会郁结于心,这不舒服那不舒服,小公子体弱却多思,这是大忌呀。” 殷老夫人问:“用小周大夫的治法真的能多活五六年吗?” 老谭太医当然不会给准话,他们治的是病,而不是命,因此道:“也要看天意的。” 殷老夫人听了一脸的失望。 一旁的满宝忍不住道:“老夫人,他现在都要自尽了,别说比及冠多五六年了,他能活过今年就算不错的了。” 殷老夫人被噎住。 老谭太医忍不住轻咳起来。 满宝看了他一眼,语气没那么凶了,但还是有些不太高兴的道:“本来他就挺好的了,他都能想着去玩了,我们熬给他的药他也会主动喝光,你们就不想想为什么吗?” 白善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道:“天晚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他扭头对殷老夫人道:“老夫人心里有话不如开诚布公的和殷或谈一谈,也听一听他的想法,如何?” 老谭太医也看着殷老夫人。 殷老夫人沉默半响,叹息一声后道:“今日麻烦小周大夫和老谭太医跑一趟了,明日再请你们上门看看。” 白善和满宝闻言便悄悄的给白二郎使了个眼色。 站在床边的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就悄悄的凑到殷或耳边道:“你别怕,要是你祖母把你关起来了,你就让长寿来找我们,我们来救你出去。” 殷或:…… 深宅大院的,怎么救? 不过看着白二郎真诚的目光,殷或还是点了点头。 殷家的人送他们出门。 老谭太医却没立时上车走,而是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门帖来给满宝,笑吟吟的道:“这是我家的门帖,小神医要是有空,不如上我家来切磋切磋医术。” 满宝立即接过,也自报家门,“我家就住在常青巷里,您往那儿一打听就知道,以后要是有事,您也可以来找我。” 老谭太医笑眯眯的颔首道:“好说,好说,我才从计家看病回来,你知道计家吧?” 满宝歪头:“季相爷家?” 老谭太医一愣后笑道:“倒是忘了,你跟季相爷家也有渊源,却不是他家,而是计太医家。” 满宝眼睛一亮,“计太医没事了吧?” “活过来了,也醒了,他说要多谢你当时仗义出手,要不然他真的会失血而死的,为了不给你惹麻烦,这几天他没让家人上门,想要等伤好了,再找着空答谢你一二。” 满宝连连摇手道:“这是身为大夫该做的,不值当什么,还请老谭太医让计太医不要太过放心上。” 老谭太医看着她真诚的目光,便仰天叹息道:“还是老范教得好呀,他当时临致仕还被益州王带走,还以为这一辈子都见不着了,没想到他是见不着了,却还能见着他教出来的弟子。” 满宝这才想起来,“您认识范太医呀,对了,你们都是太医院的。” 老谭太医便微笑着颔首道:“这太医院里就没人不认识范太医的,这会儿,也没人不认识你了,等有空,你也去太医院里串串门,现在的太医院院正是老夫的徒弟,进去逛逛还是可以的。” 满宝眼里就跟盛了星光一样,满眼星星的看着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看了哈哈大笑起来,扶着谭太医的手上了车,和三个孩子挥手道:“快走吧,你们也回去吧,坊门都关了,外头也没什么人了,虽有殷家的灯笼在前,但天黑也难走。” 三人一时还没明白这句话,等上了大街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殷家给他们的车上挂上了两盏灯笼,巡街的士兵看见了便没有查问,直接让他们过去,但如果黑夜中他们的速度过快,士兵还是会盯着他们的马车看,有的校尉会上来查问。 被查问过一次后,大吉就学乖了,慢慢的赶着马车,一路畅行回家。 下了车,白善就扭头看着车上的灯笼,若有所思的道:“这灯笼的用处还挺大的。” 满宝点头,和他对视一眼后都一乐,便一人拿了一个进去,交给刘贵道:“把里面的灯熄了,收好了,以后说不定用得着。” 大吉:…… 白二郎无语道:“你们可真是物尽其用。” 白善道:“这叫未雨绸缪,不知道用成语就别用。” 满宝:“就是。” “这是殷或家的灯笼,到底是朋友,我们坑他不好吧?”白二郎道。 白善:“谁说我们要坑他了,就是行个方便而已,你要担心,等下次见了他悄悄和他说一声征得他的同意就行了。” 满宝道:“他一准同意。” 她叹气道:“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要坑他姐姐们的钱给我们花了,我哥还有我娘他们要是这么对我……”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就藏起来很多钱,然后就偷一匹马浪迹天涯去。” “他那个身体,哪儿都去不了,”白善道:“不然,你怎么知道他没想过?” 白二郎忧心,“你们说,他会同意给他们家留种吗?” “他又不是猪,这成亲不得找自己喜欢和喜欢自己的人吗?”满宝道:“这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虽说他受了家族的恩惠便要回报家里,可在我看来,让他姐姐们招赘和过继姐姐们的孩子也是一样的,反正她们也高兴,他也高兴,这孩子也是他们殷家的血脉不是吗?干嘛非得让他自己生个孩子?” 白善则扭头问道:“他能生吗?” 第1069章 维持现状 满宝思考了一下道:“能是能的,但他的身体最好还是别生,我就怕他生出来的孩子会和他一样。” 她小声的叹息道:“你没听老谭太医说吗,他这是胎里带出来的病,我看他在胎里时就不安稳,全靠药保住了,所以出生后才这么艰难,其实他也不该出生的。” 白善却有不同的意见,“这世上哪有不该出生的人?他要是不该出生,那这世上就没有殷或了。” 满宝道:“可有人与我说过,生下健康的孩子既是对自己负责,对家人负责,也是对孩子负责。在他还没有意识的时候确定他是否健康,是否可以很好的在这个世界生存也是医者的责任。”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那要是殷或的娘遇上你这样的大夫,他岂不是就活不成了?”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就是个大夫,难道我还能强逼病人打胎呀,我只是表达了一下我的观点,最后怎么样,还不是得病人自己拿主意?”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殷或估计挺高兴的,但殷家人未必同意。” 满宝叹息,“殷家为何一定要必殷或生孩子呢?儿子生的和女儿生的不都一样吗?” 白二郎:“不一样吧?你们是泼出去的水,我们是留在家里的土。” 白善同情的看向白二郎。 满宝撸起袖子就冲白二郎去,直接按着他揍了一顿才放过。 庄先生得知殷或没有性命之危就放心了,挥手道:“快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上学呢。” 是的,不管发生多少事,该上学的还是要上学,该上工的还是要上工。 现在来找满宝看病的病人比以前多多了,但再多,她也只看半天,过了午时便走。 有时候太忙便在药铺里吃午食,还能多看几个病人,下午她便回去看书,便是庄先生不给她上课了,她也要进系统里上一下莫老师的课。 到下午白善他们快要下学了,满宝便和大吉一起去接他们,然后顺道去殷家。 殷家很热闹,因为殷大姐她们全都回娘家了,她们不敢进去吵殷或,便只在院子的阴凉处说话,皆是一脸的忧心。 看到满宝三个进来,她们的目光便咻咻的飞过来。 满宝遥遥的冲她们一行礼,也不上前,直接就进了殷或的房间。 殷大姐忍不住生气,“祖母,您看他们这无礼的模样……” “好了,他们是来看七郎的,又不是来看你们的,”殷老夫人憔悴了许多,眼底都泛黑了,显然昨天晚上没睡好,她挥了挥手道:“你们回来的时间也够久的了,姑爷他们也下衙回家了,回去吧。” 殷二姐扶住殷老夫人,忧心道:“祖母,您的身子不要紧吧?” 殷老夫人挥了挥手,“没事,你们回去吧。” 殷大姐不甘的咬了咬嘴唇,道:“祖母,小弟不愿意治病,说不定就是他们撺掇的,您怎么还让他们来看小弟?” 殷老夫人抬起头来看了她们一眼,喜怒不辨的道:“七郎说,将来他从你们那儿过继一个孩子来,或是让老四她们几个招赘也是一样的。” 殷大姐一愣后蹙眉,“这怎么一样?亲生的和过继怎能算一样的?再说了,族里也不会答应的。” 殷二姐和殷三姐也有些惊诧,然后低头沉思起来。 殷老夫人挥了挥手道:“行了,如今最要紧的是让七郎好好的吃药养伤,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说吧。” 殷大姐还想再说话,殷三姐便拉了她一下,她这才收敛了,和两个妹妹行礼后退下。 殷老夫人看三个大孙女走了,这才看向另外三个小的,道:“你们也去休息吧,晚些再过来。” 殷四姐带着两个妹妹应下,躬身而去。 殷老夫人见她们都走了,这才扶着大丫头的手往屋里去。 殷或喜静,屋里一有多余的人便会发脾气,尤其是昨晚的事情过后,他表达厌恶的方式更直接,殷家上下,包括殷老夫人都不想这时候惹他不快,所以屋里只有长寿在伺候。 这会儿长寿就候在外间,一看到老夫人进来立即要跪下请安。 殷老夫人就冲他挥了挥手,沉着一张脸入内。 内室里,白善三人正坐在床边和殷或说笑,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三人仰天大笑起来,就连殷或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眼中似乎盛着星星一样看着他们。 殷老夫人的脚步就忍不住一顿。 听到动静,少年少女们都回过头来看,见是她,便微微收了笑容。 殷老夫人浅笑着上前,三人连忙起身行礼,殷老夫人免了他们的礼后和满宝道:“小周大夫,老谭太医说,他稍后就来,到时候你们可以再谈一谈七郎的病情。”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殷或,问道:“老夫人想怎么治?” 殷老夫人也看了一眼她身后的殷或,顿了顿后笑道:“先把他的伤养好吧,既然他已经吃了一段时间新换的药了,那就还照着周小大夫的治法来。” 那以后呢? 不过满宝也知道欲速则不达,她总不能逼着病人家属做决定,反正现在还是照着她的法子来治不是吗? 满宝应下,表示她会和老谭太医好好的研究研究的。 殷老夫人上前两步,看着床上的孙子柔声问,“七郎,今日伤口还疼吗?” 殷或脸上带着淡笑道:“祖母放心,不是那么疼了。” 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俯身给他按了按被子道:“以后可不许再这么吓祖母了,有话便好好说……” 殷老夫人说到这里一顿,轻声道:“祖母也会听你说的。” 殷或微笑着颔首。 殷老夫人便叹息一声,与白善三人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 三人觉得他们祖孙俩的气氛怪怪的,忍不住挠了挠脑袋疑惑的看着殷或。 殷或见他们的动作一模一样,忍不住笑道:“你们还真是一致。” 他顿了顿后笑问,“一直没问过你们,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我们是一个村的,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呀。” “那你真的有十五了吗?”殷或疑惑的看着她,“我总觉得你比他们两个小。” 满宝嘿嘿一笑道:“不是,我虚岁十四。” 白二郎补充道:“周岁十二,再过几个月就十三了,哈哈哈哈……” 殷或更疑惑了,“那不是比你和白善小吗,她怎么是师姐?我早就想问了,但又觉得不好,你们的排行怎么跟年纪反着来的?” 白二郎笑不出来了。 第1070章 活动 白善本来也有些笑不出来,但见白二郎突然安静下来的模样,便忍不住笑弯了眼。 满宝笑眯眯的解释,“因为我最先拜师,所以我最大。” 白善点头。 白二郎道:“才不是呢,我最先和先生读书的。” “我们说的是拜师。”满宝不客气的道:“最先拜师的是我。” “哼,少骗我了,我早知道了,当时先生根本没定排行,是你们两个争第一,然后你把白善给打了,你们两个又一起来揍我,这才定下的排行。” 殷或惊诧的看着他们,“你们的排行是打架定的?”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只有白二郎狠狠地点头。 虽然二比一,但殷或还是下意识的相信白二郎,他觉得这才是最不会说谎的那一个。 殷或抿嘴一笑,轻声问道:“你们明天还来看我吗?” 白善道:“看情况,要是课业不多,也没别的事的话。” 殷或蹙眉问:“是邳国公府的事吗?” 白善摇头,“那事算过去了,怎么了?” “过去了就不要与他们家多来往了,”殷或靠在床上道:“你们不知道,邳国公府是太子岳家,现在朝局不稳,这种事我们还是少参与的好。” 殷或顿了顿后道:“张敬豪近来和国子学的王举走得很近,你们再与邳国公府走得近,那就要小心些了。” 满宝和白二郎问:“王举是谁?” 白善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是不是鲁国公家的儿子王举?” 殷或点头,“他也是三皇子妃的弟弟。” 三人就明白了。 殷或道:“本来张敬豪在王举面前说不上话的,王举应该不会为了他找你们的麻烦,可如果你们跟邳国公府走得太近,那就未必了。” 白善:“你知道的还挺多。” 殷或笑了笑道:“我姐姐她们很喜欢说这些事,而且在学里,大家说话也并不怎么避着我,所以我总能听到许多东西。” 他觉得白善有些奇怪。 在他认知里,白善不是求名夺利之人,刚进国子学时,他可是很高傲的,同窗们不主动与他开口,他就绝对不主动去维持关系。 可这段时间,他好似变了,却又似乎不是为了名利。 殷或虽然好奇,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比如他。 所以他们不说,他便也不问,只是提醒道:“太子没孩子,地位不稳,但仇家不少,所以你们要想找靠山,最好别找他。” “那找谁?”满宝顺嘴问,“找你可以吗?” 殷或微微摇头,“我连我自己都靠不住,更别说给你们靠了。而且我父亲是孤臣,他恐怕帮不了你们。” 满宝还是第一次听说,“你父亲竟然是孤臣?” 殷或点头,“父亲说过,我们家谁也不跟,只跟陛下,也有此的原因,我三个姐姐都是低嫁。” 他道:“我还有三个姐姐,她们就比我大几个月,本来也是要说亲的,但这两年我身子一直不好,姨娘们想让她们留下招赘,就一直拖着不肯说亲,我父亲也没勉强,不过我看过这一年上门来拜见的帖子,很大可能她们也是要低嫁的。”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问道:“那赵国公是哪边的?他也是孤臣吗?” “不是,他一直支持的是太子。” “咦,三皇子不也是他外甥吗?为什么就支持太子?”满宝不解。 “因为太子是正统吧,”殷或道:“反正我知道的,朝堂上有人流露出废太子的意思时,赵国公是竭力反对的。” 白善问:“你爹呢,他反对还是支持,或是不发表意见?” 殷或想了想后道:“我父亲也不赞同废太子,不过他只是附议,没有特地上书过。” 白善便和满宝对视一眼,既然殷礼这个孤臣反对废太子,那就是皇帝自己也反对废太子了。 正说着话,老谭太医到了。 昨天晚上他过来是为了弥补他儿子的过错,毕竟他诊出了问题却没告诉主人家,而是陪着病人隐瞒家属,这是杏林中的大忌。 而今天他会来却是因为一大早殷老夫人便亲自上门去请他了,请他再度出山和周满探讨一下殷或的病情,确定他的病到底还有多少年可活。 可以说,殷或是老谭太医看着长大的,也是他治着长大的,身为太医,他见殷或的次数比见宫里各皇子的次数都多。 所以感情自是不一般。 他的病情这会儿有了转机,说真的,他还是挺高兴的。 加上又有周满这个大萝卜吊在前面,他还是挺心痒的,所以就忍不住答应了。 不过他还是先去计太医家看过计太医,这才过来的。 满宝便去和老谭太医谈论病情去了,殷老夫人就坐在一旁听,也不管有没有听懂,反正她就是竖着耳朵尽量记下他们说的话。 白善和白二郎是自觉听不太明白的,所以就不出去凑热闹了,在房间里继续和殷或说话。 白善道:“这一旬我们不放假了,要到九月初一才放假,因为是整个学院出门,所以要提前准备,每个学子都要交一两银子的出行费,你要不要去?” 殷或点头,“自然要去的。” “那你把钱给我,明天我帮你交上去吧。”白善冲他伸手。 殷或微愣后把长寿叫进来,让他给他称了一两银子。 殷或觉得整个很好玩,郑重的和白善道:“拜托你了。” 白善:“好说,好说。” 殷或扭头问白二郎,“你们也是去登高吗?” “我们太学人太多了,年级人也不少,现在还闹哄哄的没定论呢,不过听说我们会分开,就是一个年级的人定,我们估摸着不去登高,而是去游水。” 白善和殷或惊诧,“游水?京城里有游水的地方吗?” “我哪儿知道,说是要学魏晋风流,可我看京城的水都急得很,这酒杯和糕点放进水里真的不会被打翻吗?” 别说白善,就是殷或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牵动了伤口,又疼起来。 殷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听见殷或这样笑出声来,一时愣在了外间的椅子上。 第1071章 暗查 老谭太医也愣了一下,满宝正捏着笔埋头苦写,将写好的东西递给他看,“您看改这个方子怎么样?” 老谭太医回神,低头看了一眼方子后抬头看满宝,良久,点了点头道:“很好,我看,以后小公子的伤还真的得你来治。” 殷老夫人回神,“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对殷老夫人道:“老夫人,小周大夫比我更适合来医治小公子。” 殷老夫人便看向满宝,满宝也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她。 半响,她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那以后就有劳小周大夫了。” 满宝扬开大大的微笑,并不推辞,直接应下来道:“老夫人放心,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殷老夫人叹息一声,扶着丫头的手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后便走了。 满宝看着殷老夫人慢慢消失的背影,奇怪的看向老谭太医,“这不是能治吗……” 为什么就跟殷或要完了一样? 老谭太医浅笑道:“这是好事,以后啊,你就好好治吧。” 殷老夫人越纠结,就越说明她内心其实已经松动了,只有已经考量了殷或的想法,她才会纠结。 老谭太医看着年轻的满宝,微笑道:“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事啊,还真需要你们这些小年轻冲一冲才好。” 虽然落在他们一群大人眼里有些冲动,不够稳健,甚至是有些不知死活,但人生就是这样不是吗? 总会出些小意外,已经墨守成规的老家伙们才愿意动起脑筋想事情。 老谭太医笑问满宝,“你那什么输血大法能不能也教一教老夫?老夫听说郑家的小子用一本医书跟你换了这个法子?” 满宝立即道:“没有,没有,只是互相交流而已,我也只看了三天。” 然后把书抄下来慢慢看而已。 交流还好听点儿,交换就显得太霸道了。 老谭太医就笑道:“正巧,我也有些独门的医术,不如我拿一个来和你交流交流?” 满宝连连点头,“好呀,好呀,那有空我去府上拜访?” “好呀,”老谭太医笑道:“拿着我家的门帖上门就可以。” 两个大夫在外面说得热闹,里面的三个人也说得热闹,要不是长寿提醒,他们都不知道天黑了。 殷家留下他们吃晚食。 满宝看了一眼殷或后答应了,本想拒绝的老谭太医见了,也想和满宝多说一会儿话,也答应了。 他们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在殷或的外间里吃饭。 殷或伤的是脖子下来一些的锁骨位置,虽然疼,但坚持一下他还是可以下床的。 他又素来能忍,于是也下床坐在了饭桌边。 满宝点着汤道:“这汤很清淡,你可以多喝点儿。” 白二郎正盛汤,顺手就给他盛了一碗,喝了一口后道:“别说,你家厨娘做的还真不错,可以和容姨比一比了。” 老谭太医也先喝汤,然后感叹道:“汤养人呀。”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要胖就得喝汤。” 殷老夫人还是第一次吃饭的时候这么热闹,心情颇有点儿奇异。 她勉强找到了一个话题,笑着问两个大夫,“不知道七郎适合喝什么汤,回头我让厨房给他做。” 满宝立即道:“那可就多了,我可以列出三张纸出来,你们再根据他的口味随意调换呗,对了,你喜欢喝什么汤?” 最后一句话是问殷或的。 殷或歪头想了想后道:“我都可以。” 白善就道:“排骨汤好喝。” 白二郎提议,“我倒觉得羊肉汤不错。” 满宝道:“鸡汤也好喝。” 老谭太医笑眯眯的听着,一直等到满宝真的写了满满的一张汤品给她,殷老夫人才回过神来。 她让人送满宝出去,再回过头来看孙子时,就见他脸上又恢复了往常的面无表情,见祖母看过来,他表扯了扯嘴角浅笑开,行了一礼后就回内室休息去了。 殷老夫人叹息一声,到底没有和他谈心。 一是她还没拿定主意,她怕如果殷或向她提起不成亲的话题,她不答应,他又会伤害自己;二是,昨天晚上闹得太过,恐怕她再说什么,他也不会太相信,就好比她一样,现在她还敢信他嘴里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吗? 所以还是等儿子回来吧,到时候让他们父子谈一谈。 不过…… 殷老夫人皱了皱眉,扶着大丫头的手回了正院,然后招来大管家问,“查到了吗?” 大管家躬身道:“查了,那丫头的哥哥是前院管着马厩的,那些话是他教他妹妹说的,我查过,那小子前日从外面拿回来一包银子,打了一顿他就招了,说是出门的时候被拦住的,那包银子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一笔钱呢。” “那个人呢?” “没查到,他也再没出现过,但小的让人画下了画像,这几日就让人悄悄的去查。” 殷老夫人沉思起来,半响后道:“让人拿着画像去三皇子府、王家还有和三皇子走得近的那几家里查一查,悄悄的查,别惊动了人。” 大管家吓了一跳,“老夫人……” “也不需要做什么,就查清楚那个人是谁就好,”她神色不明的道:“就差一点点儿,我总要知道是谁干的……” 昨天晚上要不是长寿撞了那一下……殷老夫人只是想一想就脊背一寒,她不管背后那人是就要冲着他们殷家来的,还是冲着周满来的,但有可能受伤害最大的却是她的孙子。 殷老夫人在殷或的问题上是优柔寡断了一些,但她在其他方面却果决得很,且也不是个傻子。 她沉吟片刻,问道:“苏坚靴子上钉子的事儿查出来了吗?” “没听到消息,倒是马场和苏家死了几个下人。”大管家躬身问道:“要不要小的去查一查?” “恐怕查不出什么来……”殷老夫人沉思片刻后道:“我记得过不了多久卢家的大夫人寿辰是吧?打听一下封老夫人去不去,要是去,我也去凑凑热闹。” 大管家连忙应下,躬身而去。 殷或刺杀自己的事只在小范围内传开了,这算是丑闻,殷家当然不会外传,奈何正有人盯着满宝他们,于是他们就发现老谭太医连着两天上门,一打听便就打听到了。 第1072章 各方涌动 殷或自杀的事,有些人听了最多惋惜一声,然后感慨道:“殷家养孩子不易啊。” 太子却觉得很奇怪,“好端端的,殷或怎么自杀了?” “小的查过,听说是殷老夫人要拿他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问话,小公子拦不住,就自残了。” 太子皱眉,“殷老夫人素来顺从她这孙子,为何要去拿他的小厮问话?” “这,小的没查出来。” 太子就瞥了他一眼,“去查。” 封尚书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他没有悄悄的派人去打听,而是亲自上门去问。 殷家,可不是那么好查的。 不说殷礼是京兆尹,就是殷老夫人管家也素来严格,派人去打听,费的时间多不说,还有可能啥都查不到反而会被殷家摸出来,那可就得罪人了。 愣是谁家内宅被窥视,心情都不会很好。 殷老夫人只沉吟片刻便请封尚书在前厅说话,两个老狐狸你来我往的说了些话,喝了一盏茶,然后封尚书便背着手心满意足的走了。 殷老夫人也决定不用去参加什么寿诞了。 她叫来大管家道:“派去三皇子那边的人不用撤回来,你再从庄子里选几个机灵的人,得是城里的生面孔才行,让他们去查一查益州王。” 大管家惊讶,“益州王?” 这跟益州王有什么关系? 殷老夫人面色冷淡的道:“没错,去查一查他,看我们这位尚书大人猜的对不对。” 殷老夫人内心有些不安,如果只是太子和三皇子相争,结果却拿他们殷家当筏子也就算了,她可以反咬回去一口,晾他们也拿他们殷家没办法。 可要是再牵扯进益州王,那这水也太浑了。 浑水出厉鱼,到时候殷家身处水中,被谁咬一口,或是被一拥而上分食…… 殷老夫人闭了闭眼,悄声问大管家,“老爷还没信回来吗?” “算着日子,过两天应该会有一封报平安的信回来。” 殷老夫人点了点头,“等信回来,立即拿来给我,我有一封信要送去给他,让送信的下人先别急着回去复命。” “是。” 而出了门的封尚书则是立即回到刑部,招来一个心腹道:“你带着人悄悄的去殷家后门,拿着这封手书进去提两个人。” “这……” “我已经和殷家的老夫人提过了,你只管去提人。” 心腹一听是商量好的,立即高兴的应下,他最喜欢办这种差了,不用自己再上前挨骂了。 益州王也听说了,他知道的甚至比太子更快,也更详细,听说殷或把自己刺伤了,周满三个蹬蹬的跑进去,又安全无虞的蹬蹬的跑出来。 三人不仅丁点儿事没有,听说以后殷或的病也由周满来治,益州王很是不开心。 益州王的心腹快步进来,躬身道:“王爷,查出来了,周满、白善和白诚的确都出自我们剑南道,白善先父白启,是前蜀县县令,有剿匪之功,所以才被恩荫进京读书的。” 益州王惊讶的回头,“谁?” 心腹顿了一下后道:“白启,字子启……” “够了,本王知道他,他一个小小的县令之子,怎么会被恩荫进京?” “这,此次恩荫的子弟颇多,皆是七品以上,四品以下的官员后人。” 因为上了三品的,也就不用特意下恩召了,基本上每家都有一人可恩荫入学,也就他们官品低,又是外地的官员,这才因为各种原因轮不上他们。 益州王抿嘴,“白善?去查一查他,将他从出生的时候开始查,他家里现在还有什么人,这些年都做过什么,给本王查得仔仔细细的。” “可白善本家在陇州……” “那就去陇州查,是人不够吗?要不要本王给你派几个人协助?” “不敢,人够了的,小的这就派人……”说罢,见益州王心情很不好,只能躬身退下去。 心腹一边往外走,一边在心中苦恼,说的好听,去陇州查,从京城到陇州需要多少时间? 更别说在那查十几年前的事儿了,查完了陇州还得去绵州,这两个地方都不是他们的地盘,要查,没有两三月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的。 再算上路上的时间…… 心腹觉着,与其这么浪费人手和时间,还不如等他们回了益州再查呢。 而且,一个小少年罢了,有什么好查的? 但眼看着王爷越来越生气,他不敢说出口而已。 等太子的人终于摸到一点儿边的时候,益州王的人已经快马在去陇州的路上了。 殷家在经历过那么一件事后,殷老夫人不动声色的将府里的人都过了一遍,换下去了不少人。 外面的人再想从殷家打听消息很艰难了。 殷家的三位姑奶奶依旧喜欢回娘家,隔三差五的回,益州王和太子的人不是没想过从她们身边的下人下手,可奇怪的是,她们的嘴巴就跟殷府里的下人一样嘴硬,怎么撬也撬不开。 打听的人也不敢太露行迹,好几次,他们都发现背后悄悄跟了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甩脱的。 什么都没查到,这让殷大姐很生气,打发了下人以后回房就忍不住拧了丈夫好几下撒气。 殷大姐夫被掐得嗷嗷叫,气得殷大姐拍了他好几下,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叫什么叫,用没用力我不知道吗?” 殷大姐夫揉着自己的胳膊道:“肯定红了,不信你看。” “一个大男人,掐你两下怎么了?” 殷大姐夫委屈,“你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撒在我身上。” “放屁,在外面谁敢给姑奶奶气受?” “是是是,你没受气,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掐我呀?” 殷大姐冷哼了一声,却没告诉他。 殷大姐夫也不在意,在她耳边念叨道:“我听说,小弟想从我们这边过继一个孩子过去?” 殷大姐眼刀飞过去,问道:“你听谁说的?” “没有,前儿我不是跟你去府里看小弟吗,听府里的下人议论起来的,现在小弟的大夫不也换了吗,药也换了,所以我想……” qq阅读好像屏蔽了作话,不是我不晚安了。 第1073章 打听 殷大姐瞪着他道:“你想什么?” 殷大姐夫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的道:“元娘,我这不是想着,你跟小弟才是同母出的姐弟,我们……嗷——” 殷大姐夫这会儿是真的惨叫出声了。 殷大姐运了运气,磨了磨牙后道:“我告诉你,别想些有的没的,祖母都在给小弟物色媳妇了,就算娶不了高门大户的女子,小门小户的媳妇还是娶得着的。你少给我打歪主意!” “这怎么是歪主意呢?元娘,你真同意让四妹妹她们招赘?要知道,她们可都是庶出,跟小弟隔了一层的。” 殷大姐哼了一声,起身解开外衣,直接甩到架子上道:“少跟我扯这些,你们不过是欺负我父亲不在京城了,所以什么脏的臭的都凑上来,连你也打起我们家的主意来了。” 说罢,眼圈便红了,尤其是想到这两天总有人在她的人身边打转,她派人去查却查不到源头,心中更委屈了。 殷大姐夫见状,立即搂住她的肩膀安慰道:“元娘,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女婿半个儿,你的家不就是我的家吗?”他道:“我这也是担心叔婆那边,几个堂叔叔可一直盯着家里呢,小弟这会儿把自己刺伤了,三五日的族里不知道,过一段时间总会知道的,到时候找上门来,再提起过继的事,气的不还是你和祖母吗?” “知道气我你就帮我理一些事情,少和他们一样给我找恼。” “是是是,我帮你,我帮你,可我能帮你什么呀,上次因为帮你去济世堂里找麻烦,我这会儿才恢复原职呢。” 殷大姐皱眉道:“我总觉得怪怪的,你帮我去查一查那个周小大夫,还有她那两个师弟。” 殷大姐夫屁股往后挪了挪,“你,你还找他们麻烦啊,不是说小弟现在的大夫换成她了吗?” 殷大姐就横了他一眼道:“没让你找他们麻烦,就是查一查他们的来历,看看他们是不是惹了什么人,或是他们是不是真心对小弟的。” “他们不就惹了三皇子吗,不是你回来说的,三皇子和太子打架,把邳国公府的小公爷给波及到了,结果她插进去把小公爷给救活了……我错了?” 殷大姐恨铁不成钢的点着他的额头道:“你能不能不要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也动动脑子啊,算了,你就查一下平时他们都跟小弟玩什么,是不是真心对小弟的就行。其他的事儿你少管了。” 满宝他们对这些一无所知,依旧每天准时出门上学上工,就是大吉不再一个人赶车送他们了,而是每天都要再带上两个家丁。 刘老夫人从大吉那儿知道有人盯着他们以后,特意过来了一趟,坐在马车里逛了一下街后便悄悄和魏大人及老唐大人联系上了。 刘老夫人这一次上京,手上还有唐大人给的一个手帖。 京城依旧一片繁华热闹,小公爷的落马事件就好似掉进大河里的一颗石头一样,溅起了一点儿水花,连人身上都没浇湿就沉寂了下去。 除了封尚书还在查这个案子,朝中已经没人再提起这事了。 但就是封尚书,他也不是只逮着这一个案子查的,他每天要复核的案子或要查的案子可不少。 比如,东宫侍妾小产的案子,如今就是他、大理寺和宗室一块儿协理的案子。 这个案子才是最棘手的。 虽然现在这个案子也冷寂了下来,太子似乎也不太过问了,可这不代表他们就可以不查了。 别人他不知道,皇帝却还在等一个结果的。 而封尚书却是越查越心惊,本来就不多的头发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好几次都在睡梦中想,他年纪似乎也到了,也该致仕回家种田了…… 生活中充满了不如意,但再不如意,生活还是得继续,封尚书和大理寺、宗室商量过后,都一致觉得能拖一天是一天。 尤其是皇后的身体越发不好的情况下。 在济世堂里的满宝这一点的感触也很深,自从她扬名后,来找她看病的病人就多元了起来,虽然还是女性居多,但其他类型的病人也开始变多了。 于是,她每天看到听到的故事也多了,生活中果然充满了不如意,但再不如意,大家的日子还是得咬牙过下去。 满宝每天从药铺里回到家,或是去殷家里看殷或时都特别满足,觉得生活对她还是挺好的。 她觉得对殷或也挺好的,于是她特别喜欢把她在药铺里听到的各种惨事告诉殷或,当然,会隐去病人的姓名等,只感慨一声,我有个病人…… 殷或每次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满宝就道:“怎么样,听见这世上有这么多惨的人,是不是就觉得自己不那么惨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好奇的看向殷或。 殷或木楞愣的摇头,“我从未觉着自己惨……” 白二郎就挠了挠脑袋,“那你干嘛自尽?” 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谈起这个话题,问起原因。 殷或垂下眼眸,沉默了片刻后道:“就是觉得活着和死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他笑了笑道:“我总觉得,当时祖母是想打死长寿的,真要死一个人,那还不如我死算了。” 反正他活着也没什么用,也没什么乐趣。 三人张大了嘴巴,齐齐的打了一个抖,然后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祖母真的会打死长寿啊,她以前打死过人吗?” 殷或认真的想了想后点头道:“府里是打死过人的,我记忆里有两个,其实我们家算是好的了,我祖母和姐姐们因为我身体的缘故,对下人都很宽和,在别的家族里,死一两个下人是正常的。” 见三人都张大了嘴巴,殷或便笑道:“很惊讶吗?” 三人一起点头。 殷或道:“远的不说,这一次邳国公府小公子的事,自尽的下人有一个,邳国公府自己处置的下人便不少了,除了送到庄子里的,听说丢到义庄的就有三个。” 三人便咽了一下口水,都有点儿怕,“你,你怎么知道的?” 给三人端茶点上来的长寿便道:“是少爷让小的去打听的。” 三人感受到了殷或的体贴,纷纷感激,“多谢你了。” 殷或笑了笑,低下头去颇有些不好意思。 第1074章 表白 三人坐在马车里时都还有些怕怕的。 白善探头出去看了一眼骑马跟在他们后头的两个家丁,然后把脑袋缩回来,和满宝叹气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大吉一发现有人在盯着我们就让家丁跟着了,京城的人都这么可怕吗?” 满宝严肃的摇头道:“不,是大户人家都这么可怕。” 白二郎道:“我家也是大户人家,我家就从来没打死过人。” 白善点头,“我家也没有。” 满宝:“你好意思说自个家是大户人家吗?” 从小便是七里村一霸,家底不仅是七里村第一,在整个县城都是数得上名号的白二郎素来对自己很有信心,哪怕他出来见过世面,王爷见过,世家也见过了,但打小就培养起来的自信心却没有受到多少打击,于是他依旧可以自豪的对满宝点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家的地也很多,我家的钱也很多,我家的下人佃户也很多!” 同样很有自信心的白善点头,指着白二郎道:“我家的地比他家的还多,我家的钱比他家的还多,我家的下人佃户比他家的还多,而且我家只有我一个儿子,将来都是我一个人的。” 果然,这个世界上能全方位打击白二郎的,也就是白善了。 白二郎瞪着眼睛看白善。 满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后便严肃的看着他们道:“还是有不一样的,那些人家的官儿也多,所以才能被叫做大户人家。等以后你们当了官儿,你们的子子孙孙也都当了官儿,成了这样的大户大族,一定要记得,善待生命,可不要像他们一样视人命如草芥。” 满宝道:“人和草是不一样的,草割了,来年春风一吹又长起来了,但人命一旦没了就没了。” 白二郎听着点头。 白善则对满宝道:“以后你教他们。” 满宝问,“谁?’ 白善红着脸道:“我的子孙。” “教就教,你脸红什么?”满宝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他红通通的耳朵和脸颊,她慢慢回过味儿来,愣愣的看着白善。 白二郎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俩人你看着我呆,我看着你呆,眼里只有彼此,有些不满了,就重重的清了一下嗓子。 满宝微红着脸低下头去,想想觉得不对,便抬起头来恶狠狠的看向白二郎,“嗓子不舒服吗,要不要给你开一剂降火的药清嗓子?” 白善红色稍褪,目光偏移过来,瞥了白二郎一眼后没说话。 白二郎:…… 回到家里,三人各自回屋梳洗,然后就要去书房里写作业,顺便等着吃晚食。 等白二郎到书房时,白善就当着先生的面和白二郎道:“我和先生说了,重阳登高说不定会作诗,所以这几天我帮你补一补诗词。” 白二郎有种不好的感觉,他连连摇头道:“不要,到时候我不作就是,我不想出风头。” 一旁看书的庄先生便用书轻轻地敲了一下他脑袋,“没出息,等你考官也是要诗的,到时候你作不作?” “那我也不要他教,”白二郎道:“先生,不是说了吗,名师出高徒,您比他厉害那么多,您教我呗。” “你那点儿水平,白善就可以教你了。”庄先生怕自己专门教他诗词的话可能会压不住火。 白二郎扭头看向白善,白善便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他指着白善道:“你要公报私仇!” 庄先生就抬起头来看向他,问道:“你们结了什么私仇?” 白善就静静地看着他。 想要告状的白二郎张了张嘴巴,话愣是堵在了嗓子眼里出不来,老半天后他摇了摇头。 庄先生怀疑的看着俩人,满宝从外面进来,“先生,我今天有作业吗?” 庄先生收回了视线,对她道:“有,你过来,为师给你整理一篇课文,你这两天就读它,读透了以后我给你出几个问题。” 白善见先生背对着他们,就揽住他的脖子往外拉,“走,我们去园子里读诗去。” 白二郎:……他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就不清嗓子了。 庄先生回头看了一下两个弟子的背影,问满宝:“他们师兄弟两个吵架了?” 满宝微红着脸摇了摇头,不过却想起来一件事,“先生,贵族是不是都会动不动就杀下人?” 庄先生想了想后摇头道:“虽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想出来的这个问题,但不论是什么问题,都不可以偏概全,一竿子便打翻一船的人。” 他道:“唐县令和杨县令也都出身贵族,你看他们像是动不动就处死下人的人吗?” 满宝摇头。 “那就是了,”庄先生坐到书桌后,道:“不过,贵族之人久居上位,若无怜悯之心,是很容易视人命如草芥,所以我常要你们到了京城以后谨言慎行。因为在有些上位者眼里,不仅是他们的下人,我等平民也是蝼蚁而已。” 满宝失落的道:“我知道了。” 庄先生点了点头,示意她看他给她摘出来的文章,想了想,又从一旁的书架上找出一本典籍来给她,“这律书你还没读完吧?” 满宝头皮发麻,“好多的……” “不急,慢慢读,”他笑道:“我问过白善,他每晚睡前都要读三刻钟的律书,如今他已经开始记诵了,你要学医术,不及他,我也不要求你记诵下来,但通读一遍是要的。” 可晚上她还要去系统里上课呀…… 满宝抱着那本厚厚的典籍欲哭无泪。 庄先生笑道:“你现在年纪小,正是读书最好的年纪,每天晚上临睡前看上两三刻钟,过个几年也就看完了。哪一天你若是把这律书看透了,你就不会再问今天那样的问题了。” 庄先生的笑容微淡,叹息一声道:“他们之所以可以视人命如草芥,我想,皆是从这大晋,不,是从这历朝历代的律法来的。” 满宝听得半懂半不懂,不过却抱紧了怀里的书。 一直沉默的科科突然道:“你先生可惜了。” 第1075章 活泼的开始(给书友“臻盈”的打赏加更) 满宝一愣,在脑海中问道:“可惜什么?” “可惜了他的思想和才华,”科科道:“宿主,你们的律法不平等,这一点儿,不是谁都能够看到的。” 满宝疑惑:“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不,宿主觉得是很明显的事,是因为从小便接触到百科馆内的书籍,知道我所在的未来的基本政治,但在这个世界的人眼里,皇室至高无上,贵族杀平民可用钱赎罪,而平民殴打贵族,严重会被斩杀是最正常不过的事。” 科科道:“所以,你的先生很厉害。” 不管是它的宿主,还是白善或白诚,他们有这样的认识它都不觉得诧异,因为他们从小便没少看百科馆内的书,他们觉得是话本的书,其实大部分是他们研究出来的历史书,里面掺杂了许多他们那个世界的见解和思想。 但庄先生不一样,他是成人! 他偶尔也会收缴他们的书籍上去看,却从不会斥责他们大逆不道,这会儿还能说出这样直击根本的话来。 所以科科才说,庄先生可惜了。 满宝抱着书和作业回了房间,盘腿坐在床上和科科认真的聊天,“科科,你有没有发现先生这几天总是会走神发愁?” 科科:“发现了。” 满宝就叹气,“是不是因为陈福林呀,这可真是个多事之秋,什么事儿都撞在一起了。” 科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它道:“经过分析,陈福林和你们现在面临的困难比起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可他让先生难过了呀。” 科科分析了一下宿主以前的行为,问道:“所以宿主也要套他麻袋吗?” 满宝:“……我倒是想,但他是大人,恐怕很难套他的麻袋,而且他还是官儿,肯定不好糊弄,他要是真报官了,那我就真成了那殴官然后被抄斩的平民了。” 真是幸运,宿主竟然能够意识到这一点儿。 科科又不说话了。 满宝也不在意,自己嘀嘀咕咕了一阵后便问,“科科,莫老师说殷或的病在你们那儿也不好治,是真的吗?像你们百科馆,或是商城里有没有什么药可以一管下去就好的?” “没有,”科科道:“和宿主母亲的病情不一样,您母亲的病是后天形成的,他是先天的。” 什么东西,扯上了先天就不好解决,尤其是病。 满宝叹息,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她本来是在思考殷或的病的,可思考着思考着,不知道为何脑海里便闪过了白善的音容,他坐在马车里,两眼亮晶晶的注视着她,眼中如同盛着一颗闪亮的星星,正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满宝觉得脸颊有些热,她就拍了拍脸,科科道:“宿主,你的情绪波动过大,要不要我帮你检查一下身体?” 满宝摇头。 “真的不用吗?我觉得你的多巴胺可能分泌过多了。” 满宝捧着脸,对着科科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但脸依旧红得不行,“我知道,莫老师说过,多巴胺是一种神经传导物质,用来帮助细胞传送脉冲的化学物质。它主要负责开心和兴奋的传递,和情欲一类的感觉有关。” 科科:“……宿主学的可真多。” 不知不觉,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科科问:“所以宿主是想到了什么兴奋和开心的事?” 满宝歪着头想了想,认真的和它道:“科科,我大概是早恋了,莫老师和我说过,早恋是一种病,得治。” 科科:“……宿主,那只是莫老师的个人观点而已。” “不是呀,莫老师说他都写了论文的,有科学的论证了这件事。” “不,”科科在百科馆内搜查了一下大数据,以数据对比的方式告诉满宝,“这就是莫老师的一家之言,目前他的论文还没有通过审核,且有大部分的医学家、心理学家和教育学家表示反对,当然,也有赞同的人,但目前就此写就论文的就他一个,建议宿主谨慎接收这方面的知识。” 满宝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科科在自己的芯片里回顾了一下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得出了结论,他的宿主可能真的要谈恋爱了。 科科:“宿主,本着多年的合作精神,我不得不提醒你一下,你现在还很小,才十二岁零八个月,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这样年纪的早恋的确很有可能是病态的,请宿主慎重。” 满宝点了点头,“我会慎重的,但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京城的贵人们这么爱杀人,万一我们在报仇的过程中先死了,那早恋不早恋的还有意义吗?” 科科快速的回道:“没有结果的早恋。” 满宝若有所思,“但可以有过程。” 科科:“……所以宿主,你是决定要早恋了吗?” 满宝摇了摇头,“怪怪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去爬山,或是去找人打一架呀。” 科科:……看来这不仅是多巴胺分泌过多,还有可能激素也分泌过盛了。 满宝抱着被子想了半个晚上,难得的没有进系统里和莫老师上课,本以为第二天再见到白善多少会有些不自在,但一开门,俩人对上视线,忍不住展开笑颜,不自在什么的就都烟消云散了。 隔壁房间,白二郎打着哈欠出门,手里还拎着一个木盆,睡眼惺忪里看到俩人又在你看我,我看你,便没好气的道:“真该让我大哥过来看看你们。” 白善不解,“为什么?” “看看你们才多大,再看看我大哥都多大了,他要看到你们这样,一定捶你们。” “白师兄才不会这么没品呢,”满宝嘴快的接了一句,接完了才觉得不对,这不就相当于间接承认了吗? 她横了白二郎一眼,拎着自己的木盆越过他去打水。 白善拎着木盆跟上她。 白二郎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跟在俩人屁股后面念叨:“知道什么是长幼有序吗,你六哥还没成亲呢,我大哥还没说亲呢,我也比你们大,你们得收敛着点儿知道吗?” 白善没好气的道:“你们家跟她家又不是一块儿的。” “那我们家不是跟你家是一块儿的吗?虽然我是你师弟,但在族里,我是你堂哥,我大哥是你大堂哥。” 白善:“你都说了是堂的了。” 庄先生一早起来便听到孩子们叽叽喳喳斗嘴的声音,真的是,一天就这么活泼的开始了。 晚安 第1076章 改名 满宝背着背篓跳下马车,回身和车上的白善白二郎挥了挥手,在他们的注视下进了济世堂。 白善见她进去了,这才放下帘子道:“走吧。” 马车这才开始往国子监去。 药铺也是刚开门,病人们还没来呢,满宝先把东西放下整理好来,左右看了看后便从背篓里拿出一本厚厚的典籍展开看。 过来串门的丁大夫看见,目瞪口呆,“周小大夫,你这看的是律书啊?” 满宝点头,起身请丁大夫坐下。 丁大夫没坐,他很好奇的问,“怎么改看律书了,你以前不都看的是医书吗?” 满宝叹息,“先生要求的,也就看几页而已,没办法,近来太忙,时间挤不出来了,只能趁着这会儿看了。” 丁大夫点头,又觉得有些不对,他们不是大夫吗?为什么要看律书? 丁大夫迷迷糊糊的正要转身走,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对了,昨天中午你走以后程家送来了一张帖子,想要请你今日上门看诊,大掌柜让问一下你去不去。” 满宝好奇的问,“程家是谁家?” “宿国公家,”丁大夫道:“这一次问诊的是他们家的二夫人,这出入内院还是你方便点儿,大掌柜的意思是,你要是去,回头给你配个药童带着,这样出入便利些。老规矩,这样的出诊,诊金你全拿,药从铺子里抓。” “那人家库房里就有药呢?” 丁大夫便笑,“那更好了,你要是看病好,以后他们家库房里的药多半就要从我们铺子里补充了。” 这也是药铺很喜欢坐堂大夫们闲暇之余出去问诊的原因之一。 说到底,药铺的主要利润还是来自于药材。 满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我去。” 丁大夫便点头,转身出去了,他刚撩开帘子,便看见外面趴着个人,那人吓了一跳,尴尬的抬头冲丁大夫憨憨的笑。 然后侧过身子让丁大夫出去,丁大夫才走出去,他立即拉着身后的柳娘钻了进去。 丁大夫回头看了一眼,指着他问一旁的伙计小丁,“这施大郎干什么?” 小丁只看了一眼便道:“来找周小大夫看病的,每次都赶早来,生怕碰见人一样,刚才他一来就凑上去偷听,我都提醒他了您在里面,他还凑上去听,我想着您和小周大夫也不会说啥机密事,所以也没有硬拦住。” 机密事他们都是在后院说的,谁会在隔了一道帘子的诊房里说不能对人说的话? 隔墙都有耳,更别说隔着一道帘子了。 可众目睽睽之下,偷听得这么光明正大的,丁大夫还是第一次见。 他摇了摇头,见大堂里病人开始多起来了,便回自己的诊房去了。 满宝看到钻进来的夫妻,便收了书道:“是窦大郎和柳娘呀,坐下吧。” 窦大郎讨好的一笑,和妻子坐在椅子上道:“周小大夫,您给我婆娘看看,看看她是不是怀孕了?” 柳娘羞涩的伸出手来。 满宝一边摸脉一边道:“没有这么快吧?” 她伸手摸了一会儿,笑道:“没怀。” “可她月事迟了。”窦大郎有些焦急。 “迟几天是正常的,”满宝对柳娘道:“以你的情况,七天以内都是正常的,我刚看了一下,这两月你身子调理得不错,我再给你开一副药回去,吃完就可以停了,后面要保持营养,就是很好的备孕了。” 她给柳娘开了药方,然后看向脸色难看的窦大郎道:“我看看你的脉。” 窦大郎颓丧的伸出手来,满宝摸了半响后道:“有好转了,可还是得继续吃药,还有,你压力别太大。” “说的简单,翻过年我就二十五了,”窦大郎哭丧着脸道:“我表弟年纪比我还小,孩子现在都能满地跑了……” “那有什么办法,你就是这个病,”满宝道:“还有,吃药期间尽量减少同房,这药方先吃着,等下会儿来我给你换一副药方。” 满宝给窦大郎开了药方,然后让他出去抓药了。 窦大郎却没走,拿着药方迟疑的问道:“周小大夫,我听外面的人都喊你小神医,所以我这病可以治得好吧?” 满宝道:“我们是大夫,治的是病,但我娘说,生孩子还得看命,我只能告诉你,如今我治愈你的可能是八成,八成呢,多高的治愈率呀,不过你要是自己把这八成机会作没了,当我没说。” 窦大郎愣愣,问道:“怎样才不会作没?” “简单,谨遵医嘱,该吃药吃药,晚上早点儿睡,早上早点儿起,少同房。”满宝一挥手,“去吧。” 窦大郎还是没走,他小声道:“周小大夫,您没有把我的病例告诉别人吧?” 满宝:“……没有,我们是大夫,又不是闲着没事干坐在街上说闲话的人,而且你这是假名,你怕啥?” 窦大郎不好意思的一笑,“就是,我,我想把我的名字改过来。” 满宝觉得很稀奇,好奇的问,“为什么突然想改过来了?” “就是突然觉着用被人的名字看病有些不太好。”窦大郎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其实我姓施,您以后叫我施大郎就好。” “好说。”满宝特别利落的在窦大郎名字后面加了个符号,然后写上施大郎的名字。 窦大郎这才拿着两张药方下去结账拿药,让他媳妇留下和周小大夫再联络联络感情。 他觉得,和大夫搞好关系了,她能够更掏心掏肺些。 不过满宝的心肺就一个,她显然是不可能把心肺掏出来给他们的,柳娘自从知道不能怀孕不是自己的问题后,她也不那么着急了,所以丈夫一走,她便和满宝说起闲话来。 其实就是告诉满宝,为什么窦大郎,哦,不,是施大郎会把名字改过来。 “带我们来看病的是我们家的老姑奶奶,窦大郎是她大孙子,前儿不知道是谁告诉了她,知道相公在药铺里看病用的是窦大郎的名字,老姑奶奶就打上门来了。” 满宝忍不住笑出声来,冲柳娘竖起大拇指,“其实你相公挺好玩的。” 柳娘笑了笑道:“周小大夫真爱开玩笑,他能有什么好玩的?他呀,就是吃软怕硬。”还窝里横。 第1077章 送药箱 不过她现在也不怕了,自从婆家知道这是施大郎的问题后,她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 家里的衣裳不会堆着给她洗,知道她最好不要碰冷水后,婆母便把洗衣裳的活儿接了过去。 这一次吃药是他们夫妻两个一起吃,家里每每熬药,那药味儿飘散开来时也不会总被念叨,院里也再不会敲敲打打的刺人了。 所以柳娘过得挺舒心的,所以依旧是没孩子,她头颅却是仰起来了,不像以前总是低着的。 这会儿问满宝病情,也不像第一次那么急切,只是略带些好奇的问道:“周小大夫,我相公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满宝道:“八成可能吧。” “那他治好了,我就能怀上孩子吗?”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道:“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我娘说,孩子是上天的馈赠,不如等他好了,你们还怀不上,就去拜一拜天尊?” “天尊?”柳娘想了想后道:“周小大夫信太上老君呀,那我回头去拜拜。” 说完话,满宝便示意她出去,叫下一个病人进来。 她的病人一直不断,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现在名声越传越广的原因,除了女病人外,她最多的就是外伤病人了。 满宝这几天总能接到需要缝合的病人,缝合术那是突飞猛进,她的缝合术本来就好,这会儿更好了。 丁大夫他们都没忍住跟她学了一手,最近药铺经常有猪蹄吃,炖得软软的猪蹄,别说,还挺好吃的。 来药铺找满宝看病的病人也早熟悉她的规矩,知道她只上半天工,下午便走。 所以非要她看病的,要么就早早的来,要么一来看到这么多人转身便走,第二天再赶早来。 不一定非得她看的,排不上她的便去排别的大夫了。 一到中午,满宝往外逛了一圈,见没什么稀奇的病人,而排她这边的只还有两个病人,干脆就把他们全看了,都开了药方以后才去后院用午食。 他们今天中午还是有炖猪蹄吃,到底是济世堂的厨娘,猪蹄里还放了点儿药材。 满宝捡了两块猪蹄,很好奇的检查了一下后问,“这猪蹄谁拿来练手的?” 郑大掌柜便笑道:“丁大夫,对了,这是小芍,比你略长几岁,以后就让他跟在你身边当药童吧。” 满宝扭头看向小芍,见他和白师兄差不多一样大,一点儿也不像药童,便好奇的问,“是哪个芍?” 小芍愣了一下后道:“白芍的芍。” “咦,你姓白吗?” “……不是,我姓郑,郑芍。” 听着像个女孩子的名字,不过她认真的看了看人,的确是个男的,而且长的都没有小郑掌柜好看呢。 满宝点了点头,问道:“你吃饭了吗?一会儿我们要出门问诊。” 郑芍弯腰应道:“吃了的,周小大夫先吃着,我去套车。” 满宝点了点头。 郑大掌柜见郑芍出去了,便对满宝笑道:“他年纪长,比较稳重些,长的也普通,带他进内宅方便点儿,以后有什么杂活儿累活儿你就让他干,就是在药铺里也是一样的,让他给你打个下手。” 满宝总觉得这番话很耳熟,她想了想后问,“那他这算是我的学徒了吗?” 郑大掌柜便笑眯眯的道:“周小大夫愿意收他做学徒是他的福气。” 满宝便听懂了,但她心里有点儿不安,“我这也才坐堂没多久呢,就能收学徒了?” 郑大掌柜笑道:“我们做大夫的,虽也看资历,但更看医术,周小大夫现在都是小神医了,医术在京城和益州都是得了认可的,收个学徒而已,要不是您年纪小,身份也不便,宫里直接招进太医院也是可以的。” 满宝吓了一跳,“您可别说您,我听着怕怕的。” 郑大掌柜乐道:“周小大夫又玩笑了。” 她可没有玩笑,是听着怕怕的呀。 吃完了午食,满宝便要收拾背篓出诊去,郑大掌柜跟在后面,见她又整理这看着就已经很旧的竹篓,立即轻咳一声,小丁奉上来一个崭新的药箱。 郑大掌柜对满宝笑眯眯的道:“周小大夫,你看这药箱怎么样?” 满宝看过去,点头道:“好看。” “好看吧,这是送给你的。”郑大掌柜给她介绍,“你看,这里头分了两层,还有不少的格子,除了脉枕和放置针包外,还能放不少的药材。” 郑大掌柜给她介绍,“这下一层呢放些常用的救命药材,知道都要带些什么药材吗?” 满宝点头道:“我知道,纪大夫教过我,这药箱的样式和他的一模一样。” 郑大掌柜便笑,“这天下好大夫的药箱都差不多是这样,不过你这个更好,更轻便,但空间也更大。” 满宝伸手摸了摸那药箱,好奇的问:“真的送给我了?” 郑大掌柜笑着点头,“当然,以后这药箱就让小芍给你背着。” “不要,我要自己背。” 满宝也挺不舍得自己的小背篓的,毕竟她的背篓跟了她好些年了,中间换过两次,但每一次都是二哥特意给她量身定制的。 满宝将背篓里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进药箱里,还有许多空的地方,郑大掌柜只扫了一眼便知道缺什么东西,于是对她笑了笑,转身去柜台上,将那些缺掉的药材给她补上。 郑大掌柜一边将一包包的药放进药箱里,一边和满宝道:“这药不仅是病人的命,也是大夫的,有时候就是一味药,用得及时便能救回一条命,所以这大夫的药箱要时刻都是满着的,一缺便要补上,还要时常更换,以免药材受潮。” 这些纪大夫都和她说过,不过她刚坐堂,很少有出诊的机会,她又一直背着背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放,所以就一直不太注意这一点。 满宝看着填得满满的药箱,把她带着那本律书也给放进背篓里,再合上药箱,便背着背篓,抱着药箱心满意足的要走。 郑大掌柜忙道:“让小芍帮你拿吧。” 满宝紧紧地抱着药箱,摇头道:“不用,我自己拿。” 第1078章 出诊 郑大掌柜:…… 这就是送你的,难道他还能和她抢吗? 小芍跟在她身后出门,伸了手也没能从她手上抢过背篓和药箱,只能任由她去了。 满宝把东西放上马车,和小芍商量,“一会儿你直接送我回家吧。” 小芍应下。 等到了宿国公府,小芍说什么也不让满宝自己背着药箱了,他道:“周小大夫,您这样,回头大掌柜要罚我的。” 满宝便把药箱给他背着了。 小芍拿了门帖上前敲门,有门人接了帖子后便出来把他们的马车拉进门里,自有下人引他们去内院。 这一次请他们上门的是程二夫人,不过她并没有卧床,满宝他们到的时候,她还在处理府中的事务呢。 听下人汇报大夫来了,她便让人请了满宝去她的院子,小芍被拦在了门外,只能留在院子里。 小芍看了一眼满宝,满宝想了想,便伸手接过药箱,笑道:“你先在这儿等一等吧。” 小芍应下。 丫头请满宝入内,奉了茶点上来,满宝看了一圈,好奇的问:“病人呢?” 一旁的丫头便不好意思的笑道:“周小大夫再稍等一等,我们二夫人一会儿就来。” 满宝便问,“你们二夫人是哪儿不舒服?” “这……”屋里的两个二等丫头对视一眼,然后低声道:“周小大夫,我们二夫人刚生下二小姐三个多月,身上有些不爽利。” 满宝见她们说的不清不楚的,便点了点头,坐在桌子边上等人。 程二夫人也没让她久等,她才坐了一会儿程二夫人便带着人回来了,她没看到屋檐下候着的小芍,小芍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有些忧心,也不知道小周大夫能不能应付。 满宝觉得她就是上门来看病的,除了看病的地方不一样,是由她主动上门外,和在济世堂诊房里看的也没什么差别。 所以一看到程二夫人,满宝便示意她坐下,“我先给你把脉吧。” 说罢将脉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程二夫人没想到她这么开门见山,都没有寒暄一下的。 不过这的确少了许多尴尬,程二夫人回头看了一眼心腹大丫头,大丫头便领着屋里的下人鱼贯退出去。 只有一个大丫头留了下来。 屋里一下安静了不少,别说,满宝也觉得自在多了。 她伸手摸了程二夫人的脉,问道:“你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程二夫人便摸了腰道:“我腰酸,还有……” 程二夫人红着脸小声道:“这一次生产和上一次不太一样,孩子有点儿大,生下来后我屁股大了好多,稳婆说是骨盆掉下来了,我一束腰就觉得浑身酸胀难受……” 还有各种毛病,简直是数不胜数,这种毛病,她一般也就能和自个的奶娘说一说,奶娘去问一问稳婆,但稳婆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好多事都私密,她也不好去问大夫,便只能自己摸索或是强忍着,可现在京城里出了一个小神医,奇的是这小神医还是个女的。 程二夫人之前就在苏家见过满宝了,确定了她的医术不差,她可是忍了好几天,自觉不那么引人注目了才让人去请她的。 满宝便看了一眼内室道:“我给你检查检查吧。” 程二夫人红着脸点头。 满宝去净手,检查过后干脆给她推拿了一下盆骨,她道:“我回头给你找个方子,下次来教你怎么正回去。” 又道:“减肥光靠束腰是不行的,我回头一并教你怎么弄。” 程二夫人问道:“为何要回头才教?” 满宝道:“我得回去做一个适合你的恢复计划,这个光靠吃药是没用的,你身上要调的毛病太多,总不能一天内把要调的东西调好,所以得做计划。” 程二夫人半懂不懂。 不过满宝还是给她开了两张药方,先递给了她一张道:“这是喝的,一日两次,一剂药两天。” 又给她另一张,道:“这是泡的,用一锅水熬开,熬上一刻钟,然后倒出汁水兑成温水,每晚泡澡一刻钟左右。” 程二夫人收下了,迟疑的问,“那下次……” “明天下午我过来。” 程二夫人松了一口气,笑着颔首道:“那好,明日我还让人在门外等周小大夫。” 满宝应下。 她收了东西便要走。 程二夫人见了忙留道:“周小大夫留下用些茶点再走吧。” “不必了,”满宝笑道:“我回去还要看书呢,今天便先到这里吧。” 程二夫人便看向一旁的大丫头,大丫头立即笑着把满宝领出去,路上小声道:“周小大夫,我们二夫人的病不好对外人言,所以……” “你放心,我们会保护病人的隐私,不会往外说的。”而且程二夫人身上又不是什么稀罕的病,她并不用和丁大夫他们请教。 她回去做个计划,再问问莫老师就差不多了。 大丫头松了一口气,就拿出一个荷包塞给满宝,笑道:“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还请周小大夫收下。” 满宝抱住手中沉甸甸的荷包,一时愣住,眨了眨眼疑惑的道:“这么多?” 大丫头笑道:“不多,不多,周小大夫现在可是神医呢。” 满宝有些纠结,可程二夫人的病真的不严重呀,就是琐碎了些,要彻底治好恐怕需要不短的时间而已。 要是她头次问诊就收这么多钱,以后上门次数多了,程二夫人会不会破产呀? 满宝还没来得及思考清楚,小芍已经轻手轻脚的过来接过她的药箱了。 她回过神来,对大丫头点了点头,便往院外去。 大丫头一路将他们送到外院,目送他们的马车离去才回去。 满宝坐在马车里,拆开荷包来看,倒出两锭胖胖的银锭。 她抱着银子想,她爹要是知道她现在这么能挣钱,一定高兴的在床上翻个跟斗。 翻跟斗是不可能的,但高兴的笑眯眼却是可以的,老周家收到了京城来的第二封信,还有满宝他们混在白大郎给家里准备的中秋节礼回来的礼物。 信上说他们花钱买了一个两层的酒楼,改了做饭馆,满宝还给老周头买了一身冬天的衣裳。 第1079章 后盾(给书友“秋天”的打赏加更) 老周头也不管现在还是秋天,直接穿着衣服绕着村子走了一圈,直热得满头大汗,然后回到家里便叫道:“老四,你媳妇都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京城?” 他想满宝了,就算他不能去京城看一下老闺女,那让老四去看一看也行啊。 周四郎抱着他的二儿子晃荡着出来,一边抖他睡觉,一边回道:“爹,这还早着呢,这谷子刚入仓,女贞子、生姜、老姜这些都没收呢。” 他道:“今年村里的老姜和生姜都多,我想既然要去京城,那就顺路多拉一些去,五郎不是说他们在那边买菜什么都贵吗,既然什么都贵,那姜啊山药啊这些肯定也贵,我们不走空,这一趟才不贵呀。” “你一个人敢带这么多东西上路吗,咱这离京城那么远呢。”老周头道:“你连去益州城一天的功夫都能叫人打劫了。” 周四郎:“……谁说我是一个人去的?” 老周头就忧心道:“要是你三哥他们也去,那路上的花销也太多了。” 周四郎:“……爹,我有朋友,我和他们一块儿走的。” “什么朋友?” “就益州城的几个,叫三子的,他们分不着地,基本上就给人干苦力和乞讨,上次请过他们之后,他们给我干过几次活儿,手脚还算利落,我和他们都商量好了,他们跟我去京城,一路上吃住我都包了,等到了京城,他们再自己找活儿去。” 周四郎道:“京城人不是多吗,就是讨钱,那也比在益州城里讨的多。” 见老爹皱眉,他立即道:“这主意还是满宝出的呢。” 老周头张着嘴巴便说不出话来,半响才合上,然后嘀咕了一声,“真是,东西卖到益州城就行,非得费那个劲儿,京城老远了……” 钱氏和冯氏从菜园里回来,听到他嘀嘀咕咕的,便问道:“你说什么呢?” 老周头嘟囔道:“没啥,就是觉着老四要去一趟京城可得花销不少。咱家里还有钱吗?” 他发愁道:“今年后一茬的麦种就不好卖了,当时老五他们去京城的时候,家里的钱全带走了……” 钱氏不是很在意的道:“虽然赚的少了,但不也赚了吗,够他们上路了,到时候天冷了,家里再给多带点干粮和肉条,让他们自己在路上煮就是了,饿不着的。” “等到了京城,钱更不成问题了,饭馆都开起来了,怎么着也饿不着肚子。” 老周头怂怂的没在讨论这个话题了,而是问道:“那给满宝带点儿什么去?” “做好的新衣裳已经让刘老夫人带上京去了,等老四上京,让老大媳妇给她做些好吃的带上吧,她不是喜欢坛子肉和坛子鱼吗?到时候做了给他带上。” 钱氏见他闷闷的不说话,就放软了语气道:“你就放心吧,咱满宝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打小她就是家里最会吃的人,往前几年,家里的肉基本上都是她买的,饿着谁也饿不着她。” 老周头:“我就忧心她这一次到底能不能见到皇帝老爷子,要是见不着,这个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咋办?” 钱氏:“我倒不怕她撞南墙,我就怕那南墙太硬,把她头给撞没了。”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 “所以你这会儿惊讶有什么用?你又不能进京城帮她,有这功夫还不如去多堆一点儿肥,要养田种冬小麦了,家里多种些粮食出来,多换点儿钱,等孩子需要的时候家里才能帮得上一点儿忙。” 老周头便默默地回屋把衣服给换了下来,然后把正和儿子互动的周四郎拽了出去,带出去堆肥了。 周四郎是一脸的愁苦,这才休息两天就又要干活儿了。 小芍把满宝送回到常青巷,满宝从药箱里取了纸笔来写了一张方子给他,道:“这是一种药膏的制法,你拿回去给郑大掌柜,问他能不能熬出来。” 小芍取过方子看了一眼,折叠好后放怀里应下。 满宝便背着背篓,抱着药箱喜滋滋的回家去了。 大吉在门口接她,接过她手中的药箱道:“满小姐,以后你要出诊,还是我送你去吧。” “不用,药铺里有车的。” 大吉坚持,“反正这会儿少爷他们都在学里上学呢,还是我接送你吧,就是您这儿晚了,刘贵也会去接少爷他们的,不麻烦的。” 满宝见他坚持,便点头道:“行吧,明天下午我还要去一趟宿国公府看诊的。” 大吉应下。 满宝没去书房看书,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拿出病例册写下程二夫人的病例,这才掏出一张白纸来摊开,开始写她的治疗方案。 她身上的毛病不少,应该说,很多已产的妇女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这些毛病。 这些毛病可大可小,但在现在看病的病人中是显得不是很严重,满宝觉得自己可以治的,但真的提起笔要写的时候,她才发现,有好多点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弄。 比如,她知道需要运动来辅助,可动作是…… 满宝挠了挠脑袋,只能暂时写个大概的,然后进系统里找莫老师,给他发邮件商量。 正巧下午莫老师有空,他正好在线上。 又是生育烦恼,莫老师一边查资料,一边求助一些同事,一边还和满宝说话,“你们那里因为生育延伸出来的病例可真多,我们这儿就没有这样的情况,所以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不能给你一个完美的治疗方案。” 满宝表示理解,“我也只在书上看到过,我记得我在百科馆内看到一本古人写的产后矫正,哦,不对,是你们的古人,我的后人。” 知道她真实年纪的莫老师:…… 他揉了揉额头道:“满宝,你别这么说话,对着你,我可不觉得你是我的老祖宗。” 师生两个研究了半天,莫老师又汇总了同事的意见,结合他们查到的资料,他们终于做出了一个还算可以的方案。 满宝让莫老师检查一下方案,吃过晚食后都没来得及和白善他们说话,直接又回屋里对着莫老师找来的视频学习矫正的姿势,毕竟明天她是要教人的。 第1080章 学徒 满宝年纪小,人又圆润润的,身体特别的柔软,记性又特别好,基本上练一遍就记住了。 她反复练了几遍,确认动作要领没毛病以后就去和莫老师商量一下病人的食谱。 科科看了一下时间,提醒满宝道:“宿主,你设定的最晚入睡时间快到了,再不睡,你可能真的长不高了。” 满宝一听,看了一下时间,便将草稿全都一收,和对面的莫老师打了个招呼便要去睡觉。 莫老师知道她年纪小,正是需要睡眠的时候,于是道:“你去吧,我再检查检查有没有遗漏的,到时候我给你发个邮件。” 满宝应下。 莫老师觉得矫正这个课题也不错,于是提醒道:“记得把病人的脉案和变化做好,我回头可能需要数据做案例。” 在他这个时代,因为自然生产而造成的这方面损害案例很少了,他想要数据基本不可能。 因为很少有人会通过体内受孕来生育孩子了。 满宝应下,退出了系统后便躺倒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头一歪就沉沉的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略比往常晚起了一点儿,被白善敲门叫醒。 她爬起来换上衣裳,迷迷蒙蒙的拎着木盆出门,白善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昨晚睡得晚,问道:“你干什么了?” 满宝半闭着眼睛跟他去打水洗脸,微微摇头道:“没干什么,就是给程家的二夫人做了个治疗方案。 昨晚白善就知道满宝出诊了,还想恭喜她来着,这会儿看出诊竟然比坐堂还要累,他感叹道:“果然钱不是那么好挣的,坐堂看一个病人大约只需要一刻钟,出诊看一个病人,回来还得琢磨半天。” 满宝一想还真是,立即不觉得自己昨天拿到的钱多了,深以为然的颔首道:“你说的还真是,这样看来,那钱我受之无愧呀。” 白善:……他们似乎说的是同一件事,却又不是同一个点儿。 满宝洗脸漱口,然后回屋把头发整理一番,吃了早食便找了个机会进系统里将昨天晚上莫老师最后给她的邮件看了一遍,记下一些他补充的东西。 白善收好了书篮,见满宝还没出来,便喊道:“满宝,快点儿,我们要迟到了。” 满宝将草稿都一股脑的塞到药箱里,应了一声,拎起药箱便跑出去。 白善和白二郎总算有机会好好的看一看她的药箱了,“你总算舍得换一个药箱了。” 满宝自得的拍了拍药箱道:“大掌柜送我的。” 白善低头看了看,看到药箱的侧边印了济世堂的徽记,半响无语,“送你,他也不亏。” 满宝也看到了,却不以为意,“挺好看的呀,我本来也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这箱子我去问过,做得这么好的,得小二两银子呢,比一辆车都贵。” 白二郎:“那是你家用的板车吧。” “你也没少坐板车,这会儿嫌弃什么?” 三人吵吵闹闹着到了济世堂,满宝跳下马车,和俩人挥别,拎着药箱进了济世堂。 小芍比她来的还要早些,连忙接过她的药箱,把人送到诊房里去。 满宝趁着病人还没来,将草稿拿出来整理。 她让小芍多搬了一张凳子进来,把桌子往外挪了挪,让他坐在她的身边,就跟很久以前她坐在纪大夫身边一样。 她问道:“你会诊脉了吧?” 小芍愣愣的点头。 满宝问:“那开过方吗?” 小芍愣愣的摇头,然后又连连点头,小声道:“我私底下自己开过。” 满宝便点了点头,“那等一会儿你就坐在这里,我看过后你也看一遍,然后开方,到时候把方子存下来,我可以帮你看一看。” 小芍有些激动,“这,这不好吧……”毕竟才上工第二天,做学徒,不应该是在大夫手底下先干两年粗活吗? 满宝没能领会他的意思,抬头问道:“有什么不好的?” 小芍连连摇头,“没,没什么不好,挺好的。” 满宝便点了点头,低头继续整理她的方案去了。 因为病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进来看病的男病人还好,女病人却多少有些不自在。 满宝也知道她们的顾虑,因此病情若是私密的,便会支开小芍。 小芍也知道避嫌,但这样的病情毕竟是少数,来看病的,多是咳嗽,风寒,腰痛,手痛,头痛,各种痛的病症。 等忙完了中午,满宝便一边吃饭一边翻开小芍的方子,指点道:“你得把脉案也写下来,这样将来你才能对着药方检查。” 小芍应下。 不过这些病人都是上午她才看过的,所以哪怕他没写脉案,她也都能记得,于是一篇一篇的给他指点过去。 小芍拿了纸笔在一旁奋笔疾驰,同桌吃饭的大掌柜和三个大夫看得目瞪口呆。 小郑掌柜端着碗进来,在一旁看了半天,然后默默地坐在了他爹身边,扭头看他。 郑大掌柜回神,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怒道:“看什么看,快吃你的饭吧。” 满宝将翻过的方子交给小芍,道:“剩下的我们车上再说,你先去吃饭吧。” 小芍连忙接过,起身给众大夫行了一礼,又给满宝揖了一礼后便退下去吃饭。 他是跟伙计们一块儿用饭的,后院这块儿是大夫们休息和开小灶的地方。 小芍一走,丁大夫他们便抬起头来看向满宝。 满宝莫名其妙的抬头望着他们,问道:“干嘛?” 丁大夫斯文的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问道:“周小大夫,郑芍是天才?” 满宝想了想,摇头,“天赋虽一般,但好在勤奋。” 就是说嘛,他们怎么可能看走眼呢? 丁大夫继续问:“他是你学徒?” 满宝点头。 丁大夫,“那他是给你真金白银了?” 满宝摇头。 “那你干嘛第二天就教他开方看病了?” 满宝一头雾水,“他是学徒,不就是要跟我学这些本事的吗?” “……那你也得先看看人的本性,先摸摸他的底儿吧?这没有一二年的功夫,你能看透一个人吗?” 满宝:“一二年?一二年都能看多少医书,摸多少脉,看多少病人了?” 她同样不解,“我去济世堂的时候,纪大夫当天就让我上手了呀。” 第1081章 因材施教 郑大掌柜轻咳一声道:“那怎么一样呢,你是来交流的嘛,纪大夫教了你,你不也教了纪大夫吗?不过丁大夫也不要忧心,这小芍是我们郑家人,他的品性还是信的过,他要是能学到周小大夫的本事,将来必定会成为一个好大夫的。” 满宝点头,“人是郑大掌柜选来的,我当然是信得过的。” 郑大掌柜冷汗都要下来了,虽然郑芍的确是他精挑细选出来,可要是不是呢? 这一次他会精挑细选,那是因为满宝收了学徒就要出入高门大户,平时铺子里的学徒可不会那么精心的选择,都是一窝的拉到铺子里来干活儿。 处个一二年,大夫们了解了些他们的品性和天赋,再决定要不要教,怎么教。 把郑芍放到满宝身边,郑大掌柜是打着学艺的主意,可更多的是照顾和看着满宝,让她不至于折在高门内宅里。 他觉得,过个两三年,郑芍要能开始从满宝那里学东西就算不错了,谁知道竟是上工的第二天就开始学东西了。 虽然很惊,但也是喜好不好。 就是…… 郑大掌柜瞥了一眼他旁边的儿子,微微有些忧伤,早知道还不如让他儿子过去呢。 虽然岁数是大了点儿,但应付俗事他的确比较擅长,有他跟着出入高门内宅也放心啊。 但机会已经失去,郑大掌柜便只能叹息一声,然后让满宝和小芍好好相处,“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他去做,你家里的杂活儿也可以让他去做,不要客气。” 满宝摇头,“算了吧,家里现在人多,别说他了,连我都插不上手了。” 现在他们家里住的下人比他们都多,闲得很,以前在益州的时候他们还需要洗个衣裳、扫个院子什么的,来了京城以后,他们连扫帚都没摸过了。 小芍去了基本上没用。 满宝吃完了午食,和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和小芍走了。 大吉在铺子外等着他们,小芍看了一眼他们家的马车,迟疑了一下道:“周小大夫,其实铺子里有车的。” “我知道,”满宝边爬上车边道:“不过大吉赶车不错,你进来我们还能说说话,以后就让大吉赶车好了。” 小芍只能应下。 满宝继续给他看中午他开的方子,指点了他一下后便撩开帘子看外面,“咦,昨天我们不是从这条路上走的。” 小芍看了一眼后便道:“这是主街,从这儿去远了些,应该走三尾巷过去的。” 前头的大吉听到了,笑道:“这儿热闹,满小姐或许喜欢看街上的热闹。” 满宝一听就明白了,热闹的地方总是会显得安全些。 满宝放下帘子,对小芍点头道:“嗯,我是喜欢热闹。” 小芍便没话说了。 到了宿国公府,满宝便带着俩人入内,大吉自然是在前院等着了,小芍则跟她一起去内院。 他同样进不去房间,只能在院子里等着。 一回生二回熟,程二夫人的丫头便请了他去茶房坐着,小芍拒绝了,就在廊下等着。 满宝在房间里给程二夫人扎针,然后把她今天刚整理好的治疗方案给她拿出来,一一给她解释,头一旬应该吃什么药,治什么的,等情况好了再换什么药。 为什么要扎针,隔几天扎,还有做的矫正运动,应该吃的膳食…… 程二夫人见上面连她最好喝什么茶都列举出来了,一时惊住了,“这,这是特意为我写的?” 满宝点头,“是呀。” 满宝道:“可能还有些缺漏,我后面再根据你的脉象变一变。” 程二夫人就将这一叠纸按在胸前,星星眼的看着满宝,“难怪外面的人叫你神医,你可不就是神医吗?” “啊?”满宝一头雾水,“程二夫人,我这病还没开始治呢。” 她便笑道:“虽没开始治,但我总觉得我已经开始好转了。” 满宝:“……速度这么快?我计划着,你的身体得需要三个月才能恢复,当年,你年轻,速度可能会更快也不一定。” 昨天晚上莫老师听说病人才二十一岁时都惊呆了,一连给她发了好几个造孽的表情包。 程二夫人微微红脸,摸了摸脸问:“我年轻吗?” 满宝点头,“年轻。” 她看了眼室内,干脆的指着床道:“把被子拿开,我来教你矫正的动作,再帮你推拿,推拿。” “好,”程二夫人兴致勃勃的看向唯一在屋里的大丫头,她连忙上前把床上的东西搬走。 等满宝终于从屋里出来时,夕阳都出来了。 小芍抬头望天,不明白看个病为什么要那么久。 这一次程二夫人亲自把满宝送到了二门处,往后一看,大丫头将一个荷包塞进满宝手里,笑道:“周小大夫,这是您的诊金。” 荷包一入手她就摸出来了,和昨天一样的重量。 满宝纠结了一下,还是忍痛打开荷包,从荷包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回丫头的手里。 丫头愣住。 满宝一脸沉痛的对程二夫人道:“二夫人,按照规矩,后头的复诊只需给一半的诊金就可以了。” 程二夫人看着她圆圆的脸上都是痛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拿过丫头手里的银锭塞在满宝手里,乐道:“这就当是给你的谢礼,今日看病我看的很高兴。” 程二夫人顿了顿后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病看得这么开心的,所以这银子出的值。” 满宝反塞回去,叹息一声后道:“那也不能坏了规矩,而且真的太多了,十两银子就足够了。” 见程二夫人还要推让,满宝便压低声音道:“程二夫人,该省钱的时候就要省钱,平白花这么多钱你家里人不会有意见吗?” 程二夫人:……这叫多吗? 这是看病的钱,总比把钱给府上那些臭男人出去吃喝嫖赌要强吧? 满宝轻咳一声,拍了拍她的手道:“反正你先照着方案做着,按照我给你的食谱吃饭,每日绕着园子多走走,我三天后再来看你,来日方长嘛。” 收这么多钱,她下次都不太好意思登门了。 第1082章 八卦一 程二夫人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把钱收回去了,惋惜的问,“明天周小大夫真的不来吗?为什么非得三天后?” “因为你针灸是每三天一次,推拿也是。”没事她上门干什么? 她也很忙的好不好? 程二夫人可惜的叹了一口气,让大丫头把人送出去,她就在二门处停住了脚步。 目前满宝也只有一个出诊的病人,因此不是很忙,倒是小芍忙得很。 他的性子素来温吞,学医的天赋一般,满宝自己学得快,当初纪大夫教她也是噼里啪啦的一股脑的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她,满宝还能举一反三。 所以在教小芍时,她也是这么干的,很干脆的让他坐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看诊,一起开方,后续再指点他。 可越指点她越觉得不对,两天后她终于知道哪儿不对了。 她发现,相似的病症,他后面给开的竟然都是她头天纠正过来的药方了,连药量都是一样的。 这本没有错,但也没有对。 因为每一个病人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这开的方子怎么都能一样呢? 满宝一和他说,小芍下次连方子都不敢开了。 满宝见他摸了脉以后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便知道完了。 作为大夫,这样犹豫不决,不说能不能开出好的方子,首先病人看了就觉着不好。 她只能暂停让小芍开方,然后中午吃饭时和丁大夫他们唉声叹气起来。 丁大夫他们觉得是正常的,“学徒嘛,谁第一次开方都是这样的,我刚开始学医时,也基本上是按图索骥,照着书上的方子给人开方的。” “我也是呀,但我不是教他了吗,而且他都看了这么多病人的脉了,应该会改方了呀。” 丁大夫笑哈哈的道:“这才三天功夫呢,哪能这么快啊……你,不会就三天功夫就会改方了吧?” 满宝摇头,“不用三天呀,我当天和纪大夫学的,当天就改了两张方子给他看。纪大夫指点了我好多,后来我就慢慢摸索出来怎么开方了。” 陶大夫抬起头来,斟酌的问道:“这个慢慢是……多长的时间?” 满宝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一旬?或是七天?我给忘了。” 众大夫:…… 他们默默地低下头去吃饭,想想当年,他们是用了多长的时间才琢磨出来的自己改方? 是半年还是一年来着? 郑大掌柜看着,闷声一笑,捡了一块肥瘦相宜的红烧肉给满宝,一脸慈爱的道:“周小大夫尝尝这个。” 满宝连连点头,夹起来吃了。 郑大掌柜便看着她笑道:“小芍资质有限,周小大夫的这个教法只适合像你这样聪明的人,你可以问一问丁大夫他们是怎么教学徒的嘛。” 满宝就看向丁大夫和陶大夫他们。 丁大夫便轻咳一声道:“我这简单,就先学一个病症,等他学个一年半载的,琢磨透了,知道开这一个病症的方子了,再学其他病症。” 陶大夫点头,“不错,而且这一个病症学会了,再学其他病症会更容易。” 古大夫也点头,“这叫一通百通。” 满宝道:“我也是这么学的,当时来药铺看病的大多是风寒咳嗽的病人,我最先摸透的就是这一个病症,不过其他病症也学习就是了。” 丁大夫呵呵一笑,问道:“你用了多长时间来摸透风寒咳嗽的病症?” 满宝:“一个月?” 三位大夫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但满宝也领会了,于是出门去宿国公府时满宝就问小芍了,“你想先学什么病症?” 小芍这三天来为了追上满宝的速度,可以说头都快要秃了,一连三天就睡两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不是在翻书,就是在看他开的方子和满宝开的方子,还要背他记下的笔记…… 这会儿听见满宝问,便知道她是打算和其他大夫一样,先带他一个病症,虽然有些失望,但小芍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思考了一下,斟酌的道:“我听您的。” 满宝便道:“来药铺看病的,十个病人有七个是因为风寒,风热和咳嗽来看病的,而这三个病症又总会有相通之处,所以我们就先从这个来学吧。” 小芍应下,他也更偏向于先学这个。 “那从明天开始,你就先诊这样的病人,若没有,你就给我打打下手就好了。” 小芍应下。 今天是程二夫人治疗的日子,满宝给她扎了针,又推拿了一番,然后就检查她的动作。 因为是第二次,所以速度要快许多。 治完了病,俩人都有些出汗,程二夫人请满宝坐下吃些茶点,休息一会儿再走。 满宝就净了净手坐在桌子边上,丫头去厨房里取了些热乎的茶点来。 程二夫人换好了衣服坐在满宝对面,给她捡了一块点心,笑道:“周小大夫尝尝这个,我觉着还是不错的。” 满宝接过咬了一口,点头道:“糯糯的,是很好吃,这个叫什么?” 程二夫人就给她说起点心来,也拿着尝了一块,俩人说到最后,自然是什么话题都说了,“听说昨天周小大夫还去了殷家?不知道殷家小公子的身体怎么样了,听我家小叔叔说,他好几天不去学里了,可是又病了?” 满宝道:“没事儿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程二夫人见她不想提起殷或,便又换了个话题,“邳国公府的小公爷不知道伤情怎么样了。” 这却不是个秘密,满宝道:“腿接上了,现在是太医院在治了。” “可前两天周小大夫不是上门去了吗?” “那是他们家老夫人不放心,让我去看看,其实这接骨头,太医们比我厉害多了,我就站在旁边看看。”顺便混了十两银子的出诊费,想想就觉得不好意思。 满宝有一点儿一直想不通,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程二夫人,为何你们对上门诊断的大夫都那么好啊,只要上门就给银子,你们不觉得这银子也给的太多了吗” 第1083章 药膏方子(给书友“华胥残梦殇”的打赏加更) 程二夫人:……都请了人上门,又不是把人治坏了,不给钱,难道还把人打出去吗? 也就十两,五两银子,谁家也不缺那点儿钱,给个车马费而已,这很多吗? 从小一文钱一文钱挣过来的满宝和从小便锦衣玉食的程二夫人大眼瞪小眼,都不太能理解对方。 程二夫人轻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笑道:“周小大夫,我照你的嘱咐每天都做一套,虽然有些酸疼,但我也感觉到了,身子似乎轻便了点儿,那要是生产很久了,却一直很胖的人做这个有没有用?” 满宝道:“每个人的情况都不一样,既然生产很久了,那到现在未必还是因为生产肥胖的,我得看看,但这个不适合她,总有适合她的治法。” 程二夫人就微微点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满宝笑了笑,倒也不急。 庄先生说过,她到底年纪小,虽然名声盛,但看病这种事,大家都很谨慎,所以大家都在等。 等确定了她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自然多的是人来请她。 郑大掌柜也是这样想的,而同为大夫,他是知道满宝的底子的。 她现在或许没有流传的那样厉害,可她还未满十三岁,天赋如此之高,将来有无限的可能。 最要紧的是,在高宅内院中她占有天然的优势。 她是女子,多少女病人,哪怕她们坐拥财权,生了病也不喜欢请大夫,宁愿找些道姑,尼姑和稳婆去问。 他知道这还只是开始,等满宝治好了程二夫人,哪怕只是些小病小痛,她的名声也会打出去,将来有的是病人找上门来。 而一家的女主人习惯了找他们济世堂的大夫看病,将来男主人生病,或是家里其他人生病了,先请的肯定也是他们济世堂的大夫。 郑大掌柜如此想着,美滋滋的把满宝给他的药膏方子给做出来了。 他闻了闻,觉着还挺香的,看着药方琢磨了一下,也只看出它有白肤的功效,再多的就看不出来了。 他有些好奇,满宝再来药铺时,他一边把药罐给她,一边把账单给她,问道:“这药膏用在何处?” “肚子上。”这是莫老师给她找的几个除妊娠纹的方子之一,因为她综合看了一下,这个方子价格适中,所用的药材也不稀奇,都可以找得到,就是处理起来很麻烦。 满宝也闻了闻,觉着还挺香的,颜色有些泛红,不过这是药材的颜色,倒也不稀奇。 满宝往自己手背上抹了抹,满意的点头,“不错,大掌柜,人工费算多少?” 大掌柜见她往自己身上抹,就道:“不算你人工费,把材料费给了就行了,不是,你肚子是黑的?” 满宝:“……这不是我用的,是给程二夫人用的,她生了孩子肚子上有印子,她用的是自家调制的香蜜,我觉着一般,所以给开了这个方子。” 她乐滋滋的道:“来前纪大夫叮嘱过我了,说药膏,丸药一类的方子不要随便给人,所以我没给她开方子。” 郑大掌柜:……你不放心给她,你倒是也别给我呀! 你这给了我,这便宜我是占还是不占呢? 郑大掌柜也只苦恼了一瞬间,然后便轻咳一声,问道:“这药膏耐用吗?” 满宝看了看这罐子,斟酌了一下,“用个一月吧。” “大概用多少罐能去掉?” 满宝摇头,“难说,我又没试过。” 郑大掌柜就思考了一下,然后道:“那就暂定五两银子一罐?看程二夫人用过的效果再说。” 满宝长大了嘴巴,“大掌柜,这不好吧,这药材总共就去了八百多文。” 郑大掌柜轻咳一声道:“这处理药材也需要不少功夫的,加上这熬制的花销,林林总总算下来也过一两了。” “那你赚一半多也就算了,怎么还赚了四倍多呢?” “咳,这卖药啊,采买药材之类的也都需要人工呀,这店铺也需要租金,这些不都是钱吗?”郑大掌柜轻声安抚道:“你尽管去和程二夫人说,这个价钱她用着才放心啊,比她用的那香蜜便宜多了。” “香蜜她是自家做的,不花钱。” “瞎说,这种花不费功夫,不费钱吗?还有加的蜂蜜,对了,我们这用的可是上好的野蜜,很贵的……” 满宝看着郑大掌柜吧啦吧啦的嘴巴,暗道:您刚才对着我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也慢慢琢磨过来了,这是做生意呢。 可这生意竟然赚近五倍的钱,这也太坑人了吧? 郑大掌柜见她皱着眉头沉思,就知道她太过单纯了,生怕她以后把方子漏出去,连忙道:“满宝,你别看我们开价高,其实程二夫人她们这样的人是不会嫌弃价高的,开价低了,她们反而还不敢用呢。” “可我又不是只卖给她们,我还想卖给很多人呢。” 郑大掌柜一愣,回过神来后笑道:“一般人家,谁会特意去除那点痕迹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说不会的?”满宝道:“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二嫂下地干活儿,还会掐了野花戴头上呢,只要她们买得起,就会买了。” 郑大掌柜伸出一根手指道:“就算我平价卖出去,只赚点儿辛苦钱,一两银子卖出去,你以为会有多少人来买?一两银呢,外头酒楼跑腿的伙计,一月下来也就二两出头的银子,谁舍得一月花一两来买一罐这样的药膏?” 满宝就在药箱里翻了翻,翻出一张纸来,直接提笔写了一张药方给他,“喏,这个便宜,效果没有这个好,但也有些许用处。” 郑大掌柜就接过药方开,半响无语,他折了折收进袖子里,对满宝道:“平价往外卖,那也得五百文一罐。” “行吧,那这个就五百文,这个你卖贵一点儿,五两好了。” 郑大掌柜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总觉得哪儿不对,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他轻咳一声问,“这药膏方子你以后还打算给别的铺子吗?” 满宝摇头,她跟别的铺子又不熟,为什么要给它们? 第1084章 成效 郑大掌柜便笑了一声,道:“那行,这药膏我代铺子与你买下来了,以后你自家用也就算了,可别给别的铺子啊。” 他思考了一下道:“自己人,我给你个吉利数字,八十两怎么样?” 满宝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样不好吧……”毕竟这方子也不是她琢磨出来的,而是莫老师从书上找了出来给她的,目的就是为了治程二夫人呀。 郑大掌柜误会了,以为她是不好与他开口,因此笑眯眯的道:“虽然我们有交情,但这私是私,公是公,这点儿还是要分清楚的。” 他坚持,满宝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然后她就从八十两里摸出了一锭银子,买了许多好吃的东西,以及炮制好的药材塞进系统里。 回到家后就把这些东西给莫老师寄过去。 从她这里寄出去的东西需要经过严格的筛选,有生命活体的,只能在论坛内交易给有资质的人。 她要私下寄送东西给人,不仅筛选严格,邮费也很高。 所以满宝从来只和莫老师交易知识,她付积分购买课程,莫老师教她,她给莫老师需要的各种病例数据,莫老师替她答疑解惑。 或者,她这边看到了好的医书,而莫老师那边没有,她会抄录一份发送给他。 在系统里,知识的交易和传播应该是最便捷的了。 这一次满宝一股脑的给莫老师寄了这么多东西,莫老师都惊呆了,连忙在邮箱里语音问她,“满宝,你怎么了?” 满宝颇为不好意思的道:“莫老师,你给我的药膏方子赚钱了,银子在你们那里应该没什么用处,所以我给你买了好多吃的,你上次不是说还想看一下这几样炮制好的药材吗,我给你寄过去了。” 莫老师既惊又喜,还有些无奈,“那方子也不是我的呀,是从书里找的,你这挣了钱就给我寄东西,那我是不是也得给写书的人寄东西?” 满宝问:“写书的人还在吗?” “不在了,早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了。”莫老师好笑道:“所以以后你也没必要给我寄东西,嗯,吃的就算了,寄点儿药材什么的吧。” 满宝惋惜道:“本来我买了不少的,但筛选时被扣下了好多,说是你们那边没有这样的物种,就算是炮制过的,已经没有活性了也不能寄。” 莫老师早有预料,不在意的道:“没事,我刚看了一下,你给我寄的药材的炮制和我这边的有点儿差异,我挺感兴趣的。” 但其实炮制方法的差异她可以直接把炮制法子弄来给他,没必要给他寄一堆药材呀。 莫老师叹息一声,看着面前的东西,觉得很鸡肋,他对满宝道:“这就是你以前说的那个古语吧,什么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满宝:…… 第一次送礼被这么嫌弃,她忍不住道:“莫老师,你看一下吃的呢,我给你买的都是我觉得最好吃的东西。” 莫老师只看了一眼便道:“我自有营养师调配餐点,不过你送的我也会尝尝的。” 满宝:……莫老师的生活竟然如此无趣。 莫老师略过这种生活话题,问道:“对了,程二夫人的治疗情况怎么样了?” 满宝便道:“已经有了成效。” 满宝退出系统,摸出病例册来进去和莫老师商量。 这会儿程二夫人何止是有了成效,那成效简直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 她近来没出门,但她的妯娌看得见啊,就连她婆婆程老夫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笑问道:“你这可真是一天一个样儿,没有不吃东西吧?” “没有,都吃着呢。” “母亲,您看她这红润的小脸蛋就知道了,她吃的恐怕比我们还好呢。” “这倒没有,”程二夫人笑道:“我近来吃的肉不多,倒是吃了些药膳,我觉着不错。” “是那个周小大夫给你开的?” 程二夫人笑着点头。 程大夫人就好奇的问道:“她真有传言的那么厉害吗?” 程二夫人脸色微红,挥手让下人都退下去,然后凑到程大夫人耳边低声说话。 程三夫人见了也凑上去听。 程老夫人半闭着眼睛坐在炕上闭目养神,只当看不见几个儿媳的动作。 两位夫人看了一眼程二夫人的变化,也心动起来。 满宝拿着一罐子药膏再去给程二夫人看诊时,程大夫人和程三夫人都正巧在程二夫人的房里。 当天,满宝一直在程家待到夕阳西下,而程家的下人就拿了三张药方去济世堂抓药,顺便买了两罐药膏回去。 满宝刚从程家出来,殷家的下人就拉着一辆马车在外候着,一看到满宝便快步上前道:“周小大夫,我们老夫人请您去看看我们少爷。” 满宝好奇的问,“你们少爷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是,但少爷今天说明天他就要上学去了,老夫人担忧他的伤,不答应,少爷便闹起脾气来,老夫人想请您去劝劝。” 满宝算了算,今天已经初三了,再过六天就是重阳了,以殷家对殷或的看重程度,的确要开始抗争了。 满宝点了点头,扭头和小芍道:“走,我们先去一趟殷家。” 小芍应下。 大吉便转了马车跟在殷家的马车后头走。 到了殷家,满宝和大吉还看到了特眼熟的一辆马车。 满宝跳下车,先围着那辆车转了一圈,殷家的下人忙道:“白善少爷和白诚少爷也在这里,这会儿还没走呢。” 满宝点了点头,去找殷或的院子找他。 殷或正在绝食,就是白善和白诚劝他,他也不吃。 其实白善和白二郎也没有很劝他,就劝了他一句,见他不吃,就一人挑了点儿东西在他旁边吃起来。 为了殷或的身体着想,殷家给他做的食物都偏清淡,里面最有味道的估计是那一小碗拌面了。 白善直接拿起来吃,白二郎眼巴巴的看着他,他就勉为其难的分了他半碗,然后俩人就当着殷或的面把他的面都吃了。 殷或:…… 满宝到的时候,俩人正挑着桌子上的菜在吃,吃的是津津有味,连一旁的点心都没放过。 殷老夫人正生气的坐在屋子的另一侧。 第1085章 苦肉计 满宝一到,殷老夫人便迎过来,解释道:“周小大夫,你看看七郎的伤,这伤口还没好全呢,他就闹着要去上学,这……” 满宝便去给殷或把脉,又看了一下已经结痂的伤口,笑道:“倒也可以去上学了,既然老夫人不放心,那就迟两天再去,初五再去呗。” 殷或抽回手,一脸的不乐意。 殷老夫人便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还是初五再去吧。” 她道:“其实要我看,你还不如过了重阳再去上学,不然你这会儿去,没几天又放假了。” 殷或便道:“那就初五去。” 殷老夫人看了看他的神色,半响叹息一声,应下了。 她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扭头对下人道:“快去厨房新上一桌饭菜。” 她对满宝三个笑道:“你们今晚便留在此处用晚食如何?”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殷老夫人也不打扰他们,转身离开了。 出了院子,她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大丫头扶着她,低声道:“老夫人,您明知道那是周小大夫他们和少爷做的苦肉计,怎么还……” “你也说了是苦肉计,他倒是不心疼他的身子,难道我还能不心疼吗?便是知道又怎么样?” 殷老夫人叹息道:“罢了,由着他们去吧。” 自从殷或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道后,殷老夫人就不敢很逼他,而殷或也摸到了一点儿边儿,他也不会争辩,但却会不吃不喝,就默默地抗争。 这比的就是一个心狠,比的是谁更心疼。 殷老夫人敢赌吗? 自然是不敢的,尤其是那天晚上他那样绝望的要自杀后,她更不敢去赌了。 今天的事她一开始是气,但气过后也只能妥协,缺的只是一个台阶而已。 他们既然把台阶递过来了,那她便顺势下去了。 殷老夫人一走,屋里的大半下人都被她带走了,少部分也跟着退出去,只在院子里听吩咐。 桌子上的盘子碟子被收下去,满宝只看了一眼便问白善和白二郎:“好吃吗?” 白善点头,“还行吧,面还不错。” 白二郎问:“你今天是去宿国公府了吧,他家没吃的?” 满宝:“一直忙着呢,没空吃饭。” 殷或好奇,“程二夫人是什么病,竟要治这么久?” 满宝轻咳一声道:“今天看了三个病人,不止程二夫人,不过我不能告诉你们她们什么病,我得给病人保密知道吗?” 殷或问:“那你会给我保密吗?” “会呀,我可没告诉别人你划伤自个的事,程二夫人还以为你是犯老毛病了呢。” 白善和白二郎也竖起两根指头道:“我们也一样,都给你保密了。” 殷或笑了笑后道:“我并不在意这个。” 白善道:“国子学里的同窗嘴巴还是挺碎的,我觉得你还是在意在意吧。” 殷或:“……他们嘴碎?” “对啊,”白善道:“我觉得他们颇有做御史的天赋,这段时间京城里热闹得很,那一桩桩热闹全反应到国子学里来了。” 殷或就笑道:“国子学里大半都是恩荫进学的,家中父祖都在朝中为官,可以说,国子学便是个小朝廷,那里面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白二郎抬头看向俩人,问道:“为什么太学就没这么多小道消息?” “因为太学大半学生都是考进去的,包括四门学也是,全国各地的才子都汇聚在两学之中,各地的风俗异闻最多。”满宝道:“我觉着太学还比较好玩呢。” 白二郎摇头,“没有啊,我觉得国子学更好玩儿,这一次重阳,你们国子学不是要去给老人们发麦子和米糕吗?我都想去。” “对了,”白善对殷或道:“二郎不说我都快忘了,初七和初八,我们国子学要代朝廷给京城里年过七十的老人去发寿麦和米糕,你也去吧。” 殷或一愣,“国子学还有这个活动吗?” 说着话,下人们端了饭菜进来,长寿听见,便一边摆盘一边回道:“少爷,往年发寿麦和米糕都是太子带着宗室子弟一块儿去的。” “难怪了,”白善笑道:“这段时间,苏坚的案子还没查明白,太子和三皇子都在互相攻讦,每天弹劾太子的折子尤其多。所以这差事才落到了我们国子学的头上。” 殷或便笑道:“这个热闹我要去凑。” 白二郎就找满宝说话,“初七初八你还去药铺吗?要不去我们和先生一块儿去登高?” “你和先生去吧,初七和初八我们济世堂要去县衙那里给来领寿麦和米糕的老人诊脉送药,我也要跟着去的。” 白二郎:“……你们药铺去凑什么热闹?” “不是我们药铺而已,是好几家药铺一块儿去的,”满宝道:“有一些小药铺想去还去不成呢。” 白二郎:“药材不贵吗?” 满宝还没说话,白善就已经笑道:“他们送的多是红枣、姜片和红糖一类的东西,你以为他们会往外送人参灵芝呀。” 满宝也是今天才从郑大掌柜那里知道的,好奇的问白善,“你怎么知道的?” “国子学里听说的。”白善道:“不是说了吗,京城的热闹消息国子学里都可以打听到,重阳算是大节,宫中还要祭祀的。京中的两县除了要给年过七十的老人们送寿麦和米糕,还得在县衙里摆酒席宴请他们,听他们说乡里的事,若有不平事,可借此机会剖白。” “各世家大族也会捐出一批银米棉布来,一些给这些老人,一些则给育善堂,这些都要过衙门的手,而你们药铺只是其中的一拨而已,除了你们,还有一些布庄也会给老人们裁剪一套衣裳。” 满宝张大了嘴巴,她知道京城过节会很热闹,但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她沉思起来,“那我们罗江县怎么没有?我有个叔爷爷,他也年过古稀了的。” 白善轻咳一声道:“这是京城,天子脚下,自然要表现得繁荣昌盛,万民和谐,尊老爱幼的。” 第1086章 敬老 四个人,除了白二郎,一下都有了着落。 白二郎就默默地看着他们。 白善和满宝也扭头看着他,满宝建议,“你要不要和白师兄去玩儿?” 白二郎拿起碗筷,狠狠地夹了一块肉,“不要,我大哥不是去文会,就是去诗会,一点儿也不好玩。” 白善就笑道:“那你和满宝一块儿去吧,去给她打个下手。” “不要,”白二郎拒绝道:“我又不会医术,跟着凑什么热闹?” 满宝和白善也接过饭,道:“你可以帮忙发点儿红枣红糖什么的呀。” 白二郎虽然很不愿意,但到了初七那天,他还是一大早和满宝白善去了长安县县衙。 那里已经摆开了许多凳子,已经有人扶着自家的老人来了,还有的,京城外一些村落的老人,他们是昨晚就到了京城,就住在驿站。 免费的! 满宝还看到有老人是躺在床板上被抬了来的。 别说她了,就是白善和白二郎都看呆了。 郑大掌柜也亲自来了,丁大夫和古大夫则被留在了药铺,陶大夫也带着药童背着药箱到了。 一看到满宝怔在原处,他连忙招呼道:“愣着干什么,快来给老人们发牌子,一会儿我们就照着牌子看下去。” 满宝愣愣的上前。 白善也上前,他看了一下时辰,发现他的同窗们都没来,便也接过济世堂的牌子,笑道:“我帮你们发。” 郑大掌柜连忙作揖道谢,“多谢白小相公了。” 三人拿着牌子一个一个的发下去,偶尔还会蹲下去和老人们说说话,问问今年的收成和家里的情况之类的。 殷或也早早的过来了,他一下马车便看到了在一群老人中穿梭的三人,连忙要上前。 结果才走两步,一辆马车便在他跟前停下,刘焕从车上蹦下来,上下打量他道:“不是说你病了吗,看着不像啊。” 殷或停下脚步,对他点了点头,然后便要去找白善他们。 “哎,我说,我们是去县衙里领东西的……”刘焕见他不停,便连忙跟上去,“咦,白善,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白善将一块牌子恭敬的交给一位老人,起身后与刘焕殷或行礼,笑道:“其他同学还没到,所以我帮济世堂先发些牌子。” 刘焕接过牌子看,嫌弃道:“这牌子好旧啊,这是多少年没换过了?” 满宝正好从他身后路过,抽空回了一句,“换牌子要钱。” 刘焕回头看她,殷或伸手,浅笑道:“我也帮你们发一些吧。” 白善就把手里的牌子都给他,然后去和郑大掌柜另要一些。 等发完了牌子,几个少年便和满宝坐在还空着的一些凳子上说话,而此时,保和医馆的大夫们刚到,他们熟稔的和满宝打招呼,说了两句话后便也去给剩下的老人发牌子。 长安县是京城的郭县,但在京城的另一边还有一个万年县,百草堂等另外几个医馆便去了那边。 刘焕见保和医馆的牌子都没发完,很有些好奇,“这牌子有什么用?” “看病领东西用的,”满宝道:“我们济世堂今天就出了三个大夫,看的病人有限,所以牌子是有定数的,看一个病人收回一个牌子,发一份药材,看完就回去,明天继续如此。” “那要是明天的老人也很多,有轮不到的呢?” “不可能,”满宝道:“县衙报给我们的人数便是提了一成报的,我们又多准备了牌子,怎么可能轮不到?” 京城附近年过古稀的人口都是有数的,县衙从初一就通知他们济世堂准备了,而他们济世堂也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不可能发生那样的情况的。 只是满宝没想到,有的人家会为了领这些东西,把已经病倒在床上的老人也抬了过来。 分到这边的国子学学生渐渐都到了,白善和满宝招呼了一声便带着大家过去汇合。 县衙的主簿迎出来,躬身请他们入内。 以前来干这事的都是太子皇子和宗室们,今年是国子学的学生,看似身份低了,但县衙里的人依旧是一个都惹不去。 这来的学子不是爹是国公,就是祖父是丞相封疆大吏什么的,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因此毕恭毕敬的把人迎出去,许久都没人出来。 郑大掌柜他们已经把济世堂的摊子摆好了,见满宝还坐着发呆,就轻拍了一下她脑袋,问道:“想什么呢?” 满宝回神,起身道:“没什么,大掌柜,我们开始看病了吗?” “可以开始了,来吧。” 满宝坐在了一张桌子后面,桌子前面也放了一张凳子,济世堂的锣duang的一声响,算是正式开始了。 有来过几次的老人有经验了,立即拿了济世堂的牌子走过去,见有不少同伴过去,便干脆拖了凳子过去。 大家排排坐成两排,排队看大夫。 之所以是两排,是因为满宝跟前一个人也没有。 很显然,老人们不怎么认识她这个新晋的京城小神医。 满宝:…… 郑大掌柜一看,立即让药童们去帮忙宣传宣传,但老人们坚持认为,这中医是越老越好,坚决不去看着比他们曾孙还小的满宝那里看病。 满宝沉默了一会儿,也不勉强,干脆撸了袖子过去郑大掌柜和陶大夫那里帮忙。 这个老奶奶腰不好,她就伸手帮忙按一按,那个老爷爷手脚会打抖,她就帮忙扎几针。 半天功夫下来,她一个脉没摸到,也没开出一张方子,却扎了不少针,也按了不少腰,加上笑眯眯的圆脸蛋,成功成为当场最受欢迎的孩子之一。 之所以是之一,是因为国子学们的翩翩少年们也鱼贯从县衙里出来了,每个人手里都拎着一小袋的麦子和一篮子的米糕,他们拿着本子,一个一个发过去,然后记下他们的身份信息,再问一些村里或家里的情况。 这其中有好几个长得特别白净好看,说话又温和的,很受老人们的欢迎。 白善便是其中一位,有一个穿着不错的老爷爷还拉着他的手道:“小公子长得好呀,你父祖是什么官儿?” 白善道:“我父祖现在都没在朝中为官。” “那你是考进国子学的?” 白善道:“是恩荫进的,我父亲是朝廷忠烈之士,陛下恩召入内。” “你父亲没了呀,哎呀,这得多艰难呀,你定亲了没有?要不要我给你说个亲事?” 已经看完了病人,正抱着一堆红糖红枣路过的满宝停下了脚步,她走到白善身边看了看老爷爷,见他的牌子放在一旁,便塞给他一包红枣和红糖,笑眯眯的道:“老爷爷,这是我们济世堂送您的,祝您健康长寿。” 第1087章 远来 老爷爷年纪虽然大了,但眼不花,他虽然不缺这点红枣红糖,但看着满宝笑吟吟的脸还是很开心,于是抱了一怀的东西后连连点头,乐道:“好好好,这小姑娘天庭饱满,好有福气的样子,咦,我刚看到你在济世堂那里帮忙,你是郑家的孩子?” “不是,我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 “咦,济世堂有女大夫了?”老人很有些怀疑,主要是这孩子年纪太小了。 一旁的白善道:“老人家,她现在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小神医了。” 老人沉思了一下,“哦”的一声,“我想起来了,苏家那小孩儿是你救的?” 满宝惊奇起来,“您还认识苏坚啊?” “几年前见过,”老人笑眯眯的道:“是个调皮的孩子。” 他眯着眼睛在俩人之间来回看了一会儿,问道:“你们两个孩子认识?” 满宝点头,指着他道:“我师弟。” 白善则道:“我们一块儿长大的,我比她大。” 老人家:……他眼睛都没花,心更不可能盲,他看了看两个孩子,微微点头,问道:“你们是师姐弟,那不知老师是谁?” “爹——” 一声大叫,满宝和白善下意识的看过去,就见一个中年男人从一匹马上跳下,直接奔着他们就跑过来。 坐在他们面前的老人头都不回,直接抬起袖子遮住侧脸。 中年男子却径直跑了过来,一把拉下他的袖子,没好气的道:“父亲,您遮什么,我都看到了。” 老人便叹息的放下袖子,“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衙吗?” “我接到家里的来信就过来了,父亲您也是,既然要来京城,怎么也不告诉家里一声,好歹先来封信给我,二哥发现您不见了,魂都快吓没了。” 老人诺诺的没说话。 殷或找过来,他看了眼中年男人,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他见的人还是太少了,但看他脚上的官靴,便知道他是个官儿。 刘焕把手上的东西都发完了,转过身来找伙伴们,发现殷或和白善满宝站在一起,便好奇的凑过来,一看到中年男人便好奇的道:“咦,虞侍郎,您怎么在这儿?” 白善三个一起低头去看老人,刘焕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道:“虞县公?” 虞县公笑着对他点了点头,问他儿子,“这孩子是……” 虞侍郎道:“这是刘尚书家的孩子。” “哦,都这么大了呀,好孩子,好孩子。”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东西来,便拢了手坐着。 刘焕挠了挠脑袋,问道:“虞县公,您何时回京的?您不是在越州吗?” 虞县公笑道:“闲来无事,便到处走走看看,到京城时刚好是重阳,我想着,今儿可是个好日子,便过来讨份寿麦。” 一旁的虞侍郎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但满宝、白善则一脸羡慕的看着老人家,一个道:“您可真浪漫。” 另一个则道:“您可真勇敢。” 殷或也很羡慕,羡慕的却是他的自由,不过他素来寡言,所以什么都没说。 虞县公觉得这俩孩子好,于是抬头对他们笑了笑。 虞侍郎道:“父亲,东西您也领了,我们回家去吧。” 虞县公道:“还有敬老饭没吃呢,我要在县衙里吃饭,你先回去吧,等吃完了饭我自会回去的。” “父亲,家里也有饭的。” “那能一样吗?”虞县公道:“那饭是你给的,在这儿吃,却是朝廷给的。” 虞侍郎:……您要想吃朝廷的饭还不容易吗?往宫里去一趟不就能吃到了吗? 虞侍郎到底还是没能把虞县公请回家去,他愣是跟着县衙门前的一大堆老人一块儿进县衙里吃了一顿敬老饭。 等把所有老人都送走,都未时了,大家都有些饥肠辘辘,于是和白善比较熟的几人便相约起来,“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几个同窗看向满宝,和她也见过几次面,算是比较熟的了,笑道:“周小大夫一起来?” 满宝看了白善一眼,点头。 白二郎自然也被他们拉上了,他和他们更熟,一路上都是他们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白善还叫上了殷或。 彭志儒几个和殷或几乎没说过话,不过他们也知道,白善现在和殷或关系不差,因此没人说什么。 刘焕本来是要和他们的小伙伴去玩的,见殷或跟他们走在了一起,干脆丢下他的小伙伴们,也挤了进去。 白善和殷或都好奇的扭头看了他一眼。 刘焕略有些不自在的道:“我对香满楼熟,我家在那儿还有个常用的包厢呢,我带你们去。” 众人一起点头。 刘焕轻咳一声,问殷或,“你的病好了?” 殷或微微点头,“我前天就上学了。” “听说而已,又没见着你,不过你这次病好了脸色也好多了?我记得你以前病好后都是脸色发白的。” 殷或想了想后道:“或许是用的药好吧。” 刘焕就看向满宝,一脸的惊奇,“听说殷或现在的大夫是你,你真这么厉害?” 满宝矜持的道:“也没有很厉害啦。” 白善严肃的点头,“一般厉害而已。” 白二郎接到:“天下第三,哈哈哈哈……” 彭志儒几个听着有趣,纷纷问道:“这又是什么典故?” 白二郎便和他们嘻嘻哈哈的说起这个故事来,白善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扭头和刘焕说话,“我还以为你和殷或不好呢,原来你这么关心他?” 殷或竖着耳朵听。 刘焕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谁关心他了,我就是问问,有点儿好奇而已……” 这一次殷或直接请了半个月的假,比上次生病请的假还长。 要知道上次殷或病了,再回来时,整张脸都是白的,好似风一吹就会倒下似的。 而这一次殷或一病,家里的一些长辈又怪怪的,让人去殷家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只说是病了,病了。 所以刘焕几个家世和殷或相当的都觉得他可能病重了。 病到连他们家里都忌讳的程度,那多半是没什么希望了。 虽然他们关系不太好,但一想到殷或小小年纪就要没了,还是挺酸涩的,结果他再回来,脸色竟然并不比之前的差多少。 第1088章 虞县公 一行人在香满楼找了个包厢坐下,刘焕非常大气的让伙计把账记在他大哥名下。 看得出来,他们家人的确常在这儿吃饭,伙计和刘焕特别熟,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然后大家就看着刘焕点了一堆好吃的,还让他们点。 白善、白二郎和满宝一起摇头,彭志儒也觉得他点的就够多的了,还有些犹豫,“你把账都记在你大哥名下,这样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这酒楼的东家和我哥是朋友,我来这儿吃饭都是记账的,随便点。” 殷或看了他一眼,点了两道软糯一些的菜式,这就算完了。 满宝隔着白善和刘焕说话,“刚才那位虞县公是谁?” “你不知道虞县公吗?”刘焕道:“他可是名臣,很厉害的,我很小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他特别喜欢掐小孩儿的脸。” 刘焕转头,隔着白善、满宝和白二郎和殷或说话,“你小时候肯定也见过他,他很喜欢小孩儿。” 殷或摇头,他不记得了,他身子弱,记忆里,很小的时候有很多大人都喜欢抱他,他哪儿知道谁是谁? 不过,虞县公的话…… 殷或沉心想了想,问道:“是编修了《北堂书钞》的虞秘监?” 满宝捏了一块点心吃,闻言抬起头来,“和魏大人一个官职?” 刘焕挥手道:“他退下来了,早几年就回乡养老了。” 他们一提《北堂书钞》白善就想起来了,见他们说了这许久都说不到点子上,便扭头和满宝道:“你没看过,《北堂书钞》是类书。” 满宝边吃边问,“为何叫北堂?” “因为虞县公是编修此书时是前朝的秘书,北堂是前朝秘书省的后堂,”白善道:“这本书在前朝时就编好了,只是末帝不用,虞县公又官卑职小,这书就落下了,一直到我朝建立,当今重用了虞县公,这书才被收录进国子监里,但也在国子监里而已。” 白善颇为惋惜的道:“这书太厚了,轻易不外借,不然我还可以借出来给你看看。” 也就是说外面都没有卖的。 满宝感叹道:“好厉害啊。” 彭志儒等人虽没看过那书,也还是没想起来虞县公是谁,但也觉得好厉害呀。 刘焕连连点头,“是很厉害,可是好奇怪,虞县公进京怎么不进宫?他岁数可不少了,今年是七十八,还是七十九了?我祖父说过,他是朝中最长寿的了,每次进京,陛下都要亲自把人迎到太极殿的。” 众人张大了嘴巴,“这么长寿了呀~~” 刘焕点头。 满宝和白善忍不住对视一眼,这么大年纪都敢说跑就跑,真的好厉害呀。 也难怪他儿子那么担心了。 白善垂眸想了想,道:“越州距离京城可不近,老人家便是要出行,怎么会选择来京城呢?” 满宝:“京城有旧人,有旧景?” 白善微微颔首,“可能吧。” 他扭头对刘焕笑了笑,刘焕傻傻的回他一笑。 满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白善一眼,收回了视线,提壶给刘焕倒了一杯茶。 虞县公带了个下人就自己进京,何止是吓到了自个儿子而已,连皇帝都吓了一跳。 收到消息后他便让人出宫去请虞县公,人刚到太极殿外,他便带着太子和一众大臣迎了出去,亲自扶着虞县公入内。 虞县公连忙谦卑的行礼,被扶起来后才随皇帝入殿。 皇帝让人在左边的首位上加了一个位置,请虞县公坐下。 虞县公推辞,按理,这是季相的位置。 皇帝便笑道:“今日是重阳,先敬老再论其他。” 季相也亲自扶了虞县公道:“这合该县公坐的,快快请坐。” 虞县公这才坐下。 大家分开坐下,太子站在皇帝身侧。 虞县公抬起头眯眼睛看了一圈,便对太子笑道:“几年不见,太子越发英伟了。” 太子笑了笑,和虞县公客套起来。 皇帝笑问:“县公是何时进的京城?要不是今日有人报上来,朕都不知道爱卿进京了。” 虞县公躬身道:“臣就是到处走走逛逛,走着走着,走到了京城,想着今儿是重阳,所以进来讨份米糕吃,没想到我家那小子还惊动了陛下。” 这话说出来,大家是半信半疑。 虞县公是谁? 他年纪最长,算起来已经历经四位皇帝两个朝代了,自三年前致仕后便回了老家越州,当年离京的时候皇帝亲自把人送到了城门口的。 他就算想要游历山川,哪儿不好去,为何会来京城? 越州距离京城可远着呢。 可不管他们在殿上怎么打探,虞县公就是坚持,他就是玩着玩着就玩到京城来了。 这话,别说皇帝和大臣们不相信,就是他儿子都不信,于是把他爹扶回家时,他就忍不住问了,“父亲,您到底是为什么来京啊?” 虞县公扶着他的手进了前厅,深深地探出一口气道:“大人的事儿,你小孩儿不要管,我来京的路上听闻太子和三皇子闹翻了?” 虞侍郎:……神的小孩子,他儿子都当官了,他算的什么孩子啊? 虞侍郎揉了揉额头,无奈的道:“早就闹翻了,只是这一次闹得比较厉害而已。” 虞县公就不再说话了。 虞侍郎焦急的问道:“父亲,您该不会是为这事来的吧?” 虞县公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爹我两个月前就离家了,我还没练成未卜先知。” 虞侍郎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您是为什么来的?对了,您怎么走前也不和二哥说一声,您不知道,他发现您出去吃酒却没回家,都快要急疯了。” 虞县公轻咳一声道:“我也是吃酒吃到一半突然想出来玩一玩,这就出来了。” 虞侍郎盯着他,“这一出就是两个月?” 虞县公乖乖的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 虞侍郎:…… 虞县公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起身道:“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早些歇息,明儿我进宫去见一见陛下,和陛下叙叙旧,这到了重阳,陛下可没功夫招呼我们这些老臣了。” 虞侍郎虽然还想问,但见父亲背着手已经晃晃悠悠的走了,便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只能扶着他去休息。 第1089章 劝诫 虞县公第二天单独进了一次皇宫。 明日就是重阳节了,皇帝要准备祭天,虽然这次祭礼不是很大,比不上正月初一的始祭,但祭天无小事,所以也要早早准备着。 初八,皇帝还是很忙的。 但百忙之中,皇帝还是在御花园里见了虞县公,甚至要亲自扶着他的手。 虞县公哪敢让他扶,连忙拄着拐杖后退一步,躬身让皇帝先行,他则落后一步。 皇帝知道他的性情,看着怯弱,身形瘦削弱小,但最是刚烈不过,以前在任上的时候可比魏知还要犟。 所以皇帝便笑了笑,走在了前面,到了御花园,他便找了个亭子坐下,见虞县公还是不开口,便挥了挥手让宫人退下。 等人都走远了,皇帝才笑道:“虞爱卿千里迢迢的过来,不会真是为了在京城领一篮子的米糕吧?” 虞县公向上拱手道:“陛下,臣在越州时听到了这样的话。” “有人说,太子无子,乃是上天降罚,皆因他不算正统,非先帝所喜。现今太子无子还只是小小的警告,若不能拨乱反正,介时上天恐降难于全天下。” 皇帝脸色一沉,脸上有些泛青,“这话是何意?谁是乱,谁是正?” 虞县公摇头,“谁是正臣不知道,但谁是乱,陛下应该知道。” 皇帝攥紧了拳头,半响后松开,轻笑一声,看向虞县公道:“虞卿也觉得朕得位不正吗?” 皇帝站起来,一展袖子道:“就算朕可以让天下万民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也得不到众卿正统的承认?” 虞县公问,“陛下在意吗?” 皇帝回身,微微抬着下巴道:“朕并不是很在意,是非功过,自留给后人去评说。” “所以陛下还是在意的,”虞县公道:“这是好事,帝王求身后名,总比不求名的好。” 虞县公叹息道:“陛下,臣为三朝人,在陈朝出生,在安朝为官,一直到我大晋,于臣来说,乱世之中,没有什么正统不正统。” 能当上皇帝的都是他们各自的本事。 他要真讲究正统,就算不在陈朝灭亡时自尽,也该在安朝末帝自尽时跟着一块儿死,又怎么会先在大晋当官? 皇帝也正觉得稀奇呢,“既然虞卿不在意,又为何特特将这样的话传到朕的耳边?” 天下对他有非议,皇帝一直是知道的,也正因为知道,他才想做得更好。 虞县公见他没领悟自己的意思,便挑明了道:“陛下,先太子和三大王都已仙逝,您就没想过流言中的正是谁?” 皇帝一怔,思索起来。 虞县公却又道:“其实臣也不是很在意这个正是谁。” 皇帝:…… “可是,宫中夺嫡已严重到民间都损坏太子的名声了吗?”虞县公道:“如今,天下安定,陛下又励精图治,没有人可以造反得起来的,可若是皇位之争,朝中又争斗起来,一切就又变成了未知数。” “陛下,天下初安,经不起又一次动乱了,”虞县公道:“太子虽无子,但他是国本,动不得呀。”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朕知道,如今不是朕急,是他自己失去了平常心,虞卿你看看他这几年办的事儿。” 虞县公就起身,颤颤巍巍的跪到地上,“还请陛下让三皇子就藩,同时降爵。” 皇帝皱眉,“降爵?” “陛下,您此时封了他做亲王,那等太子登位,他还能封三皇子什么呢?” 封? 皇帝心想,以太子那个狗脾气,他不把郡王变国公就不错了,他还指望着他郡王变亲王吗? 所以还不如他一步到位,给老三把亲王给封了。 虞县公一看便知道了皇帝的想法,叹气道:“陛下如此偏爱三皇子,不怪乎太子心急。” 皇帝没好气的道:“这天下朕都要给他了,我不过给他弟弟一个亲王当而已,怎么就偏心了?” 虞县公道:“可是陛下,现在三皇子只想当亲王而已吗?” 皇帝沉默。 “臣虽久不在京城,却也没少听人赞颂三皇子,说他聪敏过人,礼贤下士,更听得朝中有许多大臣上书,想要留三皇子如翰林院主持修撰书籍,陛下,”虞县公深深的一揖道:“按我朝规矩,皇子成亲后是要就藩的,您强留三皇子在京中,自认是父亲对儿子的宠爱,可在他人眼中,甚至在三皇子眼中,这却是您想要取太子,而使三皇子代之的信号呀。” “放肆!”皇帝气得一拍石桌,把自己的手掌震得发疼又发麻。 皇帝疼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他却生生地忍住了。 虞县公依旧低着头,一点儿不怕皇帝吼,反正他当官的时候没少被吼,接着道:“陛下,明日祭天可请太子代之。” 皇帝沉默了起来,半响后道:“虞县公一路劳累,朕让人送你回府歇息。” 虞县公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一揖后退了下去。 远远的看着这边的古忠见了,立即小跑着上前扶住虞县公,看了皇帝一眼后扶着虞县公出宫去。 皇帝虽然心里很不舒服,憋着一口气怎么也出不来,但在下午的时候还是下了一道旨意。 他表示自己身体有恙,明天的祭天仪式就交由太子主持。 没有准备的太子一下就被推到了台前,不过这对他来说也不难,因为不说每年祭天他都跟在父皇身侧,就是之前监国的时候他也是独立祭天过的。 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慌,慌的是礼部。 这么突然,一时半会儿的,让他们上哪儿去找合适太子穿的礼服和冕? 总不能穿旧的吧? 就算可以用旧的,太子这几年来也长高长壮了,连脑袋都不一样大小了,根本不合适呀。 礼部尚书差点气疯,也不知道从哪儿收到了消息,直接冲到虞家要见虞县公。 虞县公早早的躺到了床上,表示自己累了困了病了,反正就是不能见客人。 于是礼部尚书就逮着虞侍郎骂了一通。 你要劝诫,你早点儿啊,哪怕是昨天你就劝呢,他们也多一天的时间准备不是? 这会儿到明天祭天就只有八个时辰的时间了,让他们怎么准备? 你一次面圣,让我们白了头发有没有? 虞县公也躺在床上唉声叹气,“陛下也忒小气了,怎么还往外传了呢?” 刚被牵连了一场的虞侍郎不想和他爹说话。 第1090章 青华山 太子代皇帝祭天,这几天一直坚持不懈给皇帝递弹劾折子的臣子们一静,大部分人将手中的折子按了下去,不再把新的弹劾折子递上去。 只有个别臣子一个劲儿,坚持不懈的往上递。 但太子身上的压力也一下轻了不少。 礼部在夜幕完全降下来前总算是准备好了太子祭天的礼服和礼帽,用的都是皇帝的旧的,绣娘把龙爪给拆了一只变成蛟,再把衣服根据太子的身量收一收,这就算好了。 虽然差了一点儿,好歹有礼服穿了不是? 礼部也觉得寒碜,但他们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问题。 太子也不在意这种细枝末节,他一边试衣服一边和太子妃道:“这会儿也不知道老三在干什么。” 太子妃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轻轻地拍了他一下道:“殿下收敛些吧,这几日少去惹他,在父皇面前做一做姿态也好呀。” 太子冷哼一声。 太子妃便低声道:“就算是为了母后,殿下这时也不宜和三殿下再有冲突。” 太子沉默下来,半响才问道:“母亲的身体怎么样了?” 太子妃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太子蹙眉道:“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做什么吃的?” 他顿了顿后道:“要不把周满宣进宫里看一看?” 太子妃知道太子说的是给她弟弟开腹治伤的小神医,想了一下后低声道:“待祭天结束,我与母后提一提。” 太子点头,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自己,嘴角却翘了翘,“明日,孤要气死那厮。” 太子妃没忍住,又伸手拍了他一下。 重阳佳节,满宝他们也早早的爬了起来,国子学有活动,今天他们要去爬山! 白二郎他们那一级生则决定去莫会园里玩曲水流觞,满宝最后决定配庄先生去爬山。 白大郎自然也有自己的去处,于是一大早,吃过了早食,大家便各自散去。 满宝拿出自己的小背篓,去厨房里包了不少热腾腾新鲜出炉的糕点,甚至是小白馒头,还去先生的房间里摸出一坛菊花酒来。 庄先生就看着她满院子的转悠,跟仓鼠似的找出各种东西来往背篓里塞,最后还习惯性的把自己的针包从药箱里拿出来包好,塞到了背篓的最底层。 然后才拿着两个竹筒去厨房里装开水,准备路上爬山的时候要喝。 大吉陪着白善去爬山,刘贵则赶了马车在门外等着庄先生和满宝。 庄先生就拿着一把折扇,然后一脸轻松的跟在满宝身后。 满宝爬上了车才想起来问,“先生,我们去哪儿爬山呀?” 庄先生笑道:“为师还以为你不会问呢,很巧,和白善他们爬的山是同一座,青华山。” 满宝:“……那我们为什么要分开去?” 庄先生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耽搁太长时间了?白善都在门口等了你有两刻钟。” 满宝觉得问题不在于自己,“您也没告诉我是要去爬青华山呀,我以为还是上玄都观呢。” “玄都观还是矮了些,”庄先生笑道:“这次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青华山上有摩崖石刻,这一次带你去参一参佛。” 满宝好奇,“摩崖石刻?” 庄先生笑着点头,“是一座石雕的卧佛,山上还有些石刻的佛经,你可以看一看。”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免得你整日在家里的读书,把脑子都读呆了。” 满宝低头嘿嘿一笑,好奇的问道:“先生也信佛吗?” “读过些佛理,你也可以偶尔一观,不过你现在年纪还小,大可不必钻研,等再大一些,看你自己的喜好。” 满宝应下,“所以这一次我们就是去爬山的?” “嗯,顺带领你去长长见识。” 青华山在城外,比玄都观可大多了,最要紧的是,那里四野无人,不,是平时四野无人,今天是重阳,山脚下到处都是人,倒是山上没多少人。 因为山不矮,还挺大,真来爬山的一进到山里便分散开了,所以显得人不是很多。 反倒是山脚下,有好些来此做生意的小摊小贩,差点把路给堵了。 满宝他们的马车到了山脚下,她便率先背着背篓下车,然后转身将庄先生扶下来。 她望了望热闹的人群,“白善他们在哪儿呢?” “上山了吧,”庄先生笑道:“青华山这么大,入口处又这么多,也不一定会碰上,随缘吧。” 满宝便问,“那先生,您的朋友们呢?陈先生和姜先生他们呢?” 庄先生也摇头,笑道:“前日只约在了青华山下见,但今日来了一看,人这么多,要找到估计也难,或许他们早上去了也不一定,所以我们也上山吧,能不能碰见,随缘吧。” 满宝点头,“我也觉得随缘好。” 于是师徒两个和刘贵打了个招呼便要上山,满宝和刘贵道:“你随便找个地方停车吧,自己去玩一玩也行,等我们下山,我们自会去找你的。要是找得到最好,找不到也随缘,等傍晚了你就自回家去吧。” 庄先生:……他说爬山找人随缘,可没说回家也随缘呀。 可满宝已经喜滋滋的站在山脚下,两根手指冲着山顶一指便意气风发的喊道:“冲啊——我们上山!” 庄先生摇了摇头,跟在她身后开始爬山。 青华山挺大的,连着过去有好几个山峰,他们爬的这一座不高也不矮,还算平缓,庄先生年纪虽不轻了,却一直很注意身体健康,又有满宝这个爱扎人的小徒弟在,身体自然是调理得更好了,所以爬山还行。 俩人爬了小半个时辰便停下歇一会儿,庄先生坐在徒儿给找的石头上,满宝则背着她的背篓在草地里胡乱的翻找,不一会儿就随手见了根小树枝刨出一株不知名的草来。 她喜滋滋的看着那株草乐,随手从一旁的小树上扯下一片大大的叶子,然后用叶子把那株草包了起来放在背篓里。 庄先生见着摇摇头,看来小弟子这毛病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满宝觉得先生这一时半会儿肯定没歇好,于是和庄先生挥了挥手便转身往更旁边更深一点儿的树林里去,科科也非常高兴的给她扫描这附近的动植物。 第1091章 登高 秋天,好多动物都要准备冬眠了,满宝拿着被她削尖的棍子准确的在树底下找到了一个洞。 咳咳,能这么准确,当然是因为科科啦。 满宝刨开那个洞,就看到里面有个缩成一团的刺球,它显然受惊不小,卷成一团也不敢跑。 满宝用棍子轻轻地碰了碰它,稀奇的道:“这是刺猬吧?书上画有,皮可以做药材。” 科科:“……宿主,说好了要收录的。” “放心吧,我不和你抢。”满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边,她就往前挪了两步,用自己的小身板将那个小洞遮得严严实实的。 她嘿嘿一笑,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刺猬的刺,它瞬间就被收到了系统里。 科科心满意足的将它收录了,道:“等百科馆的积分出来我就告诉你。” 满宝应下,往后挪了挪,把她才戳开的洞给填上了。 她看了眼里面更密的树林,意动起来,科科也很想宿主进去,不过他不得不提醒宿主,“宿主,你先生叫你了。” 满宝回头去看庄先生,庄先生正站在边上冲她招手,满宝便转身出去了,路上还顺手扯了一把林子里盛开的野菊花。 满宝扯了根草把野菊花绑成一捧,问庄先生,“先生,好看吗?” 庄先生看了一眼,微微颔首,敷衍的道:“好看,走吧,时辰也不早了。” 满宝应下,拿着花便和庄先生往上走,路上看到一些好看的红色或黄色的花,她就摘了几朵塞到野菊花束里,或许是觉得单调,她又扯了一些长得好看的草塞进去,点缀得花越发好看了。 庄先生是见怪不怪了,路上碰上的行人却好奇的看着满宝手里的花。 花,要么簪头上,要么就栽盆里,或是剪枝放瓶里欣赏,这样直接花啊草的绑成一束,别说,还真好看。 路上有行人看见了,便也顺手一扯,将摘下来的花给簪头上,或是别在耳朵上,衣襟上。 满宝就给他们先生也选了一朵颜色特别正的红色花朵,给他们先生簪在了头上。 姜先生他们实在累得不轻,互相搀扶着要在路边休息一下时,一抬头看向山顶便看到了走在他们不远处正笑哈哈的师徒两个。 满宝特意走到了庄先生上面,踮起脚尖就在他头上找了个特别好的位置簪上。 庄先生笑问,“要不要为师也给你簪一朵?” 满宝看了一圈,没发现有特别好看的花,于是拒绝了。 庄先生也不在意,抬脚就要继续爬,身后就传来几声气喘吁吁的呼叫,“老庄啊,庄先生——” 庄先生回头,就见姜先生等一众特别眼熟的人在他身后好远的地方看着他们师徒两个。 一见他们回头,立即招手道:“老庄且住,快叫你弟子来扶一把。” 庄先生半响无语,扫了一眼他们的身后,见他们身后跟着四个拎着大包小包,根本腾不出手来的小厮,便只能挥挥手,让满宝下去扶人。 满宝便把花塞在庄先生怀里,背着背篓屁颠屁颠的下去,她一手扶了姜先生,一手扶了陈先生便上山。 庄先生左右看了看,见侧边有一块挺大的草坪,干脆就离了路,走到草坪上坐下。 满宝将两位先生扶到草坪上,又去扶剩下的两位先生,他们身后的小厮也气喘吁吁的抱着东西一屁股坐在了草坪上。 满宝也累得不轻,也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陪先生爬山可真累啊。 姜先生却夸道:“老庄,你这弟子收的好啊,还挺孝顺的。” 庄先生这会儿并不累,他只是有些好奇的看着他们小厮扛的东西,问道:“你们这都带了什么呀?” 姜先生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手道:“知道今年国子学也要来这边登高,我们已经比往年少带了很多东西了。” 陈先生点头,“不错,去年我们还带了帐子和被子上来呢,白天登高望远,晚上便饮酒赏月,好不快哉。” 满宝一听,精神得不行,问道:“晚上露宿在山上好玩吗?” 姜先生眼珠子一转,点头道:“好玩。” 满宝就羡慕不已,开始琢磨起来…… 庄先生生怕她开口也要露宿,转开话题问,“那你们现在都带了什么东西?”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吃的喝的。” “这会儿我们已经爬了一半了,还有一半就到了吧?”一旁的陆先生觉着气喘过来了,于是起身,招呼大家道:“走吧,早些上去早些占到好位置,山顶就那么大,去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大家也都纷纷起身。 路上,姜先生忍不住问,“老庄啊,不是说了在山脚下汇合吗,你怎么也不等我们就先爬了?” 庄先生道:“我们等了,没等着就先爬了,看我们两边的距离,我们这是前后脚的功夫,所以你们也是到了山脚下便直接上来的?也没等我吧?” 姜先生轻咳一声道:“我们找了的,就是没找到,想着或许能在山上遇见,就上山来了,果然,我们就在山上遇见了。” 庄先生也点头道:“这就是缘分啊。” 其他四位先生颔首:“缘分啊。” 混在其中的小孩儿满宝:…… 五位先生气喘吁吁的爬到了山顶,满宝扶着庄先生喘气,姜先生他们的四个小厮已经放下背上,肩膀上和怀里的大包小包,在山顶上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僻静点儿的平坦地方放下东西,拆了包袱就开始动作起来。 青华山的山顶不小,满宝扫了一眼,这高低起伏不平的地方,一眼并不能收尽。 她扶着庄先生绕过一块大石头到了他们找的草坪上,见四个小厮将一个卷摊开,竟是两张草席。 草席摊开放在草坪上,四人从各个包袱里拿出了杯子、碟子、铜盆、茶具、瓜果…… 这准备,比刘祖母爬山转变的还齐全。 姜先生他们也互相搀扶着过来了,纷纷在席子上坐下,见满宝还站着,姜先生就特别和蔼的招呼她,“来,满宝,坐到我这儿来。” 第1092章 照顾 满宝在席子上坐下,把她带来的糕点,菊花酒也都拿了出来与他们共享,先生们惬意的坐在席子上,吹着秋风,吃着新鲜的瓜果,再着茶,吃点儿点心,简直是比飞升的神仙还舒泰了。 满宝歇过以后坐不住,便在山顶上逛了起来,她逛了一圈儿,倒是看到了不少刻着字的石头和石壁,却没见着卧佛。 她跑去找庄先生,“先生,卧佛在哪儿?” 庄先生还没说话,姜先生已经乐道:“你是来看卧佛的呀,那你可就跑错地方了,看见那边比我们略高一点儿的山峰没有?” 满宝转头看去,那是这附近最高的一个峰,于是点头。 “卧佛在那边呢,你们跑错山头了,哈哈哈哈……” 满宝:…… 庄先生轻咳一声道:“为师多年不来青华山,忘了。” 他道:“你要实在想看,那就过去看看吧。” 满宝站在山顶的边沿望着对面的山峰发呆,她这么过去? 飞过去吗? 姜先生给她支招,指了一条下山的路道:“看到没有,顺着这条路下去,那儿有一条过去的路,走过去就是那边的半山腰,再爬一半的峰就可以了。” 满宝视力还挺好的,而且面向那边山峰的那一边除了几棵树外也没什么太多的遮挡,于是她看着看着发现不对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分落在山顶的各个角落,用席子或蒲团占据位置的游客,再去看对面都是走着在流动的人群,她指了问道:“为什么那边这么多人?” 陈先生笑:“因为那边有卧佛呀,我们这边只有一些石刻,自然人多了。” 满宝明白了,她幽怨的看了一眼先生。 难怪在家里的时候先生一点儿也不急,白善肯定是到那边看卧佛去了。 庄先生冲弟子招手,笑道:“过来坐下吧,要想看卧佛,等下午人少一些了,我们从这儿过去就是,这会儿还是应该居高而坐,赏一赏这山中秋景。” 姜先生点头符合,“再吹一吹这秋风。” 陆先生等人也道:“我们都一把老骨头了,可不想与你们小年轻去挤。” 满宝一想也是,想着今天时间还长,便坐到了席子上,扫了一眼下人们胡乱摆出来的东西,干脆挽了袖子道:“先生,我来给你们泡茶吧。” “好啊。” 满宝便让小厮们把已经摆出来的东西全都归拢到一边,别把席子上摆得到处都是。 她将摆好的果盘挑了三盘放到席上,然后挑了炭生火,有小厮取出一水囊的水来给她,特别自豪的道:“这是特意买来的山泉水,泡茶最好了。” 满宝将水倒进瓮里,点头道:“看着挺清的,一会儿可以喝喝看清甜不清甜。” 给先生们泡了茶,大家就坐在席上边喝茶,边居高看着山中风景,不仅老先生们,满宝都觉得很惬意。 就是秋风一吹,就忍不住想睡觉。 见满宝眯着眼睛都打起盹来了,庄先生便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笑道:“去温酒来,待我们吃过酒就与你去看一看卧佛。” 满宝:“先生,喝了酒你们还能爬山吗?” 姜先生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就你带来的这一小坛菊花酒都不够我们塞牙缝的。” “我都看到了,先生们也带了两坛酒来。” 陆先生等人笑出声来,姜先生忍不住轻咳道:“那也不多,我们五个人呢,要不你也喝两杯?” 满宝犹豫起来,“酒都有些苦……”虽然菊花酒闻着挺香的。 满宝转身去给他们温酒,给他们斟上酒后撑着下巴问庄先生,“先生,我们下次何时再来登山啊?” 庄先生一听就知道这孩子是心疼他们这几个老骨头,不打算再去看卧佛了,他立即笑,“不久,过不了多久就是太后千秋,到时候白善他们学里也要休沐的,我们也没什么事做,便那时来吧。” 姜先生立即笑道:“叫上我们呀,人多才热闹。” 庄先生笑着应是。 知道满宝已经放弃过去,一群老先生更加放纵起来,把三坛酒全都喝光,有人狂了,便对着秋风念诗,有人困了,便卧席而睡。 庄先生也半靠在席子上,用手撑着脑袋,眯着眼看向远处。 满宝在背篓里找了找,找出卷成一卷的小毯子,她给批在了庄先生的肩膀上,也不打扰他们,转身便自己去玩了。 她看了一会儿石刻,便甩着她那根木棍朝下面茂密一些的树林子里去,开始翻虫扯草起来。 姜先生看那孩子的背影消失了,便笑了笑,回头看向已经闭上眼睛睡觉的庄先生。 陈先生念完了一首诗,摸出一杯茶来润口,一扭头看见了,便笑道:“别说,老庄收的这弟子还真不错,这个年纪的孩子能陪着我们一群老不死的坐上大半天,我家那些孙子,早不耐烦了。” 姜先生微微点头,“主要还周到,这半天下来可都是她在伺候我们。” 满宝正在和科科聊天,越聊越嗨,便越走越深入。 满宝在一向阴的陡峭处看到一株开得正盛的淡蓝色蕙兰,满宝惊喜起来,指着它叫道:“蕙兰!” 科科道:“宿主,你收录过了。” 满宝:“可不是这个颜色的。” 科科分析了一下,衡量了一下后道:“宿主,兰花的颜色是可以培育的,在已有品种的情况下,你便是发现了不同花色的兰花,奖赏的积分也不会太多,为了几百个积分去爬这山壁不值得。” 它道:“最主要的是,根据我的数据分析,你爬过去,有百分之六十八的可能会掉到下面去。” 满宝就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抖了一下后后退一步,摇头道:“那算了吧。” 科科觉得宿主特别的懂事,但是被她坑的多了,它还是有点儿不自信,于是科科提议道:“宿主,我扫描过了,这附近没有什么可收录的动植物了,我们回去吧。” 满宝有些惋惜,“真的没有了吗?其实我还可以再详细的找一找的。” 也详细的再玩一玩。 科科坚持道:“没有了。” 满宝就只能转身回去,她才回到山顶上,就听到隔着一块山壁传来的热闹说话声,满宝转过去,正看到一人笑道:“陈兄,这就是你说的昔日同窗?” 第1093章 碰巧(给书友“花花不吃葱”的打赏加更) 满宝一听这话,拔腿就跑过去,就见不知道打哪儿又来了一群大人,正站在他们的席子前说话。 满宝立即挤进去,把刚才摘来的乱糟糟,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花往前一伸,挡在了她先生面前,“先生,你看我摘回来的花,好看吗?” 才炒起来的气氛瞬间一滞,大家都看向满宝。 满宝走到了庄先生身边,扭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陈福林,意味深长的“啊~”了一声,问道:“陈大人,你又是来找我们先生道歉的吗?” 陈福林看见满宝,心瞬间就提起来了,他立即笑道:“周小神医,我和你先生之前有些许误会,道歉不至于,就是碰见了过来说说话而已。” 说罢,他回头与刚才开口说话的那人笑道:“钱兄,庄兄的确是我说过的同窗,他和我一样同是剑南道人,他乡遇故知,很是激动了一番。” 钱兄看了一眼陈福林,他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不过他也感觉出了陈福林的异常,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一旁的姜先生这才道:“陈大人也是来登高望远的?” “是啊,重阳登高是习俗嘛。” 姜先生就笑道:“那还真是不巧,我们正打算下山呢,不如这样,我们占的这个位置不错,我们让与你们?” “不用,不用,”陈福林连忙拒绝,笑道:“我们才从那边山峰过来,也就过来看看石刻,并不打算久坐,所以姜先生和洵美且坐着,我们看了石刻便要走了。” 姜先生笑,“那陈大人自便。” 陈福林连忙后退一步,带着他的朋友们要离开,结果才举步,就听到后面传来呼喊声,“先生——” 白善领着一群少年呼啦啦的跑过来,少年们的最后有几副挑椅,殷或和好几个人坐在那上面。 陈福林回头看了一眼,就见一群身着国子学的少年们呼啦啦跑过来围住庄洵。 庄洵回头见白善一头的汗,便嗔道:“秋风本就寒凉,你怎么让自己出这么多的汗?还不快擦了。” 白善摸了摸身上,就要用袖子擦了,满宝就递给他一块手帕,他接过一边擦脸一边问,“先生,你们怎么不去那边?我在山峰上等了你们好久,来回看了卧佛三四趟都没看到你们。” 而彭志儒几个已经见过庄先生的同学也在和庄先生行礼问好了,还帮白善道:“我们还帮着在山顶找了一圈儿,也没看见先生们,这才猜想你们没上那边山峰。” 庄先生就笑道:“是没上,那边比较高,人又多,我们便来了这边。” 他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少年们,笑道:“怎么你们国子学只剩下这些人了?” 白善解释道:“他们有些下山回家去了,有些去别的地方走一走,我们这些玩得比较好的则过来这边看石刻。” 他扭头问满宝,“你有拓印这些石刻吗?” 满宝摇头,“通读一遍而已,我又不要做尼姑,字也一般,我拓印它干嘛?” “咦,不是说字挺好的吗?” 满宝:“比姜先生的差远了。” 正喝茶的姜先生被呛了一下,把嘴里的茶被喷了出来。 大家就一起低头去看姜先生,刘焕等人这才发现姜先生,纷纷上前行礼,“姜先生好……” “久仰姜先生大名……” 钱大人见陈福林停下脚步看那边,便也跟着回头看,他有些不解,微微蹙眉道:“陈兄,你不是说你这同窗人品有瑕吗?怎么国子学这么多弟子都围在他身边?” 陈福林苦笑一声道:“这看的是各人的运道,我这同窗有运收了三个好弟子。” 那边白善也扭头过来看他,目光与陈福林的遥遥相对,他就这么看着他问满宝,“他怎么也来了?” “登高呗,刚从你们那边过来的,你刚才没看见人吗?” “没有,那边山顶比这儿宽多了,人又多,找你们就很费工夫了,我怎么还会留意他?”白善问:“他没欺负先生吧?” “没来得及,但我觉着他一定是跟他朋友说了先生的坏话,”满宝也扭头去看陈福林,两边隔的已经有点儿远了,加上他们又特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这边大家还围着姜先生叽叽喳喳的说话,所以声音根本传不过去。 陈福林就看着白善和周满俩人看着他在说话,且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心内衡量片刻,还是扯出一抹笑容来,对着俩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和钱兄一块儿离开。 满宝问,“我们要不要给他的朋友们普及一下当年的事?” “如果陈福林过来找你,说当年是先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儿,你信吗?” 满宝斩钉截铁的道:“不信!” “同理,他的朋友们也不会相信的,”白善道:“除非有确实的证据,人都会下意识的信任自己亲近的人,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去费这个口舌了。” 满宝点了点头,“好吧,他们要是不信,说了反而对先生不好,还以为是先生在搬弄是非呢。” 白善点了点头。 刘焕转身见俩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就忍不住叫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白善一回身就见殷或已经走下了挑椅,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微微吓了一跳,拍着胸脯道:“你怎么也不出声?”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发现还好,便问道:“是不是跟他们不熟?” “什么不熟啊”边上一个同学听见了,叫道:“他刚才在那边可没少赢我们的东西,除了白善,就他和卢晓佛赢了我们最多东西了。” “就是,拿了我们这么多东西还跟我们不熟可就过分了。” 满宝很好奇的问:“你们玩什么了?” 这边说得热闹,那边已经转身离开的钱兄也很好奇的问陈福林,“你说的三个好弟子是刚才那个手里拿着野花的小姑娘?我怎么听见你叫她小神医?” 陈福林便道:“她就是近段时间京城里盛名的小神医,除此外,他还有个弟子是国子学的,就刚才领头的那个,还有一个则是太学的弟子,你说他运道是不是好?” “不过,那些旧事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谁年轻时不犯过几个错呢?”虽然这样说了,但陈福林最后还是没忍住,感叹道:“他的运道是真的好啊,收了三个好弟子,又重新进京来了。” 第1094章 即将升迁 这句感叹是发自肺腑的,自从中秋在莫会园里见到庄洵后,陈福林就开始让人去查他了。 知道他现在住在常青巷,知道他是陪着两个弟子进京读书。 读书人最在乎的就是名声了,所以他开始布置,在外慢慢露出了一些当年一些恩怨的风声,想着等势造起来后再挑拨他那两个弟子离开他。 白善和白二郎只要有脑子,就不会再认一个名声有瑕疵的人做先生。 到时候庄洵还有什么呢? 他就只能再次离开京城。 可没想到他刚布局,前脚才查出他们师徒关系似乎很紧密,恐怕不好离间,后脚周满就名扬京城了。 说真的,陈福林一开始真的没把周满看在眼里啊。 虽然也是庄洵的弟子,可那是个女弟子不说,家世也一般,还是学医的,有什么可在意的呢? 可周满前脚名扬京城,后脚就借着苏家出入了殷家、程家……相交的皆是权贵,哪怕她只是去治病,可能没多少交情,但一向谨慎的陈福林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和面对白善白诚不一样,他知道读书人的弱点在哪里,但面对周满,他有些无从下手。 他和济世堂不熟,不,是和所有的药铺都不熟,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踏进去,还是要做破坏的事,一个不慎就会被抓到把柄。 他谨慎了一辈子,宁愿慢一点儿,也不愿意坏事。 毕竟,庄洵在京城虽如鲠在喉,但也只吞咽时会有感觉,若是一个不慎,强除之,恐怕会划伤咽喉,到时候才是时时痛,陈福林这会儿冒不起这个风险。 钱兄感觉到陈福林的心不在焉,便笑问:“陈兄是在想升迁之事?” 陈福林立即回神,笑道:“哪里,哪里,钱兄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咦,我以为陈兄知道了,”钱兄笑道:“工部右侍郎不是致仕了吗,陈兄资历足够,这些年又兢兢业业,我以为是陈兄升迁的。” 这个消息陈福林也听到了,甚至他的上峰也找他谈过了,他嘴角翘了翘后笑道:“我是户部的郎中,与工部那边到底隔了一层,恐怕吏部会从工部那边挑选人选也不一定。” “哎,工部的两位郎中都才上任没几年,资历上还是差了许多,不比陈兄,这六部之间互相轮换不是常态吗?” 等他们走远了,大吉便从一块石头后转了出来,抱着才捡的木柴过去找他们。 白善他们这一整天光顾着玩儿了,根本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饿得不行,正好姜先生他们带来的吃的挺多,熟的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生的还有许多,可以直接生了火烤。 一群少年顿时兴奋起来,见大吉捡了不少木柴过来,立即卷了袖子要自己生火烤东西。 但一群少爷,谁干过这种活儿,最后还是白善和满宝把木柴搭起来生火,姜先生他们的小厮则负责把带上来的食材串好,正要烤,刘焕几个便抢了过去道:“我们自己来,我们自己来。” 顺手还给了殷或一串。 满宝跟着先生他们吃了不少了,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饿,见了便道:“殷或你烤了也没用,这东西你少吃,要不你吃点心吧,这儿还有些点心。” “点心可不填肚子,肉多好吃呀,还是吃肉吧。”刘焕鼓动殷或,“就吃一块,我不信能有事。” 殷或没理他,虽然他没吃肉,但还是很好奇的转着木条烤起来,烤熟了以后大家一对比,殷或的肉在其中就尤为显眼,因为他的肉是唯一没有被烤成黑色的。 大家看着他手里的肉咽口水,不太确定的问道:“这肉熟了吗?” 殷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应该熟了吧。” 白善就伸手接过,“我试试看。”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把肉全吃了。 众人:…… 白善把他的肉递给刘焕,道:“我的这串给你吃了。” 然后对殷或道:“我吃着还行,再烤就烤成这样的就好。” 于是特别殷勤的给他串了一串肉,让他继续烤。 “白善,你这就过分了,你怎么能全都吃了呢?” 白善辩解:“也没多少,两口就吃完了。” 大家闹哄哄起来,满宝把自己的肉拿起来看了看,觉着也还行,于是拿去孝敬先生。 庄先生看了眼已经半焦黑的肉,温和的笑了笑后道:“为师不饿,你们自去吃吧。” 满宝就看向姜先生等人。 姜先生等连忙道:“我们也不饿,你们去吃吧。” 满宝就拿去给白善,白善有点儿纠结,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发现满宝肉上的焦黑比他的还多呢。 刘焕他们毫不嫌弃的吃了自己烤的肉,他顺道把白善的也给吃了,觉得还挺好吃的,反正嚼一嚼就咽下去了。 吃完以后他就看向递到白善跟前的串,白善在他伸手之前接过,小心的尝了一口后,在满宝的注视下微微点头。 满宝就心满意足的笑起来。 白善问道:“满宝,你不是你大嫂带大的吗?” “是呀。” 那为什么厨艺会像你二嫂? 白善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转而道:“以后我们不能总是生火,也学一下怎么做饭吧。” “我会做饭呀,”满宝道:“做饭不也是生火,看火而已吗?我蒸的饭很好吃的。” 白善:“……学做菜。” 满宝道:“你去学吧,我帮你生火。” 殷或总觉得他们的话题越来越歪。 说了要收拾东西下山给人腾位置的姜先生等人最后是山顶上最后一批离开的,把火苗都熄了,大家检查没什么问题后便开始往山下冲去。 殷或自然是冲不动的,实际上,就算是下山,走了一段后他就坐到了挑椅上。 同行的人也有好几个选择做挑椅,满宝背着背篓和白善落在了后面,大吉将刚才在山上听到的话告诉了俩人。 满宝蹙眉,“他这是要升迁了呀?” 白善已经在脑子里捋了捋,道:“文书肯定没下来,不然他不会这么谦虚,所以还有转圜的余地。” “怎么转?” 白善摸了摸下巴道:“还记得那位虞县公吗?” 满宝眨眨眼,“你是说他儿子?” 白善点头道:“他不就是工部侍郎吗?既然是右侍郎致仕,那他就是左侍郎了。” 俩人对视一眼,嘿嘿一乐。 第1095章 领福袋 满宝和白善还想着怎么找那位虞侍郎说说话呢,没想到才进城门没多久就看到虞县公了。 今日重阳,许多有钱人家都在城内施粥或发福袋,当然,只有老人可以取。 姜先生他们本来坐在马车上,开了车窗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也不知道看了什么,便指了一处道:“走,我们也去领个福袋去。” 陈先生笑话他,“你才多大年纪,小心叫人撵出来。” “你看我胡子花白,谁敢撵我?” 说罢拉了庄先生就要一起走,“走,我们二人年纪最大,我们不去,他们就更不好意思去了。” 庄先生笑了笑,便起身跟他一起下车去。 陈先生见他们真的去,愣了一下,连忙追下去。 满宝他们坐在后面的车上,见前面车停了,便探出脑袋去看。 白善见他们冲着一群老人去了,便道:“好似是去凑热闹了,那是在领福袋吧?” 先生们都下车,他们自然也要下车的。 刘焕奇怪的道:“这一路上这么多家在发福袋呢,怎么这么多家的不要,只要他家的?” 满宝指了旗帜上的一个徽记问,“那是谁家的徽记?” 殷或看了一眼后道:“东宫的。” 白善道:“既然是东宫的,走,我们也上前凑凑热闹,看能不能也领到一份。” 刘焕目瞪口呆,“不是,这不是给老人的吗?” 白善道:“我家也有老人。” 说罢率先上前排队,一群少年迷迷糊糊地便跟在他身后排队上前。 发福袋的下人看了一眼姜先生和庄先生的胡子,特别大方的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福袋,轮到陈先生和陆先生他们时却犹豫着没有给,而是问道:“不知几位先生贵庚呀?” 陈先生羞红了脸,陆先生脸皮比较厚,指了姜先生和庄先生道:“我们是一起的。” 下人道:“先生,这福袋是给老人们的,几位先生看着正当壮年,不如几年后再来?” 轮到白善他们上前,下人看到他们身上的国子学服侍,露出笑容,微微躬身问,“公子小姐们这是……” 白善道:“我替我祖母来领的。” 满宝:“我也是替我爹娘来领的。” 殷或微微一笑,“我替我祖母来领的。” 下人认识刘焕,惊叫道:“刘小郎君?” 刘焕硬着头皮道:“我替我祖父来领的,我祖父年纪应该到了吧?” 下人愣愣的点头,“刘尚书的年纪自然是到了的。” 他连忙拿出一个福袋给刘焕,然后毫不犹豫的也发给了白善,满宝和殷或一人一个。 本来还只是来凑热闹的少年们见了,纷纷上前,“我也是替家中祖母来领的……” “我替祖父来的……” 满宝则盯着下人道:“这是我娘的,还有我爹的呢?” 下人已经昏头了,都没来得及问满宝她爹娘够年纪了吗,顺手又给了她一个。 满宝乐滋滋的和白善挤出去,一抬头就正好看到虞县公扶着一个下人的手颤颤巍巍的从一辆车上下来。 六目相对,双方都愣了一下。 虞县公记性还好,点着两个孩子却一时想不起来他们的名字,只道:“啊,你们是前天的那两孩子。” 俩人一起点头。 虞县公见他们手里拿着福袋,便乐了,笑问,“怎么小小年纪还来领福袋了?’ 白善行了一礼后回道:“这是给家中长辈领的。” 虞县公笑问,“领了几家的?” “就领了这一家的。” “哦?”虞县公好奇,笑问:“为何就领这一家的?” 满宝笑道:“因为这是东宫的,别家的福袋可以暂且不领,但太子的福袋却要领一领的。” 虞县公便笑着上前两步,问道:“为何?” 满宝道:“他是太子,一出生就是这世上最有福气的人了,老人们领了他的福袋说不定能分得他一些福。” 白善点头,补充道:“领了福袋的老人受了他的好,自会为他带去一些福气,太子为国本,他受了福气,那就是国得了运。” 满宝颔首,是啊,太子身上还有毛病呢,别人的福袋领不领不要紧,他的却是要领一领的。 虞县公惊讶的看着他们,半响后笑着摸胡子笑道:“几年不回京城,没想到孩子们都长得这么好了。我记得你们说过,你们是同门师姐弟,那你们的先生是谁来着?” 正说着话,一直在车上等他们的庄先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叫他们,“满宝,你们还没好吗?” 虞县公回身循声看去,看到庄先生微微一愣,他觉得这人有些面善,忍不住眯起眼睛来看。 庄先生也看到了虞县公,他怔了一下后连忙放下窗帘。 姜先生正在拆福袋,见他一脸怔忪,便问,“庄兄怎么了?” 庄先生回神,笑道:“没什么。” 说罢起身要下车。 “哎,庄兄……” 庄先生回头道:“虞公在下,不敢安坐。” “虞公?”姜先生撩起帘子探头看了一眼外面,也看到了虞县公。 他连忙收了福袋,拽了陈先生要一起下车。 另外车上的陆先生、秦先生见他们这边动静不对,也连忙下车来。 庄先生整了整袖子,疾步上前,在虞县公身前三步外郑重的一揖,“拜见虞县公。” 虞县公眯着眼睛微微抬手,笑道:“不用多礼,请起,你是……” 白善和满宝已经上前一左一右的站在庄先生旁边,叫了声“先生”。 虞县公笑道:“你是这俩孩子的先生?” 庄先生看了眼两个孩子,行礼应了一声“是”。 虞县公微微点头,姜先生等人也下车来了,纷纷来与虞县公见礼。 虞县公认得姜先生,他指了旁边一个茶馆道:“既然碰见了,我们不如坐下喝杯茶,待我先去领个福袋。” 他对白善和满宝笑道:“你们刚才说的不错,这别人的福袋可以不领,但这太子的却不能不领啊,哈哈哈哈……” 虞县公去领福袋,庄先生伸手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问道:“你们见过虞县公?” 满宝:“前儿在县衙那里见的,先生,你也认识虞县公吗?” 庄先生就笑道:“我自然是知道虞县公的,但虞县公却未必认得我。” 第1096章 记得 虞县公是特意来领东宫的福袋的,取了福袋后,一行人便要进茶馆说话,但一群少年在大人们面前拘谨,大家纷纷和白善挤眉弄眼,悄悄的和几位先生行礼过后就跑了。 刘焕拉殷或,“你走不走?” 殷或摇头:“你走吧,我不走。” 刘焕左右看了看,见小伙伴们都跑得差不多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留了下来。 姜先生和陈先生等人显然很崇敬虞县公,在虞县公去领福袋的时候,他们就老老实实地候在一旁,等他领了福袋,又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了茶馆的二楼,等他坐下了,这才行礼落座。 只坐了三分之一的凳子,手就像满宝他们小时候上课听讲一样特别乖巧的放在腹前。 别说满宝和白善,就是殷或和刘焕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姜先生扭头看见他们这么呆,便道:“还不快来拜见虞公?” 四人愣愣的上前,虞县公便笑着挥手道:“不要让孩子们如此拘谨,我们前儿都见过了,来来来,都坐下。” 他笑眯眯的看向庄先生,“这俩孩子是你的弟子?” 庄先生躬身回道:“是。” 虞县公笑着点头,问道:“你从几时教导他们的?” 庄先生回道:“从启蒙开始。” 虞县公恍然,脸色更温和,“原来他们还是跟着你启蒙的吗?好,好,好啊,我见你面熟的很,我们以前见过?” 庄先生顿了一下后躬身道:“小子年轻的时候来过一次京城,曾向前户部侍郎杭大人投过诗帖,当时虞公也在,所以见过。” 虞县公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杭?是杭立平吧?” 庄先生躬身应了一声“是”。 虞县公便叹气,“他早死了,死了有十一二年了吧,你给他投文,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 他也就那时候任户部侍郎了。 庄先生又应了一声“是”。 可虞县公却觉得不太对。 他的记性虽然好,但每年给他们这些人投文的人这么多,他连给自己投文的人都不能完全记住,更别说给他朋友投文的人了。 他怎么会觉得庄先生面熟呢? 虞县公看着庄先生摸胡子,半响后笑问,“不知道你当年投的是哪一首诗,看你一身白衣,是那老小子没取中你的文,又回乡去了?” 姜先生等人没说话,却感觉到气氛一滞。 满宝张嘴要说话,白善便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回头看他,白善冲她微微摇头。 庄先生已经笑着将他当年投的诗文念了一遍,一字不曾改。 姜先生等人忍不住在心内赞了一句好诗,虞县公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 他记性一直好,何况庄先生写的这首诗他还很喜欢,其中抱负可期的那种感觉他也曾有过,所以当年一听,他便喜欢不已。 所以对后面发生的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虞县公上下打量庄先生,他挺直了脊背,微微低着头任他看。 虞县公目光转到白善和满宝身上,见俩人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他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庄先生,“这么多年,你一直是白身?” “是,”庄先生躬身回答,顿了顿后道:“小子给人做过师爷,不过没做两年便去做了教书先生,一直到现在。” 虞县公微微颔首,问道:“你一共收了几个弟子?” “三个。” 虞县公的目光便在刘焕和殷或身上扫来扫去。 庄先生低着头没看见他的目光,满宝和白善却看见了,连忙解释道:“虞县公,我们师弟今天不在,他跟他同窗玩儿去了。” “师弟?”虞县公便看着满宝笑道:“这样算来,你是大师姐了?” 满宝点头。 “可我看你年纪比你这师弟还要小些呀。” 为什么大家都要关注这个? 满宝道:“可我入门早啊。” 虞县公就问庄先生,“这小姑娘是你家的?” 庄先生连忙解释,“不是,这孩子从小与我读书,她很聪慧,因此收了她做弟子。” 满宝解释道:“先生在我们村开学堂,我大嫂在学堂里做饭,我打小儿就跟着一块儿去,先生上课,我就坐在门槛上听,因为我学得快,所以先生就收了我做弟子。” “不收束脩,连我最开始的书本和笔墨纸砚都是先生给的呢。” 虞县公听明白了,笑问:“那你家怎么也不给个束脩?” “我家贫,一开始是没钱。” “家贫啊……”虞县公看了一眼庄先生,笑着问满宝:“你跟着你们先生读书多少年了?” 满宝:“十一二年了吧。” 白善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你这是一出生就去读书了吗? 他忍不住去瞥她。 庄先生也暗暗瞪了满宝一眼,警告她老实一些。 满宝便想,的确是十一二年了嘛,虽然她不记得了,但科科记得呀。 它很久以前就说过,她很小很小,才会扶着墙走路的时候就坐在学堂的门槛上了,学的第一句话就是跟着学堂里的学生们一起叫的“先生”。 虞县公看着笑了笑,微微颔首,摸了摸胡子后问,“我记得当年你有个同窗也做了一首好诗,他叫什么名字?” 庄先生笑道:“时间太久远,小子也忘记了。” 这会儿连白善都忍不住想要说话了,却被庄先生抬头瞥了一眼,两个弟子便只能憋屈的低下头去不说话。 虞县公听着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喝了点儿茶,和姜先生等人说了说话便离开了。 姜先生等人把虞县公恭送出去,这才直起腰来,“奇怪,虞公何时回京的?他不是告老还乡了吗?” 陈先生却盯着庄先生若有所思起来,虞县公说的庄先生那个同窗不会是陈福林吧? 崇拜的人一走,大家看了一下天边的夕阳,也没空玩儿了,于是各自告别,各回各家。 陈先生拉着姜先生一同乘车。 殷或也看了一眼时间后道:“我也得回家去了,你们要是有事可使人传信与我,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满宝和白善便知道他敏感的猜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后目送他上车。 刘焕跟着他后面挤上去,叫道:“我与你一同,反正我们两家顺路。” 等他们都走了,师生三个才上了大吉的马车。 白善和满宝很不解,问道:“先生,你为何不告诉虞县公?” 第1097章 传道 庄先生便看着两个单纯的孩子叹气,道:“为师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想要虞县公为为师出头,可凭什么呢?” 白善道:“虞县公看着似个正直的人。” 满宝点头,“正直之人遇不平事总会为受害之人鸣不平的吧?” “这话没错,”庄先生道:“要是提前十年,哪怕提前五年,那会儿虞县公的年纪还没那么大,也还在任上,为师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他现在如此高龄,又已卸任……” “事情过去二十多年了,为师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们也都读过律书了,当知道,破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应该是臆测,”庄先生道:“感情有深浅,但证据没有,虞县公不会仅凭我一人之言便信我,要查清这件事太难,太繁琐,他太老了。” 庄先生叹息,所以虞县公不一定会管这事,而且,“为师也不想为这事太过麻烦虞县公。” 庄先生笑了笑道:“声誉虽重,但与我来说早已如过眼云烟,你们也要记住,以后不要再为此事多费心。” “先生想此事就此了了?”满宝皱眉道:“可从他这三次的作为来看,便是先生肯,他恐怕也不肯吧?” 庄先生便对她笑道:“是啊,本来为师想着,他若真做什么了,为了不影响你们,为师说什么都要找他谈一谈的,可你如今出名了,我就没必要去找他了。” 见两个孩子疑惑,他便笑道:“以为师对他的了解,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敢再对我做些什么的。” 他靠在车壁上,畅笑道:“他能考上府学,自不是蠢笨之人,但为何出仕二十余年,还只是个五品郎中?自不是无才,而是因为他失了锐气。” 庄先生这一辈子不得志,想的便多,他见过的人越多,想的越多,便自琢磨出了一些道理。 那些道理,他曾经想教给他儿子,只是他儿子对他有些心结,他并不想像他父亲一样一生都抱着不可能实现的抱负碌碌无为,心底却又饱受煎熬。 他的愿望很淳朴,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没有大的志向,只想在县城里安居,以后给孩子们多留下几个铺子,多留些田地,给儿子女儿说一门好亲事。 他想教给他孙子,可惜,他孙子的老子也不太乐意让他教,生怕他把儿子给养成了像他父亲一样。 庄大郎虽然从不说,但他觉得他父亲过得挺苦的,这种苦不在于衣食住行,而在于他的志向,他想做的事,一直都做不成。 他不希望他儿子像他父亲一样。 所以庄先生有很多的道理想教却没处教。 他平时也没少教诲他的那些学生,可有些东西,并不适合时时说,而他们与他学习的时间也有限。 也就满宝、白善和白二郎,因为时时刻刻在他身边,所以他得以将这些琢磨出来的道理告诉他们。 “陈福林此人,一生谨慎,但谨慎过了头便是优柔寡断,且他功利心太盛,无利之事不做,这样的人虽不会有大难,却也难有成就。” 庄先生对两个弟子道:“你们不要学他,我虽一直让你们谨言慎行,却也不可失了锐气,人这一生,除了功名外,总还要有点儿别的坚持才好。”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记下了先生的话,然后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来,“所以先生觉得他忌惮我们,反而不会再害您了?” 庄先生见他们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只能掰碎了和他们说,点头道:“不错,白善和二郎都是读书人,他知道读书人重名,他又在京城经营多年,自有许多办法去对付你这两个师弟,可你不一样。” 庄先生笑道:“你是医者,又受济世堂保护,一时之间他想不到办法来对付你,而你如今又出入公侯权贵之家,有时候你一句话便可毁了他多年的经营。与他相比,我是光脚的乞丐,他却是一身锦绸,你说,两者遇上了,是我更怕他,还是他更怕我呢?” 满宝道:“我没看出先生怕他。” 从遇见陈福林开始,庄先生脸上的表情就没多少变化,一直淡然处之,恐怕陈福林心里更怕吧? 满宝忍不住笑眯了眼。 白善却思索道:“可先生也有软肋,只是他还没发现而已。” 满宝扭头问,“先生的软肋是什么?”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你呀。” 满宝瞪大眼睛。 “还有我,还有白二。” 庄先生笑着微微颔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所以呀,以后你们也要学一学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知道吗?” 说罢,他瞥了一眼满宝,道:“尤其是你。” 满宝立即端坐,收敛好表情。 庄先生轻哼一声道:“等以后,你能够在我们面前也淡然处之,喜怒不形于色,这本事就算练出来了。” 满宝脸上就不由露出苦色,一脸的苦恼。 庄先生就轻拍了一下她脑袋,满宝只能憋着气把脸色缩回去,庄先生一看,更怪异了。 一旁的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一下没忍住,伸手掐了掐她脸上的肉。 满宝拍掉他的手,白善这才替她说情,“先生,她在家里人面前才这样的,她出去的时候可会装了,端着样子,下巴一抬,就是个小神医的模样。” 庄先生却没放过她,而是语重心长的道:“这还不够,满宝,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朋友都可倾心相付,人要有戒备之心。” “为师以前在这上头吃过亏,不希望你们将来也受此所累。” 满宝道:“先生你放心,我们在外面很谨慎的。” 这话别说庄先生,就是白善都不太相信的看着她。 满宝想要张嘴说话,但想了想,忍下了。 哼,她可是很能保守秘密的,科科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就没告诉别人过。 白善想的则是:你连你爹跟在你身边的事都没瞒住,你还能说自己谨慎? 三人回到家中,满宝和白善等先生进屋休息去了便凑在了一起说悄悄话,“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 白善道:“听先生的吧,我们且静观其变。” 满宝想起了什么,问道:“我真的不谨慎,喜怒很形于色吗?” 白善沉重的点头。 第1098章 进宫 满宝拎着自己的药箱,板着一张小脸进了药铺。 小芍总比她提早一点儿到药铺,他把诊房都打扫干净了,听到马车的声音,立即迎出来,接过满宝手上的药箱。 满宝表情管理第一天,她总觉得今天的小芍怪怪的,却不知道郑大掌柜和丁大夫正悄悄的看着她。 忍到中午,陶大夫终于忍不住了,问她,“满宝啊,这次重阳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满宝一脸懵的摇头,“没遇着什么事啊。” 郑大掌柜道:“满宝啊,你要是遇到了什么事可以和我说,虽然我们济世堂一般,但在京城还是有点儿人脉的,或许能帮你参考参考也不一定呀。” 满宝:“我真的没遇着什么事啊。” “那你怎么一脸的严肃的?” “是啊,这一大早上的,脸色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丁大夫道:“没看见都把小芍吓成什么样儿了。” 满宝:……不是要喜怒不形于色吗? 她抬头仔细的看了看郑大掌柜和丁大夫几人,见他们一脸的关切,她心内忍不住一暖,然后就摸着下巴思考起来。 她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说什么是喜怒不形于色?” 科科:“我理解的就是不管是喜欢还是生气都不轻易放在脸上,宿主,根据我收集到的数据分析,像庄先生,他用来掩藏情绪的方法就是淡然,不管是生气,还是高兴,脸上都带着淡笑,或者就是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而坐在你对面的郑大掌柜则多喜欢用商业性的笑容掩盖真实的想法。” 满宝:“那我适合什么样的方法?” 科科:“憨笑。” 郑大掌柜见她看着他发呆,就在她眼前招了招手,见她一点反应没有,便道:“完了,就这儿还没事呢,这孩子肯定遇着大事了。” 满宝回神,正要说自己没事呢,小郑掌柜却提着袍子从外面飞跑进来,焦急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爹,出大事了!” 郑大掌柜没好气的道:“出什么大事了,没看见大夫们在吃午食吗?慢慢说!” 小郑掌柜咽了一口口水,指着外面道:“东宫来人了,说是要接小周大夫进宫看病。” 郑大掌柜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来的是谁,你叔身边的药童……” “没有,是一位内官带着人来的,人就在大堂里呢,爹,这……”小郑掌柜指着满宝,半响说不出话来,这可怎么进宫呀。 郑大掌柜却是立即回过神来,吩咐他道:“赶紧的,去多拿几个荷包给满宝带上,嗯,小芍不好进宫,要不丁大夫您跟着走一趟?” 丁大夫迟疑道:“就不知道是给哪位贵人看病,要是给太子看还好,要是给……我不太合适吧?” 小郑掌柜跺脚道:“哎呀爹,人内官说了,不用其他的大夫跟着,就让小周大夫就行。” “那你去。” 小郑掌柜:“啊?” “你去和小芍换个衣服,做个药童陪满宝进宫,”郑大掌柜压低了声音道:“看着她点儿,这妮子胆子大得很,这皇宫可比邳国公府深多了。” 小郑掌柜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啊?” “你怕什么,你叔在宫里呢,你进去也好说话点儿,赶紧去。”郑大掌柜吩咐完,立即转身出去大堂招呼内官去了。 丁大夫和陶大夫等人连忙拉着满宝叮嘱起来。 满宝一头雾水,问道:“要给谁看病呀?” 他们哪儿知道啊,不仅丁大夫他们不知道,就是出去打探消息的郑大掌柜也什么都没打听出来,最后满宝和小郑掌柜是一头雾水的上了马车。 候在外面的大吉看见,赶着马车紧跟了几步,被随行的禁军警告,这才停下了马车。 他想了想,转身便赶着马车去找庄先生和刘老夫人。 满宝和小郑掌柜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外面车上坐着一个满宝还算熟悉的内官——吴公公! 吴公公竖起耳朵听,却没听见车里有什么动静,忍不住悄悄的从缝隙里往里看了一眼。 车里的满宝和小郑掌柜正在大眼瞪小眼呢。 最后还是满宝最先忍不住,先开口了,“你进过皇宫吗?” 小郑掌柜摇头,他哪儿有那个本事呀。 满宝就问,“可你叔叔不是在宫里当太医吗?” 小郑掌柜,“那我也不可能进去过呀。” 满宝惋惜,“我还以为你被你叔叔带进去见过世面呢。” 小郑掌柜无语,他和他叔叔是活的多舒坦啊,没事儿还进宫去见世面。 满宝拢着手叹息,“那这次到底是给谁看病呀?” “不知道,”小郑掌柜摇头道:“不过不管是谁,进了宫我们都要老实点儿。” 满宝点头,“我会老实的。” 小郑掌柜半信半疑,而等进了皇宫后,半信都没有了,全变成了疑。 到了宫门口,他们就只能下车,通过检查后便需要徒步入内。 小郑掌柜提着药箱,低着头紧紧地跟着走在前头的吴公公,满宝空着两只手,便好奇的观察起皇宫来。 其实她远远的看到过皇宫,但从没进来过儿,她知道,住在这里面的是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也是最富贵的人。 地上整齐的铺着石板,特别的平坦,一入门便是一个很大很大的空旷地方,宫墙两边正哐哐的走着巡视的甲兵。 满宝好奇的看着,科科也稀奇的扫描着这一切,不过它也就扫描这些数据而已,并不能上传百科馆。 科科还有些惋惜,它要是负责收集人文的系统,投到这个世界来,那才爽呢。 满宝跟在吴公公身后,好奇的左右张望。 吴公公偶尔回头看见,立即小声道:“小周大夫,慎行,慎行啊……” 满宝“哦”了一声,看了他一眼,便学着他的样子将双手一叠交于腹前,跟着他继续往前走,眼睛还是忍不住左右看,主要是,这个皇宫真的太大了。 她也去过不少人家里做客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家,不愧是皇帝的家。 第1099章 皇后 吴公公小心的引着她穿过一重重的宫殿,越往后,路两边的花坛所占的位置越多,廊下还放着各种花盆。 一路上,科科时不时没有感情的播报发现了珍惜物种,但别说满宝,就是科科都知道它的宿主不可能这会儿跑到花坛里蹲着给它挖花花草草,所以它的电子音一点儿也不激动。 满宝听着这些声音走到了一处宫殿前,她抬头看了一眼匾额,在心里念了一声“立政殿”。 吴公公侧身正要叮嘱满宝紧跟着,微微一抬头就看到她仰着个小脑袋看匾额的模样,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了她袖子一下,低声叮嘱道:“快低头啊。” 满宝低头,也学着他的样子微微侧头和他说话,“抬头也不可以?” “不可以!”吴公公哎呀一声,小声道:“周小大夫,进去以后少说话,主子们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对了,郑太医等人也在里面呢。” 满宝“哦”了一声,问道:“里面除了太子还有谁?我是给谁看病的?” 吴公公看到有人出来了,便嘘了一声道:“您别问这么多,进去了就知道了。” 小郑掌柜连连点头,也扯了扯满宝的袖子。 满宝就乖巧的跟在吴公公身后进去,也低着头,双手老实的叠着放在腹前,但眼珠子却忍不住灵活的转来转去,就看着地面。 进了一个大殿,她看得到两边正有人在轻手轻脚的进进出出,她听到隔着很远的地方传来咳嗽声。 满宝到底没忍住微微抬头看去,就见大殿里只有出入的宫人,没有太子,也没有别的看着像贵人的人。 她眨了眨眼,探头看向侧面的屏风。 一个青年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满宝立即低头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她看到站在自己眼前的吴公公飘离自己的视线,她低着头没有抬头看人飘到哪儿去了。 一直偷偷看着满宝的小郑掌柜见着松了一口气。 俩人就听到吴公公和那青年女子说话,“尚姑姑,殿下请的大夫到了。” 尚姑姑打量了满宝一下,客气的对吴公公笑了笑后上前道:“把药箱打开我看看。” 小郑掌柜立即将药箱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打开。 满宝这会儿终于抬头了,好奇的看向尚姑姑,却没想到要看药箱的尚姑姑没去看药箱,而是盯着她看。 俩人对上目光,满宝下意识的对她笑了笑。 尚姑姑面无表情的移开目光去看药箱,她检查了一下药箱里的东西,微微颔首道:“好了,进去吧。” 小郑掌柜连忙合上药箱,暗暗松了一口气。 满宝跟在尚姑姑身后,小郑掌柜立即抱了药箱跟上。 绕过一个正中的屏风便到了后面的一进宫殿,推开门进去,里面正站着不少人,尚姑姑带着他们到了一个大屏风前,让他们候着后转过屏风进去。 满宝听到她与人道:“娘娘,大夫到了。” 咳嗽声响起,满宝听到一道柔和的声音道:“不是什么大病,怎么还从外面请了大夫?” “母后,您应下了要看一下的。” 满宝听出这是太子的声音,她听到那道声音幽幽地一叹,“既然来了,就请她进来看一看吧,我也想看一看救了苏坚的人什么样儿。” 尚姑姑很快又出来,对满宝和小郑掌柜道:“娘娘宣你们,进来吧。” 满宝跟着她绕过屏风进去,便见里面站着的人更多,正中的床上正靠着一个人,满宝只偷偷的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 虽然只一眼,但她也觉得她很好看。 满宝拱手深深的一揖,但她身后的小郑掌柜已经跪了下去,满宝察觉到,一时有些愣,但这会儿她都弯腰了,再跪下也来不及了。 满宝只能当自己没看到,揖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微微抬手笑道:“免礼。” 满宝便直起腰来看向皇后,目光扫到了站在一旁的太子。 而太子身侧还站着不少青年、少年和漂亮的女孩子们,他们也正好奇的看着他。 小郑掌柜也抱着药箱从地上站了起来,心内忍不住嘀咕,你不跪早说呀。 皇后知道周满年纪小,但真正见到还是惊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小,忍不住招手笑道:“你就是周小大夫?上前来我看看。” 满宝走上前去,站在了床前,更看清了皇后,见她形容憔悴,但难掩清丽,便又忍不住露出甜甜的笑容。 皇后一看到她的笑容便也忍不住笑,招手示意她更上前,“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咳咳,你多大了?” 满宝觉着不能骗她,于是特别老实的道:“快满十三了,我是腊月的生辰。” 皇后就笑,“那还有三个月的功夫呢,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那可多了,我五嫂的祖父,纪大夫、范御医、陈大夫,还有郑大掌柜、丁大夫和陶大夫他们。” 皇后柔声道:“我听说你还是儒家的弟子是吗?” 满宝怔了一下后迟疑的点头,“我是学儒家的典籍,但也读道家,法家,学了他们的本事,便算是他们的弟子了吧。” 皇后就笑,咳了一下后道:“所以啊,你见我们不必太过拘礼。” 一旁的太子道:“母后,让她给您看一看吧。” 皇后便伸出手,对满宝笑道:“这是老毛病了,二十多年了,吃了多少药都根治不掉。你且随意看看。” 满宝转身,小郑掌柜已经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脉枕来。 满宝把她的手放在脉枕上,仔细的听脉,屋里也安静了下来,除了皇后时不时的咳嗽声外一丝动静也没有。 皇帝走进来,止住了众人的动作,便背着手站在下面看着满宝给皇后看病。 满宝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看着皇后的脸色问,“娘娘第一次发病是什么时候?” 皇后想了想后道:“十五岁的时候吧,那会儿我淋了雨便病了,但病没好全,落下了病根。” 满宝问道:“娘娘除了咳嗽还有哪儿不舒服?” “犯起病来总觉得胸口疼,头特疼,整个人懒懒的不想动弹。” 满宝问:“可有呼吸不过来,胸闷的症状?” 皇后笑着点头,“是有,不过偶尔,晚上尤其难受些。” 第1100章 气疾(给书友“笑看风云”的打赏加更) 满宝便收回了手,看着皇后道:“娘娘,我可不可以给你仔细的检查检查?” 皇后愣了一下点头,“自然可以。” 她扭头去看尚姑姑,也看到了站在下面的皇帝,她正想起身行礼,皇帝就对她压了压手。 皇后便一笑,又靠了下去。 尚姑姑将帐子放下,没有出去,而是站在一边看满宝。 小郑掌柜早机灵的退后两步,低着头站在一旁。 满宝就伸手去摸皇后的脖子,尚姑姑吓了一跳,忍不住倾身,皇后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便又站直了,只是绷直了脊背盯着满宝看。 满宝摸着她的脖子一寸一寸的问,“这里痛吗?” 皇后有时说不痛,有时说痛,满宝便找到了不舒服的地方,轻轻的将手指放在上面,问道:“犯病的时候,这里有什么感觉?‘ 皇后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细细的回答起来。 满宝道:“您张开嘴,我看一下您的喉咙,这样啊——的一声,有灯烛吗?” 灯烛照到的地方也有限,不过,她能用上的望闻问切都用了,满宝盯着皇后若有所思起来。 帐子外候着的太医们也忍不住微微抬起来看向帐子,竖着耳朵听着。 皇后纠结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娘娘,我能摸一摸你的肚子和胸口吗?” 众太医:…… 皇后也愣了一下,然后轻笑一声道:“可以。” 满宝在她的肚子轻轻一按,问道:“这里痛吗?” 皇后痛呼出声,道:“咳得多了就痛了。” 满宝微微点头,检查完肚子又去摸她的胸口,问她咳嗽起来和呼吸不畅时的感觉。 满宝细细的问过后,等皇后整理好了衣服,见她面色潮红的咳嗽不止,忙给她抚背,想了想,让尚姑姑把帐子打开,她回头冲小郑掌柜伸手,“拿针袋来。” 小郑掌柜一边给她使眼色,手上一边慢腾腾的动作,这给贵人治病不是这么治的,得先辨症,下方才行,就算要扎针,也得先通过太医院的同意呀。 太子已经焦急的上前扶住咳嗽不止的母亲,他身后的一群小的呼啦啦的跟上,皇帝都忍不住关切的凑了上去,一转头见小郑掌柜这样慢腾腾的,忍不住眉头一皱,喝道:“给她!” 小郑掌柜抬头看了他一眼,因为皇帝穿着常服,他又没见过皇帝,所以小郑掌柜不认识他。 既然不认识,虽然他在宫里的地方一定比他高,但他也不可能听他的。 满宝自然也看到了他的眼色,直接起身去找针袋,她小声的解释道:“我就扎两个穴道而已,让她呼吸顺畅些。” 满宝取了针袋,取出针来,微微扯开皇后的衣襟便扎了下去。 尚姑姑张了张嘴巴,连忙又把帐子放了下来,只把太子和皇帝给罩在了里面,其他人被隔绝在了外面。 二皇子等人在满宝扯开皇后的衣襟时便往后退了一步,倒是三皇子不惧,还掀开帐子硬是凑了进去。 父子三人一起关切的看着皇后。 满宝给皇后扎了两针,她呼吸慢慢顺畅起来,咳嗽也就止了。 满宝道:“要些温水来给她润润口。” 尚姑姑连忙取了一杯茶来,满宝见了皱眉,“她咳嗽不好再喝茶,要白开水。” 尚姑姑看了她一眼,连忙出去取了温水来,见满宝点头后便给皇后喂下去。 润了嗓子,呼吸又顺畅了起来,皇后便不再咳嗽了,她对满宝笑道:“果然是神医,我这一下就好了。” 满宝却摇头,“只是暂缓而已,太医们肯定也能做的。” 只是他们恐怕不好做。 太子连忙问道:“可否根治?” 满宝顿了顿后摇头,“至少现在我是不会根治的。” 太子一怒,“什么叫现在不会根治?” “我还没学到这个呢。” 太子:“那现在就去学!” “跟谁学呀,”满宝道:“有没有这样的医术还不知道呢。” 太子顿时被她噎得半死。 满宝连忙安抚他道:“你别急,等我回去查一查医书,对了,太医们也没办法吗?” 满宝决定出去和太医们交流交流,她转身正要出去,一下就跟皇帝对上了眼。 满宝的记性素来好,虽然达不到过目不忘,但见过的人,尤其还是见过好几面,且相处了一晚上还是很有印象的。 她“咦”了一声,见这熟悉的人微微侧头躲开她的视线,她就探头从下往上的看他。 皇帝轻咳一声,仰头看帐顶。 满宝便歪着脑袋看他,总算是发觉了不对,“你怎么也在帐子里?” 尚姑姑想要呵斥她,但一见皇帝那神色便也猜到了什么,立即垂首立在一旁不说话了。 满宝又不傻,看了一眼太子,和他旁边那胖子,再看一眼长得和他们略微有点儿像的李二郎,忍不住眨了眨眼。 满宝从床上站起来,犹豫的行了一礼,“皇上?” 皇帝便轻咳一声,微微抬手道:“免礼,你说皇后是什么病,若不能根治,那暂时治一治总是可以的吧?” 满宝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点头道:“还能再控制控制,皇后这是气疾,只是太久了,不太好治。” 外面候着的太医们听见,忍不住拳头撞了一下掌心,没错,就是不好治呀。 两年前,皇后已经病重过一次了,那一次侥幸救回来,谁知道今年春后她又犯病,且断断续续的总也治不好,这段时日还日渐严重了起来。 满宝又忍不住看了皇帝一眼,这才出了帐子去找太医们商量病情去。 外人一走,太子就不客气的看向他爹,问道:“父亲和这周满认识?” 皇帝瞥了他一眼,没回答他,而是坐到床边,握着皇后的手柔声问,“梓童觉得怎么样了?” 皇后对他笑了笑,轻声道:“好多了,至少不咳了。” 皇帝便叹气,“早知她有用,便早些宣进宫来了,也不知道太医院是怎么看的病,竟还不如一个小娘子。” “不怪他们,”皇后轻声道:“多少有些不方便,许多法子他们恐怕也不好用。” 皇帝看了一眼扎在她衣襟里的那两根针,没再说话。 第1101章 辩症(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一) 满宝一出来,一抬头就对上了一直默默站在一侧的五位太医,郑太医便在其中,不过这会儿他只是个副手,正老实的站在萧院正后面。 满宝带着小郑掌柜上前,萧院正板着脸和满宝行礼。 满宝见他年长,便一揖到底,先来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周满,是绵州人,不知道几位前辈怎么称呼?” 萧院正脸色更好了些,冲她微微点头后道:“在下姓萧,娘娘的病是我主治的。” 满宝一听他这么说,便主要与他说话,她转了转头后问道:“我们要不要到外间去说?” 萧院正看了一眼一旁正盯着他们的皇子皇女们,轻咳一声道:“就在这里说吧。” 反正皇后的病情什么样儿,不仅整个皇宫,皇后自己也是心里有数的。 满宝便道:“你们诊断的也是气疾?” “不错,”萧院正顿了顿后道:“还是很严重的气疾,这是皇后很早前落下的病根,不好治。” 满宝也觉得不好治,“肺、肾、肝皆有损不说,其中肝气还郁结,我看皇后思虑过重……” 萧院正就咳嗽起来打断满宝的话,站在萧院正身后的郑太医也连忙冲满宝使眼色。 满宝顿了一下后不再叙述病情,而是问道:“萧太医,你有什么好方子吗?” 萧院正想了想后道:“我们之前辩症出了一道方子,不过如果小周大夫也参与进来的话,我们倒是可以换一个治法。”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比如?” “针灸,药浴,再加上服药,应当比单纯的服药要好很多。” 满宝问:“你们有方案吗?” 萧院正便走到一张桌子前招手,“来,我们来辩一辩。” 满宝上前。 气疾,满宝也是接触治疗过的,基本上都治愈了,可那是因为病情不会重到皇后这个程度。 她这个病根太久了,已经到了犯病都会呼吸不畅的地方,想要根治,至少满宝目前是做不到的,以她对莫老师的了解,只以他们这个时代的医药器械来治,恐怕也不行。 这且有的他们学呢。 相比之下,萧太医治疗皇后多年,不仅知识储备更丰富,经验也更丰富。 他的脑子里有大量的医药知识,满宝则更擅长针灸治疗,在这方面,萧太医也不及她。 所以她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萧太医便结合皇后的脉象稍作改变,五个太医一个小大夫便凑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辩起来,桌子上的治疗方案写了又改,改了又改,不断的更换,以求做到最好。 以前因为尊卑,男女之别,很多的治疗手段他们连想都不敢想,可这会儿有了满宝,加上刚才她放下帐子那大胆的检查方法,萧院正如同一下打开了任督二脉,各种治疗手段都冒了出来。 经过六人的激烈讨论,就在皇帝都快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六人总算是定下了治疗方案。 萧院正最后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递给满宝,问道:“这没问题了吧?” 满宝接过来看了一遍,点头道:“没问题。” 萧院正问,“这针灸和药浴部分你确定你可以?” 满宝自信满满的点头,“我可以。” 萧院正便点头道:“行,那就这么治。” 萧院正拍板,带着五人一起上前去见皇帝,将皇后的病情和他们的治疗方案说了一遍。 皇帝微微点头,反正他也听不太懂,他只关心一点儿,“皇后可以治好吧?” 萧院正弯着腰道:“臣不敢保证,只是治愈的可能性要比先前的强一些,这还得看天意。” 一旁的满宝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神的天意。 她在心里问科科,“为什么太医院的人都喜欢看天意?” 科科道:“你可以找个太医问一下。” 算了,满宝又不傻,才不会去问这样的问题呢,这就跟别人问她娘,为什么总是要拜天尊老爷一样。 为什么要拜? 自然是因为自身无能为力,只能寄希望于天尊老爷了。 满宝侧头看了一下屋角的沙漏,轻声提醒道:“时辰到了,皇后的针可以拔了。” 皇帝便微微侧身,示意她去拔针。 满宝去拔针。 尚姑姑服侍皇后整理好衣服,这才轻轻地将帐子挂起来,这会儿皇后总算是不咳嗽了。 皇子皇女们齐齐松了一口气,有两个年纪小些的皇女上前坐到床边,忧心的叫了一声“母后”。 皇后对她们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她们的手。 她也听到了萧院正的话,知道以后满宝都要每日来给她扎针才行,便对满宝笑道:“以后可要麻烦你了。” 满宝笑道:“不麻烦。” 我还高兴得很呢,总算是见到皇帝老爷子了。 满宝悄悄看了一眼皇帝,原来李二郎就是皇帝啊,那他们这到底算不算熟人了啊? 不管了,以后进来混熟了,找机会告状就是了,嗯,最好把白善也给带进宫来混熟才好。 坐在皇后身侧的长豫公主看了眼和她差不多年纪的满宝,忍不住掩嘴一笑,靠在皇后身边小声道:“母后,你看她的脸圆嘟嘟的。” 虽然很小声,但满宝还是听见了。 她努力的板着脸,好让自己的脸上的肉更收紧些,不过她这是婴儿肥,显然效果不太好,一板着脸,脸颊反而更嘟了。 长豫公主忍不住抿嘴一笑,皇后也觉得可爱,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后笑道:“那你要不要住到宫里来?这样方便些。” 满宝连忙摇头,“我每日上午还要去药铺看病呢,过了午时再进宫来给娘娘看病吧。” 她还得回家和白善,和先生商量呢,这事儿不小儿,她要是住在宫里,还怎么和他们传递消息呀? 皇后也不勉强,点头笑道:“那每日我让宫里人去接你?” “在宫门口接我就行,我家有马车。” 皇后笑道:“你倒不怕?” 满宝疑惑的看向皇后。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对了,以前太子是不是吓唬过你?” 太子的眼刀就冲满宝看去。 满宝摇了摇头道:“没有。” 太子吓的是郑太医他们,可不是她。 太子以为她识趣,满意的转过头去,继续听萧院正说话。 第1102章 交谈 定下了治疗方案,萧院正等人便退出内室,由满宝给皇后第一次施针。 皇子皇女们也大多退了出去,太子站住没动。 三皇子本来都起身要出去了,见太子没动,也站住了不走。 皇帝看见他们就忍不住皱眉头,挥手道:“站着干什么,还不快退出去?” 太子道:“我要留下看着母后。” 皇帝给了他一个眼刀,“你都多大了?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出去!” 皇后也对太子挥了挥手,笑道:“去吧,看着你弟弟妹妹们些。” 太子只能出去,不过他也懒得理三皇子就是了。 三皇子跟着他出去。 屋里一下只剩下皇帝皇后和尚姑姑了,尚姑姑看了皇帝一眼,伸手将帐子放下来,只留皇帝一人在帐外。 满宝示意皇后解了衣裳,取了针为她扎针。 这一次施针的时间很长,足有一个时辰,因为分了两次扎,尚姑姑站在帐子里盯着满宝,见她捻了针,缓缓的一根根扎进皇后的头部和肩颈前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皇后本来还想和满宝说说话,但扎了针后,她的心慢慢静下来,竟然困意袭来,慢慢的睡着了。 满宝算着时间,把针拔了,轻轻地推了推皇后,让她翻了一个身,又在她的后背扎起来。 皇后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只挣了一下便又闭了起来。 尚姑姑看见,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因为生病,皇后夜里总是睡不着,有时候好容易睡着了又咳嗽醒了。 满宝坐在床边看着皇后,她知道,这个病人和以前的病人不一样。所以虽然很想趁着扎针的功夫跑出去和皇帝聊一聊,但她还是忍住了。 满宝撑着下巴看着皇后发呆,一转头见尚姑姑还端正的站着,便小声的问道:“你不坐吗?” 尚姑姑笑着屈膝,谢过了满宝,她看了一眼皇后,低声问道:“周小大夫,娘娘夜里总不能安眠,这个有什么办法吗?” 满宝摇头道:“若是一般人,可以用安神香或安眠的药物,但皇后患的是气疾,这些带有香味的最好不要用。” 尚姑姑这才想起来,萧院正也叮嘱过,他们屋里从不用熏香的。 尚姑姑叹息一声。 满宝算着时辰将针拔了,皇后还趴着睡得香甜,尚姑姑连忙将被子轻轻的拉过来盖住她。 满宝看了看,伸手按了一下她腰上的一个穴道,皇后微微蹙眉,不适的动了一下身子,一下便翻了过来。 但她依然没醒。 尚姑姑见着一愣。 满宝示意她赶紧把被子盖好,等她把被子按好了,便一起把帐子卷起来。 皇帝独自坐在外面喝茶,见她们把帐子卷起来,连忙上前看,见皇后眉目舒展的睡得安然,他便松了一口气。 知道她素来浅眠,皇帝也不说话,他看了皇后一会儿后对满宝微微点头,示意她与他一起出去。 太子他们都去前面大殿等着了,外面只有伺候皇后的宫人,皇帝想了想,没有往前去,而是挑条小路往侧边去。 满宝跟着他走。 皇帝走了一段,见她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忍不住好笑,乐道:“你胆子倒大,也不问朕要带你去干什么?” 满宝挠了挠脑袋,“陛下不是有话要与我说吗?” 皇帝见她和以前没多少变化,显然,这两年虽然经历得多,但她的心性并没有改变,他笑着点了一下头,“朕是想和你说说话。” 皇帝往后看了一眼,古忠立即朝后挥了挥手,跟随的宫人便朝后退去,且不再跟着。 只有古忠落后几步跟着。 满宝落后两步走在皇帝身后,听见他叹息一声后问道:“你师弟在学里读书可还习惯吗?” 满宝回道:“挺习惯的。” 她顺嘴问道:“陛下,你要见我师弟吗?” 皇帝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顿了一下后笑道:“这就不必了,让你师弟好好读书吧,将来学有所成报效朝廷。” 满宝却极力推荐她师弟,“陛下,我师弟很有才华的,而且你现在见了他,对我们将来要做的事也有好处呀。” 皇帝:“……你们将来要做的事?” “是啊,”满宝抬起头来看向皇帝,与的目光对上,她心里瞬间想了许多,先生的叮嘱,白善的叮嘱,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但她并没有退缩,而是略过许多话,直接道:“这不也是陛下所希望的吗?” 皇帝看着她半响说不出话来。 落后几步的古忠冷汗都快要下来了。 皇帝看了满宝半响后转头,背着手继续往前走,“你进宫来的理由还说得过去,但他凭什么可以进宫呢?” 满宝想了想,也是,白善可不会医术,连忙追上去,“他不好进宫,那陛下可以出宫嘛。” 皇帝就笑道:“朕倒是想出宫,可奈何众臣工不答应啊。” 满宝心里轻轻地哼了一声,你连益州那么远的地方都跑去了,现在连出个宫在京城里转一圈都办不到? 骗谁呢? 不过满宝也没敢说出口,她就苦恼的思索起来,想着有什么好办法让白善可以光明正大又有恰当的理由见到皇帝。 皇帝见她一脸思索的模样,便笑了笑,轻声提议道:“其实你也是苦主,你告状与他告状也是一样的,你先在这儿告了,他再随告就是了。” 满宝沉吟片刻后道:“我得回家和家里人商量商量,而且皇后的病还得治呢。” “对,”皇帝连忙道:“这件事不那么急,先把皇后的病情稳定下来再说。” 满宝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头。 俩人转了一圈才回到大殿,太子连忙迎上去,略过他爹,直接问满宝,“我母后怎样了?” 满宝回道:“睡着了,她睡眠不好,所以让她睡着吧,不过也不要睡太久,再过半个时辰就叫醒吧。” 太子松了一口气,看向皇帝道:“父皇,不如广赦天下,度人入人道,为母后祈福。” 皇帝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也好,再去普光寺里请高僧入宫为皇后祈福。” 第1103章 不同意 皇帝和太子想要大赦天下,但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圣旨总要有人写吧? 很不巧,今天在太极宫里值日的就是魏知,一收到这个圣令他就搁下笔,先道:“大赦之事牵连甚广,待我等再与陛下确认过后再说。” 前来传旨的太监却道:“陛下的意思是即刻下旨,趁着如今皇后的情况稍好,再发一道力,一祈福,人说不定就好了。” 魏知当然是不信什么大赦祈福的话,他觉得太子和皇帝简直是病急乱投医,一听说众皇子皇女都答应,尤其是三皇子还积极的想要去刑部帮忙,他便起身问道:“陛下现在何处?” 内官一愣,直觉不好,连忙道:“陛下在立政殿里陪着皇后娘娘呢。” 他补充道:“娘娘正病着呢。” 意思是,你好意思让皇后这时候受累受气吗? 魏知还真不好意思,于是他没直接去立政殿找皇帝,而是转身去找赵国公。 赵国公是皇后的哥哥,他正在兵部里优哉游哉的喝茶呢,他偶然间往外一看,便看到魏知龙行虎步的朝他这来。 赵国公一愣,立即放下茶杯,转身就要溜走。 坐他对面的刘尚书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没好气的道:“你躲他干什么?” “哎呀,他找人通常都没好事,我不躲,留这儿干什么?” “那你也得先问问是什么事儿,”刘尚书喷他道:“问都不问一声就跑,传出去你赵国公的脸还要不要了?” 就在俩人纠缠不下的时候,魏知推了门进来,刘尚书立即松开了他的袖子。 赵国公这会儿看明白了,“好呀你刘会,你故意的!” 魏知:“什么故意的?” 赵国公横了他一眼,回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道:“魏大人来找我何事?” 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儿,没必要拐弯抹角,魏知直接告诉俩人皇帝要下的旨意。 见赵国公和刘尚书都微微皱眉,便知道他们也不是很认同,于是提议道:“我们一起去见见陛下,劝一劝?” 刘会虽然不太赞同,却也不愿意趟这个水,于是道:“我们户部忙着呢,赵国公是国舅,让他陪你去吧。” 魏知主要就是来找赵国公的,于是看向他。 赵国公暗骂一声刘会,替皇帝和太子分辩道:“陛下也是忧心皇后娘娘,若祈福真有用,其实祈福也不错。” “你见过大赦何时对治病有用了?”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赵国公道:“皇后娘娘得天之厚,若许多人真心诚意的一同为皇后祈福,皇后又有了重生之功,焉知上天不会怜悯娘娘?” “可那些全是作恶犯奸的坏人!” “所以要度他们入人道呀,真拉到刑场斩了,他们可就入了畜生道了。” 魏知觉得这完全是谬论,气得不行,当场就和赵国公吵起来了。 这边吵得正热闹,那边立政殿里的皇帝久等不见圣旨过来,不由皱了皱眉,“怎么写个旨意要这么久?” 他看向古忠,古忠便躬身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低声道:“陛下,今日太极殿是魏大人值守。” 皇帝:…… 他后悔了,其实明日再下旨也是一样的。 满宝正在和太医们交流医术,当然,围绕的依旧是皇后的病情,由此发散到各种气疾的治疗方法。 萧院正想见识一下满宝的针灸术,主要是他想知道她的针法好到哪一步,也好调整后面给皇后的治疗方法。 其实宫里除了他们这些太医,也是有医女的,不多,可也有五个。 可她们的医术是远远比不上满宝的,更别说这些太医们了。 她们所学也就和太医们身边的药童差不多,还不能独立开方呢。 倒不是她们不聪明,也不是她们不肯学,只是因为种种原因,她们的医术并不会太高深就是了。 宫中的医女也都是良家子选召进来的,多为众太医府中的庶女。 她们大多是跟随家中父兄学习一些女子常得的病症和护理方法,然后就被送入宫中竞选医女。 若能被选中,则能得九品医女衔。 可是她们并不会一辈子在宫中做医女,大多是十二三岁入选,到了十八九岁,最晚二十岁,若是她们还不能嫁给贵人的话,那就要离宫归家说亲了。 不过因为她们在宫里做过医女,可以选择的要比以前多一些,强一点儿。 可也正因为她们都会出嫁,她们的家族大多不愿意将核心医术教给她们。 同样的,也很少有女子非常用心的去钻研医术,因为过个几年她们就会嫁人、生子,用到医术的机会会少很多。 说到底,他们还是看轻了医女,同时也看轻了医学。 各部的长官都是二品,只有太医院的院正,仅四品而已。 虽然满宝早就名扬京城,而且刚才他们和她交谈时也见识了她的医术,但萧院正还是想更确定一些。 满宝便和萧院正约定了傍晚一起上他家去扎针,让他看一看她的本事。 太子就站在他们不远处,听说魏知不乐意写圣旨,便不高兴道:“母后的病若因他魏知而耽搁了,他承担得起吗?” 魏知可是自己人,满宝忍不住看向太子,见他怒气冲冲的,便又去看皇帝,见他也沉默,脸上带着些赞同的神色,她便没忍住,“陛下和太子不问问皇后吗?” 太子正生气呢,闻言转头看她,“有你什么事儿?” 满宝皱眉,“陛下,太子,你们想广赦天下为皇后祈福,显然是信因果的,可你们要知道,入狱之人多为恶人,尤其是被判了斩刑的,他们或许会心里感激皇后,让皇后得了果报,可被他们害了的那些无辜之人,他们和他们家人的恨意又是谁来承受的呢?这个果最后还不是要落在皇后身上?” 太子怒:“他们敢!” 满宝就默默地看了太子一眼,暗道:你管天管地,还能管人心里怎么想? 太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对上满宝的目光后,想不明白都难。 他沉默了一下,就扭头看向他爹。 第1104章 取消 皇帝沉思着,还没下决定呢,尚姑姑已经从后面疾步过来,屈膝道:“陛下,娘娘醒了,知道太子和陛下要广赦天下,便有些着急,娘娘说,知道这是太子的孝心和陛下的好意,但若因此放恶人回民间,倘若他们将来再害人,那就是娘娘的过错了,所以娘娘让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转身道:“朕去看看皇后。” 太子立即跟上,三皇子见了,便也抬脚跟上去。 皇子皇女们立即呼啦啦的往后殿去了,满宝便看向郑太医。 郑太医给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跟上。 萧院正也带着太医们过去,皇后醒了,他们总要看看情况的。 皇后睡了一觉,感觉精神好多了,虽然还是会时不时的咳嗽,却比之前的要减弱许多。 萧院正给她把过脉,便退到一边让皇帝他们和皇后说话。 他冲他的手下们微微点头,肯定了满宝的针灸之法。 众人松了一口气。 皇后正在和皇帝说话,她是不赞同广赦天下的,一是觉得赦免罪犯,尤其是死刑犯,这是有违律法的一件事;二是认为没必要。 她的身体她知道,且她也不信佛道。 皇帝是信佛,但见皇后坚决反对,便只能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同意撤销这道旨意,于是他看向古忠,让他去找魏知,让他没必要写这道旨意了。 虽然他可能也并没有写,而是正在写告诫他的折子。 见他答应了下来,皇后这才露出笑容,然后才看向太子,嗔怪道:“你都多大的人了,也不稳重一些,竟然还病急乱投医起来。” 太子低下头去认错。 三皇子便凑上去道:“母后,儿子给您抄经书供到佛前,让佛祖保佑您长命百岁好不好?” 皇后露出笑容,对他笑道:“你有心了,母后知道你的心意就行了,过了太后的千秋你就要去就藩了,恐怕这段时间还有许多事情要忙。” 三皇子便眼眶一红,握住她的手道:“母后,你病成这样,儿子实在是不放心,父皇,您就让我留在宫中服侍母后吧,等母后的身体好了我再走。” 皇帝点头,正要答应就听到皇后轻柔但坚定的道:“不行。” 三皇子就眼含热泪的看向皇后。 皇后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轻声道:“我的病是老毛病,时不时的便要犯一场,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你也大了,都做了父亲了,可不能再像孩子似的任性了。” 她道:“你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将自己的封地打理好,等以后母后有空了,便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去看你。” 皇帝点头,“是啊,三郎,快把眼泪收一收,在你母亲面前哭成这样像什么话?” 三皇子心里委屈得不行,本来的哭只是假哭,这会儿是真的想哭了,于是眼眶更红了。 满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惹得萧院正看了她好几眼。 一旁的郑太医心急的不行,悄悄的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老实点儿,赶紧低头装不存在。 满宝便低下了脑袋,百无聊赖的盯着自己的脚尖看,耳朵却竖了起来。 皇家的父慈子孝,其实听着也挺没意思的,可细细的一琢磨,又觉得很有意思。 满宝左耳朵听着上面的皇帝皇后和皇子皇女们的谈话,右耳朵则听着萧院正他们小声的讨论,这会儿没人问她问题,也没人和她说话了,所以她得以认真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想问题。 皇帝是个会心疼孩子的父亲,三皇子一哭他就想答应了。 但皇后显然是站在太子那边的,坚持让三皇子去就藩了,其他的皇子皇女也很有意思,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刻钟不到,但只要开口的,基本上就都有偏向,竟然大部分都偏向三皇子,替三皇子向皇后求情,希望三皇子可以留下来的。 满宝再次忍不住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子,不知道他这个大哥是不是做的太失败了,竟然这么多弟弟妹妹站在三皇子那边。 一直等他们话别,皇帝才注意到他们还在一旁候着,于是挥了挥手让他们下去。 满宝腿都有些站酸了,她还是第一次一动不动的站在一处这么久,抬脚走第一步的时候都感觉到有些发麻发软。 年纪比她大许多的萧院正等人则是腿不酸不颤的行礼后退下。 满宝跟在他们身后,出了立政殿便踢了踢脚,抖着让那股麻劲儿过去。 别说跟着出来的吴公公,就是回头的萧院正都吓了一跳,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满宝已经问他道:“萧院正,我们马上就去你家吗?” 萧院正:“……不急,我这还没下衙呢,酉时吧,到那时你去我家。” “我没你家的门帖。” 萧院正道:“我那会儿也下衙回家了,你来不用门帖。” 满宝便点头,“行,那我酉时去找你。” 商量妥当,满宝便找上小郑掌柜,还和郑太医打了个招呼,“郑太医,那我先出宫了。” 郑太医连忙应下,恨不得立刻把这小祖宗送出去。 萧院正便对他笑道:“下衙以后郑太医一起过来看看,她是你们郑家的人,她的医术郑太医该心中有数才是。” 郑太医笑着应了一声,心里则是轻哼道:他当然有数了,反正不会差就是了。 吴公公将满宝送出宫门去,一路上细细的叮嘱道:“小周大夫,你下次再进宫可不要再似今儿这样了。” 满宝回想了一下,觉得她今天表现的挺好的呀,连忙问道:“我哪儿做得不好吗?我自觉已经很小心了。” “哎呦,这就小心了,那不小心的时候您还不得翻天去呀?”吴公公说完就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以后进宫呀,头得低着,就看着自个的脚尖,贵人们不叫抬头一定不要抬头,像伸腿这样的动作更不能有,最要紧的是,可别插着主子们说话。” 吴公公拍着胸脯道:“刚在立政殿,您差点把咱家的小心脏给吓出来,可吓死咱家了。” 满宝迟疑:“那要不我给您把把脉?” 吴公公:“……算了吧,咱家受不起。” 第1105章 自己人和外人(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二”) 才一出宫门,满宝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善,白二郎和大吉,她脸登时一亮,回头高兴的和吴公公说,“您不用送我了,把小郑掌柜送回济世堂就行,我家有人来接我了。” 小郑掌柜差点被满宝吓死,立即道:“不用,不用,我,我搭乘小周大夫的车走一段就行了,不麻烦吴公公了。” 吴公公也觉得满宝要是不坐他的车,他才懒得费劲儿去送小郑掌柜一趟呢。 见小郑掌柜识趣儿,他便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咱家就送二位到这儿了,明儿小周大夫打算几时过来?” 满宝想了想,明天下学后她还得给殷或扎针呢,所以得早点儿出宫,于是道:“我未时来吧。” 这样申时左右便可以出宫了。 吴公公笑着点了点头,记下了时间后和满宝告别。 满宝冲着白善他们跑过去,白善也往前走了几步,见她脸色红润,脸上是开心的笑容,心底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有小郑掌柜这个外人在,他们有许多的话不好问,所以上车后便有些安静。 小郑掌柜的目光在他们三人间滑来滑去,见他们一直默默对视就是不说话,便又有些后悔起来,早知道徒步走出去叫辆车算了。 三人默默地进行了一下眼神交流,自以为理解了对方的意思,于是目光一收,大家就一起看向了小郑掌柜,开始找话题和他聊。 满宝问他,“你进宫的时候紧张吗?” 白善则问,“满宝在宫里没有说错话吧?” 白二郎则问,“你见到皇帝老爷子了吗?” 小郑掌柜:……更想下车自己走了怎么办? 好容易在三人的关照下熬到了济世堂门前,他几乎是逃似的跳下了车,满宝撩开车窗和他挥手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和老郑掌柜说一声,反正讨论病情的时候你也都在。” 可是中间他可是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跟在她身边呢,在宫里没时机问,出来了不交代一下吗? 好让他们替她参考参考她有没有做错事,说错话呀。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说,满宝已经放下窗帘,大吉抽了一下马就走了。 小郑掌柜就只能看着马车远去了,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转身回去复命去了。 小郑掌柜就是问了,满宝也不会告诉他的,这可是秘密,秘密当然只能告诉自家人。 所以马车才走出一段距离,憋了半路的满宝立即压低了声音,却又忍不住兴奋的和他们道:“你们知道皇帝是谁吗?”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皆是一脸的无语,“知道呀。” 满宝瞪眼,“你们知道?” 白善:“……当然知道了,当今是秦王殿下,先皇的二皇子,谁不知道呀?” 满宝:“……我说的是人!你我他,我们这些人全都见过他了,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说得好像当今不是人似的……白善还没在心里吐槽完,突然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他一怔,然后在脑海里仔细的想了许久,木木的摇头,“不知道,我们见过?” 白二郎也稀奇得不行,“天啊,我们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厉害的人?” 满宝便嘿嘿一笑道:“就是我们去益州城求学时绕道茂州的时候遇见的,那会儿他还假冒客商呢,说自己是李二。” 白二郎还在想是谁,白善已经记起来了,叹气道:“他的确是李二郎啊。” 白二郎总算是想起来了点儿,却不太记得人长什么样了,他有点儿好奇,“他那时候去益州干什么?难道他早知道益州王要图谋不轨,所以去调查的?” 白善和满宝同时瞥了他一眼,白善道:“千金之子不立危墙之下,他是皇帝,怎么可能明知益州王要图谋不轨还往益州跑?” 满宝道:“他又不是没手下,这么多大臣呢,随便派一个人去就可以查了。” 白二郎:“那你们说,他为什么去益州?” 白善想了想道:“应该是为了灾后安置流民的事吧?” 满宝:“那会儿都过去三年了,该安排的也该安排好了,哪个官好,哪个官不好,基本上到地方看一眼就全清楚了。” 白善点头。 三人沉默了一下,白善就扭头问满宝,“你有没有跟他攀交情?” 满宝轻咳一声,有小小的心虚,“是不小心攀了一下。” 白善:“……他可是皇帝,以后别和他谈交情。” 白二郎:“谈也谈不上吧,哼,好歹见过面,晚上还一块儿住过呢,结果他还坑我们,叫你们进京来告状。” 满宝叹息,“是啊,皇帝家的人跟书上写的差不多,我就一直想不明白,三皇子和太子可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又不是没钱没地,他为什么要和太子争皇位呢?” 白善道:“就是因为钱很多,地很多,所以才会争的。” 白二郎表示不赞同,“我家的钱也不少,地也不少,我就没想过和我大哥抢。” 白善就瞥了他一眼道:“那是因为堂伯分的还算均匀,大堂哥除了多继承一份祭田和祖宅外,其他的田地基本上是对半分给你们俩的,可你要知道,照我们族中的规矩,嫡长子可继承七成以上的财产,剩余的三成才是分给各子的。” 满宝就看向白二郎,“那白老爷和白太太要是多生几个……” 白善接道:“那你们几个就分那三成的财产吧,到时候看你心里乐不乐意。”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凭什么呀,我怎么不知道这个规矩?” 满宝总算是想起来了,“好像律法上也有这一条?” 白善肯定的点头,“没错,有这一条。” 他道:“在他们看来,这整个天下都是皇帝的,而和皇帝同母出的皇子也只得一片封地而已,这一封地相对于整个天下来说,连一成都不到,而非同母出的庶皇子,恐怕封地要更小,也更贫瘠,为此而心中不满的人大有人在。” 满宝:“真是奇怪,坚持嫡长制度的是儒家,说了不患寡而患不均的也是儒家,那儒家到底是想嫡长继承多的,还是众子平分?” “自然是嫡长了,”白善道:“家族传承尽于一脉,这样才能传得长远,不患寡而患不均只是一个认识而已。” 第1106章 询问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都在家里焦急的等着他们呢。 一向静心淡然的庄先生都忍不住在院子里踱步,一听到下人来报满宝他们回来了,他立即和刘老夫人对视一眼,转身便往外去。 满宝他们跳下车,各自拿着自己的药箱和书篮,和往常一样叽叽喳喳的说话。 庄先生见他们面色轻松,便稍稍松了一口气,站定后招手叫道:“满宝,你来。” 满宝这才看到庄先生,立即跑上前去,“先生,您叫我?” 庄先生扫了一圈站在各处的下人,转身道:“走,我们后院说话。” 刘老夫人也走到了二门处,一见到满宝便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见她没什么事才松了一口气,笑问:“是宫里哪位贵人要见你?” “可多了,”满宝道:“皇帝皇后皇子皇女们都见着了,不过主要是进宫给皇后治病的。” 到了后院,这里面只留下了刘麽麽和大吉,其余下人都退了出去,满宝这才将今天进宫的事儿又详细的说了一遍。 刘老夫人听到满宝说她劝诫皇帝不要大赦天下的话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说她,庄先生已经开口问道:“皇后的病,你能治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道:“很难治,不过我这段时间会努力学习,争取去治疗的。” 庄先生便压低了声音问,“那可否缓解?” “这个倒是可以。” 庄先生沉吟片刻后再问:“以你之见,若是没有你,你觉得皇后的病情有多长时间?” 刘老夫人吓了一跳,白善和白二郎也很惊讶的看着庄先生。 满宝挠了挠脑袋,思考的时间更长了。 她有些不确定的道:“我看过他们之前开的方子,也问过他们先前的治疗方案,若是少了针灸和药浴辅助,恐怕压不住皇后的病。” 满宝越说越有自信,点头道:“没错,而且皇后忧思过重,肝气抑郁,这是吃多少药都没用的,她不能安眠,这种症状只会加重得更快,所以大约只能维持半年左右,久一点儿,也当不足一年。” 不仅刘老夫人,就是早已有心理准备的庄先生都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满宝点头,“所以萧院正开的皆是保守的方子。” 满宝听范太医和纪大夫说过,开这种方子,基本上是已经不抱多少希望,只是让病人在最后的时候不那么痛苦而已。 但皇后得的就是一种很容易让人痛苦的病,咳嗽,呼吸不畅,胸闷,甚至引发的头痛,耳聋,满宝虽未经历过,但从书上的描写来看,这是一种很持久且折磨人的病。 白善连忙问道:“那你来治……” 满宝:“要是我一个人治,恐怕连半年时间都没有。” 众人:…… 满宝一脸认真的道:“我说的是真的,虽然只短短的和萧院正他们交流了一个来时辰,但他们真的很厉害,开的方子不知道比我高明多少。我也只有一些针灸之法比他们略强一点儿而已,但他们知道的其实也不少,这次和他们交流,我改了两个针法,我想在皇后身上试一试,我估摸效果应该会更好。” 这一次,没人打断她说起医术上的事,虽然他们大部分还是没听懂,但也明白了一件事。 满宝的医术还远比不上萧院正他们,可她也有长处,如果只单一边给皇后治病,那满宝这边的效果可能还比不上萧院正他们。 可两边合作起来,不仅可以把双方的长处都发挥出来,甚至还能一同进步,找出更好的治疗方法。 满宝道:“以皇后现在道状态,心病什么的我是不用想了,她只要能好好的扎针,吃药,药浴,那应该可有两年左右的时间,且会比现在好过一点儿。” 白善听得稀奇,“你怎么不想着去治她的心病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不是你们教我的吗,而且她可是皇后,连她自己都解决不了都事儿,我一个小大夫怎么可能解决得了?” 白善赞许,“真是孺子可教。” 庄先生忍不住拍了一下他脑袋:“淘气,她是你师姐。” 满宝:“就是。” 庄先生道:“既如此,你就尽力而为,但在宫中要谨言慎行,你得记住,进了皇宫你就是一个医者,只做医者的工作就好。” 满宝知道庄先生也不赞同她和皇帝说的那些话,点头应下。 庄先生见她听进去了,便微微点了点头,“好了,你去休息一会儿,酉时不是还要去萧院正家里探讨医术吗?” 满宝便休息去了。 庄先生把白善和白二郎也给支走了,他则和刘老夫人在书房里商量起事情来。 白善站在院子里静默里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去找满宝,“去萧家,要不要我陪你去?” 满宝想了想,摇头道:“算了吧,让大吉送我去就好,你不是还要写作业吗?” 白善点头,“那我写作业去了。” 白二郎跟在白善道屁股后面,眨了眨眼道:“可我没作业呀?” 满宝就道:“那你和我去萧院正家?” 白二郎正要应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连连摇头道:“我不去了,我想起来了,我还得预习功课呢,你去吧。” 而此时,萧院正也正和他的心腹们讨论满宝,主要还是因为皇后的病情。 作为太医,他们当然不能,也不敢明着告诉皇帝,皇后的病还只有半年左右,甚至都不到。 他们只能尽力治疗,然后听天由命。 可是,作为皇后的主治太医,萧院正对皇后的病情是心里有数的,没少给皇后摸脉,并和萧院正一起辨症的太医们当然也知道。 其实他们心中都有数,皇后的病之所以重成这样,一部分是她身体的原因,一部分则是因为朝中和皇家的事交杂,让皇后思虑过重造成的。 可他们就是个小太医,他们能怎么办呢? 能和皇后说,您别总想这么多了,想也没用,不如放下来;还是能和皇帝说,您把朝中跟家里的事儿理好,别让皇后费心了;还是和太子说,你赶紧生个儿子,或是和三皇子说,您别瞄着你大哥的皇位看了…… 这世上的烦心事这么多,他们能做的也就是跟皇后说放宽心而已。 因为知道这病已不可治,所以他们采取的是非常保守的治疗,旨在尽量减少皇后的痛苦。 可现在多加入了一个周满,萧院正觉得,他们这会儿得改一改方案了,他觉得,皇后的病还是可以搏一搏的。 这一点儿,他比满宝可有信心多了。 第1107章 试针 满宝提前一点儿到了萧家,这会儿正是各家吃晚食的时间,一般客人不会在这会儿上门的。 大吉去敲萧家的侧门,才报上名字下人们便出来移开门槛让他们赶车进去,笑道:“老爷回家的时候就吩咐小的们了,贵客请进。” 大吉把马车赶进去,伸手将满宝扶下来,然后把车交给他们。 有下人给他们领路。 萧院正的确刚回到家不久,刚换下官服净手,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听说满宝到了,便转身去前院,吩咐人道:“把人请到前院的书房里去。” 萧夫人忙追着他出去,问道:“老爷不吃饭了?” “随便用点儿点心填肚子就好。” “老爷不吃,客人也是要吃的呀。”萧夫人只知道有客到,却还不知道客人是谁,来干什么的,但见丈夫如此看重,便也多重视了几分,“客人这会儿过来,恐怕还没吃饭呢,老爷不如和人边吃边说。” 萧老爷道:“我去问问她。” 萧夫人忙跟着他一块儿去前院。 满宝正站在院子里看他药圃里的药草,并没有进书房。 听到动静,满宝回头,看到萧院正便笑着行礼,直起身后看到紧跟在他身后的妇人,便笑问:“这是萧夫人吧?” 萧夫人楞楞地看着满宝,显然没想到丈夫的客人是一个小姑娘。 萧院正已经点头,为她们二人介绍道:“这是内子,夫人,这是小周大夫。” 萧夫人忙和满宝见礼。 萧院正问满宝:“小周大夫吃过晚食了吗?” “吃了。” 萧院正便扭头和妻子道:“那就厨房给我下碗面就行,我和小周大夫边吃边说。” 他侧身请满宝入内。 萧夫人忙让她身边的下人去厨房,自己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书房。 满宝和萧院正说话,“萧院正,您家里全是药圃?” “没有,就这院子种了些药草而已。” 满宝道:“我刚看到好几株药草,从来只见过炮制好的,没见过生的。” “怎么,小周大夫对药草也感兴趣?” “那是当然,治病是很看药材的质量的,不仅炮制上要求严格,种植上也很重要的。” “正是,”萧院正大为赞同,“可惜现在药材基本上靠野外采摘,真正种植出来的药材很少,而医者很少在意这方面,光靠各药铺多药商是不够的。” 萧院正请满宝在书房内坐下,转身去一旁的书架上找东西,萧夫人便笑着给他们泡茶,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萧院正从书架上找出来一本书,翻到其中一页后给满宝看,“郑太医他们也刚回去,恐怕还需要一点儿时间才过来,小周大夫可以先看看这个。” 满宝接过书看,笑道:“这篇文章我看过。” 她翻到封面看了一下书名,翻了翻其他的页面,笑道:“原来这篇文章收录在这么多书里?” 萧院正却好奇起来,问道:“你还在那本书看到过?” “我们纪大夫有一本《医策辑要》,里面收录有这篇文章。” “《医策辑要》啊,”萧院正笑道:“听说过,似乎是郑家的医书,那里收录的病例多吗?” “还行,”满宝点了点头,那本书是她用自己的一本书和纪大夫交换来看的,当然,彼此肯定把对方的书给抄下来了,现在满宝手上就有一本手抄的《医策辑要》。 满宝都将那篇文章背下来了,自然没必要再看了,她看了眼手中的书,想了想,还是合起来还给萧院正。 算了,这会儿他们还不太熟,还是不要乱翻别的病例了。 她知道,他们这里的人对待医书的态度和莫老师那里对待医书的态度是不一样的。 在莫老师那里,只要有积分,绝大部分的书都可以买到,都是可以共享的。 但在这里,书铺里很少有医学类的书籍买,就是有,也多为常见的几本医书。 但各药铺自己收藏的医书是很多的,多为手抄本,不仅如此,他们还记录有很多的病例和药方,都是专门教导自家的子弟和嫡系的徒弟的。 像纪大夫,他父亲便在济世堂里做大夫了,所以他也从小在济世堂学习,一辈子就没离开过济世堂,而小纪大夫更是。 一般来说,像满宝这样不签合约的大夫在济世堂坐堂,济世堂是不会特意教导她的,可耐不住她手上也有许多医书呀。 济世堂想学她手上的医术,她也想学济世堂手上的,大家便互相交换了起来。 但满宝曾被纪大夫带着参加过几个药铺的交流,当然,不是交流医术,而是交流药材和辨别药材方面的一些知识。 她听着他们交流过,知道他们对医术的传承很有一套规矩,若不经过同意擅自看人家的医书,那可是有偷师的嫌疑的。 萧院正接过了医书,既然满宝看过,他便顺着往下谈了。 一旁的萧夫人就看着他们一老一少谈得火热,一开始她还能听懂一些,到后面就完全听不懂了。 但这不要紧,最要紧的是,谈着,谈着,萧院正就转身叫来长随道:“去把大爷叫来。” 吩咐完以后对满宝道:“我这大儿子身强力壮,一会儿你就在他身上试一试。” 满宝点头,从大吉手上接过药箱,打开,取出针袋来放在一旁,看了看萧院正后笑道:“其实我安眠的针法也不错,萧院正要不要我帮你扎一扎?” 萧院正笑了笑后道:“这就算了,我自己调个安眠香就好。” 满宝便和他说起安眠香来,“我调的安眠香总有股去不掉的药香味儿,但我见书上说,安眠香也可分为许多种香型的,萧院正调出来的香是什么味儿的?” “桃花味儿,”萧院正摸了摸胡子笑道:“其他的味儿都不适合我,闻着反倒睡不着了。” 萧夫人几次想插嘴都插不进去,然后还没等她开口呢,她儿子就到了。 一听他爹要试针,萧大郎也没多想,直接就要脱衣服,才接了腰带见满宝还站在一旁,便看向她。 萧院正道:“脱吧,就是给她试的,这是周小大夫,近日京城里盛传的小神医。” 第1108章 心动 萧夫人一听满宝是近日京城里盛传的小神医,便又慢慢坐回了椅子上,不管了。 萧大郎把上衣拖了盘腿坐在榻上,满宝便取了针,一边给萧院正解说一边下针。 萧院正看她下针又快又准,那穴道,只是一捏一扎便准,就知道她的针灸之术的确厉害。 太医院里一些不常用针的太医要扎针的时候都要摸一摸才能摸出穴道来,有时还会扎偏,把血扎出来。 郑太医等几位太医过来时,满宝的针已经扎到一半了,他们也不打扰她,便站在一旁看。 见满宝把萧大郎的脑袋上都扎上了针,大家便围着观赏起来,一边还小声的议论。 萧大郎已经低垂着头睡着了。 萧院正摸了摸他的脉,微微颔首,问满宝,“你给皇后扎的时候也安眠了?” “是,皇后失眠,长此以往对身体影响很大。” 萧院正叹息着点头,点了点他的儿子道:“拔了吧,你不是说想换两个走位吗?” “是。”满宝算了算时间,然后慢慢的把针有序的拔掉了,萧院正就留意到她拔针的顺序和先前她扎针的顺序不一样,也就是说。 郑太医等人也留意到了,见她的手法上有一种特殊的韵味,便知道她是算准了时间的。 这可就关联到针法的精髓了,没人开口问这一点儿。 萧夫人见他们谈得火热,便起身出去吩咐一声,不一会儿,厨房那边便送来了六碗面,五碗小的,一碗大的。 她放到桌上后笑道:“大家坐下用些宵夜吧,边吃边聊。” 大家这才发现外面天都黑了,显然时间不早了。 萧院正这才感觉腹中饥饿,一边招呼他们坐下吃面,一边和满宝继续刚才的问题。 满宝看了一眼候在屋角的大吉,点了点头后坐下。 只是给皇后换一个治疗方案,他们便谈到了半夜,从用药到更改的针法,萧院正都问得很细,最后和五人一点一点的敲定下来。 等确定以后,六人便共同在医案上签字画押,萧院正这才把关于针法的那部分记录交给满宝,让她抄录一份下来。 “明天你进宫就照此行针,这一份签字画押的文件我们是要收录到太医院的。 上面只写了针法,却并没有具体的行针之法,比如扎多深,怎么捻针,这里全都没有。 目前,这个行针之法只有满宝一个人知道。 满宝其实已经记在了脑子里,但既然萧院正要她抄录一份,那就抄录一份吧。 满宝抄了下来,萧院正看过后,同样在下面签字,然后转给郑太医等人。 大家一一在上面签字画押,萧院正交给满宝,让她也签上字画押,他解释道:“在太医院做事就是这样,给贵人们看病总要谨慎些。” 满宝点头,将这张纸收好来。 萧院正这才看了一眼沙漏,道:“时辰不早了,今晚我们就说到这儿,我送你们出去。” 五人连忙行礼告辞,和一直等在一旁的萧夫人和萧大郎也行了一礼。 孙太医几个先上车走了,郑太医邀请满宝和他同乘,满宝知道他是有话和她说,便对大吉点了点头,上了郑家的车。 萧夫人看着他们的马车都消失了,这才和丈夫道:“看来郑家要起来了。” 萧院正笑着摇头道:“我了解过了,她只是在济世堂挂单坐堂,可没有与济世堂签合约。” “所以郑家这是还没把人拿下?” 萧院正想起今天她在立政殿劝诫皇帝和太子的那番话,摇了摇头道:“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学医就只是学医,她却是拜了正经的老师上学的,学的是儒家的功课。” 萧夫人惊讶,“她不是医家吗?” 萧院正摇头,“不止是医家。” 萧夫人就若有所思,小声道:“我看这小姑娘伶俐得很,你看配我们家的老五怎么样?” 萧院正就瞥了她一眼道:“你五儿子配得上人家吗?” 萧夫人没好气的道:“那只是我儿子吗,不也是你儿子。” 萧院正摇头,“算了吧,我们还是别去自取其辱了,她这个年纪都能跟我们谈医术了,用不了几年她就能跟我们并肩了。” “可再过几年她也要嫁人生孩子了,不管她医术多高,她总要相夫教子吧?”萧夫人道:“到那个时候她医术好不好的还有什么用?家里这么多大夫呢,用不着她给人看病,我就是喜欢她的伶俐,且你也说了,她还正经读了书的,一般这样的姑娘都明理,可以理好一个家。” 萧院正皱眉,“她这一身的医术,要是就这么不用了,那岂不是明珠蒙尘?” “谁家愿意让自个的儿媳妇出门给人看病呀,又不是吃不起饭的。” 萧太医没说话了。 时辰不早了,街道两边的人家早就熄灯睡觉了,马车走过街道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郑太医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压低了点儿,他道:“周小大夫,从明天开始你就要进宫给贵人们看病了,因为时间紧,我们也没来得及教你什么,只能多叮嘱你几句。” 满宝点头,“你说吧,我听着呢,我要注意点儿什么?” 郑太医摇头道:“可我今天回家时仔细的想了想,我觉得叮嘱太多了你也记不住,所以只叮嘱你一句就行了。” 满宝洗耳恭听。 “进了宫,你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要得罪太后,在皇宫里,你只要得了皇后的好,又不得罪太后,便是你像今天一样不给陛下和太子面子,也不会死的。” 郑太医觉得这孩子胆子太大了,他今天坐在马车里回家时,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敢直接拿刀剖了苏坚的肚子开始回忆,一直回忆到今天的事,然后他觉得,叮嘱她再多的规矩没用,不如直接告诉她实用的。 满宝听他这么说,很惊奇,“难道太后和皇后比皇帝和太子还厉害?” 郑太医点头道:“国事上当然不是,可在后宫,差不多吧。” 郑太医意味深长的道:“毕竟我们是大夫,只给人看病,基本上都是后宫管着的,别看皇后娘娘现在生病,但阖宫大小,事情不论巨细都是皇后娘娘在管着的。” 第1109章 只注意一点儿(为我自己加更,哈哈哈哈……) 满宝心中一动,问道:“那太后……” “皇帝和皇后都是很有孝心。” 只是一句话满宝就明白了。 也就是说,在皇宫里,得罪谁都可以,哪怕是皇帝都行,就是不要得罪太后。 可是…… 满宝咽了咽口水问,“听说太后很疼益州王?” “益州王是太后幼子,太后自然多疼他几分。” 那完了,她天生就得罪太后了,这是不以她的意志改变的东西。 满宝叹息了一声,一脸的忧愁。 郑太医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她忧愁什么,但一看她还小,便又心软了两分,想着她是不是害怕了。 于是又安慰道:“你也别怕,皇后娘娘是个仁厚之人,你只要不闯大祸,就是对皇帝和太子说话不客气些也没事。” 满宝才不担心这一点儿呢。 太子那人虽然脾气火爆,动不动就要砍人,但她还真没觉得他会砍她。 皇帝嘛,哼,他们从进京就是他一手推动的,现在满宝怀疑就连进宫可能都有他的手笔。 而在他们没告状前,他恐怕不会拿她怎么样。而且她又不傻,干嘛去得罪这些人? 满宝自认为不会去得罪这些人,但有的人就喜欢来惹她。 满宝第二天再进宫给皇后看病的时候,太子也在那里,而且就站在殿外等着。 见内官领着满宝过来,他便招了招手,内官便屁颠屁颠的领着满宝过去。 满宝走过去,与太子行礼。 太子看了眼她身后拎着药箱的小郑掌柜,小郑掌柜便看了一眼满宝,然后和内官一起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太子这才看着满宝道:“孤知道你这人不爱说谎,所以我们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吧,我母后的病你能治吗?” 满宝道:“昨日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现在治不好。” 太子就盯着她问:“那你能治到什么程度?” 满宝沉默,内心煎熬不已,昨晚上才说了要谨慎小心,不得罪人的。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说吧,孤不找你算账,也不告诉别人。” 满宝轻咳一声道:“皇后思虑过重。” 太子见她没再继续,便蹙眉道:“孤知道。” 满宝便道:“皇后还肝气抑郁。” “这个孤也知道。”太子问,“然后呢?” “若是皇后不能开怀,还加重思虑,我们下的药再好,也只能保证这一二年而已。” 太子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满宝便往后一蹦,指着他道:“你可是说了的,我实话实说了你可不能再找我的麻烦。” 太子盯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满宝松了一口气,连忙回身冲小郑掌柜招手。 小郑掌柜立即抱着药箱跑过来,满宝道:“快快快,我们进去找皇后。” 皇后也知道了太子找满宝的事,笑问她,“太子和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找你的麻烦?” 满宝笑着摇头,“没有,就是问了一下娘娘的病情,让我好好的给娘娘治病而已。” 皇后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她开心的笑了笑。 满宝这一次给她行针便改了几步针法,正是午睡的时间,针才扎了一半她便睡着了。 尚姑姑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嘴角翘了翘,和满宝道:“昨晚娘娘咳的也没以前厉害了,倒是多睡了几刻。” 满宝记下了,“那说明针法和药都没开错。” 这一次针灸依旧是分两次行完,满宝一直很留意时间,和他们只能看沙漏或滴漏来算时间不同,满宝直接看的系统内的时间,所以时间把握上要比他们强一些。 她将所有的针都拔了,皇后只是动了动脑袋,没有醒来。 满宝照常按了一下她的穴道,让她感受到微微的酸疼后翻身躺好。 满宝退出帐子,收了东西正要走,尚姑姑连忙拦住她道:“周小大夫先留步,等娘娘醒了还有话和你说呢。”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再过半个时辰国子学就要下学了,她还得去给殷或扎针呢。 不过想到这边的机会也难得,满宝犹豫了一下便坐下等候。 尚姑姑见她似乎有些坐立不安,便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周小大夫安心,我们娘娘只是与你说些家常话而已,不要担心。” 满宝点头,喝了一杯茶后指了一旁的椅子道:“姐姐也坐吧。” 尚姑姑乐,“你叫我姐姐?你该叫我阿姨或姑姑才对。” 满宝不好意思的挠头道:“可您看着和我姐姐嫂子们差不多大,我怕把你叫老了。” 尚姑姑没有坐下,在这个屋里,她可没有坐的资格,她便站着和满宝小声说话,“你是家里最小的?” 满宝应是。 “你排行几?” “八。” 尚姑姑便笑道:“难怪呢,中间要是有几个隔得长一些的,那你母亲年纪的确挺大的了。你家可真有福气,生了这么多孩子。”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反问尚姑姑,“姐姐是哪儿的人,家里兄弟多吗?” 尚姑姑愣了一下后笑道:“我是太原人,我家里只有一个兄弟,但姐妹有五个。” “姐姐家里人也多呀。” 尚姑姑轻轻地笑了笑,只是她不太有福而已。 尚姑姑很好奇的问满宝:“周小大夫的医术是跟谁学的,竟然这么好。”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厉害,我和很多人学过医术,其中太医里现在只有范太医,你知道范太医吗?” 尚姑姑笑着点头,“知道的,范太医离宫的时候我已经进宫好几年了,没想到你是范太医的弟子。” 难怪敢开苏坚的肚子呢,治疗外伤,还是范太医最在行。 俩人小声的说着闲话,尚姑姑要去看皇后,见她实在无聊,便顺手将皇后落在榻上的一本书拿过来给她,笑道:“你先看看书打发时间吧,我去服侍娘娘。” 满宝点头,低下头去看,见是一本《氏族谱》,便好奇的翻开来看。 她在不同的人那里听到过氏族谱,先生提到过,唐县令和杨县令好像也都提到过,但满宝真正看见还是第一次。 她好奇的翻开看。 第1110章 交朋友 氏族志其实就是记录各地门阀士族的谱录,满宝翻开,见第一页列的是博陵崔氏崔干,上面不仅列了他的家族来历,还有他现在的官职,爵位等…… 满宝看得津津有味,心想,这要是把氏族志背下来,那出门在外,岂不是见着谁都认识了? 满宝正看得入神,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她抬起头来,就见一个跟她差不多一样大的女孩儿正牵着一个小姑娘的手在一旁看她。 见她看过来,大女孩便笑问,“你怎么爱看这样的书?不觉得无趣吗?” 满宝认得她,昨天她就在一堆皇子皇女之中,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公主,但是公主没跑了。 满宝起身行礼。 长豫公主免了她的礼,满宝这才回答:“这本书挺好看的,公主看过了吗?” 长豫公主便叹气,“不想看也被逼着背下来了,所以快别让我看见它了。” 她身旁的小女孩儿抿嘴笑,她好奇的看着满宝,问道:“你就是给母后看病的小神医?” 满宝也很好奇的看着小女孩,“我叫周满,当不得神医二字。” 她虽然没有问小女孩名字,但双眼亮晶晶的盯着她看,又报了自己的名字…… 小女孩笑眯了眼,也开心的回应她,“我小字明达,你有字了吗?” 满宝摇头,“我还小呢,先生说得等我及笄了就给我取。” 皇后已经醒了,她更衣后出来,看到三个女孩儿正聊得高兴,便笑着走过来,“长豫,你打搅周小大夫看书了?” 长豫吐了吐舌头,跑上去揽住皇后的手笑道:“母后,你猜她看的是什么书?” 皇后看向满宝手边的书,微微惊讶。 “没错,她在看氏族志,竟然还看得津津有味,这本书,就是三哥都不怎么爱看呢。” “瞎说,你三哥九岁的时候就把氏族志背下来了。” “那也是死记硬背的,三哥可是说了,一点儿也不好看,他背的时候都快背吐了。” 皇后上前两步,将书拿起来,看向满宝,“周小大夫喜欢看这本书?” 满宝颔首道:“还好,只是觉着挺有趣的。” 皇后便笑了笑,将手中的书递给她,“那这本书送给你了。” 满宝惊讶的接过,“这样不好吧……” “哎呀,母后给你你就收着吧,”长豫笑道:“你要喜欢我那儿也有一册,也送与你。” 皇后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脑袋,“淘气,那是给你背的,小心你父皇检查你功课。” 长豫便叹气。 满宝便收下了这本书,躬身和皇后道谢。 见她只是躬身道谢,没有像别人一样下跪磕头,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明达抬头看了她一眼。 满宝正把书收起来,一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便冲她一笑。 皇后也坐在了榻上,冲明达招手,把她叫到身边来,柔声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好多了,昨天本来想见母亲的,但她们都不让我来。” “母亲病了,你也病了,两个病人在一起是会过了病气的,”皇后笑道:“母亲也想去看你,不也忍住了吗?” 她看向满宝,笑道:“今日正巧周小大夫在这里,不如让她给你看看。” 满宝早发现了,明达公主的发质有些枯黄,可她明明是公主呀,而且气也有些不足,和殷或的症状倒有些像。 满宝立即放下手去给她看,这一摸就发现她的毛病也不少。 有些气弱,脾胃虚弱,但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她发现她也有气疾。 皇后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她叹气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这孩子从出生开始便身体不好,常呼吸不过来。” 满宝却微微摇头道:“公主的气疾和娘娘的不一样,倒更像是心疾。” “萧院正也这样说,却一直不能治愈。” 满宝便沉默起来,她记得她在莫老师那里看过相似的病例。 满宝收回了手道:“我想我得回去查一查医书。” 皇后笑着颔首,“好,那就有劳小周大夫了。” 她扭头看向尚姑姑。 尚姑姑立即捧了一个盒子上前。 皇后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个牌子给满宝,“这是出入宫中的牌子,你和她们年纪相仿,以后就算是不进宫看病,也可以时常进宫来和她们玩儿。” 长豫眼睛一亮,拍手叫道:“这个好,这个好,以后你进宫还能替我们带些东西进来,三哥现在都不太爱和我们玩儿了,大哥又严厉,我们想买些外头的东西都不能了。” 明达也很高兴,眼睛亮晶晶的。 皇后嗔了她们一眼,却并没有出言阻止。 满宝收了牌子,总觉得皇后此举不仅是为了让她进宫来找两位公主玩儿。 不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有了这个牌子,她将来可选择的路又多了一条。她高兴的收下了。 投桃报李,满宝问了明达的喜好,绞尽脑汁想了两个健脾胃的点心方子给她。 明达接过方子看了一遍,看着描写就觉得很好吃,不由咽了咽口水问,“你会做吗?” 满宝:“我会吃。” 明达惊讶的抬头,“什么?” 长豫爆笑出声,乐道:“吃谁不会呀,我也会呀!” 皇后也笑弯了眼。 满宝不太好意思的低头,她这么和白善他们说话习惯了,一时就给带出来了,她轻咳一声解释道:“我记得许多的方子,但厨艺很一般,不太会做。” 一直沉默的科科暗道:那不是不太会做,那是一丁点儿都不会做好不好? 皇后目光微转,笑问:“你没学过厨艺是吗?” 满宝红着脸点头。 皇后:“你平日在家都做些什么?” “读书?” 皇后问道:“读到什么书了?” “正在详读《春秋》。” 既然说是详读,那说明之前已经读过一遍了,皇后看向和满宝差不多一样大的长豫。 长豫公主低下头去。 皇后笑道:“难怪昨天你能劝诫陛下和太子。” 满宝道:“昨日是我莽撞了。” 皇后微微摇头,“你劝的很好,君但有所过,身为臣民的确要劝诫的。好孩子,你昨天做的很好。” 第1111章 赏赐 皇后想了想,起身走到她的小书房,从书架上又取出了两本书,一本《三国志》,一本《魏晋》,她一并递给满宝,笑道:“你既然在读史书,那我就送你两本,这两本书还不错,待读完了再来我这里拿。” 白得的两本书,还是自己没有的书,满宝非常的高兴,接过后恭敬的行了一礼。 皇后笑了笑,就和她说起春秋来。 一说起读书的事长豫便悄悄的后退,开始左右张望起来,明达则乖乖的坐在一旁听着。 皇后见她小小年纪便能如此透彻,加之她还一直在学医,便忍不住感叹一声,问道:“教你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满宝眼睛微亮,道:“我家先生姓庄,讳字洵美,他可厉害了。” 皇后笑道:“只看你便知道他厉害了,这样的人怎么没出仕,为国所用呢?” 满宝正要说,想起先生的叮嘱,便顿了顿后叹道:“先生的运气总是差一些而已。” 皇后若有所思。 满宝下午还有事,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便提了告辞。 从来只有皇后叫人退下,没有人会聊到一半就提出告辞的,尚姑姑又忍不住看了满宝一眼。 皇后没在意,对尚姑姑道:“送周小大夫出宫去吧。” 尚姑姑应下。 当然不是单纯的把满宝送出宫去,皇后还赏赐了她不少东西,这些东西一并送到了她的马车上。 尚姑姑笑着对满宝行了一礼,道:“明日我再来接小大夫入宫。” “咦,尚姑姑亲自来接我吗?” 尚姑姑笑着应了一声“是”。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其实我已经认路了,只要侍卫们放我进去就行,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尚姑姑失笑,“这是规矩,虽然有了牌子,但还是要有人接才好。也好避过路上的一些贵人。” 满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笑着应了一声是,挥手和尚姑姑告别。 这一次小郑掌柜学乖了,他也带了一个下人和一辆马车来,他把药箱交给满宝就要离开。 满宝就随手从车上的一堆赏赐里抱了一匹布给他。 小郑掌柜连忙推辞,“我和你进宫就是个药童,你见过药童拿大夫的东西吗?” “拿着吧,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跟着我,还不是看着我让我不要闯祸?这是在保护我呢,总不能让你一直跟着我白做工。”满宝把布塞他怀里,道:“你不是要说亲了吗,拿回去摆着,让你娘给你说一门好亲事。” 小郑掌柜:“……这说亲和布料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了,女方家要是知道你家里有赏赐的皇缎,嫁给你就能穿这么漂亮的衣裳,你说会不会有很多女孩子想嫁给你?” 小郑掌柜一脸的迷惑,“会吗?” 满宝斩钉截铁的点头,“会!” 小郑掌柜就愣愣的抱住了怀里的布料。 皇后赏赐给她的全都是女孩子用的东西,布料很鲜艳亮丽,还有好看的首饰,除此外就是三本书了。 满宝也就能送小郑掌柜一匹布了。 满宝也爬回马车里坐好,打开盒子又看了一会儿那个牌子,这才收起来,她和帘子外的大吉道:“去殷家。” 大吉应了一声。 他们到殷家的时候,殷或已经下学有一段时间了,白善和白二郎正巧都在他这里,不仅他们两个在,刘焕也在。 殷或难得有同学来找他玩儿,所以殷家很看重,点心瓜果等各种好吃的流水一样的从厨房端过来,满宝到的时候,甚至还看到桌上放着螃蟹。 不过那东西殷或不能吃,他只能看着刘焕他们吃。 满宝提着药箱到的时候,三人正吃得津津有味,殷或就默默地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吃汤羹。 满宝一到,白善他们三个都腾不出手来,殷或便抬头对满宝一笑,问道:“你要不要坐下吃一些东西?” 满宝还真有些饿了,将药箱放到一旁,去旁边洗了手,便坐到白二郎身边,看看他们吃的东西,又看看殷或吃的东西,她的天平正在不断的倾斜时,白善将手中一个打开的螃蟹递给她,里面的黄和蟹肉都被剔了放在蟹壳里。 满宝就不用纠结了,直接接过。 白二郎看看左手边的满宝,再看看右手边的白善,不乐意了,直接起身和白善道:“换位置。”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当即起身和他换了位置。 白善将姜汁递给她,满宝便往上浇了一勺姜汁,然后就拌匀了吃,一口的黄…… 满宝欣喜的眯起了眼睛,白善看得也笑眯了眼,干脆又提过一只螃蟹来拆开给她吃。 坐在对面的刘焕一边低头吃,一边撑着眼皮看着俩人,他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殷或,问道:“他们两个怎么回事?” 殷或瞥了他一眼,见他手上脸上都是黄汁,不由有些嫌弃的移开眼,“吃你的吧,管这么多干什么?” 一旁的白二郎早见怪不怪了,大家吃饱喝足,满宝便惋惜的和殷或道:“你才吃饱,暂且不针灸了,休息一会儿再说。” 殷或点头。 白善庆幸道:“幸亏今天没作业。” 不然他们这么晚回去,写作业肯定来不及了。 外面太阳已经没那么厉害了,五人干脆便叫人搬来躺椅,一块儿在院子里躺着晒太阳。 刘焕很新奇的摇着躺椅,问殷或,“这是谁做的,躺着还真舒服。” 殷或道:“照着他们家的躺椅做的,你要,便和我家的木匠要图纸。” “好,我也要做一个放在家里躺着玩儿。” 满宝一边吃一边问道:“你爹娘严格吗?” 刘焕眨眨眼道:“我爹娘不在家。” “那你祖父严格吗?” 刘焕思考了一下后道:“我大哥比较严格,怎么了?” “那我估计你做了也躺不下去,”满宝道:“我们先生说了,你们年纪还小,这椅子是给年老者躺的,你们正是少年时,就应该挺直了脊背,哪有这样坐没坐相,躺没躺样的?” 白善点头,“所以我也很少能躺在椅子上的,尤其是来京城以后。” 以前在益州和家里,他们的椅子都是放家里,大人们都不怎么管,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在益州城的时候先生还会主动招手叫他们休息一下,但到了京城就完全不一样了,先生虽然也会叮嘱他们要好好休息,但却不许他们太过偷懒了。 唉,还是家乡好呀。 第1112章 调查 尚姑姑将满宝送出宫,回到立政殿时,皇后也才让人把两个女儿送走。 她重新拿了一本氏族志,靠在榻上阅读。 尚姑姑轻手轻脚的去给她添水。 皇后目光从书上移开,问道:“周小大夫送出去了?” “是。”尚姑姑躬身应了一声,细细禀报给她听。 皇后微微点头,沉吟片刻道:“长豫年纪也不小了,陛下正打算给她说亲呢,可我总觉得这孩子的脾气很跟个孩子一样,哪里就能嫁人了?” 尚姑姑笑道:“女孩子嫁了人就长大了,娘娘不也是十三岁便嫁给陛下了吗?” 皇后微微摇头,笑道:“不一样了,我们那会儿天下动荡不安,现在国泰民安的,也不用孩子为这个天下做什么,不如等她们再长长。” 她道:“现在外面的人家不也是等孩子及笄后才说亲准备嫁人吗?” 她掩嘴咳嗽两声,接过睡喝了一口,咽下咳嗽后才道:“以前我总担心我走了以后她们的亲事不好定,所以想早早的给他们都定好,可现在看周满,突然间觉得晚一点嫁人也好,她们是公主,是皇子,便是受再大的委屈亲事上也不会被亏待的。” 尚姑姑低着头不敢说话。 “让孩子们再长长,自己有本事,倒比我给他们安排得妥妥帖帖的要好。” 尚姑姑柔声道:“娘娘也是一片慈母心。” 皇后笑了笑,低头喝水。 尚姑姑笑着换了一个安全一点儿的话题,“娘娘似乎很喜欢周小大夫。” 皇后点了点头,叹息道:“那也是个可怜孩子,从小没了父母,年纪小小便承受了这么多,可看着还是那么开朗高兴。” 也正是因为看见了她,皇后才突然觉得,孩子其实没了母亲,自己也是可以过得很好的。 尚姑姑是宫中除了古忠外第四个知道白善和周满事的人,闻言低下头去。 “对了,你去找一趟古忠,让他去查一查周满的先生,我隐约在陛下那里看到过,似乎是姓庄,”皇后笑道:“能教出白善周满这样弟子的先生必定差不到哪里去,就算运气差点儿,只要想出仕,不至于一直出不了,让他去查一查是怎么回事。” 尚姑姑低头应下。 而此时,隔了两天的虞县公终于叫人打听到了一些东西,他的长随就坐在虞县公身边的一个小凳子上回道:“……绵州人,来了京城后很少出门,出去过几次后就和姜先生等人交上了朋友,和户部郎中陈福林是同乡和同窗。” 虞县公一边剥菱角,一边道:“让你查他的当年啊,你怎么尽查的是现在的事?” 他的长随没好气的道:“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他又不是长住在京城的人,这一时半会儿的让小人上哪儿查去?” 虞县公被怼了一句,便低头默默地剥菱角吃。 长随继续道:“不过,还是查到了一点儿东西的,中秋那天庄洵和陈福林在莫会园碰面,场面就不是很好看,大家私底下说他们可能有些恩怨。” “重阳那天,他们又在青华山遇上了,庄先生的两个弟子很护师,虽然彼此言语间还算客气,但在场的人都觉得他们说话绵中带刀,还是有矛盾。” “那你有没有查出他们有什么矛盾啊?” 长随一拍大腿道:“本来没查出来的,但小人去打听陈福林时听到了一件稀奇事。” 长随摇头晃脑的念了一首诗,笑道:“老太爷,您那天回来的时候念的诗,您还记得吗?” 虞县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废话,我念的诗我能记不住吗?你是不是要说这首诗是陈福林作的呀。” 长随一愣,“老太爷怎么知道?” 虞县公就幽幽一叹道:“人呐,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太好了,我只隐约记得当年写这首诗的人闹了一出丑闻,似乎是因为诗抄了别人的,却怎么也记不住那个别人是谁了。” 长随:“……那您让小人去查的时候怎么没告诉小人?” 虞县公:“忘了!” 长随气得白胡子都飞起来了。 虞县公问,“你刚才说那陈福林是什么官职来着?” 长随本不想理他的,但还是忍不住道:“户部郎中。” “户部郎中怎么了?”虞侍郎从门外进来,先给父亲行了一礼,然后冲着长随行了半礼,叫道:“全叔。” 长随立即从小凳子起身和虞侍郎行礼,“拜见三老爷。” 虞侍郎连忙伸手扶住他,这才问道:“户部郎中怎么了?” 虞县公就掀起眼皮来看他,幽幽地道:“户部郎中陈福林呀。” 虞侍郎等了一会儿见父亲只说这么一句话,便道:“他怎么了?父亲知道他要调到工部来了?” “嗯?”虞县公微微有了点儿兴趣,“他要调到工部去了?去做什么?右侍郎吗?” 虞侍郎笑道:“不是,是左侍郎,儿子要调为右侍郎。” 虽然左右侍郎都是侍郎,官阶一样,但右为尊,将来晋升尚书时,还是右侍郎更有优势。 虞县公便问,“怎么,他是唯一人选?” “这倒不是,只是他资历最深而已,”虞侍郎道:“他在郎中上面干了有九年了,是六部目前资历最深的,我们工部事情素来繁杂,他又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所以尚书大人考察一番后便选定了他。” 虞县公就冷哼一声,“如今选官看的不是才能,而是不是老好人了?” 虞侍郎低着头不说话。 虞县公便指了他道:“那你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虞侍郎笑道:“倒真是个老好人,不过他才华也有,我打听过他,他在户部的时候也做了好几件实事的,就是可惜,其中他提的好几个田亩计算的办法都不错,就是一有人反对,他就放弃了。” 虞县公喷了一口气道:“你们尚书就是看重他这一点了?难怪要把你右迁,这样的人放在右侍郎的位置上,难道还指望他将来做一部尚书。” “这是各人的脾性,父亲今儿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虞县公脑海中便闪过庄先生的谦逊有礼,没有证据,他是不会武断的相信某一个人的,可白善和周满两个孩子性格还不错,才能也不赖,加之庄先生又处于劣势,虞县公便忍不住多想了点儿。 这一多想,便有了侧重。 第1113章 打下来(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一”) 虞县公沉吟片刻后问:“调任的事儿,你不让你们的尚书再考虑考虑?” 虞侍郎:“父亲,儿子我也要调任的,而且他有毛病也没什么不好的。” 又不是太大的问题,他没有主见,他还更好干活儿呢,到时候老尚书退了,他竞选的压力也能小一点儿。 要知道,尚书之职,不仅六部的侍郎都可以抢,外放的官员也能抢,只是因为他们是同部侍郎,所以更有优势而已。 虞县公横了他儿子一眼,“你若有才,何惧强大的对手?你若无才,何苦为害天下?” 虞侍郎:…… 这是自个爹,不能骂,也不能回嘴,于是虞侍郎运了运气后行了一礼便走了。 长随见老太爷把三老爷气走了,就又坐回凳子上,问道:“老太爷,那这事还查吗?” “不查了,”虞县公没好气的道:“还有什么好查的?不是庄洵抄了陈福林的诗,偷鸡不成蚀把米,当年被赶出京城,如今又回来了;便是陈福林抄了庄洵的诗,然后倒打一耙,把人给赶出京城去,毁了人的一生。” “那……” “可他们一个两个都不是京城人氏,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查?”虞县公顿了一下后道:“也是可以查的,派人去一趟益州城,去找他们曾经的先生和同窗,哼,诗文这种事骗得过外人,却一定骗不过曾经朝夕相处的同窗。” “那……” “不去,”长随话还没说完虞县公便哼道:“我这都致仕归老了,做什么还去找这麻烦事?” 益州城离京城很近吗? 长随连连点头,“不去就对了,那小人下去歇着了?” 长随起身刚要走,虞县公就叫住他,“等等。” 长随就知道,默默地回头看他。 虞县公抿了抿嘴,挥手道:“算了,你一把骨头了,找个年轻机灵的往益州走一趟吧,也不用找到什么实证,当然,能找到更好,找不到就问一下他们的风评,和他们昔日的先生和同窗打听,尤其是亲近的那些同窗,总能打听出些什么来的。” 长随便笑着应下。 虞县公人老成精,一旦想开了,那找到的法子可就多了,反正他又不是刑部和大理寺,不用证据,于是敲了敲膝盖道:“你呢,就在京城里打听打听,这二十年来陈福林都做了什么好诗文,叫人记下一份来给我看看。” 又道:“还有,查一些,这些年有没有益州那边过来的学子上门拜访他的,或者和他关系最好的。” 官场最讲究人脉,同乡,同窗,还有同门。 陈福林曾在益州府学读书,那同一个先生教出来的学生,或者他同窗教出来的学生……这些都是人脉,一般来说,他们来京都会上他家门走一趟的。 而陈福林在他那些旧同窗,旧老师那里人品如何,看这些年他和益州的联系如何就知道了。 长随听明白了,退下去查。 这当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出来的,但宫中查这些东西却比虞县公要容易得多,尤其皇后还是让古忠去查的。 让古忠去查,就相当于是让皇帝去查了。 因为涉及到益州王,皇帝早在知道白善和周满的身世后就把他们身边的人查了一遍。 庄先生在他的认知里就是那三孩子的先生,算是他们的智囊,但教书先生嘛,大晋多的是,所以他并没有怎么上心。 皇后一让古忠去查,他也上心了两分,于是让自己的人去查。 皇帝的人知道庄先生曾经要考国子监,便从这里开始查起,不到半天时间便也查出了他和陈福林的纠纷。 但他们比虞县公更快的是,他们还查到了陈福林这几天的小动静。 这些都被写成了折子上报给皇帝,然后他们继续查去。 皇帝便拿了折子背着手去找皇后。 夫妻俩吃了晚食后便靠在一起说话,皇帝把折子拿出来给她看,沉着脸道:“先帝爷的事儿,当时我朝初立,乱得很,让人钻了空子了。” 虽然还没有查实,也没有证据,但仅从陈福林和庄洵的表现来看,当年那首诗就是庄洵作的,而陈福林显然是想再把人赶出京城去。 皇后看着叹气,合上折子道:“也难为这位庄先生了,竟还教出了白善和周满这样的人。” 皇帝也叹气,然后眼珠子一转,凑到皇后身边道:“梓童也见过周满了,觉得她如何?” 皇后笑问:“什么觉得她如何?” “你不觉着她也很调皮胆大吗?和太子小时候很像。” 皇后失笑,“是有点儿像,所以呢?” “我想着,他既然能把周满教好,那能不能把太子也教好?” 皇后思考了一下后摇头,“不一样,大郎都那么大了,不像周满是从小跟着他学的,而且他身上无官无爵,家中也无权势,你觉得大郎会听他说话?” 皇帝便忧心,“那你说怎么办呢?” “你要真狠得下心,就聘孔祭酒和魏秘监为太子师,放开手让他们去教,如何?” 皇帝便诺诺道:“朕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就是怕大郎不乐意,他恼起来真把孔卿和魏卿砍了怎么办?尤其是孔卿,他年纪可不小了。” 皇后便冷哼了一声,“他要是敢对先生动手,你也打他骂他不就好了?况且,大郎虽诸般不好,却还不会对老师动手。” 皇帝便思考起来。 皇后见他听进去了,便靠在了榻上,由着他想去。 没两天,皇后的病症初见成效,开始减缓的时候,宫中一连下了两道圣旨,一是让孔祭酒,魏知,李药等人一起教导太子,二是让太子每日随他一起处理政务。 除此外,就还有一个小插曲,吏部擢升陈福林的折子到了皇帝跟前被打回去了。 这下不仅吏部的人,就是工部和户部的人都惊呆了。 一般这种擢升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之前尚书或侍郎肯定和皇帝提过了,上的折子只是走个过程而已,为什么会被打回来? 很多人都不由悄悄的去看陈福林。 陈福林在收到消息后脸色一下就白了,直接坐在了椅子上,半天动弹不得。 第1114章 连锁反应 从知道周满进宫后,他这心里就一直不安,他还在想办法呢,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那么迅速,他前两天才从下人那里知道周满进宫去了,今天擢升的折子竟然就被打下来了。 陈福林咽了咽口水,颇有些不安,不知道这是皇帝单纯的觉得他不合适,还是周满在宫里说了什么。 他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掉以轻心,想着徐徐图之,应该在状元楼碰到庄洵后就动作,尽快找到人后把人赶出去的,连同他那三个弟子。 陈福林心中懊悔不已。 当时白善白诚和周满都还没入学,在京城里没有根基,想把他们赶出去还容易得很,但现在…… 和陈福林同为郎中的顾大人见他坐在椅子上许久不说话,脸色青白交加,便上前安慰他道:“陈大人,这起起落落是常态,不要过于介怀了。” 陈福林回神,强笑一声道:“我知道,就是心中惶恐,不知是哪处差事没办好,唉,心中有愧呀。” 大家也疑惑呢,特别是户部尚书刘会,本来嘛,手底下有一个要升迁走了,他都已经找好了接替他的人选了,然后接替他位置的那个人的位置也找了人候着了,结果现在陈福林被打回来了,底下一路人的升迁就全被堵住了。 刘会找了户部左侍郎去问话,没办法,陈福林是他的手下。 “这陈福林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说的他资历足够,为人又谦逊,这些年来做事兢兢业业吗?”不然他也不会往上举荐他。 户部左侍郎道:“是啊,大人不知道我,也该知道他的,他在户部郎中的位置上都坐了九年了,这九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为人也稳重,按说没出过什么大的纰漏啊。” 户部左侍郎自己都迷糊呢,“工部那边没意见,吏部的核验也过了,按说不该呀。” “按说?”刘会瞥了他一眼道:“陛下是能按说的人吗?你去问一问陈福林,最近他有什么事儿落在陛下的眼里?” “没有吧,要是有,御史台还能放过他,放过我们户部?” 刘会也沉吟起来,是啊,最近御史台都盯着太子呢。 陛下一口气给太子派了六个老师,个个都是朝中重臣,出了名的博学多识和人品贵重,所以大家都在盯着太子呢。 看他到底可不可堪造就,要是不可,估计接下来还有的吵呢,所以最近没人弹劾他们户部啊。 他也没觉着他们户部有出纰漏啊? 户部左侍郎见老大人眉头都皱的能夹死蚊子了,连忙道:“大人,会不会是陛下另有安排,所以把折子打回来了?” “那也该把吏部和工部的尚书找去和他们说一声,哪有这样直接把折子打回来的?”刘会道:“那是工部侍郎,又不是户部和吏部,这会儿也不是陛下刚登基的时候。” 所以皇帝用不着往里安插人手,以刘会对皇帝的了解,他这时候做这样的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皇帝讨厌陈福林。 刘会想到这里眨了眨眼,“糟了!” 户部左侍郎以为他是想到了什么,立即抬头,“老大人怎么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站着吗,能怎么?”刘会没好气的说了一声,然后道:“陛下这样没有理由,这会儿怕是被魏大人骂呢。” 户部左侍郎:……这有什么糟的,反正陛下三天两头都要被骂一次。 刘会一转身见他还安安稳稳的站着,便没好气的道:“你还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查一查那陈福林做了什么惹陛下生气的事儿,你以为魏知骂陛下你能得了好?别忘了,陈福林是户部的人,是你的手下!” 户部左侍郎这才回过味儿来,这是神仙打架要殃及池鱼了。 他连忙行礼后急匆匆的跑了。 刘会哼哼一声,也背着手去找隔壁的工部尚书唠嗑,这陈福林没被选中,那他是打算继续从六部中选人呢,还是只从他们工部选人? 工部尚书也在和虞侍郎说这事。 陈福林没通过就没通过,对他没什么影响,他直接找了虞侍郎道:“也不知道陈福林是怎么惹到陛下了,等他们的官司打完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太后千秋以后就要入冬了,年前有好多事儿要忙,我们可没空等他们打官司,所以这缺还是得快些补上。” 要不是这几天他爹都老实的待在家里不出门,虞侍郎都要怀疑是他进宫给皇帝吹风了,见事情竟然顺着他老爹希望的方向在发展,他也不多嘴,直接问道:“大人想从哪儿选人呢?” “就从我们工部里选吧,你们手底下的几个郎中,你看谁合适?”工部尚书道:“这陈福林资历倒是够了,但他从没在工部做过,过来还得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上手呢,从我们工部里选人,一擢升便能用,反倒省去了许多麻烦事。” 虞侍郎点头,“就是资历浅些,吏部那边恐怕不答应。” 工部尚书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陛下无故把擢升的折子打回来,御史台和魏知那边肯定会上诫的,这要是给陛下找出原因来,后头就是御史台跟吏部的官司了,他们可没功夫管我们这一个侍郎的缺儿了,你先把人选出来,到时候让他代理处理事情,等他们官司打得差不多了,我再上书把缺定下来。” 虞侍郎明白了,这是要先斩后奏,这样的法子倒也不错,六部平时也没少用。 他便认真的思考了起来,“陈福林这人颇为圆滑,陛下不喜欢他,那就选个能干点儿的吧,大人觉得柳郎中如何?” “他不是才擢升郎中两年吗?” “是,资历浅了点儿,但手段不差,办事的能力是几位郎中里最突出的了。” 工部尚书也知道他,只不过他是寒门出身,他略微犹豫了一下,“待本官想一想,你再提两个名额上来。” 虞侍郎:……郎中总共就四个,再提两个,您不如让我选一个不合适的出来算了。 虽然心内吐槽不断,但虞侍郎还是又提了两个人选给工部尚书。 工部尚书便挥手让他退下了,没把隔壁户部陈福林的事儿放在心上。 第1115章 各方 工部是不怎么着急,户部是有点儿着急,那吏部就是非常着急了。 人是他们考核过的,皇帝那边没通过,那问下来必定先是他们的责任。 一部侍郎,已经是除尚书外最大的官儿了,所以位置很重要,当时考核上来的资料吏部尚书是亲自审核过的。 这会儿他又拿了出来,他从头到尾仔细的又看了一遍,然后交给他的两个侍郎,问道:“有什么问题?” 俩人一起摇头,“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是啊,看不出什么问题来,”李尚书敲了敲桌子道:“陈福林这些年在户部功小无过,但资历足够,陛下就算想要选用一个能干点儿的工部侍郎,把我叫进宫里再商议就是,何必还直接通过门下省把折子打回来?” “那是陈郎中得罪了陛下?” 李尚书:“每日小朝会他都没资格上朝,大朝会你听过他说话?” “你去查一查他的人品,还有近日他可闯了什么祸,人是我们选的,也是我们考核的,等御史台先查出来,到时候可不仅陛下和御史台,就是中书省、门下省和其他五部都得叮我们。还有,” 李尚书轻轻地点了点手指,道:“一边再准备一封举荐的折子,全面一些,要是查不出什么问题来,最迟后天就要把折子递上去,他只要没什么大毛病,那就还荐他做工部侍郎。” 两位侍郎明白,这要只是皇帝个人的好恶,他们也是不能够屈服的,于是齐声应下,立即行礼出门去。 这样的事他们当然不可能自己去查了,都是叫手下去查的,但和陈福林谈话就必须他们两个去了。 对方毕竟是郎中,总不能再派一个郎中去吧? 吏部左侍郎看向右侍郎,问道:“是一个人去,还是?” “一起吧,”右侍郎袖子一甩,背着手道:“我们也看看这是什么人物,我记着前儿才一块儿喝过酒呢,也没见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啊。” 怎么就得罪了皇帝呢? 虞侍郎前脚出了他们老尚书的门,后脚就路过柳郎中身边,示意他进屋说话。 柳郎中抬头看了一眼四周,慢悠悠的将自己桌上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便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本文档去找虞侍郎。 虞侍郎刚着重举荐了柳郎中,自然要把这一好消息告诉对方,好让他承他的情了。 柳郎中也不傻,这边高兴的和虞侍郎道谢,出了门便找了借口出去溜达了一圈,叫来自己候在部外的长随道:“立即回家去,让二老爷查一查户部的陈福林,看他最近都干了什么事儿,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或与什么人结仇了。” “那老爷您……” “下衙以后我要和几位同僚去饮酒,到时坐他们的车就可以,不必你来接了。” 长随就明白了,立即听命飞奔回家找二老爷。 柳郎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思考,要是从部里选人,那就只能从他们四个郎中里面选了。 他的资历不算最高,但的确是这两年来最能干的一个,所以占三成吧,又有虞侍郎举荐,那便又多了两成。 可要是从六部中堪选,那他连两成的希望都没有。 尤其是和陈福林比,他可是在郎中的位置上坐了九年,论资历,怎么排也该到他了。 所以他最大的对手并不是同部里的另外三个,而就是陈福林。 满宝知道这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正时候了,那会儿她已经在出宫的路上了,然后尚姑姑边陪着她往外走,边把这事“不经意”间告诉了她。 “娘娘不喜欢户部的一位陈大人,陛下前两日才知道,巧了,昨儿有封陈大人擢升的折子,今天就被陛下打下去了。” 满宝惊讶得忍不住停下了脚步,“打下去了,那是不能再晋升的意思了?” 尚姑姑笑道:“陛下不答应,自然不能晋升了。” 满宝努力的想要板住脸,但脸上还是忍不住绽开笑容,只能低下头去使劲儿的憋住笑。 尚姑姑就见她脸抽了抽,想笑又努力收住的模样,整张小脸都扭曲起来了,自己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出宫门,满宝就高兴的飞了,直接撒开腿就朝大吉的马车跑去,提着药箱的小郑掌柜只能在后面追,“周小大夫,你不要你的药箱了?” 大吉去接过药箱,满宝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上马车了,掀开帘子和小郑掌柜挥手,“我先走了,明儿见。” 小郑掌柜心累的挥手,本来还想问一下尚姑姑说的那尚大人是谁,怎么特特说给了她听,还想提醒她一下,但见她这样,他便觉得算了,有话明儿一早去药铺里见了再说吧。 满宝已经兴奋的问大吉,“白善他们呢?” “少爷他们今天课业多,要留在国子监里写作业和看书,所以让小的先来接满小姐了。” “那快走,我们去接他们。” 大吉忍不住笑问,“满小姐是有什么喜事吗?” “有,大喜事!” 但到了国子监门口他们也进不去啊,这里管理可比益州府学严多了,门口守门的护卫也不乐意帮他们传话。 满宝正是心潮澎湃的时候,一肚子的高兴想跟人谁,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白善他们出来,她忍不住心痒痒,“大吉,他们国子学的墙在哪儿?” 大吉道:“满小姐,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守门的不乐意帮我传话,我也不进去,就是叫个人帮我们传个话而已。” “要不再等等,说不定会有哪位郎君出来也不一定。” “都下学好久了,还留在学里的不是在看书做课业,就是在里面玩儿,怎么可能这会儿出来?快点说,他们的围墙是哪面?哪边比较僻静好爬?” 大吉:“……我不知道。” “不可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喜欢踩点了,在府学的时候也是,你把我们府学的围墙全摸过一遍了。” 大吉:……可真是,到底有什么事儿是你们不知道的?他明明做得很隐秘,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满宝可不会告诉他这是科科的功劳,就盯着他看。 大吉没办法,只能赶着车走了,然后绕着国子监的外围跑起来,很久很久以后停下了马车。 第1116章 目瞪口呆 满宝撩开帘子跳下去,发现两边都是围墙,她便好奇的问:“这是哪儿?” “国子监的另一面,国子学就在围墙之后。”大吉显然来踩过点儿,毕竟少爷在里面读书,他得预备着有一天不能从里面接出人的状况来。 满宝看了一眼比府学高上一个脑袋还多的围墙,直接站在车辕上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转身就爬上了马背。 大吉抽了抽眼角,默默地看着。 满宝从马背上站起来,搓了搓手,瞄准了墙头便一跃,直接扒在了墙头上,马躁动的走了几步,被大吉拉住,它就喷了喷鼻子。 满宝已经手脚灵活的爬上了墙头。 满宝坐在墙头上,畅快的呼出了一口气,这才摸了摸头上的小揪揪,发现还好,便笑嘻嘻的看向院内…… 一转头便对上一群人的目光,一群少年正拿着弓箭抬头看她,嘴巴张得老大。 满宝一眼便在他们之中看到了封宗平,她立即笑着和他打招呼,“封公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少年们齐刷刷的离封宗平三步远,扭头盯着他看。 封宗平颤着手指指向她道:“你你你,你少污蔑我,你不是白善……咳咳吗?” “对呀,我是白善师姐,我们都见过这么多次了,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满宝觉得跨坐不方便,干脆把另一条腿也挪了进来,笑道:“麻烦你帮我叫一下白善,就说我来接他回家了,对了,再顺便叫一下白诚。” 封宗平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你要找人怎么不让看门的仆役进来找?不行在大门口找个同学也可呀。” “我找了,你们国子监的仆役一点儿也不友善,不像我们益州府学的,可热情了,这会儿大门口也没人,所以找不到人。” 封宗平仰着脖子和她说话,“找不到人你就爬墙呀?‘ “我想找人帮我叫一下他们呀。” 封宗平没好气的道:“你都爬到墙头上了,还找什么人替你叫呀,你直接下来自己叫算了?” 满宝坐在高高的墙上,居高临下,正看见国子监内高树丽画,高粱画栋,连墙上都图了好些色彩鲜艳的画,正是心中向往之时,一听到封宗平这么说,立即笑眯了眼,问道:“我也能进去吗?” 封宗平直觉不好,刚要说不能,墙上的人已经不等她回话,直接从墙头上一跃,蹬蹬的两步,踩在墙上一蹦,直接就蹦到了他跟前来。 少年们立即离了封宗平十步远,恨不得在竖起一块牌子,上书:我与此人不识。 但少年们虽然退出去了,眼睛却亮晶晶的一直盯着他们看,恨不得就黏在他们身上一样。 封宗平提着的那口气就怎么也下不去,他紧张兮兮的左右张望,见没有学官,立即拉住她往旁边的树下躲。 “你你你,你要是被抓住了……” “我自己进来的,一定不是你叫我进来的。” 封宗平呼气,点头道:“没错!” 点到一半觉着不对,半口气就呼不出来了,“什么叫我叫你进来的,本来就不是我叫你进来的。” 满宝点头,眯着眼睛笑,“是。” 封宗平就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他当然是不敢真的让满宝去找白善的,那就是他斗气的话。 真让满宝跨过这半个国子学去课室那边找白善,恐怕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抓了。 虽然她爬进来与他无关,但他总觉得她要是被抓了,他也落不得好。 于是封宗平回头和一群小伙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帮忙掩护一下,我去找白善。” 众少年见满宝老实的站在树底下,而树干还挺大,应该不会被发现,于是纷纷点头,让封宗平去。 封宗平一走,一群少年便围了上去,颇为稀奇的看着满宝问,“你和封宗平是什么关系啊?” 满宝:“朋友。” “你是一级甲三班白善的师姐?” 满宝点头。 “可你看着比白善和白诚小呀。” 满宝道:“没错,我比他们小。” 少年们还要再问,满宝已经好奇的看着他们手中的箭问:“你们在练箭吗?” 少年们便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箭,笑着点了点头,指着远处的箭靶道:“对,我们的箭靶从不设在围墙下,不然你从墙上爬进来,箭要是射偏了,估计你要成刺猬了。” 满宝道:“围墙外面就是巷子,你们的箭要是能射着我,那肯定也会射到外面去,就不怕伤了人?” 一少年笑道:“你倒聪明。” 一人则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爬上来的,这墙这么高。” “这有什么,我也能爬。” “你那是借了梯子吧?” 满宝道:“我踩着马上来的,我家的马车在外面。” 众少年便若有所思,“这倒是个法子。” 众人目光流转,以后要是上学迟了…… 少年们嘿嘿一笑。 满宝也看着他们笑,封宗平许久才把人给找到,原来白善他们一起跑到藏书楼去看书和写作业去了,他到了课室没找到人,问了人才去藏书楼把人找过来的。 几人跑过来,殷或还有些喘,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被少年们围在中间的满宝,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咦,封宗平没告诉你们吗?” 封宗平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长舌妇,而且隔墙有耳,藏书楼里这么多人,万一被人听见了怎么办?” 他挥手道:“行了,行了,人已经帮你找来了,你快走吧,真被学官抓到了,我们一个都得不了好。” 满宝:“你们国子监这么严格呀?”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我们的祭酒是谁。” 满宝便扭头和白善道:“快出去,我有一件大好事要告诉你们。” 白善点头,“行,你先走吧,我们得去拿书篮。” 刘焕还一脸懵,问道:“你怎么走?” 满宝指着围墙道:“这儿呀。” 封宗平道:“可说好了,我不给你找梯子,也不给你踩。”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不用。” 说罢,她微微后退了几步,助跑起来,直接蹬蹬蹬的上墙,伸手一把攀住了墙头,在一众少年的目瞪口呆中灵活的翻上墙头,然后回头和他们挥了挥手,转身便消失在了墙头。 白善转头看见封宗平嘴巴张得老大,就用手抬了一下他的下巴,帮他把嘴巴合上,然后道谢,“多谢封学兄帮忙叫我们了。” 封宗平呆呆的道:“不用谢。” 第1117章 喜事 满宝跳下,大吉又赶着车绕了一圈回到国子监的大门口。 白善他们已经提前在那里等着了。 他们一上车,刘焕和殷或便也挤了上来。 一辆车上挤了五个人就有些拥挤了,白善三人一起看向刘焕和殷或。 刘焕左右张望,问道:“到底是什么喜事?” 殷或也好奇,因此当没看见三人的目光。 白善和白二郎这才看向满宝。 满宝高兴的道:“陈福林升不了官了。” 刘焕问,“陈福林是谁?” 白善则惊奇,“他为什么升不了了?” 满宝哼哼道:“我估摸着是皇后查到了点儿什么,告诉了皇帝,皇帝不喜欢他,就把他擢升的折子打下去了。” 说罢将刚才出宫时尚姑姑和她说的话说了一遍。 刘焕问:“这人谁啊,跟你们有仇?” 满宝哼了一声道:“没错,有仇。” 白善轻咳一声道:“其实我们是很大度的人,并不记仇的,只是一点儿小仇而已,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啊。” 满宝顿了顿,连连点头,“没错,我们什么都没做。” 殷或:……都悄悄告状了还什么都没做吗? 白善撩开帘子看了一下外面的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后道:“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家吧。” 刘焕不走,“不行,你们得告诉我那陈福林是谁,怎么跟你们有仇了?嘿嘿嘿,你们有没有想套他麻袋,要不要我帮忙?” 白善看了他一眼,拒绝道:“我们不做这等违法之事。” “骗鬼呢,张敬豪不就是你们揍的吗?” 白二郎抬头,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刘焕也一脸惊讶,“还真是你们啊。” 殷或:…… 满宝和白善没忍住,转身按住白二郎便一人打了他好几下。 刘焕看着哈哈大笑起来,道:“我听见人私底下说的,说张敬豪先前脸上带伤,多半是被你们揍的,张敬豪也说是你们。”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瞎说,他有证据吗?” 白善指了殷或道:“那天我们可是有人证的,我们一起回城了。” 殷或点头,“没错,我们当时在一起,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还提起这事?” “他近来常跑到我们国子学里来,为的是什么你们还不知道吗?”刘焕惋惜道:“可惜你们找他算账时我不知,不然我一定跟着去凑热闹,我长这么大,还没套过人麻袋呢。” 几人:…… 白善严肃的道:“我们也不套人麻袋的,尤其是陈福林这样的官儿,殴官可是要判刑的。” 刘焕很坚持不懈,“陈福林到底是谁呀?” 白善便冷哼了一声道:“一个小人和伪君子罢了。” “又是小人,又是伪君子,这得多坏呀,”刘焕问:“是小人多一些,还是伪君子多一些?” 三人回想了一下,一想到陈福林笑容满满,自以为温和的说话声音便有些想作呕,三人异口同声道:“伪君子多一些。” “那更坏了,他做什么坏事了?”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见他没拦着,便道:“他二十多年前就占了我们先生入国子监的名额,然后为不让我们先生考学和考官,还偷了我们先生做的诗,先我们先生一步往外传了。” “让我们先生背了一辈子的黑锅,”白善冷着脸道:“上次见面还一脸虚伪的和我们先生说,当年的事都是误会,哼,真当我们都是傻子不成?” 别说刘焕了,就是殷或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是知道他们和陈福林有矛盾的,也叫人查过陈福林,但只查到陈福林偶尔会在外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不太能听明白。 但这会儿结合他们说的话,他一下就听明白了,陈福林这是想要倒打一耙呢。 殷或连忙告诉他们。 白善挥手道:“这事先生早猜到了,但先生不许我们插手此事,说他还在试探,不敢做得太过,我们要是反驳了,反而会助长这流言,对我们要做的事儿反而不利。” 刘焕摸了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你们要做什么事儿?” 三人同时一僵,满宝轻咳一声道:“扬名?我们没有当年的证据,这事要是传开了,我们就不好名扬京城了。” “哦~~”刘焕意味深长的道:“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可是名扬京城的小神医呢,说,你的名气是不是也花钱请人了?”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我可没少帮我大哥干这种事,不过你这是花了多少钱呀,竟然一夜间就名扬京城了。” 白善伸出两根手指。 刘焕瞪大了眼睛,“两千两?你,你这么有钱?” 白善没好气的道:“不对,再猜,我又不傻,谁会花两千两去扬名?” 满宝:“那名气也就听着好听,两千两都能买个铺子了。” 刘焕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原来是二百两呀,其实也不是很多呀,你找的谁,能把人介绍给我吗?” 白善就收回了手指,疑惑的看着他,“二百两,你愿意?” 刘焕一脸莫名,“我愿意啊,二百两就能一夜间名扬京城,我为什么不愿意?我大哥每每比赛拿了好的名次,或是做出了好的诗文,我都要花钱给他扬名,前前后后也花了有二百两了,但也没见我大哥名扬京城啊。” 白善就盯着自己的两根手指看,低声道:“原来我们还占了便宜吗?” 刘焕问:“什么便宜?” “没什么,不过我不是花的二百两,我是花的二十两。” 刘焕呆了一下,然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那人是谁,介绍我认识认识。” 白善爽快的应下,“没问题,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下车吧。” 刘焕迷迷糊糊的被忽悠着下了马车,都快忘了他最先问的问题了。 殷或却没忘,不过他也没多问,跟着一起下了车后和满宝点了点头,“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也小心些。” 他道:“读书人最好名,尤其是陈福林这样的人,小心他狗急跳墙。” 满宝和白善表示明白,挥手和他们告别。 第1118章 剥 帘子一放下,车一走,俩人便一起回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就把两只手挡在身前,叫道:“你们敢打我,我就敢回去和先生告状。” 还没上自家车,正好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的刘焕和殷或:…… 殷或回家去了,他自然不会把这些事和家里人说,但刘焕不一样,他只答应白善说不告诉别人,可家人在他这里不是别人啊。 他大哥一定是又出去应酬去了,所以刘焕转身便跑去找他祖父。 刘会也刚从衙门里回来,正在书房里皱着眉头写东西呢,一见到小孙子在门口探头探脑的,便问道:“何事?” 刘焕便笑嘻嘻的跑进去给他磨墨,然后问道:“祖父,你知道陈福林吗?” 刘会一听,掀起眼皮看了孙子一眼,落下笔,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刘焕摇头,“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么?” “好奇祖父是不是特别讨厌他。” “无缘无故的,我为何要讨厌他?” “因为他不是好人,是个伪君子呀,”刘焕可不会像大人们想那么多,还想着看证据什么的,一个连听都没听说过的陌生人,他当然是相信他的朋友们的了。 没错,他就是这么偏听偏信。 所以刘会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将白善他们和陈福林的恩怨说了。 刘会目光微凝,问道:“二十多年前的事,这些都是你同窗说的?” “是呀,祖父,那陈福林是什么人啊,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刘会瞥了他一眼道:“他是我底下的郎中,你那同窗是哪里人,这次打落折子的事儿是他们的手笔?” 刘焕一愣,摇头,摇到一半又点头。 刘会见他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就没好气的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刘焕挠了挠脑袋,干脆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主要是,他不觉得满宝可以影响皇帝,但这事又的确与她有些关系。 刘会若有所思起来,刘焕还在一旁兴致勃勃的问:“祖父,这样的小人你们户部怎么还要啊?” 刘会便掀起眼皮来看他一眼道:“小人怎么了,这世上能有几个君子?” 刘焕一怔,“所以祖父,您还觉得他做得对吗?” “屁话,当然不对了,”刘会道:“不过这种事不能听一家之言,你不要管了。” 他顿了顿后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和那小神医做了朋友的,我怎么不知道?” 刘焕便笑哼哼的道:“您不知道的可太多了。” 刘会就用书敲了一下他脑袋,道:“行了,少在这儿吹牛,过不了几日就是太后千秋了,到时候你大哥他们要上场骑马射箭,我呢,也不指望你武争文斗了,你就好好的待着别给我闯祸就行。” “祖父,我什么时候给您闯过祸呀?” “嗯,”刘会哼笑道:“那还少吗,来,你与祖父说一说,你是怎么在国子监里见到周小神医的?” 刘焕眨眨眼。 刘会盯着他看,点了点下巴道:“仔细的想一想,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理由来。” 刘焕嘿嘿一笑,转身便跑了。 刘会就哼了一声,“臭小子。” 刘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写的折子,将它拿起直接撕了丢到一旁的火盆里,他叹息一声。 若果真如此,那就没必要替他争取了。 刘会想了想,招来一个下人,“你去打听一下,近日从陈福林家里传出来的话,有没有关于他们家老爷二十多年故人的消息。” 下人应声而去。 陈福林今日突然收到这样的打击,一时还有些恍惚,回到家时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所以并没有惊觉到家门外添了许多人。 但庄先生却是第一时间警觉了起来,一听满宝回家绘声绘色的说了这么一通,他便道:“这几日你们出门谨慎小心些,连说话都要多谨慎两分。” 白善问:“难道他还真想狗急跳墙吗?”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防的却不是他,而是如今盯着他的那些人。” 三个弟子都一脸迷惑。 庄先生便道:“若是往常,陈福林暴出这样的丑闻没什么,最多御史台弹劾他一顿,不是当年他做的事被查实,便是我再落一身不是出京去,可这会儿他正值升迁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 庄先生也是给人当过师爷,参谋过政事的,因此道:“这时候,他不论是往上一步,还是原地不动,或是往下走一步,都挡了人的道儿。” “有人想他升迁,也有人想他站在原地,可能还有人想把他拉下来,”庄先生道:“这么多人盯着他,而我们是目前唯一与他有最大矛盾的人,你们小心被人当成了刀使。” 三人一听,连连点头,乖巧的不行。 庄先生就盯着满宝道:“尤其是你。” 满宝缩了缩脖子,“怎么又是我?” “不是你是谁?如今你出入皇宫,一言一行都不能出了差错,你倒好,还主动挑起事儿来,”庄先生道:“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儿,小心为师打你板子。” 满宝小声道:“我可没说陈福林的事儿,我就是和皇后娘娘提了您,说您特别厉害而已。” 庄先生便横了她一眼,满宝默默地不敢说话了。 庄先生便挥了挥手道:“行了,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三人乖乖的应下,退出去时彼此挤眉弄眼的使了一个眼色。 围墙外面的世界风起云涌,围墙里面的一家人却开开心心的吃起晚食来。 这一天的晚食,有很多人都食不知味,也有很多人在外觥筹交错,打点关系,更有许多人在微凉的秋风中奔走,寻找着各种他们需要的讯息。 没几天,陈福林就被人剥得只剩下里衣了,虽然还没有查到内里,但仅凭这些东西,也足够有些人窥探到更多的东西了。 其中最为惊讶的恐怕就是工部的柳郎中了。 同为郎中,而陈福林又是老前辈了,他跟他还是挺熟悉的,他一直觉着他是一个老好人。 优点是老好人,缺点也是老好人,却没想到老好人的面孔下还藏着这样一副面貌。 第1119章 尘埃 柳二老爷坐在下首喝了一口茶问,“大哥,要不要我去一趟益州城?” 柳郎中摇了摇头,笑道:“不必,益州城不近,来回最快也要半个月,何况你还要查东西,我们只要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就好,不必要到实证。” 他道:“何况,这种事情也不必要实证,人品这种东西,一旦有人认准了就行。” “万一他狡辩呢?” 柳郎中笑道:“这是必然的,只是他自狡辩他的,大人们也不是傻子,任由他说什么就信什么,还有御史在呢。” 他不在意的笑道:“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一旦大人们认定他品德有瑕,他就再难进一步了。” 柳二老爷点头,看了眼被放在桌子上的东西后道:“就是可惜了那位姓庄的书生,听说他当年被赶出京城后就一直不曾入京,考学考官全耽误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当年在文人间肯定闹得很大,他拿不出来证据,再辩解,落在他人眼中也不过是狡辩,既如此,还不如离开。”柳郎中微微蹙眉,“可是很奇怪,当时他们俩人,一人是国子监的学生,一人是要考国子监,并没有利益冲突,陈福林也并不是非这首诗不可,为何要偷他的诗呢?” 柳二老爷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就是现在去问当年听说过这事的人,他们也都这样说,所以都认定了是庄洵抄陈福林,毕竟陈福林并不是很需要这首诗,但庄洵很需要。” 柳郎中沉思。 见大哥沉吟,柳二老爷又道:“大哥放心吧,从我们查到的这些事情来看,心虚的分明是陈福林,不然他也不会在状元楼里见了人一面就让下人满城的找人,在莫会园里碰到时还说了那样的话。” 柳郎中点头,虽然不知道缘由,但的确猜出了过程。 他沉吟道:“就不知道陛下是基于什么考虑不同意陈福林晋升的。” 柳二老爷便轻咳一声,小声道:“大哥,因为要查陈福林,我便顺着查了一下那位庄先生,您猜,他有个弟子是谁?” 柳郎中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他是陪他的学生进京读书的吗?一个在国子学里,一个在太学里。” “还有一个呢,却是个女弟子。” 柳郎中:“少卖关子,直接说罢。” 柳二老爷便嘿嘿一笑道:“是这段时间名扬京城的小神医,巧的是,她这段时间频繁进宫,听说是为宫中的贵人看病,不过我没打听出来是哪位贵人。” 柳郎中一下坐直了身子,“你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楚了,我今天未时还跟着人到了宫门口不远处,亲眼看着她和济世堂的小郑掌柜一块儿进去的。” 柳郎中眉头一皱,“你也太莽撞了,竟直接跟着人进了皇城?不要命了你?” 柳二老爷道:“又不止我一个跟着进去而已,好多人都混进来了。” 当然,也不是谁都能进皇城的,只是六部就在皇城里,像他们有家人在六部当官儿的,说明来意基本上就都可以进去了。 反正皇城进去了,宫城却不是那么好进的,所以看守皇城几处大门的护卫都不是很严格。 柳二老爷进去的时候可是看见不少人都悄悄跟在白家马车的后面。 柳郎中就忍不住揉了揉额头,“你傻不傻,既然你能看见他们,难道他们看不见你吗?” 柳二老爷:……当时只顾着得意,没想到这一点儿。 柳郎中说的不错,柳家能查出来的事,其他人家当然也可以,甚至有几家速度还很快呢。 于是,魏知和御史台不骂皇帝了,吏部去找了一趟工部,双方谈了一下后吏部重新写了擢升的名单上去,这次他们给了两个人选上去给皇帝选。 当然,是附上了俩人的履历和各年的考核,以及他们的上司和同僚对他人品能力等的评价。 皇帝看了看,便提笔勾选了柳郎中的名字,然后将折子合上放到了一边,明日这些折子中书省会复核,没有异议后就会一级一级的递下去。 至于陈福林,因为暂且没有实证,已经猜出不少事的大佬们一言不发,只当不知道此事,当之前擢升的事不存在过。 因为对这些大人物们来说,目前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太后的千秋要到了。 这些大人物,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参加,谁还没事去在意一个陈福林呀。 但新晋工部左侍郎的柳侍郎在意,知道这个机遇很可能是因为庄先生的弟子而来,他在擢升的折子下来后就让他弟弟悄悄的往外放出了一些风声。 陈福林不是喜欢玩这种把戏吗? 他可以推一把,助那位庄先生一臂之力。 陈福林明显感受到了同僚们对他的排斥,甚至一些和他走得比较近的朋友也开始避着他走。 虽然他还是没听到什么风声,但自从工部侍郎的位置定下后,他就颇为不安,而周满还是天天往皇宫里跑。 他颇有些不安,但任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应对之法来。 当年的事过去很久了,庄洵很难找出证据来自证清白,同样的,他也很难再做证据来表明自己的无辜。 当初他能依仗自己手中的钱,人脉和家世压得庄洵辩解不得,可现在不行了。 庄洵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进京考学都只能和朋友同租一间房间,每日只能吃些馒头稀粥,在京城里不认识几个人的穷书生了。 他现在似乎不缺钱,还有一个在国子学的学生,一个在太学的学生,随时可结识权贵之家。 更有一个可以出入宫廷的弟子。 所以现在这种局面,这件事他只能不提,不问,不知,以求风声悄无声息的来,再悄无声息的走。 京城的流言风语一直转得很快,就算是他身边的人,过上一段时间,大家慢慢也就忘了。 所以他只需煎熬一段时间就好。 陈福林一直是这么告诉自己的,但多年来在庄洵面前的优越感还是让他受不住心中的愤懑,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常青巷。 满宝去殷或家里给殷或扎了针,然后和白善他们一起回家,刚到家门口就看见他们家不远处听着一辆陌生的马车,三人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就看到有个人站在马车的阴影里。 第1120章 威胁 白善觉得那人影有些眼熟,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满宝也回头看了一眼,也觉着眼熟,便上前了两步,待看清站在阴影里的人时忍不住挑了挑眉,“陈大人?” 陈福林这才惊醒过来,自己竟站在常青巷里发起呆来了,看到庄洵的三个弟子正看着他,他转身便要走。 白善见他终于肯放下虚伪的架子,表露出自己想表露的姿态,便叫住他道:“陈大人既然来了不进去坐坐吗?” 他道:“我家先生在里面。” 陈福林便站到了庄洵面前。 庄洵正捧着一本书在余阳中优哉游哉的读书呢,一抬头,看到陈福林被他三个弟子领进来,他自己都惊呆了好吗? 不过弟子们给他的惊吓一直不少,惊着惊着也就习惯了,他很快收敛了神色,从躺椅上站起来,顺手将手中的书放在了不远处的桌子上,笑着冲陈福林道:“陈大人怎么来了?请坐。” 说罢看向三个弟子。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都不看白二郎,直接看向一旁的下人,吩咐道:“给陈大人搬张椅子来。 下人微愣后应声而去。 因为后院这里基本上是主子们的活动范围,他们很少在这儿停留,出来进去都只是送些茶点而已。 便是有客人来了,也多是主子们自己招呼,这样吩咐他们搬椅子的,陈福林是唯一一个。 看来主子们不是很待见这位客人呀,以前少爷们和庄先生的朋友来了,都是少爷小姐们亲自端座倒茶的。 庄先生瞥了他们一眼,也不让他们在跟前了,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去洗手做作业吧。” 三人齐声应下,行礼后退下。 但满宝和白善一回屋放下东西便钻出来悄悄溜进了白二郎的房间,三人一起悄悄开了他的窗悄悄往外看。 没办法,他的房间距离先生他们坐的位置最近了。 三颗脑袋凑到窗口那里往外看,就见陈福林已经坐到了庄先生的对面,下人给俩人上了茶水后退到一边也没走。 满宝忍不住低声赞他,“白善,阿圆真不错,回头给他赏钱。” 白善也点头。 庄先生浅笑的请陈福林喝茶,一直喜欢将笑容挂在脸上的陈福林却没了笑容,他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好一会儿庄先生,拿起茶盏后轻轻滑了一下茶盖,“洵美是拿定主意与我为敌了?” 庄先生微微摇头,道:“说起来我们也有近三十年的交情了,我了解你,你也应该了解我的为人。” 他道:“我都这把岁数了,出仕不能出仕,名声嘛,再坏也坏不过当年离京之时,所以我也都看淡了。这次进京并不是想出仕,也不是想讨回公道,只是想带三个弟子出来读读书,历经世事而已。” 陈福林会相信吗? 那当然是不会信的,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一眼庄先生后一笑,点头道:“洵美说的不错,我们都这把岁数了,还求什么呢?早些年的恩怨早已说不清,到底是我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都没了证据,也说不清道不明了,不如糊涂而过。” 庄先生说了解他,当然不是假的,这话一听便知道了他还是旧性不改,他忍不住失笑一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干脆哈哈大笑起来。 陈福林瞪着眼睛看他。 庄先生笑够了,这才用泛着泪光的眼睛看向他,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虽还是坐在椅子上,却颇有种睥睨的架势,他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陈福林道:“陈福林,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实证,翻不了旧案吗?” 陈福林蹙眉道:“洵美,我说过,当年的事就是个误会,可你一直不肯听我的解释……” “你或许不知,我手上有姚戈留下来的信件。” 陈福林心中一跳,不过面色没异常,而是蹙眉问:“什么信件?” 庄先生便叹息一声,看着他道:“我不仅有姚戈留下的信件,也有黄先生的手书,你要看吗?” 陈福林脸色微白。 “我说过,我不愿追究当年的事,自然不是因为我宽宏大量原谅了你,而是觉得不值得。”庄先生道:“打了老鼠,难免伤到瓷盘,我现在有三个弟子要带,便是当年的事可以澄清,却总有偏听偏信的人,多少会对他们不利。” 庄先生道:“二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当年的旧人,死的死,散的散,能够知道这件事的也没有几个了,所以澄清与否于我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不过是可以看到你落魄,出一口恶气罢了。” 陈福林脸色微青,张嘴就要说话,庄先生却抬手止住他的话道:“你不必狡辩,我也知道你嘴上不会承认,但你我心里都明白我说的意思。” “我要是了无牵挂独身一人,我的确可以这样做,”庄先生失笑道:“可我以前有子孙,现在有弟子,我投鼠忌器,我懦弱无能,所以愿意一直背着这桩冤案,可陈福林,此不代表我就真愿意由着你颠倒是非。” “外面的事我不知道,我也不管,你若不再害我,我自然也不会把那些东西拿出来,可你若是害我,损到了我的子孙,我的弟子,”庄先生笑了笑道:“今非昔比,哪怕是借由我这三个弟子如今的人脉,我也要将此事一劳永逸的解决了。” 陈福林颤着手问:“你这会儿就不怕损你弟子的名声了?” 庄先生笑了笑道:“之前是怕,可这会儿我那大弟子不是进宫去了吗?你知道她是在给谁看病吗?” 陈福林抬头,“太子?” 庄先生微微摇了摇头,笑道:“以前,你是上位者,可以越过我,越过黄先生,悄无声息的把我的名额换了,你应该知道,有些事对于常人来说很难很难,但对于上位者来说,也不过一句话的事儿罢了。” “如今,我依然是穿着草鞋的穷书生,而你这富家公子却已经赤着脚了,要不想损了脚底,你最好别主动找事,不然,我也是会往地上撒刺的。” 陈福林沉声问:“你在威胁我?” 庄先生笑了笑道:“算是吧,陈大人觉得这个威胁如何?” 第1121章 端茶送客 陈福林沉默下来,这个威胁很有用。 庄洵在乎白善他们的名声,陈福林更在意自己的名声,这件事传出去,不论真假都会对他产生很大的影响,若庄洵手上真有他所说的两样东西,对他简直是致命的打击。 这也是他绝对不容庄洵留在京城的最重要原因。 可现在,庄洵已不是他可以随意驱逐的人了。 陈福林深吸一口气,起身便要走。 “等一等,”庄先生抬头看向他,嘴角翘了翘道:“我和陈兄都忘了一件事,世侄的年纪就比我家大郎小几岁,这会儿也出仕了吧?” 陈福林闻言脸色一白,快速的转过身来,瞪着庄先生,“你想干什么?” 庄先生将手中的茶杯举起来,对他微微示意。 陈福林脸上瞬间涨得通红,端茶送客! 当年,庄洵来找他,问他到底想怎么样时,他便是对他举杯,言说他入京两年的时间里,他已经把京城当成了家。 端茶送客,他虽未明说,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他要庄洵离开京城,而现在这杯茶,庄洵还给了他。 陈福林白着脸离开了常青巷。 庄先生面无表情的放下了手中的茶,似乎是心情不佳,他动作有些大的将茶杯往桌子里一推便起身来。 一回头就眼尖的看到三颗小脑袋敏捷的往后一缩,白二郎的窗户振动了好一会儿才停下。 庄先生便哼了一声,背着手回屋去了。 白二郎的房间门被静悄悄的拉开,满宝的小脑袋先探出来看了一眼,见院子里没人了,这才直起腰来长出一口气,朝后一挥手,“走,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三人便有序的溜了出去,一溜烟的朝后面的厨房跑去。 等跑出老远,自觉先生不会再抓他们了,他们便停下脚步来,满宝感叹道:“先生不愧是先生,你们说陈福林有没有吃先生的威胁?” 白善:“吃了,他肯定不敢再往外传当年的事了,不过最后先生端茶是什么意思?他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白二郎:“端茶送客呗,觉得被下了面子,所以不高兴。” 满宝觉得不对,“不对吧,他本来就要走了,先生端不端茶都一样吧?” 俩人同时想起了先生提起的陈福林的儿子,虽然依旧不明白端茶是什么意思,但觉得肯定跟陈福林的儿子有关。 当然了,察觉到先生心情不是很好,三人不敢问庄先生。 他们假模假样的去厨房转了一圈,见容姨带着两个帮厨已经把他们的饭菜大部分都做好了,便干脆搭把手,一人端了一盘菜回去。 庄先生也略微收拾好了心情,净了手后出来与他们一起用晚膳。 庄先生坐在首座面色淡然的吃着饭,底下三个弟子你来我往的使眼色,一点儿都不知道收敛。 他便没忍住,轻咳一声,放下碗筷看向他们。 白二郎就踢了满宝一脚,白善也用鞋子撞了一下她的教,满宝被左右夹击,只能抬起头来问,“先生,端茶是什么意思呀?” 庄先生低眸看了他们一眼后道:“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送客。” 满宝一脸疑惑,“送出我们家?” 庄先生嘴角微挑,笑道:“当然不是,是送出京城。” 三个弟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忍不住齐齐冲先生竖起大拇指,“先生,你真厉害!” 白二郎感叹道:“京城都成我们家了吗?” 满宝收回来的手就顺道给了他脑袋一巴掌,白善也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着像讽刺我们的?” 庄先生哈哈笑道:“若是讽刺倒也没讽刺错,我们哪有这么大的脸,将整个京城都视作自己家了?” 他顿了顿后道:“只不过,当年他是这么驱赶我出京的,而今不过还给他而已。” 白善他们脸上的笑容便慢慢淡了下来,白善问道:“先生,对当年的事您还生气吗?” 庄先生想了想后摇头,笑道:“都二十多年了,要是气上二十多年,为师早就被气死了。其实有时候想想,当年不入仕就未必是坏事,我要是入仕了,这辈子是必定收不到你们这三个弟子的。” “尤其是满宝,”他看向她,浅笑道:“世间少我一个庄洵,还可有千百个王洵,张洵,但世间要是少了一个识字的周满,那就真的再没有周满了。” 没了他,白善自可以拜别人为师,他聪慧,照样可以读书进学,考官;白二郎也一样,没了他,自可以跟别人读书,便是最后不考学考官,在家乡做一富家翁也不错。 但满宝不一样。 没了他,恐怕她就要不识字,不识数,也不曾读书学医,以满宝现在的聪慧和展露出来的才华看,那可就太可惜,太可惜了。 庄先生看了眼满宝的脑袋瓜子,心想,这么好的脑袋瓜子不用起来,就太可惜了。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他也是这么和皇后说的,“朕看周满的脑袋瓜子是真的好用,萧院正说,那孩子和他们在一块儿,就跟会偷喝水的水牛一样,不断的从他们身上偷学,要不是她总能给出一些稀罕的病症方子,又对病症举一反三,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想禁制她再进入太医院了。” 皇后笑道:“这就是他们的不是了,满宝还和我说了呢,说她是不介意将她的医术都告诉所有人的,但这世间的人对于技艺都是藏着掖着,也是因此,她才不主动教人,要拿去换更多她感兴趣而没有的知识。” 皇帝道:“她倒是精明,不过朕听说她那个师弟比她还要聪明些。” 皇后笑道:“陛下不是见过他们吗,还听谁说?” 皇帝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道:“当时只觉得周满聪明,倒没怎么留意白启之子,那孩子要腼腆些,没有她自来熟。不过近来看下面的人传来的消息,他的聪明也不下与周满。” 他笑道:“这么聪明的两个孩子不用可惜了。” “所以陛下想?” “后天就是太后千秋了,朕的意思是,让他们师姐弟进宫来给太后祝寿如何?” 皇后就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讨好的冲皇后笑。 皇后便失笑一声,点头道:“好吧,妾身明白了。” 皇帝就握住她的手乐道:“还是卿卿知我。” 皇后恼的推了他一下,背过身去含笑道:“你也就欺负我了。” 第1122章 犹豫 陈福林回到家中,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沉默了许久,他取出一封空白的折子来打开,抬手研墨。 他提笔沾了沾墨,但开头那个字怎么也写不下去,陈福林犹豫了许久,还是放下了笔。 陈太太觉得他最近有点儿怪,今天又大半天待在书房里不出来,便忍不住过来找他,“老爷怎么了?” 陈福林垂下眼眸,将空白的折子放到一边,摇头道:“没什么。” 陈太太隐约知道他在为这次擢升的事生气,本来已就八成的把握会被擢升,她都暗暗做好了衣裳和首饰,就等着他晋升后开宴,可现在…… 她心里也惋惜不已,叹息一声后上前道:“老爷别多想了,这次不行,我们等下次就是了,你正当壮年,有的是机会呢。” 陈福林绷着脸,罕有的没控制住脾气道:“我都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再等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太太一顿,也说不出话来。 陈福林垂下眼眸道:“你说,我上书致仕如何?” 陈太太一怔,连忙阻止道:“不可呀老爷,不就是一次没升迁吗,以后还多的是机会,你若致仕了,我们儿子怎么办?他可才外放出去,将来还得你提携回京呢。” 陈福林绷着脸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的目光又忍不住瞟向一旁的空折子,心中不断的道:她说的没错,他真致仕了,以后儿子也是会受影响的。 庄洵不是说了,只要他不动手,他就不会再追究吗? 陈福林这会儿反倒又相信起庄洵的人品来了,觉得他不会赶尽杀绝。 但满宝和白善白诚不知道他的心理变化呀,从当天晚上就开始算着陈福林离开京城的日子。 第二天满宝再进宫看病时,好心情依旧维持着。 皇后又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醒来后就去看正坐在一起玩儿的满宝和明达。 明达看到母亲醒了,立即起身行礼。 皇后按了按手,拉着她重新坐回到榻上,免了满宝的礼,笑问:“你们在玩什么呢?” 满宝道:“明达教我下棋呢,她可真厉害。” 明达抿嘴一笑道:“我的棋艺是母后教的。” 皇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和满宝道:“我感觉明达这两天脸颊上的肉多了点儿,太医说她的脾胃的确强了一些,多谢你给的膳食方子了。” 满宝笑眯眯的表示不用谢。 皇后却道:“有功当赏,我看你也不是缺钱之人,总赏你首饰和布匹也不好,你想要些什么赏赐?” 满宝:不,她觉得首饰和布匹挺好的,首饰且不说,那布匹可是能直接当钱使的,皇后赏给她的布匹都特别好,一匹能值好多钱呢。 五哥已经拿去问过了,她决定再多存一点儿,到时候趁着过年前好多人做新衣裳卖出去,可以赚好多钱呢。 但对上皇后亮晶晶的目光满宝不好意思说,于是便道:“皇后给我什么都可以。” 皇后便笑道:“那我给你几张帖子吧。” 满宝:“帖子?” 皇后微微颔首,扭头看向尚姑姑。 尚姑姑便去小书房里取了几封帖子过来,皇后接过后交给满宝,笑道:“明日就是太后千秋了,陛下要在武德殿宴请百官,为太后祝寿,你不是说有两个师弟吗,不如我给你几张帖子,你明日也进宫来凑凑热闹。” 满宝惊讶的看着手中的三封帖子,眼珠子转了转后问道:“陛下也答应让我们进宫了吗?” 皇后就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答应了,不过我觉着明日是太后千秋,老人家过寿最要紧的是喜庆,你说是不是?” 所以明天也不是告状的好时机了。 满宝点头。 看了一下手中的三封帖子,她抬头问道:“娘娘,殷或有没有帖子呀?” 皇后疑惑,“殷或?” “就是京兆尹家的小儿子。” 皇后一听就明白了,“是殷家的七郎啊,他要想进宫自可以随他祖母一起进,不过那孩子素来体弱,好像从没进过皇宫。” “他身体好很多了。” 皇后听她这么说,想起殷家多年来的行事和近段时间外面的风声,便对尚姑姑笑道:“再去取一封帖子来给她。” 皇后笑道:“好了,这样,他想进便可以进,不想进便不进了。” 满宝高兴的笑弯了眼,“谢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对她道:“你师弟们是读书人,让他们好好准备准备,这一次国子学也有不少学生参加,太后最喜欢听人做诗文了,到时候献艺,他们那些读书人啊可得露脸。” 满宝明白过来了,这是皇帝在给他们铺告状的大路呢。 满宝笑着连连点头。 她拿着四封帖子高兴的出宫去了,这一次是明达跟着尚姑姑送了她一段路,顺便在路上说话。 她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银锭给满宝,笑道:“昨天你说了我才知道原来银子长这样,这一锭是给你的,麻烦你帮我买你说的那些竹蜻蜓进来。” 满宝看到这银锭半响无语,她推回去道:“算了,你自己收着吧,不就是一些玩具吗,我送你了。” 她道:“一根竹蜻蜓也就三文钱,你给我十两的银锭,我拿去买竹蜻蜓,人家也找不开呀。” 明达不解,“为什么找不开?” “因为十两银子太贵了。” 明达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皇宫呢,她不像几个姐姐,她们还出去过几次,她却因为身体的原因从没出去过,只听她们说起过,外面很好玩。 现在又结识了一个外面的朋友,更觉得外面好玩了,但她依旧有许多的东西不解其义。 满宝也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笑道:“等你以后出去看过就知道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游京城主街,你就知道这钱怎么用了。” 明达就把那锭银子收起来,“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明天帮我带些进来。” 满宝拍着胸脯道:“没问题。” 尚姑姑见她们说完话了,这才把满宝送到宫门口,目送她上马车走远后才转身回去。 第1123章 礼物 坐上车,小郑掌柜挤上去跟她坐在一起。 满宝默默地与他对视。 小郑掌柜轻咳一声,“周小大夫,我怎么听着尚姑姑的意思,你明儿还要入宫?” 满宝点头,“皇后给我帖子参加太后的千秋宴。” 小郑掌柜捂着胸口感觉复杂不已,虽已早有猜测,但真正知道他还是被震到了。 他又是羡慕又是酸涩,“我叔叔做太医这么多年,这样的大宴也只能留在太医院值班。” 他顿了顿后道:“不对,就是太医院的院正,也只能在太医院里值班。” 满宝问:“为什么?” 小郑掌柜叹息道:“我们医者到底比那些大人们低一等,只是给人看病而已。” 满宝皱了皱眉,心中虽不赞同,但也没说什么,转而问道:“太后的千秋宴一般做什么?” 小郑掌柜又没参加过,他怎么会知道? 不过,“宴会嘛,大抵就是吃吃喝喝的吧。” 满宝觉着也是,寿宴嘛,虽然吃的少,但她也是吃过的,吃个饭,送个礼,和寿星公说说话,逗他开心开心,宴席就结束了。 只不过太后的寿宴去的人不同而已。 小郑掌柜在济世堂门前下车,和满宝道:“周小大夫,明日我就不能陪你进宫了,你自己小心些。” 满宝点头应下。 满宝看了一下系统内的时间,和大吉笑道:“走吧,我们去接师弟他们。” 他们到国子监门口时白善他们还没下学呢,满宝便坐在马车里,从药箱里摸出纸笔来写一会儿要去买的东西。 白善他们到时,她刚好把东西写完。 刘焕热情的和她打招呼,问道:“你们今天去哪儿玩?” 满宝道:“我们今天上街去买东西。” 刘焕问:“买什么东西?” “给我的朋友买些玩具。”满宝高兴的和白善道:“皇后给了我几张帖子,明天我们可以一起去太后的千秋宴。” 说罢将那四封请帖拿出来,给了白善和白诚一人一封,自己拿了一封,剩下的一封则递给站在一旁的殷或。 殷或一愣,呆呆的接过。 唯一手中空空的刘焕左右看了看,然后看向殷或手中的帖子,“你要这个有什么用?” 殷或已经收了起来,和满宝道:“那明日我们在宫门口碰面?” 满宝点头。 刘焕:“不是,你本就可以进宫呀,为何还另要一个帖子?” 白善没好气的道:“他以前进过宫吗?” “那倒没有,”刘焕道:“但那不是因为他身子弱吗?进宫可是要行礼的,还总得站着,他们家怕他受不住才不让他进宫的。” 满宝道:“他现在的身子已经可以进宫了。” 她扭头对殷或道:“反正你都可以进宫,这请帖你用也行,不用就留着做纪念吧,我觉着上面的字写的也挺好看的,画也好看。” “当然好看了,”白二郎道:“这些请帖都是我们的学兄去写,去画的,还挑的字写得好的。” 满宝:“咦,你们太学的学生还要做这种事吗?” 白善不觉得有什么,“我们国子学的学生也经常被抓去抄录一些东西,这都是正常的事儿。”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爬上马车,刘焕愣是挤了上去,她对满宝去买的东西也很好奇。 满宝知道明达想要的是什么,于是直接去到主街上,跳下马车便挑选起来。 比如一些小蜻蜓,一些木剑或造型独特的笔架,木马之类的,还有些好看的小钗环,满宝一律买了两份,打算回去后找了好看的藤箱装起来,一份送给明达,一份则给长豫公主。 刘焕还在一旁碎碎念,“既然你都替他要了请帖,怎么不帮我多拿一份?” 满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后面实在被烦得不行了,她便道:“你肯定能进宫的呀,你家里人又不会拦着你。” 刘焕就扭头问殷或,“你家里人会拦着你吗?” 殷或点头,“会。” “那你明天怎么出门?” “坐马车。” 刘焕:…… 白善扭头问道:“要不要我们上门去接你?” 殷或正要摇头,想了想后没摇,而是问道:“你们起得这么早吗?” “这有什么难的,我们在家去赶庙会时就起得很早。” 殷或就笑道:“好,那你们来我家接我吧。” 刘焕酸得不行,“我也和你们一块儿走,正巧我们两家离得不远,你们来接他时顺道喊上我呗。” 白二郎觉得他特别的奇怪,“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殷或吗,怎么现在总想着找我们玩儿?” 刘焕梗着脖子道:“以前你们不也和他有矛盾吗?再说了,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们呀。” 满宝三个一听,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同意了。 一直到回家家中,庄先生见他们把玩具什么的都分好了,他们还是没提起最重要的事儿,便问道:“你们去参加千秋宴,打算送什么东西给太后?” 三人身子一僵,齐齐从藤箱里抬头,“我们还要送礼?” 满宝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对哦,我们不是跟着大人去的,没人送礼,我们得送呀。” 白善皱眉,“这个怎么送?” 白二郎道:“那是皇家,总不会也给礼金吧?那要买东西?这会儿外面好多铺子都要关门了吧,而且我们买什么?” 满宝也苦恼起来,她总算是想起来了,“明达好像给太后绣了一个寿字。” 白善和白二郎便齐刷刷的看向她,“你会绣?” 满宝摇头,“但我会写呀,要不我们找一张特别好看的纸,往上写一个寿字?” 白善:“只写一个好吗?要不要写上九十九个?” 白二郎:“要写得好,这会儿来不及了吧?” 庄先生轻咳一声,问道:“这会儿你们上哪儿找好看的纸来?” 三人相视一眼,白二郎就使劲儿的瞪着白善,白善和他互瞪了一眼后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眨了眨眼,点头道:“纸我来想办法,可字怎么办?” 庄先生却看向满宝,问道:“你用什么纸?” 满宝道:“我有收藏有好纸,是看病的时候别人送的。” 庄先生便点了点头,他知道满宝现在出入权贵之家,总能收到些好东西做礼物。 满宝见糊弄过去了,便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第1124章 准备 满宝在商城里仔细的挑了挑,总算是挑了一张还算不错的长纸出来,吃过晚饭后她就拿去给白善。 纸底是印着菊花,正应着现在的时节,而且菊代表长寿,给太后贺寿也正合适。 白善现在的字写的还算不错,当然比不上那些书法家,可贺寿这种东西看的就是心意不是吗? 尤其对象还是太后这样不缺钱,也不缺吃穿的人。 于是他打开纸,算着要怎么写这寿字。 庄先生帮他们做布局,教他们怎样用寿字排列写成一个大圆,远看是一朵菊花,近看则是一个个寿字。 庄先生笑道:“时间紧了点儿,我们就简单点儿,只写一个圆,即一朵花就好。” 他看了看这纸的长度,还轻轻地闻了一下飘散出来的香气,微微疑惑,“这种纸张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白善连忙替满宝遮掩,“先生,富贵人家有很多的好东西呢,我们也是去了殷家以后才认识好些东西的。” 这倒是真的,虽然他活的够久了,但见识还有限,这世上还有很多东西他没见过呢。 庄先生没怎么把这张纸放在心上,而是看了看后折起来一些,对白善道:“裁剪去一些,这样才好布局。” 天快黑了,周立君也从饭馆里回来了,她跑进来凑了一下热闹,见他们忙,便帮他们把灯给点上,然后就甩着手去洗漱了。 现在周家的饭馆渐渐走上了正轨,熟客越来越多,偶尔还会有路过的生客进门吃饭,所以她也忙得很。 周五郎和周六郎带着两个侄子是住在店铺里,周立君却还是住在这里,只是有了空房间,她也从满宝的房间里搬了出去,有了自己的房间。 她每天起的比满宝他们还要早,早食和晚食都是在外面吃的,通常一天也就能和满宝说上几句话。 但就是这样,满宝便能一直知道饭馆里的情况,周家兄弟那边也能知道她这边的情况。 知道满宝明天要进宫去参加太后的寿宴,周立君洗漱好后便打着哈欠和满宝说了一声,进她的屋里给她找明天要穿的衣裳。 周立君翻箱倒柜,把刘老夫人进京后给满宝做的一套衣裙给找出来了,但比了比后发现这种天穿着恐怕有点冷。 她挠了挠脑袋,又把大伯母给小姑做的衣裙翻了出来,用的料子也好,虽然比不上刘老夫人给做的,但厚实呀。 周立君在好看和保暖中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那身漂亮的衣裙给折起来塞回去了。 她把拿出来的衣裳叠好放在一旁,打着哈欠和满宝道:“小姑,我把你明天要穿的衣服放在凳子上了。” 满宝低着头道谢,继续和白二郎埋头苦干。 他们两个在准备给字做边框。 总不能写了字就直接拿到宫里去吧? 还是得裱好,然后卷起来,用好看的盒子装着。 他们量了一张一样大的纸张用做模子,等庄先生和白善那边把字写好,墨干,满宝和白二郎这边也把材料都弄好了。 这种活儿他们常干,毕竟先生写得好的字全是他们三个弟子装裱的,还有三人自认写得不错的字,也都是自己偷偷装裱了收起来,决定年纪大了以后拿出来和子孙后代吹牛的。 所以这些东西家里都是现成的。 师徒四个费了好大的劲儿把这寿礼准备好,满宝便跑回房间里翻了一下,从各种礼盒中挑选出一个差不多大小的拿去装了。 最近殷家、苏家和东宫,皇宫都给她送过礼,其中有不少好木料或好看的盒子,这些满宝都收着呢。 几人把卷好的卷轴放进去,合上盒子,就一起乐滋滋的看着。 庄先生颇为满意的摸了摸胡子,笑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快去洗漱睡觉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的确很晚了,她有些不解,“皇宫的宴席是从早上吃到晚上的吗?怎么要去这么早呀?” 庄先生虽未去过皇宫赴宴,但也听说过,他笑道:“明天你们早点起来,多吃点儿,在荷包里再带上些点心,进了宫,要想吃东西,那还有的等呢。” 三人一脸迷糊的应下。 但因为睡得晚,他们第二天便怎么也不乐意起床,加上现在天气又有点儿冷了,大吉叫了他们以后,三人愣是磨蹭了有近一刻钟才起来。 其中白二郎最久,于是满宝和白善理直气壮的把锅扣在了他身上。 庄先生赶了一下他们,道:“时间来不及了,你们再不去,恐怕就赶不上殷家的车队了,我让人给你们带了吃的,直接在路上吃吧。” 然后就把三个孩子给塞到车里去了。 大吉带着两个护卫一同送他们去皇宫。 车里放着庄先生准备的食盒,打开一看,全是小馒头,包子和馕饼之类的。 三人一边翻食盒一边惊叹,“怎么也没有稀饭呀,或者面条也可以呀,一大早上的就吃馕饼吗?” 大吉一边赶车一边回道:“快吃吧,殷家不多会儿就到了。” 三人这才伸手拿吃的,不过一大早他们也没那么大的胃口吃这么多东西,所以都只吃了小馒头和包子,还没吃完。 车里还有三个大荷包,三人拿起来一看,发现里头全是点心,他们就一边收进袖子里一边稀奇。 尤其是没进过皇宫的白善和白二郎,俩人一起看向满宝:“皇宫里没吃的吗?” 满宝一脸迷糊的摇头,“不是呀,我每次进宫都有吃的,从没饿着。” 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叹息一声道:“先生到底没进过宫,也太紧张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二郎就转了转眼珠子,觉着带这么大的荷包进去太重了,于是打开,在点心中挑了挑,挑出了自己不太爱吃的点心放到了食盒上。 白善一看,也开了自己的荷包。 满宝便也掂了掂自己的袖子,觉着是有点儿重,于是也捡了捡,只在荷包里留三块自己喜欢吃的点心。 第1125章 进宫 马车到了殷家门口停下,不仅殷家的马车在等着了,就是刘家的马车也在不远处。 他们的马车一到,刘焕便从自家的马车上跳下,盛装就冲着他们的马车跑过来,根本不管后面的呼喊声。 殷或也冲祖母微微行礼,殷老夫人笑道:“去吧,跟你朋友们好好玩儿。” 殷或扶着长寿的手下车,也上了白家的车。 一辆车里塞了五个人,还有两个箱子一个盒子,颇为拥挤,然后外面的人就听到车里传来的争执声。 刘焕:“这箱子怎么这样放呀,我的腿都施展不开了,白二你快让一让。” 白二道:“本来就没预留你的位置,你自家都有马车,干嘛非得坐我们家的车?这是殷或的位置。” 白善“哎呀”的一声,叫道:“殷或,你踩到我了!” 殷或不慌不忙的道歉,“实在抱歉,刚才没看见,是满宝拽的我。” 满宝:“我是让你避开刘焕……” 刘家人和殷家人:…… 殷老夫人撩开帘子,冲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笑道:“老妹妹,我们这就走吧,我看这几个孩子都有些闲不住了。” 那辆马车的帘子也掀开了一角,刘老夫人露出脸来,笑着点头道:“老姐姐先请。” 殷老夫人自然推辞,两家推辞了一下,最后还是刘家先走了,然后殷老夫人看向一旁的管家。 管家就上前和大吉道:“我家老夫人让你们的车先走,我们家的车在后头,也好看着公子。” 大吉不傻,知道殷老夫人这是要护着他们的马车前行,他便弯腰行了一礼,见刘家的马车走过了,便赶了车跟上。 后面的动静自然瞒不住刘老夫人,她笑了笑后对坐在对面的嬷嬷道:“殷家为了养这个孙子可是煞费苦心了。” 嬷嬷笑着应“是”,“不过是个大夫,虽然有神医之名,但这样奉为上宾还是过了些。” 刘老夫人笑道:“随他们去吧,反正又不是走在我们刘家的前面。” “要不要把小少爷叫回来?” “算了,”刘老夫人摇头道:“那孩子太调皮,他想与他的朋友们一起便一起吧,也就是在宫门外了,进了皇宫可就由不得他们了。” 的确是不由他们了,到了宫门口,大家按照尊卑入宫,正在排队检查入宫的人,后面要是来了身份更贵重的,那就要避让到一旁让身份更贵重的进去。 有的人,明明天刚亮便来这里等着了,却可能等到最后才进得宫门。 殷老夫人看了一眼凑在一起的五个孩子,见刘焕被刘老夫人招手叫过去了,她便对一旁的管家道:“去请周小大夫他们一起过来,我们一块儿进宫去。” “是。” 白善和白二郎便一人提了一只藤箱,满宝则拿着装了寿礼的盒子,三人和殷或一起跟着殷老夫人进了皇宫。 负责检查的侍卫正好是常守在宫门口的,他认得周满,所以按照她的身份应该是留到最后,但他还是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检查他们的帖子箱子和盒子,然后让他们进去了。 宫门这里没问题,进了宫却不一样了。 负责指引的宫人看了一眼他们后,便笑着引殷老夫人走另一边,满宝他们则要到另一边候着。 殷或停下了脚步,对殷老夫人道:“祖母先进去吧,我陪着白善他们等一等。” 殷老夫人看了他一眼,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来给他,道:“里面有些珍珠,若是累了饿了,便让宫人领你过来找我。” 殷或接过荷包,乖巧的应下。 殷老夫人看了满宝一眼,对她微微点头便带着三个孙女走了。 周满是大夫,有她跟在殷或身边也好。 几人等了等,终于有一个小宫女腾出空来把他们领向另一条路。 这完全是一条陌生的路,反正满宝没走过。 四人走在一起左右张望,走得急了些殷或便有些喘气。 白善就扶住他道:“我们可以走慢些吧?” 满宝便指了两边树上挂着的红绸道:“应该可以,你看这红绸,只有我们走过的路才特意挂着。” 白二郎看着树上的红绸叹息,“这么多红绸绵延一路,得花多少钱呀?” 走在最前面,察觉到他们掉队,回过头来找他们的小宫女听到,便没好气的道:“这位郎君管的倒多,这开始益州王给太后娘娘的孝心。” 满宝进宫好多天了,有些笨拙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荷包塞到她手里,小声道:“小姐姐,我这朋友身子有些弱,我们能不能走慢些?” 小宫女显然也很少收钱,她有些慌的左右看了看,然后赶忙将荷包塞进袖子里,轻咳一声道:“那我们慢些走吧。” 一放慢脚步,殷或便气不喘了,白善三人便开始找话和小宫女聊天。 满宝的嘴巴就跟抹了蜜似的,“小姐姐,你长得可真漂亮,你多大了?” 小宫女抿嘴一笑,“我今年十四了,你嘴巴倒是甜,怎么就你们兄妹几个进宫?你们家人呢?” 满宝道:“我们家大人都不在京城,我们是持帖进来的。” 白善则问,“刚才听小姐姐的意思,这满宫的红绸是益州王为太后布置的?” “不错,”小宫女笑道:“娘娘喜欢红色,益州王为了喜庆,又为了给太后惊喜,昨儿天一黑就让我们布置的,宫里的人忙了半宿才把这沿路都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一路的喜庆呢。” 满宝感叹,“难怪太后喜欢益州王呢。” “可不是,益州王出了名的孝顺。” 但再孝顺他也是坏人! 三人默默地在心中道。 而且…… 三人看着沿路挂着的红绸,暗道:这也不知道得花多少钱呢,这里头的钱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他们益州百姓,或整个剑南道百姓的血汗。 白善想起犍尾堰决堤,想起益州城迟迟不能解决的流民,嘴角便抿了抿,整张小脸都忍不住绷紧了。 小宫女将他们领到了一个院子里,然后道:“离开宴还有一段时间呢,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第1126章 排队 院子里只有两个宫人,她们只负责在门口接引客人,开始不断的有人被引进来。 但彼此间都不认识,也就礼貌的点点头。 白善左右看了看,发现这里连个坐的桌椅都没有,颇有些稀奇,小声道:“皇宫都是这么待客的?” 满宝也很稀奇,因为她进宫从来都是直接被带到立政殿的,还真没在别的地方做过客。 满宝指了一旁的栏杆道:“走,我们去那儿坐着吧。” 四人便找了一处隐蔽点儿,视线又还不错的栏杆坐着。 进入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有男有女,但大多是少年少女和一些妇人,成年的男子却没见过。 大家在一个院子里,认识的便互相打招呼,然后聚成一团,满宝问殷或,“你认识他们吗?” 殷或摇头,“我见的人少,听说过的人倒是多,但并没有见过人,所以认识的少。” 满宝三个便老实的坐着了,百无聊赖的看着。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的过去,依旧没人来请他们入宴,守在门口的侍卫也不准他们出去走动。 四人等得肚子都有些饿了,便拿出荷包里的点心来吃。 这才小半日,他们就把荷包里的点心全吃了。 殷或的荷包里也带了不少点心,是殷老夫人给他准备的。 白善捏着最后一块点心感叹道:“我总算是知道先生为何要给我们准备这么多吃的了。” 白二郎也在迟疑不已,“那我们还吃吗?” “吃吧,”满宝已经吃完了,所以鼓动他们俩道:“早吃晚吃都是吃,都是填肚子的。” 殷或则建议,“还是留着吧,若是开宴晚,实在饿得不行了再吃。” 白善已经一口咬下去了,道:“算了,还是吃吧。” 白二郎见他吃了,也一口咬了,一边吃一边点头道:“也对,留着还占地方。” 殷或就低头看着荷包里的两块点心。 满宝见了立即道:“你的就留着吧,等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再吃。” 白善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两块,正好一人半块。” 殷或:…… 他们在这边小声的说着话,那边已经有宫人进来喊道:“诸位夫人小姐和郎君们,请随我们到武德殿去吧。” 四人这才站起来拍了拍手,跟在人群之中一起往武德殿去。 武德殿很大,他们到的时候那儿还一个客人都没有,他们只能在武德殿的园子里候着。 然后各个方向都有宫人引的客人过来,都按照尊卑的先后顺序站好。 似乎入宫庆贺的客人们都差不多入场了,一群年纪不小的老夫人这才在宫人的引领下从另一个地方过来,越过他们这一拨又一拨的人,直接进入大殿。 四人忍不住转动脑袋去看,然后就在一群老太太中间发现了熟悉的苏老夫人、殷老夫人和刘焕的祖母。 她们走过他们的身边,满宝忍不住抬起手笑着和她们打招呼。 苏刘两家的老夫人客气的对满宝点了点头,殷老夫人却是把他们四人都看了一遍,见孙子脸色还好,便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跟随宫人进去了。 满宝他们这才发现,刘焕和殷或的姐姐们都没跟着,显然也是被分开了。 正这么想着,斜对面站的一群少年中,一人冲他们狠狠地挥手。 四人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是换了一套衣裳的刘焕,他正站在一群少年中和他们挤眉弄眼,还冲他们招手想要他们过去。 不过满宝他们看了看守在各处的宫人,一起转开头去没理他。 刘焕便有些郁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封宗平扑哧一声笑出来。 刘焕便转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封宗平笑问:“你不是说你们是一块儿进来的吗,怎么你跟我们走在了一起,没与他们一起?” 刘焕郁闷道:“我和祖母一块儿走,哪知道他们没跟上?” 易子阳笑道:“他们是拿着另外的帖子进来的,自然不能跟你家一样走了,不过也真是奇怪,殷老夫人怎么也不带他们一起?” 殷礼在皇帝那儿很得宠,所以殷家在皇宫里还是很有面子的,殷老夫人只要肯周旋,带他们一起走还是可以的。 封宗平看了对面的四人一眼,见殷或和白善他们一样一脸兴致的看着周围,脸色还可以,便笑道:“或许是想让殷小公子历练历练。” 易子阳:“这入宫有什么好历练的?” 刘焕:“就是。” 封宗平笑道:“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自然没什么需要历练的,但我记得殷或因为从小体弱,所以还没进过宫吧?” 这倒是。 易子阳沉思一下,点了点头。 他们正在这边议论,一个宫女站在台阶上看了看,终于找到满宝后立即笑着找过去,低声道:“周小大夫,我们公主请您入内。” 满宝定睛看了看,认出她是明达身边的侍女,便指了白善三个笑道:“他们是我的师弟和好朋友。” 宫女便笑道:“一并过来吧,公主已经在内殿坐着了。” 四人便和宫女一起离开,对面的封宗平等人看见,一脸羡慕的目送他们走远。 以他们的经验,另一边是朝臣们入殿,等他们的母亲进去得差不多了才轮到他们呢。 他们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大太阳,心底都有些忧伤。 满宝四人随着宫女一路向里,大殿很大,里面用屏风隔开,地上摆着不少的坐席和小桌子,先前被引进来的老夫人们已经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宫女领着他们绕过一个巨大的屏风,直接到了武德殿的后殿,一间房间里,里面正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笑声。 宫女领着满宝他们到了门口,自己便进去禀报,满宝听到她的话才说完,里面便传来蹬蹬的跑步声,长豫直接从里面跑出来,看大满宝便拉住她往里走,笑道:“你来得正好,你给我们买的东西我们好些都不认识,你快来帮我们看看。”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她们一眼,抬脚跟上。 屋里也是有女孩,也有男孩儿,正凑在两个藤箱前看热闹。 满宝惊奇道:“这么快就送到你们手里了?” 长豫公主道:“那是当然,我一早就叮嘱了侍卫们,你要是送进来了,立即给我们送来。” 第1127章 入宴 但其实还是耽误了会儿,加上她们一早就要先提前去给太后贺一遍寿,所以回宫的时候才看到宫人奉上来的东西。 她们时间紧,又实在好奇,加上同样还住在宫里的兄弟姐妹们来找她们,她们便把箱子带到这里来了。 长豫公主把满宝拉进屋里,大家都在皇后那里见过,所以也没有多礼,只抬手打了招呼。 可是白善他们三个却是第一次进宫来,众人不免好奇。 满宝就替他们做介绍,“这是我二师弟,这是我三师弟,这是我朋友殷或。” 然后介绍各皇子和公主,当然最主要是和她玩得比较好的明达和长豫公主。 皇子公主们略过白善和白二郎,主要盯着殷或看。 对于殷或,他们虽然也没见过,却也是听过他的大名的,长豫更是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他,问道:“不是说殷公子的身体不好吗,现在看着也还好呀。” 殷或便躬身行礼后回道:“多亏了小神医的妙手,身子已好多了些。” 长豫便点头道:“周小大夫的医术的确好,母后这几天脸色也好看多了。” 坐在中间的明达深以为然的点头,和满宝招手,轻声道:“满宝,你快过来看这几个是什么?” 满宝上前去看,拿起一个道:“这不是蜈蚣吗?” 她将竹蜈蚣拉长,让它的关节伸长出来,笑道:“你看,这样一节一节的,这叫蜈蚣,有堵的,也能当药材。” 年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吓得齐齐往后一退,见姐妹们玩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忍不住用袖子挡住目光,“你们竟喜欢玩虫子。” 长豫便拿了竹蜈蚣凑到他们脸上让他们看,一边吓一边开心的大笑道:“胆子真小,连假的都怕。” 五皇子和六皇子都觉得与她们道不同,于是纷纷逃出房间,却又不肯走远,只站在门口和满宝喊话,“你就不能拿些好东西进宫来?” 满宝道:“我觉着这个挺好的。” “哪儿好了?对了,你带来的那木剑有没有大,且雕花好看的?”五皇子问,“你帮我买一柄更好,更大的进来。” 满宝直接摇头,“没有。” 白善和白二郎便一起看向她。 六皇子看到了他们的神色,立即指着满宝道:“好呀,你骗我们。” 白善轻咳一声道:“她还真没骗你们,街面上没有那样好的木剑的,毕竟就十文钱左右,能做得多好?” “但是你们可以定做,”白善道:“不过很麻烦。” 五皇子立即道:“麻烦怕什么?我们最不怕的就是麻烦了,怎么定做?” 白善问:“你们想做成什么样的?” 他们家跟进京的下人中有擅长木工的,平日里也没少替他们做东西。玩具嘛,他们也是让做过的,尤其是木剑,在他们还没去益州城读书时他们就玩过了。 现在他们玩的玩具全都是他们玩剩下的。 五皇子和六皇子见长豫又回到了桌子前,已经不管他们了,这才把脑袋探进来,悄咪咪的伸进一条腿,见她还是没反应,就立即乐呵呵的上前拉住白善,“走,我们一旁说去。” 既然要订做,那做的剑鞘,剑身和剑柄可都要合他们的心意才好,白善教他们怎么设计自己的剑。 五皇子和六皇子一开始只是想要一把剑而已,见白善提了笔在纸上刷刷的画出一柄特别好看的木剑来,一时都有些惊呆了。 “这上面可以刻云纹?” 白善点头:“当然可以。” 五皇子眼珠子便一转,问道:“那能刻饕餮吗?” 白善顿了顿后问:“可以是可以,但为什么要在剑上刻饕餮?” 五皇子理直气壮的道:“我喜欢!” 白二郎想象了一下那剑柄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乐出来,问道:“刻了饕餮你还能拿住剑吗?” “那我不在剑柄上刻,我要在剑身上刻。” 白善把笔递给他,“你会画吗?画出来看看。” 五皇子瞪着眼睛看递到跟前的笔,问道:“我为什么要画?” “我家的木匠说过,只要我能画出来的东西,他基本上都可以做出来,所以你得先画出来。” 五皇子就接过笔,一脸的苦恼,“我不会呀,要不去找三哥帮忙画?” 六皇子道:“三哥才不会帮你画这种东西呢,他这会儿忙着呢,去东宫吧,让大哥的舍人帮忙画。” 五皇子点头,“有道理。” 长豫听了就跑过来道:“一柄剑而已,还不是刷刷几笔的事儿,还特特跑去东宫,一会儿见了三哥,直接让三哥帮忙画呗。” 五皇子看向她,“你开口?” 长豫道:“我开口就我开口。” 五皇子和六皇子便开心起来。 明达看着,柔声道:“但剑身画完还要画剑柄,还有剑鞘,你们肯定多有要求,今天是皇祖母的寿辰,三哥恐怕没时间,还是先记下,等回头得了空,我们再去大哥那里请人画就是了。” 五皇子和六皇子觉得明达说的也很有道理,俩人立即讨论起他们的剑鞘设计来。 长豫没有再管这事,转身继续去翻箱子里的其他玩具看。 满宝和白善隔着许多人,目光在空中一碰,然后就各自散开。 明达拉住满宝的小手道:“一会儿我坐末座,你陪我一起坐好不好?” 她看了一眼白善和白二郎,笑道:“让你师弟们也一起。” 满宝自然高兴的点头。 到了时间,宫人们过来请皇子公主们入席。 他们的位置是和底下众官员的家眷们分开的,还略在他们上面。 明达年纪最小,虽为嫡女,但她坚持坐在末座,也没人说什么。 长豫一看,干脆选了她上面一个座,让满宝坐在了他们中间,白善三人则跟着坐在了后面。 负责宫宴的管事看见,扫了他们一眼后就立即给他们添加矮桌和坐席,然后低声问手下,“跟在小公主身后的那三个少年是谁?” 手下下去了一会儿,立即回来报,“一个是殷家的小郎君,另两个则是周小大夫的师弟,皇后娘娘给的帖子。” 管事便微微点头,低声道:“让人注意照看,也不必太拘束,不出大错就可以。” 这是优待的意思了,宫人应了一声,记在了心里。 第1128章 涌动 满宝和明达并排坐在一起,好奇的看着对面,就见熟悉的太子在对面的第一个位置上坐下了,三皇子等几位皇子也纷纷落座,巧的是,他们的对面坐的正好是五皇子和六皇子。 因为他们刚交流过,还算是熟,于是五皇子和六皇子就直接越过明达看向白善三个,冲他们挤眉弄眼起来。 没办法,他们是那边公主堆里的唯一男孩子了。 白善也觉得他们坐在这里很显眼,苦恼的挠了挠脑袋。 五皇子看见,立即起身跑了过来,拉住他道:“走吧,你们坐在这儿有什么好玩的?过去陪我和六弟坐。” 负责照顾他们这几桌的宫人看见,立即将坐席搬到那边去。 白善便低头看了满宝一眼,满宝微微点头,他们三个便随着五皇子过去了。 五皇子很少能出宫,所以他对外面还是挺感兴趣的,京城还好,一听说白善他们来自于剑南道,他和六皇子就更有兴趣了。 五个人干脆就凑在一起小声的说起话来。 四皇子已被封为广平王,封地便在相州,他是收到皇帝的圣旨后回来祝寿的。 见两个弟弟一脸艳羡的看着三个他不认识的少年,摩拳擦掌的也想即刻出去的玩的样子,便摇头笑了笑。 虽说就藩挺自在的,但那也就是一开始而已,真到了地方上就知道了,就藩也就那样了,还不如留在京城呢。 因为藩王,特别是像他这种是当今皇帝儿子的藩王,那是不可以随意离开封地的。 哦,像他叔叔也不可以。 一辈子待在相州和附近,到隔壁兄弟的封地上串门都要先给朝廷打个报告,那还不如留在京城呢。 至少京城大呀,而且就在父母跟前,真想出去玩儿了,撒个娇,打个滚,说不定还能得到允许呢。 他看了一眼还无忧无虑的两个弟弟,再扭头看一眼坐在他上首,明明比他大,却还没去封地三哥,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同人不同命啊。 二皇子也是从封地里回来的,他面相看着憨厚,人也憨厚,才坐下,他便倒了酒,先向上敬了太子,然后就去敬三皇子和四皇子。 老五和老六年纪还小,但这个年纪也能喝酒了,所以二皇子一点儿也不厚此薄彼,直接也灌了他们一杯酒。 等他们都喝了,他这才看到坐在老五和老六身后的白善三人,他看了一下三人,发现他们气质都还不错,尤其是白善,最为出众,他便笑道:“我久别京城,竟不认得京中子弟了,这三个少年郎是谁家郎君?” 白善看了眼殷或,见他垂着头,知道他不想,也不能喝酒,便起身笑着躬身行礼道:“拜见安平王,小子白善,这是我堂兄白诚,这是京兆尹之子殷或。” 二皇子便看向殷或,“咦”了一声笑问:“殷小郎君的病好了?老五、老六,你们什么时候和殷或成了朋友?” 五皇子笑呵呵的道:“才成的。” 二皇子还要再问,外面便传来了鼓声,他一听便知道是父皇他们正往这里走,连忙停下话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过,留意到白善他们的可不止有二皇子而已,殿中的人或多或少都留意到了。 殷老夫人就坐在满宝她们这一边往下不远的位置,她看了眼坐在六皇子身后的孙子一眼,微微的松了一口气出来。 她不愿意带殷或进宫,因为,不管他们家在外面如何,进了皇宫他们就只是臣子,殷或有功名还好,自然可以早早入席,早早坐下,可要是没有,就算是随着她进来的,入席的时候也要坐到对面男席中,到时候若是被人欺负…… 苏老夫人和刘焕的祖母也看到了他们,微微惊讶了一下他们坐的位置,然后便作不知的和身边的人交谈起来。 而男席这边,不少人也在悄悄留意着坐在上面的那三个少年郎,以及坐在明达公主身边的周满。 明达公主是帝后的幼女,最是受宠,且聪慧识大体,朝中很多大臣都很喜欢她。 此时见她和一个平民坐在一起,不免关注了几分。 魏知听到身后有个同僚低声和身边的人道:“听说皇后娘娘近日的身体好了许多,看明达公主与这小大夫交厚,看来传言不虚了。” “看她年纪不大,难道医术果然那么厉害了?” “这世上总有些人有特别的天赋,这是不能比的,你看那边,邳国公的小儿子今日不就来了?”同僚轻笑一声道:“当时他被抬回去是什么样子,你我都是见过的。” “那可真是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一条命来啊。” “也是因为年轻吧,听说计太医伤得挺重,现在还卧床不起呢。” “东宫也太过蛮横了,仅仅是治不了命便动手砍人,那好歹是五品御医。” “是过于蛮横了。” 魏知皱了皱眉,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身后的议论声瞬间没有了。 坐在他下首的老唐大人扭头一看,微微一笑,提起手边的酒壶来走到他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低声问:“这是你的主意?” 魏知面无表情的道:“我不傻,再怎么样也不会选今天的日子。” 老唐大人便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今天应该不是了。” 魏知微微点头,皇帝就算是要给太后找不自在,也不会选择在今天,今天多半是想让白善露露脸。 周满的名声已经足够了,现在宫也进了,甚至声望都有了一些,就还缺白善了。 就不知道那位陛下打算从什么地方用白善了。 魏知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老唐大人向上看了白善他们一眼,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他们全都不知道,有个角落里的少年正瞪着眼睛看着上方,他看了看满宝,又扭头看了看白善,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确认自己没有认错以后,便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季相笑呵呵的和同僚们聊天,偶尔回头看一下小孙子,见他正瞪着双眼看着斜上方,便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了一眼,发现他在看谁以后就轻咳了一声。 季浩没回神。 季相忍不住扬眉,直接敲了一下他的桌子,低声警告道:“你看明达公主干什么?” 季浩回神道:“没,我没看她。” 季相便轻哼了一声,看没看他还能看不出来吗? 他皱着眉头向上看去,正在此时,太监唱号,太后他们都来了。 季相连忙随着众人起身出席跪下,然后恭祝太后寿辰。今日要唱的吉祥话儿都是一早便设计好的,刚才他们入场时还被内侍一一叮嘱过呢。 满宝自然也被叮嘱过,所以这会儿没人出错,其实就是有一两个人出错了也不显,因为对的声音很大声,小的都听不出来。 皇帝笑着免了他们的礼,太后很高兴,也免了他们的礼,大家起身,这才看到是益州王扶着太后出来的,此时他还站在太后身边呢。 第1129章 送礼 其他大臣没觉着有什么,知道内情的魏知和老唐大人却微微皱眉,然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魏知上,再行一礼后坐下。 满宝和白善也抬起头来看向益州王,这还是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第一次见到益州王。 他们以为自己会流露出恨意,但真见到益州王时,他们竟然没多少感觉,亮晶晶的眼睛里不带多少情绪的看着站在上面的益州王。 益州王没留意他们,毕竟这么多人在看着他们呢。 太后牵着他的手坐在正中的位置,今天她是寿星,所以坐在正中,皇帝略偏些,但远远看着,他们母子的座椅是差不多的。 太后坐下后就拍着益州王的手笑道:“你也快坐下吧,让你媳妇他们和皇后坐在一起,新安呢,快让他过来。” 落在后面的新安郡王立即笑着上前,深深的一揖,叫了一声“皇祖母”。 “好好好,”太后笑眯了眼,拉着他的手道:“去和你太子哥哥坐在一块儿,一会儿,朝臣奉上来的礼物你帮祖母看看。” 新安郡王笑着应下。 太子看了他爹一眼,默默地起身往上挪了挪,让堂弟坐在了他的下首。 二皇子和三皇子:…… 四皇子和底下的两个弟弟是不在意这一点儿的,反正他们神仙打架,只要不殃及他们就可以了。 皇帝一脸乐呵呵的,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些事,等他们坐定了,这才抬手示意寿宴开始。 然后就是送礼环节了。 能被抬上来的寿礼自然不是满宝他们这些名不见经传还滥竽充数的礼物了,先是皇帝的礼。 他从他的皇庄里挑出两个最好的来送给太后,皇后则是送了太后一尊玉佛。 太后信佛。 满宝坐在明达身侧,从眼前的果盘里揪出一颗葡萄来吃,这在外面也是很难吃得上的。 见大家送的礼物都很贵重,满宝便小声的问明达,“你只送了自己绣的东西,这样可以吗?” 明达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道:“我年纪还不大,又没出嫁,手上没什么钱的,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心意,等以后我嫁人了,送的东西就不可以这样了。” 满宝点头,看见益州王送了太后一株比她还高的珊瑚树,红灿灿的珊瑚树,像玉一般剔透,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满宝目瞪口呆。 便是明达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小声道:“皇叔的手笔真大,这样的珊瑚树就是宫中也没有的。” 满宝暗道:这可都是他们剑南道,尤其是益州百姓的汗血呀。 皇帝也看了那珊瑚树好几眼。 太后高兴不已,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深了几分,底下众臣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反正顺着太后的意赞了一通益州王的孝心。 益州王之后就是其他王爷的献礼了,等叔叔们都送完礼,太子这才开了他们这一辈的头。 满宝木呆呆的看着那些见都没见过,有些甚至没听说过的奇珍流水一样的流向太后,逐渐琢磨过味儿来了,太后过这一次寿,这得赚多少钱呀。 满宝扭头问明达,“太后每年都过寿吗?” 明达愣了一下摇头,“也没有,往年过寿都是家宴,就是皇叔他们也不怎么进京来的,只有过大寿才会如此,上一次祖母过大寿我还小呢,记得的事不多。”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 结果明达道:“但今年也不是皇祖母的大寿,只是皇祖母说自己的身体很不好了,想趁此机会全家再吃一顿团圆饭,所以父皇才给祖母过大寿的。” 满宝便朝上仔细的看了一下太后的脸色,她坐的不算远,所以看的还听清楚,再听她说话,满宝便小声和明达道:“放心吧,太后身体很好的。” 明达:…… 她当然知道皇祖母身体好啦,至少比她母后还要好,但是…… 她瞥了一眼满宝,你不要说出来嘛。 满宝和她对视,眨了眨眼,有点儿领悟了。 能够把礼物抬到大殿上来的大臣不多,大家准备的礼物都很贵重,除了两个人的。 一个是魏知,一个是虞县公。 魏知是真穷,所以他送给太后一盒笔,那还是他儿子送给她的,他一直舍不得用呢,转送给太后他还是很心痛的。 不过太后都这把年纪了,很少再动笔写些什么了,所以她笑呵呵的让人收了礼物,并没有多看。 比魏知的礼物还要轻的是虞县公。 满宝是这么觉着的,因为虞县公给太后写了祝寿表。 她还以为太后也不会很喜欢,可谁知太后非常的高兴,是真情实意的高兴,让新安郡王去接礼物时身子还往前倾了呢。 她接过折子便打开看了一眼,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敬佩的冲虞县公道了一个谢。 明达见满宝小脸上带着疑惑,便微微一笑,小声和她道:“虞县公的文章写得很有名的,皇祖母很喜欢读他写的文章和诗词,而且他还长寿,他给皇祖母写祝寿表,这是千金求都求不来的。” 满宝这会儿就明白了,“先生说的果然没错,读书厉害了,挣钱不过是自己想不想而已。” 明达一想还真是。 俩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抿嘴一笑。 等虞县公献完礼物,这才轮到她们这边没出嫁的小公主。 大家送的都是自己手工的东西,明达送了绣的寿字,长豫则送了一卷手抄的经文…… 太后也很高兴,笑眯眯的接受了,因为轮到明达她们,大家的目光便不由集中在她们身上,益州王这才发现坐在她身侧的周满、 他眉头皱了皱,不太想提起此事,毕竟当众提起,相当于给她扬名,可他忍了忍,再转眼看到坐在五皇子六皇子身后的白善和白诚时还是没忍住。 他笑着和明达公主道:“明达,坐你身旁的小娘子是谁?” 明达回头看了一眼满宝后行礼回道:“回皇叔,她是我的好友。” 益州王问:“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竟可以坐到我们李家的席位上来。” 明达顿了顿后道:“她姓周,我和六姐姐与她都投缘,所以就让她坐到我身边来了,父皇和母后都没反对。” 她看向太后,有些撒娇的道:“皇祖母,我想和我的朋友坐在一起,可以吗?” 太后也很喜欢明达的,她看了一眼周满,发现是和明达差不大的小女孩儿,小脸蛋圆圆的,又白又嫩,便笑着颔首,“当然可以了,你身子弱,别久站,快回去坐着吧。” 第1130章 反击 明达回自己的位置坐好,益州王却轻笑一声和太后道:“母后不知道,我是看这小娘子眼熟得很,近来外头盛传的小神医不是进宫为皇嫂请过脉吗?我曾远远的见过她一面,似乎就长着这般模样。” 太后“哦?”了一声,扭头去看周满。 周满看了明达一眼,立即起身出列跪下,磕了一个头后直起腰来甜甜的笑道:“回禀娘娘,小女周满,的确进宫为皇后看过病。” 益州王就笑道:“明达还真是孝顺,还特特把皇嫂的大夫给请来了寿宴同坐。” 太后脸上的笑容就浅淡了下来。 明达听见,便也起身跪到了满宝身边,连忙道:“皇祖母,宫中少有与我同龄的女孩儿,我去立政殿里看母后时见到她,与她谈的甚合,引为了知己好友,这才请她同坐的,并不因她是母后的大夫而有所优待。” 明达顿了顿后道:“要说给母后看病的,最主要的不还是太医院的萧院正吗?” 皇帝笑着连连点头,“不错,萧院正治疗皇后有功,朕看皇后这几日的病情大有好转,该赏,来人,送一桌席面去太医院,就说是朕赏萧院正的。” 皇帝顿了顿后又笑道:“母后,朕记得萧院正的老母亲今年也七十有余了,也是长寿之人,不如也送一碗长寿面与她尝尝?’ 太后一听,连连点头,笑道:“是应该的,她年纪大了,今日没进宫里来,改日可是要请她进宫谈一谈这养生之道才好。来人,给萧院正家里送一碗长寿面去,还有寿桃这些东西,多捡一些去。” 等谈完了萧院正,皇帝这才冲明达招手,明达立即起身,提着裙子小跑着上前,就坐在父皇的身侧。 皇帝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哈哈笑道:“知道你与周满交情好,也孝顺,不过你健康才是对爹娘最好的孝敬,你体弱,不好久坐,一会儿呢,你就领着周满去园子里玩儿,不许喝酒,知道吗?” 等叮嘱完了皇帝才转头看向太后,笑问,“母后看看歌舞,也随他们玩去?也让周满给您请一请平安脉,她和明达玩在一起,倒便宜了我们家这些病人了。” 太后就嗔笑道:“尽胡说,我们家人都健健康康的,哪有病人?不过请一请平安脉还是好的。” 她这才看向底下还低头跪着的周满,略微抬手道:“好了孩子,快起来吧,我这孙女从小就体弱,你回头看着,她哪儿做得不好的,你多提醒。” 满宝应下,起身站了起来。 她微微抬头看向上方,对上明达的眼睛,俩人偷偷地眨了眨眼,俏皮得不行。 皇帝真好看见,无奈的笑了笑,拍了拍明达的手,让她下去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了。 见满宝又坐回了明达的身侧,白善略微松了一口气。结果他这口气还没松完呢,坐在他前面的五皇子就直接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他后冲上面笑道:“祖母,明达有朋友,我也有朋友来给您祝寿。” 太后才“哦”了一声,皇帝便截断他的话道:“老五,不要胡闹,这会儿宴席就要开了。” “开就开嘛,又不让我去上菜,皇祖母,你也看一看我的朋友。” 太后也很喜欢五皇子这个孙子,便嗔怪的看了皇帝一眼道:“就是,你自让他们开宴,我和孩子们说说话,你吼他们做甚?” 皇帝看了一眼被老五拉在手里的白善,笑了笑,不管他们了,转身让古忠去吩咐开宴。 古忠笑着应下,提起一口中气大声的喊了一声开宴。 然后宫中的乐师便开始演奏起来,舞姬也鱼贯的舞进了大殿中央,开始随着乐声舞动起来。 候在外面的宫人开始端着盘子有序的入内,先给皇帝和太后上菜,然后是皇后,到太子和益州王…… 满宝跟前放了一副碗筷和杯盏,端上来的菜被拿走了盖子,菜还温热着,很香,菜色也很精巧,看着就很好吃,可满宝的心思现在根本不在吃的上。 她盯着对面的五皇子和白善看。 白善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她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脊背挺得很直。 五皇子把白善拉出来站在堂下给太后看,笑问,“皇祖母,你看我这朋友如何?” 太后就眯着眼睛去看,见俩人身量差不多,便笑呵呵的道:“长得比你好看。” 五皇子嘟了嘟嘴,也扭头仔细的看了一下白善,见他略微低着头,便凑下去仔细的看了看,然后摇头道:“皇祖母诓我,哪里比我好看了,我可是长得像杨表哥的。” 皇帝正喝酒,差点一口酒被喷出来。 太后也哈哈大笑起来,乐道:“杨侯爷在哪儿呢,快来看你这侄孙像不像你那儿子?” 白善不好扭头往下看,满宝却是扭头光明正大的朝下看去,就见一人坐在席上拱手笑道:“外甥像舅,五皇子说像长博,那多半是有些像的。” 太后就笑道:“你呀,你呀,跟小五一样不要脸,长博那是长得像他娘,跟你有什么关系?” 她认真的看了看白善,点头道:“这孩子长得是真的好看,是哪家的孩子?” 白善躬身回道:“小子出自陇州白家。” “陇州?”太后认真的想了想后笑道:“那可是个好地方,陇州白敬是你什么人?” 白善道:“是家叔祖。” “哦,”太后笑着颔首,“那你父祖现在何处应职呀?” 五皇子就插嘴道:“皇祖母,他父祖皆是朝廷功臣,他这次是恩荫入学的,自己考了国子学呢。” 太后微愣后连连点头,赞道:“读书好啊,好好读书,以后与你父祖一样报效朝廷,小五,你可要和你朋友好好的学一学。” 五皇子便笑道:“所以皇祖母,我的朋友都可随我坐在席上吧?” 他回身指了白诚和殷或道:“他们俩也是国子监的,皆是我的朋友。” 太后看了益州王一眼,对五皇子无奈的点头道:“那是你的朋友,自有你说了算,不过玩便玩,可不许胡闹。” “皇祖母放心,我再不会胡闹的。” 皇帝把那口酒给咽下去了,总算是没呛住丢脸,他放下酒杯,看向老五,笑道:“听你如此说,你这位朋友很厉害呀,你现读到什么书了?” 第1131章 羡慕 大人嘛,尤其是有相当年纪的大人,看到这样年纪的孩子就忍不住考校功课,大家都很理解。 只是考校的人是皇帝,而且还是在这样隆重的场合中,那就不平常了。 甭管大家面上是怎么表现的,其实心里不知有多羡慕嫉妒,在这上面和皇帝说一句话,可比得上在外筹谋多年啊。 不知道多少人费尽了心思才能换得到这一个机会。 白善也不傻,他不知道五皇子为何会突然把他拉出来,但这的确是他的一个机会。 因此他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自己要说的话,未免自己出错,还特意放慢了语速。 他本还有些紧张,手心有些冒汗,但一抬头看见皇帝那陌生又有点儿熟悉的脸,之前他们在路上相遇的场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再想到他步步安排他们走到了这里,他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 白善嘴角微挑,怕什么呢? 这一切不都是他的安排吗? 白善的大脑急速运转起来,瞬间摒弃掉了许多书,只道:“学生在读《春秋》。” 国子学一级生能读什么书,在场的人谁不知道? 主要是他想让皇帝问什么内容。 皇帝见他只说了《春秋》,微微一扬眉,笑道:“朕记得齐景公问政过孔子,不知孔子是如何答的?” 白善拱手道:“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皇帝笑了笑问,“你觉得孔子说得对吗?” 白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垂下眼眸道:“圣人之言,自然是对的。” 皇帝便大笑起来,摸着胡子颔首道:“不错,的确不错,老五,你总算是交了一个好朋友。来,你坐到起居郎那里去,且代他记今日之春秋如何?” 白善立即跪下,行礼应诺道:“是。” 坐在皇帝身边的起居郎高高的挑了挑眉,和一旁协助他的同僚对看一眼后便提笔在册子上写道:“君问少年,《春秋》齐景公之惑,少年答曰……” 等他把这一段记下,这才对走上前来的白善点了点头,起身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这个册子当然是不可能给白善记录和看的,所以他重新翻了一个空白的册子给他,顺便给了他一套笔墨。 白善谢过,跪坐在他身边,也抬头观察着大殿内的情况。 他这个位置特别好,因为可以纵览全场,包括皇帝和太后的神色都能看到。 起居郎是干什么的? 那就是史学家,专门记载皇帝和所有人的言行举止的,记录好后封存,等到这个皇帝死了,下一任皇帝登基后,这些封存的起居录就会被翻出来修撰,修成史书传下去。 将来皇帝的功过是非大多是从这里出的。 所以作为起居郎,最主要的一点儿就是纪实,白善他们从读史书看是就被教过这一点儿的。 先生说过,写文章只要记住要点儿,不管怎么写,总不会脱离了根本就算赢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看文采了。 而没少写策论,也没少看满宝翻出来的那些话本的白善自认为文笔还可以。 作为史学家,最要紧的不就是文笔平铺易懂,却又有画面感吗? 主要记得是皇帝的言行,其次是一些大臣的重要言辞。 白善在心里给自己定下了两个要点儿,便光明正大的观察起这大殿的人来,尤其是喜欢盯着益州王。 熟知内情的白善看着皇帝和益州王的友好互动,他特别的想提笔写一些东西,可惜,没胆子。 他怕他写了,事情也就败了。 白善提着笔,尽量不带个人情绪的将皇帝和益州王的对话写下来,心里却不断的哼哼哼。 明达见她探头探脑的,便提醒她道:“别看了,父皇这是在栽培你师弟呢。” 满宝点头,“我知道。” 可还是忍不住担心啊,这个皇宫真的好危险呀,而且白善好像还没吃东西吧? 满宝看了眼面前放着的羊肉,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别说,还真好吃。 她看了眼对面的白二郎和殷或一眼,给他们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吃,一会儿再想办法给白善送一点儿吃的过去。 她顺便看了眼对面已经和白二郎说起话来的五皇子,扭头问明达:“他表哥叫长博?不会是叫杨长博吧?” 明达正在吃东西,一时没来得及回答,她上首的长豫公主便拉了一把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道:“你知道杨表兄?” 明达忍不住用手帕捂住嘴巴,闷笑了一会儿才道:“羞也不羞,那可不是你表兄。” “这有什么,我跟老五是姐弟,他表哥我自然也能叫一声表哥。” 满宝道:“我们罗江县的县令,他的字便是长博,名讳和书。” 长豫就忍不住抚掌笑道:“那就是杨表哥了,你见着他了?” 满宝点头。 长豫就忍不住摇着她的胳膊问,“你觉着他长得好看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的确好看。” “什么叫的确好看呀,”长豫公主有些不满,道:“这世上还有比杨表哥更好看的人吗?” 明达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似乎没有了。” 满宝也认真的想了想,“还真是,杨县令的确是我见过的长得最好看的人了。” 长豫就得意起来,一扬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说完以后又惋惜不已,“可惜我晚生了几年,我要是早生几年就好了,我一定让父皇给我赐婚。” 明达:“你未必就能抢得过别的世家女,听说早些年崔氏女和王氏女为了抢他差点没打起来,也亏得卢氏嫡支没有适龄的小娘子了,不然打得更厉害。” 满宝:“……” 长豫不服气,“我是公主,难道我还比不上她们吗?” 明达笑道:“姐姐在我们心里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但父皇也不能硬下旨赐婚,还是得问过杨家的。” 长豫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儿,这世间的人也不是她想嫁谁就可以嫁给谁的。 而今,她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她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些大臣身后坐着的子侄,一一扫过后叹息道:“和杨表哥比起来差得太多了。” 满宝也跟着仰头看去,虽然他们长的是没有杨和书好看,但其实俊朗的也有不少,她觉得没什么惋惜的。 第1132章 为难 长豫显然对杨和书很有好感,挑开了这个话题后就拉着满宝吧啦吧啦的说起来,满宝一心二用,一边回复她,一边扫了全大殿一眼,见皇帝正在和大臣们说话,偶尔说些话讨太后开心。 她便去盯着五皇子看。 她觉得很奇怪,五皇子为什么会突然把白善拉出来呢? 她抽空回答了长豫一个问题,便扭过头去问明达,“你五哥跟你关系很好?” 明达给她夹了一筷子肉,笑道:“我们兄妹间的感情都不错。” 那真是为了明达出气。 一直沉寂的科科道:“上水果的时候,有人给了他一张字条。” 满宝眼睛一亮,连忙在心里问道:“科科,能帮我看看字条上写什么吗?” “他收起来了,看不到。” 科科它是不能冒犯人类的。 “不过给他传字条的人刚才和皇帝身边站着的那个人说话了。” 满宝便扭头去看皇帝身边的古忠,若有所思起来。 明达给满宝夹了好多她想吃,却不能多吃的东西,小声叮嘱道:“你快吃,一会儿冷了就不好吃了。” 满宝便转了转眼珠子,看了一下桌子上的东西,小声和明达道:“有没有纸袋子?” “什么?” 满宝指着桌子上的馒头和菜道:“我给我师弟送一些过去。” 长豫道:“不好吧,他现在干的可是起居郎的活儿,怎能中途吃东西?” 明达却经常干这样规矩不允许的事,抿嘴一笑道:“你等一下。” 她转身招来一个宫人,低声吩咐他去拿几个纸袋子来。 纸袋子送来,明达就看着一桌子的菜道:“这菜也放到纸袋子里面吗?” 长豫嫌弃的道:“一定不好吃。” 满宝就把馒头掰开一个大口子,然后挑拣着炖好的肉和菜塞进去,知道他们容易口渴,还先往袋子里塞了七八颗的葡萄。 长豫和明达看得目瞪口呆。 满宝伸长了脖子去看,然后小声道:“还有两个起居郎呢,也给他们准备点儿东西吃。” 满宝一人给塞了两个馒头,每个馒头都掰开了塞肉和菜,都装进纸袋后便看向明达。 明达抿嘴一乐,见大家正陶醉在歌舞之中,便悄悄拉了拉满宝和长豫,三人一人抱了一个纸袋便起身溜到殿后。 从殿后绕到另一边起居郎他们坐着的地方,正在做记录的起居郎立即起身行礼。 白善还在写,慢了一步,但也很快站起来了。 他偷偷看了一眼离得不远的皇帝和益州王,小声和满宝道:“你们怎么过来了?” 满宝笑着把手中的纸袋塞进他手里,低声道:“来给你送吃的。” 白善接过,却看向另外两个起居郎。 起居郎们一边留意着大殿上的动静,一边看着他们这边。 明达公主便也把手上的纸袋递给他们,笑道:“这是给你们的。” 长豫便把手上的纸袋也给他们。 起居郎们显然没少收明达公主的东西,笑着接过,行了一礼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白善便也对满宝微微点头,以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总觉着益州王知道我们了,你小心些。” 满宝点头,看了一眼他写的东西,也小声道:“你也小心点儿。” 白善微微点头,不过他现在坐在起居郎的位置上,天然便多了一层保护,大殿之上,别说朝臣和益州王,就是皇帝也不敢当着众人的面和他们说话的。 因为有篡改历史之嫌呀。 倒是满宝更危险些,因为她在外面,谁都可以找她说话,益州王当然不好当面跟一个小姑娘计较。 但他也有女儿呀。 今天跟着云凤郡主的是秋叶,她一看到周满和白善就想起来了,当年她可是因为他们三个被打了二十板子呢。 秋叶磨了磨牙,便小声和云凤郡主道:“郡主,他们当年抢过您的风筝,您还记得吗?” 云凤郡主想了好久才想起这事来,看向已经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满宝三人,皱了皱眉道:“这就是那几个贱民?她怎么到宫里来了,还坐到了明达和长豫的身边?” 秋叶小声道:“听说她有些本事,会给人看病,所以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呢。” 云凤郡主便冷哼道:“医者也是下九流的行业,什么时候也可奉为上座了?” 秋叶深以为然的点头,小声道:“王爷也很不喜欢他们呢,刚才小公主和五皇子还为这事顶撞了王爷。” 云凤郡主便抿了抿嘴,她自进京后就一直住在宫里陪太后。 虽然她只是郡主,但论受宠程度,并不比明达几个弱。 就是他们几个堂姐妹吵架了,皇后和太后也多是站在她这边,因此她并不觉得自己比明达和长豫的身份低。 她扭头去看,见长豫和明达正和周满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眉眼都笑弯了。 她冷哼了一声,放下筷子,看了一眼桌上的茶和酒,伸手取了一杯酒便走过去找明达。 “明达,堂姐敬你一杯酒。” 正说笑的明达愣了一下后连忙看向桌上空空的酒杯,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 满宝看见,笑着先她执起酒杯,起身冲云凤郡主笑道:“郡主,公主她不能饮酒,不如这杯酒我替她。” 云凤郡主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道:“你是什么人,配与我喝酒吗?” 一旁的长豫听了,不高兴了,从满宝手里夺过酒杯,冷笑道:“她不配,我配不配?这杯我来替明达喝。” 云凤郡主便笑道:“一会儿我还要敬你呢,你现在就喝了,一会儿醉了怎么办?” 长豫道:“一杯酒而已,我便是多喝两杯也不会醉,你喝不喝,不喝我先和周满喝了,周满,来,我敬你一杯。” 满宝憋住笑容,竟然真的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和长豫碰杯,“好呀,明达,你要不要以茶代酒,我们都来碰一杯?” 明达看了眼一点畏惧之意都没有的满宝,忍不住抿嘴一笑,伸手倒了一杯茶,笑道:“好呀。” 云凤瞪着眼睛看她们三个当着她的面碰杯,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1133章 相约打架 别人怕云凤,长豫却是不怕的,她一口将手中的酒喝光,然后扭头冲云凤微微挑眉。 云凤运了运气,转头瞪着满宝,压低了声音道:“你,跟我出去!” 明达喝了半口茶,一手牵住满宝的手道:“云凤堂姐,满宝是我的朋友,她还要陪我呢。” 太后坐在上面,虽然听不到她们在什么,但可以看到她们四个小姑娘站在一起说话,因为云凤郡主和长豫公主正好背着她,她没看到她们的表情,见明达和周满都是满脸带笑的模样,她便欣慰的笑了起来,和一旁的皇后及益州王妃笑道:“几个小姑娘还挺投缘,好啊,我原先还担心云凤进京会无聊,她们姐妹相处得来最好了。” 皇后看了一眼明达,笑着应和了一声。 益州王妃则是提着心,对于女儿她还是有些了解的。 这孩子的脾气比她兄弟的还大些,明达还好,虽是嫡公主,但一向通情达理,性情又温柔,可长豫就不一样了,她和云凤素来有些针锋相对,凑在一起别吵架才好。 明达替满宝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长豫却蠢蠢欲动起来,和云凤道:“你要打架吗?找一个平民算怎么回事?有本事我来陪你。” 云凤便道:“这可是你说的,被打了可别哭鼻子。” “谁哭鼻子谁是老狗!”长豫卷了卷袖子道:“怎么打,要不要马?” 云凤哼了一声道:“从武德殿过去马场你也不嫌累得慌,今日就且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鞭子,后日东郊马场,去不去?” “去就去,谁怕谁?” 明达唯恐天下不乱的道:“我给你们做见证。” 满宝则好奇的问长豫,“她用鞭子,你用什么?” “我用剑,”长豫微微抬着下巴骄傲的道:“我的剑术父皇都说好的。” 云凤冷笑,“花拳绣腿而已。” “你不是花拳绣腿,我不信你能上场杀敌。” 云凤转身便走,“现在就走。” “走就走。”长豫紧跟其后。 明达便立即拉了满宝跟上。 对面一直留意他们的白二郎和殷或见了微微瞪眼。 殷或问:“她们说什么呢,怎么就走了?” 六皇子只看了一眼便道:“肯定是吵架了,长豫姐姐和李云凤不和,上次在皇祖母的宫里就差点打起来,让皇祖母发了好大的脾气。” 白二郎心中有股不祥的预感,“不,一定不止是吵架,她们说不定是去打架了。” 殷或迟疑道:“不至于吧?” 很有经验的白二郎和六皇子却点头道:“很至于!” 白二郎立即抓住六皇子道:“六殿下,你快带我们去找她们吧,我师姐是平民,你们神仙打架可别殃及我们这些池鱼才好。” 六皇子比他们年纪都小,他很喜欢看歌舞表演的,不太想出去,于是道:“不至于的,明达姐姐可好了,她应该不会让周满被欺负的,她又不动手,就是皇祖母也问不到她头上。” “她动不动手我可不敢保证。” 六皇子眨眨眼,问道:“怎么,周满还敢打郡主吗?” 白二郎心道:有什么不敢的,她还想杀郡主她爹呢。 他拉住六皇子小声道:“快走吧,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总坐着你不无聊呀?” 殷或觉着他这样和皇子说话不太好,于是轻咳一声,提醒他注意着点儿。 不过六皇子还小,这会儿还不是很在意尊卑,反而很喜欢白二郎朋友式的说话方式,于是起身道:“行,我们去看看。” 于是他领着三人起身要走,中途去更衣才回来的五皇子迎面碰见他们,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六皇子道:“姐姐们要打架,我们去给她们鼓劲儿。” 五皇子:…… 于是五皇子也跟着他们走了。 此时都是大人们在拍马屁或谈诗词,一点儿也不好玩儿,于是大殿中不少已经吃好了的少年便挤眉弄眼一番,也偷偷溜出大殿透透气什么的。 云凤她们出了大殿,便直接往武德殿的花园里去,那里宽敞,好打架。 一出门,云凤便身上宽大的袍子脱了丢到秋叶怀里,与她道:“去,把我的鞭子取来。” 秋叶快要哭了,她是想让郡主打周满,不是让郡主打公主呀。 真让这两个主子打起来,事后查问起来,她一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秋叶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劝诫道:“郡主,今日是太后寿辰,王爷和王妃若是知道您今日打架……” 长豫得意的冲云凤看去,问道:“李云凤,你怕便怕了,直说便是,怎么还派个丫头出来背锅?” “你才怕了呢!”云凤郡主见秋叶拖她后退,气得一脚踹过去,怒道:“让你去就去,废话这么多,我这儿不用你伺候,去把秋蔓给我叫来。” 说完觉着不妥,秋蔓恐怕更不会让她动鞭子,于是她低头威胁秋叶,“去拿鞭子听到没有,不然我即刻叫人把你拉下去剐了你信不信?” 明达听着微微皱眉,“堂姐,就算宫人伺候不周,交给管事嬷嬷调教就是……” “我知道了,用不着你来教我,你又不与我们打架。” 明达噎住。 长豫也转头对她的宫女侍剑道:“去取我的剑来。” 侍剑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她们也不在殿外等候,直接往花园去,满宝依旧和明达手牵着手。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同龄人持兵器打架的,因为她打架都是用双手的,所以还是很好奇她们要怎么打的。 所以她和明达落后了她们两步,好奇的问道:“她们经常打架吗?” 明达想了想后摇头道:“也没有经常,在我的记忆中也就打过两次。可前两次都没有动过剑和鞭子。” 她压低了声音道:“但也被罚得很狠。” 满宝同情的点头,她每次和人打完架,最怕的也是受罚了。 明达好奇的看着她,“她们打架你就不怕吗?” 满宝:“怕什么?” “怕被牵连呀,”长豫也不想和李云凤走在一起,于是特意停下脚步等他们,听到满宝的话便扭头过来打量她,然后笑道:“我也见过不少人家的小娘子,就连世家的小娘子也有,像你这样不劝我们,反倒跃跃欲试想看我们打架的还是第一个,就不怕皇后他们知道后罚你?” 第1134章 激怒 满宝眨眨眼,“与我有什么相干?打架的是你们,又不是我。” 反正她是不会和云凤郡主打的,何况这还是在她祖母家里,在人家家里打人家孙女,人家的身份还比她高,她又不傻。 长豫认真的看了一下满宝,和明达道:“我以为她有些笨,原来是聪明着呢,胆子还大。” 明达抿嘴笑了笑,胆子要是不大,刚才也不会敢接过她的杯子替她喝酒,要是不大,也不敢顺势就接过长豫的话茬,让她以茶代酒,将李云凤一军。 前面的李云凤被她们三人孤立开来,更生气了,脚下便走得更快了些。 三人在花园里找了块还算宽敞的空地,便开始站着等。 云凤郡主虎视眈眈的瞪着长豫,长豫公主也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五皇子和六皇子领着殷或和白二郎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俩人斗鸡眼一样的瞪着彼此,而满宝则和明达站在一起讨论花坛里的花。 花坛里有一种花特别的香,明达道:“这本是野花,是母后很喜欢它的香气,这才栽种在园中的,叫玉簪。” 满宝道:“名字也好听。” 科科:“不错,建议宿主收录。” 满宝就亮晶晶的看着明达,问道:“能送我一株吗?” 明达愣了一下笑道:“自然可以的,你要喜欢,我回头让花匠给你挖两株。” 满宝乐眯了眼,得意的在心里和科科道:“你还想要什么,先记下,我以后再问她要。” 系统便叮当叮当的响起来,满宝的脑子里瞬间只剩下科科的声音了,“报告宿主,检测到左后方五十步的距离有植物……” 满宝的眼睛瞬间空洞起来,明达见她呆呆的,便伸手碰了碰她,“你怎么了?” 满宝呆呆的摇头,“没什么……”就是没想到这里头有这么多稀罕的东西而已,要知道她先前进宫,科科可是一声叮咚都没响的。 听到脑海里科科都已经播报到八百六十七步外的地方了,她连忙在脑子里制止它,“好啦,我知道了,你不会把整个皇宫的动植物都扫描了吧?” 科科应了一声道:“不错。” 满宝便有些忧愁道:“皇宫只是这么大而已,为什么这里面会有这么多我没收录过的东西?” 科科在百科馆内搜索了一下,得出一个答案:“因为这是你们整个国家的财富聚集地。” 五皇子他们走过来,左右看了看她们四个后问,“你们干嘛呢?” 白二郎和殷或冲她们行礼后走到了满宝身边,殷或只是关切的看了满宝一眼,白二郎则是直接问道:“你没事吧?” 满宝摇头,“我能有什么事?” 长豫邀请五皇子帮她们做见证,瞥了李云凤一眼后道:“大家可是自愿的,别到时候输了又哭鼻子,去皇祖母那里告状。” 李云凤冷笑道:“谁告状还不定呢。” 五皇子头疼,问道:“你们干嘛要打架,今儿可是皇祖母的寿辰。” 长豫立即推责任,指着云凤郡主道:“问她!” 李云凤呆了一下,然后转了一下眼珠子,福至心灵,便看向周满,指着她道:“她撺掇的。” 正在吃瓜的满宝瞬间瞪圆了眼睛,用手指着自己看向李云凤。 五皇子和六皇子转头看周满,看见她这个反应便无奈的对李云凤道:“云凤,她只是个大夫而已,何必与她为难?” 李云凤冷笑道:“你也说了她只是个大夫,结果你们兄妹还不是为了她与我父王为难?我父王还是你们的亲二叔呢。” 明达脸上的笑容落下来,板着小脸道:“所以堂姐不论这架打不打都要牵扯到她身上了?” 李云凤便挑着嘴唇得意的看向周满,微微仰着下巴道:“你待如何?” 五皇子见她直接略过他们这几个,反倒对上周满来,便有些无奈。 这个堂妹脑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边看不起周满,一边又自降身份与人斤斤计较起来。 满宝一时也呆住了,想了半天后才摇头,“不如何呀,你是太后的孙女,你要是硬栽赃我,我有什么办法?” 她扭头看向明达道:“我现在出宫还来得及吗?” 长豫气坏了,上前一步道:“李云凤,你要脸不要,我们可都还在这儿呢。” 李云凤斜睇她一眼,“你们要为了她一介平民在皇祖母面前与我辩白吗?” 长豫和五皇子六皇子皆都没说话,明达却是上前一步道:“是是是,非是非,堂姐怎可颠倒黑白?” 李云凤早有预料,冷笑道:“那你说皇祖母是信你还是信我?或者,她便是信你了,你猜她会不会罚周满?” 明达也生气了。 殷或眉头紧皱。 白二郎气得喷出一口气,和满宝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无耻之人,果然是益州王之女。” 这话一出,不仅李云凤,就连五皇子几个都瞪大了眼睛看向白二郎。 李云凤气得尖叫一声,指着白二郎怒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再说一遍?” 白二郎道:“说就说,怕你吗,我说你无耻,跟你爹一样无耻!” 李云凤气得扬手就打去,满宝伸手抓住,一脸认真的道:“云凤郡主,你听错了,这儿没有什么人,只有我!” 李云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挣扎了一下想挣脱她的手,就发现明明比她年纪小,还矮她一个头的满宝力气却很大,她竟然没挣脱。 满宝已经扭头和明达长豫道:“公主,你们说,这里是不是只有我们四个人?” 长豫也没反应过来,明达却已经狠狠地点头,带着笑容道:“没错,只有我们四个。” 满宝便当着李云凤的面和五皇子六皇子道:“麻烦两位殿下到别处看花去吧,你们从没来过这里。” 五皇子这才反应过来,李云凤也反应过来了,她记得大叫起来,“周满,你敢欺我。” 满宝盯着她看,抓着她的手忍不住用力,眼中也带了狠,她一把将李云凤扯到跟前,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道:“这话其实并没有错,你和你父亲一样无耻。” 第1135章 挡 李云凤一时被她眼中的狠意震住,满宝忍了忍,这才忍了把她推倒在地的冲动,而是扭头看向旁边愣住的白二郎:“还不快走?” 殷或立即伸手把白二郎拉走。 五皇子连忙扯了六皇子走。 李云凤这才回神,叫道:“你站住,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辱骂我父王,李明达,李长豫,辱骂皇族可是大罪,我们才是一家人好不好?” 满宝抓紧了她的手,将她扯回来,远远的看见有人正往这边来,她扭住她的手,李云凤痛呼一声,总算没精力再冲着白二郎喊了。 满宝见白二郎他们已经走远,便将她往前一推,让她退后了好几步,这才沉着脸道:“云凤郡主,你说的没错,你若是和太后告状,不论真假,太后都会罚我。但我告诉你,罚便罚,我大不了不进宫了便是,就是太后也不能杀了我,倒是你,为了我这么个人得罪整个皇室,落得个跋扈的名声,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亏了。” 李云凤将袖子撸起来,看到自己的手腕一圈的红,气得指着周满的鼻子骂道:“你敢打我!还敢辱骂我父王,什么真,什么假?李明达,你刚才可都听到看到了,到底是我跋扈,还是她刁蛮?” 明达皱着眉道:“堂姐,若不是你激人,她师弟也不会口不择言,在我看来,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李云凤叫道:“不行!” “那我们打一架,”满宝上前道,“也不用等什么鞭子啊剑的,直接撸了袖子就来,我也不介意比你小,比你矮,打一架,不论输赢此事都算了,谁再提,谁就真的是老狗。” 李云凤嗤笑道:“我为什么听你的?” 长豫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她和李云凤约架,最后却变成了她们要打,但她现在也是站在周满这边的,于是帮腔道:“还是皇族呢,打不打的你痛快点儿给句话,你要想告状,现在就去,皇祖母就在大殿里等着呢。” 明达张嘴要阻止她,谁知道李云凤也沉默了下来,并没有立即去。 长豫便冷笑道:“看来你也不傻嘛,现在朝臣都在,我父皇母后也都在,你跟个平民起冲突,皇祖母或许会觉得是周满的错,但其他人未必会这么想。” “今日大殿上不仅有朝中的大臣,还有各世家的宗主,你名声一坏,看谁还敢娶你。” 李云凤恨恨地瞪着长豫。 长豫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她和李云凤差不多的年纪,皇室的孩子成亲都早,她们几个姐姐都是十四五岁便出嫁的。 这两年母后心疼她们,这才多留了她们两年,而民间如今成亲的年岁也越来越大,但再大,到了她们这个岁数也都要开始准备说亲了,再准备个两年就可以出嫁了。 而她和李云凤只相差几个月而已,要说亲也是前后脚的功夫,所以她忧心的李云凤肯定也会忧心。 皇帝的女儿也愁嫁的,这天下又不是父皇一人说了算,他要嫁女儿也要问过人家愿不愿意,不然她早说她要嫁给杨和书了。 皇帝的女儿尚且如此,王爷的女儿只会比她更难。 所以她笃定李云凤就是想告状,那也是私底下告,不敢到大殿上去告的。 她觉得,先混过今天再说,明天的事儿明天再考虑。 明达却不这么想,这种事,当断不断,过后累积,给人准备了只会更危险,所以她站出来道:“你们要决一胜负也不需要非得打架,不如选些其他的吧,好歹是女孩儿,我们就不能文雅点儿吗?” 李云凤就道:“那就打马球,后天我们去东郊马场,你我来一场,谁输了谁给对方下跪,再当着对方的面打五十个嘴巴子。”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不会打马球,而且你这赌注一看就心不诚,你输了打自个的嘴巴子我倒是不心疼,但我不信你家过后不会来找我的麻烦。这样的赌有什么意思?” 李云凤道:“我说不会就不会。” 满宝:“我信不过你们家,你说不会就不会呀,你还能做你爹娘的主吗?” 李云凤气道:“我父王和母妃皆光风霁月……” “扑哧……”一声嗤笑声起,季浩甩着手上的草根站在他们不远处,见她们看过来便冲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拱了拱手,然后便冲李云凤挑着嘴唇道:“这话可真是今年最大的笑话了。” 父母接连被辱,李云凤气得不轻,指着季浩问道:“你又是谁?” 季浩冲她翻了个白眼道:“记性真差,去年是谁上我家里来假惺惺的看我的?这会儿就不认得了?” 明达和长豫都惊呆了,纷纷扭头看向李云凤。 远处一处亭子里一直默默关注盯着这边看,不断的让宫人小心的潜过去偷听了他们谈话又回来汇报的五皇子也惊呆了。 他忍不住扭头去问一旁脸色奇臭的白二郎,“怎么你们都这么说皇叔,皇叔……呃,不好吗?” 白二郎哼了一声。 六皇子不满,“你这是什么态度,我五哥问你话呢。” “这哼又不是对着你五哥的,你气什么?” 六皇子道:“那也是对着我皇叔的,也不行。” 五皇子也觉得他这样不好,好歹他和皇叔才是一家子,白二郎他们刚才那样说话的确算得上辱骂皇亲了。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我也没说假话呀,书上都说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我就是个老百姓,还不许我说真话吗?你们要杀掉所有骂益州王的人吗?那你们估计得把益州半数的百姓都屠了才行。” 五皇子和六皇子张大了嘴巴,就是殷或也惊讶起来,“益州王在益州的名声如此之差吗?” 白二郎想到白善现在还跪在益州王不远的地方记录起居录呢,他是没有白善和满宝的定力的,此时眼圈气得还有点儿红,他哼了一声道:“我们刚进益州城求学的那一年端午,有人当街刺杀益州王,便是因为犍尾堰决堤之事,你说他名声差不差?” 第1136章 哭 他眼圈发红的道:“犍尾堰决堤就是他的罪过,剑南道为此死了多少人?朝廷不判,不代表大家心中都不明白,说是皇亲,所以夺了丁点封地就算惩罚了,可剑南道,尤其是益州城下十室九空,谁死了至亲还能如此心里平和?” 五皇子和六皇子怔住,看着白二郎说不出话来。 半响,五皇子才迟疑的问道:“你,你家里也有至亲死在水患之中了?” 白二郎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他也知道他又闯祸了,满宝现在陷在那边肯定出不来了,她进宫都这么长时间了,一直很收敛自己的脾气,一点儿祸也没闯。 每次从宫里回家她都要和他们说,进宫真的是太难受了,话都要在大脑里过两边,连呼吸都是轻的。 虽说皇后很好,从不见为难她,但不知为何,她就是一直提着半颗心,不管脸上笑得多开心,她都不敢放下,不像是在家里,她不高兴了,可以直接甩脸就回自己的房间。 也可以找他们打一架。 今天进宫前,他们三个其实都信心满满的,不觉得自己会闯祸,反正今天的目的很明确,低调不闯祸为主,然后瞅准机会让白善扬名,为今后的告状打下坚实的基础。 结果他刚才一个没忍住…… 见远处的满宝站在李云凤的前面,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李云凤抬手就要打,又被满宝抓住了手腕。 白二郎的眼泪一下就没忍住簌簌的往下落,他直接蹲到了地上哭。 五皇子怔了一下,语气也软了下来,他忙道:“你,你别哭呀,我又没说会和大人告状。” 殷或也蹲了下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满宝会没事的,刚才那个过去的好像是季相的小孙子,我曾见过他一面。” 六皇子见他哭得这么伤心,连忙也道:“李云凤要是真的告到皇祖母跟前,我也替你师姐求情,你别伤心了。” 说罢,他还拉了一把五皇子,“五哥你说是不是?” 五皇子点头道:“没错,你别哭了。” 白二郎觉得特别丢人,毕竟五皇子和六皇子都是今天才认识的人,所以他抹了抹眼泪道:“我没哭,是眼睛里进沙子了你们懂不懂?” 殷或微微点头,表示懂。 五皇子和六皇子则是一脸无语的看着他。 俩人一起转身看着远处的花园,招手又叫来一个宫人,“他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你也去听一听,看他们都说什么了,别真的打起来了。” 五皇子对白二郎道:“只要不是真动手,口角而已,皇祖母就算要罚也不会罚得很重的。” 但动手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白二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踌躇道:“要不我过去吧,满宝的脾气比我还不好呢,万一真的打起来呢?” 六皇子不信,“骗人的吧你,我看你师姐比你稳重多了,怎么会打起来呢?” 五皇子已经站到了亭子里的栏杆上向那边望,点头道:“的确不会打起来了,因为云凤好像要和季浩打起来了,周小大夫已经让到一边了。” 白二郎听说,也立即窜到了栏杆上,抱着一根柱子就朝那边望,果然,满宝已经退到了一边,李云凤和季浩吵起来了。 白二郎若有所思道:“以季浩的嘴巴……糟了,他们两个真的会打起来的,他的嘴巴可是出了名的毒。” 六皇子还罢,他年纪小,但五皇子显然也听说过,或者是领教过的,点了点头道:“真的要完了,来来来,你们谁,去把大嫂或者三嫂叫来,不然把我母妃叫来也行,赶紧把他们分开吧。” 季浩正与李云凤针锋相对。 周满畏惧事情闹大于她不利,季浩却不多担心的,他们季氏是世族,他祖父是右相,益州王也只是个王爷而已,他就跟他闺女吵怎么了? 他和益州王妃还有仇呢。 季浩的嘴巴毒起来,那是十个满宝都及不上的,所以李云凤是真的要气疯了,她扬手要打,满宝替他挡了一下,将她的手抓住一推,然后看向季浩,“你也少说两句吧,真把她气出毛病来,看你怎么办?” 季浩冷笑道:“我不过说的真话,她气出病来那是她气量小,不过这却是她家的一脉相承,与我什么相干?” 这话一出,长豫公主也不高兴了,上前一步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骂我们李氏?” 季浩拱了拱手后回道:“她又不是公主母妃生的,也不是皇后娘娘养的,我怎敢骂皇族?” 长豫公主琢磨过来,“哦,你在说皇婶呀。” 她疑惑的问道:“你跟应家有仇?” 李云凤已经气疯了,她“啊啊啊”的大叫起来,直接冲着季浩就打去,季浩躲避,他也知道,今天是太后寿辰,不好动手,但以他的功夫,躲避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他也不乐意一直躲着呀,于是瞅准了时机在她劈腿踢过来的时候飞快的转身闪到一边,李云凤落脚踩到了石子,脚下不稳,啪叽一下就摔进了花坛里。 长豫公主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季浩也乐,他跳到一边叫道:“喏,你们都看到了啊,这是她自己摔的,可不是我打的。” 明达和满宝也忍不住捂嘴笑了一下,明达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将李云凤扶起来。 李云凤头发都乱了,这一跤摔得不轻,脚崴了一下,加上在他们面前出了这么大一个糗,她气恼的将扶她的明达狠狠的往后一推,“不用你假好心!” 明达没有防备,被推得往后一倒,满宝眼疾手快的接住,俩人倒成了一堆。 长豫见妹妹被欺负,气得上前推了一把李云凤,重新把她推倒在花坛里,“不识好歹,明达是要扶你,你推她做什么?” 李云凤大哭出声,叫道:“好呀,你们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人,我要告诉皇祖母!” 她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大殿跑,明达大惊失色,叫道:“快拉住她!” 她要真去了大殿,他们这些人不会有什么事,但满宝便是不死也会脱层皮的。 季浩也知道这一点儿,伸手拉住她。 第1137章 打起来了 李云凤对他拳打脚踢。 亭子里观望的五皇子握拳拍了一下掌心,跺脚道:“完了,真打起来了。” 他跳下栏杆,拔腿就往那边跑:“快去拦住,快去拦住,可不能让她去大殿,满朝文武都在呢。” 白二郎只迟了一步,也拔腿就要往那边跑,一个小内监眼疾手快的拉住他,劝告道:“白二公子,您就别去了吧,这事情还是因您而起的,您去,云凤郡主看到您岂不是更生气?” 白二郎可不听他的,挣扎道:“什么叫因我而起,明明是李云凤要和公主打架,跟我们师姐弟什么相关?你放开我,我要过去看满宝。” 小内监紧紧地拉住他,“哎呦,您这暴脾气过去了只会火上浇油,不如让白公子过来处理吧。” 白二郎便道:“那你去叫白善。” “小的倒是可以去叫,但白公子不认得小的,恐怕不信,您身上有什么信物吗?” 白二郎眼睛还在看着花园那边,见李云凤的婢女拿着鞭子到了,场面一度混乱,便没把这话往脑子里过,顺手便将身上一直戴的一枚玉佩给他,“你拿着这个去,他一看就知道了。” 小内监接过,躬身而去。 白二郎拔腿就往那边跑。 秋叶没想到自己只是去拿个鞭子,回来他们就打上了。见季浩拉着她们家郡主,她连忙上前阻拦…… 李云凤见她拿了鞭子跑过来,伸手便从她手里躲过鞭子,反身便是一鞭,季浩松开她的手跳开了。 李云凤拿到了鞭子总算是有底气了,她也不跑了,回身瞪向他们几个。 季浩和长豫公主都往后退了退…… 明达从地上爬了起来,伸手把满宝也扶起来了,此时就站在不远处,李云凤提着鞭子,目光扫向他们每一个人,然后就定在了满宝身上。 明达将满宝拉到身后,对上李云凤的目光,“堂姐,你们之前已经定好了后日要打马球比赛。” 李云凤微微抬着下巴道:“我答应了,她可没答应。” 满宝从明达身后探出脑袋来道:“我现在答应了。” 李云凤嗤笑一声道:“我又改变主意了,我觉着今天就是个好日子。” 长豫公主道:“云凤,今天可是皇祖母的寿辰。” 李云凤冷笑道:“刚才你们怎么不这么说?” 长豫:“……谁说我们刚才不说的,只是你不听而已。” 季浩也挡在周满面前,微微仰着下巴道:“你刚才追着打的是我吧,这会儿有了鞭子倒换了另一人了,欺软怕硬,有本事你抽我呀。” 李云凤气得咬紧了牙关,握着鞭子的手松了又紧,看着季浩那张脸特别想抽下去,却又一直迟迟抽不下去。 李云凤凌空抽出一鞭,鞭子打在空气中发出一声响,她怒道:“你让开!” 季浩微微抬着下巴道:“我就不让。” 他往旁边斜睇了一眼明达公主,笑道:“便是我让了,还有明达公主呢,你敢打明达公主吗?” 明达可不是长豫,她跟长豫打架是打架,和明达,那就是欺负了。 而且明达不仅比她小,在大人们心里的印象也特别好,她还体弱,她还是嫡公主,她要是真抽了明达,不论前情是什么,那都是她的错! 李云凤又不傻,才不会去动李明达呢。 可她的鞭子练得还不错,只要季浩让开,她就有把握越过明达抽到她想抽的人,因此她动了动鞭子威胁他,“你让开,不然我真抽你了,你刚才还打我了。” “放屁,明明是你自己摔的。” 李云凤的鞭子凌空便抽过去,季浩瞳孔一缩,跳到一边躲开,李云凤的鞭子扯回,不待季浩反应过来便又冲着明达的身后抽去。 满宝伸手轻轻地推了一下明达,让她更让开了一些,她也往旁边跳去,谁知道那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往旁边一扫,直冲她的面门而来。 科科道:“蹲下。” 满宝便直接蹲下,鞭子从她的头顶抽了过去,李云凤没了余力,收回鞭子正要再出手,五皇子便跑了过来,伸手就要夺她的鞭子,他是真有些生气了,怒斥道:“李云凤,你干什么呢,今儿是皇祖母的寿辰,你就不能让皇祖母好好的过个寿吗?” 李云凤扯住鞭子喊道:“所以我现在没去告状了不是吗?你松开,让我抽她一顿出气,今儿你们欺负的事就算过去了,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长豫道:“你可真会颠倒黑白,谁欺负你了,你自己说不过季浩怪我们?” 季浩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李云凤狂躁的“啊啊”大叫起来,五皇子气得回头冲长豫公主和季浩吼,“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真要闹到大殿上才舒心是不是?” 俩人就闭嘴不说话了。 满宝见五皇子抢不走鞭子,但李云凤的鞭子也没法出手便悄悄松了一口气,她拉住明达公主道:“我们先走吧。” 她走了,由她撒野去吧,反正她欺软怕硬,走了她这个软的,让他们神仙自打架去。 明达也觉得满宝先避开比较好,于是伸手拉住她便要走。 李云凤见他们要走,便叫道:“周满,有本事你别走!” 满宝挥了挥手笑道:“我没本事。” 长豫没想到她这么无耻,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五皇子紧紧地抓住她的鞭子,见周满她们果然转身要走,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现在他觉得什么辱骂皇亲之类的已经不算什么大事了,正如白二郎所说,他们总不能防民之口。 正想着白二郎,白二郎便先六皇子和殷或一步飞奔而到了。 明明六皇子和殷或他们是和五皇子一块儿跑过来的,只是一个年纪小,一个身体弱,所以慢了许多,没想到看着身强力壮的白二郎也耽搁了这么久。 白二郎气喘吁吁的跑到满宝身侧,上下打量了一下她,见她的衣服有点儿脏,就问道:“你没事吧?” 满宝摇头,“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白二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白善就快要过来了,我们再顶一顶。” 满宝一怔,问道:“白善为什么要过来?他不是在记录起居录吗?” 第1138章 局中(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二”) “这会儿还管什么起居录呀,我让一个小内监去叫他了……” 满宝脸色微白,一把抓住他道:“哪个小内监?你让他去叫,他就去叫了?他领的是圣旨,是不可以擅离职位的。” 白二郎一怔,心中有了不妙的感觉,他咽了咽口水,摇头道:“不,不对,是他说要去叫白善,还问我要了信物。” 满宝问:“什么信物?” “玉佩,我们的玉佩。” 满宝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上挂着的玉佩,这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刘老夫人送给他们三个的,一人一块,样式一样,只是内里刻的名字不一样而已。 满宝心思电转,想到了科科说的,大殿上给五皇子递纸条的宫人,而那宫人还和古忠走得很近…… 满宝压下慌乱的心,问科科:“科科,你能帮我找一找那个小太监吗?看看他去了哪里?” 科科已经在找了,不过,“宿主,我不知道那小内监长什么样。” “那就去找白善,顺着这里到白善的路上找,他拿了东西一定会去找白善的,哪怕有嫌疑人也好,我们去找截住他……” “已经迟了,”科科打断她的话,道:“宿主,他现在就在白善身边。” 满宝脸色一变,然后就松开了白二郎,扭头看向还在挣扎不停的李云凤。 明达也觉得不对了,问白二郎,“你在说什么小内监?” 白二郎抖着嘴唇没说话。 殷或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捂着胸口问道:“怎么了?” 满宝收回了目光,轻轻地将明达推到一边,对殷或道:“你把白二带出宫去。” 白二郎含着泪不愿,“周八!” 满宝咽了咽口水小声道:“你回去找先生,找刘祖母,你告诉他们,今天就是个顶好的日子,朝中大臣,甚至各世家宗主都在。” 白二郎:“可是……”昨天晚上他们不是还商量说今天的时机不好吗?毕竟是太后的寿辰,闹起来,他们都得不了好不说,还有可能让太后怜惜益州王,一求情,皇帝也不好做。 满宝伸手将腰上的玉佩取下,挂在了他的腰上,又将怀里一直收着的进出宫的牌子给他,低声道:“快走吧。” 明达站在一旁听不到她和白二郎说的话,却听到了她和殷或说的,不由疑惑,“你们现在就要出宫?” 满宝回头对明达道:“明达公主,麻烦你托人把他们两个送出宫去。” 明达看了一下白二郎和殷或,又看了看她,沉默了好一会儿道:“你且等着,”她伸手招来一直远远旁观的宫人,一个宫人立即飞奔上前,她道:“去把我的辇抬来,送两位公子去宫门口。” “是。”宫人应声而去。 满宝这才重新看向李云凤,这里距离大殿太远了,她不论怎么跑,显然都拦不住白善了。 果然,就在此时,科科在她脑海中轻声道:“皇帝把白善叫到了殿上。” 白善已经把满宝塞的两个馒头都吃光了,当时正坐在位置上尽心尽力的学着记录呢,在他这个位置上可以总览全场,所以他知道满宝她们出去了,也知道白二他们随后也跟出去了。 他并不怎么担心他们。 毕竟满宝进宫已有一段时间了,和公主们又相处得不错,看着就不会惹事,而白二那里有殷或,他也稳重,五皇子和六皇子最多贪玩些,也不会跟白二起冲突。 所以他不怎么担心,结果他收到了小内监传的纸条和一枚玉佩。 玉佩是白二郎的,他迟疑着不肯信。 白二那傻缺,玩的时候被人顺走玉佩也是可能的,但送过来的纸条不小,上面的字却很小,上面细细的记录了满宝他们和云凤郡主发生冲突的过程,以及白二郎出口的那些话。 这种事,满宝和白二郎的确都做得出来,纸上说,满宝把白二支走了,现在正一人承受着云凤郡主的怒火…… 那小内监还没走,见白善一目十行的扫过了纸条上的字却还无动于衷,便凑上去低声道:“白公子,周小大夫和白二公子正等着你救命呢。” 白善抬起头来看向他,俩人的目光对上,小内监低下头去,慢慢退了出去。 一旁的起居郎留意到他们的动静,忍不住皱了皱眉,只是他是记史之人,按说不该插手任何事发生,只需如实记录就好。 但见白善只是一少年,他还是没忍住,低声提醒道:“陛下让你记史,你便老实记着便好。” 白善将手中的纸条揉成团塞进怀里,捏着手上的玉佩许久不说话。 他心中就跟火烧似的,既怕这是个圈套,又怕这是实情,这两个,哪一个踏进去了,或者没踏进去都可能要人命。 白善脑中快速的闪过纸条上写的事,又把今天进宫后发生的事细细想了一遍,想到五皇子突然拉着他出去露面,几乎是半推半就的与益州王对上,他便忍不住苦笑一声,恐怕实情是真,圈套也是真。 他抬头看了一眼其乐融融的大殿,此时新安郡王正举杯恭祝太后,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太后很高兴,借此赏了他很多东西。 白善的眼泪就一下涌了出来,他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落在了册子上,将刚写的字晕开,一旁的起居郎瞥见,吓了一跳,正要提醒他收敛,就见他还啜泣出声…… 起居郎一顿,见他将笔放下,便知道他是有意为之,他张了张嘴便低下头去当看不见。 太后才和新安郡王说完话,大殿上的众人也顺着话夸了一下新安郡王,此时才告一段落,乐声还没重新奏响,正是安静的时候。 白善的啜泣声虽不大,但也足够不远处的皇帝,皇后,太后和太子益州王等人听到了。 太子心中奇怪,扭头过来看,待看到是白善,眉头微皱,正想让宫人把他带下去避一避,就听到古忠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响起,“你好大的胆子,这是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皇帝放下了酒杯问,“怎么回事?” 第1139章 状告 古忠立即跪下,死死的低着头道:“回陛下,是新晋的小起居郎白小公子在哭。” 皇帝微微皱眉,扭头过来道:“白善,今日是太后寿辰,你哭什么?” 白善从席上站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后走到大殿上跪下,太后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正有些不悦的看着他。 白善伏地道:“回陛下,小臣见太后子孙孝顺,环绕膝下,而太后也慈爱和善,便忍不住想起先父来,想着父亲早早离世,小臣未能承欢膝下,而祖母年岁渐长,却还要为小臣劳顿奔波,小臣心中一时伤感,便没忍住。” 太后脸色稍霁,笑道:“你有这个孝心就很好了,你父亲是为国捐躯,死的无憾,以后你多孝敬孝敬你祖母就是,好孩子,快别哭了。” 白善哭得更大声了,整个人都趴伏在地上,哭声压抑而伤怀,瞬间传遍寂静的大殿。 老唐大人和魏知对视一眼,皆有不好的预感。 太后有些不悦,问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越哭越伤心了?” 白善抬起头来,满脸是泪的直视坐在上面的太后和皇帝,他看了皇帝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并无阻拦他的意思,便明白了什么。 白善的嘴唇微抖,手因为愤怒和恐惧颤抖起来,他强压下对两个小伙伴的忧心,伸手一抹眼泪道:“因为小臣并不是孝顺之人,先父死得冤枉,但小臣却因畏惧强权,一直隐而不敢发,才见陛下和各王爷、皇子皇孙们如此孝顺太后,小臣心中有愧,恨不能自戕以谢先父,故一时没忍住痛哭,请太后治罪。” 太后抿了抿嘴,道:“你有什么冤屈……”过后去大理寺说就是…… 结果她话还没说出口,皇帝便接着道:“你父亲是剿匪而死,算是为国而亡,有什么冤屈?” 益州王握紧了手中的酒杯,正要说话,白善却已经快速的接道:“回陛下,先父是为国而亡,却不是剿匪而死,而是被益州王杀害的!” 满殿皆惊。 益州王将手中的酒杯狠狠一掷,“哪里来的黄口小儿,在我母后寿宴上如此污蔑于我,皇兄!” 太后看了一眼益州王,也扭头道:“皇帝,朝堂上的事儿我不懂,但今日是我的寿辰,有什么事,不如让人把这孩子带下去明儿你们再问吧。” 白善伏地道:“陛下,十二年前,益州王贪下犍尾堰的河堤银子豢养私兵,这十二年来,不断的搜刮益州的民脂民膏用于招揽人才,豢养私兵,其私兵之精堪比禁军,私兵之数且还在禁军之上,这样也不管吗?” 众臣大惊失色。 益州王瞪圆了眼睛,下意识的便看向皇帝。 皇帝也是一脸的惊诧,他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已经呵斥,“大胆,你说这些有证据吗?若是信口开河就是污蔑皇亲,这可是诛族的大罪!” 众臣已经议论纷纷起来,大殿之中一下便嘈杂了起来。 老唐大人和魏知对视一眼,然后起身出列道:“陛下,豢养私军是大事,既然这少年人言之凿凿,不如先将人带下去,再派人详查。” 今天的事儿到这个份上也足够了,皇帝扭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她脸色很难看,便连忙点头,“好,来人,将白善带下去。” “等一等,”太后扯了扯袖子挡住微微发抖的手,盯着白善道:“既然他说得言之凿凿,显然是有证据的,那就让他此刻拿出证据来,不然谁知他是不是空口白牙的污蔑益州王?” 太后道:“这种事若不严惩,今儿我的寿辰上有人说益州王豢养私军,明儿就有人要在皇帝的万寿上说其他的藩王造反,难道举国国力都要为这一二人的谎话奔波吗?” 已经就藩的藩王们纷纷跪下,深觉自己受了无妄之灾。 皇帝微微蹙眉,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善。 太后见白善跪着,便发怒道:“怎么,你是空手进的皇宫告状?还是没有证据,只是因与益州王有私怨,所以才趁此机会污蔑益州王?” “证据在我这里。”一道声音从殿外传了进来。 众人扭头看去,就见满宝气喘吁吁的跑进来,一直跑进大殿,她才慢下脚步,将脸上散乱的头发撩到脑后,顶着脸上的一道血痕一步一步的上前来。 满宝今天进宫时梳的是两个包包,只在上面夹了一点儿珠花点缀,此时头发却散乱下来,脸上的血痕尤其明显。 因为她先前是和明达公主坐在一起,因此大殿中有大半的人之前都留意过她,此时见她如此狼狈,便不由朝她身后看去。 五皇子、季浩和长豫公主三人追着她跑进来,他们显然没听到刚才太后说的话,也不知大殿上发生了何事,见里面一片寂静,而周满还仰着头颅在往前走,他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拉住周满,跪下道:“皇祖母,父皇,云凤堂妹和周小大夫起了些冲突,堂妹冲动,不小心打了周小大夫一鞭子,儿臣这就带她出去。” 五皇子跪下了,满宝却没跪下,她挣脱开五皇子的手,朝跪在地上的白善走去。 白善也早已回过头来看她,见她形容狼狈,脸上带着伤,整张脸便都绷紧了,他看着她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 大殿之上,五皇子不好硬拉周满,只能爬起来跟上去,压低了声音劝道:“周满,你不要命了,你刚才便发疯,怎么现在……皇祖母很疼云凤,她是不会为你……” 满宝加快了脚步,五皇子不好再跟,只能咬了咬牙停下脚步。 刚才在花园里,周满也不知道怎么了,他明明都把李云凤拦住了,她和明达直接走了就好。 结果她却突然冲了上来将他推开,然后把李云凤狠狠地推倒在地。 当时不仅他和李云凤,其他人也呆住了,然后李云凤爬起来便狠狠地甩了她一鞭子。 谁知道她竟然不避不让,就站着让她一鞭子抽在了脸上。 当时所有人都怔住了,季浩冲上去要看她的脸,被满宝一把挥开,然后她就当着他们的面扯开头发,拔腿就往大殿跑。 第1140章 证据 见满宝拔腿往大殿跑,五皇子就感觉晴天一道霹雳砸在他头上,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拔腿就去追。 季浩也跟着追了上去。 长豫见了便扭头对呆住的明达道:“你慢慢走,我去看看。” 然后撒腿就跟上。 六皇子也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跳起来就要去追,结果却被明达叫住,她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殷或和白二郎。 殷或面无表情,白二郎眼睛里带着泪水,却都没有去追满宝。 明达不知道满宝要做什么,却知道这件事一定算不上什么好事,不然她也不会提前把殷或和白二郎送出宫去。 明达拉住六皇子,让他再等一等,直到坐辇来了,她这才对殷或和白二郎道:“你们走吧,他们会把你们送到宫门口去。” 殷或点了点头,拉着白二郎上坐辇。 一旁的李云凤拍了拍身上的脏东西,轻蔑的看了他们一眼道:“这时候出宫搬救兵?嗤,你们搬得来吗?” 白二郎恨恨地瞪了她一眼,死死的咬住嘴巴没说话。 抬着坐辇的太监们小跑着往宫门口去。 李云凤不想自己出现在大殿时太过狼狈,只是打了一个平民而已,她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她敢去闹皇祖母的寿宴,恐怕还没到大殿就被人拖下去了。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转身扶着秋叶的手先去梳洗换衣裳去了。 满宝一路朝大殿跑去,她这次没有走后殿,而是朝着前殿跑去。 五皇子跑去追,他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追上满宝的,结果竟然追不上,她跑的也忒快了。 不过他想,人恐怕到了前殿门前就被拦住了吧? 毕竟她形容狼狈,还在宫中跑动。 结果她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跑进了大殿,紧跟其后的五皇子、季浩和长豫公主根本来不及多想,也跟着跑了进去。 满宝一步一步的走到白善身侧跪下,用这段时间将空间里收藏的证据缕了一遍,这才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向坐在上面的皇帝和太后。 既然已经这样了,那就干脆一并说出来吧,真让人把他们关起来再慢慢找证据,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样呢? 只有他们拿出来的东西足够多,他们活命的几率才更大。 满宝伸手进怀里一掏,拿出一本账册道:“陛下,这是十二年前白县令从益州城里带出来的账簿,是益州王贪墨犍尾堰修缮款的证据。” 太后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不是大夫吗,怎么这些东西会在你身上?” 满宝眼里浮上泪花,她倔强的抬着手中的账簿道:“我是大夫,但同样与益州王有着杀父杀母之仇。” 满宝还就怕她不问呢,不等皇帝阻止,她既连珠炮似的道:“十二年前,白县令查知益州王要谋反的事,故带着证据逃命,路上偶遇了我父母,将东西交给我父母保管,可我父母也没逃过益州王的暗杀,证据却被他们藏了起来,最近才被我们找到。” 皇帝示意古忠去取账簿。 太后道:“益州水患之事早有定论,是益州前节度使和刺史贪赃枉法,益州王不过是被蒙蔽,你们这些刁民,仅凭些流言就中伤益州王……” 满宝便伸手进怀,又拿出一本册子道:“这是益州王私开铁矿的账册,仅有十二年前两年内铁矿的产量记录,可凭那些产量便能提供一营军队所需的兵器装备,而今,十二年过去了。” 不仅皇帝,便是众臣都忍不住瞳孔一缩。 益州王总算绕过桌案走了出来,撩起袍子跪在地上道:“陛下,臣,冤枉!” 满宝看了他一眼,伸手入怀,又拿出一本账册道:“陛下,这是十二年前益州王从各地购买粮食的册子,从这册子上可以推算出十二年前他豢养的私军有多少人。” 皇帝盯着她的胸口看,很想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把这厚厚的账册塞在怀里还看不太出来的。 不对,他们不是进宫来祝寿的吗? 难道他们与他一拍即合,也想在今天告状? 就在皇帝沉思的时候,益州王扭头与他们冷笑道:“十二年前的事,你们栽赃本王倒是会选好时间,十二年前的人早没了,可以随你们怎么污蔑本王。” 满宝便看了他一眼,伸手进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道:“陛下,小女这里还有一人写给白县令的告发信,那人是益州王的幕僚,正是因为这封告发信,白县令才知道益州王豢养私军。” 满宝挑了挑嘴唇道:“而那弃暗投明的幕僚不仅留下这一封告密信而已,还有益州王与一些富商,高官,权贵的来往信件,白县令和我父母是死了,可那些人没死。” 皇帝翻了翻手中的账册,抬头定定的看了周满好一会儿,示意古忠去拿。 古忠再次下来接东西,上前递给皇帝。 满宝伸手进袖子里,又拿出一沓信来,“这些信便是十二年前白县令收集的罪证,小女这次一并带进宫来了。” 皇帝:…… 众臣也都呆住了,纷纷看向面无血色的益州王。 满宝眼中似乎盛着光芒的盯着皇帝看,将手中的信更往上抬高了些。 皇帝无奈的看向古忠。 古忠便下去再接过。 皇帝拆开一封信来看,一模一样的内容,只是字迹还稍嫩了些,模仿的不是很像,连纸张都没有做旧,显然,他们就是想抄录一份,并不是想多一份证据。 他就说嘛,证据原件都在他这儿了,他们怎么会又有一份证据? 皇帝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落在不同的人耳里便有了不同的意味。 魏知和老唐大人相视一眼,当然也知道周满拿出来的那些证据一定是假的,是经不起在大殿上细究的,俩人立即出列跪下,“请陛下彻查此事。” 其他大臣也纷纷回过神来,出列跪到,“请陛下彻查此事。” 还站在大殿上的五皇子、季浩和长豫公主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不是,他们不是就打了一架吗? 怎么都不问一问周满和李云凤打架的事? 太后握紧了椅子把手,抬手撑着头哀哀叫道:“哎呀,我的头……” 伺候太后的大宫女立即惊叫起来,“太后娘娘——” 第1141章 失控一 益州王也大叫一声“母后”,冲了上去要扶住太后。 皇帝立即回神,道:“来人,快将太后扶下去,请太医。” 说罢,他也要起身送太后下去。 白善挑了挑嘴唇,既然已经开了头,那自然不能这么轻易就结束,他磕下头道:“陛下,臣这里还有益州王现在豢养私军的地点,人数,兵器等证据,陛下,益州百姓经五年前的水患一事已元气大伤,当年便已十室九空,他们再经不起一次战乱了。” 满宝跟着趴在地上,与白善一起高声道:“求陛下给益州百姓一条生路吧!” 皇帝脸色微变。 皇后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走到皇帝身边,挤开了他接过太后,低声道:“陛下在这里处理政务吧,臣妾去服侍母后。” 皇帝看了她一眼,收到她的眼刀,便不由松开了手,太后突然又睁开眼睛哀哀叫着醒来了。 皇后却没停下动作,而是将人半抱住道:“母后,妾身送您下去休息吧,朝上这些事儿让他们头疼去。” 太后就拉着她的手哭道:“皇后啊,我难得过一次寿,却叫俩小儿闹成这样,我这做母亲的被人欺负成这样,做儿子的却没一个中用的。” 益州王便怒道:“母后等着,儿臣去剐了他们!” 魏知怒吼,“益州王,你这是想要杀人灭口吗?” 太后哭起来,一把将皇后推开,指着殿下的魏知怒道:“什么杀人灭口,子虚乌有的东西,就凭两个黄口小儿张嘴一说你们便信了?他们才多大,他们能查得出来这些东西,结果你们却一无所知……” 太后说到这里福至心灵,眼睛一亮道:“对呀,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两个小儿都知道的事,结果你们却一无所知?” 满宝道:“那是因为益州王封锁消息做得好,太后娘娘,您不知道益州百姓的日子过得有多苦。” 满宝仗着自己年纪小,心中此时又怕又恨,干脆就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道:“益州水患的时候,百姓们为了躲洪水便逃出了益州,益州的水一停他们就回来,结果回到家的时候,他们的房子被占了,田地也都被占了,全被益州王变成荒宅野地收拢,有拿不出房契地契的,就被益州王府赶走,有拿得出来的,就被打一顿,硬是把东西抢去烧掉……” 益州王瞪圆了眼睛,怒道:“你污蔑本王——” “这就是真的,”满宝比他更大声的吼回去,道:“益州城的百姓心里不知道有多恨他,但恨也不敢说出口,就怕被王府的人听见了抓去做苦力,骂也只敢在心里骂。” “不信您看,”满宝指着脸上的伤道:“这道伤,就是刚才在花园里,我不小心说了一句益州王的坏话,云凤郡主抽的,不信您问五殿下和长豫公主,我脸上的伤是不是云凤郡主打的。” 众人一起看向殿上还站着的五皇子和长豫郡主等人。 俩人硬着头皮不敢说话,季浩却跪在了地上大声回道:“我可以作证,就是云凤郡主打的。” 跪在最前面的季相:…… 老唐大人跪在地上,见四下无人说话,便伸手拧了前边的魏知一把,魏知高声道:“季相老家便在益州,这些事情季相应该知道一些吧?季浩不是才从益州来吗?” 季相:…… 季浩抬头看了一眼跪在最上面的白善和周满,咬了咬牙后道:“其他的事小民不知,但小民知道,益州的流民很多,至今没有很好的安排好。” 皇后扶着太后道:“母后,太医来了,儿臣先扶您回屋休息吧。” 太后伸手将皇后推到一边,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气道:“好好好,你们是特意找了今天给我寻不自在的,我倒要在这里听听,你们还准备了什么东西?” 老唐大人知道,太后在这里,那这案子就没法审下去了,于是高声道:“太后娘娘,此事涉及国本和国运,是是非非一时也说不清,不如先将人带下去,再彻查他们带来的证据。” 太后就指着白善和周满问,“你们信两个黄口小儿带来的东西?” “是真是假,待查过后便知了。”老唐大人坚持,“还请太后莫干涉国事。” “我要是硬要过问呢?” 老唐大人便看向皇帝,沉声道:“陛下!” 皇帝便对着太后弯腰,“母后且回宫去,您放心,我一定还老五一个清白。” 太后气得扬手就要打他,结果手抬到一半却迟迟打不下去,她只能红着眼低声道:“二郎,我生了四个儿子,如今就只有你和老五了,你可不能,你可不能……” 皇帝垂着眼眸道:“母亲放心,儿子都明白。” 皇后便扶着太后下去,她悄悄给尚姑姑使了一个眼色。 尚姑姑悄悄的退下。 她出了大殿,招来一个心腹小宫女,低声在她耳边耳语起来,她便悄悄的退下去,一出了大殿,拔腿便朝宫门那边跑去。 太后被扶下去了。 皇帝这才叹息一声,回身坐回椅子上,沉声道:“好了,有什么话现在便说吧。” 季相磨了磨牙,只能率先拱手道:“陛下,臣想看一看他们收集的账簿。” 皇帝瞥眼看向古忠,古忠悄悄的点了点头,皇帝便颔首道:“传下去吧。” 古忠便摸出一本账册拿下去,为免拿错,他还悄悄的掀开看了一眼,确定是原件后便送到季相手上。 这是铁矿的那本册子。 季相翻了翻后转身递给刘会。 刘会接过翻阅…… 重要的几个大臣传阅起来,本来就信了三分的众臣一下便信了七分,再看向益州王时,目光全变了。 五皇子和长豫公主也跪到了地上,他们两个到现在还有些不可置信。 所以,周满是一开始便和皇叔有杀父杀母之仇了? 难怪她会说皇叔无耻。 五皇子悄悄的抬头看向上面的父皇,想起现在还收在他怀里的字条,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白善可是他领着出去的,所以这是…… 五皇子咽了咽口水。 长豫心中则只剩下满心的惊奇,觉得哪儿哪儿都惊奇。 躲在殿外的明达拉着六皇子转身离开。 六皇子小声的问,“姐,我们不进去吗?” 明达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们去看皇祖母和母后。” 这里的事情,他们进去了也没用,留在这儿也是跪着发呆而已,还不如去找母后呢。 第1142章 失控二 殷或和白二郎到了宫门口便被拦住了,便是他们手上有皇后的牌子也出不去。 一来,他们面生,二来,此时里面正在举行寿宴,看门的侍卫可不敢随便放人出去。 这要是平常,拿着牌子进出也就算了,今天却不行。 所以俩人纠缠了好久都出不去,而送他们过来的太监只负责送他们到宫门口,可不敢代明达公主给他们打包票。 正纠缠不清,一个小宫女低着头走过来,拿一个牌子给守门的将卫看。 将卫检查过牌子,看了一眼殷或和白二郎,侧身让到一旁让他们出去。 殷或和白二郎都看着那小宫女,白二郎直接问道:“你是谁?” 小宫女将牌子收好,小声道:“郎君们快走吧,再不走,恐怕就走不掉了。” 殷或一听,立即拉着白二郎走了。 宫门外停了不少的马车,车夫们都坐在自己的车辕上等候,或是相熟的几个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 白二郎他们刚从宫门内出来,大家便不由一起看过去,远远等候的大吉看见,立即打了马车上前,看了一眼他们的身后,惊疑不定的问,“堂少爷,少爷和满小姐呢?” 白二郎把殷或扶上车,自己也快速的爬上去,然后低声道:“大吉,快回家。” 大吉目光一凝,扭头看了一眼皇宫大门,打转马头便凌空抽了一鞭子,让马快跑起来。 整条皇城大道只有他们这一辆马车在飞驰,所以大吉毫不顾忌的让马快跑起来,出了皇城便是内城,街上有了行人,他慢了一点儿速度,但速度依旧很快,他呼和着让人让开,一路跑回到了常青巷。 马车还没停稳,白二郎便撩开了帘子,马才嘶鸣着停下脚步他便跳下马车,推开大门便拔腿往里跑去。 殷或才撩开帘子,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背影。 白二郎一路跑到后院,庄先生正在和刘老夫人下棋,没办法,他们担心孩子,又实在没事做,便只能下棋了。 白二郎冲进后院,庄先生和刘老夫人吓了一跳,问道:“二郎,你怎么回来了?” 白二郎的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他扑上去跪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先生,堂祖母,他们告状去了,满宝让我告诉你们,今天就是个顶好的日子,朝中大臣,甚至各世家宗主都在。” 刘老夫人脸色微白,手微微颤抖起来,“可是,可是今天是太后寿辰啊,你们在宫里出什么事了?” 庄先生心思电转,算了一下从皇宫到常青巷的时间,打断刘老夫人道:“老夫人,此时不是究根底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去找他们吧。” 刘老夫人反一时不能下定决心了。 这件事,她想了十二年,盼了十二年,可事到临头,她却有些怕了,白善还在宫中,他还在宫中…… “老夫人,”庄先生大声叫着让她回神,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善宝和满宝都在宫中,箭已在弦上,若是不发,必遭反噬。” 刘老夫人这才回神,她咬了咬牙,转身道:“我这就去。” 庄先生略一沉思便道:“老夫人稍待,我与你一同去。” 白二郎愣愣的,抹着眼泪问:“你们去哪儿?” 庄先生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去给满宝他们找帮手,你做得很好,接下来就老实留在家里,别到处乱走,知道吗?” 白二郎乖巧的点头。 庄先生和刘老夫人快步往外走,正巧遇见殷或过来,俩人也没来得及和他说话,略点了点头便走了。 殷或行了一礼退到一旁,继续去后院找白二郎。 一到后院便见白二郎正坐在地上哭,他走上前去拉他,“地上那么凉,你要哭也得找个好位置呀。” 白二郎顺势被他拉起来坐在凳子上,哭道:“也不知道白善他们怎么样了。” 殷或问:“他们要做什么?” 白二郎看了他一眼,今天过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了,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他道:“他们要告益州王,益州王要造反。” 殷或眨眨眼,“这与他们什么相干?” “益州王还杀了堂叔,杀了满宝的父母,皇帝要他们告御状。” 殷或张大了嘴巴,“皇帝也知道?” 白二郎点头。 殷或眉头紧皱,“皇帝既然知道,为何还要他们告御状?” 白二郎:“白善他们说是为了名声,皇帝得位不正,登基后为了扭转这个印象,对仅存的几个弟弟都很好,这时候他要是再杀益州王,别人或许不觉得益州王造反,而是会觉得他容不下手足。” 殷或:…… 白二郎抹着眼泪道:“都怪我,我们计划着先让白善和满宝扬名,等他们名气大了再告御状,没想到今天这么突然,也不知道白善他们怎么样了。” 白善他们现在还跪在地上,不过已经没多少人在意他们了,此时大家都在翻阅皇帝传下去的两本册子。 益州王也跪着,此时他正想着事情呢,虽然对白善和周满恨极,却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白善见没人在意他们,便扭头看向满宝,从怀里拿出手帕来给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滴。 李云凤的鞭子上带着倒刺,所以才抽得这么厉害,白善也没敢碰到伤口,就把旁边的血迹擦了擦。 满宝小声问,“你没事吧?” 白善摇头。 坐在上面的皇帝将殿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他轻咳一声道:“众卿看得如何了?” 作为百官之首的季相就代表所有官员问白善和周满两个,“这证据你们是从何处得的?” 白善道:“山里,当年周叔叔夫妇逃命时将东西藏在了山里,我们进去找出来的。” “刚才白公子说还知道益州王显然豢养私军的地点?” 白善看了一眼益州王后道:“不错。” 季相问:“在哪里?” 白善没说话。 季相便笑问,“怎么,满朝文武在此,白公子此时不说,还要留待何时呢?” 皇帝也很好奇,因为他能知道是因为唐知鹤去查了,但后续是他的人接手,他记得白善不应该知道才对呀。 白善道:“我知道有人知道在哪里。” 正说着,远处传来咚咚咚的鼓声,殿中的众人吓了一跳,纷纷扭头看向外面,一个侍卫进来禀报:“陛下,有人敲了登闻鼓。” 第1143章 失控三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立即磕头道:“陛下,此人便是知道内情之人,请陛下开恩,特许他进来伸冤。” 封尚书道:“敲登闻鼓,必得打八十大杖,这是规矩。” 白善心想,就是知道是规矩才要求情呀。 白善抬起头来眼巴巴的看着皇帝道:“陛下,八十大杖下去,人不死也说不出话来了,求陛下开恩。” 魏知和老唐大人帮着求情,但也有表示反对的朝臣,规矩既然定下了,那就是用来遵守的。 岂能因人而改变? 白善和满宝知道他们是对事不对人,但在他们看来,这规矩本身就是错的,哪有来伸冤却要先挨八十大板的? 然而大殿上的人就为了这一件事吵起来了。 益州王看着忍不住翘了翘嘴角,满宝忍不住焦急起来,他们这会儿倒是不嫌耽误时间了,可前面鼓声已停,肯定已经开始打板子了。 她虽然没见过他们,可好歹是同盟不是? 满宝看向沉思的皇帝道:“陛下,八十大杖真的会打死人的。” 皇帝这才回神,蹙眉道:“好了,让他们减半,打完以后抬到大殿上来。” 他看了一眼垂着眼眸的益州王,道:“朕也想看看益州王的私军养在何处。” 大殿上的人便安静下来,皇帝让他们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只留下益州王和白善周满还跪在殿上。 他在想,敲登闻鼓的是谁呢? 他怎么会知道益州王豢养私军的地方? 老唐大人和魏知也在想,这俩孩子和白家肯定还有事瞒着他们,他们怎么不知道还有人会敲登闻鼓的? 大殿上的人等了许久,侍卫们才用门板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过来。 他们将人拖下门板,四十杖,头二十杖旨意没到前面的时候是杖杖动骨,一直到皇帝的口谕到了前面,行刑的人大概猜出他是皇帝想见的人,落下的杖子这才轻了许多。 但四十杖下来,他也受伤不轻,他整个人瘫在地上,撑了撑手臂想要坐起来,结果也没能坐起来,倒是牵引了伤口,忍不住咳嗽起来,吐出好几口血。 满宝扭头看着,一眼便看出他是受了内伤,也不知道严重不严重。 他抬头对上满宝和白善关切的目光,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虽然他们从未正式见过,却都是听过彼此,还是很有渊源的。 白善拉了拉满宝,俩人往旁边挪了点儿,让他可以直接看到坐在上面的皇帝。 皇帝看了眼他后背和后臀上的伤,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敲登闻鼓?” 既然爬不起来,他干脆就不起来了,直接就趴在地上道:“回陛下,小民向朝,是遂州青石县人。” 不仅皇帝,就是益州王都忍不住眉眼一跳,拢在袖子中的手忍不住微微握紧。 向朝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益州王,嗤笑道:“王爷,是不是觉得这个地名很耳熟?” 益州王面无表情的道:“大晋疆土,本王莫不耳熟,何况遂州离益州也不远。” “不错,遂州离益州很近,但就是太近了!陛下,小民告益州王杀良侵地,豢养私兵!” 因为愤怒,他整个身躯都扬了起来,撑起半个身子直视皇帝道:“东溪庄,他在东溪庄里豢养私兵,为了得到这块地,他把我向家老幼,以及庄内的佃户全都杀了,求陛下为所有枉死之人做主啊!” 皇帝惊愕的张大了嘴巴,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向朝显然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他向前爬了两步,泪流满面的盯着皇帝道:“整整二百零九人,他们全死了,因为犍尾堰决堤,他们的死被掩盖得一干二净,可是陛下,他们死得冤枉,死得冤枉啊!” 皇帝缓缓的坐下,盯着益州王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向朝,“你说罢,朕听着。” 益州王抬头看向他,嘴巴紧紧地抿住,最后一言不发的低下头。 向朝重新趴回了地上,因为那一通吼,此时有些精疲力竭,但他的声音还是清晰的传到了大殿上每一个大臣,每一个世家宗主的耳里。 “大约是六年前吧,有人来找族长,想要买下我们整个东溪庄,族长没答应,我们向氏一族根基都在这里,宗祠也在这里,怎么可能走?”向朝道:“后来那人又来过几次,皆没有谈拢,但因为他谈吐文雅,又出手大方,倒和族里许多人成了朋友。” 向朝道:“五年前连天大雨,而我们庄里有条河连着主河流,族长早早叫人准备了防洪,但谁也没想到犍尾堰会决堤,那时候我们还在睡梦之中,洪水轰隆隆的从上面倾泄而下,好多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冲垮的土墙压住了,或是被水给卷走了……” 向朝流着泪道:“根本反应不过来,我叔公前一刻还站在高地上冲大家喊快往高处跑,下一刻就被一个浪头给卷走了,一直到早上,整个庄子里的人才四散分开的跑出二百来人,洪水退了一点儿,我们不甘心,就跑回去想翻一翻,看能不能多救出一些人来……” “结果我们才回到村口,一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兵士不知从何处奔袭而出,直接就砍杀起来……” 向朝扭头盯向益州王,眼睛发红的道:“那不是土匪,他们穿着兵甲,马上的鞍,用的兵器都是最好的,就是下手还不够利落,我和好几个兄弟落在后面,跑掉了……可我们不明白,是谁,是谁要杀我向氏一族,我们家族虽然也有混子,也有败家子,但绝对没有结过这样灭族大仇的仇家,我们逃出去后又悄悄的回来看过,东溪庄里却已经又建起了房子,里面好多人,好多马……” 向朝从益州王身上移开目光,重新看向上面的皇帝道:“我们去找青石县的县令,他给我们上茶,说是要去东溪庄里拿人来问,转身却是去了后堂,我们觉得不对,就悄悄的逃了。” “后来我们就谨慎多了,再去找遂州刺史时也留了一个心眼,果然,遂州刺史也想拿住我们,”向朝道:“我堂弟说,那人不仅能让一县父母官听令,还能让一州刺史为他掩护,恐怕身份不简单,然后我们就没再敢找官家了,开始自己查,最后就查出常出入那庄子的那两个人是住在益州王府的。” 第1144章 失控四 满殿皆静。 “……我们很害怕,又很气愤,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他有上万的私军,他在益州、遂州,甚至整个剑南道里说一不二,我们别说告状,连一点儿不满也不敢露出来。” 向朝道:“被杀掉的人推进河里,随着洪水一起被冲走了,谁也不知道冲到了哪里,犍尾堰决堤死了上万人,后来又因为没粮食,饿死,病死上千人,易子而食的事都有过,谁会在意一个庄子凭空换了主人?” “洪水过后,无数的良田变荒地,逃难的灾民还没来得及回家,他们的房屋就被占了,田地被重新分配了主人,回来后发现一无所有,就只能继续流浪,”向朝道:“而上面坐着益州王,各地的父母官有心的,无心的,全都无能为力,堂弟说,靠朝廷报仇是不可能的了。” 他眼睛通红,满怀恨意的看向益州王,往他那里挪了挪,嗜血的恨意几乎喷薄而出,“所以我们开始收拢一些灾民,就为了有一天可以手刃益州王,可惜,两次行刺我们都失败了,我堂弟还被抓了。” 向朝突然扭头看向皇帝,激动的道:“陛下,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去翻找益州王在京的王府,我堂弟一定还被他们关押在地牢里。” 魏知脑海中电光闪过,瞬间便想明白了,他立即出列跪下,“陛下,臣愿走这一趟。” 正迟疑的皇帝一顿,看了魏知一眼后道:“那魏卿便走这一趟吧。” 益州王眉眼巨颤,他低下头磕在地上道:“陛下,臣冤枉,这一切都是他们的恶意揣测,并无实据,仅凭三个人的口供便要定臣弟的罪吗?” 他抬头道:“臣的确遭遇过刺杀,一次是去年端午,一次是今年入京之时,臣九死一生才躲过的,臣弟也疑惑,到底是哪里挨了谁的眼,竟要对臣弟处之而后快。” 皇帝迟疑起来。 魏知知道皇帝爱面子,生怕他反悔,立即道:“王爷既然问心无愧,便是地牢里压着那么个人又有何惧?待朝廷查明真相自会还你一个清白,若是这样遮掩不从,倒像是做贼心虚。” 益州王微微偏头冷哼一声,“清白?只恐怕这一查我再没有清白可言了。” 皇帝面沉如水,问道:“怎么,五弟是在隐射朕吗?” 益州王冷硬的回道:“臣弟不敢,但陛下,今日是母后寿辰,有什么事不能过了今日再说吗?” 他抬头看向皇帝,眼中带了泪水道:“多少年了,母后才难得高兴办一场大寿。” 皇帝沉默下来。 魏知沉声道:“陛下,国事为重!” 老唐大人也出列跪下,“陛下,若益州王果然在遂州养有几万私军,一旦他们反了,那遂州、益州、梓州、绵州、隆州都将会在第一时间沦陷,剑南道才因为水患缓过劲儿来,百姓再经不起一次动荡了。” 一直沉默不言的太子也起身出列,跪在益州王身旁道:“儿臣附议,父皇若忧心皇祖母,不如交由儿臣去办,父皇去宽慰一下皇祖母。” 众臣心想:太子这话说得真好听,恐怕皇帝去了,太后只会更气吧?不过的确不失为转移怒气的一个好方法。 皇帝瞥了他一眼,没答应他这个提议,不过却对魏知挥了挥手,叹息道:“魏卿去吧,带着禁军去。” 魏知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后起身退下。 查抄这种大事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出来的,殿上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一直等着,于是皇帝再次叹息一声,让人把益州王带下去,暂时收押在宫中。 至于白善他们则暂时住到天牢里去,等确定了不是诬告,自然就可以放出来了。 白善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撑着地爬了起来,伸手扶了一下也有些踉跄的满宝。 俩人对视一眼,皆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但能不能真的劫后余生,还得等出了天牢才知道。 天牢是刑部的天牢,封尚书亲自带着他们去。 看着这一对少年少女,再看一眼躺在木板上奄奄一息的青年,封尚书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当初他就觉得周满一夜间名扬京城的事有古怪,却查不出是谁干的。 可现在看来,人家这是有组织的,不过,封尚书皱了皱眉,问周满,“既然你们可以悄无声息的渗透进京城,为何不早一点儿进京告状呢?再给白善也造一个天才的名声就是了,这样不是更保险吗?总比辗转通过周满的手入宫告状的强吧?还选了那么一个不好的时机。” 白善和周满一起抬头看他,默默地在心里哼了一声,什么渗透,他们都是第一次来京城好不好,刘祖母经营多年,也只在京城有个宅子,有个铺子而已。 名扬京城这样的事明明是你们的皇帝陛下弄的。 不过封尚书此时显然还没领悟到这一点儿,还在思考白善和周满他们在京城到底有多少帮手呢。 此时皇帝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当然不是他一人,他还带着老唐大人,他将古忠呈上来的两份证据放在案桌上,翻了翻后问道:“你说,他们手里还有多少筹码没拿出来?” 老唐大人弯腰道:“臣不知。” 皇帝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知鹤也不知道吗?” 老唐大人深深地弯着腰不说话。 “东溪庄……”皇帝摇了摇头道:“朕以为这个地方只有我们几个知道,没想到他们不仅知道,还能找到它的旧主人,若是没有人帮忙牵线,两边是怎么联系上的?” 老唐大人默然不语。 “人就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每天忙忙碌碌,看病的看病,读书的读书,似乎忙得团团转,却原来私底下还做了这么多事吗?”皇帝掀起眼皮看向老唐大人,“一边是蛰伏十二年,处事谨慎的刘老夫人,一边是亡命天涯,满心戒备的向家人,要是没有信得过的人牵线,他们怎么可能这么快结盟?还宫里一出事,他们立即敲了登闻鼓。” 老唐大人能怎么办呢,他当然只能跪下,继续道:“臣不知。” 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皇帝冷哼一声,挥手道:“行了,朕并不是要怪你,现在就看殷礼到什么地方了。” 老唐大人缓缓的输出了一口气,在心里骂了一声小兔崽子。 第1145章 天牢 满宝他们被领到天牢里,她看了一眼躺在木板上的人,和封尚书道:“封大人,能不能把我们关在一起?” 封尚书微微皱眉,虽然天牢里不太讲究,但男女还是分开的。 满宝道:“我是大夫,我想给他治治,或是你们会请大夫给他看伤?” 封尚书便低头看了一眼木板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向朝,他自然是愿意给他请大夫的,现在也能请,但之后宫里反应过来,再想给他请大夫恐怕就有些难了。 所以封尚书转了转眼珠子,笑道:“也好,那我给你们安排一个大点儿的房间。” 果然给他们找了一个比较大,又干燥的房间塞进去了。 一进去,封尚书就问,“可需要我给你们准备什么药材吗?” 满宝便道:“还请封大人给我们些纸笔,我写了方子给您,您可以派人送到常青巷白家去,让他们把这些药材准备好,再把我的药箱送来就好。” 封尚书深深地看了满宝一眼,点头道:“好说。” 让人去拿了笔墨来。 满宝写了满满的一张纸给封尚书,封尚书一目十行的扫过,笑了笑后应下,让他们好好休息,拿了药方转身便走了。 他出去后招来被紧急召回的心腹,“从刑部里调人,里面那层牢房由我们的人层层守住,除了陛下和三省主审的官员拿着盖章的公文来外,谁也不准进去。” “是。” 封尚书看了眼手上的方子,叹息道:“风雨欲来呀,何来的平安?” 他将房子递给一个手下,“送到常青巷白家去,让他们准备好这些药材,马上带回来送到里面周小大夫的手里,对了,给他们准备好药罐和木柴,让他们自己熬药去,这种要命的事,你们少沾手。” 众手下松了一口气,连忙应下。 人一走,满宝就蹲下去看木板上的人,小心的推了推他,“你还清醒吗?” 白善则去看满宝的脸,问道:“你怎么样了,疼吗?” 满宝没往心里去,摇了摇头,见木板上的人没反应,便对白善道:“他昏过去了。” 白善就看向他后背上的伤,咽了咽口水,有些恐惧的道:“都杖打在腰上,后背和臀上,恐怕伤及了骨头和内脏。” 满宝点头。 伸手去摸他的脉,半响后左右看了看,见目光所及的这一片牢房只关了他们三个,而现在一个衙役都没有。 于是就伸手进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一把剪刀来。 白善:…… 进宫都是要检查的,利器都不能带进宫,这伪装的也太不经心了吧? 不过为什么周叔叔可以变出剪刀来? 白善想不透这个问题,又很想问一问满宝,但低头看了一眼向朝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算了,这儿有第三个人呢,还是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问吧,不然万一他昏迷时还能听到话,被他听去了怎么办? 满宝已经用剪子去剪他的衣服了,白善连忙帮忙,俩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聊天。 满宝把他们在花园里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还小声说了自己的猜测,“白二一说他的玉佩被人拿走了,我就觉着不好,你恐怕要因为我们而提前发难。” 白善同样低声道:“我猜出来了,是他设计的,既然他想让我们在今天发难,那就必定要在今天发难,不然逆着他的意思,于我们是没有好处的。” 俩人把向朝的衣服全剪了,然后看着他几乎看不到好肉的后背和后腰许久说不出话来。 满宝摸了摸,仔细的去感受了一下骨头,没摸出什么来,便蹙眉道:“这样不行,得让他醒着。” 她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瓶药来,想了想,倒出两颗来,示意白善和她一起把他的头抬起来,给他将药丸喂进去,药丸很大,俩人塞进去后发现他怎么也咽不下去,不由着急起来。 白善冲着外面喊道:“喂,有人吗?差役大哥?” 才调派好人手的刑部侍郎走进来,蹙眉问道:“换什么?” 白善:“有热水吗,给我们来一碗热水。” 刑部侍郎见他们抱着地上躺着的人的头,皱了皱眉道:“等着。” 说罢转身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差役端了一碗水进来。 白善接过,两个人将两颗药丸丢进水里,白善见它化得慢,一心急,直接伸拇指进去碾碎了。 满宝:…… 白善不在意的将手在向朝身上擦了擦,对满宝道:“快喂吧,这会儿吃药比较要紧。”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也不在意这许多了,两个人通力合作,将药给他灌了进去。 向朝并没有彻底昏迷,他模糊间还是有些意识的,所以吞咽并不困难。 满宝将他放下,又从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针袋来。 白善觉得,这会儿不论她从袖子里摸出什么来,他都不会惊奇的,好在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个在,外面的人估计是为了避嫌,轻易不到里面来看他们。 显然,他们在太后寿宴上闹这一出,在很多人来看是吉凶未卜,所以没人愿意在此时沾手。 满宝拿着针给他行针,先止住内血,外伤则可用药粉,济世堂的止血粉和止血膏在科科那里都收有。 但她还是有些不太满意,她叹息道:“在牢里就是不方便,药太慢了,丸药到底比不上现煎的汤药。” 白善道:“你就知足吧,好歹我们关在了一起,你这袖子还能藏这么多东西。” 他心里算了一下时间,道:“这会儿,封尚书的人应该也到家里了吧?” 刑部的人比白善预想的更快一点的到了常青巷,一直等在家里的一众人等看到刑部来人,几乎是立即站起来。 除了刘老夫人和庄先生,还有两个很陌生的人,一个是和庄先生差不多的老人,一个则是青年。 白二郎和殷或两个小辈则是低头坐在最边角的位置,刑部的人一到,他们也跳了起来。 刑部的人将方子递上前道:“白善、周满和向朝三人暂时收押在刑部的大牢里,这是周满写的药方,要给向朝治伤的,你们家看着准备一下吧。” 白二郎立即接过,上前传给庄先生,庄先生快速的扫了一眼后交给刘老夫人,脸上瞬间露出轻松的笑容来对刑部来人道:“有劳这位大人亲自来送药方,不如我们先到前厅做一下,我这就让人去药房里准备,很快就能把药备好了。” 第1146章 探望 刑部来的人扫了眼这屋里的人,笑了笑后和庄先生离开。 刘老夫人目送他们离开,这才立即看向手中的药方,只见最后两个药名是“平车前”和“安桂”,她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一下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无力的将药方递给另一旁的俩人。 那俩人立即接过药方看,“这是什么意思?是出事了,还是暂且安全了?” 白二郎和殷或也在一旁巴巴的等着。 刘老夫人道:“暂且是安全的,你看药方最后两个药名。” 俩人这会儿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依旧提着一颗心,“这上面怎么列了这么多药材?都是要给向朝的,那他岂不是伤得很重?” 刘老夫人道:“四十杖,比我们预想的要少了一半,应该没问题,满宝医术很好的。” 刘老夫人看向老人,微微欠身道:“这次有劳向六爷了。” 向六爷摇了摇道:“只要能伸冤报仇,何况,老夫人的孙子也在这里面呢,当不得你的谢。” 一旁的青年道:“不知道二公子怎么样了,能把二公子救出来吗?” 白二郎立即道:“大吉说,魏大人已经带着人围了王府,我想,人只要还活着就应该能找到,就不知道找到以后会不会把人给我们。” 刘老夫人想了想,摇头道:“连善宝和满宝都没放出来,向二公子涉及刺杀,更不会放了,恐怕也是要送到牢里。” “二公子受了刑,只怕身子……” 刘老夫人想了想道:“牢里有满宝,便算是有了大夫,就是少药,二郎,你拿着药方去药房,赶紧把药抓了,每一份药都多抓些,再去满宝屋里找找,那些能治伤的药罐都给她带上……” 满宝的东西,除了白善外,白二郎是最熟悉的了,他连忙应了一声,结果药方便往外跑。 殷或与他一起去抓药。 俩人拿着药方在库房里翻找,白二郎见殷或竟然比他还熟练些,便好奇道:“你怎么也这么熟?” 殷或浅笑道:“吃的药多了便知道了,况且我也是看过《黄帝内经》和《百草集》的,你这是和满宝学的?” 白二郎就一边抓药一边嫌弃的道:“我才不学呢,也就白善会对这个有些兴趣,我是因为家里买了药材,多了他们整理不来,他们逼着我帮忙,这才会的。” 他一边将称好的药材放在大大的纸上,然后动作勉强算熟练的包起来,叹息道:“这会儿也不知道他们在牢里有吃的没有,有喝的没有,皇帝这人不讲信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把人放出来。” 殷或小声道:“这样的话你少说。” “我知道,我没和别人说。”白二郎将所有的药材包好,然后放进一个大大的背篓里,小声道:“一会儿我们往里塞些点心吧,你看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大家担惊受怕大半日,肯定没吃什么东西。” 殷或迟疑道:“刘老夫人应该会准备吧?” 刘老夫人何止会准备点心,她还给准备了被子,毛巾和帕子等物,当然,饭菜也是不少的。 为免天牢那边不给东西进去,她还把东西分了好几个档次,先重后轻,满宝他们最紧需的东西先送进去,实在送不进去就用钱砸。 为此她还给大吉准备了两个小箱子的银锭,一个箱子里装的全是五两一锭的银子,一个则是一两一锭的小银锭。 别说白二郎和殷或,就是向家来的两个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一直过得有些捉襟见肘的向六爷看了,再一次在心里感叹起来,他们这一次结盟没有结错。 东西是大吉、刘贵和向昌陪着送过去的,一到大牢,刘贵就满脸赔笑的一路撒钱过去,两边袖子沉甸甸的,装了不少的银子,一边是一两的,一边是五两的,遇着当差的差吏就给一两,遇着有官位的官员就给五两。 当然,遇着刑部侍郎这样的官员,那就不能给钱了,刘贵一揖到底,好话跟不要钱似的恭维着,然后战战兢兢的和大吉把东西送到了天牢里。 向朝已经醒了,他还躺在木板上,背上扎了不少针,很疼,但心里又很舒坦。 他道:“满朝文武呢,益州王这事瞒不住了吧?” 白善和满宝都肯定的点头,“肯定瞒不住了。” 向朝就长舒了一口气,又有点儿睡觉了,正巧大吉他们这时候送东西过来。 送进来的东西刑部都要仔细检查的,刑部侍郎见他们送进来这么多东西,干脆就在牢房门口检查。 先是被子,每一床被子都被抖一抖,摸一摸,确认没夹带后才交给牢里的白善和满宝。 俩人将被子抱到靠墙的炕上,直接把被子铺上去。 然后是送进来的衣服,刑部侍郎皱眉,问道:“你们还打算在牢里换洗衣服?” 白善和满宝看了一眼那衣服的大小,连连摇头,然后一起指向木板上躺着的向朝。 刑部侍郎低头看了向朝一眼,再看了看手里的衣服,递给他们。 然后是药材,各种瓶瓶罐罐和干净的麻布,满宝见他拿着麻布,立即解释道:“包扎伤口用的。” 刑部侍郎挥了挥手,也都通过了。 等把东西都过了,刑部侍郎便让人去给他们带来熬药的锅和炉子,“药,你们自己熬。” 他看了一眼一直默默站着不说话的大吉和向昌,收回视线道:“你们只有半刻钟的时间。” 刘贵连连弯腰道谢。 所有人都撤了出去,不过刑部侍郎站在了不远处,目光依旧似有似无的落在这边。 但这也足够了。 向昌立即冲向地上躺着的向朝,低声询问,“五哥,你咋样了?” 向朝摇头道:“没事,四十杖而已,躺几天就好了。比之前我们想的八十杖好多了。” 向朝问:“王府外面你叫人盯住了没有,二公子有没有救出来?” “现在还没消息。六爷和刘老夫人都说,就是救出来,二公子多半也要被送到天牢里来的。” 向朝道:“不论在哪儿,总比在王府的地牢里强。” 大吉也是第一时间冲到了白善和满宝面前,小声问道:“少爷,满小姐,你们没事吧?” 俩人一起摇头。 大吉上下打量一下他们,便看向满宝的脸,“满小姐的脸?” 第1147章 新人 满宝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笑道:“没事,擦一擦药过几天就好了。” 他们简单交流了一下两边的信息,见刑部侍郎走过来了,向昌和大吉非常乖巧的站起来往外走,不过出去前,大吉还是给白善塞了一大包银子,低声叮嘱道:“若是饭菜不好,或需要热水什么的使唤不动,便用银子买。” 白善明白,将塞过来的银子悄悄藏好。 满宝看了一眼,想说不用这么小心的,钱嘛,她这里多的是。 大吉他们回去复命,满宝和白善这就便挑拣着药材去熬药。 看守的人也懒得过于搭理他们,给他们拎来两桶水便睁一只眼闭着眼的让他们在牢房里折腾,当然,白家送来的饭菜,木盆什么的也都送进来了。 白善把牢房收拾好,只有三床被子,他直接铺了一床给向朝,请了衙役们帮忙把人抬到被子上,然后就小心翼翼把才擦洗上好药的向朝给抬到被子上,一层麻布盖好伤口和药粉,便用被子给他小心的盖起来。 向朝也是第一次见他们,本以为俩人年纪小,又生活富足,会娇气呢,没想到却都这么能干。 所有家务活里,满宝最擅长的就是生火了,所以她只打了三次就把火给生起来了。 她松了一口气,将送进来的木柴慢慢就着火点燃,这才想起她还没往药罐里放药呢,连忙将还没热的药罐拿起来去塞药材和倒水。 为了方便说话和观察,特意要求头朝外趴着的向朝看着,默默地收回了前一句话。 白善嫌弃的把牢房中间的那张桌子擦了擦,最后发现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实在没办法了,就剪了一块麻布铺上去。 满宝看了忍不住道:“浪费!” 白善坚持道:“这是为了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食欲着想,这也是健康。” 满宝勉为其难的接受了他的借口,但俩人的吵闹还是不少。 白善嫌弃她用过的东西到处乱扔,满宝觉得他东西还没用完,一会儿还要用呢,一转眼他就给她收拾好了,她用得很不顺手。 明明只有三个人的牢房,有一个还躺着没动弹,愣是让他们两个过出了一家子的味道。 让外头正吃抽空吃晚食的看守人员们都忍不住踱步过来探头看了一眼,回去稀奇的道:“都进了天牢了,他们精神倒好。” “过了今天没明天的,高兴总比哭哭啼啼的强吧?” “唉,人看着不大,胆子倒不小。” “何止是不小啊,这简直要捅破天了,也不看看今儿是什么日子,便是普通人家,在人老娘的寿宴上告人小儿子……” “咳。”刑部侍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众人一惊,立即站起来行礼,直起身来才发现刑部侍郎身后还有尚书大人,立即又低下了头,弯下了腰。 刑部侍郎斥道:“没事干了是不是?再让本官听到你们乱嚼舌根……” 众人连忙低头表示不敢了,刑部侍郎这才侧身站到一边,请封尚书他们入内。 这会儿,大家才看到,昏暗的入口处还站了许多人,这会儿一让开,不断的有人进来。 不多会儿,便有人拿木板抬进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魏知竟也跟着一块儿进来了。 一行人直接进入天牢的深处,找到白善他们。 魏知看了眼正飘散着药味儿的罐子,再看一眼特意把桌子移到炕边,正围坐在桌子边吃饭,偶尔抽空喂一口向朝的少年和少女,突然一笑,指了指木板上的人和封尚书道:“我看这房间足够大,这天牢毕竟房间有数,不如就把他们都关在一起吧,这样刑部也更好看管。” 封尚书:……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拒绝不成? 不过,他看了眼躺在木板上的人,微微摇了摇头,恐怕就算是周满在,这人也活不长了。 正在吃饭的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一群人,不过惊诧也只是一瞬,白善和满宝最先反应过来,他们立即起身上去看躺在木板上的人,“是从王府里带出来的人?” 魏知颔首,“不错,三个人,只有他还活着。” 向朝脸色微变,撑起半边身子问:“是谁,是二公子吗?” 魏知看向封尚书,封尚书让人打开了牢房,木板被抬了进去,上面的人血肉模糊,连手指都没有完整的了,但脸上却没多少伤,向朝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眼泪簌簌的往下落,压抑的哭起来,“二公子,二公子,周小大夫,你救救他,你救救他,他是我们一族的希望,是我们唯一的嫡血了,当初六爷就不答应他亲自去的,应该拦住他的,应该拦住他的……” 满宝蹲下去摸了摸他的脉,半响后她抬头道:“没伤到心脉,倒是可以勉强一救,可就是救起来,他现在的伤势也会落下终身残疾的。” 向朝都感觉不到背上的疼了,几乎半坐起来,他抹了一把眼泪半坐起来,点头道:“能活下去就行,能活下去就行。” 魏知便道:“需要什么药材,周小大夫写了方子交给封尚书就行,你家里应该派了人在外守着吧?” 满宝连连点头,“有的,有的。” 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封尚书,“那就有劳封尚书了。” 魏知也笑着对封尚书道:“封尚书,举手之劳而已,应该不为难吧?” 封尚书面无表情的道:“周小大夫,本官以为他们只需送一次药材而已,天牢不比他处,这里到底不是医馆。” 让他们和外面联系一次已经是他违规了,还再来一次,而且还将是无限次的重复,他又不傻。 魏知轻咳一声,附在封尚书耳边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封尚书就瞥了他一眼道:“那就拿陛下的手书来,或是让我听到陛下的口谕,不然我是不会答应的。” 他扫了一眼现在的牢房,示意魏知看里面的人和东西,低声道:“如此,我已经算是徇私,我知道你是同情他们,我也同情,但凡事不要太过,规矩破得多了,那就不叫破规矩了。” 那叫居心叵测,叫造反! 魏知便沉思了一下道:“我会去请陛下的手书的。” 封尚书这才没再说话。 第1148章 试探 白善抬头去看魏知,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当着封尚书的面还是什么都没交流,不过封尚书虽比不上老唐大人那个刑案高手,但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差。 他目光不经意间在俩人间一扫,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已经不管他们了,先去处理地上躺着的人。 魏知一低头便看见她用剪刀将他身上的衣服剪了,露出来的胸口上有好几个烙印,不由微微皱眉,半响也只叹息一声,没有再打扰他们,转身走了。 他一走,封尚书自然也离开的,这时候谁都不宜和他们接触过多。 因为,谁与他们走得近,谁就有可能被卷进这件事情里来。 要知道周满和白善都是突然出现在京城里的,也是很突然的出现在皇宫和寿宴之中,他们没有足够的家世,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细查起来,谁与他们走得近,谁就有可能沾上这件麻烦事。 牢房重新被关上,白善在他们所有人都退出去前突然开口道:“魏大人,封大人,小生有一请求,还请答允。” 都快要走出去的魏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沉吟片刻后问道:“何事?” 白善抬起眼来看向他道:“两位大人也看到了,我们这牢房里有两个重伤患,恐需要许多热水,还请大人再给我们一个大炉子,一口大锅烧水。” 魏知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个没问题,我都能代封尚书应下你,是吧封尚书?” 封尚书收回落在白善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道:“魏大人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封尚书当即让下属去安排了。 两位老大人一同出了天牢,封尚书看向魏知,笑问,“魏大人也是第一次见白善吗?我看他对你颇有两分亲近。” 魏知笑了笑,没有回答。 封尚书也不追问,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俩人站在大牢门外抬头看了一眼星空中挂着的一轮弯月。 封尚书叹气道:“快要入冬了。” 魏知道:“于有些人来说,却可能是春天。” 封尚书笑了笑后摇头道:“春天不是那么好来的,今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睡不着呢。” 魏知没说话,因为他也是其中一个,他想,封尚书也一定是其中一个。 更大的炉子和锅很快就送来了,正在给满宝打下手的白善立即去接过,当下就生火烧水起来。 谁知道他们又抬进来一筐的炭,差役脸色还算不错的道:“在牢里用木柴,想把我们都熏死吗?” 白善就看了一眼送进来的炭,拱手行了一礼。 牢房又被啪嗒一声关上了。 白善去烧水,有炭,火更容易烧起来了。 他把火烧好,就去看满宝,发现她把向二公子身上都扎满了针,连脑袋上都没放过,明明已是深秋,明明是在阴冷的牢里,她额头上愣是沁满了汗。 白善拿了帕子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满宝咽了咽口水。 她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处理这样危重的病人,以前不管是季浩,还是邳国公府苏坚,她身边都有其他太医或大夫在的。 有商量的人,且因为知道他们医术比自己高明,她总是多些底气。 现在却是全靠自己判断不说,连药材都是有限的。 只有今天写了让家里送来的药材,所以她需要斟酌再斟酌。 满宝让白善擦了汗后,将最后一根针落下,摸了摸病人的脉象,发现略稳固了些,虽然没有变强,但也没有再持续变弱,依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满宝紧紧皱着眉头,一边等待一边分出一股注意力让科科联系莫老师。 这时候正是平时满宝上课的时间,虽然上课的视频是提前录好的,但未免满宝有不懂的要请教,每次满宝上课时,莫老师都会在线上,这样他们可以随时交流。 所以科科一联系,莫老师就给出了回应。 满宝略一思索,扫了一眼周围,见只有另一个病人——向朝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外,就只有白善在一旁了。 白善不是外人,所以她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你给病人拍张照片发给莫老师好不好?” 科科:“宿主,这不合规定,我只能拍摄要收录的物种。” “那你就拍一拍看看这牢里有什么草啊,虫子啊,老鼠啊之类的,回头我查查看适不适合收录,拍的时候顺便把地上躺着的人一并拍了呗?” 科科沉默了一下,满宝捧着小脸蹲在地上,认真的和科科交流,“科科,帮帮忙呗,等我可以出去了,我就去找明达公主,和她把宫里那些植物都换出来。” 科科的程序有些无奈,只能默默地拍起来,顺便推荐了一下,“要不要扫描?” 满宝迟疑。 科科忍不住道:“宿主,你这么多积分留着也不用,有什么用?” 满宝看了一眼她的总积分,再低头看一眼病人,想着现在她身边也没其他大夫商量,虽说她有很大的把握能保住他的性命,可也一定会留下很重的后遗症。 尤其是在现在药还不够,环境也恶劣的情况下。 这人比他们还要惨,全家都被杀了,剩下他还被打成了这样…… 满宝道:“扫吧。” 科科就好不手软的扣了好大一笔积分,将人里里外外都扫描了一遍,然后展现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道:“给莫老师一分儿。” 莫老师看到发过来的照片以及病人的扫描数据,吓得当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后忍不住打字,直接给满宝发语音,“这这这,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虐待啊,你们报警了吗?” 满宝一边研究扫描出来的数据,对比向二公子的伤,一边听科科转达的莫老师的话。 她在虚空中点了点,点了好几个向二公子身上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然后抽空在脑中和科科道:“告诉莫老师,我们现在就在牢里,不用找衙役了,让他只管研究一下怎么救病人,最大限度的保证病人将来的恢复就行。” 第1149章 合作 白善见满宝目光专注的看着眼前的虚空,便也认真的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一扭头便见向朝也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们,正把拳头塞进嘴里,生怕说话打搅他们。 他略一思索便走上前去,道:“向朝大哥,你先睡一觉吧,养好了精神伤才好得快。” 向朝摇头,“不,我不睡,我要等二公子醒来。” 白善就伸手摸着他后脖子的一点按了按道:“睡吧,你家二公子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来。” 向朝还想拒绝,但他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困,他今天被打了一顿那么狠的,本来就受伤不轻,还在大殿上被问了那么多,此时被白善一按,一松懈下来,眼皮便越来越重,不多会儿就睡过去了。 白善确认他睡了,只是睡得不是很安稳,就找出一条长帕子来直接蒙他眼睛上,挡住了灯光,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这才转头看了满宝一眼。 见她还在看着虚空之中皱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白善把灯移到她的对面来,正照着地上的向二公子。 虽然光线还不是很足够,但这牢房里还有两个炉子烧着火,总比昏暗的要好。 别的牢房可没这样的待遇,基本上是天一黑就睡了,这一侧的牢房背后正好也是重犯所住的天牢。 听见这边动静不断,便知道隔壁进了新的犯人,只不知道是什么人,竟能分到那边。 他们这边还空了好几间牢房呢。 白善专心烧水,满宝专心和莫老师研究病情,其实就是莫老师提出一些建议,满宝综合考虑后确定治疗方案。 科科提醒满宝她设置的时间到了,满宝这才将向二公子身上的针都拔了,白善捧着一块麻布帮忙放接针,一会儿这些针还都要煮过,洗过呢。 一旁给向朝熬的药也好了,不过他们没给睡着了的向朝喝,而是给了向二公子。 白善负责喂药,满宝则开始用木盆装了水给他擦洗伤口,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布包,一打开放在凳子上,里面是一排排形状各异的刀子,白善都见过,可是又没见过。 见过是因为他知道她有一套范太医送给她的刀具,没见过是因为刚才那包被刑部的人检查过后拦在了外面,不给进,这一套一看就比范太医送的那套还要新。 白善收回了目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炕上趴着的向朝,有些不放心,起身顺手将炕上放着的一件衣服盖到了他的头上,这才继续蹲下去小心翼翼的喂向二公子药。 但昏迷的人有些难喂,他问道:“能把他弄醒吗?”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有点儿难,而且我要给他处理伤口了,他这时候昏睡更好。” 她想了想道:“药箱里有一管包好的喂药芦苇,你拿来试一试。” 白善去翻药箱。 虽然有管子喂药,但因为白善不太熟练的操作,一碗药起码有一半给喂在了外面,不过他觉着能吃下一半也好了。 满宝打了热水来净了手,剪了一块干净的麻布便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从刺杀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身上新伤累着旧伤,显然,益州王没问出什么来,所以才想吊着他的命,他身上的一些伤口敷着药,但显然不用心,很多伤都有了腐肉。 现在已是深秋,天气只会越来越冷,这对他来说是坏事,却也是好事,至少伤口发炎的概率没那么高了。 满宝清理到那些伤口便要将腐肉割掉,白善拿了另一个木盆给她装,看得小脸微白。 倒是满宝,或许是因为见得多了,也处理过不少,面不改色不说,手法还熟练得很。 向二公子昏睡中感觉到疼痛,肌肉抽动,却还是没醒。 满宝教白善怎么在她清理后上止血止疼的药粉,或是涂抹药膏。 两个人素来默契,白善又聪明,以前也没少给满宝打下手,这一指点便慢慢熟悉起来。 俩人低声交谈着,一个割掉腐肉,清理伤口,一个则在后面上药,观察病人的反应。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不仅前胸,后背,还有手臂,双腿。 好在他们有炉子有炭火,将人剥光后白善将炉子移过来一些,勉强算给他取暖。 外面的看守的人大多都睡了,只有值班的人在坐着打盹,偶尔清醒过来听到这边还有动静,便探头往这边看一眼,只见俩人正围着地上那人不断的动作,只是因为周满背对着他们,白善又特意把他们吃饭的桌子移到了满宝的身后。 所以他们没看到满宝手上的刀,但看到了白善手上的药瓶,那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和外面的同伴道:“还在救人呢。” “这大晚上的忙活什么呀?那人都那样了,抬进来的身后就剩下一口气,给些水米,最多再活四五天。” 都是在牢里行刑过的人,这儿还是天牢,人怎么样,他们一看一摸心里就有数了。 “那可未必,知道里头关着的小娘子是谁吗?邳国公府的小公爷就是她救的,当时计太医和郑太医都没办法了,她不照样把人救活了?”他压低了声音道:“连皇后娘娘都找她看病,所以我看,那人未必死。” “难怪我们大人同意魏大人把他们关在一处,哎,你说,宫里传出来的事儿是真的吗?益州王真反了?” “真反没有,想反估计是真的。” “那他们说的事也是真的了?” “诬告皇亲可是诛族的大罪,谁会冒这样的风险?”他压低了声音道:“里头那两个大的也就算了,是刺客,亡命之徒,那周小大夫和那白小公子图什么?” “一个是神医,一个是国子学的学生,个个前途无量,谁会拿着自己的前程和一家性命来赌?” “恐怕也赌个前程呢?” “嗤,太后还在呢,益州王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太后还在,以后他们想有前程,难!” 同伴一听还真是,心里对这话更信了。 牢里的俩人对这些事全然不知,他们正在摇曳的灯光和火光之下埋头治人,桌上的饭菜慢慢冷硬,余味消散在空中。 第1150章 各家 封尚书才回到家,就看到他孙子翘着腿没正行的在他的书房里看书,一看到他进来,立即端正的站起来,把书一收,弯腰道:“祖父。” 封尚书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封宗平探头往外一看,立即道:“哪儿晚了,天才黑呢,祖父,来,您快请坐下,饿不饿,要不孙儿让厨房给您做碗面?” “去吧,吩咐下去就回屋休息去吧,我这儿不用你了。” “别啊祖父,您跟我说说这天牢里的事吧?” “不该你打听的别打听,我还没说你呢,今儿大家都走了,你怎么不动弹?” 皇后扶着太后离开时,益州王妃便领着一群孩子跟着撤退了,底下的官眷们一看,立即跟着纷纷退下,他们这边的一群少年郎便也走了,不敢蹚浑水。 也就只有站在大殿中央的五皇子、长豫公主和季浩不敢走,封宗平当时竟也胆大包天的跪着不动弹,愣是不走。 恨得封尚书瞪了他好几眼,好在他还算懂事,没在大殿上开口说话,殿上跪着那么多人,没人注意到他。 “祖父,我和白善是同学……” 封尚书打断他道:“正是因此,你才更不该过问此事。” 封宗平没走,就巴巴的看着他。 封尚书熬不住他,这才透出一句话道:“他们关在一起,宫中没有旨意下来,他们暂且不会受罪的。” “宫中会怎么处理他们?” 封尚书道:“那得到了明天才知道。” 想到今天大殿上递来递去的两本册子,他微微一笑道:“不过,这两日他们应该还是安全的,暂且不会过堂,他们很聪明,知道当堂交证据,省了私下审问。”也保住了他们家人的性命。 不然,他们只说有证据,却没交上来,别说一个晚上,就是一个时辰,一刻钟,他们的家,他们的家人恐怕都要被翻个底朝天。 周满当堂交出所有的证据,便是益州王都恨不得剐了她和他们的家人,此时也没空出手了。 而那么多证据,他们梳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时间越长,他们生存的几率就越高。 只要证实这些证据都是真的…… 封尚书低头瞥了封宗平一眼,道:“再有两日你们国子学就收假了吧?老实上你的课去,这些事情不许多管,知道吗?” 此时,殷老夫人也正坐在殷或的对面道:“这两日你就别出门了,白家和周小大夫的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知道吗?” 殷或问,“祖母,父亲出京是去干什么了?” “他接了陛下的旨意出去巡视去了,再过不了多久就该回来了,”殷老夫人温和的道:“我们在京城可不能给他惹事,周小大夫人是不错,若是别的事,我们家能帮也就帮了,这事却是断断插不了手的。” 殷或道:“祖母,我们家与益州王又没亲,父亲又只忠于陛下,为何不能管?我们只做于国有利之事便是。” “那也该是你父亲做的事,你现在没有出仕,祖母一个妇道人家,只管照顾好你们姐弟就行。” 殷或点头,“孙儿明白了,您放心,孙儿也只做该做之事。” 殷老夫人却看着他脸上淡然的表情有些不安。 相比殷或和封宗平,季浩的待遇就没这么好了。 自出宫后他就跪在了季相的书房门外,季老夫人来了一趟,知道他干了什么事以后,虽然着急焦心,却也不敢给他说情了,更别说和以前一样私自把他带回后院了。 而季相忙得很,他前脚把孙子领回家,看着他跪下以后,后脚一转便又出门去了。 又去皇宫开了一圈会儿,天黑以后才饿着肚子慢悠悠的往外走,趁机和几个同僚交流了一下感情,不,是案情。 等他终于披星戴月的回到家,看到还跪着的季浩,他看都不看一眼,直接饿着肚子继续干活儿。 他还得写折子呢,明天上朝要说什么,皇帝问话要怎么答,一大堆的事要想。 季老夫人看了一眼外面跪着的孙子,忍了忍,没忍住,还是低声劝道:“自从落马后,他的身子就不比从前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一跪就是一晚上,何况深秋夜凉,这跪在外面要着凉的。” “让他跪着,我看他就是不长记性,那是什么地方,由得了他胡言乱语吗?” 季老夫人道:“我看他也不算胡言乱语……” 季相“啪”的一声落下笔,沉怒的盯向季老夫人,“那你说,他说的哪一句话是对的,哪一句话是应该的?” “当初应文海害他落马的时候,益州王府落井下石,逼得我有苦不能言,孩子有些怨气罢了,而且他说的也没错,益州百姓私底下对益州王的确颇多怨言……” “他那是在报复益州王吗?他那是在报复我!他是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吗?”季相忍不住道:“季家在哪里?我们家距离益州王府就只有那么几条街,若这些事早有行迹,连他一个小孩儿都知道,而我却不闻不问,你觉得这是谁之过?” 季老夫人见他吼自己,本来便压着的火气也一下子没压住,腾的一下就上来了,她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毫不客气的回击道:“是你这百官之首的过!但我没与你说过吗?还是没劝过你?当初我回乡后就与你写信,说家里的人不像话,竟然跟着人一起收了灾民的地,益州王跋扈之事我也告诉你了,是你自己不当一回事,是你觉得益州王深受荣宠,有太后撑腰,报上去吃力不讨好,所以你才不报的,你的过错现在倒怪起孩子说实话来了!” 季老夫人直接起身要走,但走了两步觉得火气还是没散出来,又回头啐了季相一脸,“我告诉你,你和几个儿子干的事儿少推到我小孙子身上,他是个实诚孩子,你有火就冲自个身上撒,敢再撒他身上试试,我明儿就带他回益州去!” 季相气了个倒仰,“又回益州,又回益州,你这老婆子……现在那边都快要打起来了,你回去送死吗?” “送死也总比在这里被你气死强!”季老夫人啪的一下开门出去又拍上门,对跪在外面的季浩道:“还跪着干什么,起来,随祖母回去。” 季浩缩着脖子小心看了一眼书房里面,见祖父没出声,便知道这一次又是祖母赢了,于是立即爬起来扶着祖母气势汹汹的回后院去了。 果然,祖母就是怂,也只是怂一时的。 第1151章 不眠 郑老夫人一走,书房院外一时就安静了下来,季维和季翔两兄弟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悄咪咪的进了书房。 季相看到他们时脸色已经恢复正常了,脸上的口水也擦干净了,他当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瞥了两个儿子一眼后道:“这几日让你们媳妇约束好府里,别往外去,酒宴什么的你们也少去。” 两儿子应下,季维躬身问:“父亲,浩儿在朝上闹那么一出……” “事情已经出了,再懊悔也没用,祸兮福所倚,这事未必就是祸,端看益州王做到了哪一步。” 季翔低声道:“父亲,去年因浩儿落马之事,唐知鹤趁机从各家手中拿去了不少良田分给灾民,其中我们家大半都给出去了,如今还有一些在手上,这事查起来……” 季相的脸色有些难看,“我与族老那边去一封信,留在益州的族亲做事也太没有分寸了,当初就不该插手灾民之事,好在去年捐出了大半,剩下的,趁着此时秋收结束了,也都捐出去吧。” 季维:“就怕有些人家不肯。” 季相冷哼一声道:“这事由不得他们,实在顽固,再补偿他们些钱财。” 季相本来头发就发白了,这会儿愁得更白了,家大业大,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季家父子紧急商量起来,把季浩领回后院的季老夫人则拧着季浩的耳朵拍了他好几下,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道:“你这张嘴巴呀,这是吃的教训还不够?” 季浩老实的低头。 季老夫人看着就长叹一声,挥手道:“行了,我懒得说你了,你回屋歇着去吧。” 季浩就跪在季老夫人的身前,攀着她的膝盖仰头问,“祖母,周满他们会有事吗?” 季老夫人还是很喜欢周满那个小姑娘的,闻言叹息一声道:“这个谁知道呢,不过她所告若是真的,益州王也不好受就是了。她这也算求仁得仁了。” 季浩张大了嘴巴,小声问:“祖父就不能保她吗?” “他?”季老夫人冷哼一声,他不缩起来当王八就不错了,不过当着孩子的面自然不能这么说他祖父,所以季老夫人换了一个说辞,“你祖父且连自身都顾不了呢。” 季浩就坐在了地上,靠着他祖母的膝盖不说话了。 老唐大人刚从宫里回到家,儿媳妇已经领着人快步迎过来,十步开外便行礼道:“父亲,魏大人来了,儿媳请了他在前厅等着。” 老唐大人回书房的脚步便一顿,点了点头道:“你休息去吧,我去见他。” “是。” 等老唐大人走了,唐夫人便瞥眼看向她身后的一个小厮,那是她娘家的陪嫁,专门给她跑腿用的。 小厮心领神会,跑去找老太爷的小厮唠嗑去,同时一个丫鬟也跟着去了,这是打算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老唐大人领着魏知去了书房,俩人关起门来一坐,齐齐的叹了一口气。 老唐大人问魏知,“这是陛下的意思?” 魏知道:“若不是陛下的意思,我实在想不明白两个孩子为何要此时告状。” 他蹙眉道:“可这是为何?” 见老唐大人不说话,魏知就皱眉,“怎么,你知道?” 老唐大人道:“今日进宫的时候我手下有人说,私底下有官员私联,想要在宴上提一提东宫之事。” 魏知皱眉问:“东宫什么事?最近东宫不是很安静吗?” “最近是几近?”老唐大人道:“苏坚落马之事稀里糊涂的了结了,东宫侍妾落胎之事却没了下文,我和老封打听过,他也很有怨言,人已经查出来了,只是陛下压了下来,他又不愿意稀里糊涂的结案,这事就这么梗在那里。” “太子绑杜家兄弟的事算私了了,但朝臣这边又不认,更别说砸了三皇子府的事。”老唐大人摇了摇头道:“很多人明面上不说,私底下对东宫却很质疑,他这样任性妄为,将来如何为君?” 魏知皱眉,“就为这?” 老唐大人摇了摇头道:“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有人想要联名上书太子之事,却不知道是何事,陛下显然不想让益州王再拿两位皇子做刀,所以才提前发难。” “那也该提前知会一声,那两个孩子显然也是毫无准备……” 老唐大人却有不一样的想法,“看周满身上带的东西,你觉得他们是毫无准备吗?” 魏知皱眉,许久后摇头,“不对,以刘老夫人的为人,她断不能让白善在今天这样的日子上告,而且她不可能不知会我。” 说到这里,魏知抬头看向老唐大人,问道:“东溪庄向家是怎么回事?” 老唐大人就扶额道:“我不知道。” 魏知一脸的怀疑,“你不知道?” 老唐大人恼羞成怒:“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那小子做的事我怎会知道?” 魏知就收回了视线。 俩人又齐齐叹了一口气,开始为明天的朝会发起愁来。 本来,明天他们应该休沐的,后天也应该休沐的…… 可这会儿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休沐是不可能了,不累死都算好的了。 但此时,最累的应该是皇后。 自从将太后送回房间后,益州王妃就一直跪在地上哭,云凤郡主才换了衣服,都没到大殿上就被皇后的人拦住了,等太后他们回来,知道了前殿发生的事后,她便要提着鞭子去前殿找周满,结果却被皇后的人拦住,带下去休息了。 太后是真的头疼,心也疼,根本顾及不到她,她借口休息将皇后打发走,开始不断的派出自己的人手。 结果一番折腾下来,一直到天黑了,她才收到消息,她的人连宫门都出不去,人全被拿住或绊住,要不是天黑了,宫门落匙,她恐怕都不知道。 在后宫,能有这个能力的,也就只有皇后了。 所以太后一生气,就把皇后叫了来跪在殿中,等皇帝终于见完了该见的人回后宫时,一直等着的明达就跑过来,“父皇,你快去救救母后吧,母后在皇祖母的宫中一直跪着呢。” 皇帝面色一变,拍了拍明达的手,让人把明达送回宫殿休息,大步便朝太后宫中去。 第1152章 国事家事 皇帝大步走进来,看到皇后跪在地上,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尚姑姑,上前跪在皇后身侧,“母亲,儿子来了。” “你别叫我母亲,”本来正身而坐的太后侧过身去,气得胸膛起伏,“你当我是你的母亲了吗?” 皇帝张了张嘴,扭头对跪着的皇后道:“皇后,你带她们先下去吧。” 皇后微微躬身,撑着地要起来,皇帝伸手扶了她一把,尚姑姑连忙上前接过,俩人目光在屋中一扫,大半人都跟了出去。 只有太后的几个心腹犹豫着没动。 皇帝掀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他们立即触电般的低下头去,偷偷看了一眼太后后也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这才坐到榻上的另一边,叹息道:“母后,这是国事,不是朕可一独断乾坤之事。” 太后脸色发沉,抬头认真的看了皇帝好一会儿,半响后冷笑道:“二郎,你果真是不能,还是不愿?” 皇帝也看着太后,半响后道:“母后,今日白善和周满的状告您也听到了,朕总要给天下百姓,尤其是剑南道百姓一个交代。” “可他也是你弟弟!” “是,朕没说他不是。” 太后捂着脸,眼泪从指尖里渗出来,她哽咽道:“说到底,国事还是家事,都是你说了算的……” “事发突然,满朝文武,甚至世家宗主都在,您觉得这个儿子还能一人说了算吗?”皇帝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道:“母亲,说这天下是我李家的天下,但它其实并不止是我李家的天下。” 太后放下了手,她狠狠地闭起眼睛,半响后她睁开眼睛,袖子滑落遮住她紧握的双拳,她盯着皇帝问道:“我不求其他,只求一件事,你保你弟弟一命好不好?” 皇帝低头对上她的目光。 太后哀哀的道:“二郎,我生了四个孩子,如今就只剩下你和老五了,从前你们兄弟三个与你父亲在外征战,只有老五陪同在我身侧……” “好,”皇帝握住她的手低声道:“我答应您,只要五郎好好的待在京城,我就能保他。” 太后看着似乎松了一口气,抓着他的手点头。 皇帝给她擦了擦眼泪,猝不及防的问道:“母后,五郎在益州城的事,您听说过吗?” 太后身子一僵,她看向皇帝,目光如利刃一样的划过他的脸庞,“怎么,你怀疑我?” “儿子不敢,儿子只是觉得五郎也太胆大妄为了些,听白善他们的口供,他是十几年前就开始准备的,那会儿父皇还在呢。” 太后忍不住刺了一句,“不仅你父皇在,你大哥和三弟也还在呢。” 皇帝脸色微白。 太后闭了闭眼,挥手道:“你也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让人给老五送些东西去。” “母后……” “怎么,我连给自个儿子送些吃的穿的去都不行了?” 皇帝苦笑,“母亲,儿子不会在这上面亏待五郎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亏待,但你的是你的,我给的则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心。” 皇帝无奈的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等皇帝走了许久,太后撑着额头靠在榻上,沉声道:“出来吧。” 哭得眼睛红肿的益州王妃才从屏风之后出来,“母亲……” 太后睁开眼睛看她,轻声道:“你上前来。” 益州王妃上前,结果才近前,太后便脸色一变,伸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直把益州王妃打落在地。 益州王妃捂着脸跌在地上,因为这一巴掌太后用尽了全力,她这会儿耳朵还有些嗡嗡的。 太后跌坐在榻上,却仍不解气,将身后的枕靠砸在她身上。 益州王妃吓了个半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母,母后……” 太后伸手将她拽过来,盯着她的眼睛问,“我问你,那两个小儿在殿上说的是不是真的?” 益州王妃脸色煞白,连连摇头,“母后,那都是诬告,是诬告啊……” 太后将她推到地上,压低了声音喝道:“你哭,你喊呀,这殿里有多少皇帝和皇后的人谁也不知道,你今天在这儿喊了什么,转过身去他们就知道。” 益州王妃便捂住嘴巴不敢哭喊出声了。 太后从榻上坐到地上,正好与益州王妃面对面,她盯着她问,“应氏,我再问你一次,那两小儿说的是不是真的?五郎在益州那边豢养私兵?” 益州王妃眼泪扑簌簌的落,摇了摇头,见太后目光瞬间凌厉,便又点了点头,她放开了些手,很小声道:“母后,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但,王爷很缺钱,他用我的陪嫁去做生意,还时不时的让妾身回娘家拿钱,我知道,王爷养了很多门客……” 太后气得扬起手,见她缩起来便气呼呼的放下手,她一脸失望的瞪着应氏:“你孙子都能满地跑了,你丈夫在外面做什么你却还一无所知,你,你……” 相比于皇后,这个儿媳差的何止是一点儿。 太后心口疼得差点呼吸不上来。 她捂住胸口半响不说话,益州王妃害怕的哭道:“母后,母后,求您救救王爷吧,他一定不是有心的。” 太后闭了闭眼,问道:“新安他们三个呢?” 益州王妃抹了抹眼泪道:“新安和新平都叫陛下的人拿走了,只有新庆和云凤还在我身边。” 太后呼出了一口气,“你们就老实的待在宫内,哪儿都不要去,把新庆和云凤送到我宫里来,只要你们不乱跑,我就能保住你们。” 益州王妃连连连点头,听话得不行。 宫中好几处都熄了灯火,但总有几座一直灯火通明,直到天边出现了鱼白色的微亮光芒,灯火才慢慢熄灭了。 而天牢里,白善和满宝在第二根蜡烛要燃尽前终于把地上的人包成了一个白色的大粽子,除了脑袋,他全身都被上了药包裹住了。 今晚唯一睡得早的向朝一眼醒来便是一片漆黑,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脑袋上有东西,他立即伸手把脑袋上蒙的东西拿下来,一抬眼就正好看见俩人放下了剪刀,正伸着腰困倦的揉着后脖子,而地上躺着除了脑袋还认识,其余全是一片白麻布的白二公子。 向朝张大了嘴巴。 第1153章 度过 白善的小腰都快要直不起来了,站起来的动作也有点儿别扭,扭头看见向朝醒了,他没多少诚意的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蹲下去把满宝用过的那些刀、剪刀、镊子之类的东西一股脑的丢到锅里的开水里先滚一遍。 然后又洗第二遍,这才把它擦干了装在布包里,向朝一直想张嘴问话,但满宝看着比白善还疲惫,眼睛都是半闭着的,正在药箱前捡药,所以他张了张嘴没敢打扰他们。 等白善把刀具都清洗好塞给了满宝,满宝塞到袖子里以后,白善这才看向向朝,“人暂且活着呢,你往旁边挪一挪,给他让点儿位置吧。” 向朝立即艰难的朝旁边挪了挪,给向二公子让出大半的位置来。 白善看了看那位置,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高声叫外面的衙役进来帮忙把人抬到炕上去。 牢里的人也是第一次见被包成这样的人,颇为稀奇的看了好一会儿,不过他们知道这人现在是重要的人证,或者是案犯,所以没敢重手重脚。 毕竟伤成这样,要是被他们一抬死了,那是算他们的,还是算这两个看着就年纪特别小的大夫的,或是算益州王的? 所以他们轻手轻脚的往上抬,向朝立即道:“和我一样,也头朝外。” 等把人抬到了被子上,再盖上被子,众人便都呼出了一口气。 一个差役没忍住和满宝搭话,“小神医,这人能救活吗?” 满宝一脸深沉的道:“看天意吧。” 差役们便觉得凶多吉少了,再看一眼一旁还没燃尽的蜡烛,忍不住啧啧两声,“两位这是一整夜都没睡啊。” 白善和满宝都没说话,白善已经把针都煮好擦干插进了针袋里,然后把锅里的水倒了再清洗一遍,他就有些嫌弃的看一眼这锅,再看一眼桌子上的饭菜,“这个可怎么吃?” 满宝知道他嫌弃这锅煮过带血的刀具,便轻咳,眼巴巴的看向来帮忙的三个差役,“三位大哥,你们能不能再给我们来个小罐子,我们好热点儿东西吃。” “那不行,没有上头吩咐我们可不敢给你们送东西。” 白善便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三块一两的银锭来塞进他们手里,“大哥帮帮忙。” 俩人一起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三人。 白善进宫特意穿的国子学的衣服,此时一身白衣温润如玉,三人在天牢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 上,位高权重,学识丰富的,下,三教九流,穷凶极恶的,但像白善和周满这样,本身不是恶人,又年纪那么小便被关进来,其中一个还是前途无量的国子学学生的,这还是第一个。 于是三人迟疑了一下便握住了手里的银子,点头道:“行吧,不过新罐子没有,只有平日我们外头烧水喝的罐子,我们匀你一个。” 白善松了一口气,只要没煮过奇怪的东西就行。 他们出门去,重新给他们将牢门关上,不一会儿便把一个罐子给他们送来了,白善一边接过一边和他们说话,“外面天亮了吗?” “已经卯正过了,天色已微亮,过不了多会儿就大亮了。” 白善点了点头,谢过。 然后看着一桌子的冷饭冷菜发起愁来,这个可怎么弄? 他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已经把新配的药给熬上了,此时正坐在炉子前发呆,她有点儿用神过度,处理向二公子身上的伤本来就要高度集中,她年纪又不大,忙活了一个晚上,这会儿别说身体了,脑子都不转了。 白善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干脆自己决定了。 他把剩饭给倒进了罐子里,加了水便放到另一个炉子上,然后挑拣了一下桌子上已经冷下来的菜,最后一脸嫌弃的放了点儿肉糜进去。 药罐里的水开了,慢慢的有药味儿飘出来,满宝这才慢慢回神,她回头看见白善只拨了一点儿肉糜进去,摸了摸饿得都快痉挛的肚子,她不乐意了,上前接过盘子道:“这样不够吃的。” 说罢拨进去半盘,还去把一盘青菜挪到了桌子边上,在三个人的碗底都铺了厚厚的一层青菜,道:“一会儿稀饭好了倒进去,一热就能吃了。” 向朝见大夫终于不发呆了,立即问,“周小大夫,我家二公子……” “放心吧,他能活下来,只要我们的药不断。” 向朝就松了一口气,“那刚才您说看天意。” “那是迷惑外敌知道吗?” 白善:“你想的倒挺多。” “那是。” 白善见她终于不呆呆的了,便笑了笑,专心看火去了。 满宝就搬了张凳子坐在向二公子的旁边,撑着脸认真的打量他,“你们二公子可真够能忍的,脚筋都被挑断了,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向朝一呆,激动起来,“什么,脚筋被挑断了?” “你别激动,”满宝安抚他道:“所以我说他就是活了,也多半要落下终身残疾。” 向朝却是眼睛一亮,往这边爬了两下,“那少半呢?” “少半就是,若我能出去,他也能出去,能够像治疗季浩和苏坚一样所需要用到的药材都不缺,那或许我能给他接上,接上以后将来不说能与常人一样,但至少是可以走路的。” 向朝就咽了咽口水,“那,那我们能出去吗?” 满宝叹息一声。 白善道:“近期是不可能的,最快两日,他们就要提审我们了,按理来说确定了我们给出的证据是真的,我们就可以出去了,但你家二公子恐怕不行,他是刺客。” “可我们二公子也是苦主!” 白善目光幽深,“那他也是刺客,别说太后还在,便是太后不在了,按律,刑部也不会放人的。” 满宝问:“那要是不按律呢?” 白善垂下眼眸道:“那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他说可以自然就可以。” 向朝张了张嘴巴,可他们有什么面子去求皇帝? 满宝也在苦思,借由治疗皇后的情分吗? 似乎有点儿不够呀。 白善也在垂眸思考,牢房里一下安静了下来,只有火光的映在他们脸上,让他们有些苍白的脸色变得有些橘红。 第1154章 向铭学 向朝艰难的撑起半边身子,白善他们将桌子拖到炕边给他放碗,让他自己吃。 三人边吃边聊天,满宝好奇的问,“你们家二公子叫什么呀?” “向铭学,我们老族长取的,好听吧?” 白善和满宝点头,“挺好听的,那他读书了?” “当然读书了,我们二公子是我们向氏里读书最好的,当然,大公子读的也不错,不过二公子更聪明些。”向朝道:“本来水患那年族里就决定过了秋收就送二公子进京参加第二年的大考,看能不能考进国子监的。” 他道:“不过我们州里的博士说了,二公子的学识够了,只要发挥正常,考上的机会很大,他们家又不缺钱,就是第一年没考上,在京城游学一年,第二年再考就是。” “你们二公子是在府学读书?” “是啊,遂州的府学,本是要去益州的,但他考学的时候年纪还小,不足十三,家里不放心,就只让去遂州。” 向铭学是嫡支弟子,而向朝是旁支,比向铭学大两岁。俩人虽是同一个家族的,但交集很少。 向铭学很少在东溪庄,小的时候便被送到县里读书,只有休沐时才会回家,回家也不会和满地乱跑的向朝他们一起玩儿。 而向铭学十三岁又去了遂州府学,基本上连休沐都不回来了,只有大节日和农忙时才会回家,所以俩人以前根本不熟。 在村口遇见,向铭学不认识的人便只弯腰行礼,听见人喊自己二公子,便知道是同辈或是晚辈,听见人喊铭学,便知道是长辈…… 大贞十年的水灾,当时正是府学放农忙假的时候,向铭学回乡,同时与家里商量,准备秋收结束后进京参加大考,那一年他十六岁。 洪水一下冲下来,他跟着家里人逃到了高地,等第二天洪水稍褪时往下走,只是他是个文弱书生,走得慢,便和母亲和嫂子们落在了后面。 等前面传来惨叫声冲出去看时,他的祖父,也就是向氏的族长,还有他的父亲和兄长已经被骑在马上全身披甲的人杀了…… 他当时只能跌跌撞撞的扶着母亲和嫂子逃命,结果被冲散,他只抱走了他小侄子,最后连小侄子也没了,是跟着一起乱跑的向朝几个拉着他一起跳到还汹涌浑浊的河里,扒拉着一根木头一起顺着水飘走才活了下来。 之后,他就一直活在报仇之中。 向朝说的不错,向氏嫡支有钱,他们的钱财不仅在于东溪庄,在别的地方也有。 虽然他们没有地契,没有房契,也不敢将那些东西卖了,但随便找个别院,找个铺子,找一找里面的钱还是有的。 他们前期就是通过这个活了下来,然后开始拿着钱隐姓埋名的活动起来。 养有血气,想报仇的灾民,赚钱,打听消息……这些都是向铭学在主导。 他们在四方围追堵截的情况下愣是查到了益州王身上,然后从大贞十三年开始便咬着益州王不放。 他们用了近一年的时间策划了端午刺杀,可惜,就差那么一点儿…… 再然后就是今年七月底了,他们在益州王进京的路上伏击,却没想到益州王暗中还带了一队兵马入京,他们带去的人折损大半,二公子也重伤被抓了。 白善听得精神一振,一下都不困了,“你说益州王进京还带了一队兵马?那兵马有多少人?” 向朝道:“当时太混乱,不过估摸着也有一千人左右吧。”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满宝有些不确定,“我记得藩王入京,所带侍卫不得超过三百吧?” 白善眼睛亮晶晶的,“不错,等到大人们来提审,你要这样与他们说……记住,就跟你刚才与我们说的一样,要不经意间露出来,知道吗?” 向朝连连点头,问道:“这对扳倒益州王有好处?” 白善和满宝狠狠地点头,“有。” “行,我记下了。” 满宝见他吃饱了,就接过他的碗洗一洗,将熬好的药给他倒了一碗,道:“凉一凉就喝,把碗放到一边,我们得睡一会儿了。” 向朝见她把火都拆了,便连忙问道:“那二公子呢?” “他已经喝过一次了,药罐里还剩一些,你看着他,他要是发烧了就喊我,到了午时也叫我们。” 说罢,她就和白善睡觉去了。 三床被子,现在只剩下一床了,白善很嫌弃的摸了摸那些稻草,勉强接受它们铺在另外半边炕上,但他还是在上面铺了两件大衣服,这才和满宝一左一右的躺下。 向朝目瞪口呆的看着,想说什么,却见他们一躺下就闭上眼睛睡着了,便又不好说什么了。 满宝他们才躺下没多久,有差役拎了两个木桶过来,意思意思敲了敲牢房大门,喊道:“吃饭了,吃饭了……” 白善和满宝在睡梦中惊醒,睁开眼睛无意识的往前看了好一会儿,眼皮颤了颤,脑袋又往被子里一缩,然后又睡着了。 向朝见俩人的小脑袋越靠越近,扭头去看牢门外的人,两边大眼瞪小眼了一下。 向朝才扯了扯笑容想要说点儿什么,牢门外的人已经扫了一眼他们桌子上还剩下的饭菜,耸耸肩膀又走了。 当然,牢房标配的饭菜也没给他们留下,人家都有吃的了,再留吃的,那不是浪费吗? 还不如拿出去给猪吃呢。 这一觉满宝他们睡得特别踏实,睡得特别香,向朝昨晚上睡得很多了,他一个人实在无聊得不行,时不时的摸一摸向铭学的脑袋,见他总不发热,而他也不知道时间到没到,只能支着耳朵听,听到外面说过了午时要换班了,他这才赶忙放声去叫满宝和白善。 白善睁开眼睛看了一下,努力的想要起来,迷迷糊糊爬起来的满宝就一巴掌按下去,重新把人按下去后道:“你睡吧,这会儿用不着你。” 白善翻了一个身便又去睡了。 满宝打着哈欠过来看向铭学的情况,摸了摸脉后去调换了一下药,当然,在这之前,把她把之前药罐里的药热一热给向朝喝了,然后很敷衍的道:“才吃了早食,肯定不饿,你先吃药饱饱肚子,稍晚些应该有人送吃的来。” 向朝:…… 第1155章 优待 满宝往他手里塞了一碗药,然后便去把药罐洗一洗,开始熬向铭学的药。 她摸了摸向铭学的脉,见他还没醒来的迹象,便将针包取出来,将意识沉进系统内看昨天晚上莫老师给她提供的新的针法。 她研究了一下,发现还是不够稳妥,于是退了出来,依旧用旧法扎向铭学。 她针还没扎完,白善便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坐在炕上呆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天牢里,他转头看了一眼满宝,没去打扰她,嫌弃被子下地。 先去把快要灭了火的炉子添上木柴,然后就讲究的用一个干净的木盆去取了水洗脸,涑口…… 然后就把剩下的剩饭全倒进去另外一个罐子里煮了。 向朝松了一口气,见满宝全神贯注,似乎没在意他们,便小声和白善说话,“白公子,周小大夫要一直和我们住在一个牢房里吗?” 白善一边从背篓里翻东西,一边道:“不然呢,她走了谁给你们治伤?” 也是。 向朝咽了咽口水,有些好奇,便压低了声音问,“可是,您跟周小大夫是什么关系?” 白善脸微红,“我们师出同门。” 向朝愣愣的道:“这样不好吧,要不我和二公子底下不垫被子了,也垫稻草怎么样?” 满宝把针扎完了,抽空问道:“为什么不好?” 向朝没想到她竟然有留神,一时有些尴尬,见她一脸好奇的盯着他,他便轻咳一声道:“也,也没什么,就是,劳累周小大夫跟我们受苦,毕竟您正是豆蔻之年,我,我就怕这牢里的事儿传出去了您不好说亲。” 白善皱眉,“她是跟我在一边睡的,又不亲近你们,为什么不好说亲?” 满宝也理所当然,“就是呀。” 向朝:“……你们也不是亲兄妹呀,而且你们这年纪也不小了吧?” 满宝就扭头和白善对上目光,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下,一起耳朵尖发红的转开头。 满宝道:“能不能活着出去都不一定呢,你想的可真多。” “我们二公子说若无远虑必有近忧,这种事怎么能等发生了再想呢?” 白善皱眉看着向朝,有些戒备,“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说亲不说亲的,也是我们家的事。” 向朝:“你们家?” 白善肯定的点头,“没错。” 满宝就轻咳一声,挥手道:“没事,嫁不出去就不嫁了。” 白善扭头看她,“谁说嫁不出去了?” 满宝略一想后道:“也是,还有你呢。” 白善便肯定的点头道:“也只有我了,没别人。” 向朝:…… 他啪叽一声趴在被子上不说话了,他到底为什么要多嘴问这些话? 满宝见白善又煮了稀饭,就有些嫌弃,“不想吃了,我们等刘祖母给送吃的过来吧。” 白善将烧开的稀饭搅了搅道:“先将就着吃吧,今天他们未必能进来。” 向朝又抬起了脑袋连连点头,帮腔道:“是啊,是啊,周小大夫,你不知道他们牢里都给犯人吃什么,那吃的都是馊了的稀饭,比我们自己煮的还不如呢。” 三人唉声叹气的一起吃了又一顿稀饭,然后就开始坐在一旁看着向铭学发呆。 白善问,“他什么时候能醒?他总得吃东西吧?” 满宝:“我估计晚上就能醒了。” 向朝和白善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看了一下系统里的时间,伸手把针拔了,这才把被子给他盖好,转身便把放得差不多的药交给白善,“一回生二回熟,喂药的事儿就交给你了。” 白善默默地接过。 白善和满宝是睡不着了,向朝更不必说,于是俩人开始在牢房里四处转悠起来,主要是把屋里收拾收拾,隔出几个空间来。 再把他们现有的东西规整好,他们才把牢房轻轻地打扫干净,便听到有人丁铃当啷的从外头走来。 站着的俩人,躺着的一人一起抬头看去,就见昨天那眼熟的刑部侍郎领着三个人进来。 走在中间的周立君直接扑到牢门那里,隔着栏杆看向满宝,一张嘴就要哭出来,“小姑——” 刑部侍郎最怕人哭了,立即哐哐的敲了敲门道:“老实点儿,若是喧哗,即刻赶出去。” 周立君立即捂住嘴巴不敢哭了。 刑部侍郎把钥匙交给后面的一个差役,让他把牢房门打开,老规矩,送进去的东西必须检查过,带金属的尖锐东西一样都不准送进去。 这一次,三人都背了不少东西来,刑部侍郎看到他们带来的东西便有些头疼,皱眉道:“虽说尚书优待,但也不是让你们把牢房当自家的,你们再往里送东西,这牢里可装不下了。” 周立君立即赔笑道:“大人您放心,昨天送来的一些东西我们都要带走的,我们家里也觉着昨日送来的东西有点儿多,又不实用,今天这才拿来换的。明日起我们再来就只送吃的,而且保证不多送,一天就送一次,还请大人通融。” 来前先生和刘老夫人都叮嘱过,牢房里做主的是侍郎大人,那不是用钱可以打动的,所以一定不能给钱。 此时他们也没有可回馈的东西,只管把姿态做低,将来再报还就是。 刑部侍郎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想到今日朝会后大人回部里的表情,以及至今都被收押在宫里的益州王父子三个,他挥了挥手,让他们把检查过的东西送进去了。 他蹙眉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收拾,别在这牢房里留下太多的东西。” 周立君连忙应下。 等人一走,向昌立即奔着炕上的向家兄弟去,大吉则去找白善汇报今日家里收到的信息。 周立君则拉着满宝哭,只是没敢哭大声,“小姑,你脸都出血了,还蹲了大狱,爷爷奶奶要是知道,他们一定要急死了的。” 满宝挥手道:“放心吧,你们可别给家里去信,没几天我就能出去了,你们往家里送信,回头我出去了还得再雇人送一趟,多费钱?家里人知道了也白担心。” 第1156章 能干 周立君抹着眼泪道:“五叔和六叔也是这么说的,他们说告诉家里也没用,成就是成,不成到时候我们只能扶棺回家了。” 满宝:“……你们给我打好棺材了?” “那倒没有,不过五叔去看了,说是如果太凶险,风声一不对就买回来,说不定冲一冲就又好了。” 满宝:“……好主意,记得冲喜的时候要拜天尊老爷。” 周立君转着看了一下他们才收拾好的牢房,一脸的嫌弃,“这牢房可真够乱的,小姑,我给你收拾收拾吧。” 说罢挽了袖子就动起来,顺便把在一旁说话不动弹的三人也叫过来,“大吉叔,这道帘子撑起来挂在这个墙角上,那位向大……哥,你来帮忙收一下桌上的残羹剩饭……” 满宝见她一来就把他们规整好的药罐,木盆等都给挪了地方,立即张嘴要阻止,那可是她和白善好容易弄好的。 结果她已经从背篓里拿出了好几根木条,刑部侍郎也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他就是想看看他们拿这木条来干什么。 满宝一看就明白了,立即上前帮忙扶住,果然木条上都有缺口,一进,再塞个铆钉,木条便固定住了。 很快,一个三层的三角木盆架子就弄好了。 周立君手脚麻利的从大木桶里舀水将两个木盆都清洗了一遍,放在了最下层和中间一层,然后又从一个大背篓里拿出一个新的来放在最上面,然后和满宝道:“小姑,这个是你的,这第二个是白善少爷的,这底下的就给向家兄弟用吧。” 满宝愣愣的点头。 刑部侍郎和跑过来围观的差役们。 周立君手脚特别麻利,她嫌弃的把那个用来煮粥的罐子也洗干净,然后和药罐收在小炉子边上,道:“小姑,这两个都拿来当药罐吧,你们烧水热东西用这个。” 她从大吉的背篓里拿出一个开口瓮,直接放在了大炉子上,不大不小,正正好。 见大吉他们把帘子都搭好了,便让他们把那大木桶移到这边的墙角来,而桌子上的残羹剩饭也收拾赶紧了,她就开始往外拿东西。 先是一个大瓷碗,足有人的脑袋那么大,上面盖得严严实实的,她打开给满宝看,“小姑,这是六叔给你拉好的面条,你们晚食和明天的早食都吃这个,要吃多少就下多少,这个篮子里是已经洗好摘好的青菜,不是你说人每天都要吃青菜叶子的吗?” 她把东西摆在桌子上放好,又拿出一个一样大小的大瓷碗,给她打开道:“这是臊子,用的是羊肉剁块,加了家里带来的干竹笋一块儿炖好的,油盐都给你调好了,您下了面,烫好青菜,往上浇一勺的臊子就行。” 满宝和白善同时咽了一口口水。 周立君给他们盖好,道:“这个是最简单的了,六叔说,给你们复杂的你们也不好,做好了给你们送进来,却又麻烦看守牢房的大人们,总不好每顿都送,所以我们送一次管你们吃一天的。” 白善和满宝连连点头,觉得这个法子好。 周立君又小心翼翼的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大大的竹筒,道:“这是家里炖好的补身子的鸡汤……” 向昌立即插嘴,“这是给病人的。” 周立君横了他一眼道:“知道,不过我们特意多盛了点儿,小姑,你和白善少爷也喝一点儿。” 除此外,她还给满宝和白善带了换洗的衣服,还让向昌给差役们塞钱多买了两只木桶。 刑部侍郎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管,差役们赚这份钱赚的那是心花怒放。 两个背篓都被掏干净了,周立君又去掏另一个背篓,从里面带出了六本书,她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正在看什么书,这都是白诚少爷收拾的,说是你们正在看的,对了,这是你们的笔和墨,笔架不好拿来,我给你们拿了一个笔筒……” 众人:……你们家怎么不干脆把家搬来? 可这么多东西,周立君愣是收拾得整整齐齐,书和笔墨纸砚等都放在满宝睡觉的那一侧,炕沿边上,屋里并没有增加多少东西。 最后周立君还拿出来一个香炉和一包香片,她道:“你们吃喝拉撒都在这屋里,一定臭的很,这是白夫人特意让我带来的,让你们在屋里燃着,要是不够了,我们回头来了再给你们拿。” 这下是真的没有了。 周立君她让大吉和向昌把收拾出来的杂物带走,最后东西一收,发现除了另一角里多了一个挂着帘子的独立空间外,这屋里竟然比先前还整洁宽敞了。 满宝拉着周立君的手热泪盈眶,“立君,我都想把你留下来了。” 周立君:“……小姑,这屋里要是再多我一个,那可就真挤了。” 向朝目瞪口呆的看着,眼见着人要走了,总算是想起了他一直惦记的事,“药,药……” 周立君就含着泪道:“药的事,大人们还不肯通融。” 刑部侍郎没好气的道:“你们就知足吧,从昨天后半夜到现在,你们知道我给你们挡了多少波人吗?明天你们来能不能再见到人还不一定呢,魏大人没把手书拿来,药方和药材是不可能来去通畅的。” 白善闻言抬头看了刑部侍郎一眼,然后对周立君点头道:“没事,你们回去吧,回去把这些事告诉先生和祖母,让他们不要担心。” 周立君和大吉倒没什么犹豫的,转身便出去了,向昌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啥,一脸忧虑的走了。 白善和满宝都恭敬的冲刑部侍郎一揖,以示谢意。 刑部侍郎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后将牢门给锁了,然后带着人走了。 等人一走,向朝就忍不住问,“没有药怎么办?” 白善道:“会有的,你没听刑部侍郎说吗?昨晚后半夜到现在他给我们挡了很多波人,会在昨晚上来找我们的人不多,恐怕多是今天来的,到这会儿他都没放人进来,看来局势对我们很有利。” 满宝点头,“等刘祖母去找魏大人催一催,拿到手书就好了,现在的药我们还够用两天的。” 白善去翻周立君带来的书,被放在最上面的是他的《春秋》,他一翻开,书页立即散开,露出被夹在中间的厚厚的两封信。 第1157章 推测 白善看了一下信封,上头都写着他和满宝的名字,他把那封一眼便看出是白二郎字迹的信递给满宝,自己盘腿坐在炕上拆开另一封。 这是殷或给他们写的信,足足有五张纸,不过这和白二郎的比起来还是差远了,因为白二郎厚厚的一沓,一展开还是很厚,满宝数了数,足有十二张。 她展信看起来,看了半天都没看完,见白善看完了另一封信沉思起来,便把白二郎的信放到一边,问道:“谁写的?” 白善将信递给她道:“殷或写的,他说七月份时,因他三个姐姐在街上堵我们和派人去济世堂闹事的缘故,有御史弹劾他父亲,没两天他父亲便被派出去巡查了。” 白善道:“他怀疑他父亲是去调兵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 因怕隔墙有耳,白善将声音压得很低,就是一旁的向朝都听不太清他们在说什么。 但见他们拆了信后便在嘀嘀咕咕,知道他们是防着牢里的其他人,所以虽然心急知道,却也什么都没说。 白善压低声音道:“他说以前他姐姐和姐夫们也闯过祸,虽然御史也弹劾,但多是算在我姐夫们的头上,便是父亲被骂,大不了上折自辩,拉扯上一二月事情多半会被不了了之,不是什么大事。” “但像七月份那样,皇帝直接让他父亲出去巡查的,是第一次。”白善小声道:“他昨天晚上让长寿悄悄的去找近段时间给家里送平安信的小厮家,打听出他父亲每隔一旬便给家里送信,从没间断过,一问,都是从幽州那边送来的。” 满宝眨眨眼,小声问道:“他们要从幽州调兵?” 白善摇头,他仔细的想了想道:“殷或说这恐怕是惑人视线的,我觉着也是,如果皇帝果真早早的派殷礼去调兵,那应该是从岷州或松州一带调兵,那里比幽州更方便。” 白善沉吟片刻后道:“不过松州距离茂州过近,益州王既然连遂州都掌握其中了,松州应该也没放过,如果我是皇帝,该从岷州调兵,那样更安全。” 满宝:“七月出去的,八月就应该到了,就算他们行军慢,九月初的时候也该到益州了。” 白善小声道:“岷州兵马还要戒备吐蕃,他们肯定要安排妥当才走,而且行军需要粮草,皇帝想要避过兵部和户部也不容易,更何况,九月就是太后寿辰,我想皇帝原意还是想给太后过好寿辰的。” 他道:“我们刚进京的时候他不是一点儿也不着急吗?是出了三皇子和太子相争的局面,他这才想祸水东引的。” 白善道:“我猜,他原先应该是想定在十月,或十一月动手。” 满宝略一想便也明白了,“那时候益州王应该要离京回益州了,却又没回去到,路上消息不通,他直接抄了益州王的后路,他一进益州城便撞在了手里,且殷礼在益州城里抓益州王,甚至是处决,太后鞭长莫及,阻力要小很多。” 白善点头,小声道:“我们也会安全很多。而且,十月和十一月,吐蕃该下雪了,这两年两边的关系还不错,天寒地冻的,应该不会打仗,边关外紧内松迷惑上一两月问题不大。” 满宝咬牙切齿,“全被太子和三皇子害了。” 白善道:“其中固有益州王挑拨之故,但三皇子野心勃勃也是真的,听国子学里那些同窗的议论,这两年太子和三皇子没少发生争斗,明明是同母出,关系却一直不好。” 满宝好奇:“那两年以前呢?” “以前关系还是不错的,太子虽严厉,但对几个兄弟姐妹都不错,可太子成亲多年却一直无子,连个女儿都没有,而两年前三皇子生下长子,本来他在成亲之后就该就藩的,但皇帝疼他,一直没让他去,开始太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但……” 白善抬眼看向满宝,小声道:“人心异变,你知道吗?” 好歹读过好多史书,还看过不少科科给她找的野史话本,她当然知道了,她很快找到症结所在。 “太子自卑,先自己乱了阵脚,三皇子野心太大,坑了自个的亲大哥和亲爹娘,把我们也给坑了,然后皇帝这也爱,那也爱,他当皇帝的,还想一碗水端平?” 白善点头,“就是,他是皇帝,怎么能想着一碗水端平呢?难道想把这天下平分成几分给嫡子?” 满宝咬牙切齿了一会儿,不过这是上位者的事儿了,虽然他们被波及了,但就算知道了也没办法。 满宝看向白善,“所以怎么办?” “现在我们都在牢里了,就看殷礼现在的动作快不快了,若是快,不仅我们,就是他们两个应该也可以出牢过冬。” 俩人看了一眼殷礼写来的信,拿到火炉那里烧了,这上头写的东西太多,且猜测的东西也太机密,可是不能往外泄露的。 向朝看见连忙问,“这是谁的信,信上写什么了?” 满宝又重新摸出白二郎的信来看,白善回道:“我们朋友的,说一些朝上的情况,他有帮忙的意思,我们怕漏出去给人知道了找他父兄的麻烦,所以给烧了。” 满宝点头。 白二郎信上写了很多东西,他本来是想亲自来的,结果家里拦着不给。 堂祖母说他去了没用,向昌是要去看向家兄弟的情况,以安向氏的心,毕竟现在三家结盟,一家只能出一个。 所以老周家也要去一个人,非得亲眼看到满宝安全才可以。 而白家这边,堂祖母觉得大吉比白二郎更靠谱,且还能着重看一下牢里的环境,所以两次都把白二郎给压下了。 甚至连信都不乐意给他传递,白二郎也不傻,直接给白善他们收拾书,然后把信给夹在里面了。 白二郎表示,白善书房里的字他都给他收好了,满宝的那些花花草草他也会照顾好,济世堂那边也请了假,而他也不能再去上学了,连他大哥都不能去了,因为从今天早上开始便有陌生人在他们家门外徘徊不去。 不过白二郎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他打算和殷或一起,把他们学里玩得要好的同窗串联起来,到时候证据一确认,他们就去找孔祭酒,让他从牢里要人。 第1158章 醒来 满宝去琢磨病例去了,她拿了一本医书,意识却是沉在系统里和莫老师聊天,向朝精神比昨天刚被杖刑时好多了,但也略微能动而已。 煮东西这样的事还是落到了白善身上。 或许是怕他们油盐不够,周立君还给他们带了两小罐的油盐,是真的只有两小罐,只有巴掌大小,是平时家里拿来装蜂蜜的。 白善看了眼向朝,便在瓮里加了一勺水,等水一开就给他下了一把面,然后手忙脚乱的抓了一把青菜扔进去,发现水不太够,他便咕噜咕噜往里加了小半的鸡汤。 煮了半响,他将第一次煮出来的面给向朝端去,“你吃吧。” 向朝就看向桌子上的臊子。 白善道:“你不能吃,竹笋和羊肉都是发物,我特意多给你加了一把青菜呢。” 向朝:“……” 煮过一次,白善略微有了点儿经验,他加了两勺水,想了想,又少放了一点儿面,等面看着似乎要熟了的时候才丢一把青菜进去。 白善将还算成行的面条倒出来,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在上面加了一大勺的臊子,略微一拌,香气就出来了。 满宝闻着香味,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正巧看见白善要下第三国面,她连忙叫道:“不是水开了才下面吗?” 白善低头看了一眼瓮里的水,问道:“是吗?我刚才没开也下了,也煮熟了。” 满宝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碗面,当机立断,“这碗你吃吧,再下这碗要水开。” 俩人就蹲在火炉前等着水开,一旁的向朝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糊成一团的面条,愤愤的吃了一口,他吃这样的面,他说什么了吗? 还别说,水烧开后下的面要几乎是一根一根的分开了,比第二锅还要好,满宝也给自己加了好多臊子,然后俩人就招呼上向朝一起高兴的吃起来。 吃完了满宝便去招惹昏迷中的向铭学,“你要是再不醒,连鸡汤都没有的喝了。” 话音才落,向铭学的眼睫毛就颤了颤,一直关注的向朝立即叫道:“醒了,醒了!” 白善也立即跑过来看,向铭学努力了好久,终于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慢慢张开了眼睛。 他才睁开眼睛还有些迷糊,和三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响,还是在满宝的一声“你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声音中回过神来。 向铭学本来是想淡漠的移开目光,结果才移到一半就对上了向朝关切的目光,他一顿,眼睛慢慢瞪大,他抬起手来一把抓住向朝,目眦欲裂,“你怎么在这儿?” “二公子,你终于醒了!”向朝抱着他的手哭。 向铭学胸膛急剧起伏,白善生怕他给气死,连忙解释,“向二公子,这不是益州王府的地牢,这是刑部的天牢。” 向铭学一愣,“天牢?我怎么到天牢来了?益州王把他受刺的案子交给了朝廷?” “当然没有了,”白善快速的给他解释一遍,“益州王被抓了,我和满宝告状,他去告御状,一起告益州王豢养私兵,意图造反。” 向铭学愣了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向向朝,向朝连连点头,“白公子说的没错。” 向铭学便收回了手,又闭上了眼睛,呼吸渐渐被放轻,似乎又睡着了一样。 三人瞪大了眼睛,一起瞪着他的睡颜。 半响,向铭学又睁开眼睛,对上的还是三个人的脸,他微微皱了皱眉,又重重的闭上眼睛,手还微微抬起掐了自己一把…… 白善总算是知道哪儿不对劲儿了,默默地道:“别掐了,不是做梦。” 向铭学便睁开眼睛,向朝也回过神了,立即把他半边的被子掀开,让他看他后背的杖刑,“二公子,不是做梦,这就是真的,我们昨天告的御状,昨天晚上您被魏知大人从益州王府里搜出来送过来的,这会儿都过去一天了。” 向铭学看向白善和周满的目光便凌厉起来,问道:“那你们是谁?”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脸色,起身和白善道:“我去给他抓新的药,还有热鸡汤,你和他解释解释?” 白善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他只道:“我父亲是前蜀县县令,十二年前因发现益州王造反的证据被残害,除了我父亲,还有我师姐的父母,当时蜀县的县丞既一众衙役,八月,益州王把你们藏匿于马车中带到京城时满宝闻到了血腥味,查到了你们向氏,所以我们两家便结盟了。” 一旁的向朝连连点头。 向铭学很怀疑,“现在是几月?” “今日是九月十八,昨日是太后千秋。” 向铭学就冷笑,“只一月多的时间你们就查到了我们向家,还谈拢了结盟?我在益州一带活动多年,从没听说过一户白氏的。” 白善道:“我祖籍陇州,你应该听说过绵州白家吧?” 向铭学眉头一动,抬起头来看向白善,半响后道:“白老爷有如此能量?” “他没有,但唐县令有,你们向氏是唐县令查到的,不信问你族人便是。” 向朝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二公子,就是华阳县的唐县令查到了我们,差点把我们连锅端了,但他后来没抓我们,而是让我们去绵州找杨县令和白家,六爷和白家的老夫人一商量,两家便结成了同盟……“ 向铭学:…… 向朝想起当初的惊惧,此时眼圈还有点儿红,他抹了抹眼睛道:“当时实在是怕得很,二公子你没回来,六爷觉着还不如冒险一试,成了,好歹能把你救出来,不成,咱向家也不剩下几个人了,早晚都要到地下一聚……” 向铭学这才不说话,再面对白善时就和善了许多,他歉然道:“白公子见谅,是我多疑了。” 白善并不以为意,“是我,我也会怀疑的。” 满宝把热好的鸡汤端过来了,道:“先吃点东西吧,白善,下面去,填一填肚子好喝药,人醒了就好,一会儿我们要再做一次详尽的问诊。” 向铭学这才发现自己被包成了一团,而且一间牢房里为什么还有个女子? 第1159章 过堂 朝廷的动作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也还要大,满宝他们以为要过个两三天才能有人来提问他们,结果十九那天他们才吃过早食没多久,刑部侍郎便亲自来提他们出去过堂了。 他看到向铭学除了脑袋外全被包起来的样子,沉默了一下后挥手,让人抬了块床板来把向家兄弟抬出去。 正看着书的白善和满宝默默地看着。 见他们动也不动,刑部侍郎忍不住道:“两位总不会也要叫人抬吧?” 俩人这才放下书跟着往外走。 天牢旁边的刑部大堂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此时上面正坐着季相、魏知和老唐大人。 季相管着尚书省的事儿,现在朝中中书令缺失,所以是由魏知来管的,门下省的侍中老大人早就卧病在家求告老了,所以现在是唐辉在管儿。 益州王豢养私兵的事儿不小,所以便由三人为首齐审,当然,这其中有没有皇帝的私心就不知道了。 除了他们,刑部的封尚书,户部的刘会都在此。 之所以他们两个会被单独安排进来,那是因为在这个案子中,他们将会被大量的使唤。 到了大堂上,白善拱手行礼,满宝一见,便也只拱手,没有跪下,至于被抬出来的俩人更不用说了,他们爬都爬不起来。 魏知和老唐大人没意见,季相只要想到昨天晚上在他书房里打滚扫地的小孙子就头疼,于是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没为难他们。 他虽然坐在正中间,但是…… 他左右看了看俩人,抽了抽嘴角道:“魏大人和老唐大人有什么问题就开口问吧。” 魏知和老唐大人连忙谦让,“大人先请。” “还是你们请吧,我就听着就好。”打量谁不知道似的,事情发生后,一个被皇帝单独留到深夜,一个则是隔上一个时辰就被召见,他又不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皇帝更属意他们来查这个案子。 魏知和老唐大人沉默下来,这个他们怎么开口呢? 这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呀? 可要紧的是季相等人不知啊,而他们才能代表百官,老唐大人目光一转,落在了封尚书身上,直接道:“审案这样的事,自然是刑部尚书最为擅长,还是封尚书开口问吧,到时候我们再斟酌着补充就是了。” 众人心中冷哼:好似你没当过刑部尚书似的? 不过对于这位明明比自己年纪小,却是前长官的老唐大人,封尚书没敢说出口,他看了一眼他的现任长官季相大人。 见他微微颔首,便站起来冲三位大人一揖,然后扫了眼躺在木板上的向朝和向铭学,一挥手,决定先不问他们。 于是差役们把两张木板移到了旁边,让白善和满宝一下暴露在了众人的最前面和最中间。 封尚书的目光落在白善身上,问道:“姓名、祖籍,全都报一遍吧。” 白善已经快把大晋的律书看完了,且还背了不少,知道这是问讯的工具,于是一五一十的说了。 封尚书便问,“你既是陇州人,学籍怎么填的是绵州?” 白善便拱手道:“学生五岁时祖母便带着母亲和我投奔了在绵州的堂伯,因此我是在绵州上学读书的,而后又去了益州考府学,所以学籍一直在绵州。” “你是何时得知益州王为你杀父仇人的?” 白善顿了顿后抬头看向上方,见老唐大人垂着眼眸,便道:“今年方知的。” 封尚书眉眼一跳,“今年才知道?” 白善应了一声“是。” “怎么知道的?” “我祖母告诉我的。” “你祖母是如何知道的……” 白善将唐县令和杨县令摘出,只提了他祖母,告诉封尚书,其实他祖母一直有怀疑,并将当年他父亲逃到罗江县外偶遇周银的事也说了。 如此一来,封尚书就不得不召刘老夫人来问话。 在等待的时候,封尚书喝了一口茶便问满宝,“你呢,将你的姓名,户籍也都报一遍。” 满宝如实报了。 封尚书同样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很多都是和白善重复的,他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你父母的事的?” 满宝指着白善道:“刘祖母告诉我的,我以前并不知道我爹娘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是刘祖母说了,我爹娘才告诉我的。” 得,所以还是得等刘老夫人来。 封尚书便去问躺在木板上的俩人。 白家这边还有许多未曾呈现上来的人证和物证,虽然满宝已经交过一波证据了,但刘老夫人手上还有很多呢,比如当年白启给家里去的信,二吉的口供,当年假冒官差去七里村的三个刺客的口供,甚至人,封尚书要,刘老夫人也是可以转交的。 那些人现在魏知的手上,但总要交出来过了明路才好。 但相比之下,向家能给出来的证据就少得可怜了,绝大部分都是自己的推测,因为他连自己是东溪庄真正的主人这一点儿证据都没有。 地契房契全被洪水或人为的毁损了,甚至县衙和府衙里的档案都遗失了,除了向铭学后来自己默写出来的族谱外,他连个人证的证词都没有。 所以要想他说的是真是假,还得派人去一趟遂州才行。 低头看了一眼被包成大粽子的向铭学,虽然封尚书的内心很信任了,但刑案讲的就是证据。 不过他们可以确定白善他们前天在大殿上交的证据没有假的迹象,所以他们是可以离开的了。 于是封尚书提了一句,白善和周满可以释放了。 季相正要答应,老唐大人却突然道:“只是刘老夫人手上不是还有人证吗?不如等人证到案了再说吧。” 魏知也点头,“先将俩人暂且收押在牢内吧,等人证到案后再说。” 白善和满宝张大了嘴巴。 又被关回了牢里。 前来作证的刘老夫人倒不怎么焦急,对两个孩子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刑部大堂。 四人被差役押送回去时,正巧在门口碰到了周立君,她正在大门外等着他们呢,她讨好的冲差役们一笑,然后把一个大篮子交给他们道:“小姑,这是你们今天和明天一早的吃食,你们有没有特别想吃的东西,我让六叔给你们做。” 第1160章 安全 满宝恹恹的接过篮子,问道:“五哥他们在家里忙什么?” 差役没让他们多说话,喝道:“拿了东西就快走,当大牢是你们家吗?” 白善和满宝默默地想道:就快是了。 周立君便冲他们挥手,喊了一句,“五叔他们没写信告诉家里,小姑放心吧。” 刑部侍郎检查了一下他们的篮子,见都是大包子,就挥手让他们带进去。 见他们恹恹的,他便没好气的道:“别一副我们亏待了你的样子,我们刑部还不想收押你们呢。” 满宝他们刚吃完晚食就明白刑部侍郎为何这么说了,因为满宝正给两个病人扎针,外面便传来喧哗声,俩人立即丢下炕上满是针的俩人跑到牢门那里竖起耳朵听。 就听到外面有尖利的生意喝道:“陶祎,你好大的胆子,敢无视太后娘娘的懿旨?” “封尚书说了,除非三高官官亲至,或有三位大人的手书和陛下的旨意,不然谁也见不着他们,还请公公见谅。” “可咱家怎么听说白家的人进出天牢犹入无人之境?来去自如?” “公公一定是听岔了,白家的人只是往这里送了东西,并没有见到人,所有进来的东西我们都要检查过,只有没问题才能交给天牢里的人,公公不见人,若想给牢里送东西我们也可代为转交的……” 声音渐渐低了,满宝他们努力的竖着耳朵听才能隐约听到一些。 扒拉着牢门的俩人忍不住相视一眼,特别小声的道:“不知道这位刑部侍郎能不能拦住。” “原来他叫陶祎呀,倒是好名字,肯定能拦住的。” 动弹不得的向铭学和向朝:…… 向朝轻咳一声,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周小大夫,我们身上的针可以拔了吗?“ 满宝扫了一眼系统内的时间,头也不回的道:“不能,还早着呢,你先睡一觉。” 外面的动静慢慢没了,俩人等了许久都没等到有人进来和他们说明一下。 俩人站直来,对视一眼后耸了耸肩,上前去看向家兄弟身上扎的针,一起叹气道:“看来我们都待在牢里才是安全的。”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一边把向朝身上的针拔了,一边道:“可如果再不出去,药也不进来,你们就要没药了。” 向朝立即道:“那就别给我用药了,都给二公子吧。” 向铭学脸色一变,“不行!” 白善不是很着急,他拿了一本书道:“这些事外面的人会着急的,我们就老实的坐牢吧。” 是真的老实,从今天晚上以后,四人在牢房里特别的老实,从不主动给差役们惹麻烦,每天还拿出钱来请他们帮忙给牢房里添水。 虽然在牢里生活很不方便,但每天周立君都会把吃的送到大牢,她这会儿也进不来了,只能通过差役陶祎转交。 差役们的好处就是,每次周立君来的时候都会带两个篮子的吃的,丰盛的那一篮子是给差役们的,清淡单调的那一篮子是给满宝他们的。 周六郎给他们准备的吃食都特别简单,不是可以自己下的面条,便是大白馒头配上热一热就能吃的清爽菜,菜多油水少。 但牢里的四人都吃得津津有味,胃口一直还不错。 当然,也一直有人想进来见他们,或把他们带出去审问,可是基本上除了魏知等人,至今还没人能够突破刑部大牢的关口进来看到他们,或是把他们提出去过堂。 昨天晚上最惊险,蹲牢的四人扒拉在牢门上,甚至听到外面兵器相交的声音,那一刻四人的心同时高高的提起。 一直到外面混乱了好长时间,最后他们听到了封尚书的怒吼声,动静才慢慢小下来。 但扒拉在牢门上的三人一个都没动。 满宝目瞪口呆,“谁啊,胆子这么大,带着兵器冲牢?” 白善脸色有些不好看,“不知道祖母和先生他们怎样了。” 唯一坐在炕上的向铭学讥讽一笑,“这便是权贵了。” 牢里一片寂静。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但是,我们也没被带出去不是?” 所以现在还是算他们占上风? 向朝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他扶着腰一瘸一拐的回到炕上趴好,叹气道:“看来还是牢里安全。” 的确是牢里安全,魏知总算是拿到了皇帝的手书,交给了封尚书,然后满宝可以写方子给周立君,由周立君去济世堂里买了药后送到天牢。 在此途中,周立君不假与人手,一路上又有大吉护持,济世堂也是信得过的,按说不会再出什么事。 可满宝还是在第三次送进来的药上发现了不对,因为知道有很多人想弄死他们,所以满宝每次熬药时都要自己捡药,将药包打开,然后用一杆小称称出适合的药量。 满宝在抓一味药时隐隐觉得不对,她闻了闻,觉得药味儿是一样的,却又似乎不太一样,她再对比,也没发现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她就是觉得手中的这炮制好的乌头不太对,最后还是问了科科才确定,“外形看差不多,但炮制的方法应该不一样,其中一些有毒。” 满宝惊叹不已,一边将她认为不太对的乌头挑选出来,一边道:“难怪郑大掌柜总是说,医很重要,药也很重要,是真的很重要呀。” 白善好奇的凑上去,闻言道:“这不是废话吗,药入口,当然重要了。” “你不懂,”满宝摇头道:“士人看不起医者,医者隐隐又瞧不上药商,药商又压着药农,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只是从事的事不一样而已,为何要互相看不起?” 向铭学理所当然的道:“地位不一样,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白善反倒莫名其故的看着他,“这是正常的吗?” 三人对视,向铭学皱眉,“这不正常吗?” 向朝头疼道:“现在我们不应该讨论下毒的事吗?谁往我们的药里下毒?” 满宝把她认为有毒的乌头都挑出来了,然后让科科检查,不在意的道:“这有什么好讨论的,当然是想杀我们的人下的。” 白善点头,“就是,这么多人,怎么查?只要益州王的案子定了,我们也就安全了,回头把这个交给封尚书就好。” 向朝连忙看向向铭学。 谁知道向铭学也点头,并不觉得这件事需要查。 向朝:……为什么他理解不了他们的想法? 第1161章 隔壁狱友 科科扫描了一下,道:“有剧毒的乌头你挑干净了,但多挑了两块炮制好的出去。” 满宝一听,立即在他的指点下将那两小块找了出来,放回了药包里。 向朝看得很忧心,有些不太敢吃她熬的药了,“你真的挑干净了吗?我看这两种药完全长得一样,没看出有什么不同啊。” 满宝道:“一样才是对的,它们都是川乌,只是这边的炮制好了,这边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炮制的。” 满宝将药材掰开,让他们看断面,“外面看着是炮制好的,里面看着也没多大差别,但仔细的闻一闻,摸一摸,就可以摸出来它还是生的,或是半生的。” 白善没有伸手拿,而是先确定,“用手摸和用鼻子闻不会中毒吧?” 已经又摸又闻的向朝手一颤,乌头就从他手上跌落。 满宝捡起来塞进他的手里,安慰他道:“没事,别怕,你只要不舔,也不吃手指就没事。” 她和白善解释道:“乌头有毒,尤其是生乌头,有剧毒,有些乌头质量好,仅用三分就可死人,次一点的,一般一钱也就能杀人了。” 满宝称了一小块乌头给他们看,那么一点儿便是一钱了,混在一大堆中药里面根本就毫不起眼。 向朝的手又抖了,他咽了咽口水,举起手里两块被他掰成两半的乌头问,“那,你干嘛用这样的药?” 满宝接过,将它丢在有毒的那堆里,道:“它有毒,但它也能治病啊,你们两个关节上都有伤,特别是向铭学,你受刑的时候没少被泼冷水吧?你脚筋都被挑了,以后每逢刮风下雨一定会很难受,乌头可治风湿痹痛和关节疼痛,所以你们的药方里我都有添加。” “不过你们放心,我开的都是炮制好的乌头,”满宝强调道:“微毒,我还加了干姜和甘草,基本上就没多少毒性了,不过吃药嘛,怎么会没有毒呢?” 白善也安慰他们,“是药三分毒嘛,多吃就习惯了。” 向铭学就去看其他的药材,“周小大夫,你要不要再检查一下其他的药?” 满宝道:“好,我这就检查。” 但查了一遍,也没再发现有毒的药材来,她还让科科帮忙扫了一遍呢。 毕竟她开的草药里,天生便拥有剧毒的也不多。 满宝称好了药便开始熬起来,两个药罐一起,没多久就咕噜咕噜的往外冒药香味儿。 与他们一墙之隔的犯人总算是忍不住了,开始咚咚的敲起墙来,白善他们惊奇得不行。 坐牢那么多天,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其他狱友的动静呢。 其他人还没动静,白善先兴奋的爬到炕上敲墙以回应了,对面的人显然也没想到他们这么积极回应,于是靠着墙大喊,“我说你们对面是干啥的,怎么每天不是药味儿,就是各种香味儿的,你们今天中午是不是又喝鸡汤了?” 白善很好奇,“隔着墙你们都能闻到?” “那么大的味儿,我们鼻子又不塞,怎么会闻不到?”对面的人吼道:“小子你往头上看一看,你们就没闻到我们这边飘过去的屎尿味儿?” 四人一起抬头看向墙头,这才发现,屋顶下来似乎有个洞儿,只是对面也是黑乎乎的天牢,所以看不出来那是个洞儿。 “每天我们就闻着对面传过来的味儿,话说你们是官儿呀,还是家里富可敌国呀,怎么都到天牢里来了还天天有药吃?” 对于天牢里的人来说,有好饭菜吃不算特别稀奇的,有钱嘛,买就是了,虽然比外头的贵上好几倍,但都到天牢里来了,基本上就是死人了,钱那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自然是活着的用最好; 没钱也不要紧,有权也行啊。 而天牢里有钱有权的人还真不少。 可能在天牢里吃上药的就很稀奇了,便是外面的人敢送,天牢里的差役也不敢传递啊,牢里坐着的人更不敢轻易喝,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送命了? 所以他们每天闻着药味儿心里可稀奇可稀奇了,当然,他们不馋这个,他们馋的是每天都能从那气窗里传过来的饭菜香味儿。 “我说隔壁的兄弟,你们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大家好歹同狱一场,这也算是缘分,你让外面那些差爷帮个忙儿,传两个包子过来给我们尝尝味儿?” 白善道:“没有了。” “骗鬼呢你,我都闻到了,你们早食吃的就是包子,昨天晚上也是!” 白善:“都吃完了,今天中午我们要吃面,高汤面加青菜和鸡蛋。” “我去,送我一碗,赶紧的。” 送是不可能送的,不过白善正无聊,便想与他聊聊天,“你是干什么的?” “我?我是冤枉的啊,兄弟,我是好人,给点儿吃的吧……” 向铭学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对白善道:“与这样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隔着一道歉,向铭学虽没有特意压低声音,但也没有高声,按说对面该听得不是很清楚的,谁知道他话音才落对面就很不客气的道:“我说小子,你这话就不好听了,都是坐牢的,谁看不起谁呀?” 他停顿了好久后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最后送来的那小子吧?听声音就是,嘿,你没死啊,那天晚上那些大人们不是说你活不了几天吗?怎么,你们牢里那小姑娘真把你给救活了?” 白善面色一变,瞬间跪坐在地上,趴着墙头问:“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笑话,就隔着一堵墙,老子听到的!”他大言不惭的道:“你们那边什么动静,来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老子都听得一清二楚!” 四人对视,皆有些惊疑不定。 白善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我问你,你知道一个时辰前我和那个小姑娘说了什么话吗?” 对面安静下来,许久不说话。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正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对面的人道:“你说,那小子又夹带信件进来了……” 白善张大了嘴巴。 第1162章 烫手山芋 满宝也张大了嘴巴,俩人同时看向炕沿放着的书,今天周立君来给他们送吃的时候,顺带把他们需要的药材也送来了。 当然了,也没少了他们需要的两本书。 白二郎和殷或又在里面夹带了信件给他们,因为不是什么特别光明正大的事,白善说这话时还特意压了压声音。 他咽了咽口水,靠在墙上问,“然后呢,你还听到了什么?” “然后你们声音压得这么低,我哪儿还能听出来?但我闻到了鸡汤的味道,你们是不是喝鸡汤了?” 白善不确定胸口那口气能否松下来,因为也不是他说了他们就能信的,万一他骗他们的呢? 满宝发愁的掀开篮子看了一下里面的擀好的面条,忧愁的道:“凑一凑,凑出一碗来吧。” 然后吃午食的时候,他们便每人都少吃了点儿,然后多分出一碗面来,拖差役们帮忙送到那边去,正好跟他们隔着一堵墙,声称自己姓巴的犯人。 差役没想到他们坐着牢都能交上朋友,把面送过去的时候还一头雾水呢,白善则趁机蹲在牢门那里小声的问他,“大哥,住我们后面的,姓巴的犯了什么事儿啊?” 因为白善神秘兮兮的,差役也忍不住蹲在了地上,压低了声音道:“盗匪杀人,不是什么好人,已经判了秋斩,没几天活头了。嘶,你们怎么这么神秘兮兮的,认识?” 白善连连摇头,又把声音放低了点儿,小声道:“您知道吗,我们在这边这么小声的说话他都能听得到。” 差役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真的假的?” 满宝和向家兄弟跟着一起点头,紧紧地闭着嘴巴都不敢说话,一看就吓得不轻。 差役一头雾水的把面送到对面去,看着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恶贯满盈的巴爷吃了面,这才问道:“你耳朵很灵。” 他抹了一把嘴巴上沾上的汤水,嗨的一声,哈哈大笑道:“也就耳朵好使点儿,怎么,吓着我背后那几个朋友了?听他们的声音还年轻的很,小小年纪,这是犯了什么大事了?” 他笑问,“不会是要和我一起问斩吧?” 差役嗤笑一声道:“少往自个脸上贴金了,他们犯的事儿可比你大多了,不过他们就是死,估计也不会是问斩,喏,看到没有,这一圈儿都是要和你一块儿上路的。” 巴爷收回目光,拢手问道:“那他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儿,杀了几个人啊?” “一个人都没杀,不过他们做的事儿要成了,那是血流成河,当然,他们做的事要是没成,那也是血流成河,而且河要更大。”差役说完,把碗收走了。 本来巴爷只想吓唬吓唬人混碗好饭吃,虽然行刑前都能吃顿好的,但也只是一顿而已,而且谁也不知道那天他还有没有心情吃。 没想到却得了这么个答案,于是也感兴趣起来,他就敲墙问道:“我说隔壁几位,你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满宝才给出一碗面,心情还有些不太好,闻言一边翻了一页书,一边没好气的道:“问别人前你不能先说自己的情况吗?” 巴爷也不在意,闻言一笑,反正他都快要死了,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便大声道:“也没啥不好说的,就是偷东西,又不小心杀死了几个人而已。” 这边的四人齐齐皱眉,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杀了人心中不悔吗?” “悔什么呀,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我……” 陶祎站在阴影处听那盗匪吹嘘他年轻时候是怎么杀人偷东西,忍不住皱了皱眉,问差役,“怎么两头还说上话来了?” “那姓巴的耳朵太尖儿,隔着一道墙小声说话他都能听见,也不知道他们四哥悄悄的商量什么事情,多半是被他抓住了把柄,所以从他们手里敲诈了一碗面过去,这边正心气不顺呢。” 陶祎:…… 他忍不住回头去看背着手站立的封尚书,低声道:“大人,要不要问一问那巴菩?” 封尚书不太在意的道:“他们在牢里呢,不论他们商量出什么事来都不能做。” “可他们和外界的联系一直都没断……” 封尚书就瞥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好事吗?我还巴不得他们指使外头的人在外闹出花儿来,最好宫里立即下令把他们放了才好,你觉着他们住在牢里是好事吗?” 陶祎立即低头不说话了。 封尚书摸了摸心口道:“他们是在这儿住一天,我这心里就不安宁一天,晚上就得睁着眼睛过一天,我年纪这么大了可顶不住。” 陶祎抽了抽嘴角,小声的问道:“那我们和外面透透话儿,说一说这巴菩的事儿?” 封尚书没好气的横了他一眼道:“你这是嫌弃外头还不够乱吗?你当老唐大人眼睛瞎,还是耳朵聋?你这些动作能瞒得过他去?” 陶祎:……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您到底是要怎样? 封尚书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心腹道:“你得记住,你是刑部侍郎,是刑部侍郎,他们自斗他们的去,你别插手,人只要在我们牢里,我们就守好牢就行。” 封尚书回身看了眼周围,见大家都退得远远的,便压低了声音道:“知道为什么我们的尚书令每次过审都坐中间,却从来不开口说话吗?” 季相,也是尚书省的尚书令,为首官。 陶祎想了想道:“季相不意参与太深。” 封尚书瞥了他一眼,深沉的道:“不,是季相没有底气,他已被点为三省主审官之一,他开不开口都已参与其中了。” 陶祎一惊,问道:“季相为何没有底气?” 封尚书就挑了挑嘴唇,然后觉得这样不好,就道:“这次过后,季相怕要告老还乡了,这就是因为,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可不要步此后尘。” 陶祎想了半天才想明白封尚书的意思,后背瞬时出了一身的冷汗,再看向牢里那四个住的牢房时,总算是有了封尚书的感觉——这四个可真是烫手的山芋呀。 第1163章 进展 陶祎知道,这个世界很复杂,王子犯法从来不会与庶民同罪,所以对于上次带兵器冲击牢房的人,他也就上书弹劾,他可从不指望刑部或大理寺能把那些人抓起来。 但也正如皇帝所言,这个天下并不真的是他们老李家的,虽然他是皇帝,但也不容许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所以哪怕太后大发雷霆后又病了,他还是一连处置了好几个表弟,该罚的罚,该关的关。 而就在京城里各人斗法时,益州城的消息很快传来,遂州东溪庄被围,唐知鹤从里面查出了一万五千多的私兵,他们没发生多大的冲突就被平定了。 折子送到京城,似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了。 太后一下就软了下来,查出私兵,便算是坐实了益州王豢养私兵的罪名,剩下的,她能做的也就是求情了。 但皇帝却连夜召见了魏知和唐辉。 他将益州来的折子放在桌子上,沉声道:“折子上写指挥军队的是华阳县县令唐知鹤和罗江县县令杨和书,俩人抽调了益州和绵州的驻军合围的,你们信吗?” 魏知面无表情的道:“一州驻军不过千人,绵州更少,兵部上上册的只有六百余人,一千六百人能围一万五千人吗?何况那还是益州王的精锐。” “朕也不信。”皇帝沉声道:“而且,殷礼至今没有消息。” 皇帝和魏知一起看向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便弯腰道:“陛下,臣并没有收到益州来的家书,这样的状况,臣只能想到一个可能,益州王的私兵不止在东溪庄。” 他道:“从白善他们交上来的十二年前的账册看,当年他们便能豢养三万余人的私兵,十二年过去,不该更少才对。” 皇帝心中一动。 三只老狐狸目光对视起来,皇帝沉吟片刻后道:“既然私兵已经收缴,那就准备一下给益州王定罪吧,白善和周满也该放出来了,这两日孔祭酒天天堵着朕,朕都已经避到后面小书房里来了。” 魏知问,“那向家兄弟呢?” “告御状的向朝可以放了,向铭学涉及刺杀朝廷亲王,东溪庄的事还未有实证,暂且收押吧。” 老唐大人道:“陛下,向铭学的脚筋被挑断了,放他比不放他更好。” 皇帝道:“此事不急,慢慢来,等过个两日吧,看看益州王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老唐大人略一想便应下了。 魏知和老唐大人退下,因为已是深夜,此时外面黑沉沉的,老唐大人心底很沉重。 魏知也知道他在担心他儿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殷礼在那,知鹤应该没事的。” 老唐大人叹气,“是我们太想当然了,狡兔怎能无三窟呢?我们之前只盯着东溪庄,唉,失策,失策啊。” 魏知沉默了一下突然提起,“各世家的宗主还不愿离京?” “是啊,近日太后常召见,我们的审查也越来越不顺了。” 太后便出身老牌世家,而世家之间盘根纠结,皇帝这几年提拔了许多寒门弟子,比如魏知,他就出身寒门。 不过这老小子也不老实就是了,虽出身寒门,娶的儿媳妇却是世家出身。 皇帝正打算重修氏族志,将各世家再重新入册,这让几大世家都很不满。 老唐大人想起这些事就头疼。 魏知道:“杨和书也在局中,杨侯面上看着不着急,但他素来宠子,恐怕不会坐视不理,他虽不是宗子,却是杨氏同辈里最聪明,最杰出的一个,杨宗主素来喜爱他。” 老唐大人沉默不语。 魏知见他不言语,便停下脚步,挑明了道:“老唐大人,益州和绵州相距不远,唐县令和杨县令又是同窗好友,该互为犄角才是。” 说白了,就是让他出面联络杨家。 老唐大人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怎么不去找崔家?” 魏知的大儿媳便是崔家的女郎,和杨和书的儿媳妇是堂姐妹,两家也是能说上话的好不好? 魏知直言道:“我与杨侯不太合得来,你去了没效果,我再去。” 老唐大人便哼了一声,背着手越过他走了。 魏知也不在意,背着手在他身后晃悠悠的跟着,等出了皇宫就问,“老封那边,是你去说,还是我去?” 老唐大人道:“你去吧,我以前是他的上官儿,他见着我总有些不自在,有些话你去说更方便。” 何况,他都要去找杨侯了,总不能什么事儿都推给他吧? 魏知也不在意的点点头,应下了这事。 满宝的药材不断,四人在牢里也吃得好,除了隔三差五的被提到堂上问讯,其实他们没什么事儿做,所以日子过得还挺舒心。 白善闲暇的时候看书,或和隔壁的狱友天南海北的聊天,有时候聊高兴了,便大方的送对方一顿饭吃。 向铭学也借了他们的书看。 满宝却是拿着笔,大半功夫占着牢房里唯一的桌子写写画画,完全沉浸在和莫老师的医术交流中。 剩下的小半部分就是给牢房里的两个人治病了。 因为只有两个病人,满宝和莫老师几乎把俩人的病例琢磨透了,要不是牢房的条件不允许,她都想动手给向铭学把脚筋给接上了。 所以在以莫老师为智囊,满宝倾情治疗的情况下,俩人的伤病开始呈现质的好转。 向朝可以在牢房里走动了,后背上的伤已经结痂,除了总是痒的想动手抓以外,就是那杖刑打的骨裂还没完全愈合,但内伤是好得差不多了。 而向铭学的脸色也没那么苍白无色了,虽然嘴唇还是很白,看着没多少血色,但他每天也能说不少话了,清醒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不像刚来的那几天,绝大部分的时间是昏睡的。 然后就是,他身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了,虽然结痂的速度很慢,但满宝说那是因为他身上的伤太多,身体自身的愈合速度有限,所以才会比向朝慢。 但他也可以坐起来了,虽然动作幅度不能过大,但自己吃喝是没问题了。 就是去帘子后隔开的茅房还有些麻烦,不过在向朝可以自由活动后,这点儿也不成问题了,他什么都没有,就有力气。 不然,他能烦死,因为他不识字,也没兴趣学认字看书,他是牢房里四人中最无聊的,无聊到每天都要和隔壁狱友吵一架才行。 第1164章 出狱 天牢里不点蜡烛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黑的,白善的时间感受基本上就来自于听差役们的动静。 当他听到外面传来当当的敲门声和呼和声时,他就知道卯正了,是各牢房吃早饭的时候了。 现在差役们除了中午递送东西外,基本上不会往他们这边来,反正他们又不吃牢里的饭。 白善听到动静便一点困难都没有的从炕上爬起来,洗脸,净手,涑口,然后就开始生火煮面,他们今天还有最后一顿臊子面吃,到中午,按照白善总结出来的规律,今天中午家里应该会给他们送做好的大白馒头和好下饭的酸菜和炖好的大肉。 两者是分开的,等他们要吃时就拨一些酸菜和大肉一起炖,再把馒头架在瓮上热,方便,简单,还好吃。 满宝也起身洗漱了,然后就在牢房中央扭扭身子,因为屋里还有两个人睡着,她便在心里默背诗句,一切都特别的正常。 他们以为今天又是平常的一天,最多一会儿要再过一次堂,结果吃完早食没多久,陶祎便拿了一封公文进来,领着人打开了牢房后对白善三人道:“白善、周满、向朝,你们可以出去了。” 三人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突然,纷纷瞪大了眼睛。 陶祎轻咳一声,“还不快出去?” 向朝最先反应过来,指了向铭学问,“那我堂弟呢?” 陶祎瞥了坐在炕上的向铭学一眼,道:“陛下没说,大人们也没说,所以还得收押在天牢内,你们到底走不走?” 满宝就纠结起来,“那我以后能每天来给他看病吗?” 陶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白善换个方式问,“那以后我们每天中午还能来给他送饭吗?” 陶祎道:“陛下的手书没有限定时间。” 大家这才松了一口气,白善便把牢房里的书送给向铭学看,以免他在牢里寂寞。 满宝也只把一些东西带上,绝大部分东西都留在了牢房里。 向朝有些犹豫,“不然我不出去了,留在牢里照顾二公子?我能留下吗?” 向铭学连忙道:“你快出去吧,我一人可以的。” “那不行,您的脚筋被挑断了,行走不便。”向朝眼巴巴的看着陶祎。 陶祎道:“你此时若不走,下次再要走可不知是何时了。” 向朝咬牙道:“我不走了。” 向铭学正要说话,满宝就拍掌赞道:“好,那你好好在这儿陪他,等明天我们来看你们。” 白善也点头,“明天给你带好吃的来,你想吃什么?” 向朝:……你们不劝劝我吗? 白善和满宝已经欢快的钻出牢房去了。 向朝眼巴巴的看着俩人跑远,陶祎回头看了他们兄弟俩一眼,微微一笑,让人把牢房门重新关上了。 白善和满宝在文书上签了字,然后就一起踏出了天牢的大门。 外面正是艳阳高照,已经许久没见到太阳的俩人忍不住眯起眼睛来看向洒满人间的阳光。 早早站在马车前的白二郎一看到他们出现便大叫一声,白善和满宝回神,一起抬头看向前方。 三人目光相撞,立即欢呼起来,冲上前去抱成了一团。 殷或见他们手搭着肩膀的团团跳跃,也忍不住笑眯了眼。 送他们出来的陶祎见他们喊了半天都没停下,忍不住收起笑容,重重的咳嗽两声,道:“既然出来了就赶紧走,在天牢跟前这样大喊大叫像什么话?” 白善和满宝便回身笑容满面的冲陶祎行了一礼,然后搭着白二郎的肩膀便冲殷或他们跑去。 周五郎领着周立君,殷或带着长寿,让白善他们惊讶的是,封宗平和季浩、刘焕也来了,马车排成一排的在天牢门前的马路对面,还是很壮观的。 三人跑过来,殷或和封宗平等人都上前来,“你可总算是出来了,我怎么看着你们还胖了一点儿?” “来来来,我特意准备的艾草水,洗一洗,再往身上洒一洒,也不知道你家准备了火盆没有。”封宗平显然对这种事很熟练,端了一盆还冒着热气的艾草水上前来,大家就七手八脚的扬起来往俩人身上洒。 白善和满宝想说可以了,结果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直接就捧起来水往他们脸上泼,气得俩人哇哇大叫起来,干脆就把木盆抢过去,甭管对面是谁都往他们身上招回去。 一群少年人顿时在天牢大门前闹开了。 正要转身回天牢的陶祎运了运气,正想大吼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手滑了,还是故意的,木盆里剩下的那点儿艾草水哗的一下泼过来,直接当头泼了陶祎一脸。 场面顿时一静。 陶祎伸手将脸上的艾草水抹净,睁开眼睛看向面前的一群少年。 封宗平最先反应过来,叫道:“陶叔叔,这艾水是除晦气用的,泼的好,回头我再给你送一盆,我现在先走了。” “我也先走了——” 白善也拉住满宝道:“我们身上都湿了,也先回去换衣服了,陶大人不用送……” 少年少女们轰然而散,陶祎胸膛急剧起伏了两下,生生的忍住了,有什么办法呢,一群少年里,不仅有他上官的孙子,还有他上官的上官的孙子,他忍! 天牢门前的马车不多会儿就跑没影了,直接把一直盯着天牢大门的不少人也给带走了,许久,等所有人都散了,不远处的一辆马车撩起帘子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前面,失笑一声后道:“好了,上前去吧。” 驾车的人将马车赶到了天牢门前,魏知从车上下来,直接进到牢里去。 向朝才把白善的那些书都移到向铭学的跟前,牢门外便传来了脚步声。 大家抬头看去,就见魏知带着人过来,将牢房门打开。 对上向家兄弟的目光,魏知微微一笑,道:“向铭学,我们换个地方吧。” 向朝面色一变,挡在向铭学前面道:“你,你们要干什么?” 魏知拢着手道:“别怕,只是这天牢里也并不是那么安全的,所以给你们俩人换一个地方。” 说罢,他拍了拍手,有两个身穿囚衣,和他们身形差不多的人走上前来,在向朝的瞪视中走进牢房。 魏知道:“从今天开始,他们代你们住在这儿。” 向铭学倒是波澜不惊,深深地看了一眼魏知后对向朝道:“走吧,背我出去。” 第1165章 尘埃半落 白善和满宝跳下马车,冲着家门口就跑去,结果在大门口那里成功被周六郎几个拦截住。 周立重和周立威立即把一个大大的火盆拿出来放在门口,喊道:“跨火盆,快跨火盆!” 满宝都惊呆了,问道:“不是只要洒艾草水吗?” “这是容姨老家的规矩,反正我们都来一遍呗。” 满宝一听,直接从火盆上跳过去,白善紧跟其后,后面跟来的小伙伴竟然也跟着凑热闹跳过去。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就在门内等着他们,待他们跑进门就伸手拉住俩人,大松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白家一片热闹,白大郎立即拉着白二郎和周五郎等人招呼来家里的客人。 其实今天来的都是白善他们的同学或朋友,因为年龄相仿,话题很挺多,并不用他们特别招呼。 满宝先跑去沐浴换衣服去了,还把头发给洗了。 周立君一边帮她绞头发,一边问,“小姑,我听先生他们说,益州王养在遂州的私兵全被抓了,这事就算了了吧?” 满宝乐滋滋的道:“差不多吧,接下来就等朝廷宣判了。” “益州王会死吗?” 满宝皱了皱眉,“不一定,不过他做了这么多坏事,朝中想他死的人肯定不少,反正这与我们无关了。” “那他们还会害你和白善少爷吗?” “养的私兵都被抓出来了,就算他恨我们,在天子脚下,应该还是要收敛一些的吧?”满宝自己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因为益州王死了这么多人,他都有可能不判死刑,她又怎能推测到他们的行为呢? “那最近您还是老实点儿,没事别外出。” “我知道,回头我和济世堂说一声,先不去坐堂,就每日去牢里看看向家兄弟就好。” 姑侄两个商量妥了,周立君拿了条红布条绑住头发,就让她出去玩去了。 正坐在院子里说话的季浩一回头看见满宝换了一身新衣出来,眉眼间还带着雾气,忍不住一怔。 封宗平笑着回头,看见他这样,忍不住轻咳一声。 白善也正好披着头发出来,见满宝绑着头发,便伸手摸了一把,“立君给你绞的?” 满宝点头。 白善就扭头去找白二郎,“白二,一会儿你给我绞头发。” 白二郎指了旁边的凳子道:“快来晒太阳,一会儿就干了。” 白善就拉了满宝去晒太阳,他们坐牢的这段时间可是很少能见到太阳的,于是比之前更白了一些,相比之下,白二郎就要黑一些了。 殷或给他们两个倒了一杯茶,举杯笑道:“来,先敬你们一杯茶,恭喜你们平安出狱。” “对对对,这个要喝的,”刘焕连忙举杯,“总算是不必要去国子监里堵孔祭酒了,唉,这几天见孔祭酒的次数比我十多年加起来的都多。” 封宗平笑道:“说得好像你以前常能见到孔祭酒似的。” “虽然都是跟在长辈身后见的,但逢年过节还是能见到的,更别说我现在还在国子监念书了。” 白善问,“国子监有说要怎么处置我吗?” 封宗平笑道:“处置你做什么?你现在学里可是个名人了,多少人等着你上学后一睹真容呢。” 白善吓得往后一仰,“不会是要找我打架吧?” 殷或笑道:“大家都赞你不畏权贵,连素来对你不太友善的吴学官都对你称赞有加。”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封宗平对他们坐牢的事情很感兴趣,白善倒也不隐瞒,简单的将牢里的生活说了一些。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牢里实在无聊得很,除了两个病人让他们还有点儿事情可做之外,其他的就实在是太无趣了些。 封宗平却目光一闪,问道:“你们四人住一个牢房?” 目光落在了满宝身上。 白善挡在满宝身前道:“她是大夫,不住在一起,另外俩人恐怕要没命了。” 封宗平笑着点了点头。 刘焕则是更在意另外一点儿,压低了声音问道:“所以你们进京来就是为了告发益州王的?” 白善道:“是也不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是也不算是呀?” 白善道:“本来我们就计划着过几年要进京考学的,只是有了益州王的事儿,这才决定提早进京的,又那么巧,我作为功臣之后被召入京读书,便来了。” 封宗平怀疑,“你真是今年才知道益州王是你杀父仇人的?” 白善点头,“我一直以为我父亲是剿匪死的,我哪儿知道是被益州王害死的?” 封宗平便叹息,“尊祖母也算忍辱负重了。”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然后和满宝对视一眼,有些想去找祖母了。 但刘老夫人知道他们这群孩子必定有许多话要说,所以没打扰他们,而是和庄先生到园子里说话。 他们是今天一大早收到的封尚书送来的公文,比公文提早一些来的是魏知的信。 说是私兵已被发现并缴械投降,可刘老夫人总觉得这心里有些不安,“这也太顺利了些,风平浪静的,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庄先生道:“这还只是开始,益州王还没开始定罪呢,还有那些和他联络过的人,这些人也都是要抓的。” “可我还是觉得益州的事太顺了。” 庄先生点头道:“是太顺了,京城的事也很顺,这段时间虽有些风波,但都是雷声大雨点儿小,我们还是小心点儿,几个孩子还是暂且留在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吧。” 刘老夫人叹息一声,“可惜我们与魏大人到底隔了一层,许多话不好问啊。” 庄先生道:“恐怕问了他也不会回答的,那毕竟是机密之事。” 刘老夫人点头,看了一下时间后道:“向家兄弟没出来,我去和向六爷说一声,明天还是让满宝去牢里看一看,把熬好的药送去。” 庄先生点头,“好,向家的人心也得安稳住。这一次也多亏了他们。” 满宝和白善今天也对封宗平特别的热情,然后着重提了一下他们还在牢里的另外两个伙伴。 封宗平知道他们要说什么,笑道:“放心吧,既然陶叔叔那么说了,那你们去了肯定能进去见人的,现在风声没有前段时间那么紧了,尘埃已落了一半,天牢管的不会那么严格了。” 第1166章 打探一 满宝提着药箱瞪大了眼睛看陶祎,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不能见?” 陶祎目光落在他们提来的篮子和药箱上,道:“这是今天一早我们收到的命令,我们也是遵命行事,不过虽然你们不能见,但你们送来的食物和药还是能帮忙递进去的。” 满宝就扭头和白善对视一眼,一起低头看了一下篮子里的食物和她拿的药包,齐齐皱眉。 陶祎大概知道他们在忧心什么,道:“放心,药和食物过我的手,就绝对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碰到,我会直接送到牢房里。” 俩人只能纠结的把篮子和药包给他,“陶大人,您帮我们问一问向朝和向铭学,看他们有什么特别需要的,我们明天给他们送来。” 陶祎应下,提着东西进去了,不一会儿他就出来对俩人摇头道:“他们没什么要求。” 白善眼珠子一转,轻咳一声道:“陶大人,我们这次还给巴菩带了点儿东西来,我们能进去看看他吗?” 满宝立即点头,“是啊,是啊,素来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次可得好好的见一见。” 陶祎便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后点头道:“可以一见。” 白善便扭头对满宝道:“你且等一等我,我回车上去拿东西。” 满宝点头。 就见白善跑出去,找到等在外面的大吉道:“快去买几个包子来,要大肉包子,嗯,买上十个八个,甭管好不好吃,只要个大肉多就行。” 大吉虽然不知道少爷要干什么,但还是转身就打着马车跑了。 天牢门前没有摊位,没谁会找这个晦气,但出了这条街一拐弯就有卖包子的。 大吉以很快的速度去买了包子又让马车飞奔回来,将两纸袋的包子交给白善。 包子才从蒸笼里拿出来,还热腾腾的,白善拿着都有些烫手。 他抱着纸袋便飞奔进天牢,已经等得快无聊的陶祎看见他提着两袋热气腾腾的包子进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现买的。 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转身领他们进去。 天牢里分三条道儿,平时他们这些当差的官吏在大堂里活动,这里也很阴暗,隔壁就是用刑的刑房,白善他们以前住在第一条道儿里,现在他直接领着他们进第二条道儿。 和他们那条道儿只关了他们四个人不同,这边不少牢房里都塞了人,而且牢房都很小,基本上一个牢房里就蹲着一个人。 满宝一路看过去,忍不住小声问走在前边的陶祎,“陶大人,为何这边的牢房都这么小?” 陶祎面无表情的道:“这些都是底下押送进京来的重犯,已经核准过要秋斩的。” 他瞥了一眼满宝道:“你们住的那边,一般是留给犯官的,当然,会送到天牢里的,最后多半也是要上刑场的。” 满宝和白善同时觉得脖子有点儿凉,咽了咽口水后问道:“那少半呢?” “少半会被流放,能够全身而退的寥寥无几,所以你们运气不错。” 满宝忍不住嘀咕,“我们又不是犯人。” 陶祎目不斜视,“若你们给出的证据不能确定为真,那便是诬告皇亲,那是诛族的罪名,到时候这天牢里就只会添人,不会少人。好了,到了,这就是巴菩。” 靠在炕上黑乎乎的一团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抬起头来看向外面,对上白善和满宝二人的目光,他有些疑惑,“找我的?” 白善轻咳一声道:“巴爷,我是……” “哦,我知道,隔壁的,”巴菩虽然也没见过他们,但他认得他们的声音,忍不住笑道:“你们昨儿就出去了吧,怎么今儿又进来了?” 白善将手中的包子往前一递,道:“我们来看看你,顺便给你送点儿吃的。” 巴菩立即上前,和白善他们不一样,他即便是在牢中,手脚上也栓着铁链,走过来叮铃当啷作响,走到牢门,他一屁股坐下,从白善手里接过纸袋,直接捏起一个又白又胖的包子一咬,肉香味儿顿时飘出,附近牢房的人都躁动起来,纷纷趴到门边去看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白善面上有些不忍,踌躇着看了一眼手中的纸袋。 陶祎看了便冷冷的道:“同情他们?那却是不必,能被押到这牢里来的人,哪一个身上不背着人命案子?” 各地判了斩刑的案子都要递交刑部复核,因为人命关天,除特别紧要的外,比如为抗灾,安抚民心需要等县令才能夺情越过刑部判决外,所有死刑的案子都必须经过刑部复核。 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刑部一般会在年中过后统一复核,秋收前会把复核后的公文发下去,各地再行刑,所以一般犯人问斩都是在秋后。 只有影响特别恶劣的案子,或有争议的案子,地方才需要把犯人和案卷一同押运进京,由刑部再次审理一遍,若有冤假错案,便平反,若确认,则是为震慑天下恶人,而在京行刑,以儆效尤。 所以最后能被关在刑部天牢里等待秋决的犯人,要么是在京城附近犯下恶行的,要么就是影响特别恶劣的大恶之人。 比如巴菩,他身上共有四条人命,都是在偷盗过程中被发现后杀的人,其中一人还是追捕他的衙役,影响极其恶劣,所以被刑部提到京城来的。 巴菩毫不在意,一边啃包子一边道:“小郎君和小娘子心善,大人也不要吓唬人家嘛,我们虽然都杀过人,但此时人关在牢房里,总不能再害他们,何况,他们给我送吃的,我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人呢?” 陶祎冷笑,“剑南道茂州戚家村的班老妪不也收留过你,给你吃了两顿饭吗?就因为她儿子从县城里回来,状似看过你的通缉画像,你便心狠手辣的杀了他们母子,一饭之恩在你这儿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巴菩不说话了。 陶祎扭头对白善和满宝道:“你们聊着吧,我在外面等你们。” 第1167章 打探二 满宝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一眼陶祎,却越过他看到靠在牢房门口的一个女子,她浑身是伤,正睁着大眼睛看白善手里的包子。 满宝指了她问道:“那她犯了什么事?” 陶祎转头看她,皱了皱眉后面色和缓了些,半响后道:“杀夫。” 他顿了顿后道:“她丈夫有殴人的恶习,然后她毒杀了他,此乃大罪,被判了斩刑。” 满宝和白善愣了一下。 白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下怀中抱着的另一个纸袋,转而递给满宝,满宝接过,走上前去塞给她。 女子一愣,下意识的抱住纸袋,抬头看向满宝。 满宝对她笑了笑,转身回到白善身边。 巴菩不满起来,道:“喂,这不是给我的吗?你们怎么乱给人?” 白善笑道:“那一袋本来是买来给我们吃的,巴爷,这一袋五个呢,还不够你吃的?” 巴菩目光有些阴鸷,脸上却带着笑容,声音很微憨的笑道:“够是够了,我这不是想着明天吗?” 单听这个声音,是很容易给人好感的,但此时白善还蹲在地上盯着他的脸看,看到他的眼神,他心底微寒。 不过他笑着没显露出来,而是笑道:“明日我们来看我们同伴,顺便再给你送些包子来。” 巴菩就道:“那你可别再拿这样的包子来糊弄我了,平时你们家给你们送的那包子可比这个好吃多了。” 满宝忍不住蹲下去看他吃的那包子,愣愣的道:“好多肉的呀。” 巴菩便三两口将手中的包子啃光,最后塞了一大把道:“可这味道上差了一截。” 白善目光微深,笑着点头,“没问题,明天我给你送家里做的包子,对了,巴爷,昨天晚上我们的朋友睡得还好吧?” 巴菩便靠在牢门上笑问,“怎么,你们没过去看他们?” 白善浅笑道:“我们去没去,巴爷听不出来吗?” 巴菩微怔,抬头看向白善,知道他是见着人后,觉得他年纪小便小看了对方,他一笑,很快反应过来,他用油腻腻的大手摸了摸脑袋后笑道:“对,你们没去,我隐约听到人说,上面不让人再进去探望他们了。” 白善笑问,“除此之外,你还听到了什么动静?” 巴菩目光微微一转,扫到牢房入口处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阴影后面色如常的笑道:“还有什么动静?就是些窸窸窣窣的小声音,那边本来也就你们两个爱说话点儿,唉,你们这一出去,巴爷我还挺寂寞的。” 白善没发现他那隐晦的视线,但满宝是大夫,她发现了。 满宝微微转身看向牢房入口处,见那里一片黑暗,似乎什么也没有。 在满宝的侧后方,女犯人靠在木栏上,伸手拿出一个包子闻了闻,也扫了一眼入口处的阴影,然后低头慢慢的啃了起来。 白善从巴菩那里问不出什么来,他也不急,又聊了一点儿话题后便告辞离开了。 陶祎将俩人送到门外,有气无力的挥手道:“这天牢晦气,你们没事还是别来了,送东西这样的活儿让下人来做就是。” 白善笑道:“我们住都住过了,还怕停留这一时半刻的晦气吗?反正我们现在在家也没事做,干脆便来这里看看朋友吧,陶大人,周六哥做的菜很好吃的,明天要不要给你带一些来?” 陶祎沉默了。 他可比白善他们累多了,自从太后寿宴之后,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这里,除了偶尔偷着空儿跑回家洗漱一番外,吃住都在此,早烦了。 不过,白善他们家的饭菜似乎是挺不错的。 白善看他沉默便当他默认了,笑了笑后和他告别,拉着满宝上车。 车帘子才放下,白善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满宝平淡的表情也垮了,俩人都有些沮丧。 马车咕噜咕噜的跑起来,等跑出老远了,白善才道:“巴菩骗我们。” 满宝一脸忧心,“他们不会对向铭学用刑吧?”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不会,现在主审的还是魏大人和老唐大人,他们不是会严刑逼供的人,而且向铭学也没什么可隐瞒他们的。” 他压低了声音道:“我怀疑他们把向铭学换地方了?” “为什么?”满宝疑惑。 白善沉吟道:“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吧,向铭学的情况和我们的不一样,他刺杀过益州王,比起我们,益州王更想杀的恐怕是他,也有可能向铭学还知道什么他的秘密。” 满宝思考起来,“所以这是连我们都要瞒?那明天我们还来吗?” 白善狠狠地点头,果断的道:“来,如果是为了向铭学的安全,那我们就陪他们做这一场戏又如何?” 满宝点头,“反正最近我们也没事儿做。” 白善再度点头,“没错。” 他们是真的没事做,今天一大早白善便和白二郎先去了一趟国子监,然后孔祭酒亲自见了他,并给他批了长假,让他在家里先好好休息,养一养因为坐牢而破败的身体。 胖了一小圈儿,面色红润的白善默默地接过了假条。 孔祭酒显然也看到了他的身体状况,颇有些不甘,于是在他临走前,还拉上他们的甲三班的先生们一起临时给白善布置了一堆课业,给他写了一张书单,让他回去把那些课文给读了。 可要命的是,先生们列的课文,他大部分都已经读过且背下了。 不过当时出于一种很隐秘的心理,白善没有告诉孔祭酒和先生们,而是默默地收了书单和布置的课业告辞回去了。 这让孔祭酒和一众先生对他很满意,一直不太喜欢他的吴学官甚至还把人送到了国子监门口,一脸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虽然布置的课业看着多,但白善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假期,是会很无聊啊。 俩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满宝掀起窗帘看了一眼外面,见这儿距离济世堂不是很远,拐个弯儿再走一段就是了,立即道:“大吉,我们先去一趟济世堂。” “去济世堂干什么,你今天早上不是已经去过一次,把需要的药都抓好了吗?” 满宝道:“既然明天还要去天牢,那我给那个女犯人带点药膏去。” 白善没有表示反对。 第1168章 秋月 正在济世堂里等着看病的病人看到满宝,有常来看病的便和她打招呼,“周小大夫回来看病了?” 满宝一路招呼过去,“没有,等再过一段时间。” 满宝蹲了大牢,这件大事有人知道了,但更多的人不知道。 因为事情发生在太后的寿辰上,现在京城的官眷基本上都听说了,济世堂当然也知道,但普通老百姓现在还不知道。 满宝不来坐堂了,济世堂给出的原因是她家里出了些事儿,所以暂时不来。 老周家的饭馆儿还是照常开着,用周五郎的话说,这事儿并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还不如抓紧时间多挣点儿钱? 实在不行了,最后还能用钱捞人。 而坐牢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老周家的人绝口不提,而刘老夫人觉得此时还不到利用民声的时候,所以也没说。 满宝一路招呼着来到柜台边上,小郑掌柜一边给人抓药一边问道:“你又要买啥?” 今天早上她来可是买了不少的药回去了,说是以后十天半月的恐怕都不会来了,结果这才几个时辰啊就又来了。 满宝道:“我来买点儿药膏和药丸子。” 满宝拉过柜台上的纸笔,直接写了两个药膏的名字和一个药丸子的名字递过去。 小郑掌柜给人抓了药后才去看她写的方子,他皱了皱眉,“这止血止痛的药膏也就算了,你怎么要这样的药丸子?” 满宝倒也不隐瞒,“给一个女犯人用的,她在牢里不方便。” “药是能乱吃的?” “她要秋斩了。” 小郑掌柜立时不说话了,而是沉吟起来,“倒也可以,但铺子里这样的药丸子没有了。” 见满宝瞪眼,他便道:“别这么看我,这药丸本就少有人用,要避孕多饮用汤药,谁会想着服用药丸?且那药丸本来也不是用来推迟月事的,你这是走了偏门了。” “那怎么办?” 小郑掌柜就提起笔刷刷的写了药方,不在意的道:“你自己做吧,你不是和纪大夫学过怎么做药丸了吗?” “没太学会,而且这丸药我没学过。” 小郑掌柜:“那不要紧,你去找我爹,我爹做药丸子最拿手了,平常铺子里的这丸药也就他会做,喏,这是方子,要我帮你抓吗?” 俩人正说着话,门口传来马的嘶鸣声,小郑掌柜一听这声音就觉得不好,立即放下笔转身出了柜台,疾步迎出去。 结果人才还没走到门口,门外便冲进来一个人,看到他便拉住,叫道:“大夫呢,大夫呢——” 小郑掌柜这种事见得多了,不慌不忙的安抚道:“这位娘子别急,病人在哪儿,是什么情况,需要什么样的大夫?” “我家太太难产生不下孩子来,正在家中等候,快请个大夫与我家去吧,快些吧。” 小郑掌柜立即去敲陶大夫的门,陶大夫安抚了一下诊室里的病人,出来看到那着急得额头冒汗的小娘子,探头看了一眼他们家的马车,微微皱眉,“是松子巷的岳家?” “是是是,大夫快与我去吧。”小娘子拉住陶大夫就要走。 陶大夫跟着走了两步,却迟疑的停下脚步道:“我去过你家,只是你家老太太连摸胎都不愿意,她会愿意让我进产房?” 小娘子脸色煞白,整个身体都发都起来,陶大夫看了便叹了一口气道:“你与其来请我,不如去请城东的赵稳婆,她比我还管用些。” “可是大夫,赵稳婆去了张大人府上,他们家的大奶奶也是今天生产啊,大夫,您救救我家太太吧,您快救救我家太太吧。” 陶大夫只是略一迟疑,看向他的药童,他立即转身去背药箱,陶大夫叹息一声道:“我便与你走一趟,可我先说好,我若是被打出来,那就是你家太太的命了……” 一旁的病人们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老婆子忍不住道:“小娘子,你家老太太难缠,那你请个女大夫去呀。” 小娘子坐在地上哭,“我上哪儿找女大夫?” 济世堂的病人们齐齐散开,将在身后拢着手和他们一起看热闹的白善和满宝露了出来。 陶大夫也扭头看向拢手站在那儿的满宝和白善,眼睛一亮,“周小大夫什么时候来的?” 满宝尴尬的一笑,抬手招呼道:“大家好呀。” 她视线一低,对上软倒在地的小娘子目光,双方都是一怔,满宝眨眨眼:“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 一旁的白善深沉的点头,“我也觉得在哪儿见过。” 小娘子呆呆的道:“我也觉得姑娘很是眼熟。” 她又扭头去看白善,满脸是泪的道:“郎君也眼熟。” 三人面面相觑,然后小娘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迸射出亮光,她几乎是扑上前去,一把拽住了满宝的袖子,眼睛瞪得老大,“我想起来了,满小姐,你是满小姐!” 满宝连连点头,“对,对,那你是。” “满小姐,我是秋月啊,我是秋月啊,我家小姐是傅县令府上的二小姐呀!” 满宝瞬间瞪大了眼睛,“傅二姐姐!” 秋月着急的问道:“你是小神医?” 满宝点头。 秋月立即拉了她就走,“快走,快走,快去救小姐!” 满宝跟着她走,陶大夫回过神来,连忙叫道,“等一等,等一等,带些应急的药。” 满宝回过神来,立即抓住小郑掌柜道:“铺子里那救命的药给我来一瓶。” 小郑掌柜,“……哪有一瓶,只有一颗了。” “拿来,快拿来!” 小郑掌柜肉痛不已,但还是转身跑到后院去拿了一个拼字来,陶大夫也去柜台里把难产会用到的应急药拿出来给满宝,低声道:“我去过那岳家,不是好想与的,要我与你同去吗?” 满宝虽然给她大姐接生过,但也仅一次,业务不太熟练,闻言立即点头,“他家不愿意你入内,那我在内,你在外。” 陶大夫点头。 小芍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接过满宝手里的药箱和陶大夫给的应急药包,特别乖巧的请满宝和白善先上了车,这才转身和陶大夫一起去岳家的马车。 秋月稀里糊涂的和满宝坐在了一起。 第1169章 混乱(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一) 大吉跟着岳家的马车走,秋月只慌了一下,见马车紧紧地跟着他们家的马车,一颗心便半放下,开始抓着满宝的手哭。 满宝连忙安抚她,“你快别哭了,是傅二姐姐生产吗?她不是嫁到台州去了吗?怎么来了京城?不对,她现在怀孕几月了,难产可请了稳婆?稳婆是怎么说的?” 秋月就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十月了,昨晚一发动就请了稳婆的,今天一早开始生产,但怎么生也生不下,稳婆说孩子是横着的,根本生不下来,我出来的时候小姐已经没有力气了,岳家那老虔婆说什么也不愿意请大夫,我是偷偷溜了出来,带了常乐出来请大夫,本来是要就近请医馆的大夫,可他们一听是去岳家出诊就不太乐意,这才到济世堂来的。” 白善都忍不住惊诧,“岳家……有什么问题吗?” 秋月显然是恨极了,啐了一口道:“都是老太太他们那儿的恶习,觉着女子叫男子摸一下就好似要了命似的,连大夫上门看病都要隔着帘子看,我们在绵州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 秋月紧紧地握着满宝的手,哭道:“我虽来请大夫,但也知道,大夫未必就能进产房看小姐,不过是求着他在外头指导一两句,我们心里有底气些也好,却没想到正好就遇到了满小姐,早知道你是神医,早两天,我们说什么也要找到你的。” 满宝:……早两天找到也没用啊,她昨天刚出狱。 马车进了松子巷,这条巷子比他们住的常青巷要偏僻许多,已在外城,也比较窄小,一进到巷子里,还没到岳家门口他们便听到了喧哗声。 满宝掀起帘子去看,就见不少人围在岳家门前,里面正传来争吵声,秋月听出傅嬷嬷的叫声,立即拉了满宝跳下车。 大家挤开人群,秋月直接推开门进去,就见傅嬷嬷正带着小姐的陪嫁与人在争执。 大门一被推开,大家的目光便看过来,傅嬷嬷看到秋月眼睛便一亮,目光在人群中一扫便精准的落在了陶大夫身上。 她立即冲上前去一把扯住陶大夫,“大夫来了,快去看一下我们太太。” “放肆!”一个老太太扶着一个丫头的手快步从二院里出来,斥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傅氏在生产,你拦着稳婆做什么?还不快放稳婆进去?” 斥责完傅嬷嬷,她这才沉着脸和陶大夫道:“这位大夫,我们家暂且不用大夫,请你先回去吧。” “老太太,太太都那样了,您就让她看一看大夫吧。” “男女授受不亲,他一个男人怎能进产房?你这是要害你们太太呀,以后你让她还怎么出来见人?” 满宝气得磨牙,但这会儿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她转身从小芍手里接过药箱,沉声道:“老太太,我也是大夫,陶大夫你不给看,我进去总可以吧?” 秋月一屈膝,拉了满宝就要进去。 “等一等,”老太太连忙让人拦住他们,扫了满宝一眼后道:“你是谁?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进产房?你们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快让稳婆进去……” 秋月一边把拦住满宝的婆子往旁边推,一边喊道:“她是京城盛名的小神医……” 说着话的功夫,稳婆已经瞅准了空避过傅嬷嬷的拦截,拿了手上的东西就奔进去。 傅嬷嬷看见,三魂没了两魂,尖叫道:“快拦住她,她拿着剪刀,要开小姐的肚子……” 傅家的陪嫁就奔过去拦,岳家的下人又着急忙慌的去挡,秋月都慌了起来,白善和满宝一人抓住秋月的一边,瞅准了空从旁边溜进去…… 白善见有婆子张了手臂要来拦他们,他就伸手一把将人推倒,喊道:“快跑——” 秋月一咬牙,拉着满宝就往二院跑。 一进院里的人乱成一堆,连陶大夫都被挤得差点摔在地上,最后只有秋月和满宝跟在稳婆后面挤了出来,三人一前一后的跑进二院。 岳家的房子也只有二进,比他们现在租住的房子还小呢,只一眼满宝就看到了产房所在,因为只有那里有声息和喊叫声。 满宝拎着药箱冲进去,就见一个丫头正张着双臂护在床前,挡住刚冲进来的稳婆,尖叫道:“不能剪,不能剪,你们这是想要我们小姐的命!” 稳婆着急的跺脚道:“哎呦,姑奶奶你怎么就不明白,你们太太不行了,孩子是横着的,她是生不下来的,现在孩子还活着,剪了肚子还能活一个,再耽搁下去,两个都活不成了。” “那我们也要保大的,”丫头尖叫道:“打掉孩子,我们保大的!” “你一个丫头能做主人家的主吗,这是当家老太太的意思,就是要保小的……哎呦,你干什么?” 话未说完,她就被秋月一把推开,她把满宝拉上前去,对那丫头道:“春草,这是满小姐,是小神医,快让她给小姐看看。” 满宝已经冲到床前,见傅文芸双目紧闭,挺着个大肚子,呼吸微弱,便立即去摸她的脉,然后打开药箱取出针来扎她的人中。 傅文芸吃痛,缓缓醒过来,满宝看到她眼睛一亮,握住她的手道:“傅二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满宝呀。” “满宝?”傅文芸望着她,喃喃轻语,“我这是要死了,所以见着了你?” 满宝摇头,“我做了大夫了,我是来给你接生的。” 说罢她伸手去摸她的肚子,每按一下傅文芸就痛一下,因为疼痛,她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你,你是真的……” 满宝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忙不迭的点头道:“对,我是真的,傅二姐姐,你得醒着才能把孩子生下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傅文芸轻轻地道:“我没力气了。” “没关系,我有药。” 满宝从怀里将那瓶子拿出来,倒出一粒药丸,献宝一样的给傅文芸看:“这是济世堂的救命良药,现在铺子里也只有这一颗了,你吃下去就有力气了。” 她把药塞进傅文芸的嘴里。 傅文芸含在嘴里,看着满宝,一点一点的咬碎咽下,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满宝已经开了针袋,解开她的衣服,快速的在她身上扎了好几针,鼓励她道:“傅二姐姐,孩子横着了,但没关系,我手小,我现在把孩子转回去,我们重新来一次,他一定可以生下来的。” 第1170章 努力活着一 正嚼着药丸子的傅文芸一呆,含着药问,“还能转回去?” 满宝虽然没转过,却是在纪大夫那里听说过病例,后来特意找莫老师了解过的,于是她特别肯定的点头,“当然可以!” 虽然心内很忐忑,她也从来没做过,但莫老师说过,作为医生,不论心内怎么慌,都不能表现出来让病人看见。 因为如果连自己都没有信心,那病人对大夫就更没有信心了。 病人的信念是很重要的,有时候一念之强便能活命。 见满宝一脸笃定的模样,傅文芸也不由多了些信心,一旁的秋月连忙道:“小姐,满小姐现在可厉害了,她就是我们刚进京时听说的那个小神医,好厉害的。” 傅文芸露出笑容,“京城里盛名的小神医竟是你?” 满宝点头。 傅文芸躺在枕头上,虚弱的笑了笑,眼中含着泪光,“真好……” 被拦在五步之外的稳婆哎哟哎哟的叫起来,着急道:“你们怎么还有空聊天,羊水快流尽了,再不救孩子,孩子要窒息死了。” 傅文芸垂眸看了一眼她高耸的肚子,伸手要摸,却发现那上面扎了不少的针,一时不知该怎么下手。 满宝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事的傅二姐姐,我扎的针就是保孩子的,你先缓一缓,把气缓回来,然后我们再开始。”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转头问秋月,“去那点儿参片来给傅二姐姐含着,那东西补气,一会儿用得着。” 秋月抖着嘴唇道:“参,参片没有了……” 春草咬牙道:“前儿大爷生病,老太太全用了。” 满宝便对春草道:“你去前院找陶大夫,应急的药包落在我的药童小芍那里了,你去找他要,他有。” 然后又看向稳婆道:“去打热水来,我要净手。” 稳婆:“你……” 满宝脸色一沉,眉目生寒,“你知道床上躺着的人是谁吗?这家是官儿,但她的娘家也是官儿!你敢对她用剪子,信不信事后我去衙门里告你谋财害命?” 稳婆道:“小姑娘,我也不是吓大的,是岳家老太太说要保小的……” “可她也没说不保大的,等她亲家找上门来,你看她是挡在你跟前,还是把你推出去。” 秋月立即道:“我们家老爷现在是泰宁县县令,就要升任建州司马了,你敢害我们家小姐,拼了我的命我也要告死你。” 她道:“我不管老太太怎么吩咐的,反正就是你害死我们家小姐的。” 稳婆脸色一变,这才慌的丢下手中的剪刀,转身就要走。 满宝立即道:“你往哪儿去?你到前面去,且看能不能出去。” 稳婆又气又冤,坐在地上道:“你们这些神仙打架,倒知道拿我们小鬼开刀。” 满宝冷笑道:“你要不是为钱,产妇还好好的,你为什么要剪她的肚子?别说得自己多无辜似的,赶紧去端热水来,帮我一起把孩子生下来,大小都保住,你岂不是更得利?” 稳婆虽然不觉得周满能把产妇和孩子一起保住,觉得她多半是要憋死孩子后再一碗药把孩子流出来,但这会儿也不敢反驳,一抹眼泪就奔出去,去厨房端了热水回来。 满宝转了转针,见傅文芸吃了药气色有了点儿变化,便把针拔了换了一套针法。 她转身洗手,将袖子折起来,将每一根手指都清洗得干干净净,这才用白净的麻布擦了擦…… 她走上前去,对傅文芸道:“傅二姐姐,你别紧张,放松下来等我推……” 满宝年纪还小,手很小,且因为从小学医的缘故,手还算灵活,动手的最后一刻,她的意识又沉进系统里过了一遍接生的注意事项,确认自己没有遗漏以后便伸出手去…… 傅文芸疼得狠狠地闭上眼睛,却紧紧地闭着嘴巴没喊出来,满宝一边轻柔的推动着孩子,一边安抚道:“放轻松,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满宝满头大汗的转着,半响终于把孩子的头给转了回来,她的手指在孩子的脖子上轻轻一绕,大松一口气,将手拿了出来,好险,好险,没有绕颈,不然,她真的只能保大弃小了…… 傅文芸的情况是支撑不到开腹取子的…… 秋月惊叫一声,“满小姐,我们小姐晕过去了。” 满宝来不及净手,直接换针,等傅文芸幽幽醒转,她才看向外面,“参片还没到吗?” 秋月一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稳婆连忙给满宝换了一盆水,看这情况,忍不住道:“这参片怕是一时半会儿进不来,不如用红糖煮两个鸡蛋给她灌下去……” 满宝咬了咬牙,转身开了药箱,从里面取出一点儿一包包好的药道:“这里面是黄芪、红枣等补气的东西,你立即去煮,只是时间上来不及了,大火,取其汁水煮红糖鸡蛋,聊胜于无吧。” 稳婆接过,转身便出去,厨房里的锅灶都是热的,开水也一直备着,这会儿也不讲究什么文火,武火了,最要紧的是快。 满宝没让傅文芸用劲儿,见她眼睛微闭,一摸她的脊背,整个人都是软的,身上汗津津的,便知道刚才已到她的极限。 满宝踌躇了一下,想起济世堂那丸药的药效,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傅文芸素来聪慧,虽然多年不见满宝,但她们从没断了书信往来,她一看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微微一抬手,虚虚的搭在满宝的手上,轻声道:“满宝,你若有法子就用吧,这会儿也不考虑什么后果不后果了,我想活着,我也想我的孩子活着。” 满宝一咬牙,将她身上的针取了道:“傅二姐姐,你刚才吃的药是保命的,那药效是缓缓而来,若是用针激了药性,恐对你的底子有害。” 傅文芸微微一笑道:“命都快没了,还讲究什么底子不底子?你快施针吧。” 满宝见她拿定了主意,她自己也更偏向于此,手中的针立即便扎了下去。 第1171章 努力活着二 深秋之中,满宝依旧满头大汗,这会儿也顾不得擦,最后一根针扎下去,稳婆也火急火燎的端了一碗黑红黑红的红糖鸡蛋过来。 俩人小心的喂傅文芸喝下。 她很不喜欢这个味道,尤其这里面还用的是黄芪等补气药材熬出来的水,更是难闻。 可她依旧含在嘴里,强迫自己咽了下去,等她慢慢的将一碗红糖鸡蛋都吃下去了,不知是针起了效果,还是红糖鸡蛋的确补气血,她慢慢感觉到自己有力气了。 稳婆接生了这么多人,一摸她的肩背就感觉出来了,之前她为什么要动剪子? 就是因为孩子是横着的,而产妇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嗓子都喊哑了,产妇也提不起力气。 对于生产的妇人来说,没有力气,那就和死了差不多了。 而有了力气,两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便又踏出一只脚回到了人间,她立即放下碗,找到了自己的定位,“太太,先别用力,攒着,先攒着,来,先跟着我调息,我让你用力的时候再用力。” 满宝连连点头。 稳婆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问满宝,“小神医哦,刚才孩子转过来了?” “转过来了。” “好,好……” 她撸了袖子去摸了摸傅文芸的肚子,大松一口气,“是正了,是正了,来,太太,你跟着我呼吸,对,就这样,来,深吸一口气,憋住,憋住……用劲儿……” 傅文芸紧紧地拽着垂挂的布巾,狠狠地一用劲儿,满宝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情况,不断的拔针,换针…… 稳婆在下面鼓劲儿叫道:“看见了,看见孩子的头了,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记住这个劲儿,就是这么用的,来,再吸一口气……” 门外传来喧闹声,秋月捏着一个小包冲进来,叫道:“满小姐,参片来了——” 满宝头也不回的道:“打开,捡一片大的拿来。” 秋月立即打开,从里面切了一块大参片拿来,满宝便趁着傅文芸休息的间隙放进她的嘴里,让她含住。 傅文芸含住参片,眼中似乎盛着星光一样的看着她,满宝轻声道:“不会有事的,你信我……” 傅文芸眨了眨眼,微微颔首。 稳婆的声音很快拉回她们的心神,傅文芸再次蓄力…… 生孩子要快的时候也快,胎位正,宫口开了,人又有力气,一切就都快了。 不到一刻钟,稳婆便惊喜的道:“出来了,出来了,生出来了……” 满宝都没来得及去看孩子一眼,见傅文芸力一泄,整个人的脸色便都灰败起来,她立即改了针法固元,然后对秋月道:“快去找陶大夫,让他从应急的药包里取固本培元的药包给你们,立即熬了送来。” 秋月应下,立即跑出去。 外面的混乱已经停了下来,白善面沉如水的坐在院子里的一张椅子上,陶大夫和两个药童站在他身后,而对面则是面色铁青的岳老太太,她被两个丫头扶着,一脸铁青的站着,谁也没说话。 秋月跑出来,白善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 秋月看也不看岳老太太,直接冲着白善屈膝行礼道:“白公子,满小姐说要陶大夫给一包固本培元的药包,立即要熬了来。” 陶大夫立即从一众应急药包中挑了一包给她,问道:“孩子生下来了?” 秋月道:“生了。” 岳老太太眼睛一亮,上前一步问,“是男孩还是女孩?怎么没听见哭声?” 满宝扎了针,又切了一块参片给傅文芸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再摸摸她的脉,一旁给孩子剪脐带,洗澡的稳婆便颤着声音道:“大,大夫,孩子,孩子脸青了……” 满宝立即回头,她抱着孩子道:“口鼻里的秽物都清了,我拍了他两下,一点儿声儿都没有……” 满宝立即接过,将孩子放在了桌子摊开的襁褓上,她摸了摸他的脖子,微弱的跳动从指尖传来,只是口鼻处几乎摸不到呼吸…… 满宝立即指了针包道:“快拿过来。” 稳婆立即拿过去,满宝给孩子扎了两针,见他反应不大,迟疑了一下,便捏开他的嘴巴给他呼了好几口气…… 稳婆张大了嘴巴。 满宝又趴在他的胸口上听了一下,似乎听到了心跳声,但见孩子的脸色还是发青,她便只用针固住他的心脉,然后襁褓轻轻地一包,对稳婆道:“陶大夫擅长小儿的病症,我带他出去,你给傅二姐姐收拾一下,若是出血过多立即来叫我。” 稳婆立即点头。 满宝抱着孩子出去,将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几乎不透一点儿风。 她一出来,岳老太太就要冲上去,白善嚯的站起来上前两步挡在满宝前面,也不知道为什么,岳老太太竟然就停下了没敢动。 满宝直接吩咐起来,“傅嬷嬷,你进去帮一帮稳婆,傅二姐姐现在没事了,一会儿熬好了药就给她服下,秋月,你也进去,陶大夫,孩子难产出生,你来看看。” 她这才扭头看向岳老太太,脸上带着笑容,眼中却不由泛着寒光,“岳老太太,孩子得找个房间给大夫看,您看哪间房合适?” 岳老太太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立即指了一旁的房间道:“这间,这间,这间可以。” 满宝立即抱了孩子进去,陶大夫和两个药童立即跟上,这会儿岳老太太总算是不拦着他们了,反而热情得不得了,一叠声的吩咐下人准备热水和炭盆,不能冷到孩子。 又对陶大夫哀哀的道:“大夫,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您可一定要救他呀,不论用什么药都行。” 满宝回头道:“谁说是孙子的?明明是个孙女。” 岳老太太脸色顿时一僵,脚步就不由停了下来,她扯了扯脸皮尴尬的道:“原,原来是孙女吗?” 满宝已经把孩子放到了榻上,陶大夫在快速端来的热水里洗了一下手,擦干后打开襁褓,忍不住抬头看向满宝。 满宝面无异色的道:“哦,我看错了,原来是孙子。” 第1172章 态度 已经转身快要出门去的岳老太太身子再度一僵,风一般的转身跑回来,一眼看到了躺在榻上的孩子是个带把的,她“啊”的一声就要哭嚎开来,满宝立即道:“孩子小易受惊吓,老太太最好还是别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把孩子的魂儿吓走。” 这样的说法的确有,岳老太太立即把剩下的半声啊给堵住了,捂着嘴巴,眼泪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陶大夫抽了抽嘴角,但手上的动作不慢,他已经快速的检查了一下孩子的情况,然后开始着手救治起来,满宝给他打下手。 不一会儿,孩子发出了弱弱的哭声,轻轻地蹬了一下手脚。 陶大夫松了一口气,轻柔的将孩子包好,道:“孩子就是憋得久了点儿,好在底子不差,养养就好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 陶大夫将孩子交给满宝,叮嘱道:“现在他呼吸上来了,还是送他回他母亲身边吧,等他学会喝奶就好了,不过以后还是要多注意。” 满宝应下。 岳老太太伸手要接过孩子,满宝避开她的手,用手指轻搭在唇上嘘了一声道:“老太太,小儿脆弱,不能在外久待,我送他回他母亲身边去了。” 岳老太太:“可是……” 还没等她说完,满宝已经把孩子抱回产房去了。 傅文芸也已经收拾好了,她身上还扎着针,脸色还是发白,不过精神看着好了一点儿,至少脸上的灰败气息淡了不少。 她微微闭着眼睛,听到动静便睁开眼睛,满宝将孩子抱给她看,低声道:“傅二姐姐你看,孩子可漂亮了。” 傅嬷嬷这才想起来问,“满小姐,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 傅嬷嬷便大松一口气,拍着胸口道:“真是天尊老爷保佑。” 傅文芸也伸手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孩子的脸颊,轻声道:“男孩也好,女孩儿就太受罪了。” 满宝听了心里有些难过,不过她什么都没说,看了一下时间,觉得时间到了,便伸手将她身上的针拔了。 满宝给傅文芸开了张药方,低声叮嘱秋月,“这两日你们吃这副药,我会再来看的,到时候再换药。” 母子平安,岳家的剑拔弩张一下就散了,岳老太太扶着丫头的手进了产房,刚和她针锋相对的傅嬷嬷躬身让到一边,岳老太太还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知道你是为了你家太太,是忠仆,等你太太好了,我让她赏你。” 又坐到了傅文芸的床边,拉着她的手叹息道:“母子平安就好,母子平安就好,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大郎交代呢。” 傅文芸闭着眼睛,呼吸很轻,并没有回应。 岳老太太不由看向一旁的满宝。 满宝正在收拾药箱,见她看过来便道:“傅二姐姐太累了,这会儿昏睡过去了,睡了也好,身体恢复得快些。” 岳老太太便笑着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满宝,笑问,“小大夫和我家儿媳妇认识?” 满宝看了她一眼道:“我是罗江县人,幼时和傅二姐姐玩得很好,也认识傅县令,对了,现在是傅司马了吧?” “不错,”一旁的傅嬷嬷浅浅的笑道:“我们上京的时候,老爷和太太刚来信告诉姑奶奶,说老爷升了司马,可惜家里正准备上京,也没来得及回去庆贺一下。” 岳老太太身子一僵,起身要送满宝出去。 满宝看了眼秋月和傅嬷嬷,也没想再停留下去,反正该叮嘱的她都叮嘱了,她拎了药箱出去。 岳老太太送她到院子,一路叹息道:“这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半只脚迈进鬼门关,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撑不过来,今天也真是多亏了小大夫了……” 白善正坐在院子里,看见满宝出来便起身看向她。 满宝目光在院子里一扫,好奇的打断岳老太太的话,“老太太,您的儿子,我那二姐夫在哪儿呢?” 岳老太太叹息道:“他上学去了,我们刚到京城找到了书院,总不好耽搁他的前程。” 满宝没说话,白善都忍不住心下无语,上前接过满宝手里的药箱道:“我们回家?” 满宝就看向岳老太太,岳老太太立即笑道:“我让人送小大夫出去。” 满宝高高的扬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傅嬷嬷便拿了两个荷包从屋里追出来,一并塞到满宝手里道:“满小姐,今日真是多亏了您和陶大夫,这是给您和陶大夫的医资。” 满宝能够感觉到两个荷包的重量是一样的,她笑了笑后只取了一个道:“我替傅二姐姐转交给陶大夫,今日的确让陶大夫受累了,我这儿就不用了,让傅二姐姐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她。” 傅嬷嬷竟也不推让,直接收回一个荷包,“是,奴婢送满小姐出去。” 满宝目光扫过岳老太太,突然笑道:“好,一会儿你可得好好的和陶大夫道歉,满京城,除了宫里的太医外,看小儿病症的大夫中,陶大夫是排得上前三的,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将来要请大夫的时候还多着呢。” 傅嬷嬷连连称是。 岳老太太脸色一变,立即扭头对身边的嬷嬷道:“快回去拿一封红封来,刚才冲撞了陶大夫,要好好的给陶大夫道歉……” 最后陶大夫和满宝是被岳老太太的人毕恭毕敬的送到门外的,在岳家门外看热闹的人立时退开老远,却还没散走。 岳老太太估计是认识到了陶大夫的重要性,总算是开口派了一辆马车把陶大夫送回去。 陶大夫虽然谨慎小心,但也不是在谁面前都要当孙子的,岳家在他这里分量还没那么重。 所以他也不在意岳家的下人没走,对满宝摇了摇头道:“今日可去了我半条命了,幸亏白小公子压得住场子,不然我非得叫他们推倒不可。” 满宝好笑道:“傅二姐姐很知礼明理的,等她好了,我让她给您敬茶赔礼。” “罢了,罢了,喝你一盅茶就可以了,不过这次我们来看病的药……” 满宝笑道:“回头让济世堂写了明细送来,让岳家结账便是。” 一旁的傅嬷嬷立即点头,“对对对,我们结账,自然该我们结账的。” 第1173章 不伤心(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二”) 陶大夫一听就明白了,用的药没必要给他们折扣。 那可就不便宜了,别的不说,光那颗救命的丸药可就值不少钱。 陶大夫笑着点头,扶着药童的手上车。 满宝对小芍道:“你也回去吧,我一会儿直接回家了。” 小芍躬身问,“周小大夫,那您今天去药铺想买的药丸还做吗?” “做呀,做呀,你回去帮我和郑大掌柜说一声,让他今天帮我做好,我明天一早就去取。” 满宝摸了摸身上,没摸到钱包,白善就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来给她。 满宝便把银子给小芍,“喏,这是药丸的钱,麻烦郑大掌柜了。” 小芍接过,满脸笑容的接过,作为药童,只有被不停的使唤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来。 等陶大夫走了,送他们出来的岳老太太的心腹这才转身要回去,但见傅嬷嬷还站着没动,便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傅嬷嬷看到了,不过她没动弹,而是拉着满宝的手不停的说着闲话,“多少年没见着满小姐了,仔细算算有快五年了吧?” “是,快五年了,大贞十年五月的水灾,快过年的时候傅县令便升迁,带着傅二姐姐走的。” 傅嬷嬷拉着她的手叹息,“这一眨眼便是五年,满小姐都变成大姑娘了,奴婢记得当年你可喜欢和我们二小姐玩了,你每次来县城,二小姐都要带着秋月那丫头去见你,俩人就是坐在石头上都能说上半天的话……” 岳老太太的心腹见她说的都是陈年旧事,有些站不住了,便转身回屋去了。 傅嬷嬷见她们都进去了,这才抬手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微微哽咽道:“满小姐,我们小姐苦呀。” 满宝低声问道:“傅嬷嬷,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你只管叫我,对了,要不要我给傅县令去一封信?” “别,”傅嬷嬷低声道:“今儿是吓着满小姐了,其实也没那么坏,我们小姐还是能和老爷太太联系上的,只是建州离京城太远了,老爷太太就是有心,也鞭长莫及。” 傅嬷嬷悄悄往后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偷听,这才小声的道:“满小姐也知道,我们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小姐现在又这样,别的大夫我们实在是信不过,不知道满小姐可不可以时不时的来家里看看。” 满宝笑着点头,“当然可以,我身上也还有些麻烦,你们不嫌我就好。” “满小姐说笑了,您可是我们小姐的救命恩人了,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傅嬷嬷擦了擦眼角,想起了什么,又低声问道:“满小姐,今日治我们小姐用的药很贵吗?” 满宝道:“别的还罢,就是有一颗救命的丸药,那是用最好的药材制的。” 傅嬷嬷问,“有多贵?” 满宝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道:“一颗一百两吧。” 傅嬷嬷张大了嘴巴,然后就啐了一声道:“该!您就让济世堂来找岳家要,岳老爷是御史,他不敢拖欠商家的钱,这会儿我们小姐还动弹不得,且先用这个割那老太太的肉去。” 满宝忍不住问,“岳家很缺钱吗?” 傅嬷嬷小声道:“缺钱倒不至于,好歹是官身,再缺能缺到哪儿去?只是岳老爷清廉,老太太节省得很,又不懂经营,所以这日子过的还没有我们傅家好呢。” 傅嬷嬷很有些看不上岳家,嫌弃道:“这也就罢了,偏他们还喜欢打肿脸充胖子,进京的时候我们小姐就说,将来不定还要外放,花钱租个好点的院子,大家住着也宽敞些,手上的钱也能周转开。偏他们不乐意,非要花钱买个宅子,好地段的宅子贵,差的倒是便宜,就是邻居什么样的人都有,老爷和大爷又嫌弃……” “折腾了半天,还从我们小姐手上拿了不少的钱,这才买了这两进的小院儿,但公公婆婆和儿媳住在一个院儿里能安生吗?自来了京城,我们小姐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进京的时候肚子还好,进了京城后这孩子的胎位就移了,偏我们在京城还不熟,找了几个稳婆摸都摸不太准,想要请大夫来摸一摸,正一正,老太太又嫌弃大夫都是男的,说什么也不让动手……” 傅嬷嬷说起这些事情来一肚子的怨气,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说到一半她又忍不住哭,拉着满宝的手道:“满小姐你说说,我们绵州是不是知礼之乡?” 满宝连连点头。 “绵州和益州也不远,那益州可是除了名的文胜之地,难道我们就比他们台州差了?我们那儿也有男女大防,但也没有眼看着儿媳妇要没命了还守着这狗屁规矩的,今儿多亏了你来了,若是只来了陶大夫,我们恐怕还得和他们打一架才行……” 满宝:…… “小姐刚泄了一口气,他们就火急火燎的要剪开肚子要孩子,这种事我从来只听说过,从没想过会发生在我们小姐的身上,我们太太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该多伤心呢。” 满宝问:“你们家姑爷呢?” 傅嬷嬷沉默了一下后道:“他一个男人在家能顶什么用?” 一直默默站在后面的春草忍不住啐了一口,小声道:“姑爷就是没心,昨晚小姐就说要生了,今儿一早老太太让他上学去,他竟就去上学了,秋月姐姐可是拦过他,让他留在家里,若是要请大夫什么的,家里也有个做主的人,他还是走了。” “快闭嘴吧,这些话不许在小姐跟前念叨知道吗?” 可傅嬷嬷不知道的是,此时屋里,傅文芸正在问秋月这件事。 秋月红了眼眶,遮掩道:“今天一天都忙乱,也没注意看,不知道大爷去哪儿了,或许也正在为小姐着急呢。” 傅文芸轻笑道:“你别瞒我,你瞒我,回头难看的也是我,不如老老实实告诉了我,也让我有个打算。” 秋月闻言,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傅文芸见了便叹息一声道:“你哭什么呀,我都没觉得难受,你倒替我要死要活起来了。” 秋月哭道:“我就是替小姐不值,您那么好的人,老爷怎么就把您配给了他?” 傅文芸轻笑道:“好了,快别哭了,明明是我生孩子,到头来还得我安慰你。” 第1174章 帮忙 傅文芸叹息道:“这世上有几个男人能设身处地的为女子着想,你看我父亲,算是这世上难得的好男人了,可母亲不也说,她年轻的时候没少与他怄气吗?” 秋月擦干了眼泪,出去将炉子上新下的高汤面拿进来给她吃,一边喂她一边道:“谁说没有的,和满小姐一块儿来的白公子,一路护着满小姐冲了进来,还在外头发了好大一通火儿。” 她道:“您道她为什么突然就不拦着陶大夫他们了?那是因为白公子发火说了,她要再闹,他便报官去,看衙役来这儿走一遭,明儿老爷的官儿还做得稳不稳。” “什么谋害儿媳,为长不慈,反正我是听不太明白的,不过老太太吓坏了,总算是没敢再拦着我们,奴婢这才把药给拿进来的。” 傅文芸勉强吃了几筷子面,笑道:“你还听不懂呢,我看你说的倒明白。” “奴婢就是鹦鹉学舌而已。” “连鹦鹉学舌都知道了,还听不懂这些话?”傅文芸轻笑道:“这么多年的书白教你了。” 秋月这才吐吐舌头,夹了一筷子面劝道:“小姐再多吃点儿吧,满小姐说了,您得吃东西,不然底子要亏损的。” “还说月子得坐好,不然以后会落下许多病的,”秋月小声道:“所以啊,奴婢的想头,外头的事儿由着他们去,我们把小少爷抱在屋里养,有吃有喝,万事不考虑,先把月子坐满了再说。” 傅文芸嘴角轻挑道:“我知道,此时不是算账的时候。” 秋月听着大松一口气,眼眶又忍不住一红,“小姐能想明白就好。” 傅文芸又吃了两口,怎么也吃不下去了,便将碗一推,问道:“嬷嬷呢?” “去送满小姐了,嬷嬷说,我们在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那稳婆就是她请的,接下来大夫可不能再要她请的了。满小姐比我们早来京城,现在还是名扬京城的小神医,认识的大夫肯定多,她若能亲自来治自然好,不能来,请她介绍两个大夫也是好的。” 傅文芸点了点头,撑着秋月的手躺倒了枕头上,身上实在是又痛又累,于是只轻声吩咐道:“把我的妆奁看好了,一定要把孩子养在我屋里,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秋月低声应了一声是,一抬头便见傅文芸闭上眼睛沉沉的睡过去了。 秋月给她按了按被角,这才出门去,见稳婆还抱着孩子在哄,便笑着上前接过,然后叫来一个小丫头,“婆婆怎么这么实心眼,我们太太已经生产了,还生的是位小少爷,这样的大喜事,您怎么不去正房那里给老太太道喜讨赏?” 说罢对小丫头道:“快,领着婆婆去讨赏,再让厨房准备上好的席面送婆婆回家去。” 小丫头也是他们屋里的,笑着应下,扶着稳婆去了。 秋月抱着孩子看他们走远了,这才冷哼了一声。 傅嬷嬷将满宝送上马车,看着马车出了巷子才回来,秋月见她身后没有春草就问道:“春草呢?” “我让她和满小姐一块儿去了,”傅嬷嬷接过孩子,轻声道:“那边请的奶妈子你敢要啊,就怕她前脚抱了孩子,后脚就把孩子送到正屋去了,所以我让满小姐给介绍几个奶妈子,让春草跟着去看了。” 秋月惊呆了,“春草会选?” “春草不会,她先去把人家记下来,待我把家里的事儿料理清楚了再去选。”傅嬷嬷深觉人手不够,叹气道:“当初二小姐就该多带几个管事婆子上京来,现在也不至于人手不够。” “那么窄的院子,再多来几个人怎么住?”秋月低声不满道:“就因为小姐多带了我们几个,她就念叨着让小姐出了一半的钱买这宅子,呸,姑爷还好意思说什么不能用媳妇的嫁妆,你倒是说到做到呀。” “闭嘴,你不会在小姐跟前说这些话了吧?” 秋月撒谎道:“没说。” 傅嬷嬷松了一口气道:“没说就好,小姐本来就不喜欢姑爷,你再说这些……这夫妻呀,还是得相敬相爱的好。” 满宝又在济世堂门前下了车,郑大掌柜正懒洋洋的指挥小芍准备熬药做药丸子呢,一看见她便悚然一惊,坐直了身子问,“就一味避孕的药丸,都说了明天做好给你,你怎么还亲自来看了?” 满宝笑容满面的跑上前去拉关系,“这不是许久没见大掌柜,想你了吗?” “你今儿早上来药铺拿药的时候不是刚见过吗?” 身后的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大掌柜又不傻,这一听就明白了,立即道:“行了,行了,你直接告诉我有什么事吧。” 满宝就蹲在他身边问道:“大掌柜,你认识京城里的奶妈子吗?” 郑大掌柜好奇的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满宝就指了怯生生站在门口那儿的春草道:“我一个朋友生了孩子,先前请的奶妈子不合用,所以想要新请一个,最好也是近来刚生产的。” 陶大夫一回到药铺就到休息室里洗漱起来,他被人抓的头发都乱了,差点脸上就见血了,很是和药铺里的同事们形容了一下岳家的生猛。 所以郑大掌柜一琢磨就明白了,他笑了笑道:“我还真认识,你等着。” 郑大掌柜出去叫了个伙计,让他去把窦老太太叫来,然后回去和满宝道:“奶妈子嘛,找稳婆就行了,常跑我们药铺的窦大娘,她以前就是稳婆,不过她现在年纪大不做这个了,但认识的人多,哪儿有合适的奶妈子找她就行。” 巧的是,窦老太太满宝也也是,她的孙女窦珠儿曾经是她的病人不说,现在她娘家侄孙施大郎也是她的病人。 一听说满宝要找靠谱的奶妈子,她立即拍着大腿道:“周小大夫的姐妹,那肯定得介绍最好的,我这儿还真有两个合适的。” 她道:“有一个生了有三月了,奶水多,是三胎,家里缺钱,可以直接住到主人家里去,还有一个,才生了二十来天,奶水也好,不过她心疼自个孩子,她想两个一起喂养。” 第1175章 得罪 满宝好奇的问,“她奶水有这么多吗?” “孩子稍大一些不知道,不过现在是够的。” 满宝也不懂这些,指了春草道:“那大娘和春草走一趟,回头让傅嬷嬷和你去看看?” 她笑道:“生产的是我从小玩得特别好的姐姐,还请窦大娘多费心。” “一定的,一定的,对了周小大夫,我那娘家侄孙近来都没换药,他那病……” “继续吃着吧,明天早上我会来一趟药铺,他要是不放心可以赶早来叫我看一看,对了,把他媳妇带上。” “是是是,我回去就和他说。” 满宝又叮嘱了春草几句,便让窦大娘和春草一起走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太阳,觉着这会儿回去也是看书,干脆也不回去了,直接撸了袖子要和郑大掌柜一起熬药丸子。 白善便也洗了手帮忙。 郑大掌柜乐得多两个人使唤,看他们把药材清洗后熬上了,便笑问,“我怎么听说这药你打算给个女犯用?” “听小郑掌柜说的吧?”满宝也没否认,“我今天摸了一下她的脉,我看她身上脏得很,所以想给她一些药吃,反正秋斩的时间也快到了,总要人走前过得好一些。” 郑大掌柜蹙眉问道:“她这是犯了什么事啊,怎么判了斩刑?” “陶大人说她丈夫打她,她受不住打就把人给杀了。” 郑大掌柜听了便叹息一声,医者在这方面要比一般人更能够理解一些,他叹息道:“也是作孽呀。” 满宝点头,今天一连看到了两桩不太好的婚事,她心情有些不好,于是一边看火,一边撑着下巴问郑大掌柜,“大掌柜,你对你媳妇好吗?” 白善也忍不住抬头看向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心有点儿发颤,在俩人的目光下咽了咽口水道:“周小大夫啊,你别多想,我和我夫人挺好的,你呀,年纪还小,别看了一点儿便觉得这世间的男儿都不好,要知道,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见满宝似乎不太能听得进去,他就指了一旁的白善道:“你看白公子,他不就很好吗?难道他以后会像那些男人那样对待你吗?” 满宝挑眉看向白善,问道:“你敢吗?” 白善最先想到的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把他压在地上揍,打不过拉过他的手就咬的情景,他轻咳一声,压下喉间的笑意,摇头道:“不敢。” 明明是很平常的两个字,可不知道为什么,郑大掌柜突然觉得牙有些酸。 不过满宝的心情的确变好了。 见她又喜滋滋起来,郑大掌柜便松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后告诉她后面做药丸的注意事项,拍拍屁股就走了。 满宝想要给牢里的女囚送药,是因为同情,当时俩人的目光对上,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有点心软了。 所以满宝第二天一早再去天牢时,便还带了两套很家常的旧衣服,都是郑氏的。 或许是怕被益州王一边的人算计,现在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和他们住在一起,将所有的家丁都归拢在院子里,满宝他们这两天出门,看着是只有一个大吉在赶马车,但后面其实还悄悄跟着人呢。 就是怕他们在大街上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给干掉了。 当然,满宝他们也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没有乱跑。 基本上就在天牢和药铺、岳家转一圈而已。 白善和满宝将一个食盒给巴菩,白善蹲下去和巴菩聊天,主要打探一下隔壁向家兄弟的动静,如果向家兄弟还在牢里,那他们也好知道一点儿动向;如果不在,那他们便给魏大人们遮掩一下,让外人以为向家兄弟还在。 这种事情,白善一个人就能做,他还在地上找了个好一点儿的位置,一边坐着看他吃饭,一边和他聊天。 满宝则把一个包袱塞给那个女囚,还有一纸袋的包子。 女囚拿着东西没动,抬起头来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面无表情的问:“小娘子想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 满宝好奇的问,“你能给我什么?” 女囚摇头,“我快要死了,身无长物,什么都给不了小娘子。” 满宝便笑道:“我也没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 她顿了顿后,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给她,道:“这是避孕的药丸,吃了可以推迟月事。” 女囚微愣,满眼不解的看着满宝,“小娘子为何帮我?” 满宝摇了摇头后道:“我也不知道,想帮就帮了。” 她见她身上伤痕累累,手指因为用刑都有些变形了,便叹息一声道:“我大约有些明白了,女子在这世间生活要比男子难好多。” 女囚本来已经抱住包袱,闻言突然抬头看向满宝,见她衣着虽不华贵,却是细棉,衣着得体,腰上还挂着玉佩,便扯了扯嘴角道:“小娘子一看就出生很好,也会有这样的烦恼吗?”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从隔壁动静说到剑南道风物的白善巴菩俩人,对他们的话题不太感兴趣,干脆也席地而坐,和女囚说话。 “我以前也觉得我不会有这样的烦恼,我父母很疼惜我,上头又有六个哥哥,我自己也很厉害,将来肯定不会被人欺负的,可你知道吗,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她比我还要厉害,家世也比我好,结果她昨天差点就被欺负得没了命……” 满宝絮絮叨叨的和女囚说起话来,深觉这个时代的女子生存之难。 女囚一直没说话,默默地从纸袋里拿出包子来吃,把她送的药丸倒出一颗来吃下,等白善叫上满宝要走了,她这才一把抓住她,低声道:“你别信对面那混蛋,前天晚上大人来找过他,让他小心说话,不该说的不说。” 满宝低头看了眼她变形的手指,对她狡黠的一笑,低声道:“你放心,我们都知道。” 女囚便收回了手。 满宝和白善一起出去,巴菩等他们走远了,这才收回了目光恶狠狠的瞪着女囚,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 女囚毫不在意,她抱了包袱上炕,把包袱打开,拿出一套干净的旧衣赏,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然后就靠在墙上不说话了。 离行刑的日子没几天了,她无所求,所以并不怕得罪谁。 第1176章 思量 白善和满宝去岳家,当然带上了药童小芍,之所以带上他,是为了和岳家要钱的。 小芍道:“昨日药铺就把账单送到岳家了,不过岳家当时没结账,岳老太太都没见我们派来结账的伙计。” 满宝道:“没事,你等一会儿,待我见过病人,给她开更好的药。” 小芍乐得点头。 听说满宝上门,傅嬷嬷带着春草亲自迎出来,一路无视下人的目光回到了二院,直接送进傅文芸的房间里。 白善和小芍自然是不能进去的,于是俩人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望天。 春草正要请他们去大厅里休息,顺便给他们上茶,便见书房门开,岳大郎走出门来。 他对上白善的目光微微一怔,见他气质不俗,便迟疑问道:“家里来客人了?” 春草躬身道:“回大爷,这是白公子,和满小姐一块儿来的。” 因怕岳大郎怠慢,她道:“白家是罗江县士族,太太当年和老爷在罗江县时跟白家有来往,今日是陪同满小姐过来看望太太的。” 听说是士族,岳大郎面色微缓,和白善拱手行了一礼后道:“原来是世弟,请大厅就坐吧。” 白善回了一礼,浅笑着叫了一声傅二姐夫,显然是从了傅文芸那边的叫法。 春草松了一口气,服侍俩人去大厅用茶。 岳大郎一路走一路问,“白兄弟怎么来了京城?” 白善淡然的道:“来京城读书。” “哦?不知是在哪个书院就读?” “国子学。” 岳大郎:…… 他震惊的停下了脚步,胸口一时跳得有些剧烈,喉咙有些发干,“国子监首学国子学?” 白善疑惑的歪头,“怎么,京城中还有别的国子学吗?” 岳大郎扯了扯嘴角道:“没,没有了,只是有些惊讶,白兄弟年纪轻轻,没想到就有如此作为,快请上座,春草,去书房里取好茶来……” 白善心下微讪,脑海中却闪过当年他跟着满宝他们去卖糖,在县衙侧门里看到的傅二小姐。 当时傅二小姐和现在的满宝一样大,和满宝坐在一棵树下的石头上,俩人分着两颗糖吃,晃着腿说起最近读的书…… 白善又抬眼看了岳大郎一下,觉得傅县令的眼光是真的不好。 满宝也在和傅文芸说起这事。 没办法,她扎针的时候好奇的问了一下岳大郎,一旁的秋月便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说了。 反正这屋里现在也只有她们三个,秋月知道满宝和小姐关系好,这么多年了,小姐能说上话的朋友,其实也就这么一两个,满宝是绝对排在最前面的。 所以见傅文芸趴在枕头上没反对,秋月就无所顾忌了。 “……说亲的时候小姐就不太能看上他,不过来求亲的几家里也都不怎么样,算起来,岳家算是家世不错的,老爷太太都满意,小姐不乐意也做不来主,就这么嫁了过来。” 秋月压低了声音道:“可没想到嫁过来才知道,他们家也就是面上光,内里比我们家还不如呢。太太不会经营,岳家底蕴是比我们傅家强那么一点儿,可资产却不怎么样,多年来就靠着老爷那点俸禄,再收点推不掉的小孝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小姐嫁过来要管中馈,太太就跟要了她的命一样死活不乐意,不乐意就不乐意吧,小姐还不想管呢,每日读读书,写写字也挺自在的,可她又嫌弃小姐带来的下人多,花销大,每月都找借口克扣,想方设法的从小姐手里弄钱。” 满宝半响无语,忍不住低头看正闭着眼享受她扎针的傅文芸,问道:“傅二姐姐,你忍得了?” 傅文芸闭着眼睛轻笑道:“傻瓜,你别听她的,我带来的人本就该我养着,我给出去的那些钱最后也都回到了我的人身上,不亏。” 秋月:“怎么不亏了,他们还使唤我们的人呢,白用您的工,这还不亏呀?” 傅文芸便睁开眼睛看向满宝,笑问,“你觉得我亏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若是做生意,自然不算亏,可傅二姐姐,你是成亲,你们是一家人了,再算这些,情不亏吗?我娘就不会跟我爹算这些,我爹挣下的家业都攥在我娘的手里,从来没有这样勾心斗角的事儿发生。” “所以平民百姓之家也有平民百姓之家的好处,”傅文芸感慨道:“我以前看着你,便想着嫁一平民百姓也没什么不好,只要他也读书识字,与我能说得上话便好。” “可我在泰宁,像岳家这样的官宦之家我见过,士族子弟也看过,甚至连只有百亩庄园的乡绅子弟也悄悄的看过,”傅文芸颇有些懊悔,“可建州、台州一带风气不比绵州,益州,在那里,女子出门都要带着帷帽,知道我和家弟一起读书识字,便有不少批判之语,连我母亲都竭力反对起来。” 她叹息道:“而我又不能不嫁人,因此权衡之后,岳大郎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傅文芸毫不掩饰自己选择岳家的原因,她低声道:“当时已有风声,我公公多半会升迁,便不是进京,也会被调到中原一带,这边风气要比建州一带要开方许多。” “而且岳大郎的学识在几个人里算是上等的,我不喜欢建州和台州,加上父亲也需要岳家的支持,所以才选了他家。”傅文芸苦笑一声道:“只是当时没怎么留意我这婆婆,她在外表现的也一向和善,是我识人不清,并不怪我父亲。” 她知道满宝从小就不喜欢她父亲,刚才进门便小声嘀咕过她父亲的坏话,所以傅文芸才解释了这么多。 满宝便问,“那傅二姐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傅文芸柔声道:“这种事急不得,我现在最紧要的是养好身体,这个还得仰仗于你,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满宝点头,“也是,来日方长。” 秋月还是有些不甘愿,觉得小姐太过委屈了。 满宝给傅文芸扎完了针,往外看了一眼,便问道:“那岳大郎呢,他不来看傅二姐姐吗?” 傅文芸靠在枕头上,因为扎针,她此时有些想睡觉,没经过思考便道:“昨天傍晚来过了,不过我懒得应付他,所以打发走了。” 第1177章 客来 满宝见傅文芸睡着了,便悄悄拉了秋月去外室说话,“孩子呢?” “在隔壁呢,昨儿傍晚傅嬷嬷和春草出去见过了您介绍的奶妈子,选了一个,现在孩子和傅嬷嬷一块儿住,奶妈子在的时候她带着,她晚上回去了就傅嬷嬷和家里请的奶妈一起带。”秋月小声道:“孩子昨天开始吃奶,今儿我们看了一下,脸上的青色去了不少,哭声也大了点儿,嬷嬷直喊天尊老爷保佑呢。” 满宝就指了正房问,“你们家老太太没意见了?” 秋月嗤笑道:“她倒是想把孩子抱到正房去,不过昨天老爷下衙回来听到了外面邻里的议论,很是发了一通脾气,昨晚连晚饭都吃得不安生呢,今天早上她也只去看了看小少爷,并没有说什么。” 满宝就若有所思,“看来岳家老爷还是很注重名声的嘛。”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谁不看重名声?”秋月道:“何况老爷他还是御史,我们小姐说,家里这些事要是传出去,叫同朝为官的听见了,老爷将来就别想有什么威望了。” 她哼了一声道:“也是因为这个,小姐让我们不吵不闹,只管安心的管好屋里的事儿。只要小姐活着,我们便是不言语,也自有人替我们管好这一切。” 满宝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小声道:“傅二姐姐这一着借力打力用得好。” 俩人在这儿扑哧扑哧的笑起来,傅嬷嬷抱着孩子进来见到俩人笑成一团,便含笑问,“满小姐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们正说孩子呢,秋月说孩子哭声都大了点儿,一时高兴就笑了。” 傅嬷嬷就立即抱了孩子上去给她看,低声道:“正想让满小姐帮忙看一看小少爷呢。” 满宝摸了摸他的小手,见他闭着眼睛睡得香甜,便搓了搓手才去检查,“看脸色的确好了不少,他是缺氧,不知道对脑子和心肺有没有影响,这个一时也查看不出,你们平日里多注意些,三岁上下便都能知道了,有什么问题就去济世堂里找陶大夫,他治小儿病症是真的好。” 傅嬷嬷连连点头。 见孩子睡得香,也不把他抱回去了,就抱在怀里和满宝说话,“才我看见大爷请了白公子前厅说话,恭敬得很,满小姐放心。” 满宝笑道:“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她可不担心白善会被人欺负,又不是什么权贵之家,能以势压人。 傅嬷嬷见她果然不担心,便放松下来,笑道:“昨日忙忙碌碌的,一时顾忌不来,不知道满小姐是什么时候上的京城?” “我们六月上的京城,快四个月了。” “满小姐是跟白公子来京的?” 满宝点头,“和先生一起来的,来读书。” 傅嬷嬷就叹道:“原来庄先生也来京了?过去四五年了,你家先生还硬朗吧?” 满宝点头,“硬朗。” 傅嬷嬷就又问了一下她父母和家里的人,以及白家的人。 虽然这些人傅嬷嬷都没见过,但都是听说过的,问一问好拉近关系嘛。 傅嬷嬷笑道:“以前在罗江县的时候,小姐就与你玩得最好,平时见不着面便写信,明明就隔了一个多时辰的路,等我们去了建州,还以为这联系就要断了,没想到你们还是书信往来。” 她笑道:“那两年小姐每每收到满小姐的信就高兴的像什么似的,大小姐还打趣二小姐,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收到的是情郎的信呢。” 满宝低头不好意思的笑。 其实傅家上下还真的怀疑过,傅太太还偷偷的翻过傅二小姐的信呢,为此母女俩闹过不愉快。 但因为信的确是满宝写的,彼此交流的也是读的一些书,知道的一些道理,还有她平时的一些趣事,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但傅太太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私底下和傅嬷嬷说过,觉得傅文芸读书太多,以至于犯了左性,脾气越来越倔。 她不可能全怪自己的女儿,所以便有些迁怒满宝,觉得傅文芸是跟着她学坏的。 可这到底是两个小姑娘间的来往,傅太太也不可能真的禁止她们来往,也就和傅县令念叨了几次,觉得他不应该替女儿寄信。 满宝不知道这些事,但傅嬷嬷是知道的,也因为知道这些,她才那么信任满宝。 她悄悄看了一眼内室,见傅文芸没有醒来的迹象,便给秋月使了一个眼色道:“满小姐来了这么久,还不快去厨房里端些点心来给满小姐吃。” 秋月有些不甘愿的出门去。 她一走,傅嬷嬷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满宝道:“满小姐,你知道我家老爷的地址吧?” 满宝点头,她在来京城前还给傅文芸写信去了呢,不过现在看来,信完美的与她擦身而过了,傅文芸没收到。 俩人没少通信,自然是知道地址的。 傅嬷嬷便低声道:“那您能不能给我家老爷去一封信,将这里的事情告诉我家老爷。” 满宝蹙眉,“怎么,岳家不给你们通信?” “那倒不是,是我家小姐不愿意写,”傅嬷嬷叹气道:“我家小姐好强,这些事不意告诉家里,可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点儿不告诉家里我这心里难受啊。” 满宝明白了,傅嬷嬷不好违抗傅文芸的命令,便想通过满宝告诉傅县令这件事,好让傅家给傅文芸出头。 满宝倒没太大的意见,不过,“这事还是先问过傅二姐姐吧,这是她的事,总得她拿主意……” “我家小姐……” “太太,嬷嬷——”傅嬷嬷才开了个头,春草就大叫着从外面跑进来,吓得襁褓中的孩子蹬了一下,傅嬷嬷连忙抱住孩子,没好气的道:“喊什么,什么事儿这么火急火燎的?” 春草喘着气,眼睛发亮的指着外面道:“少爷来了!” 见傅嬷嬷一脸迷茫,春草就高兴的跺脚道:“哎呀,嬷嬷,是我们家少爷来了!” 傅嬷嬷眼睛一下大亮起来,内室的傅文芸也被吵醒了,问道:“怎么了?” 满宝一边问,一边往内室去,“是傅文华?” 春草高兴的点头,“就是我们少爷!” 第1178章 傅文华 傅文华,傅县令唯一的儿子,傅文芸的弟弟,正好和白善同岁。 认真算起来,白善和满宝就见过他三次,有一次还是送他们一家离开罗江县时远远的看过一次,另外两次都是去找傅二小姐时见到的,说过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如果是在大街上迎面撞见,他们彼此肯定认不出对方来。 可是,只要一介绍名字,他们绝对对彼此印象深刻。 包括白二郎,都会对他印象深刻。 因为,虽然见面少,但他们的名字一直生活在彼此的生活里。 尤其是傅文华小朋友,他从很小的时候,他爹就喜欢一边检查他的作业,一边揍他,“七里村的白善,年纪与你相仿,他都能写文章告诉我修建水利过程中的一些弊端了,你呢,让你背一篇《论语》就跟要了你的命似的……” “你看看,这是七里村白善新做出来的文章……” “你看看,七里村的白善都读到《大学》了……” “你看看,这是七里村周满写的字,你再看看你那手字……” “你看看,这是七里村周满写给你二姐的信,人家一个女孩子都把《春秋》背下一半来了,你却连《大学》都背不下……” 而白善听到的是满宝说的,“傅二姐姐说,她弟弟读书特别慢,现在先生精力都在她弟弟身上,她都是自学,不懂的才会请教先生,偏那先生有些迂腐,教书都要在她面前竖着屏风,也不爱给她解答,还不如拿了书去问她爹呢。” “傅二姐姐说,她特别想揍她弟弟。” “傅二姐姐说她偷偷的给她弟弟写文章,然后让她弟弟交给先生批改……” 或者是听白二郎说的,“我爹说,我要是再去村里跟他们四处野着玩儿,将来就是第二个傅文华,话说我读书有这么差吗?” 于是,在大厅里碰上面的两个少年便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傅文华扯了扯嘴角,不是很高兴的拱拱手,“原来是白公子啊,久仰大名。” 白善回以一礼,“傅公子,我也久仰大名。” 傅文华觉得他这话是在骂他,不过他暂时没证据,所以在心里哼了一声,便立即亲切的上前拉住岳大郎的手,亲热的叫道:“二姐夫,我二姐呢?” 岳大郎显然没想到小舅子会突然出现在京城,还突然出现在他家里,所以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二姐在后院呢,你怎么到京城来了?” 傅文华风尘仆仆,又疲倦,却又很高兴,他没管站在一旁的白善,只拉着岳大郎说话,“父亲升任建州长史,所以要进京述职,母亲想着二姐有孕,心里不放心,所以我们一家便跟着父亲一块儿进京,想着看看二姐也好。对了,二姐呢,她怎么还不来?” 岳大郎想到昨天晚上父亲的大发雷霆,还有邻里若有若无的议论,身上有些冒冷汗,“岳,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也来了?” “来了呀,不过他们还在路上了,怕要晚两天才到,”傅文华高兴的道:“母亲路上病了一场,所以略走得慢些,父亲想着我们进京来还得租房子什么的,所以让徐管家先进京来,嘿嘿嘿,我不耐烦在后面慢慢走,所以和徐管家先进京来了。” 傅文华见傅文芸还没出来,不由惊讶,“二姐还没来吗,春草怎么这么慢?我自己去见她好了,二姐夫,你招呼客人吧。” 说罢就要往后院去,岳大郎赶忙对白善歉意的笑笑,然后疾步追上去道:“文华,文化,你二姐刚生产完,此时还不能进产房。” 傅文华猛地停下脚步,回身瞪大了眼睛,“什么?我姐生了?” 岳大郎忍不住露出笑容,点头道:“生了,生了个男孩儿。” 傅文华拔腿就往后院跑,岳大郎连忙追上去,白善站在大厅门口,含笑看着俩人的背影跑远。 傅文华根本没管什么晦气不晦气的,直接跑进去找他二姐。 傅文芸也很惊讶,问道:“你怎么进京来了?” 傅文华看到她面色虽苍白,但人看着还好,便松了一口气,“我和父亲母亲一块儿来的,父亲升任建州长史,要进京述职,我和母亲想来看你,就一块儿来了。“ 傅文芸眨眨眼,“长史?不是司马吗?” “是司马,但父亲上任才一月有余,长史便中风倒下了,”傅文华嘿嘿一乐道:“刺史大人选来选去发现父亲倒是最合适接替的,所以就和吏部推荐了父亲,吏部核准了,父亲便要进京述职。” 其实还不算核准,只是吏部很大概率的认同了建州刺史的推荐,之所以让傅县令进京述职,就是要最后再看一看,没问题就给公文,收拾收拾就可以上任了。 本来这种事傅县令一人进京就好,但傅文芸不是在京城吗? 虽然傅太太总是嫌弃她不听话,可这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闺女,本来她就不答应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跟着上京城。 傅文华见姐夫在屋外没出来,便皱了皱眉,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声抱怨道:“来的路上母亲一直在抱怨,说你该等孩子生了再上京来的,挺着个大肚子赶路一点儿也不方便……“ 傅文华便笑道:“孩子生了,又该说孩子年纪小不适合出门了。” “我也是这样说的,但你上京城来了,她念不着你,每天都逮着我和父亲念叨,对了,我外甥呢?快抱来我看看。” 一旁一直抱着孩子的傅嬷嬷脸都快笑僵了,闻言立即把孩子抱上去前给他看。 傅文华看了眼又丑又小的孩子,想抱又不敢抱,只能道:“好丑呀。” 满宝道:“你刚出生的时候也这样,长长就好了。” 傅文华就看向她,觉得有点儿眼熟,但又认不出来,便问道:“你是谁呀?” 满宝道:“周满。” 傅文华立即想起来了,“哦,你和白善一起来的呀。” 他有些闷闷不乐起来,不太友善的问道:“你们来干嘛?” 第1179章 一脚 满宝正要说话,傅文芸已经柔声道:“她是我好友,来看我的,你有意见吗?” 傅文华嘟囔了两声,倒没再说什么。 一旁的傅嬷嬷欲言又止。 傅文芸已经问道:“你带了几个人上京城来?” “只有徐管家和冯树。”傅文华道:“父亲说我们进京就住十来二十天,不久留,所以不必带太多人。“ 冯树是傅文华的小厮,只比他大两岁而已,从小给他做书童的。 傅文芸点了点头,扭头对傅嬷嬷道:“去和大爷说一声,在他的书房里再添一张床,让文华和他住,徐管家和冯树安排在前院。” 傅嬷嬷应下。 满宝见她不意告诉家里,便挑了挑眉,起身道:“傅二姐姐,你们姐弟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说,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好,”傅文芸拉了她的手,冲她眨了眨眼,“多谢你来看我。” 满宝表示明白,转身将针袋收进药箱里,傅文华看见,愣了一下问,“这是什么?” 满宝以一种看弱智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没作答。 傅文华:…… 傅文华没好气的道:“我知道是药箱,你背着药箱来看我姐姐?” 满宝背起药箱笑道:“你猜?” 傅文芸忍不住轻拍了一下满宝,笑骂道:“快走吧你。” 满宝笑着转了一个身走了。 傅嬷嬷还候在门外没走,等她一出来便高声道:“满小姐,我们太太的药需要换吗?” 满宝也高声回道:“换,一会儿我重新给你开张药方,你自去吧,我会把药方交给岳大爷的,咦,这位就是岳大爷吧?我们前面开方?” 屋里的傅文华听得一清二楚。 傅文芸:…… 就站在窗下不远处的岳大郎:…… 傅文华看向躺在床上的二姐,问道:“二姐,你病了?” 傅文芸道:“我昨儿才生了孩子,身体有点儿亏损,所以要看大夫吃药。” 傅文华又不傻,要是正常的看大夫吃药,傅嬷嬷为何要特意高声告诉他? 他扭头看向秋月。 秋月抱着孩子避开他的目光,傅文华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他起身跑出去,傅文芸急得叫了一声。 傅文华冲出房门就见他那二姐夫站在窗下正竖着耳朵,看到他冲出来,岳大郎腾的一下站直了身体,轻咳一声后笑道:“文华,书房我已经叫下人收拾了,晚上我们兄弟两个好好说说话?” 傅文华板着张小脸看了他一眼,见周满和傅嬷嬷已经不在这院子里了,便问道:“二姐夫,我来了也有好一会儿了,亲家公不在,怎么亲家母也不见?你们家这宅子不是只有两进吗?” 岳大郎有些尴尬的道:“母亲年纪大了,有些困倦,这会儿估计在午睡呢。” 傅文华板着脸点头,“的确不该打搅长辈,那我到前头去逛逛。” 说罢拔腿就往前院跑。 岳大郎瞪大了眼睛,伸手叫道:“三弟,文华你慢些……” 满宝在前厅里写药方,见傅嬷嬷探着脑袋往外看,便笑着摇了摇头。 白善坐在一旁喝茶,他放下茶盏,也往外看了一眼,笑问,“怎么,傅二小姐不愿意麻烦娘家人吗?” 满宝放下笔,吹了吹墨后笑道:“傅二姐姐现在只能躺在床上,这宅子就这么大,里头却住着这么多人,怎么可能瞒得住?” “可不是吗,”傅嬷嬷见少爷还没来,便回身拍着手道:“可我们二小姐就是倔,不肯让少爷出头,唉。” 满宝却不这么想,掀起眼皮来看了傅嬷嬷一眼,然后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前厅里没其他人,她这才凑到傅嬷嬷耳边小声道:“就算傅二姐姐同意,这嘴上也不能说呀,您呐,也别表现得太明显,稍稍提点一些就行,不然回头傅二姐姐不好收尾。” 傅嬷嬷还有些不解,外头已经蹬蹬的响起了脚步声,傅文华从后院跑了出来,一抬头看见他们,正要跑过来,突然不远处的一个小房间里传出来砰的一声碎瓷声。 傅文华不由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大家也一起扭头去看。 就见那道门啪的一声被拍开,一个精壮的中年男子双目生怒的从那屋里奔出来,打眼看到傅文华便冲上来,一把抓住他道:“少爷,二姑奶奶,二姑奶奶受了大委屈了!” 傅文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二姑奶奶是她二姐,他瞪着眼睛问,“我二姐受什么委屈了?” “文华……”岳大郎从后院追了出来。 中年男子看了岳大郎一眼,脸上的怒气有些掩饰不住,“少爷,我刚去给我们的马弄饲料,听见外面邻里说起岳家的新闻,这才知道昨日二姑奶奶生产时是难产,岳老太太却不给二姑奶奶请大夫,还要让稳婆开腹取子,点明了要保大人。” 岳大郎脸色一变,见中年男子每句话都直击要害,连忙阻止道:“徐管家,那不过是邻里嚼舌根,并不是真事……” “奴也是这样思量的,不敢就立即信了,所以刚悄悄的和岳家的下人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千真万确,少爷,二姑奶奶受了大委屈了。” 傅文华脸色难看至极,扭头瞪着岳大郎。 岳大郎“哎呀,哎呀”的连忙道:“三弟,这都是误会,是误会啊,母亲并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二姐难产,孩子是横着的,当时她已经昏厥过去,母亲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不信你问这大夫。” 岳大郎指着满宝。 他不指满宝还好,一指满宝傅文华便气乐了,他指着周满问岳大郎,“你管她叫什么?” 岳大郎一愣,道:“大夫呀。” 傅文华:“大夫?” 岳大郎愣愣的点头,“是啊,她就是给你姐姐接生的大夫,听说还是你姐姐的旧友……” 傅文华眉毛一横,都没听他把话说完,直接伸脚一脚踹在他肚子上,骂道:“我去你的大夫——” 岳大郎没有防备,这一脚踹得又痛又狠,他倒退三步一下坐在了地上,傅文华冲上去压住他就打,怒道:“大夫,大夫,你连我姐最好的姐妹都不认得,你昨儿上哪儿去了,我去你的大夫——” 第1180章 打岔(给书友“楼主不在”的打赏加更) 满宝和白善同时笑眯了眼,就站在台阶上看着。 傅嬷嬷吓了一跳,连忙去拦,“少爷——” 徐管家也愣了一下,然后也一边哭一边喊,“少爷啊——” 但却不小心抓到了岳大郎反击的手…… 岳家的下人连忙跑出来,纷纷去拦,傅嬷嬷见不少人去拉她家少爷,生怕他们把人给拉坏了,心中不乐意了,便放开了拉着的手,转而去推那些下人…… 傅文华就跟黏在岳大郎身上一样,挥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谁拉都没用…… 一直躲在后院的岳老太太听着动静实在是忍不了了,连忙扶着丫头的手出来,看到她儿子被打得这么惨,连忙叫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把人给我拉开……” 傅文华的上半身总算是被拉开了,但他的下半身还不愿意屈服,被拉开时还不断的往前踢腿,其中有一脚正踢在岳大郎的脸上,让他捂着脸一下倒在了地上。 岳老太太看着心疼不已,上前抱住岳大郎,见他鼻青脸肿的,便又哭又骂,“我的儿呀,你这是怎么了……” 她当然不会骂傅文华,她骂的是院子里的下人,“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主子们便是有言语不和,你们也该劝一些,怎么能就动起手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傅文华用力的挣脱开,岳家的下人连忙挡在他面前,生怕他再动起手来。 傅文华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指着岳老太太就要骂,却被白善一把按下手指,他侧身挡住岳老太太的目光,与他轻声道:“你可以打骂岳大郎,但对上岳老太太便是你不敬了。” 徐管家也已经一把抱了上来,正好听到白善的话,他冲他感激的点点头,然后抱着他家少爷继续嚎,“少爷,少爷,您别生气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照顾好二姑奶奶和小少爷呀,二姑奶奶受了大委屈了,您这次要是不来,家里恐怕一辈子都不知道二姑奶奶受的这些委屈呀……” 傅文华也觉得他姐受了大委屈了,心里一伤心,眼泪就忍不住流,他一抹眼睛,推开徐管家便吼道:“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套车,我们把二姐带回家去,岳岚,你以为我们傅家是好欺负的吗?最迟三天后我父亲就到了,看你到时候怎么与我父亲交代!” 说罢就要去后院接人,岳老太太怎么可能让他把人接走,立即叫人拦住他,然后扯了一抹笑道:“傅小郎君,我们两家是亲家,最是亲近的,你别听下人乱嚼舌根,你刚才也去看过你姐姐了,她是不是好好的?她有说我们岳家薄待了她吗?” 傅文华咬着牙不说话。 “没有是吧?”岳老太太便抹着眼泪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媳妇,她一进门就当亲生女儿一样的待,我们刚到京城没多久,人生地不熟的,但我们才安顿下来我就打听了这附近最好的稳婆,早早便请了稳婆候着,我不知徐管家是从哪儿听来的那些闲话,但我是……“ 满宝见徐管家弯腰低着头,而傅文华虽然依旧很生气,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便轻咳一声上前去,“哎呀”了一声道:“岳大爷鼻子好像流血了,岳老太太,要不要我先给他看看?” 正絮絮叨叨想要继续分辨的岳老太太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连忙道:“快快快,周小大夫,你看看我儿被打坏了哪里没有?” 满宝立即侧身道:“先把人扶到大厅上吧,我认真的给看看。” 徐管家悄悄地松了一口气,拉了傅文华一下后微微摇头。 岳家的下人连忙抬着岳大郎进前厅。 岳老太太抹着眼泪亦步亦趋的跟着。 白善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看着,徐管家悄悄的抬头扫了院子里的人一眼,一眼就看到了白善。 他觉得他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见傅文华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便走到傅嬷嬷身边,低声问道:“那是满小姐,那位郎君是谁?” 傅嬷嬷也担心傅文华把岳大郎给打坏了,正探头看着厅里,闻言看了一眼白善后低声道:“是白公子,你不记得了,常跟在满小姐身边的那位小郎君,白老爷家的堂少爷。” 她这么一说,徐管家就想起来了。 说起来,他和白老爷还很熟呢,基本上逢年过节他都要代他家老爷走动走动。 徐管家低声问,“他们何时来的京城?” “比我们早三两月,满小姐现在济世堂里坐堂,白公子在国子学念书,认识的人挺多的,”傅嬷嬷也不含糊,三言两语点明了关键,“昨日幸亏了满小姐才救下了小姐,现在小少爷的奶妈子也是满小姐帮忙牵的线。” 徐管家便明白了,对傅嬷嬷点了点头,立即上前去和白善请安。 满宝检查了一下,发现他鼻子虽然哗哗的流血,但鼻梁没断;虽然一直在叫疼,但其实就是挫伤,没有伤到筋骨,擦擦药,过个十天半个月的就好了。 于是满宝看向不知何时溜了过来的小芍道:“给他清洗清洗,不是什么大伤,我给开些散瘀的药就好,对了,药膏用吗,那样好得快点儿。” 岳老太太立即点头道:“要的,要的。” 满宝便新拿了一张纸写下药方来,然后与先前给傅文芸的药方一起递给岳老太太,笑道:“一会儿你们家派个人和小芍一起回济世堂取药就好,对了,算上昨日一起用的药,一共一百十二两七钱。” 岳老太太拿着药方的手一僵,扯了扯脸上的嘴角道:“你们济世堂的药也太贵了吧?” 满宝没说话,一旁的小芍立即道:“老太太,我们济世堂的药不仅在京城,就是在整个大晋都是出了名的药好价廉,但昨日府上的太太难产,用去了我们药铺唯一的一颗保命丸,那颗药是用上百年的野山参综合各种名贵药材制成的,可遇而不可求,多少人想要我们掌柜的还不卖呢。” 第1181章 不住 小芍道:“昨日我们药铺之所以眼也不眨的拿出来,那是因为周小大夫出面,她是我们济世堂的坐堂大夫,京城有名的小神医,我们大掌柜不看僧面看佛面,还只收了成本价,若是按照本来的价钱,这一颗药丸该当一百五十两的。” 小芍摸出一张账单来给岳老太太看,“这是账单,昨儿我们药铺便有送到府上来的,才添的三两三钱银子是才开的药。您可以看看。” 见岳老太太脸色发僵,小芍便躬身笑道:“老太太要是不信,大可以拿着药方去别的铺子里问问价,我们济世堂的药一定不会比别的药铺贵的。” 他看了一眼满宝后低声道:“其实这还不算周小大夫的出诊费,不过周小大夫说了,府上的太太是她的好姐妹,她不放心,所以要亲自来看诊,这个我们济世堂是不好管的。” 傅文华走到岳老太太的身后,盯着坐在椅子上的岳大郎问,“二姐夫,我二姐的药钱要我们傅家掏钱吗?” 岳大郎鼻子还疼得很,闻言立即道:“三弟别误会,只是昨日忙乱,所以没来得及和药铺结账而已。” 他连忙看向岳老太太,可怜巴巴的叫道:“母亲~~” 岳老太太僵笑一声,“对,是昨日有些忙乱,来人,快带这伙计去结账。” 小芍冲满宝躬身行了一礼,和岳家的下人下去结账去了。 徐管家眯着眼睛看着,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直低头喝茶的满宝这才放下茶杯,抬头对岳老太太笑道:“岳大爷没什么大事了,不过他这两天少吃些荤腥,注意休息就好。” 傅文华哼了一声,转身便要往后院去,岳老太太生怕他真把人给带走,连忙让下人拦住他。 傅文华眼见着又要发火,徐管家上前拦住他道:“少爷,我们还是先出去找住处吧,待我们安顿下来再说。” “那就把二姐放在这儿?” 徐管家便笑道:“满小姐不是说二姑奶奶已经脱离了危险了吗?既如此,我想岳家就是再薄情寡义,也不敢在这时磋磨二姑奶奶的,老爷再有两日就到京城了。” 傅文华这才咬着牙认了,转身就要走。 本来靠在椅子上装死的岳大郎见状,顾不得身上还痛,连忙去拦,“三弟,下人已经把房间收拾出来了,你刚到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要住到哪儿去?” 岳老太太虽然很不喜欢傅文华,但这时候真让他住出去,等傅家的人到了,恐怕岳家要显得更无理了,于是也扯了笑上前挽留,“傅小郎君,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为你二姐着想啊,这会儿眼见着天都快黑了,她知道你出去外头住,这得多担心呀……” 徐管家是不可能让傅文华再住在这里的,于是在傅文华耳边道:“少爷,我们进京本就是要给老爷太太们提前打点好住处,不如现在就去找一找牙人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 傅文华一口应下,“好。” 岳大郎连忙拦住,“就算要找牙人,也可等明日时间宽裕些再去找,今日舟车劳顿,不如先在家里歇下……” 傅文华毫不客气的伸手推开他,怒道:“走开,不然小心我又揍你!” 岳大郎缩了缩,不过说什么也不让傅文华出去住。 远方来的小舅子上京来,人生地不熟的住到外面去,传出去人家要怎么议论他? 落在大厅里的满宝对着门口的白善摊了摊手,收了桌上的笔墨便拎了药箱出去。 俩人冲无暇招呼他们的岳家母子行了一礼,偷笑着溜了。 小芍也结账好了,正在门口等着呢。 三人上了车后大吉便赶车离开,出了巷口后满宝道:“且在这里等一等吧。” 白善探头往巷子里看了一眼,见那边的动静渐渐大起来,想着恐怕还有一段时间呢,就问小芍,“那药果真这么珍贵?” “当然珍贵了,”回答的是满宝,她道:“那保命丸两月才做一次,一次最多做五颗,有时候材料不齐,可能三个月才做一次呢。” 小芍连连点头,小声道:“本来大掌柜的意思,药是周小大夫拿的,该算八十两的……” 满宝挥手道:“不用算,以后给他家的药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们乐意多加点儿我也是没意见的。” 小芍便笑道:“哪能多加呢,我们济世堂从来都是童叟无欺的。” 白善:……骗鬼呢,那刚才谁说的那药卖一百五十两的? 一颗药,都可以在他们县城里买一间铺子了。 正想着,巷子里越发热闹了,岳家到底没能留住傅文华,谁敢拦他,他便伸脚踹谁,下人不敢拉他,岳大郎被他踹了两脚后也不敢拦了,只能一边跟在后头劝,一边看着他出了岳家门。 徐管家扶着傅文华出门,冯树将他们家的马车赶出来,主仆三人上了马车,不顾岳家的挽留直接走。 岳老太太依靠在门口拍门嚎道:“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小舅爷就是有气,也不该在这档口让你姐姐忧心呀。” 傅文华坐在车辕上,看了岳老太太一眼后便指着岳大郎的鼻子道:“岳岚,你若是还敢欺负我姐姐,我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回去以后最好待我姐姐好好的,什么忧心不忧心的,傅嬷嬷我知道,她断不会在我二姐跟前嚼舌根,若是你家的下人或什么阿猫阿狗在她跟前嚼舌根让她不能好好养病,你就且等着!” 岳老太太嚎声一顿,脸色青白相交,岳大郎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但傅文华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让冯树赶车走。 岳大郎看着马车走了,一回头就见邻里又有人探头探脑的打量他,想到他现在脸上有伤,连忙举起袖子来遮住脸,招来一个下人道:“赶紧跟上去,看看今天小舅爷他们住在哪儿。” 下人连忙应了跑去追。 马车出了巷子,徐管家看到停在一旁的马车,大松一口气,他立即跳下车,小跑着上前,连连行礼道:“白公子,满小姐……” 第1182章 互相伤害 满宝掀起帘子,看到他后笑道:“闲话就少叙了,本来应该请你们上家里去住的,只是我们身上还有些麻烦,不好请你们回家去住,我带你们去客店吧,你们先住下,回头我给你们介绍一个靠谱点儿的牙人,要租什么样的房子你们与他说去。” 这个有点儿出乎徐管家的预料,不过他此时来不及思考,连忙躬身应下了。 满宝带他们去老周家的饭馆。 周五郎在街上开饭馆后,因为采买和招呼生意都是他在做,所以他认识的人也很多。 像住店和牙人,他也算熟的了,所以不用再去找郑大掌柜。 而且周五郎和周六郎,以及大头二头都是认识傅文华的,以前他们去县城里卖糖时,也没少把糖卖给他。 虽然几年不见,脸有点儿变化,可能都不太认得了,但交情在那里啊。 最主要的是,他乡遇故知,这是喜事。 不过满宝说的也对,他们家现在身上还有点儿麻烦,给人看病,或做点儿生意没什么,但若是私交来往就不太好了。 所以周五郎虽然很热情的给他们介绍了一家还不错的客栈住下,又给他们找了一个靠谱的牙人,却没请他们到自家饭馆里去吃饭。 徐管家隐隐觉得不对,想着他们初到京城,两边算是旧相识,以后还是要互帮互助的好,便拉住周五郎问起来,“周五兄弟,不知道你们家有什么麻烦,不瞒你说,我家二姑奶奶的公公就在京城为官,虽然两家现在有些嫌隙,但到底还是亲家,或许能帮把手也不一定呢?” 周五郎眼睛一亮,不过很快那亮光又熄灭了下来,叹息道:“我也不瞒徐管家,我们家得罪了益州王和太后,不然乡里乡亲的,傅县令还曾经是我们的父母官,我们说什么都要款待一下的,我幺妹不让我们过多来往,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 徐管家:……这得罪的人是有点儿太大了。 他把人送出门去,领了周五郎的好意。 傅文华正在屋里写信,他打算给他爹去信告状,让他们赶紧到京城来。 徐管家进屋看见,便道:“少爷,再有两三天老爷他们就到了,这信写不写都一样,当务之急是租个好点儿的院子,还得打听一下京城的消息。” 傅文华抬头看他,“打听什么消息?” 他叹气道:“打听岳家老爷的消息,我今天给马喂饲料的时候找常乐说话,这才知道现在岳家住的宅子是买的。” “是买的怎么了?” “长安居大不易,岳老爷只是个新提拔进京的五品御史,本就不该在京城买宅子置业的,现租一套宅子,既便宜又宽敞,位置还好,多好?”徐管家道:“现在他们买的这宅子,有一半的钱是二姑奶奶出的。” 傅文华瞪圆了眼睛,啪的一下摔下笔,“凭什么?” “是啊,京城的宅子这么贵,这不是要掏空二姑奶奶的嫁妆吗?” 不然徐管家也不会不等傅县令和傅太太到京城便提前发作了。 傅文芸难产的事,还有买房子的事,若是等傅县令到了京城再一起提,恐怕会被岳家一并糊弄过去。 既然如此,还不如他们先打前锋,先把难产的事发出来,等傅县令到了再提嫁妆买房的事。 徐管家一直协理傅家的庶务,甚至在傅县令刚当县令,还没钱请得起师爷时都客串过一把师爷,对这种事熟得很。 他对傅文华道:“少爷,今儿的事你就做得很好,你且等着,我一会儿去见见周家介绍的牙人,等我打听出合适的房子来,我们先租下房子,到时候看能不能雇人把二小姐从岳家抢出来,若能在老爷太太进京前把二小姐抢出来,那我们家就占了绝对的上风了。” 傅文华问道:“那我去做什么?” 他和徐管家先走时他爹就叮嘱过他,让他一路上都要听徐管家的,不许闯祸。 他今天没压住脾气打了岳岚,这不算是闯祸吧? 徐管家想到常乐说起昨天他们去济世堂里请大夫的情景,以及周满救治二小姐的果决,咬了咬牙后低声道:“你去找白公子和满小姐,我们是故旧,满小姐和二小姐关系又好,你和他们打听一下京城的情况。” 徐管家摸着胡子沉吟道:“虽然周五郎说他们家得罪了益州王和太后,有些麻烦,可老奴总觉得他们得罪了人还能在外头那么自在的晃荡,也不算一点儿资本也没有,那我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来往就怎么来往。” 傅文华一脸迷茫,“什么得罪益州王和太后?” 徐管家回神,笑道:“没什么,少爷,信别写了,你现在就去找白公子他们玩去吧,他们刚才不是给您留了地址吗?让冯树带你去。” 傅文华就指了外面的天色道:“这都快吃晚食了,这会儿上门多不好?” “就是要吃晚食的时候上门啊,”徐管家快手快脚的去摸出两盒建州的土特产,这本来是给岳家带的,毕竟是亲戚,上门总不能空着手,不过当时徐管家还没来得及把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来,这会儿干脆不给了。 他抱着礼盒,把傅文华拉出客栈房间,道:“快去吧,吃吃饭,说说话儿,这幼时的感情就回来了。” 傅文华想吐血,他和他们有什么幼时的感情? 他们之间只有仇好不好? 他小时候因为白善被打过多少手心? 去建州后又因为周满被罚过多少次? 但徐管家坚持把他往车上一塞,对冯树道:“送少爷去常青巷谢一谢白公子和满小姐。” 冯树刚到京城,两眼一抹黑,根本不认路,只能先下车问了路人,这才驾着车往前走。 白善他们把人丢给周五郎后就回家洗漱休息了。他们今天看了一场大戏,都特别高兴,见白大郎和白二郎都在家,便绘声绘色的和他们说了一下。 然后白善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对白大郎道:“大堂兄,将来你娶了媳妇可不要像岳大郎一样糊涂呀。” 白二郎正在剥栗子吃,闻言笑哈哈的道:“放心吧,这一二年内我大哥是娶不着媳妇的,对了,大哥,你都快及冠了吧?” 这就太扎心了,虽说现在民间男子成婚越来越晚了,但快及冠都没定下亲事的人毕竟是少数。 白大郎愤恨的抢过他手里的栗子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善宝都蹲监狱出来了,结果你的课程还是没赶上他,这段时间你都干嘛去了?” 这一下换白善和白二郎心塞了。 一旁的满宝看得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第1183章 抢人一 傅文华上门拜访,众人一愣,白大郎便领着三个小的出去迎接,连庄先生和刘老夫人都出来见了见他。 这一堆人,除了刘老夫人外,仔细一论,傅文华竟然全都见过。 庄先生不必说,他在罗江县的文人内勉强算有些名气,偶尔县学举行比较大的活动时,他会跟着站在下面听傅县令讲话。 傅文华没少被他爹拎着去熏陶一下文气,因此见过,虽然不熟。 白大郎和白二郎则是被白老爷带去傅县令家里拜访过,特别是过年的时候,罗江县的乡绅们一起请傅县令吃饭喝酒,偶尔会把自家的孩子给带上,大家吹嘘一个自家的孩子。 白老爷惯常拿出来吹嘘的就是白大郎。 在白善没出名前,白大郎算是罗江县里数一数二的少年才俊,毕竟年纪小小就能考到绵州府学,也是不容易的。 而通常傅县令表示他的儿子不堪造就时,白老爷就会把他的二儿子拎出来,表示他小儿子也顽劣得很。 白老爷通过这种同病相怜的手段取得过傅县令不少的好感。 所以这会儿,两方见上面,傅文华的目光从白大郎身上滑到白善周满身上后便定在了白二郎身上,于是他伸手去握住白二郎的手,道:“白二公子,许久不见了。” 白二郎刚被他哥扎完心,也泪汪汪的握住傅文华的手,“傅公子,许久不见了啊。” 一旁的三人:…… 庄先生和刘老夫人心中好笑,问了傅文华几句话,知道傅县令他们也快要到京城了,便笑眯眯的让白大郎他们好好招呼客人,他们便把空间留给他们了。 一群小的便移步到小园子里,把晚食摆在那里。 傅文华左右看了看后道:“你们家这宅子比我二姐的还大些。” 白善道:“租的。” 傅文华听过徐管家分析,知道他们这样的家境租房子比买房子要好,因此哼了一声道:“那也比我二姐家好。” 下人给上了饭菜,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满宝问他,“你父母会替傅二姐姐做主吗?” “肯定会的,”傅文华想也不想的道:“徐管家说了,等我们租好了房子就去把我二姐抢出来,对了,我还想请你帮忙呢。” 他道:“我二姐才生产,身子肯定不好,我们抢人,会不会伤到她?”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天我们去的时候发现岳家的下人也不是很多,你多雇几个人,把下人拦住,然后你把傅二姐姐背出来就行,最好是中午的时候去,那会儿阳气足,把马车里垫好,人一背出来,孩子再一抱就可以走了。” 她道:“你们要是不放心,我可以在车上等着,你们人一上车,我便可以照料。” 傅文华眼睛大亮,“那就这么说定了,你知道京城哪儿雇人比较靠谱吗?” 他道:“以后我二姐还要回去的,所以雇的人可以凶,但不得残暴,不能打人,不能损坏东西,要听从号令……” 满宝便看向白善。 白善沉吟道:“外面的苦力手脚不知轻重,也很难听雇主号令,怕是有些难,我认识几个朋友,明天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到时候与他们借几个下人,你要是怕男子手重,可以和他们借几个壮硕的婆子。” “不过,”白善抬头看向他,“周五哥没告诉你们吗,我们家现在有点儿麻烦,我们去找你们没什么,但你们来与我们走得这样近……” 傅文华不在意的道:“徐管家没说有事。” 白二郎:“……你这么相信你家管家啊?” 傅文华好奇的看他,“我不信我家管家,难道还信你家的吗?” 这话没什么毛病,但貌似不是他问题的答案啊。 白大郎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话,“快吃饭吧,二郎,你作业还没写完呢。”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明儿休沐,不用上学。” 所以作业可以慢慢写。 满宝道:“明天不是要带傅文华去见殷或吗?要出门呢,你不得写作业?” 没错,白善打算介绍给傅文华的朋友就是殷或,虽然他没说出口,但在京城里,他们比较熟,家里会出人给他们打架的也就殷或了。 封宗平祖父是刑部尚书,他是不可能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儿,刘焕嘛,倒是会帮忙,不过他家里的下人估计不会听他的。 算来算去,还是殷或最合适。 他是殷家的宝贝疙瘩,虽然以前家里的下人不太爱听他的话,但自他扎自己一刀以后,他祖母和姐姐们都不敢跟他说重话,更别说下人了。 那是他指东绝对不看向西,指北就绝对想不起南,找他借人最简单容易。 殷或的确很爽快,白善一提他就答应了,还问傅文华,“只抢人吗?要不要抢嫁妆?” 傅文华:“……还能抢嫁妆?” 殷或歪着头疑惑道:“不抢嫁妆吗?我记得我二姐提到过,宿国公府的姑奶奶闹着要和离的时,程大爷带着家将去陈国公府把嫁妆都抬回来了,两家当街打了一架呢。” 满宝的眼睛腾的一下就亮了起来,兴奋的问,“还有这样的事?他们为什么要和离?最后和离了没?” 白善等人也竖起耳朵来听。 殷或笑了笑后道:“七八年前的事儿了,我那会儿还小,记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听我姐姐们议论,好像是因为陈国公世子流连花楼,在外面喝醉了酒,回来冲撞了夫人,俩人吵了起来,还动了手,世子夫人就哭着回家了,嚷着要和离。” 他轻笑道:“宿国公只有两个女儿,一个远嫁,一个在眼皮子底下,心疼得很,便让三个儿子逮住姑爷揍了一顿,陈国公世子心中不服,当时出言不逊,世子夫人听了更不愿回去了,咬定了要和离,还要带走孩子,程家干脆就去把孩子和嫁妆都抢了出来,两家的家将在大街上就打起来了,最后闹到了御前。” 白善目光闪烁,问道:“死人了吗?” 第1184章 抢人二(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 “那倒没有,大家手上还有分寸,只是当时闹得挺大的,我姐姐们还在闺中都听得很仔细。” 满宝兴奋的问道:“那和离成了吗?” 殷或摇头,“陛下做中人,请了宿国公和陈国公入宫谈心,两亲家又和好了,陈国公领着世子去宿国公府赔礼道歉,又把世子夫人接回去了,如今孩子都十二了,再过两三年就该进国子学做我们学弟了。” 满宝听了一脸的失望,傅文华也有些失望。 殷或见了好笑,问他道:“你想让你姐姐和离?” 傅文华想了想后摇头,“和离对我姐姐来说未必是好事。” 满宝道:“二姐姐素来有主意,这种事还是该问过她,你想抢她出来,问过她了吗?” 傅文华眨眼。 满宝道:“去问问她吧,她答应了,我们这边人手随时都可以的。” “我去见她?” 满宝便看了一下时间,起身道:“算了,我去吧,顺便给她看看病。不知道昨天岳家有没有为难她?” 白善起身,“我与你同去吧。” 白二郎嫌弃得不行,“早上你才陪她去过监狱,你又不会看病,就不能让她自己去吗?” 白善淡然的道:“不能。” 白二郎:…… 白善这才扭头对傅文华道:“我们去看看,你二姐要是答应,我们出来以后你们就可以动手了。” 傅文华惴惴不安,“这么快吗?我还不知道徐管家有没有租下房子呢。” 白善道:“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就是要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我觉得以你家管家的能力,今天是一定可以把房子租下来的。” 知道了他们得罪益州王和太后这样的事儿还敢放心的让傅文华来找他们相交,这样的管家,不是傻大胆,就是有真胆识。 而以昨天他在岳家的应对来看,他显然不是前者,那就是后者了。 找个宅子而已,牙人都给他介绍好了,傅家又不是要住上一年往上,也就租住一月,没必要那么精挑细选。 这种短租,若是他,小半天就能搞定,有什么难的? 殷或眼睛闪闪发亮,笑道:“人不难找,你们若定了,我即刻让长寿回去叫人就是。” 因为他体弱而姐姐们强势的缘故,他们家能打架的家丁和妇人都不少。 不然他姐姐们也不能总做出拦人车架的事儿。 白二郎一听,立即蹦起来道:“那我也与你们同去。” 白大郎犹豫起来,想去又不太敢,他偷瞄了一眼后院,小声道:“先生要是知道了……” 白善道:“所以要等我和满宝出来了你们再进去,二郎,你们也要远远的躲着,别轻易的露面知道吗?” 白大郎就小声道:“那我也与你们同去吧,正巧,我想去书铺里看看有什么新书没有。” 师姐弟三个便特鄙视的看向白大郎,岳家在外城,他们内城便有书铺好不好? 于是一行人一起赶了三辆马车去岳家,到了巷口,白二郎和白大郎便和傅文华殷或凑在一辆马车上,只满宝和白善坐着大吉的马车进去。 岳家的下人脸上有点儿紧绷,看到满宝,虽然不太想接待,但又不敢,只能把人放进去。 这一次,别说岳老太太了,连岳大郎都没有出面。 不知道是因为身上带伤,还是因为昨天在白善周满面前丢了脸,脸面上过不去。 白善和满宝一并到了后院,他不好进屋,也懒得去前厅,就坐在院子里的一张石凳上等着。 傅嬷嬷歉意的给他上了好茶。 满宝给傅文芸把脉后便扎针,她趴在枕头上道:“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毕竟昨天岳家才在她面前丢了大脸,以她的聪慧,应该会留一天的时间给岳家缓一缓,反正她现在的病也不急了。 就知道昨天的事瞒不过她去,满宝笑着扫了屋里一眼,确定傅嬷嬷也不在屋里,便低声道:“我是替你弟弟进来问你话的。” “什么话?” “他要抢你出去,你愿不愿意出去?” 傅文芸就笑,“他必想不出来这样的主意,不是你给他出的,就是徐管家想的。” “你家管家想的,他还挺厉害的。” 傅文芸轻声道:“徐管家以前是父亲的书童,从小跟着父亲读书的,家里的庶务多半是交给他打理的,连母亲都要仰仗他许多。” 她道:“我们傅家以前只是有些钱财的土乡绅,父亲读书花费巨大,谋官时又去了不少钱,我刚出生时还有些拮据,母亲虽不需亲自浆洗,但采买和厨房的事儿都要自己管的。” “但等到我五六岁上时,家里已经不缺下人了,只靠我父亲的俸禄是不够的,你也知道,我父亲虽贪小便宜,却不是贪酷之人,家里的钱都是经营而来,基本上都是徐管家在打理,他自然厉害。” 满宝问,“那你要听他的吗?” 傅文芸便抬起眼来看向满宝,微微笑道:“在我们家,徐管家可代父亲做一半的主,既然是父亲的意思,我这个做女儿的,自然是听从父母之命了。” 满宝一听便明白了,忍不住冲她眨了眨左眼,调皮的道:“姐姐且放心,傅文华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 傅文芸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记得把孩子带上。” “自然。”满宝想了想问,“要不要带嫁妆?” 傅文芸摇头,笑道:“我就是出去做个月子,又不是不回来了,带嫁妆做什么?” 她意味深长的道:“不带才是最好的。” 满宝也是这么觉得。 和傅文芸说了些闲话后便道:“你睡吧,这针要扎上两刻钟,等好了我自拔去。” 傅文芸眼皮便沉重起来,渐渐睡着了。 而就在白善他们在这儿看病的空隙,傅文华已经在殷或的指点下让冯树去找徐管家了。 京城那么大,能上哪儿找? 冯树下意识的便先回了一趟他们住的客栈,正巧碰见徐管家刚回来,两方一碰面,徐管家才知道少爷的动作竟然这么快,连忙拉上冯树一起去找少爷。 冯树问,“徐管家,少爷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呀?” “要是能完好无损的把二小姐抢出来那就是对了,反之还用我教你吗?少爷从哪儿找的人?不会是随便从街上找的苦力吧?” “不是,是白公子和他同窗借的下人,”冯树道:“人现在都在姑爷家的巷子外等着呢。” 徐管家就好奇的问,“那人是谁?他在京城的下人很多吗?” “挺多的吧,那位少爷的父亲听说是一个侯爷,还是一个什么叫京兆尹的大官儿。” 徐管家:…… 他忍不住去拍冯树的脑袋,“平日叫你多读书,你偏不听,尽跟着少爷瞎胡闹。” “哎呦,徐管家,不是,舅舅,你别打了,我正架着马车呢,一会儿车要翻了。” 第1185章 抢人三 徐管家在松子巷的巷口外见到了他家少爷和白家兄弟。 相对于白二郎和白善两个,徐管家对白大郎就要熟悉得多了,因为傅县令在任上的时候,每年过年,白老爷都要带白大郎去拜见一下傅县令。 而白大郎不仅是罗江县有名的少年才俊,还在罗江县县学里短暂的上过学,算是从县学里考到绵州府学去。 虽然走的不是傅县令的路子,而是据说是他家先生给他找的关系,但这也是傅县令的政绩之一,因此徐管家是认识白大郎的,且还有些熟悉呢。 白大郎当然也认识徐管家,行礼见过后徐管家便抬头看向唯一陌生的一位公子。 殷或并没有下车,而是坐在车上,白二郎随口提了一句道:“这是我同学,叫殷或。” 徐管家一揖到底,恭敬的称呼了一声殷公子,微笑着点了点头,免了他的礼。 傅文华着急的问道:“徐管家,你租到房子了吗?” 徐管家躬身道:“租到了,离这松子巷倒是不远,隔了两条街就是,在二柳巷里,也是两进的院落,不过比这边的稍大些,最要紧的是,里面的家具齐备,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也都有,东家常租给过路的客商,周围还算安静。” 傅文华便满意了。 说着话,大吉架着马车出来了,满宝撩起帘子道:“傅二姐姐答应了,你们上吧。” 殷或便立即招来长寿道:“你回家去带些人来,嗯,带上二十人吧,粗使的婆子多些,祖母问起,就说是我要用的。” 长寿应下,赶了他们家的马车就跑。 殷或调人还真不难,不过才两三刻钟,长寿的马车后面就跟来了两辆骡子拉的大板车,每辆车上都坐了十个人左右。 婆子居多,个个膀大腰圆,殷或一眼就认出了其中好几个是跟着他姐姐们陪嫁出去的。 他愣了一下问,“怎么要的是姐姐们的人,家里没人了?” “有是有,只是奴回去要人的时候碰巧三位姑奶奶都在家里,仔细一选,倒是姑奶奶们的陪嫁还健壮些,所以就给带上了。” 殷或不是很在意的点头,挥手道:“行吧,让他们听傅公子和徐管家的吩咐。” 徐管家看了他家少爷一眼,立即去和那些下人交待,他说话和善,自家少爷又在当钱,殷家的下人便是心里有些看不起徐管家的门第,此时也不敢显露出来,且听话得很。 徐管家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就比外头请的苦力要好点儿,因为做下人的已经习惯了听令,不管心里服不服,反正是不会行差踏错的,可若是请外头的苦力,若是有一个不听令,手重了或手多了,那可就是闯了大祸了。 徐管家是想把傅文芸抢出来,好让傅家占在上风,却也不想因此让两家由姻亲变成仇家,所以行事必须要有分寸。 他在这里交待清楚,确定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后便和傅文华点了点头。 满宝就钻到傅家的马车里,和白善等人笑吟吟的道:“你们且在这里等我。” 众人点头。 满宝躲在马车里,傅文华和徐管家坐在车辕上架着马车入巷,到了岳家门口便停下,敲了门,门才开,徐管家便带着人推门而入。 岳家的下人见徐管家带了这么多人入内,吓了一跳,连忙高声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转头看到面沉如水的傅文华,连忙求饶,“舅老爷,舅老爷,有事咱慢慢说,大爷他不在家啊……” 他怕傅文华又是来打岳大郎的。 徐管家友善却又坚定的把他推到一边,笑道:“姑爷在不在家不要紧,我们姑奶奶在就行,我们少爷是来接姑奶奶回门的。” 说着话的功夫,傅文华已经带了人径直往后院去了,听到动静跑出来的岳家下人看见这么多膀大腰圆的婆子和壮汉,一时停住脚步不敢说话。 傅文华一直进了后院岳老太太和岳大郎才反应过来,连忙从屋里冲出来。 看到傅文华和徐管家带了这么多人进来,惊道:“文华,你这是要干什么?” 傅文华在他姐的房门前停下脚步,沉着脸道:“我怕我姐在你们家受委屈,我要带我姐回家坐月子。” 岳大郎连忙上前阻拦,“万万不可呀,三弟,那些都是误会,你听我解释……” 但人还没上前就被徐管家带着人给拦住了,他道:“少爷,快进去把小姐背出来吧。” 傅文华便道:“误会的话你还是留待我父母到了再与他们说吧。” 说罢进屋去,这下连岳老太太都不淡定了,连忙叫下人去拦住,不许他们出门。 但岳家根本就没多少下人,其中还有好几个是傅文芸的陪嫁,他们当然是不会帮岳家的。 于是殷家的下人在房门前一站,直接就隔出一条道来,谁也进不来。 傅文华进去,傅文芸已经穿好了衣服,傅嬷嬷也抱着孩子在呢,连她们请的奶妈子都低着头站在屋里。 傅文华跑上前道:“二姐,我来接你回家。” 傅文芸微笑着点头,秋月连忙扶着她趴在傅文华的背上,然后用斗篷把人遮住,以免吹了风。 孩子也包得好好的,几个下人便护着姐弟俩出去。 岳大郎看到傅文华背着傅文芸出来,斗篷遮住了傅文芸的头脸他看不清,只能一边推着挡在面前的婆子,一边叫道:“文芸,文芸,你快劝劝文华,这是怎么说,我与母亲待你的心你是知道的,家中一直和睦,前日是有些误会,我不是已经与你解释过了吗……” 傅文华气得停下脚步扭头瞪他,张嘴就要骂回去,他背上的傅文芸在他耳边低声道:“傻子,别听他说话,径直走,莫管他。” 傅文华被噎了一下,想起以前姐弟俩一起跟着先生读书时,先生考校他,他答不出来,他二姐便站在他背后,用书挡住嘴巴念叨他,“傻子,连这题都破不出来……” 傅文华果然不再理岳大郎,转身闷头就走,一路出了岳家,自有两个婆子帮忙把傅文芸给抬进车里。 趴在自家墙头看热闹的邻居们看到全身包裹在斗篷里的傅文芸,再看他们身后抱着孩子的傅嬷嬷,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悄声议论道:“我就说嘛,连这都能忍,除非那新媳妇的娘家是棒槌,果然,这就把人接走了吧?” 第1186章 好事 满宝扶着傅文芸在铺好的被子上坐下,摸了摸她的脉后点头。傅嬷嬷也抱着孩子上了马车,傅文华直接坐在车辕上,一挥手道:“我们走!” 冯树便赶了马车走,徐管家这才带着人从岳家里退出来,不顾岳大郎他们的拉扯。 岳大郎跑出来时,马车都出了巷子了,殷家的下人跟在马车后面小跑着,他又急又气,只能狠狠地跺脚,回头看向也呆住了母亲,突然就生了些怨气,“哎呀”一声便转身回了屋。 岳老太太连忙追上他,“大郎,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呀,待你父亲回来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呢。” 昨天晚上岳老爷回来知道傅文华来京的事就很是大发雷霆了一顿。觉得岳大郎连家事都处理不好,昨天那样的事,何必再找借口推诿,直接道歉就是。 他刚到京城,人都还没认熟,近来京城事情又多,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战战兢兢的,结果儿子连这点家事都处理不好…… 岳大郎被他母亲这么一喊,身子也僵住了,咬咬牙,回神找了个机灵点的下人道:“快跟去看看,看看他们租了哪里的房子。” 下人应下,连忙追了出去。 殷或很满意他家下人的效率,一挥手让长寿发赏,然后让他们回家去了。 徐管家带了他们去他租好的院子里,傅文华把他姐姐背了进去,满宝帮着看了看身体,确认没事后就笑眯眯的道:“这下好了,二姐姐可以安心养病了。” 傅文芸笑了笑,拉着满宝的手道:“多谢你了。” “不必谢。”满宝转身重新给她写了一张药方,道:“傅二姐姐,你不必日日扎针了,接下来每五天扎一次就好,这药方是新的,药要便宜些,不过药效却没差多少。” 满宝将新药方交给秋月,知道他们应该还有许多事要商量,她不好多加打搅,便笑道:“我就先回去,等过几日再来看你,若身体不舒服,可以去济世堂找陶大夫,也可以常青巷找我。” 傅文芸问,“你不在济世堂坐堂吗?” 满宝笑道:“这几日不方便,所以暂且不去药铺,还是留在家里的时间多。” 傅文芸心中虽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点头应下了。 等她走了,她才招了徐管家来说话。 傅嬷嬷在床前挡了一道屏风便让徐管家进来了,并不如在岳家时有那么多规矩。 傅文芸先问了父母,知道他们这两天便要到了,也知道了她爹这长史是怎么来的,便沉吟着问道:“满小姐怎么不在济世堂坐堂了?” 徐管家顿了一下后道:“听他们的意思,白公子和满小姐似乎得罪了益州王和太后。” 傅文芸问,“那些健仆你们是从哪儿请来的?” “是白公子的同窗所借,说是京兆尹家的公子。” 傅文芸便挑了挑嘴唇,道:“那辛苦徐管家出去打听打听,看他们是怎么得罪益州王和太后的。” 徐管家迟疑道:“小姐,这两日老爷太太便到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怕是不好打听,不如等老爷到了再想办法上吏部打听打听。” “何必如此麻烦?白家的小郎君既然是在国子学上学,那你去国子监门口找那些候着的下人打听就是了,济世堂这边,我让秋月去买药时打听。”傅文芸道:“我们在京城里认识的人少,除了岳家那边,也就只有他们这边了。” 徐管家便叹息一声,应了下来。 满宝爬上马车,大松一口气,乐道:“好啦,明天开始我们盯着天牢就好了。” 殷或好笑,“你们自身都难保,对别人的事倒热心。” 满宝道:“怎么是别人的事呢,傅二姐姐可是我的好朋友。” 白善点头,“让你挣过许多钱的朋友。” 殷或好奇,“这话怎么说?” 满宝轻咳一声,转移开话题,“朝上还没消息吗,益州王到底什么时候判呀?” 目前殷或是他们之中消息最灵通的了,没办法,庄先生和刘老夫人觉得现在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外面的消息开始只和向六爷交流,不太乐意告诉几个孩子了。 怕他们泄露出去。 满宝他们心里是很不服气的,他们是那种会随便泄露机密的人吗? 事实证明他们是的,昨晚才和祖母保证不往外说的殷或道:“太后病了。” 见四人的目光一起看过来,殷或认真的道:“这次是真的病了,听说病得很严重,祖母前两天才跟随命妇进宫看望过,太后比大寿那天老了十岁不止,一夜白了头,萧院正现在就守在太后的宫殿里都没敢走。” 他道:“连皇后的身体也不好了,太后病中求情,加之益州那边的叛军首领还未送进京,所以暂且没判下来,不过三省已经在开始调查与益州王勾连的世家、官宦和富商了,离得近的太原等地已经开始拿人了。” 殷或道:“你们在外面感受不到,如今京中百官都有些自危的感觉,毕竟之前益州王受宠,不少人家都与他有过来往。” 白善听明白了,“所以现在益州王不好判?” 殷或笑道:“说难却也不难,百官自然是希望早判早了,不然拖着,时间越久对他们越不利,毕竟谁也不知道益州王会攀扯出谁来。但太后拦在前面,陛下以孝治天下,此时就是魏大人都不敢狠逼。” 她要是装病,魏大人是不怕的,连老唐大人他们都不会太顾忌,可她这会儿是真病了。 真把太后气死了,皇帝有事没事他们不知道,他们多半是要有事的。 白善垂眸思考,想到被藏匿起来的向家兄弟,摇了摇头道:“总觉得怪怪的,似乎是哪儿不对。” 满宝道:“我也有这样的感觉。” 殷或问,“是太后不对?” 白善摇头,“太后是对的,她要是不拖延那才是错的,我觉得皇帝不对,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怪怪的。” 白二郎一脸认真的道:“我觉得你们才怪,所以这案子一天不判,你们就一天不去上学了?” 他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羡慕,“那要是年前都不判,你们今年岂不是都可以留家里了?” 白善忍不住伸手拍他,“这是什么好事吗?” 白二郎捂住脑袋叫道:“难道这还不是好事吗?” 第1187章 最后一别 孔祭酒也觉得不能让白善一直旷课,等了好几天,发现太后的病情一点没有好转,益州王的判决也暂时搁置下了,倒是牵连进此事的人家开始被调查。 而且听说益州那边已经开始押送造反的匪首等入京。 孔祭酒掐指一算,就算即刻启程,那边也得十天左右才能进京啊。 于是他想了想,一边让甲三班的学官给白善另外布置了些作业,一边思考着是不是让白善回来上学。 主要是白善他们出狱三天了,也没见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似乎是为了避嫌,不让御史再抓到把柄,连太后都没找他们的茬。 孔祭酒总觉得他若是总让白善请假不上学,倒显得是他们国子监怕了益州王似的、 而且白善总这么躲着于他名声也有损。 躲个三五日的,还能说他刚出狱,要养身体,可要是躲上三五月,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于是孔祭酒打算去宫里转一圈,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进宫呢,皇帝却召他进宫去了。 还有魏知、唐辉等重臣一起。 进了皇宫才发现是赵氏等世家宗主在太后那里,皇帝召见他们一起商议益州王的事。 此次进宫的人不少,太后躺在病榻上,拉着皇帝哭了半天,一些世家宗主和大臣也劝了半天…… 最后孔祭酒出宫后便对长随道:“让人告诉一级甲三班的学官,通知白善回来上课吧。” 长随问道:“不躲了?” “躲个屁,私兵都被起了,人也抓了,陛下要尽孝,此事怕是要不了了之。” 既然要不了了之,作为苦主的白善和周满,益州王心里再嫉恨也不会此时对他们出手的。 太后为了堵悠悠众口,最后怕是还要施恩于他们,所以没必要躲了。 此时,白善他们才从二柳巷回来,刚收到学官让人送来的新作业,还没来得及叹气了,转身便又收到了这个让他回去上学的消息。 白善疑惑,看向殷或,殷或起身道:“我回去问问祖母,不过我父亲现在不在京中,恐怕家里的消息也会有些滞后。” 白善和满宝等人送他出门,“那便拜托你了。” 送走了殷或,满宝问,“那我们明天还去天牢吗?” 白善略一思索后点头道:“去,有始有终,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既然做戏了,那便做全套吧。” 因为是想着最后一次去,哪怕心里不太喜欢巴菩,白善和满宝还是给他准备了一份很丰盛的饭菜,当然,顺便也给了那女囚一份。 巴菩收到这么一份厚礼,愣了一下后问:“你们以后不来了?” 白善点头,隔着牢门坐在他对面,点头道:“明天我要去上学了。” 巴菩便看向满宝。 满宝道:“他要去上学,我也要开始去药铺坐堂了,我们想着相识便是有缘,所以今天多给你准备了点儿好吃的。” 巴菩便看向斜对面那女囚的食盒,抬了抬下巴问道:“这牢里这么多人,怎么就只给我们两个?” 白善倒也坦诚,直接道:“给她是因为同情,我们觉得她罪不至死,但律法如此,我们无能为力。给你是因为你于我们算有过帮助。” 巴菩便笑道:“那天她不是告诉过你们我是骗你们的了吗?” “我们知道呀,”白善笑道:“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你在骗我们,只是不管骗还是不骗,我们都得来看看你,好让外面的人有事儿可做。” 巴菩撇了撇嘴,“你们这些读书人弯弯绕绕就是多。” 他也不计较了,直接拿出那只炖好的鸡便撕开,咽了咽口水后就开吃。一边吃一边叹气,“今儿过后又得吃糠咽菜了。” 牢里的伙食很不好,馒头都掺了糠,好多米粥都是陈米熬煮的,因为没有淘洗干净,总散发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满宝不在意的道:“再过几天你不是就要行刑了吗?到时候就有好吃的了。” 巴菩一噎,觉得口中的炖鸡有点儿无味起来,他用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满宝看,突然一笑,“小娘子很讨厌我?”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道:“倒也不至于,就是不喜欢而已,我以前看的书上总说每个人犯罪都是有原因的,所以我想知道你的原因是什么?” 巴菩没回答,而是问道:“你们又为什么会被关进天牢?还在隔壁那么宽敞的地方,家里都是大官儿吧?” 满宝道:“我家是贫户,可穷了,我先前还有三个哥哥,家里都怕他们娶不着媳妇,现在还有一个呢,都及冠了也没找着媳妇。” 白善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对巴菩点头,肯定了满宝的话,“她家以前很穷。” “穷?”巴菩一脸不相信的上下打量满宝。 白善面不改色的道:“但是她聪明,先生很喜欢她,就收她做了弟子,我祖母也很喜欢她,所以她就和我一块儿读书了。” 巴菩便道:“那小娘子运气还真不错,既是平民,那不是杀人的罪,怎么会被关到天牢里来,还被上官关照?” “大概是因为我们状告了益州王,合了许多人的眼,所以就被关照了。”对方都快要被砍头了,这种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满宝还是比较好奇于他的犯罪过程的,于是干脆盘腿坐在他对面,和他开诚布公,“你看你问的我们都回答了,你也回一下我们的问题呗,你为什么杀人啊?” 巴菩沉默了一下后撕了一块鸡肉塞进嘴里,道:“为了活命吧,他们要告发我,要杀我,要拿我的命,我自然就只能杀他们了。你们告益州王什么?” “也没什么,他杀了我们的父母,还要谋反,我们知道了,就告他了,”满宝道:“因为偷盗吗?偷盗被抓到应该只会被流放,为了不流放就杀人吗?” “嗤,”巴菩道:“流放还不如杀头呢,被押到边关去做兵奴,或是去矿山里挖矿,那才是生不如死,我若逃了,那便安然无恙,自然要杀了。” 满宝便叹息。 巴菩道:“哼,你们也别觉着我残忍,我杀的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给你饭食的那一家也不是好人吗?” 巴菩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她儿子是逃兵,算的什么好人?我本也没想杀她,是她撞见我杀她儿子,大嚷大叫起来,我这才动手杀她的。” 第1188章 不可能(祝书友“思倾岚语”生日快乐) “不可能,”白善道:“军户皆在册,既然你说他带着老母,那就不可能是逃兵,不然他回乡,里长不可能不知道,收容逃兵,隐瞒不报是会被连坐的。” “我都快要死了,我骗你们做什么?”巴菩没好气的道:“他当时回来,包袱里装的是甲胄,我以前当过兵,一摸就知道。” 白善便打量他,问道:“你才是逃兵?” 巴菩:…… 他低头狠狠地吃了一口鸡肉道,“反正都要死了,也没啥可瞒的了,不错,我是逃兵,自逃出来便不敢再回家,就是靠偷盗度日。” 白善还是皱眉,觉得不通情理,“逃兵哪敢回乡?多是和你一样四处流浪,或许有了钱后会改换身份,但也绝对不敢光明正大的回归乡里。一旦被发现,里长和邻里都要被连坐的。” 巴菩自己就是逃兵,他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皱了皱眉,不过又很快松开,不在意的道:“我没必要骗你,他要不是逃兵,家里怎么会有甲胄?” 他道:“他可全乎着呢,手脚都没断,又年轻,不可能退役。” 白善沉吟片刻,“茂州戚家村?” 巴菩没理他,继续啃着鸡。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唐县令说过,事出反常必有妖,书上也是这么写的。 满宝问,“你对茂州熟吗?为什么会逃到茂州去啊?” “不太熟,我对益州和绵州最熟,”巴菩道:“我老家绵州的,但不敢跑回去,怕被熟人认出来,我呢,平时就在益州里逛一逛,摸几个钱袋子花,可这两年在益州的日子也不好过,新来的县令特别狠,好几次我刚得手就被人查上来,最后没办法,我就逃了。” 巴菩其实逃兵役逃了很多年了,中间日子也好过过的,但就在他攒了钱准备回乡改换身份时,犍尾堰决堤了,粮价暴涨,他一路走回去就把钱给花光了。 水患过去,他刚到益州城的时候日子很快又过好了,那会儿虽然益州城人少,但有钱的人家也开始回来了。 他偷了不少的钱。 但唐县令上任后他日子就不好过了,城里的防务严格了许多不少,好几次还被唐县令顺藤摸瓜找到了住处,没办法,他只能东躲西藏,最后不得不离开益州城。 巴菩倒也不隐瞒,不过更多的是吹嘘自己偷到过的东西,“出了益州就好了,茂州那儿的东西还挺好偷的,我在一户人家里偷了一匣子的珠宝,可惜那东西不好出手,我去当铺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他们家的人,一个没留神被戳了一刀,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逃的。” “那动静,你们知道有多大吗?七八十人抓我一个,最后我跑进了山里才逃脱的。” 白善不信,“七八十个人在你受伤的情况下还抓不住你?” 满宝道:“伤口落血,光循着血迹都能找到你吧?” 巴菩自得道:“那是老天爷保佑我呀,他们追着我进了山就不追了。” 白善道:“然后你就到了戚家村?” “不错,”巴菩叹气道:“其实我也不是恶人,班老妪救了我,我原先还打算送她一个带出来的玉镯子呢,可她儿子从外面回来,手里就拿着我的通缉画像,我一摸他那包袱就知道是甲胄,我肚子上的伤还没好呢,肯定打不过他……” 白善和满宝还在沉思,巴菩干脆执杯往旁边倒了一杯酒,絮絮叨叨道:“兄弟啊,你要是听我的,你当没看见我,我呢,也当不知道你是逃兵,大家各走各的道儿,也就不会有今儿的事儿了。” “你偏不听,还非得抓我去拿赏金,我这不是没办法了才杀你的吗……” 白善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打断他的话,“那你对戚家村熟吗,你觉得那个村子里除了班老妪的儿子外,还有没有逃兵?” 巴菩没好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当逃兵是大萝卜呀,哪儿哪儿都是。碰上一个就已经是我倒了血霉了,而且我是逃命的,到了班老妪家后就没怎么出门,万一被人看见了脸怎么办?” 白善认真的看着巴菩道:“白天不出去,晚上总会出去看一看吧?作为一个盗贼,怎么可能不熟悉熟悉所处的环境?” “咦,小郎君倒是挺熟的嘛,”巴菩笑道:“倒也没错,我晚上的确出去过,可我也没见着人呀。” “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村有什么不同?” 巴菩总算是觉得不对了,凑上去看白善,问道:“怎么,你觉得他们村有问题?” 他眼睛一亮,一把抓住栏杆,“那是不是我不用死了?” 白善淡淡的道:“徐大人不是说你还杀了一个拘捕你的官差吗,你觉得你能活?” 巴菩一听便泄了气,倒也没什么瞒白善的了,他无趣的挥了挥手道:“能有什么不同?除了他们村富裕些,也没什么不同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村富裕?” “我当然知道了,”巴菩道:“晚上亮灯的人家不少,还有许多人家养了狗,一看就是有钱人家。” 油灯不是谁家都能点得起的,老周家现在这么有钱了,老周头也不舍得在晚上点油灯的。 而穷的时候,一年到头点油灯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所以村里很多人家亮着灯,就意味着这个村很富裕。 一直没说话的女囚突然沙哑着声音道:“戚家村没钱。” 白善和满宝一起回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哦,她跟我一块儿押送进京的,就是茂州的。”巴菩回了一句。 白善看着她的目光都发亮起来了,女囚倒也不隐瞒,道:“我有个姨婆就是嫁在戚家村的,他们村因为是在山里,出了名的穷,不可能有钱。” 巴菩嗤笑道:“没钱他们村能点油灯,能养狗,那房子还是用的半石头砌的?” 女囚便又不说话了。 白善便拉着满宝对女囚躬身行礼道:“多谢你了。” 他对俩人道:“你们慢吃,过几天我们再来看你,我和满宝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他拉了满宝就走。 满宝问他,“你怎么了?” 白善拉着她上了马车才小声道:“我突然记起那本铁矿册子,其中有好几笔的去向都写了一个戚字,我以前还当是提铁器之人的姓氏,可今儿听巴菩这么一说,那有可能是戚家村的意思,是铁器的去处。” “万一我们猜错了呢?” “管他呢,”白善道:“告诉唐县令和杨县令,让他们去查,万一查到了呢?” 满宝一想也是。 第1189章 刑问 白善回去写了信,交给大吉让他派人送去益州和罗江县,结果信都没出宅门,在家里转了一圈后回到刘老夫人手上。 白善和满宝就被叫过去问话了。 然后刘老夫人沉吟片刻后道:“信我替你们送出去,只是魏大人那里也要告诉一声,这种事情他们做比我们做要快些。” 刘老夫人道:“善宝,明儿你就要去上学了,天牢那边就不要去了,满宝,你也是。” 满宝张了张嘴巴,小声道:“我们还想再问问他们,问仔细些。” 刘老夫人将信按在桌子上,轻声道:“这种事情魏大人他们会去做的,天牢晦气,你们别总是往那儿跑。” 满宝问:“他们这算戴罪立功吗?能不能免了斩刑?” 刘老夫人蹙眉,不由看向一旁的庄先生。 庄先生问道:“你想让谁免于斩刑?” 满宝小声道:“巴菩倒是罪有应得。” 庄先生便明白了,微微颔首道:“我们见到魏大人会和他提的,但成与不成,还须刑部考量。” 满宝就高兴起来,很爽快的点头道:“行,那我们明天不去了。” 还在牢里等着他们送饭的巴菩没能等来白善两个,倒是等来了几个没见过的大官儿,他和斜对面的女囚,叫秋娘的,一起被提出去审问。 秋娘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反正她没什么需要瞒人的,魏知对她的坦诚很满意,细细地询问起她所知道的茂州情况,包括她娘家住在何处,她所说的姨婆家住在何处,家里有几口人,以什么为生,平时可有来往…… 问的很细,秋娘心中惴惴,却也仔细回答了。 倒是巴菩转着眼珠子,虽然也回答问题,却回答得很笼统,还反过来打探他们的目的。 但堂上有老唐大人在,他能让巴菩得逞吗? 见他如此不老实,老唐大人干脆挥手道:“此人为贼,又是偶尔到的茂州,恐知道的不多,留下这秋娘即可,他送回去等待秋斩吧。” 距离秋斩定的日子还有三天。 巴菩瞪圆了眼睛,立即趴在地上高声道:“我知道,我也知道很多茂州的事的,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老唐大人很不喜欢他,他手上有四条人命,在他看来,便是立下再大的功劳,也不该免了死刑,因此面无表情的问,“你知道什么?” “我,我……”巴菩看着堂上三位大人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大人们想知道什么,小的都能说一些的,只求大人开恩,饶小的一命。” 老唐大人冷哼一声,冲差役们挥了挥手,他们立即上前要把巴菩拉下去,季相和老唐大人一唱一和,叹息道:“你这犯人好不知趣,本来你若老实交代,或许这三两日内能让你过得舒坦点儿,或许会推迟到明年秋斩也不一定,想要免死?你知道的,难道其他茂州出来的人或犯人就不知道吗?我们不问其他人,只问你,不过是嫌弃麻烦而已。” 差役已经要把巴菩拉出门去了,一听这话,巴菩是真的哭了,泪流满面的道:“我说,我说,大人尽管问小的便是。” 老唐大人这才抬了抬手,差役又把他拖回来。 季相和魏知都没有再开口了,论刑问,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有老唐大人厉害。 老唐大人喝了一杯茶,沉吟片刻后道:“我听人说,你耳力特别厉害,以前在军中是做什么的?” 巴菩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军中的事来,季相和魏知都没表示异议,坐在上面喝茶。 见老唐大人一皱眉,巴菩立即道:“小的是斥候,在斥候营中听差。” 季相忍不住蹙眉,“斥候营怎会有你这等人?竟然逃兵!” 季相在军中干过,做斥候,首要的就是忠心,因为他们从来都是在最前线的,知道的消息还多,一旦被俘,后果不堪设想。 巴菩惴惴不安道:“小的刚入营没多久就被调到了斥候营,也不是有心逃的,是有一次与吐蕃作战,小的受了伤跌入林中,醒来只有我一人在,一念之差,就,就逃了……” 他是斥候,当时与他一起的还有四个战友,他们探查到了吐蕃军的动向,却不小心被发现了,五人回逃的时候他的马被射中,身上也中了一箭,跌入林中…… 当兵实在是太苦了,又总在生死一线,他想着,他们回去后肯定会报说他战亡了,如此也不会连累家里,他只要离开,便天高任鸟飞…… 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就跑了。 老唐大人微微点头,继续他的问题,“如此说来,你探查的功夫很厉害了,在益州城偷盗时一直得手,华阳县令几次都抓你不住,那在茂州时,怎么会一次就被发现了?” 老唐大人微微倾身,问道:“你偷的是谁家?” 巴菩一愣后道:“偷的是楚家,他家是茂州有名的富户,他家儿子娶的还是茂州刺史的女儿呢,这样的人家钱不少。” 老唐大人不动声色的问,“那为什么不去偷汪刺史?” 巴菩:“……刺史府里有兵丁巡逻,我又不傻,去偷楚家就行了。” 老唐大人微微点头,问道:“顺利吗?” 巴菩迟疑道:“顺利吧,我一进去就摸到了一个院子,可惜找不到金银,只找到一个妆盒,里面有许多珠宝首饰,我便全拿了。” 老唐大人:“浅夜偷的?” 巴菩点头,“白天容易被人看见,深夜他们家巡逻的家丁反倒多起来,所以就浅夜入内偷了。” 不过这位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巴菩抬头看向老唐大人,以前可没有那个官儿这样问他。 老唐大人问,“进去后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没看到什么啊,那会儿他们家多数在正院那里共享天伦,我去的院子都没几个下人,悄悄的避过就进去偷了。” 老唐大人盯着他问,“既然没人发现,你又怎么会被抓到?” “我是去当铺时被发现的。” 老唐大人挑了挑嘴唇道:“你当的是什么东西?” “一根银钗。” “银钗可直接在银楼换成银子,你为何要去当铺?” “茂州的银楼是他们楚家的家业,虽然银钗上没标记,但我还是不敢去,所以直接去了当铺,谁知道当铺也是他们家的。” “你去前没查过?” “查过了,但那时真的不知道当铺是他们家的。” 第1190章 老妇 巴菩说到这里“哦”了一声道:“倒是听到了不远处书房里的两个人说话,说是粮食又不够了。” 这下连魏知和季相都坐直了,老唐大人不动声色的问道:“除此外,还听到了什么?” 巴菩的细细的说来,他心里也很疑惑,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平常之言,他根本没往心里去。 那书房距离他溜进去的房间有两墙之隔,不然他也不会在翻了柜子和床头发现没金银后便取了妆盒里的首饰珠宝便走。 虽然珠宝和金钗银钗等都能换钱,可到底没有金银方便。 而他销货也很小心的,他拿出手的银钗一点儿标记也没有,样式也很普通,还特意避开楚家和汪家的产业,谁知道那当铺竟也是楚家的,明明之前一点风声都不漏。 且对方一看银钗,也不问他缘由,直接就要拿人问话,他一看那架势不对,便跑了。 一跑,就泄露了,当时就被捅了一刀,要不是他当过兵,还是斥候,当时恐怕都逃不掉。 老唐大人细细的询问了整个过程,翻阅了一下他的案卷后道:“你是在茂州犯案,怎么是绵州审判并押送入京的?” 巴菩道:“小的一路从茂州逃到了绵州,是在绵州被抓获的,因祖籍绵州,便在绵州受审了。” 魏知也好奇的看了一眼案卷,问道:“你不是和茂州的犯人一起押解进京的吗?怎么是在绵州受审和押送?” 巴菩一脸茫然,倒是老唐大人解释道:“需要刑部重复审查的命案不多,押解进京耗费很大,一般为了减少耗损,临近的几州会一同上路,经过之地,若也有犯人,出一个衙役,再给些钱就能托路过的州府差役帮忙一起押解,减了各州损耗,所以这种事常见。” 秋娘是因为妻杀夫,当时案卷做得不明朗,封尚书审阅过后担心是冤假错案,所以让人把人押解进京重审。 巴菩却是因为杀的人过多,影响极其恶劣,所以被当做典型送到京城来受刑。 一般这种案子,一州三年都未必出一起,所以押解犯人进京的花销很大,毕竟一个犯人你至少得三个人押送吧? 差役和犯人吃饭,住店的钱谁出? 当然不可能是刑部出了,一般就是各州县衙自己出的,一些贫穷的小县根本就出不起这个钱。 比如没有杨县令之前的罗江县,傅县令就从来不会让自己任下有冤假错案的案卷递上去,也不会让任下发生这种性质恶劣的大案。 不然一个案子县衙还得往外掏几十两银子送进京,傅县令能心疼死。 老唐大人对刑部熟得很,继续道:“至于在绵州审,人是在绵州抓到的,若在绵州审理,那半数功劳在绵州,不然送回茂州,绵州便无功了。” 不然,巴菩是在茂州偷的东西,在茂州杀的人,茂州的官衙已经画出了他的画像,为了抓他还死了一个人,绵州抓住了人送回去,那这案子唯一还跟绵州有关系的就是巴菩出自绵州了。 到时候功有没有不一定,过多半是要落下的,毕竟,治下之民逃兵也就算了,还偷盗杀人,上面是能问教化不严的过错的。 所以,巴菩是被绵州抢功一般抢过去的。 三人一起低头看了他一眼,若楚家果真与益州王谋反之事有关,那这巴菩真算是捡回来一条命,不然若是在茂州,他早没命了。 这些事自然是都要查的,怎么查,那就是老唐大人的事儿了。 因为唐县令就在益州,他的人过去最快。除此外,陛下那里也要告诉一声,魏知如今还能跟着参与,季相却属于被半排挤了。 益州的事儿有些严重,身为百官之首,老家还在益州,这算是他的失职,现在陛下还要用他压着百官,做个名义上的领头人,但其实这个案件很多事情都不过他这边了。 季相与魏知等人从宫里出来后便互相一揖手,告别回家去了。 魏知和老唐大人站着等季相的马车走了以后才道:“那俩人你关到哪儿去了?” 老唐大人道:“京兆府的牢里,殷礼现在不在,这些事全是他的副使管着,也是陛下的人,比天牢还稳固些。” 魏知看着季相的马车走远,叹息一声道:“季相老了。” 老唐大人没说话,现在他儿子还在益州城呢,益州王那不知道躲在哪儿的私兵于他来说就相当于隐藏起来的饥饿狼群,一个不小心,整个益州都要完。 益州的百姓,包括他的儿子,一个都别想逃,所以老唐大人真的很难有心思去同情季相,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魏知显然也知道他的忧心,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后道:“别急,殷礼就在益州左近。” 老唐大人便冷哼一声。 殷礼现在的行踪只有殷礼自己知道,他儿子来密信,说围东溪庄时,殷礼只肯借他一千的兵马,而益州和遂州的驻军里皆有益州王的眼线,要不是他前面铺垫了很久,又是突然调拨驻军,还有杨和书的绵州驻军相佐,根本指挥不动这些驻军。 发现围的是东溪庄时,益州和遂州驻军内部差点哗营,他儿子和杨和书差点就死了,结果殷礼愣是能稳住不出手。 老唐大人都不知道是该赞赏他,还是骂他了。 魏知心底是赞成殷礼的决策的,不过当着老唐大人的面,他没敢说出来,而是转开话题道:“太后病情如何了?” 老唐大人便叹息,半响后道:“毫无进展,听说她昨日水米未尽,今早陛下让益州王过来侍疾,太后才进了半碗稀饭。” 魏知蹙眉,“再来几次,益州王岂不是要被释放了?” 老唐大人没说话。 魏知素来耿直,忍不住骂道:“老妇误国!” 老唐大人便离他远了点儿,表示刚才他什么都没听到。 魏知气得胡子都吹飞了。 而在离皇城挺远的外城一处宅子里,刚到家没多久的傅县令也气得砸了一个杯子,怒道:“老妇歹毒!” 傅太太正伤心的抱着傅文芸哭,扭头道:“老爷,你可得给女儿做主,这次若混过去了,以后她在婆家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呢!” 第1191章 主意 傅县令的脸色很难看,起身便要出去,傅文芸安抚了母亲,见状立即叫道:“父亲且等一等。” 傅县令回身,“怎么?” 傅文芸道:“女儿有事与您说。” 她扭头对傅太太道:“母亲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息,女儿和父亲说说话。” 傅太太见她神色平静,便道:“二娘,你这时候可不能心软,不然你以后长居京城,我和你父亲弟弟离得远,他们家就是欺负了你,我们也不知道。” 她道:“就是一次打得他们怕了,他们知道我们家心疼你,以后才不敢轻你慢你。” 她压低了声音道:“男人都是这样,你得听娘的,当年你爹也不是什么好人。” 傅县令听说,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是什么话,他年轻时候便是再混账也做不出妻子在家难产,自己还跑出去读书的事儿来呀,更别说保小弃大的事儿了。 傅文芸低声回道:“我知道,母亲放心。” 傅太太便迟疑了一下,抹着眼泪出去了,不过也没去休息,而是去看一下她外孙。 傅县令不好近前,还是在桌子边坐下,傅文芸让秋月换上新茶,这才低声道:“父亲可知近日京中的大新闻?” “什么大新闻?” 傅文芸道:“因产期临近,我近日都只看得到一屋之事,昨日方知,太后寿辰上出了大事。” 她抬头看向傅县令道:“益州王反了。” 傅县令瞪大了眼睛,许久说不出话来,半响后回神,他眨了眨眼睛问,“可这与我何干?我现在不在绵州,而是在建州。” 罗江县距离益州不远,那会儿益州王要是反了,那与他们家来说的确是生死大事,可这会儿他是在建州,建州离益州远着呢。 益州王就是反,那也是北上,总不会往东边打去,所以怎么也不跟建州有关吧? 傅文芸道:“是不与父亲有关,可若是和公爹相关了,不就与父亲有关了吗?” “亲家是刚入京不久的御史,他怎么会牵扯其中?” 傅文芸道:“父亲,据我所知,因太后之故,益州王虽被押在宫中,却一直未能审判,朝中诸臣为此忧愁得很。” 傅县令还有些茫然,“所以……” “而御史有劝诫之责,父亲,你觉得公爹上书诫太后如何?” 傅县令忍不住笑出声来,“二娘,不可拿你公爹故作玩笑,便是大朝会,他也只能敬陪末座,怎么可能上书诫太后?” 傅文芸不言。 见女儿神色冷静,傅县令便顿了一下,表情微僵,“你说真的?” 傅文芸道:“御史喜名,此乃扬名之机。” “朝中其他人肯定也知,上书诫太后的御史肯定也不少,亲家如何脱颖而出?” “豁的出去就可以,”傅文芸道:“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忠臣为劝上而自柱。” 傅县令一拍桌子,脸色涨得通红,起身怒喝道:“胡闹!” 他瞪着眼睛去看女儿,紧抿着嘴角道:“你,你怎能……”如此狠毒! 可这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又心痛又愤怒,说不出口来。 傅文芸便道:“父亲,又不是真的让公爹自柱,这种事是可以做个样子的。” “你当满朝文武,当陛下是傻的吗?这种事做样子他们会看不出来?” “看出来便看出来,本也没想着瞒过他们去,”傅文芸道:“只是陛下需要一个借口罢了,那公爹就给他们一个借口就是了。” “一个冒险换来青云之梯,端看各人怎么思量了,”傅文芸道:“父亲,公爹为官多年,自有自己的思量,我们又不是要强迫他。” 傅县令惊疑不定的看着她,“那你与我提及……” 傅文芸便笑道:“女儿就是想,此事难得,若公爹能在京城站稳脚跟,更进一步,父亲在地方上也有依靠。这么多年父亲的努力女儿都看在眼里,寒门之艰,不是努力便可以的,还看天赋与机遇,傅家和岳家都是寒门出生,天赋少些,就只能抓机遇了。” 傅县令震惊极了,他一直知道二女儿聪慧,也知道她好读书,而他也的确不舍得,所以才让她和儿子一块儿读书,可他万万没想到她能聪慧至此。 这样的法子,他是断断想不出来的。 半响,傅县令才问,“那……你难产之事……” 傅文芸笑道:“当时公爹不在,此婆婆之过,父亲总不好去和婆婆论长短,自有母亲去应付,至于夫君那里,还有弟弟呢。” 傅文芸叹息一声道:“女儿又不能和离,这日子将来还是要过的,所以不好让婆婆太难堪,对她尚可,那就更不应该把公爹拉扯下来了。至于夫君那里,让弟弟再打他一顿给我出出气就是了。” 她看着傅县令道:“经此一事女儿才知道,父亲位高,便是不在女儿左近,那也能庇护到女儿,若不然,便是住在女儿左近,对上无力的婆家,怕也无能为力,所以还是父亲前程要紧。” 傅县令忍不住上前几步,一把握住傅文芸的手,心痛得不行,这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 傅县令伤心了一下后问,“那你觉得此事该怎么提?” “明日公爹必会带夫君上门来请罪,父亲只管接受,这外头的事儿让文华去,您只和公爹谈这朝堂上的事,略劝一劝就行,其他的,公爹自己会拿主意的。” 傅县令犹豫,“这事能成吗?不用多劝劝吗?” 傅文芸摇头,浅笑道:“公爹会明白的。” 她这位公公野心可比她爹大多了,她爹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在有生之年做上一四品刺史就可以,所以他一直在地方上转悠。 但她公公不是,她进门没多久,不知道她公公是怎么从地方上平调入京做了御史的。 但外官入京有多艰难,她跟在她父亲身边多年早就摸透了,何况他还是平调入京,这就相当于是升迁了。 既有雄心壮志,那就不会放过一点机遇,而机遇从来都是与危险维系在一起的。 她都明白这个道理,她公公不会不知道。 这可是她代入了他的身份想了两天才想出来的好主意呢。 第1192章 上门道歉(给书友“春婷”的打赏加更) 傅县令出去时,正听得隔壁屋里传来说话声,门板根本挡不住傅文华的大嗓门。 他正在给傅太太告状,“母亲你不知道岳家那老虔婆多可恶,我走的时候她还靠在门上坏我们家的名声呢。” 傅太太刚听了傅嬷嬷和春草讲述的生产那天的险状,此时气得脸和脖子都通红起来,听见儿子那么说,更气了,“好在你爹这会儿和他平级了,就算外官比京官儿差点儿,咱也不怕他!” “对,大不了把二姐带回家去,把外甥也带上,哼,看他们还敢不敢欺负二姐了。” “这个不行,你二姐回建州,丢脸的是你二姐,咱得在京城就把这事解决了,不然,我宁愿在京城租个房子住下,照顾你姐一年半载,我就不信,他们舍得不看这个孙子。” “对,到时候我天天去赌岳岚,一天照着三顿打他,看他还敢欺负我姐吗。” 傅太太就道:“打的时候别下手太重,不然以后还得你姐劳心。” “我知道,我就打疼,不打残。” 在门外听的傅县令就觉得心口更疼了,他之前听这话还没什么,但听过女儿的话以后再听这话,他就觉得他生错了。 这女儿和儿子要是反个个儿该多好啊。 傅县令揉着胸口走了。 傅太太和儿子声讨了一下岳家后对傅嬷嬷道:“这次可多亏了周家的小娘子,二娘可备了厚礼回赠?” “没有,”傅嬷嬷低头道:“小姐连诊费都没给。” 傅太太闻言便知道这是女儿待周满很重,或者说是俩人情谊深重,钱财已不足以量,她叹息一声道:“那便算了,她那份她以后自算去,我们这边却是要备一份厚礼送上的。” 傅嬷嬷便笑道:“太太何必忧心这个,先在建州的时候,每月都要收她两封来信,比太太和舅老爷家走得还近些,我看满小姐不是在意这些虚礼的人。” 傅太太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孩子,轻轻地把孩子放到摇篮里,闻言道:“虽不在意,但礼不可废,我和老爷在京城不能停留太久,以后二娘在京城里也没什么依靠,和朋友走得近些也有个照应。” 傅文华撇了撇嘴道:“娘,你以前不是不喜欢二姐姐和周满相交吗?每次她来信,你都不高兴。” 傅太太就拍了一下他道:“此一时彼一时,懂吗?那会儿我是怕她把你二姐教坏了,你看你二姐,以前那么乖巧听话,结果和她交了朋友后,不学琴,也不学女红厨艺了,就整天捧着书看,还整天想着跟你一块儿出去玩,因为她信上一句坐在树上眺望的风景很别致,你姐姐就要搬了梯子来爬树……” 傅太太此时提起这些,心中的感觉很复杂。 本来她两个女儿都很乖巧,只是儿子调皮一些,她只需要费一点儿心,结果因为周满,二女儿一下就变了。 女儿不听话了,她便要把注意力再分一点儿出来教导女儿,结果女儿还没教好呢,她反倒把儿子带的更调皮了。 傅太太便更忙了,所以她一直不太喜欢周满,因为她觉得,她后面的劳累有一半是周满的责任。 可是这会儿,女儿独自在京城中,没有亲人在身边,婆家又刻薄,一个朋友,尤其是有能力的朋友就显得很重要了。 就算帮不上忙,偶尔说说话,她女儿心里也会好受些。 所以傅太太想修补一下双方的关系,她对傅嬷嬷道:“多备点礼物,我们从建州拿来的土特产,不用给岳家留了,分出一些来给老爷走关系,其他的都送给她。” 傅太太还是有些庆幸的,笑道:“好在她不知道我不喜她,等孩子满月,我们还可以请她上门来吃满月酒。” 一旁的傅文华便缩着脑袋不说话。 傅太太看见了一顿,忍不住沉默下来,半响后问道:“文华呀,你进京以后有没有和周小娘子胡言乱语什么?” 傅文华想摇头来着,但在母亲的目光下摇不下去。 傅太太忍了忍,到底没忍住,伸手拧住他的耳朵,拍了他好几下便转身抹着眼泪去找傅县令,她觉得太委屈了,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呢? 傅县令已经回屋思考明天见到岳玮时要怎么劝他了,正在此时,傅太太抹着眼泪进来,傅县令就有点儿头疼。 对了,他女儿的事儿也得解决,总不能让岳家那老虔婆踩着他女儿不当人吧?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又被傅文芸开导了一下,但傅县令想起这事来还是气得很。 岳家在傅县令他们进京后没两个时辰就听说了,毕竟他们家的下人一直在外面守着呢。 昨天岳岚便亲自来接过一次傅文芸,但却连门都进不了。 岳大人都想自己来接了,但他很聪明,知道这时候儿媳妇离家,他便是去接了也没用,就算傅文华碍于他的身份会请他入内,也必会以各种借口拒绝回家。 这事显然已经不是几个孩子可以解决的了,只能等亲家进京,他亲自上门致歉了。 傅文芸以为岳玮会在第二天才上门,没想到当天岳玮一下衙门便带着妻儿拎着东西上门来了。 傅县令听说,便先去了一趟女儿的房间,对她道:“你这公公比你想的更有魄力呀。” 傅文芸沉吟片刻后道:“父亲,这是好事不是吗?” 傅县令摇了摇头,未必就是好事,因为他不确定岳玮一定会听劝。 不过他还是领着他的妻儿去前厅迎接去了。 两亲家一见面,岳玮立即快步上前,还未到跟前便深深的一揖,“子良兄,玮愧对你的托付啊。” 傅县令忙疾步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人扶起来,一脸伤怀的道:“岳兄这是折煞我呀,快别如此。” 岳玮见他竟然不生气,一时心中也拿不定他的意思了,只能回身将他那蠢儿子拉上来,一脚踢在他膝盖窝让他跪下,“还不快给你岳父岳母磕头道歉,有你这样对自己媳妇的吗?” 岳岚鼻青脸肿的磕下去,傅县令定定的低头看了他半响,最后叹息一声道:“罢了,让他起来吧,我们进屋去说话。” 岳玮便松了一口气,连忙与傅县令携手进屋。 第1193章 对阵 进了前厅,岳玮便又拉着妻儿和傅县令道歉,当着亲家的面训斥了儿子一顿,当然,训妻是不可能的,虽然他自己也很想骂,但只能私下骂,当着儿子和外人的面,他还是要给妻子一点儿面子的。 傅县令没说接受,也没说不接受,只是连连叹气,看了眼岳大郎后又看了眼妻子,再次叹息一声,一脸的为难。 最后干脆拉起岳玮的手道:“亲家,不如我们去书房里谈。” 傅太太也趁机拉住岳老太太,皮笑肉不笑的道:“那亲家母就由我来招待了,老爷自去吧。” 岳玮心下觉得奇怪,便随傅县令去了书房。 他一脸愧疚道:“子良兄,岳某人真是有愧于你托付啊……” 傅县令叹了一口气后挥手道:“罢了,罢了,瑰重兄请坐。” 见傅县令总算是松口,岳玮悄悄松了一口气。 傅县令道:“初闻此事时的确气急,我只有二女,二娘又是最聪慧的一个,我从来都捧在手心里,却没想到……” 岳玮脸上的愧色更重。 “我当时恨不得将她带回家去,只是二娘劝我,说姻亲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若因为她之故,让两家结仇反而不美,而且事发之事你也不在家,怪不得你。” 岳玮没点头,他心里有些不安。 傅县令道:“只是我知瑰重兄为人,但夫人那里却不好交代,她素来疼惜孩子,文华与他二姐也最亲厚,我这夹在中间,唉——” 岳玮:“……” 岳玮能怎么办呢,他只能点头啊,叹息道:“这不怪弟妹,是我岳家之过,到底让二娘受了委屈。” 傅县令便摇手道:“算了,要我说,妇孺之事且让他们自己闹去,来,我们喝酒,喝酒。”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岳玮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不太符合他对傅县令的认知,但这的确是他一贯的想法和做法。 他觉得女子就该管好后宅,他们才能放心的在朝中搏击。 傅县令已经执了酒壶给岳玮倒酒,还有长随悄悄的送了下酒菜来,言说前厅还算和睦,夫人和少爷们都没打起来。 屋里的两位老爷同时呼出一口气来,然后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气氛一下就松了,傅县令又给岳玮倒了一杯酒,笑问:“瑰重兄,我刚到京城,来的途中听说京城风云转变,不知瑰重兄可还好?” 岳玮连忙道:“怎么,子良兄在路上都听说了?” 傅县令点头,“事情闹得很大呀,我也是在路上偶尔听路过的商人提起,说是益州王如今已被圈禁了,我当时便忧心,毕竟瑰重兄如今是御史。” 岳玮便叹气,“近来的确风云变幻,我们规行矩步,不敢行差踏错啊,益州王一事牵连了不少人,连我们御史台都被拿了三人。” 傅县令惊讶,“怎么会?” “有一人是与益州王牵连太深,另外俩人则是因为不断上书请判益州王,太后一系查出他们往日污点拿下的,所以说此时朝中人人自危啊。” 毕竟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手脚绝对干净,一旦表现太过,太后和益州王一系的人瞄准了他们打,攻击力还是很恐怖的。 傅县令半响不语,“那瑰重兄你……” 岳玮便笑道:“我不过是随大流,每日跟着上官上一封折子请判益州王而已,倒不引人注目。” 他道:“我官卑位小,又是才来京城,虽根基不稳,却也没什么把柄在外。” 除了最近的家事。 想到这里,岳玮有些尴尬的冲傅县令笑。 傅县令自然也明白,他家的这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不大是因为,就是按照最重的官场规则来论,他也不会被问罪什么的;不小是因为,上面却能够以治家不严为由停了他的职位。 官嘛,停了容易,复就难了。 而对于岳家这样的寒门来说,一停职,就相当于被夺官了,想要起复太难太难了。 对岳玮这样雄心壮志的人来说,显然就是大难了。 傅县令举杯喝酒,掩盖住嘴角的笑容,开始围绕着益州王的事讨论起来。 书房里的气氛是和乐融融,但前厅却不是。 傅县令和岳玮一走,傅太太便冷眼瞥着岳老太太。 岳老太太之所以荣升老太太还是因为儿子娶了媳妇,实际上,她也只比傅太太年长个两三岁而已。 本来她丈夫比傅县令高两阶,然后傅县令升为司马,但她丈夫也平调入京,以京官比外官尊贵的算法,还是比傅县令高一级半去。 但谁能料到半年没到,傅县令又升了一阶,成了长史? 两亲家成了平级,可是岳玮还是京官,看着依旧比傅县令高贵一点儿。 可此时岳家理亏,岳老太太的底气就怎么也撑不起来了,在傅太太的冰冷的目光下,岳老太太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磕磕绊绊的再次道歉起来。 当然,她不能说自己心狠手辣,贪图孙子却不顾儿媳的性命,她说的是自己没照顾好儿媳妇,让傅文芸难产了。 又说起女子生产的艰难,当时情况危急,请来的稳婆一再说人不成了,她心急之下才想替傅文芸保下唯一的血脉…… 傅太太听她吧啦吧啦的说着,恨不得啐她一口,但想到女儿以后还要当她的儿媳妇,忍了。 但也不敢示弱,同样说起女子的艰难,还说生产的不易,说她当年生傅文华时也差点难产,结果婆婆宁愿让大夫熬了打胎药也要保她。 傅太太抹着眼泪哭道:“我婆婆当时说了,孩子常有,儿媳妇却只有一个,便是我不能生了,老爷总还在,到时候纳个妾生下孩子抱到自己膝下也当是亲生的一样,没有为一个还没出世的孩子就舍了儿媳的。” 傅太太翻起眼皮扫了一眼脸色青白相交的岳老太太,刺道:“我们傅家可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辈,断做不出这种事来的。” 一旁的岳岚听着深深地低着头。 傅太太继续道:“谁家的孩子不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二娘从这么小点儿长到这么大,我和老爷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也不求亲家母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只希望能把她当成个人看就行。” 岳老太太整张脸都僵住了,抖着嘴唇道:“亲家母说笑了,我是真心疼惜二娘的,把她当女儿一样……” 话是这么说,大家心里怎么想的可就管不了了,傅太太也不和她分辨,决定照老爷说的,明天让文华找个机会把岳岚约出来再打一顿。 谁的孩子谁心疼,看你疼不疼。 这么一想,傅太太就拉着岳老太太的手抹眼泪道:“亲家母这话一说我就放心了,我这心里也把女婿当儿子一样看的。” 哼! 第1194章 触柱 满宝再来给傅文芸看病的时候才知道傅文华两天前又把岳岚叫出来揍了一顿。 岳家那边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嘴上却一致表示揍得好,然后岳老太太一天派下人走两趟,不是送汤,就是送各种补品给傅文芸。 当然,傅文芸也没回去,不过两家的关系似乎缓和了下来,只是傅太太认为傅文芸还在坐月子,不好吹风劳累,所以就在二柳巷这边坐月子。 至于孩子,当然是要随母亲一起了。 岳老太太虽然很想抱孙子,但也在岳大人的逼视下也不敢与傅家争,她还得隔上一天就拎着东西上门去看亲家母和儿媳妇。 她觉得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脸过,但岳大人也不知为何那么坚持,她心虚理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傅家找讽。 她并不知道,岳大人正在计划着做一件大事。 终于,他静待时机,终于等到了十月的第一次大朝会。 他将早就写好的折子揣上,天还没亮便爬起来进宫参加大朝会去了。 本来大朝会应该是初一那天,可太后生病,皇帝撤了。 但十月已入冬,正是各地秋税汇报上来,全国官民准备过冬的时候,这时候,今年的财政汇总,来年的财政预算,以及今冬的徭役都要大概的讨论一下。 还有三省六部的各种事务,甚至边关也有军事要讨论,繁杂的事情很多,大朝会虽迟,但也要开。 所以在迟了三天后,皇帝还是召开了一次大朝会。 岳大人一直默默地听着,众臣从天刚亮时就把各种难决之事拿出来讨论,解决完一件就继续下一件,眼见着太阳越来越高,大家都饥肠辘辘起来,终于把大部分事情都处理完了,然后便有人照常提了一句益州王的事作为结尾。 益州王的事从事发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六天了,却还没有定下解决的方针,他们也没想着今天提了就能解决,因为太后还病着呢。 所以大家以为今天还是会和以前一样,皇帝会压下过后再议。 其实皇帝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只是他刚说了一句,排在最末,站在离门槛最近的一个御史突然咽了咽口水,高声打断了皇帝的话。 然后鼓足了勇气走出来,走到大殿中央,跪下奉上折子,开始痛陈太后参政带来的弊端。 说到激动处,他甚至问道:“太后是想仿吕后牝鸡司晨吗?” 皇帝狠狠地拍着桌子怒喝道:“大胆,太后岂是你能非议的?” 岳玮脸色通红,似乎愤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豪不客气的吼回去:陛下,以益州收缴的私兵来看,益州王就是要造反啊,您纵容益州王就是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又冲着后宫的方向吼道:太后,您爱子却也不能将万民放在火上烤呀! 然后大吼一声,表示愿意以命谏太后,说完,头一转,直接奔着旁边的柱子去了…… 众臣都惊呆了,还是在柱子边上的一个大臣眼疾手快,伸手拉了一把,衣袖一把被他拉坏,人缓冲了一下,但还是咚的一声撞在了柱子上。 皇帝又惊又气,一下从龙椅上站起来,指着撞柱的人说不出话来。 老唐大人最先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手下呀! 他冲上前去抱住人,见他额头出血,眼睛紧闭,显然是昏过去了,他伸手一摸,连忙道:“还有气,还有气!” 皇帝便气得吹胡子,见古忠愣在一边,便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请御医!” 御史真死在这殿上,后人要怎么评他?史家要怎么说他? 想到这里,皇帝转头去瞪一旁正奋笔疾书的起居郎。 起居郎脊背一寒,但记录的速度并没有慢多少。 古忠叫人跑去找御医了,这才回到皇帝身边,小声提醒道:“陛下,他这是谏您,还是谏的太后?” 正焦急不已的皇帝一下就冷静了下来,看着底下乱糟糟的大殿没说话。 岳玮伤的不轻,被救醒后便头晕眼花还恶心,太医一看便说是伤了脑子,需要慢慢休息,不可乱动。 于是皇帝就让宫中的侍卫送他回家养伤,还赐了些药材。 岳玮比傅县令想象的要豁的出去,他的官服袖子被扯坏了,就是这样都脑震荡成这样,若是没有那一扯,最后是死是活还真难说。 满宝从白善那里知道此事后就觉得心中很不安,于是提了药箱上岳家走了一趟。 岳老太太老了四五岁的样子,憔悴不已,看见满宝来也没轰出去,她已经听说了,满宝是京城有名的小神医,虽然他们家老爷现在有太医看着,但她还是让满宝进来看了。 满宝看过之后安慰了她一通,表示岳大人只要好好养着就没事,过个十天半月应该就能下床走动了。 满宝的话似乎比太医的更能安抚人心,岳老太太松了一口气,这次是亲自把满宝送出门去了,还给了她一个厚厚的荷包做诊金。 她抹眼泪道:“周小大夫,还望你周知,我们岳家也是积善之家,先前二娘的事,真的是稳婆说人不行了,我这才决定保小的,毕竟两个能留住一个也好呀。” 满宝脸上微笑着点头,和岳老太太道:“我都知道,老太太也是第一次做婆母,没有经验,我会去和傅二姐姐说的,只是女人生子如同渡劫,以后家中人再有孕,还是应该从一开始就看大夫,每月一查,以保证胎位正常,这样生产起来才顺。” 满宝轻声安抚道:“若是再难产,也可请大夫入内施针开方,和稳婆商量着来,倒比稳婆一人要好许多。” 岳老太太就纠结着小声道:“这如何使得,这天下的女大夫我也只见过周小大夫一个,其他的都是男的。” 满宝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不过她还是挂着淡笑道:“岳老太太多虑了,在大夫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别,只有病人之分,何况,命总比面子重要,便是外头的人知道了,也只会赞你家仁厚,不会非议病人。毕竟,也只有心思龌龊之人才会将一件正常的事想出无数的龌龊事儿来。” 岳老太太脸色一僵,笑着应了一声是。 满宝转身便去了二柳巷找傅文芸。 第1195章 知道 满宝支走了秋月,便坐在床边问傅文芸,“傅二姐姐,岳大人触柱谏上的事你知道吗?” 傅文芸还没收到消息,闻言抬头看向满宝,惊讶的问,“是吗,我竟不知道。” 满宝便坐在她对面看着她。 傅文芸见瞒不过,只能笑道:“倒也不全是为了你,我也是给自己出一口气。” 满宝便严肃的道:“我刚去看过岳大人了,他这一撞可不轻,听说中间还有大人拦了一下,将他袖子都扯坏了。” 傅文芸的脸色便也凝重起来。 满宝道:“我观历史上的那些人物,对自己下得了狠手的人不管最后如何,反正中间总会成功,且对别人也足够狠。” 她看着傅文芸问,“傅二姐姐,这主意是你给傅大人出的?” 傅文芸并不后悔,点头。 “那岳大人知道吗?” 傅文芸便目光流转起来,半响后摇头,“父亲不会告诉他这主意是我出的,公爹也不会想到的。” 说到这里傅文芸一笑,靠在迎枕上道:“这一点他和婆婆一样,他们心里都不太看得起女子。” 满宝却松了一口气,笑道:“这就好,只是傅二姐姐,你真的还要回岳家吗?” 傅文芸道:“不回去,我能去哪儿呢?” 满宝道:“我大姐也和离过的,晋律不算迂,你若想和离也是可以的。” 傅文芸却是微微偏头,看了眼睡在床里侧的孩子,示意满宝去看,“我挣命一样的生下他,又受了怀胎十月的苦,难道就这么丢下他不要,不管了吗?” 满宝也看向床里侧那软软弱弱的孩子,一时不言。 傅文芸道:“当时他要是没活下来,和离倒不难,大不了将来我日子过得苦点儿,也有了应付父母的借口,倒能得一世自在,可这会儿,我舍不得。” 她轻声道:“你知道的,岳家是不可能把孩子给我带走的,我也带不走,若和离,将来他的日子该有多难。我父母也不会答应的,敲打岳家,已经是他们能为我做的最大的支持了。” 满宝也知道她的情况和大姐的不一样,于是叹息一声不再劝。 傅文芸却想的很开,笑道:“你也不必为我忧心,不是你说的吗,这世上难过的人那么多,食不果腹,甚至生离死别的不知凡几,我这日子实在算不上多难过。” “只是我想傅二姐姐素来聪慧,有时心伤更甚伤身。” 傅文芸便舒朗的笑道:“我知道,但这样的事儿我早已学会不往心里去,我心胸还不至于如此狭窄。” 满宝闻言便重新笑起来,眉眼弯弯的点头道:“是的呀,世上好玩的事儿多着呢,这边门不开,自有另一面的窗开着,同样可见美景无数。” 傅文芸就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明明比我小,却总好为人师,你那儿还有糖吗?” 满宝一边摸口袋,其实是从科科那里抓了一把糖来给她,问道:“你都多大了还喜欢吃糖?” 傅文芸剥了一颗塞进嘴里,笑道:“甜的东西不论多大都喜欢吃,就是我母亲这个岁数了也喜欢吃糖。这几日我天天吃着你开的苦药,母亲又不许我吃太辛辣的东西,嘴上泛苦,可难受了。” 俩人不再谈岳家,倒说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来。 直到秋月端了点心上来,又把踢着脚醒过来想喝奶的孩子抱出去喂奶,傅文芸才问满宝,“你家和益州王的事,你……” 傅文芸沉吟了一下才问出口,“你会有危险吗?” 满宝道:“他们都说,在天子脚下,如今大家都看着,他们不会对我们出手的,倒还算安心。” 傅文芸叹息道:“谁能想到你还有这样的身世呢?要不是徐管家去国子监门前打听,我恐怕会一直不知。” 满宝道:“不过今天过后,恐怕要天下知了。” 傅文芸想到她公公触柱上谏,便也一笑道:“也是,今日过后,真的要天下知了。” 言官触柱算死谏了,虽然岳玮最后没死,但这事也很大,必定会传得满京城都知道。 就好比之前向朝敲登闻鼓一样,满京城也都知道,只是不知是有人想要隐下白善和周满的事,还是有人想保护他们,或者两者皆有,一起使力,京城百姓知道他们也上告的事不多。 如今外面流传的版本是,益州王为养私兵派人杀了向氏一族,还借水灾掩盖了过去。 向氏一族的遗孤这些年一直在致力于刺杀益州王,一直刺杀不成,唯一的嫡公子又被益州王所擒,这才孤注一掷敲了登闻鼓。 也是因为满京城的这些议论,其中不乏认为向氏其情可悯的人,所以朝中虽有许多人以刺皇亲的罪名问斩向家兄弟,但被皇帝和其他持反对意见的朝臣一并压下并喷回去了。 本来只传向家兄弟这一件事,京城的百姓便觉得益州王残暴了,岳玮一触柱,这一整件事都开始被人挖起来,毕竟这是一件很值得茶余饭后讨论的事。 于是,寿宴那天的全过程都被人挖了传来,并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这事本来就不是秘密,毕竟当天参加寿宴的人那么多呢,本来三品以上的官员家上下及其亲朋都知道,亲朋再传亲朋,在京城当官的家眷基本上都知道了。 岳家却了解的不多,那是因为他们家刚进京不久,岳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展开太太交际儿媳妇就忙着生孩子,家就开始乱了。 岳大人倒是知道。 但他只知道,在太后寿宴上告御状的白家公子是国子学的学生,另一女子则是给皇后治病且名满京城的小神医。 而素来不喜欢参与后宅事务的岳大人并不知道给他儿媳妇看病的就是名满京城的小神医,直到他从昏迷中醒来。 岳老太太一边抹眼泪一边忍不住多念叨了几句,“老爷为何如此想不开呀,你若是出了事我可怎么办啊?” 岳大人用手指了指水,头晕的说不出话来。 岳老太太一边给他喂水,一边念叨:“幸亏太医和周小大夫都说你没事……” 岳大人这才开口说话,“既有太医来看诊,为何还请别的大夫?传到太医耳中,岂非我们之过?” 岳老太太连忙道:“她是二娘的好友,听说你受伤了便上门来看的,而且她也不是无名之辈啊,是京城出了名的神医,听说还给宫里的贵人看病呢。” 岳大人就身体一僵,瞪大了眼睛问,“你说她是谁?” 第1196章 一起坑(给书友“笑看风云”的打赏加更) 岳岚也跪到了岳大人的床前。 岳大人靠在枕头上问他,“先前家中混乱,我倒忘了问了,傅文华来的那天你说有二娘的旧友来访,不知那旧友是谁?” 岳岚脸上的伤刚好一点儿,最近他身心受创,此时回答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叫周满,儿子先前也不知,只当时大夫,后来才知她是二娘年少时的闺中密友。” 岳大人觉得头疼,问道:“除了她,还有一位郎君一起过来?” “是,叫白善,听他说是国子学的学生,儿子当时想要结交来着,只是没想到那天文华会来,还起了冲突,让人看了笑话……” 所以第二天他也就不好出面了。 主要是,他觉得对方既然是傅家故旧,他刚被傅文华揍完,自然不想出现在他面前。 岳大人虽然不知那位告御状的白公子名字,却可以肯定那位小娘子就是京城中盛名的小神医。 他忍不住狠狠地闭了闭眼,心绪激荡之下又想吐了。半响他才压住那感觉,睁开眼道:“所以他们都是傅家故旧了?” 岳岚迟疑的点了点头,道:“我看傅嬷嬷和秋月春草几个都对他们熟得很,似乎是因为岳父在罗江县时便常来往之故,不然二娘也不会和那周小大夫成了闺中密友。” 岳玮便知道自己是被人当刀使了。 他再一低头看着一脸懵懂无知的儿子,气得将手边的茶杯往他身上砸去,不过因为头晕脑胀,手也无力,茶杯没能砸到他身上,偏了一点儿,落在了地上。 岳岚吓得不轻,虽然他爹总是会骂他,却很少动手打他,更别说冲脸砸杯子这样的事了。 岳老太太也吓了一跳,连忙问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岳大人不想和他们说话,他忍着恶心道:“我又今日之故,全因你们而起!” 母子俩皆一脸懵懂。 岳大人却无意多说了,他总不能告诉他们,傅子良给他设了一个套让他钻进去吧? 他躺到了床上,挥手让他们出去,不意再追究。 但脑子还是一刻不停歇的想要思考起来,傅子良此计倒是够狠,也够妙。 既帮了故旧,又给他闺女报了仇。 周满还往他这里走了一趟,显然是无意隐瞒身份,这行的就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了。 不过也没错,此计于他也能达成本来的效果,他便是知道白善和周满是傅家故旧,思虑过后怕还是会选择这条路上,只不过会考虑更久而已。 岳玮苦笑起来,这一点上,他却是不及傅子良了。 没想到,他却是看错了眼,本以为他只是个有点儿聪明,却还是沉稳居上的士人,今儿这一遭看来,他不仅有识也有胆,倒是他小看了对方。 这么一想,岳玮又高兴起来,毕竟这是自己的亲家。他比自己想象的厉害,将来两家相交或许要有些改变,但互为助益总是好的。 他们这样的寒门子弟,整个家族只有一人出仕,不能依靠家里,也只能依靠姻亲了。 岳玮盘算起来,打算好了以后好好的教教儿子,让他学一学怎么与妻子恩爱有加,也得告诉一番老妻,让他与儿媳和睦相处。 岳玮越想头越疼,最后实在受不住吐了一场,然后颤颤巍巍的昏睡了过去。 而消息滞后,目前还一无所知的傅县令打了一个喷嚏,听说满宝来看女儿了,还背着手出来见了见这位小故旧。 见她都长成个小姑娘了,傅县令就忍不住摸着自己的胡子叹息,“孩子长得就是快呀,不过五年未见,你就长这么大了。” 在满宝眼里,傅县令却是没怎么变的,还是老样子,于是她特别亲切的挥手和他打招呼,“傅大人却没怎么变,还是那么年轻。” 傅县令便高兴的笑弯了眼,开始忍不住问起罗江县的情况来。 毕竟是自己当官后第一个上任的地方,傅县令又在那里干了那么多年,还是很有感情的。 目前来说,罗江县是他任期最长的一个地方,可以称得上是第二故乡了,而对几个儿女来说,那简直就是他们的故乡了。 于是傅文华也偷偷的溜出来听。 满宝离家也许久了,不过却总能收到家里的来信,所以和傅县令聊得还挺嗨。 一直到日暮西下,白善久等她不回来,便和大吉亲自来接她,她这才婉拒了傅家留饭,和白善回家去了。 徐管家把她送出去,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傅县令还坐在院子里没回书房,闻言抬起头来问,“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没什么,就是觉着满小姐挺可惜的,对了老爷,您让小的打听到的吏部官员打听到了,今日一早您的述职公文小的也递送上去了。”徐管家提起正事来,“小的和人打听过了,近来进京述职的人不多,等个两三天应该就轮到老爷了。” 傅县令满意的点点头,对他的能力很满足,不过他还是有些疑惑,“为何说周家的小娘子可惜?” 徐管家便想起这几天他忙得很,又要买东西安顿老爷太太,又要打听岳家的情报,还要再找人给少爷去打姑爷一顿,更要打听吏部和如今外放官员的消息,他忙得脚不沾地,竟然都没空和傅县令汇报一下这件事。 于是一边叹息,一边道:“老爷还不知道吧,原来满小姐不是她父母亲生的,竟是她小叔所出,而她亲生父母在十二年前因为牵涉进益州王反叛的案子中被益州王杀了,如今她入京报仇,正和益州王斗得厉害呢。” 傅县令一下张大了嘴巴,捂住胸口半响说不出话来。 徐管家见状,迟疑的问道:“老爷,你怎么了?” 傅县令抖着手指指他,“你,你说什么?” 徐管家自以为理解了他的意思,连忙道:“老爷别急,其实并没有这么可怕,您看她得罪了益州王和太后,不也好好的在京城中来去自由吗?小的打听过,他们往来的也有许多权贵世家,显然他们背后的势力也不小,不会牵扯到我们家的。” 傅县令心痛到说不出话来,本来不会牵扯的,现在已经牵扯了好不好? 他问道:“你先前怎么不早些与我说?” 徐管家有些心虚道:“近来事情太多了,小的一时之间竟没想起来。” 觉得他们父女谋算的是大事的傅县令也没把撺掇岳玮触柱上谏的事告诉第三个人,包括他媳妇都不知道,徐管家当然也不知道了。 傅县令一时说不出话来,半天过后他才扶着桌子起身,转身去找傅文芸。 傅文芸一看到父亲的脸色就明白了,她直接道:“父亲,大朝会已经过了,满宝今日去岳家看过公爹了,公爹没有大碍。” 傅县令便脸色复杂的松了一口气,然后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半响过后,他才一脸无奈的道:“你啊,你啊……你觉得这事还能瞒过你公爹吗?” 傅文芸道:“父亲,此事不瞒比瞒着更好,将来公爹必不敢轻视于您,与我们傅家也会互帮互助,就是女儿在岳家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不是吗?” 傅县令一想还真是,然后就更心痛了,这怎么就不是个儿子呢? 他叹气道:“当年我不顾你母亲的阻止,让你与你弟弟一起念书,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自然是对的,”傅文芸轻声道:“好容易来这世间走一遭,女儿不愿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可过日子就是要难得糊涂,那样才不难受啊。” 傅文芸摇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女儿却觉得活得明白更重要,便是辛苦些,也可苦中作乐。不然,懵懵懂懂的来,再稀里糊涂的走,也太费这一世机缘了。” 傅县令就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二女儿,再想刚送走的周满。 那一个也不输女儿,听徐管家的意思,小小年纪竟能进宫告御状了? 好嘛,这一个一个的,胆子一个比一个大。 傅县令摇了摇头,不管了,直接背着手离开。 不过出了院子,他也头疼起来,明天他要不要去看一看撞了柱子的亲家呢? 话说这一次是他坑了他吧? 傅县令有淡淡的心虚,但回到屋里看到妻子正和傅嬷嬷念叨亲家母的薄情寡义,他心里又好受起来了。 女儿说得对,这也是为了让她将来在岳家的日子好过点儿,他完全没必要心虚嘛。 他闺女还差点去了一条命呢。 于是傅县令又斗志昂扬起来,第二天挑拣了一点儿补品便拖着儿子去看望亲家去了。 睡了一个晚上,岳玮虽然还头痛,但恶心的症状却缓解了许多,已经可以长时间的靠在迎枕上思考一些事情了。 听说傅县令来,岳玮露出完美的笑容来,两亲家客气的在屋里寒暄了一下,然后岳玮就提起白善和周满。 女儿挖的坑,傅县令便是知道前面是个坑,也只能跳下去,还得自己把土扒拉下去把自己埋上。 所以傅县令也不否认,而是开始说起他和白善周满的渊源来,当然,他表示他们没多少渊源,就是同在一县,所以见过几次面,因为两个孩子聪慧,所以他夸过他们几次而已。 傅县令说的是真话,奈何岳玮根本不信,不过他脸上是笑眯眯的相信了,两亲家的气氛融洽得不行。 屋外两儿子的气氛却不太融洽了,岳岚被傅文华揍了两次,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只远远的站着,并不和傅文华说话。 傅文华还不想和他说话呢,因此偏了头望天,连眼神都不给他。 第1197章 就是你 岳玮这一撞,将因太后病重而平衡下来的局势一下就打破了。 他之后,言官们以一种凶猛的态势咬住了益州王,别说皇帝了,连魏知都知道这事拖不下去了。 好几位重臣悄咪咪的看向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不是我,我没干! 不过这会儿没人信,也没人去探究这一点就是了。 太后病情更重了,皇帝和皇后整夜都在太后跟前侍疾,然后第二天朝会前宫人来报,暂时收押在皇宫里的益州王带着两个儿子跑了。 皇帝听闻此事,气急败坏,连夜着禁军顺着西南去追,益州王必定要西下回剑南道,那是他的根基所在。 封尚书收到这消息时,不由看了他的心腹陶祎一眼,思考片刻后道:“你带着人去白家一趟,让他们这几日先留在家中,不要外出。” 虽说这只是两个少年,但事情是从他们开始的,谁也不知道已经逃命的益州王会不会顺手收割他们。 益州王逃了,他必定是要反的,就算是为了立威,也不当让白善和周满活着。 所以逃掉和没逃的区别是很大的。 作为刑部尚书,封尚书从不对人性有很大的期望。 陶祎领命而去。 既然是让他去通知,那肯定不止是通知这么简单,他必得带些人去保护才好。 封尚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一叹,怎么就让人逃了呢? 魏知和老唐大人也觉得益州王这一逃,恐怕不会放过白善和周满两家人,以及向家人。 所以他们思考片刻也派了人出去,“将所有人找到,禁在常青巷白家中,告诉京兆府一声,让他们多注意常青巷的情况。” 属下等应声而去。 老唐大人蹙眉道:“我以为至少还要再扯一段时间,没想到他跑得这么快。” 魏知道:“你那下属把人吓坏了吧?” 老唐大人趁机辩白,“不是我让他撞柱上谏的。” 这一点儿魏知却相信,老唐不是这样的人,不过…… 魏知浅笑道:“倒是个人才,不然这局势还不知要如何打破呢?” “等查到藏匿起来的其他兵马,自然就破了。” 魏知摇头,“太后病重,找到再多的兵马陛下也不得不网开一面,除非如现今一样,人不在京城。” 魏知轻轻地将杯盖落在杯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意味深长的道:“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而殷礼又是纯臣,在他心里,只有陛下的利益,所以他做出来的选择必定是以皇帝的利益为重。 老唐大人看了魏知一眼没说话。 他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气,听到外面有喧声,便招手叫来下人问道:“外面怎么了?” 下人躬身道:“夫人要带小公子去相国寺祈福,正在准备车马和护卫。” 老唐大人顺口说了一句,“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么想着今日去礼佛?” 一说完他便身子一僵,突然抬头问,“今日是初五?” 下人闻言笑道:“回老太爷,正是初五。” 魏知也瞬间想起来了,“十月初五,达摩祖师诞辰?” 老唐大人“哎呀”一声,顿足道:“我倒忘了,因陛下信佛,国子监每年十月初五都要休沐的,快快,快派人去相国寺里找白善和周满,让他们别凑这个热闹,赶紧回家去。” 而这是不可能的。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九年前,皇后病重,皇帝在各佛寺里为皇后做道场,最后皇后果然活了过来,于是皇帝愈加信佛。 而当年的主道场就是相国寺,皇帝为了表达自己的虔诚,每年十月初五的达摩祖师诞辰都会在宫中斋戒沐浴,请高僧进宫宣讲佛学。 只是今年太后病重,而太后不信佛,信道,所以今年的高僧没有进宫,大家也没心思管这个。 但国子监却已经习惯,每年十月初五都休沐一日,而且大部分学子都会到相国寺里凑热闹。 白善和周满他们自然也去了,他们并不知道今天凌晨益州王逃了,甚至连殷或、封宗平等一干官n代都不知道,普通百姓更不知道了。 所以阳光明媚的上午,几人呼朋唤友的一起来到了相国寺,马车根本就进不去街口,远远的便要停下步行入内。 有衙役在街口那里维持秩序,白善跳下马车,转身扶了满宝一把,便招呼上后面的殷或、封宗平等人一起走。 大吉把马车交给了刘贵,跟在几人身后。 封宗平走在满宝身侧,笑问:“我怎么听人说你胆小,还没回济世堂坐堂?白善都回去读书了,你还怕什么?” 满宝道:“我最近在整理几个医案,还没空回去。” 白善也点头,“她又不是我,除了读书,还得学医呢。” 季浩不知何时也挤到他们身边来了,闻言问道:“我听说你在准备给向家刺客动什么手术,要把他的脚筋接起来?” 满宝惊奇,“你听谁说的?” “刘太医,我祖母最近身体不适,请了刘太医来看诊说起来的。” 白善便道:“一定是郑太医告诉他的。” 满宝便问季浩,“那刘太医有兴趣与我一起开刀吗?” 她之所以告诉郑太医,是因为她觉得她一个人做不来这个手术,得找人帮忙。 可惜的是丁大夫和陶大夫等人在思考过后拒绝了她,陶大夫觉得自己擅长的是小儿病症和带下病,开刀接骨对他的挑战太大。 而丁大夫看过她做的治疗方案后,觉得治愈性很低不说,还有可能造成感染,最后多半是要把病人截肢,所以他也拒绝了。 没办法,满宝这才通过郑大掌柜找到了郑太医,想拉着他一起琢磨琢磨。 郑太医现在已经答应她了,不过依旧觉得只有两个还不够,所以俩人决定继续寻找志同道合的大夫,尤其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一起。 所以对郑太医将此事传得天下知,她一点儿也不介意。 季浩提起这事本意是想提醒她,谁知她并不在意,反而还兴致勃来,于是他一时没说话。 封宗平扭头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微微一笑。 被几人挤得落后了好几步的白二郎很生气,他拉住殷或便又硬挤上去,看着人满为患的街道,问道:“我们为什么非得来礼佛?我们不是信天尊老爷的吗?” 满宝和白善就没好气的怼他,“不是你要来的吗?” 连殷或都受不了他,甩开他的手道:“昨日下学时明明是你说要来看一看佛家盛典,凑一凑热闹的。” 白二郎被挤得都快怀疑人生了,问道:“是我吗?” 三人异口同声,非常的坚决,“就是你!” 第1198章 重赏 一群人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前走,走了许久,出了街口后便是一个大湖,在湖的对面便是一座向上建设的寺庙。 沿着湖两边走都能过去,沿街摆了许多摊位,马车全都不能到这里来,就是权贵世家也一样。 但他们可以选择坐人力扛着的轿子。 不过满宝他们看了一眼挤在后面总也上不来的轿子,他们表示一点儿也不羡慕。 这么点儿路,坐轿子还不如走路呢,还舒爽点儿。 白善他们本想转到左边过去,因为那条路一看就比较短,这湖往右边延伸太长了。 谁知道很多人与他们有一样的想法,于是把他们一挤,几人便退后了几步,正好挤进了一群人之中,围着他们的人又想去右边,一下就把他们带到了右边。 少年们也佛系,见状便顺着人群往右边去了。 走了一段儿,人便少了点儿,毕竟是一条街道向两条街输送人,分流后自然少了,何况这条路还挺长。 湖边栽着垂柳,一些容易上下船的岸边还停靠着小舟,专门招揽生意,让客人们不必走路,可以直接通过游湖直接到对面的相国寺去。 满宝几个少年的停住脚步看了一下,然后被后面的人一催促便走了。 满宝还有些不舍,“其实我们坐船也不错。” 封宗平没少来逛相国寺,闻言道:“坐船有什么好的,我们顺着这条路往前走,路上还有耍猴的呢,这时节湖里只有残败的荷叶,一点看头也没有。” 白善也有点儿想坐船,“我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的湖呢。”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 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走过一拨拉客的小舟了,离下一拨还有点儿远,大家也不在意,开始看着街上各种杂耍的卖艺人。 满宝几个个子有点儿矮,碰见热闹的点儿就踮起脚尖来看,就见里面的人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几个少年都看得津津有味,满宝比白善还要矮,踮起脚尖便有些站不稳,便一手撑着他的肩膀用力踮起脚尖看去。 只是不知为何,后面突然涌过来一堆人,把俩人撞了一下,满宝站立不稳,和白善一起向旁边移了几步。 本来站在几人侧后方的大吉觉得不对,立即要上前拉住他们,结果眼角的余光就看到挤着白善和满宝的人手中银光一闪,他想也不想,大手便伸出去一挡…… 刺出来的刀扎在大吉的手心,他却没有退缩,因为人群拥挤,他施展不开,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他的脖子便一推,将他身边的几个人一起推开…… 同时大喝一声,“有刺客!少爷快跑——” 满宝最先回头,一眼就看到了他手上都是血,她还来不及惊讶,人群瞬间躁动起来,一股大力袭来,白善和满宝便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 一旁的封宗平几个都惊呆了。 然后几人快速的反应过来,白二郎蹦上去要拉洛水的白善和满宝,结果才伸手一把刀就砍了下来,他快速的往回一缩,这才把手保住,然后他就气了,抄起旁边摊子上的东西就往那些人身上砸…… 大吉被四五个人围住,根本腾不出手来去救白善和满宝,又怕白二郎有个三长两短,只能叫道:“堂少爷,快去叫衙役——” 封宗平和跟来的易子阳都会些功夫,见状出手帮忙。 行刺的人大概有七八个,其中一个根本不看人,短剑直接冲着殷或去,长寿吓得不轻,张手挡在殷或前面…… 正拿着东西乱砸的白二郎正好抄到一根捶打肩膀的木槌,他手持木槌就狠狠地打在那刺客的手腕上,刺客吃痛,短剑落下,然后转头看了白二郎一眼,奔着他就去…… 白二郎挥着木槌抵挡,冲着殷或大叫道:“快跑啊——” 殷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脸色发白,他紧紧地拽着长寿的手,运气大叫道:“快来人,遇刺的是刑部尚书之孙和京兆尹之子,只要拿住这些刺客,或保护这几位公子,两家必百金相赠——” 不太有钱的封宗平闻言,心中忍不住腹诽,这又不是杀他的,他凭什么给钱啊? 但还是应和了一声,叫道:“没错,我是刑部尚书的孙子,快来救命啊——” 他们也就会些三脚猫功夫,最多因为好看和兴趣学过一些剑术,但他们又不是要上战场去打仗,也不是要去做游侠,中看不中用好不好? 跟这些亡命之徒比起来差远了,也就是因为生死一线,反应灵敏些才暂时拖住了人,但回击是不可能的,几个少年一起,哇哇大叫的乱砸东西,也就拖住了两个刺客而已,剩下的四个围着大吉,还有两个跟着满宝他们跳进了水里…… 但殷或这一叫还是有效果的,走在附近的人,胆小惜命的都跑了,但也有小贩拎着扁担帮忙打一下,勉强让他们没被刺客一刀捅了…… 殷或躲在长寿身后,见状捂住胸口喘了一口气后道:“凡帮忙的,事后都奉上十银道谢,功高者十金!” 瞥眼看到水里没了白善和满宝的踪迹,他心中一突,叫道:“谁要是能把水里的那位小郎君和小娘子救上来,赏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有人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 满宝和白善一落水便冒出头来,然后就要往岸上游。 他们是会游水,却并不精通,还是小时候在七里村时跟着周四郎他们一起下河摸鱼时学的,能浮起来游得动而已。 他们喜欢玩水,却也对水有一种天然的畏惧。 但俩人才往前游了两下,岸上便跳下两个人,他们一身平民打扮,手中持刃,挥手就要朝他们刺来…… 白善心中一突,下意识的便拉住满宝往下一沉,刀子扎进水里,离满宝的脸只有一寸的距离。 一入水满宝就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但白善的眼睛却是半睁着,看到这一幕,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放开满宝,伸手就抓住那双手,往他那边一拉,然后就狠狠地一咬。 第1199章 水下斗 满宝睁开眼睛时,就正好看到那人手中的短剑落下,而另一刺客也沉到了水里,正拿着剑冲白善过去。 满宝心急,在心中急念道:“科科——” 科科把宿主留在系统里的东西快速的过了一遍,最后塞给她一把手术刀。 满宝这时候也管不得塞进手里的是什么了,冲着白善就游过去…… 白善一口咬下,没多久气就用没了,他冒出头去呼吸,根本没看到背后过来的人。 满宝离他挺近,一游就到了,然后就发现手上的手术刀不太有用,她还憋着一口气,干脆就伸手扯住对方的脚往下拉…… 科科忍不住悄悄帮了一下忙…… 于是背后游过来正想用短剑刺白善的刺客一下刺空,且被拉到了水底,还咚的一声撞在了湖底的淤泥里,立即泛起一层污水,瞬间迷了视线。 满宝胸中的气用完,松手后奋力向上游,才冒出头透了一口气就见白善正被一人把头按进水里。 满宝抹了一把脸,手上一直拿着的手术刀就往他后腰扎去…… 对方吃痛,回过身来看了满宝一眼,继续把白善压在水里,白善只能挥舞着两只手挣扎,与成人相比,他的力气还是太小了。 满宝去拉了一把,发现拉不开那人,干脆又沉进水里,拉住对方的脚就往下拖。 见只拖动了一点儿,她还被瞪了一下,满宝就忍不住叫道:“科科——” 科科的确不能眼见着宿主死亡,虽然满宝死了它可以寻找下一个主人,但…… 科科还是不小心再次违反了一下规定,满宝往后一拽将人拉开,也往湖底砸去…… 按压在身上的力气一消,白善就立即浮出来,忍不住咳嗽起来,口鼻皆喷出水来。 满宝游过去拉住他,“快上岸……” 俩人腿才蹬了几下,就被一把抓住拖入水中。 一下水他们才发现那俩人追上来了,不过他们气似乎也用光了,拽了他们一把后便冒出头去吸了一口气。 满宝和白善正要冒上去,却还没来得及出水就又被他们潜下水来一拽。 他们伸手想要掐他们的脖子,满宝手中的手术刀便一挥,伸过来的手缩回去,却紧紧地拽住他们往湖底下拉,满宝手中有刀还能护住胸部和腹部,但白善却一连被打了好几下…… 满宝见他冒了气泡,急得眼睛都红了。 科科已经快速的打开商城,都来不及询问满宝一句,直接买了东西,满宝脑海中隐隐约约只听到叮铃一声,似乎是熟悉的扣除积分的声音。 她胸中的那口气终于用尽,忍不住吐出两个水泡,但她的脑子却越发的清晰,她踢了踢脚,在那人身上一踩便移向白善,白善手脚还在动,却在不断的灌水…… 满宝手中出现了一个东西,科科的声音在脑海中清晰无比,“给他吸气……” 满宝将手上的东西往他脸上套去,白善呛了水,心中略慌,无意识的一吸,却吸到了气,他回过神来,转头去看满宝,就见满宝手中拿着一个东西,顺手扣在了他的身上…… 白善没来得及追究这罐子是什么,将伸手过来打他们的刺客踢开,然后将脸上的东西往满宝脸上套去。 满宝吸了一口气便推开,手上又出现了一个,她固定在了自己的脸上,把罐子挂在了身上,然后就去拉正要上去透气的刺客…… 白善也回过神来了,见两个刺客都目露惊恐的看着他们,便知道他们肯定看到了满宝凭空变出东西来神技。 白善想也不想,转身便伸手拽住了一条腿,紧紧地拉着不许他们上浮…… 他们要是出去,那周小叔的事情就瞒不住了,鬼神之说从来不断,常人听了恐怕会惧怕,到时候免不了会请高人来收了周小叔去。 两个刺客也不是泥做的,生死之际脚狠狠地往下一蹬,将俩人蹬下去,然后往旁边游去,想离他们远一点儿再往上浮。 本来,满宝他们在水里没有优势,毕竟他们不擅水。但其实刺客也没有优势。 因为水的阻力,他们在水里也很限制,打出去的拳头本来有十分力,但落在他们身上可能只有五分都不到。 同时,他们也不是非常的擅水,他们只想一刀捅了了事,哪儿知道会跑到水里来? 但这会儿满宝和白善有了科科给的东西,呼吸似乎已经不成问题,虽然游泳速度还是很慢,却无畏起来,直接就追着俩人去。 很快追了上去,四人又在水下缠斗起来。 那两个刺客见状,干脆伸手要去拔他们脸上的东西,但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齐齐往后一翻,然后腿还蹬了他们一下,远离了他们。 两个刺客脑子已经有些昏沉,拉住他们的脚就往自己那边拉。 白善和满宝也不挣扎,顺着力气过去,却在离他们近时齐齐往下潜去,两个刺客不论怎么游都伸手够不到他们的脸上,没了呼吸的限制,俩人一定而也不介意被他们拽和拉的。 刺客到达了极限,手脚都有些发软起来,松开了手想要往上游去……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俩人下定了决心,直接上前拖住他们的脚往下拉…… 两个刺客怒极,生死之际爆发出大力气来,混乱间打掉了满宝脸上的东西。 满宝一点儿也不介意,憋着一口气,继续拉着那刺客…… 其中一个刺客想要伸手去拿那东西,那东西却瞬间消失了。 科科是可以把系统内拿出来的东西回收的,何况那罐子还挂在满宝身上呢。 东西回收,不过瞬间便又出现在满宝脸前。 科科觉得它也是够操心了,这些行为都是擦线而过,回头不知道肯定要被主系统扣积分的…… 两个刺客见了大惊,活像见了鬼似的,就没忍住呛了一口水…… 在水中,只要开始呛第一口水,那就差不多完蛋了。 白善拖着其中一个狠狠地往湖底拉去,俩人在底下搅得淤泥上涌,连人影都模糊了。 但白善和他离得很近,看见他不断的灌水后手脚乱踢乱舞起来,他不管手中抱着的脚怎么踢,反正就是不放手。 一直等到他慢慢的无力,眼睛紧闭的往下沉他这才松开手往上游去帮满宝。 俩人借着科科给的东西,愣是把两个刺客按进了泥里,看着他们手脚摊开,嘴巴微张,却连泡泡都没有了,白善这才指了指脸上的东西。 满宝点点头,和他一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把身上的东西接下来给科科收到系统里,这才一起往上游去…… 第1200章 出水(给书友“ 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满宝和白善感觉游了许久,许久,久到胸中的那口气都快用光了,正考虑着是不是把东西再拿出来吸一口气时,俩人才看到亮光…… 然后俩人奋力向上游,冒出水后忍不住张开嘴巴来透气,然后一抹脸上的水向四周看去,就见远处正不停的有人在囔,“没看见有人啊——” 还有摇着小舟的人四处打水,也表示没看到人。 满宝和白善定睛一看,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何时游到湖中心来了。 俩人在湖里一冒头,站在舟上搜索他们的人最先看到,立即用手中的棍子指向湖中心,“人在那儿——” 正在他们落水点附近搜索的人立即呼啦啦的冲他们游过去…… 躺在岸边的大吉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确认他们两个好好的,这才再次躺倒在地上。 从水里冒出头来的白二郎愣了一会儿就突然叫道:“快跑啊,自己往岸上游,被救了得花千金呢……” 这边离湖中心有点儿距离,但白二郎的声音也不小,正划着水休息的白善和满宝一下就听到了。 他们不知道千金的故事,但这不妨碍他们听白二郎的话,于是转身就往岸相国寺那边的岸上游去。 可他们的水技摆在那里,就算游得过人,那也游不过舟呀,他们才往前游了不到三分之一就没劲儿了,然后就被划舟的人赶上了,然后往舟上拉。 拉他们上舟的人还笑道:“小郎君和小娘子别怕,我们就是要赏金也不可能真要千金的,您给个渡资就行。” 还在水里扑腾的人特别惋惜,他们和钱擦身而过了。 小舟把他们送回到岸上,封宗平几个不会水,伸手将他们拉上去,关切的问道:“你们没事吧,那两个刺客呢?” 白善和满宝脸色还很惨白,闻言道:“在湖底呢。” 声音很淡,却让人不由的心下一寒。 白二郎也从水里爬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大吉身边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声音有些哽咽,他脸上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泪,只是眼圈有点儿泛红。 躺在地上的大吉总算放心的晕过去了。 满宝连忙扫了众人一眼,见几人身上似乎都带了伤,而大吉伤得最重,连忙蹲下去看他。 白善则扫了周围一眼,见他们附近都是带刀的护卫,不由看向封宗平。 封宗平道:“是京兆府和老唐大人派来的人,多亏了他们才拿下了刺客,哦,还有这些百姓。” 白善这才发现护卫圈之外还坐着好几个百姓,他们身上也带着伤,还有不少人从水里爬起来,显然都是下水找他们的。 白善问白二郎,“千金是怎么回事?” 白二郎道:“殷或说的,救了我们赏百金,下水救你们赏千金,然后就好多人跳下去了。” 封宗平这会儿也忍不住笑了,道:“好在你们自己挣脱了刺客浮上来了,不然我们还真得给千金了。” 白善扫了瘫坐在岸上的人一眼后道:“话虽如此,还是应该多些他们,今日的祸事是因我们而起,这样,凡是下水和出手救我们的,每人给十金,受伤了的再多给十金,出力特别多的再给十金。” 这话一出,本来焉哒哒坐在地上的参与者们立即兴奋起来,叫道:“小郎君可真是大气啊,不如我们送郎君们回去,我们人多势众,谅那些宵小也不敢再来。” 白善便笑道:“那就多谢诸位了。” 一旁的京兆府校尉不悦的道:“有我们在就行,何须你们相送?” 坐在地上的殷或抬起头来道:“让他们送吧,人多些总是安全点儿,正好把赏金领了。” 校尉这才不说话。 满宝已经检查了一下大吉,他伤的有点儿重,好在来的官差带有伤药,已经给他上过止血药了。 她扫了一眼其他也受伤的人道:“送去济世堂吧。” 要钱不要命的伤者叫道:“我们不要紧的,还是先送郎君和小娘子回家吧。” 满宝:“……我也要去看大夫的。” 说罢扭头对长寿道:“麻烦你跑一趟回我家,让家里把钱送到济世堂去,我们在那里给赏金就是。” 这么多人带回家也危险。 长寿看向殷或。 殷或微微点头。 于是一行人移到了济世堂。 因为有刺客,来相国寺的这一条街都被拦住了。此时不许进也不许乱出,许多人都躲在两边的店铺里,五步一个官兵把守,等他们走后还要筛查刺客。 倒不仅仅是因为殷或和封宗平在此,更重要的是白善和周满在此。 益州王逃了,他已经不用再掩盖自己内心的想法,所以他想杀便杀。 但朝廷也同样不会再掩盖自己的戒备,将对白善和周满的保护放在了明面上。 或许在国家大事的面前,皇帝还不是很在乎两少年的生死,但老唐大人说了,“此还涉及朝廷颜面,陛下,他们二人皆是功臣之后,又揭发了益州王恶行,若还在天子脚下让他们被益州王所杀,有损的便是朝廷的脸面和陛下的威严。” 因为这一句话,皇帝连禁军都派出来了。 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到了济世堂。 这些病人有点儿不一般,算半个自己人,所以郑大掌柜立即带着丁大夫等人插队处理起来。 大吉和白善等人被接到后院去治疗,其他因为帮忙而受伤的路人则在前堂排队看病,但还有很多只是下了水湿漉漉的,他们便坐在门外一边拧衣服,一边晒太阳。 丁大夫亲自处理大吉身上的伤,满宝给他打下手。 大吉身上的伤口很多,且多是剑伤,好在都没伤在要害,但有两道伤口有点儿深。 丁大夫清理伤口后缝起来,等把伤口都处理干净,小芍也把药熬好了。 满宝便施针把大吉弄醒,让他喝了药再继续昏。 封宗平几个也都受了伤,也就只有殷或是受惊,自己往后退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点儿皮而已。 不过封宗平几个人伤的也不是很重,毕竟主力都在大吉那边,他们就对付两个,还有那么多百姓帮忙呢。 等把所有人的伤口都处理好,白二郎这才盯着白善和满宝看,“你们脸色怎么还这么苍白?是不是也受伤了?” 满宝自己就可以给自己检查,摸了自己一通后道:“没事,被打了几下,没有内出血,也没有断骨头,就是会肿痛几天而已。” 白善则有点儿严重,丁大夫检查过后道:“他得小心,我给他开些内里止血的药,有可能伤到了肋骨。” 第1201章 关怀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周五郎带了金子和银子赶来,冲到后院看见孩子们都还好,这才松了一口气。 刘老夫人的眼睛有些红,伸手抱住白善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五郎也检查了一下满宝,发现她除了衣服是湿的,脸色有点发白外也没别的问题,同样大松一口气。 白善却见护送他们进来的家丁带着刀,衣服上还沾着血,就连周五郎身上都有血迹,就问道:“祖母,这是怎么回事?” 刘老夫人笑道:“没事。” 庄先生却沉静的道:“有歹人带刀要闯进家里,好在刑部陶大人带人来得及时,我们没事,但家里还是伤了好几个家丁。” 满宝便问道:“五哥,那六哥他们没事吧?” 周五郎道:“没事,我们都躲在后面呢,有官差和家丁在,我们都没受伤。” 就是受惊不小,毕竟长这么大第一次看人杀人。前段时间京城秋斩了一批犯人,好多人去看热闹,他们都没敢去看呢。 白善抿嘴,拳头紧握道:“这是为何,益州王疯了吗?” 一旁的京兆府校尉这才想起他好想忘了告诉他们,“益州王跑了。” 众少年齐齐瞪圆了眼睛。 然后,满宝和白善的心一下就安定下来了,他们对视一眼后都没说话,齐齐在心里许愿,“希望天尊老爷保佑,益州王顽抗到底,坚决不降。” 刘老夫人和殷或封宗平等人道谢,然后便出去和救他们的路人义士道谢去了。 就按照白善说的,凡是出手相助了的给十金,受伤的,再给十金,这次的医药费也由他们出了。 而帮了大忙的则再多给十金,当时刺杀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谁出的力多,谁出的力少,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倒也不难甄别。 带来的金子不够便换成银子给,还不够,刘老夫人便拿了白家的名帖去银楼里暂借。 如今白家在京城里也算有名了,又是为这个给的钱,银楼都很愿意借,没人觉得白家会还不上钱。 刘老夫人带着刘贵将领了赏金的人一个一个送走,又请大夫给受伤的人包扎好,还托人把不太方便的人送回家去。 其实并不用她送,那些人的家里听说他们赚了这么多钱,早带着家人一起赶来了。 十金呢,那就是一百两,普通人家好几年都挣不来这个钱。 他们哪敢一个人揣着钱就回家的? 自然是有家人的就托人回去说一声,来带他一起回家,家里远的便直接揣着钱叫上几个认识的朋友或老乡,给了钱后打算路上一起走。 结果人还没走完,几辆马车便飞奔而来,才堪堪在药铺门前停下,还没停稳,车上便跳下来几个身着华服的青年女子,为首的一个看都不看刘老夫人一眼,直接就往药铺里奔,脸色苍白,一把抓住一个在忙碌的药童问:“殷家的小公子呢?” 药童认出青年女子来,立即往后院一指。 女子立即往后院奔,一眼就看到了殷或,然后就扑上去抱住他,“小弟,你哪儿受伤了?” 殷或被女子上下摸了一通,在朋友们的注视下有些窘迫,他按住她的手道:“大姐,我没受伤。” 话音还没落,二姐和三姐也跑了进来,都是一副天要塌下来的模样,围着他就要摸。 他二姐抹着眼泪道:“可吓死我们了,我们在家里听说你遇着了刺客,脚也不停的就跑到了相国寺去,但到了那边又说你们来了济世堂……” 他大姐却已经去找京兆府的麻烦了,“天子脚下怎么会有歹人当街行凶?你们京兆府是怎么管的?” 他二姐连连点头,扭头去问长寿,“相国寺那么拥挤危险的地方,为何要带少爷去那里?” 殷或连忙道:“二姐,相国寺是佛寺,怎么会危险?我今日是去礼佛祈福,长寿他还做不得我的主。” 又对他大姐道:“大姐,这不怪京兆府,此是意外,谁也不想的。” 何况,京兆尹是他们的爹啊,责难京兆府,最后御史当真了,弹劾的还不是他们爹? 殷大姐就问,“刺客呢?可问了,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当街行刺?” 京兆府校尉总算是可以说话了,道:“刺客都死了。” 殷大姐尖声问,“死了?” 白善正要说话,殷或便转头看了他一眼,压住他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殷二姐见了眼睛一眯,问道:“怎么,白公子知道这些刺客?” 殷或道:“刺客又不会自报家门,他哪里会知道?” 白善却道:“虽没有自报家门,但应该是因我而起,实在抱歉得很。” 说罢起身冲众人行礼致歉。 殷或不赞同的看了白善一眼。 白善却觉得瞒也瞒不住,还不如坦诚些。 殷家三姐妹本来就不太喜欢白善三人,此时更不喜了。 殷大姐张嘴正要说话,一直默默抹眼泪的殷三姐便拉了拉她的袖子,微微摇头。 想到殷或对他朋友们的维护,她脸色臭臭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殷或见姐姐们没有口出恶言,这才松了一口气。 封宗平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易子阳看不过,伸脚踩了他一下,他这才回过神来,立即上前打圆场,“殷大姐姐放心,殷或只是有些受惊,一点儿伤没受的,你看我还被划了一刀呢。” 殷大姐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对殷或道:“小弟,我们快回家吧,祖母还在家里着急呢,本来她是要亲自过来的,但她年纪大了,我们怕她受刺激没答应。” 殷或便起身,对白善和满宝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回家去了,你们有事便使人来叫我。” 殷大姐心中祈祷:可别再来找了。 白善笑着点头,要送他们出去,满宝却按住他道:“你休息吧,我去送。” 受了内伤的人就得少动弹。 白善也不坚持,满宝送他们出去,刘老夫人等自然也跟着谢了一回,目送他们走远后便松了一口气。 正巧领赏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刘老夫人便也松了一口气,伸手牵着满宝的手回后院。 第1202章 教训 刘老夫人再次谢过封宗平和易子阳,让家丁送他们回去以后这才把大吉给抬回家去。 常青巷里很寂静,平常会坐在门口纳鞋底的人全都不见了,而他们家门口湿漉漉的,显然才冲洗过,但青石板和墙壁的缝隙里还是有冲刷不去的血迹。 两边有带刀的官差把守,院子里的人不能出来,外面的人当然也不能随便进去。 满宝进门,就见院子里也在冲洗,一些花花草草上面还溅着血滴呢,现在还没人想着去给花花草草也洗一遍,所以血迹还留在上面。 满宝三人看着脸色都有些发白。 所以庄先生很庆幸,“我听人说你们掉进了水里,这实在是运气,不然在陆地上,恐怕你们早没命了。” 庄先生不知道,他们在水里也差点没命了。 俩人相视一眼,白善便咽了咽口水道:“所以先生,泅水是很重要的,你们以前还总是不给我们玩水呢。” 庄先生不说话了,不过连刘老夫人都松口道:“回头你们想学泅水就去吧,请两个本领高强的人教你们。” 白二郎紧紧地跟在庄先生身后,小声问,“先生,我们家没人死吧?” 庄先生沉默了一会儿后叹气道:“有两个家丁伤重不治,刑部那边还死了三个人,伤了不少。” 刘老夫人道:“虽说他们是出的公差,但毕竟是为我白家而死,回头打听好了他们家住址,送一些丧仪过去,略尽心意而已。” 一旁的刘贵应下。 这一次刺杀,益州王或许是想立威,但他逃命也需要人,因此虽然留下了不少人,但本领应该不怎么样。 那些人大部分都冲着常青巷白家来了,只有八个人领命去跟着白善他们。 本来八个刺客对付白善他们三个是绰绰有余的,毕竟他们身边只跟着大吉和刘贵两个,刘贵还留在马车处看马车了。 他们不觉得杀这四个人需要太多的人,但谁知道当时封宗平几个也在,而且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大吉武功竟然这么好,竟可以一人拉住四个人。 最主要的两个目标还掉进水里了…… 益州王一逃,京中的局势就紧张起来,尤其是在相国寺刺杀之事后,朝中不少人都自危起来。 益州王要是这么不逊和野蛮,因为白善和周满告发他就要杀俩人及其家人,那他们这些上书弹劾他的人呢? 像魏知、季相、老唐大人这样为首彻查他这件事的人呢? 岂不是都要杀? 于是在许多大臣的建议下,皇帝出动禁军,开始拔除益州王留在京城的钉子和人手。 被丢下的益州王妃和云凤郡主及益州王幼子新庆郡王被暂时关押在皇宫里,本来,被关的只有益州王和他的两个成年的儿子,益州王妃是住在太后那里的,虽然不能进出皇宫,但在宫里还是可以自由行走的。 饭后要是闷了,也是可以在花园里走一走的。 但益州王这一跑,他们母子三人便被关了起来。 云凤郡主的恐惧达到了最高点,一直在哭闹,不过这次便是太后宫中的宫人也不会再安慰她了,而是躲着她被关押的宫殿走。 皇后这段时间劳累太过,脑子一抽一抽的疼,但还是安排了下去,让宫人不准欺辱益州王妃一家,只把人关在宫殿里,不许进出就可以。 太子端了药上来,闻言挥手让下人里去,不太高兴的道:“母亲何必为他们费心?有皇祖母在,皇叔就是失势了,宫人也不敢欺辱他们的。” 皇后接过药一饮而尽,笑道:“不过是多嘱咐一声,以防万一而已。” 太子便哼了一声,见皇后脸色不好看,便放轻了声音道:“母亲,还是把周满宣进宫里来吧,让她贴身伺候您,我看您眼底又泛青了,可是这几天晚上又睡不好了?” 皇后摇了摇头后道:“案件还没了呢,此时把她宣进宫来,只怕要影响众臣的判断了,萧院正看的就很好。” “可萧院正不是在皇祖母那里吗?他也不能每日给您问诊,”太子有些不高兴的道:“益州王养私兵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了,这会儿他又逃了,想去做什么显而易见,还怕影响什么判断?” 他道:“那些朝臣平日里什么事都不敢,就是喜欢揣测上意,明明一件挺简单的事儿,他们非得琢磨出十样百样的意思来。要儿臣的意思,您现在什么都别管,只管在殿里安心养病,我把她宣进宫里来,您要是嫌弃她出入不便,干脆住宫里算了。” 皇后见他暴躁,便叹息道:“你啊,越活越回去了,以前还会琢磨事情,现在却行事莽撞,不该想的又多想……” 太子听见她又老生常谈,忍不住起身想要离开。 皇后就拉住他的手道:“好了,母后不说就是了,我已经让你三弟准备着了,等益州王的事儿一了,他就去就藩,你也收一收自己的脾气。” 见他垂着眼眸不说话,皇后便叹息道:“大郎啊,这世上的事儿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你是个好孩子,从小你父亲和大臣们也都爱夸你,你也素来仁厚知谏,切不可因为一些挫折便移了性情。”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母后,你歇息吧,儿臣先告退了。” 皇后便忧愁的看着太子转身走了。 出了皇宫,太子胸中有气,忍不住狠狠地冲着宫墙抽了一鞭子,然后才扯过马来离开。 这一幕正巧叫一个才要出宫的御史看见了,他失望的摇了摇头,决定明天弹劾一下太子。 身为储君,喜怒形于色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宫门口抽打宫墙,若是叫人看见了传出去,人家要怎么想大晋的太子殿下? 太子打马出了皇城,身后的侍卫问道:“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呀?” 太子道:“去济世堂。” 侍卫便知道他要去干嘛,立即道:“殿下,周小神医这会儿应该是在家里。” 太子就皱眉,勒住马问,“她家在哪儿?” 侍卫本来也不知道,但昨天他们被刺杀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他跑去禁军他哥哥那儿玩的时候听了一耳朵知道了,立即道:“就在常青巷里。” 第1203章 数钱 太子到了常青巷,都不用侍卫指路便认出了白家,因为白家门前站着两个官差。 太子勒住马,跳下马抬着下巴看向他们。 两个官差显然没见过太子,握紧了手中的刀,戒备的看着他,但见他气质凛然,一时不敢动作而已。 侍卫连忙从后面追上来,拿出铁牌道:“这是太子殿下。” 两个官差一惊,立即跪下请安。 太子挥了挥手,目光在墙壁上一扫,蹙眉道:“还有刺客?” 两个差吏很忐忑的回道:“目前还不见有,但徐大人说不怕一万便怕万一,因此着我等守着。” 太子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道:“敲门。” 差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立即转身敲门,但其实是直接把门推开了。 因为他们在门口看守,白家的大门是虚掩着的,他们一推开,里面的下人就笑嘻嘻的探出脑袋来问,“两位大哥,你们是渴了,还是饿了,要不要吃点儿零嘴……” 探头出来看到太子和他身后的护卫,家丁立即站直,看了眼神色冷峻的太子,诺诺不敢言。 太子瞥了他一眼,见大门打开,便直接抬了脚进去。 守门的两个差吏和白家的下人相处的还不错,主要是他们守在这里,除了拿衙门的钱外,白家也总会给他们一点儿辛苦费,所以俩人见太子一进去便悄声提醒他道:“是太子殿下……” 下人吓得腿都软了,拔腿便去追。 但太子腿长,走的又快,而且还没有一点儿在别人家的自觉,他觉得他已经叫人敲门了,既然门开了,那就是容许他进来了。 白家的宅子很方正,一进是一进,二进是二进,前院有不少的下人,太子是扫了一眼便往后院去。 正在休息或养伤的家丁们看了太子一眼,见他身后追着一个他们家的下人,见他脸色虽急切却没说要拦住他,便当是客人,继续坐着没动。 太子就这样畅通无阻的到了后院。 满宝他们三个受了大惊吓,昨天晚上各自吃了药以后就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难得的,刘老夫人和庄先生都没有叫醒他们,周五郎他们还特意放轻了脚步。 对了,老周家已经把饭馆关了,全都搬回来住了,没办法,谁也不知道益州王在这京城里藏了多少刺客,人聚在一起才好御敌。 满宝他们是被饿醒的。 因为受惊又受凉,身上还受了伤,白善和满宝都有点儿低烧,倒是白二郎,身上虽然也受伤了,但只晚上做噩梦踢了好几脚,并没有发烧。 满宝给自己和白善开了药,白二郎便自告奋勇的拿了药方去自家的药房里捡药。 等吃了饭,喝了药,三人就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顺便说话。 周五郎坐到满宝身边,递给她一个账目道:“这是昨天给出去的赏金,一共是四百二十金,我们家应该出二百一十金,但实际上只出了六十金,还欠一百五十金呢。” 一旁的白善听了立即道:“周五哥,这不该你们出的,别说什么欠不欠的。” “那不行,”周五郎坚持,“咱连租房子都出了一份,钱上的东西就该算清楚,不然以后都不好来往了。” 满宝点头,大气的拍了一下胸口道:“别担心,我有钱。” 周五郎点头,“我知道你有钱。” 于是认真的看着她。 昨天一听说他们为了自救许了重金给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周五郎便把他们这两个多月开饭馆赚的钱都拿了出来。 四百多金而已,白家并不少这点钱,但是他们还真没这么多现钱。 毕竟谁没事在家里放四千多两的白银啊。 最后还是刘老夫人和银楼借了一千五百两的白银才够的。 白善拉了拉满宝的袖子,低声道:“这事究其根底是因我父亲而起的,怎么能再让你出钱呢?这租房子的事儿不一样,这是我们要在这儿学习住的,但昨日的事,是因为我要替我父亲报仇。” 满宝便道:“我不也要为我父母报仇吗?御状我们是一起告的,益州王要杀的也是我们两个人。” “可若不是我父亲,你父母也不会……” “难道这也能怪你父亲吗?”满宝打断他的话,道:“作恶的是益州王,你父亲也是受害者,怎么能怪他?怎么能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你和刘祖母、郑姨身上呢?” 她道:“要说这银子最应该是益州王出,但我们能问他要钱吗?” 白善还没说话,白二郎先摇头了。 “所以还是咱两平分吧,唉,等我们伤好了,我们还得买礼物去送封宗平他们呢,毕竟他们也因为我们受伤了。” 白二郎道:“还有我。” 白善和满宝就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后道:“还说要同生共死呢,就这么点儿小伤都问我们要礼物。” 书房里的刘老夫人忍下鼻尖的酸涩,抬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将眼里的泪水忍回去。 郑氏便扶住她的胳膊。 刘老夫人扭头对她笑了笑,回头去看庄先生。 庄先生正在泡茶,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与她笑道:“老夫人坐下饮口茶?” 刘老夫人笑着应了一声,坐到了庄先生的对面。 而院子里的三个少年已经吵完一架,满宝精神了点儿,起身回屋去拿钱。 她从床底下把空箱子拖出来,然后把系统里的钱拿出来,她只留下一些银子,其他大部分都拿出来堆在箱子里,然后是那些金子。 因为头有点儿晕,她也懒得数,估摸着差不多够了,她就把堆得乱七八糟的三个箱子合上,然后出去叫五哥六哥进来把箱子搬出去。 周五郎惊奇得不行,“昨天急用钱,我进来找过,你床底下的箱子都是空的。” 满宝便哼了一声骄傲道:“那是障眼法,要是轻易叫你们找到了,那还叫藏银子吗?” “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昨天太急,他还没来得及翻柜子呢,看来那些钱多半是藏在柜子里,可那柜子能装这么多钱吗? 周五郎和周六郎把钱搬出去数。 所以太子快步走进后院时,看到的就是七八个人正蹲在地上数钱,或许是累,或许是伤,白善和满宝都是直接坐在一个蒲团上的,专门捡着金子往一边放。 第1204章 提醒 太子停下脚步,好奇的看向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准备逃跑?” 众人抬起头来,除了白善、满宝和白二郎,没人认识他,所以周五郎等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低下头去数钱,没办法,他们记性不太好,这一打断他们就忘了数了多少。 是八十五两,还是九十五两来着? 白善三人却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周五郎他们手上的银子滑落,震惊的抬头看向太子,这会儿是真的忘了自己数到多少了。 几人也不起身,直接顺着蹲着的姿势跪下。 太子挥了挥手免去他们的礼,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白善回答。 白善便将昨日赏金的事说了,道:“这笔钱我们两家平分,正在数满宝要给我们家的钱。” 太子扫了一眼地上的金银,撇嘴道:“不过是四百多两的金子罢了,怎么还要计较这些?” 满宝不高兴了,“这差不多是我全部的积蓄了,攒了好几年呢,怎么能不计较?” 太子就挥了挥手道:“行了,皇后身体不适,近来又吃不好,睡不好了,你给她治好了,我赏你五百金。” 满宝眨眨眼,很心动,不过她一直是实事求是的好孩子,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叹气道:“不行啊,皇后的病不是那么好治的,我最多只能缓解,还得萧院正他们帮忙。” “那就缓解。”太子虽有些失望,但早已有心理准备,倒是很快就改了目标。 满宝立即道:“那没问题,明天我就进宫给皇后扎针。” 太子皱眉,“一定得扎针吗?” 满宝道:“配以针灸是最好的,不然萧院正他们开方也不比我差的。” 太子便绷紧了脸,他母亲说不愿此时让周满看病,那就必定会不见她。 他们家人都这么,脾气倔得很。 所以太子揉了揉额头后道:“行吧,我想办法让你进宫,不过你得装扮一番。” 白善皱眉,“这是为何,她又不是不能见人,之前便为皇后看过病了的。” 太子就瞥了他一眼道:“虽说皇祖母现在病重,但她还没病糊涂,她现在很讨厌你们,你们在宫外也就算了,要是正大光明的进宫里去,你说她会不会招你们过去说说话?” 满宝和白善齐齐打了一个寒颤,立即一脸深沉的点头道:“装扮也不错,能够为皇后看病是我等的荣幸。” 太子这便满意了,挥手道:“放心,赏金少不了你的。” 太子说完了要事,起身便要离开,白善便领着大家躬身送行。 太子却突然停了一下,回过头来看向他们,问道:“你们的胆子的确是大,不过还是太冲动了,这个时机选的不是很好。” 白善和满宝心中腹诽,那还不是为了你和三皇子? 虽然俩人没有实证,但根据他们从魏大人和老唐大人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皇帝之所以难容益州王,连太后的寿辰都没给他过,就是因为太子和三皇子。 不过他们此时看太子,他好像还什么都不知道。 太子一副为他们着想的模样,语重心长的道:“此事过后你们还是离开京城一段时间吧,等长大些再进京。” 白善便抬头问,“为何?” 太子便扯了扯嘴角道:“你们知道这一次牵连的家族有多少吗?” 白善和满宝一起摇头,他们只盯着益州王看。 太子便道:“陇右、剑南、甚至江南一带都有官员和家族牵扯其中,更别说这些年为他运送粮食,购买马匹的商人,这么多人中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怨恨你们,你们留在京城就是靶子,所以此事过后,你们还是走吧,等过个十年八年的,时日够久了,世人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们再进京。” 白善和满宝显然都没想到这一点,一时目瞪口呆。 “不过在走前你得把我母后治好,”太子对满宝道。 满宝正要说话,太子也想起来了,抬手打断她的话,“我想起来了,治不好,那你就把你那一手针灸术传给一个宫女,让她以后专门给皇后针灸好了。” 见满宝瞪眼不说话,太子便不悦道:“怎么,你不愿意?” “这倒不是,我才突然想起来,太医院不是有医女吗?” 太子淡淡的道:“是有医女,但她们都是伺候宫妃生产和坐月子的,不过会些医理和药膳的手段,离会治病还远着呢。” 满宝便道:“那教她们就好了,干嘛要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宫女重新教?” 太子一想也是,“也行,回头我把医女送来给你挑选,你选个两个教,尽量教出来。” 说罢,转身便走了。 白善和满宝送他到门口。 白二郎见人走了,立即坐回椅子上,拍着胸口道:“真是的,怎么来了也不先递个帖子?” 周五郎几个则是直接坐在了地上,此时还有些恍惚,“我们见到了太子?” 对面的白二郎点头。 周立重忍不住问,“就是皇帝老爷子的儿子?” 白二郎点头。 周立威咽了咽口水道:“太子呢,那将来就是皇帝了,天呐,我们见到了将来的皇帝。” 这下白二郎不点头了,他左右看了看,见都是自己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还不一定呢,别太高兴。” 周立君也小声问,“他是不是当太子当得不好,所以可能当不上皇帝?” 一声咳嗽从书房里传出来,几个凑在一起的脑袋立即散开,各自坐直来,低下头去似乎很认真的在数钱。 但其实也只是把金子或银子拿在手里摸摸,根本不知道自己数到多少了,得,又得重新数了。 不过他们现在也不太有心情就是了。 未来的皇帝呢,就算不能当皇帝,那也是太子,回村里足够他们吹一辈子了。 白二郎却已经在数钱了,他连皇帝都见过了,不,是把皇帝的一家子都见过了,实在没什么值得紧张的。 白善和满宝回来了,一脸沉静的坐在蒲团上继续数钱。 白二郎就看着他们问,“所以等益州王被抓了,我们就离开京城?” 白善抛了抛手中的金子笑道:“急什么,船到桥头自然直,不过他的好意我们得领就是。” 满宝点头。 第1205章 茂州 第二天太子便领了一个小太监出宫,然后让满宝换上了他的衣服,将她给领进宫里去了。 满宝低着头站在两个太监之间,跟着太子进了一趟宫,皇后看到满宝愣了一下,然后去看一旁脸色沉静的太子。 她叹息了一声,还是伸出手去给满宝把脉了。 满宝扎了针,又给皇后换了一张药方,嘱咐她要放宽心后便又被太子的人送了出去,在宫门口的马车上把外衣脱出来给了一直候在外面的小太监,便和来接她的护卫们回家去了。 东宫便在皇宫之中,太子倒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宫,但最近太后病重,皇子皇孙们大多在宫中侍疾。 就是快要就藩的三皇子都直找借口进宫,这会儿太子每日都要进出皇宫便惹了人注意。 虽然没人能查到太子要去哪儿,但也正因此才更惹人怀疑。 于是,继皇帝的案头出现太子不懂控制自身情绪,性格暴戾的弹劾折子后,又有不少言官上折弹劾太子不孝,在太后和皇后生病期间不思侍疾,还总是出宫游玩。 太子知道以后也就翻了一个白眼,并不理会。 这几年,弹劾他的折子春天冒出来的野草一样,那是除也除不尽,哪天要是没有弹劾他的折子他才不习惯呢。 皇帝也没理会,把折子压下去了。 因为别人不知道太子出门干嘛,他还能不知道吗? 言官们见上的折子没有得到回应,有两个言官一恼,干脆上折子骂了皇帝一通,谏上了。 他们认为,太子之所以这么顽劣,屡教不改,都是皇帝纵容的,你要是严格一点儿,你儿子能变成这样吗? 这要是你自个的儿子也就算了,可他不仅仅是你儿子啊,他还是太子,是储君啊。 储君这样,将来国家怎么办,百姓怎么办? 当天中书省里值班的是魏知,他看见这折子觉得写得特别的好,于是特意做了标记送到皇帝跟前。 皇帝:…… 皇帝将折子放到一边,继续不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益州的事重要。 他拿起一份密折,这是跟着益州王出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他们被发现了,两方在路上打了一场,益州王逃了,他们人手损失大半,没能跟上。 皇帝脸色沉郁,算了算时间,现在益州王应该已经进了剑南道范围了,就不知道殷礼能不能把人拦在益州之外了。 皇帝并不知道,益州王根本没回益州,而是冲着茂州去了。 而殷礼也没在益州,他也在茂州。 杨和书将眼前的树枝拨开,爬到了半山腰上。正站在山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山貌的殷礼回身,微微颔首道:“长博来了。” 杨和书拱手,“殷大人。” 他走到殷礼身边,也低头看向下面,却只看到山林茂密,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他不由看向殷礼。 殷礼将手中的地图摊开给他看,指了一处地方道:“我们的人装作猎户将这几座山的外围大致走了一遍,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人就藏在这一片。” “人回来了?” “回了一个,有两个没回来,应该是没了。”殷礼脸色没多大变化,他道:“根据车辙来判断,刚运进去的粮食足够两万八千人用一个月。” 杨和书皱眉,“这么多人都藏在这山里?” 殷礼道:“别小看这一片山,你看这连绵不绝的山峰,树木如此茂密,别说两万八千人,十万人撒进去也没多少,就看益州王有没有这么多粮食了。” “我们找的冒充猎户的人都是身手不错的斥候,但他们也不敢进太深,不然猛兽还在其次,里面毒虫毒蛇无数,还会迷路,这些都是会死人的。” 杨和书明白过来了,“难怪他们会把人藏在这里面。” “不错,藏在这深山里,便是附近有村庄,也能轻易糊弄过去,有些小村子里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出山一次,随便编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了。” 就算糊弄不过去,杀了就是,再收买人在每年时把全村的税赋运到县城就行,保证县衙里的人不会起疑。 若是州县再打点过,那就更没问题了。 杨和书问:“殷大人打算何时动手?” 殷礼收了地图道:“不急。” 杨和书蹙眉。 殷礼这次一共带出来五万大军,留了两万在益州城给唐县令,那毕竟是益州王的老巢,须得防范。 还有三万都在这边,每日就算不行军,粮草也不少。 人要吃,马也是要吃的。 杨和书问:“大人是在等什么?” “等人,”殷礼道:“等一个人。” 杨和书还想问谁,一个斥候便从山下飞跑着上来,跪地将一情报交给殷礼。 殷礼接过看了一眼,然后递给杨和书道:“等的人到了。” 杨和书接过,脸色微变,“益州王到了?” 他抬头,厉眼看向殷礼,不赞同的道:“殷大人为何一定要等益州王来了再动手?那样我们需要付出更多的代价,而且还有可能引起兵祸……” 提早动手,告诉山里的私军益州王已经被抓,他们就会群龙无首,再扰乱一下军心,他们必定能以很小的代价拿下。 可益州王到了就不一样了,群龙有首,战斗力何止提升十倍这么简单? 何况,出了这一片山便是茂州的大片田野和村庄,一旦两军交战…… 殷礼道:“这样才能以绝后患,也才能给天下英烈一个交代。” 杨和书并没有被说服,殷礼也并不在意他的意见,而是指了一个校尉道:“杨大人,这是宋校尉,他会带着一千人听命于你,入夜之后你可以带着他们离开这座山,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杨和书脸色难看。 殷礼却目光坚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能救多少人,就看杨大人你的能力了。” 杨和书又不是白善周满那样还天真单纯的少年,他一听便明白了殷礼的打算,他这是要将益州王一系的主力都留在这里。 这样是可以快刀斩乱麻,省去后面审问和判决的所有麻烦。 不然以益州王的身份,这件案子恐怕要拖上半年之久,最后益州王最多被贬为庶民,流放出去。 但身为皇亲,他就是成了乞丐,恐怕也会有人追随他。 殷或显然是要断了这永久的麻烦,为此才在这山里窝这么久。 杨和书也没再劝,领了那个宋校尉便回帐篷里去,他现在还不能离开。 第1206章 领军 益州王一路狼狈的逃回到剑南道,他没有再南下回益州,而是转道到了茂州。 连茂州城都没进,益州王直接带着人进了山。 山路难行,一直到夜色降临他们才摸到屯兵的山口,进山前他已经另外拨出两个护卫来进茂州城里去。 殷礼坐在中帐里收到斥候的回信,看了眼外面已经深沉的夜色后道:“杨大人,你可以出发了。” 这一刻,他与杨和书便只是上下级的关系。 杨和书起身行礼退下,带着宋校尉走了。 他们也是驻扎在山里,本来山路就难走,夜晚的山路就更难走了。 杨和书骑在马上,和宋校尉带着人悄悄的出山往茂州城去。 他回头看了一眼连火把都不能点的队伍,抿了抿嘴道:“你们将军倒是放心,就不怕益州王沿途留了人?” 宋校尉自信的道:“留了人又如何?杨大人放心,益州王真派兵来追,将军会拦住的。” 这些人都是殷礼的旧部,他既然回去调派了兵马,那就是将军了。 “既然如此,那就点火把吧,”杨和书勒住马匹,干脆利落的下令,“着人点燃火把,加快速度走。” 宋校尉:“……杨大人,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真要摸黑走,等我们到茂州城天都亮了。” 就是要天亮了才到达呀,真好可以打个时间差。 但宋校尉见杨和书坚持,只能去传令,没办法,出来前将军说了,他要听从杨和书的吩咐。 队伍中渐渐亮起了火把,本来忐忑的士兵们看着火把心里有了点儿底气,举着火把开始小跑着前进。 他们一行人的速度快了许多,等出山的时候正是深夜,又跑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旷野之中,杨和书这才停下脚步让他们休息。 杨和书找来宋校尉,“我有件事需要他们去做,他们不会冒犯乡民吧?” 宋校尉脸色一正道:“大人放心,我西军对百姓从来都是秋毫不犯的。” 这样的话杨和书也就听听,心里只信三分,因为从来兵祸之中的兵都跟匪一样的,有时候甚至比匪更甚。 不过杨和书也一脸认真的点头应下了,道:“那你去点九十人前来,我有话与他们说。” 等人到齐了,杨和书便拿出一张自己下午临时画的地图,自然不是很准确,但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自从收到白善他们的信,说剩下的私兵有可能藏在茂州,他和唐知鹤便开始暗中查探茂州。 当然,也告诉了殷礼。 最后是殷礼把屯兵之处找到的。 但他和唐知鹤也不是一无所获。 俩人把茂州境内的所有县及辖下的乡里都过了一遍,除了查阅典籍外,还派人额外去走过一遍,当时是为了查屯兵之处,后来则是想着,若是真的止不住兵祸,这些百姓要怎么迁入城中。 和殷礼不一样,他是只管打仗的将军,杨县令和唐县令却是一县父母官,考虑的不是打胜仗,而是如何在兵祸中保全百姓和百姓的财产。 毕竟,殷礼打完仗就走了,他们可是要治理地方的。 益州王若是要发兵,他首要之举肯定不是北上,而是会先就近占下茂州,再南下拿下绵州和益州。 尤其是益州城,那是他的封地,他的地盘在那里,在没有打进京城前,他肯定要以益州为据点的。 所以很不巧的是,唐县令和杨县令治理的辖区都在益州王的首要攻击目标之中。 所以他们就顺手拿茂州来做了一下假设。 杨和书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用上这些东西,他将益州王起步后会波及到的村庄在地图上点出来,道:“你们三人为一队,前去一村寻找村长或里正,让他们即刻进城躲避。” 宋校尉道:“路途遥远也进城吗?怕是在路上就会遇到乱军,且他们也不愿吧。” 杨和书道:“这些村庄皆在乱军进攻或溃散的路上,距离茂州城不是很远。” 他道:“你们将军现在只有两万九千人,对阵两万七千人,我不觉得他能把所有人都一举拿下,一旦乱军撤退或溃散,这些百姓都会直面乱军。” 宋校尉看了一眼地图上的路标,发现还真是。 于是他点了点头,吩咐下去,三人三匹马,让他们各自领了村庄后离开。 他道:“通知到后立即回城归队,不管他们听不听,你们都不要多做停留。” 九十士兵一听便明白了,若有村庄不听,他们要是耽搁,路上换他们遇上了乱军,那死的就是他们了。 众士兵领命应下,骑马四散开去。 杨和书也没对这个命令说不,而是收起地图道:“走吧,启程,我们得在天亮前控制茂州城。” 宋校尉目光一闪,虽然这位世家公子的决断出乎他的预料,但他还是听从了。 只有九百一十人的大军继续前进,又跑了小半个时辰后便到了茂州附近,杨和书勒住马,问宋校尉:“怎样能在夜里叫开茂州的城门?” 宋校尉迟疑道:“伪造军情,说是吐蕃扣边?” 杨和书:“……这是东门,吐蕃扣边也该叫的是西门或北门吧?” 宋校尉脸上略有些尴尬,还真是,他嘿嘿一笑道:“还真是,而且吐蕃就是扣边,这军情也不会先到茂州,我们西军便驻扎在边境上,可以直接将紧急军情送入京中的。” 杨和书沉吟片刻道:“就说是益州王急报,让他们开门。” 宋校尉一愣,“这样能行?守门的是当地的驻军,若是看守的人不是益州王一系岂不是暴露了?” 杨和书道:“他们自会上报给茂州刺史,只管去喊门,实在不行再想办法硬开,反正天亮之前我们一定要进城。” 不然,若不能提前控制住城门,就不能容纳逃难来的百姓。 宋校尉应下,点了二十来个人和他一起上前去喊门。 杨和书则带着剩下的兵马落在后面。 大军渐渐靠近,在城墙上打盹的士兵渐渐反应过来,他揉了揉眼睛,见下面的确是连绵的火把,立即推醒了旁边的同伴,示意他去看,“怎么回事,谁家商队这么长?” 同伴醒了过来,“这不是商队吧?哪儿的商队会有那么多人?” 第1207章 进城(祝书友“蝶恋花”生日快乐) 宋校尉酝酿了一下情绪,这才装作焦急的喊道:“快开门,益州王有紧急军情!” 守门的士兵慌乱起来,居高临下的看,这才发现城下的人穿着是他们的大晋的甲衣,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益州王?益州能有什么军情?” “不知道啊,快去通知校尉。” 校尉刚眯了一下眼睛,自从他傍晚从刺史府回来后心情便不太好,这会儿被叫醒脸色就难看了。 士兵惴惴,但听见外面的叫门声好似越来越紧了,便只能低头道:“大人,外面来了一支军队,估摸着有八九百人左右,说是益州王有紧急军情,要我们开门。” 校尉脸色一变,立即起身,“益州王?” “是,”小兵忐忑的问道:“我们开还是不开呀,他们益州怎么管到我们茂州来了?” 校尉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道:“剑南道的治所在益州,你说益州能不能管茂州?” 他咬了咬牙道:“去开门!” “可是大人,非朝廷紧急军情不能深夜开门啊,而且这是益州王,又不是节度使大人。” 没错,对于茂州来说,节度使可比益州王管用多了,茂州并不是益州王的封地,按理,他是管不到这里的。 “废话怎么这么多,让你去开就去开。”说话的功夫,校尉已经抓了甲衣穿上,他也没想到益州王的人来得这么快,还以为最快要明天才能到呢。 虽然很忐忑,但他早就在船上了,这会儿就算是想下来,也只会被淹死,而不能上岸。 校尉带着人去开门。 正在不停催促的宋校尉都快要放弃了,结果门竟然就开了。 当然是开的小门,但也可以打马进入了。 他沉默了一下后瞥眼看向一旁的手下。 那千户机灵,立即打马回头去找杨和书。 杨和书也眨了眨眼,没想到城门楼上的人都没仔细查问就把人放进去了。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一挥手让千户带着人先进去,他则下马将马让给了一个士兵,自己混在了士兵中间。 大军往前,宋校尉这才带着人进城门,右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刀上。 校尉站在小门边看,蹙眉看向宋校尉,有些怀疑,“你们怎么穿着西军的甲衣?” 宋校尉想起之前杨和书的叮嘱,面不改色的道:“这是王爷的吩咐,说不定之后我们还得靠这身衣服喊开更多的门。” 校尉恍然大悟,表示理解了。 他看了眼有序走进来的士兵,叹息问,“你们这一支多少人?” 宋校尉面不改色的道:“一千,城中都还好吧?” “放心吧,有刺史大人在,不会生乱的,王爷什么时候过来?” 宋校尉道:“王爷一路劳顿,让我们打先锋,明天才能过来,所以我们才连夜进城。” 校尉突然问,“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你姓什么?” 宋校尉眉头一跳,继续面不改色的道:“我姓宋,我也没见过校尉,怎么,王爷麾下的校尉你都见过了?” “那倒没有,只是惯常与我们接触的赵校尉怎么没来?” 宋校尉咽了咽口水,杨大人没教他怎么回答这个呀。 他停顿了一下,校尉便狐疑的看向他,宋校尉便知道,此时已经失去了先机,再回答反倒像是做贼心虚了。 而此时,九百多人也才进了一半而已,毕竟门小,一次只能容三人通过。 就在气氛有些凝滞的时候,一个穿着小兵服饰的人突然上前两步小声道:“回这位大人,临出发前赵校尉已被提拔为参将,现在王爷身边听令。” 宋校尉听得出这是杨和书的声音,他一激灵,立即醒过神来,不悦的扫了他一眼道:“多嘴什么?” 小兵立即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校尉便明白了,这个宋校尉恐怕与赵校尉不和,现在赵校尉升迁,他却被连夜派来做这样的苦差事,不高兴也是正常的,他便笑了笑没再说话。 大军慢慢都进城里来了,杨和书扯了扯不太合身的小兵衣服,趁那校尉不注意,低声和宋校尉道:“留下两个百户,让他带你们去刺史府,我们一旦拿下刺史府,这边立即控制城门。” 宋校尉明白了,剩下的就他来指挥了,打仗嘛,他比杨和书擅长多了。 他让杨和书紧跟在他身边,没办法,这位可不能有事,不然他就是拿下茂州城,论功行赏的时候也没有功,只有过了。 一行人顺利的到了刺史府,有这个校尉领路,他们不费多大力气便进了刺史府,然后便快速的控制住了刺史府。 杨和书并没有入内,而是在一队士兵的保护下站在刺史府大门口,听着里面的喊杀声,而从府里逃出来的人则被围在外面的士兵乱箭射死或是乱刀砍死。 杨和书不适的皱了皱眉,看着血肉模糊的人觉得有点犯恶心,他知道,他的老毛病又犯了。 刺史府里的人再多,也不可能有几百人,所以宋校尉以碾压之势平定了里面的乱象,很快便让人打扫战场,然后请杨和书进去。 茂州刺史姓张,他并没有死,但形容也不好,他只穿着里衣,此时神情有些恍惚,看到宋校尉护着一个小兵进来,他便定睛看了看。 然后惨笑道:“杨和书?” 杨和书站在他前面,点了点头,脸色发沉的看着他,“张大人。” 张刺史大笑起来,笑出了眼泪,他咳嗽道:“张大人?想起早些年在京城,你可是叫我世叔的。” 杨和书从善如流,“张世叔。” 张刺史定定的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并不避他的目光,道:“世叔缘何变成了这样?” 张刺史却道:“此事与我家人无关,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你放了他们吧。” 他道:“你与我儿还有同窗之谊。” 杨和书便叹息道:“张世叔,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况且,您早知如此,又何必参与进这样的事情来呢?” 张刺史脸色发白的没说话。 杨和书不再与他叙旧,转头对宋校尉道:“派兵去控制其他三门吧。” 张刺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带了多少兵马,能一下守住四门?” 杨和书淡然的道:“你们的驻军在城外,只要我们据守城门,他们便攻不进来。” “但益州王的大军很快就会来支援的。” “不会的,”杨和书低头看着他道:“他可能都出不了坳口。” 张刺史闻言脸色大变,这才觉得彻骨的寒,杨和书的这意思是,他们已经知道屯兵的地方了。 第1208章 溃军 杨和书坐镇茂州刺史府,殷礼则在山里以逸待劳。 天才亮,山口便有大军出山,显然,益州王也不愿意再拖下去,造反这种事情也很讲究一鼓作气的。 殷礼收到斥候的军情后道:“放他们出山,先不要动手,着黄明领五千兵在白山口设伏……” “将军,斥候来报,益州王并不在其中,且这次出山的也只有一万兵马。” 殷礼道:“若是我也不敢一下调出所有兵马,必得先拿下茂州和绵州再出来。” “那我们岂不是要打草惊蛇了?” 殷礼便笑道:“惊就惊了,我们不是查过,那山坳只有一个可供兵马出入的口子吗?” 他们选的这山坳特别好,易守难攻,基本上只要守住那个口子,外人就攻不进去。 而那个山口颇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 这是坏事,却也是好事。 他们攻不进去,里面的人也休想出来。 殷礼翘了翘嘴角道:“难道惊了以后,他们还敢滑入深山不成?” 他目光深沉,“里面可不是东溪庄,有良田给他们耕种。他们的粮草支撑不了多久,所以他们一定会出来的。传令下去,让黄明只管惊去,只一条,容他们回撤,不许他们溃逃出去。” 参将应下,领命而去。 但打仗这种事是很难控制的,输赢还有数,但要控制住所有溃军就难了。 还是有不少反军逃出山去,开始结群乱逃。 而此时,茂州城东门大开,开始容纳半信半疑逃进来的乡民。 但更多的人是不相信昨天晚上那三个士兵的传话的,所以大部分人都没来。 杨和书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 他只有一千的兵马,要守住茂州城都不容易了,自然不可能分散兵力下乡,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各村的乡民能够自救了。 溃军的散开速度是很快的,才到傍晚,他便收到了各里传回来的求救信息,有乱军闯入村庄抢劫钱财,杀人抢人。 杨和书将这些求救信放到一边,硬下心肠道:“告诉前来报信的人,就说城中一时调派不出人手来,让他们先入山躲避,或结队却敌。” 听命的茂州差吏眼泪差点出来,他的家也在城外,却只能躬身退下。 等他走了,杨和书便问宋校尉,“驻军降了吗?” “驻军参将丁钱带了八百人逃了,现已不知所踪。” “剩下的人呢?” “剩下是不愿与他走的人,共有六百八十人,有一校尉领着,末将没敢让他们入城,暂且让他们屯扎在城外。” 杨和书便道:“去请汶山县的县令来,将刺史府里的官吏也集合在一起,官卑位小的,以本地吏员为主,每人做一支队伍的向导,将城外驻军分为六队,一队有一百二十人,再编入本地衙役,由一百户领着,下乡剿灭乱军。” “他们没有武器,丁钱走前把他们的兵器都缴了。” “从刺史府里的兵库房里取,不够的你调拨给他们。” 宋校尉张了张嘴想要反对,杨和书便抬眼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还有一事,益州王既然真的反了,那就得向京城传急报,同时通告剑南道各城,益州王已反,让各城紧闭城门却敌。” 杨和书将盖好茂州刺史印鉴的文书交给宋校尉,上面不仅有茂州刺史的印鉴,还有杨和书的印鉴,其中的含义就足够人琢磨的了。 宋校尉接过,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再反对武器的事,躬身领命后离开。 杨和书坐在堂上看着外面忙碌且四处奔走的差吏,叹息一声后让一旁瑟瑟发抖一直在记录的书记员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杨和书瞬间就被人群和各种事务淹没了。 造反这种事毕竟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茂州城的官吏们一觉醒来天就变了。 刺史府被破了,现在门口还堆着不少的尸体,其中不乏平日相熟的人,他们亲爱的敬爱的刺史大人被关进了地牢里,连面都见不到。 然后一声晴天霹雳砸下来,他们的刺史要跟着益州王造反,于是被当反贼剿了。 大大小小的官吏们战战兢兢,看着坐在堂上的杨和书和站在旁边的宋校尉,心里就算是有各种怀疑和怒气,此时也不敢喝问出口,就怕被当做益州王的同伙也被剿了。 但辖地内打仗问题是很多的,各种事情,大的小的不断,这次打仗还和以前不一样,是从内里开始的,所以事情更多更乱了。 杨和书也没经验,但耐不住他脸上没多少表情,看着就很冷静。 他有条不紊的开始处理事情,茂州的官吏以及赶来的汶山县县令看着,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杨和书一直在大堂里工作到三更,不断来回奔跑忙碌的官吏们也累得转不动了。 他便收了话道:“今晚便到这里吧,外有乱军,明日逃入城中的百姓只会更多,你们早些来,安排好受灾的百姓,让城中的药铺医馆和粮铺做好准备。” “是。” 杨和书抬头看向外面的天空,叹息道:“入冬了,天气渐冷,希望兵祸早些了结吧。” 不然茂州的天气便是冻不死人,一受寒,缺医少药也是会死人的。 这个天下,不是谁都能看得起病,吃得起药的。 众人应下,尤其是茂州的官吏,他们有相当一部人是茂州本地人。 杨和书睡觉去了,但深山里的益州王却睡不着,有士兵逃回来,他已经知道派出去的八千军被伏击的事。 他坐在案前,看着案上的地图发呆。 他两个儿子愣愣的坐在一旁,底下还坐着几个将军模样的人,大家都沉默不语,一个幕僚忍不住低声劝道:“王爷,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 益州王绷紧了脸颊,问道:“子闻认为我们该如何突围?” 幕僚没说话。 坐在下手的一个参将直接道:“王爷,您给末将一万兵马,明日末将给您杀出一条血路来。” 益州王沉默了一下后道:“东溪庄的勇军都没了,本王怎舍得让你们再冒险?若是我们绕过这片大山出去,不是就可以直达绵州吗?” “不可,”幕僚裴子闻立即阻止道:“王爷,这深山进不得啊。” 第1209章 貌合神离 参将们也阻止。 他们现在还有近两万人呢,这山是那么好近的? 就算他们人多不怕猛兽,可山林不比平路大道,前后不能相连,很容易就走失,且他们也不敢保证就能走出去呀。 就是当地最好的猎手,也没有从跨过这重重山林到达绵州过呀,谁知道里面有什么? 他们宁愿拿命去拼一条出路,也绝不走跨越山林这一昏招。 于是众参将提议,“王爷,我们杀出去吧,末将等便是拼死也会护住王爷的。” 益州王便叹息一声道:“那就拜托几位将军了,若事成,你们将来必是建国首功。” 众将士听得心潮澎湃。 益州王又提了一下太后和朝中与他要好的几位大臣,表示他们都支持他。 他道:“太子成婚多年,至今无子,三皇子又野心勃勃,诸臣都心慌得很,除此外,我大兄和三哥的旧臣也在联系本王,朝中局势一片大好,只等我们拿下茂州、绵州和益州,便可各地起义。” 裴子闻垂下眼眸,面上和几位参将做出激动的表情来,心里却没多少波澜,反而更多的是担忧。 这些参将因为久在山坳中练兵,对外面的事知道的不多,甚至连益州王此前已经事败被关的事都不知道。 这一次起兵,与其说是益州王万事俱备后从容起兵,不如说是被逼无奈仓促起兵。 事不密则漏,已经泄露的秘密起兵还能成功吗? 这一刻,裴子闻想起了好友关老爷曾经说过的话,“天下纷乱已久,百姓思安,王爷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这是生不逢时,你应该劝王爷顺应天和才对。” “违背天和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子闻?”益州王忍不住提高了声音,裴子闻回神,连忙躬身,“王爷有何吩咐?” 益州王皱眉,“你在想什么,怎么一连叫你几声都不应?” 裴子闻苦笑道:“回王爷,我年纪大了,很少这么晚还没睡,所以……” 益州王便握住他的手叹气道:“是本王思虑不周,有劳子闻了。” “能为王爷效劳是我等的福分……” 俩人互相表白了一通,然后益州王便拉着裴子闻一边回主院,一边说些私密的话,“我已经叮嘱了新安和新平,不许他们露出京城的风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绝对不能弱了士气。” 裴子闻应是。 可话是这么说,益州王自己是担心的呀。 那些参将和士兵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们可以盲目自信,但益州王做不到呀。 他至今不解,“东溪庄也就罢了,当初向家余孽没有剿杀干净,所以漏了人在外面,可怎么茂州这里也被人提早知道了?” 他前脚进山,后脚发兵,结果竟然就被人埋伏剿灭了,若不是提前知道,一定不会碰得这么准的。 裴子闻也皱眉,“这一点儿是有些奇怪,可茂州这边一向治军严密,又有张刺史做掩盖,按说不会泄露才对呀。” 说到张刺史,俩人又是一静,他们都知道茂州城那里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益州王多年的谋划就此毁于一旦,他紧紧地抿住嘴巴,紧握住拳头道:“恨不得回到多年,该将涉事之人的家人也都清理干净才好。” 事情全因白启和周银的后人而起,被关在宫里的时候,益州王就不止一次的后悔过。 当年不该因为白家是陇州的小世家便忧心事情闹大而饶他们一命的。 裴子闻也觉得惋惜,但事已如此,再后悔也没用了,而起当年他们可查不到周银的身份。 就算杀了白启全家,还是会漏掉周银。 谁能想到七里村的人胆子这么大,竟敢全村撒下弥天大谎呢? 益州王问,“陇州那里还罢了,不在剑南道之内,绵州罗江县那里你派人去了吗?务必将周家剿杀干净,不留后患。” 裴子闻连忙道:“王爷,此时还不是时候,待您攻下了绵州,不说周家,便是整个七里村都任由您处置,何必急于一时呢?” 他从京城里接应出益州王后就星夜赶路,一路颠簸的回到这里,昨天晚上刚进山,一大早上的要派兵出去占茂州,结果他们还在等消息时就有溃逃的士兵跑回来说被伏击了…… 他上哪儿找时间给他派人去寻私仇? 要裴子闻说,周家、白家这种私仇实在没必要太放在心上,等以后他们事成了,或事成一半,或占下陇州,或占下绵州,到时候你想杀就杀,想剐就剐。 现在实在没必要太耗费人力和心力去做这种事。 之前在京城他就不是很同意留下那么多人手只为杀两个少年。 但见益州王咽不下心口的气,且又想以此立威,他便将好手都挑选出来带出京城,剩下的便留在京城。 想着杀两个根基底蕴不够的少年,这些刺客也足够了,便还下令杀了他们在京城的亲人,算是额外送益州王的礼物。 此时也不知道他们得手了没有。 益州王之所以特意找裴子闻说话,就是为了安抚他的,毕竟除了他那些死士和护卫外,他是唯一知道实情的知情人了。 东溪庄那边,他没有对参将们明说,只是暗示那里被巡查的御史发现,以为东溪庄里都是盗匪,所以遂州和绵州借兵将人都捉拿了。 他希望,裴子闻能坐实这件事,不要泄露他们目前处境不妙的事。 裴子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好隐瞒的,那些参将也不是傻子,他们的兵马才出就被伏击,要说外面情况大好谁信呢? 不过裴子闻还是笑着应下了。 益州王心里不是没有感叹的,他叹息道:“要是关卿还在就好了。” 裴子闻垂下眼眸,没有告诉他,关老爷是不赞同他起兵的事的。 其实益州王的运气是真的不好,应该说,所有被益州王拉到这条船上来的人运气都不太好。 当年皇帝和先三皇子斗得如火如荼,朝中大半朝臣都被牵连在内,连太子的属官都一分为二,有占三皇子的,也有看好当今的。 当然,因为先太子更属意三皇子,所以先太子的人大半都选择了先三皇子。 而就在他们斗得这么热闹的档口,摩拳擦掌也想参与其中的五皇子被封为益州王就藩去了。 第1210章 伏诛一 当时先皇身体还好着呢,虽然益州王年纪小,甚至未及弱冠,但依旧有不少人站在他那边。 毕竟当今当时功高,三皇子又有先帝的宠爱,俩人身边的人都很多。 有的人挤不上进去,便多的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的人选择益州王。 反正皇帝又没死,底下哪个皇子都有自个争一争的,事后不成再退出就是。 所以就算益州王去就藩了,还是有些人与他保持着暧昧的关系。 而当时跟在益州王身边的就是关老爷,当时天下还未完全安定,益州也穷得很,关老爷就帮着益州王建设益州城。 本想先积蓄力量,以后再争,毕竟先帝正当壮年,再活个十年八年的,谁知将来会如何呢? 益州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展起来,益州王在此期间联络了不少人,谁知道风云变化得那么快。 陇右道不安定,叛军四起,朝廷先后派出两员大将都折了,而那时,先太子刚刚不甘的薨逝,将东宫的大半人脉都交给了三皇子。 但二皇子为国南征北战,手下将帅无数,论军功,便是先太子对上二皇子都要退一射之地的。 所以先帝不想用二皇子,但陇右道一连丢了十二城,最后没办法,皇帝只能让二皇子领兵出战。 为了不让二皇子再积累军功,皇帝决定御驾亲征,留三皇子监国。 后来发生的事众说纷纭,谁也说不清二皇子为什么要绕过在后方坐镇的皇帝,奔驰回京杀了三皇子,而后又出京迎回圣驾。 当今本来就功高震主,先太子已先一步病逝,三皇子也死了,嫡出的皇子之中只剩下他和益州王了。 当时有不少人觉得先帝可能会把益州王扶持起来对抗二皇子,益州王也是这么想的,他都做好了准备,闹哄哄挤上益州王那条船的人同样做好了准备。 结果先帝在沉默了一个月后下诏离二皇子为太子,后来或许是太伤心,也有可能是御驾亲征的时候累到了,反正他病了。 有不少人怀疑是当今给先帝下了毒,不过太医院查不出来,朝臣和世家也没有证据罢了。 反正先帝在三皇子死后不到一年也病重驾崩了,当今顺理成章的登基,彻底断了益州王的路。 路是断了,可益州王的念头没断,挤上船的人有一部分顺利脱身了,还有一部分也想断了念头离开,却因为有把柄抓在益州王的手里,所以双方一直藕断丝连的联系着。 比如张刺史,一开始他未必愿意为益州王做这谋反的事,但十多年的藕断丝连下来,先是一起做些粮食土地的生意,然后互相推荐人才,或是保举升迁…… 一起做的事多了,自然就越陷越深,最后泥潭深陷,再也出不来。 再比如他。 关老爷是占了便宜的,因为他死得早。 他倒是不想继续,也在十年前便慢慢脱身出来,但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在益州王的眼皮子底下胆战心惊的生活十来年? 在这一条路上就没有独善其身的法子,一旦踏上了,就休想再下来。 所以裴子闻哪怕知道最后的结果不太好,他也得硬着头皮走下去,尽心尽力的保住益州王。 因为只有他活着,他们才有一些希望,他要是死了,他们这些人全都得完。 所以裴子闻现在是用生命在给益州王出主意,益州王的兵马也不少,殷礼想用这么点人就想把他们全留下是不可能的。 所以益州王还是突围出去了。 但殷礼也一点儿不意外,依旧稳坐中帐指挥。 益州王狼狈的带着一队兵马突围出来,结果后面还是紧紧咬着一队追兵,其中一个参将忍不住道:“王爷先走,我们断后。” 益州王也没推辞,留下一句话后便带着剩余的人离开, 中军那里很快得到汇报,“将军,他们似乎是往梓州去了。” 殷礼这才起身,取了剑后道:“狡兔三窟,益州王做的准备倒不少,走吧,我们跟着去看看。” 殷礼分派任务下去,让人继续攻击顽抗的反军,再收拢溃军,他则带着剩下的五千军去追益州王。 他并没有撵得很紧,总要他把底牌出干净,不然留着,日子久了就会变成发脓的包,将来那脓包越来越大,除之才痛。 所以现在除去是最好的。 殷礼最后在梓州城外撵上了益州王,益州王大惊失色,几乎想也不想便冲进了梓州求救。 裴子闻想拦,但转念一想,这后手留着也没用了,还不如此时用呢。 再一想,再跟下去必定是个死,还不如…… 溃军四散。 梓州刺史从收到杨和书签发的公告开始便不安,他还一直在等消息,结果没两天益州王就给他带来了这么大一个惊吓。 听说益州王领着残兵冲进城中要求救,他便咬了咬牙,转身取了剑后对手下道:“益州王反叛,尔等随我前去杀敌,平定叛乱。” 知道些内情的心腹们对视一眼后便和其他属官一起齐声应了一声“是”。 益州王没想到“救兵”会反过来杀他,他前面的士兵被箭矢射中摔下马来时他都惊呆了,然后刺史府门大开,有官兵手持刀剑和弓箭从里面喊杀而出,“剿灭叛贼!” 益州王脸色铁青,紧紧靠在他身边的两个儿子脸色煞白,总算是忍不住哭出声来,“父王,我们降了吧,有皇祖母在,皇伯父不会杀我们的。” 他们两个是真的不知道他们的爹想造反呀,他们只觉得益州王府是仅次于皇宫的所在,他们的父亲权势只在皇伯父之下。 他们是不服气太子,也看不上三皇子,可也没想过要取代皇伯父啊。 益州王脸色变幻不定,此时殷礼带的人也追上来了,反军被左右夹击,所有人都打在了一起,被围在最中间的益州王和新安新平郡王反倒像是处在浪潮中的唯一一块礁石。 包围圈越来越小,有鲜血溅在新安郡王和新平郡王的脸上,俩人忍不住抓住益州王的胳膊,“父王,我们降了吧,您想想皇祖母啊。” 益州王握着剑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就在他想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一支箭破空而来,将挡在他身前的侍卫杀死,侍卫才倒下,一支箭便又紧随其后直直的射入他的胸膛。 第1211章 伏诛二(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益州王所有的话都堵在了胸中,他瞪大了眼睛看向对面稳坐在马上的殷礼,对方面无表情的回视他。 这一刻,益州王才想起不对来,殷礼怎么会在这里? 他回京时就没见到他了,不是说他被人弹劾,所以出京巡边躲风头去了吗? 益州王想起了所有不合理的地方,但他再没有机会说出口,他在殷礼的目光下缓缓的倒下。 新安郡王和新平郡王惊叫一声,扶住倒下的益州王,抬头正要投降,但已经杀红了眼的士兵根本不听他们的,而且殷礼也没抬手喊停,便有放下刀剑想投降的反军,下一刻也被砍了。 显然,殷礼不认他们的投降。 新安郡王目眦欲裂,扭头瞪向殷礼,大喊道:“殷礼,我已投降,你还敢杀我……” 话音未落,一把刀从后砍下,将他半边脑袋都砍了下来,他未完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便倒下了。 新平郡王抖着嘴唇,看了眼怀里的父亲,又看一眼倒在旁边的大哥,他脸上眼泪鼻涕一起流,只能自己摸了一把刀,最后一闭眼自刎了。 殷礼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切,等所有反军被剿,这才抬手阻止,西军和刺史府的官兵一同停了下来。 殷礼打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浑身是血,手拿利剑的梓州刺史,“苏大人好勇武,本将会如实上报的。” 梓州刺史却脸色惨白的扯开嘴唇笑了笑,表示明白。 殷礼这才扫了刺史府的官兵一眼,让西军收敛了益州王父子三人的尸首便离开。 益州王溃散的逃兵还得处理呢,不然,以后这些人必成山匪祸害乡邻。 等到晚上夜深人静时,他才将益州王父子死于乱军的军情写下来交给手下,道:“明日一早快马送回京中。” “是。” “将益州王父子三人的尸首保存好,等到了茂州,买了上好的棺材收敛。” “是。” “传令下去,着各地州县配合退却乱军,广告各地,凡降军不杀,只收进西军服役,若还敢作祸乡里,一旦查出籍贯,全家没为奴婢。” “是。” 一条条军令传下去,又有杨和书和唐知鹤的帮忙,因益州王而起的军祸慢慢平定,除了少部分逃兵还窝在山里不愿意出来外,大部分逃兵都走了出来投降,还有一部分则是剥了衣服,开始化作流民跑回乡里去,或是继续当流民去。 益州王的这批私军大部分就是从流民里收拢来的,这会儿又重新变回了流民,除了面色比一般流民红润点儿,身体比一般流民壮点儿,倒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样的人流进益州城,以唐知鹤的目光当然能看出不同来,不过他什么都没说,而是抄了益州王府后,将以前被益州王侵占的流民土地做了一些案卷,出了判决,又判回给流民或县衙。 然后用归属于县衙的那一部分安顿流民,最先被收拢的就是那批长得比较壮的,有了地,又有了户籍,只要不是穷凶极恶之人,不会再动手杀人或做违法之事。 反而为了掩盖自己是逃兵的事实,他们比一般的流民都要乖巧,也表现得更善良。 杨和书看到唐知鹤这胆大包天的操作,沉默了一会儿后忍不住道:“你胆子够大。” 唐知鹤便冲他龇牙乐,“这一波功劳下来,你我必定要回京的,你辖内的流民早安顿好了,我辖下还乱着呢,我总要做完了才安心回去。” 杨和书在沉默了一下后道:“你这样不行,优先安顿了这些逃兵流民,那之前一直等待着的流民肯定有意见,长此以往也会混乱的。” 这不是在给下任找麻烦吗? 杨和书就教他怎么以工代良田,首先分得良田的人得修路,修桥,修水利,反正他们在益州王那里养得挺好的,力气挺多。 “现在正巧入冬,你分给他们的那些地,说是良田,却也被益州王荒废了好几年,冬小麦是赶不及时了,所以不如修缮水利……” 杨和书教他,“这些流民都没有种子农具,开春之后还得准备这些东西,但那会儿你早不在了,接任者不知为人如何,我的意思是,你趁机把这些都准备好,再以工代赈,让他们有足够过冬的粮食,这样发下去的种子才不会被吃掉。” 人饿起来才不管那是不是来年的种子呢,饿到极限了都要吃的。 “但你也不能一点后路都不给继任者留,总要让他有可做的事,这样才能积累功绩,”杨和书道:“到时候你上书,将益州王封地内的良田分出一部分来归为县衙,此次被牵连的益州官员不少,把以前他们侵占的流民良田都收了。” “县衙名下这么多田地,等你的继任者上任,他不傻也知道要安顿流民,才上任便得了这么大一笔功绩,想来他也不会吝惜新的粮种或农具,会把这一批的流民安顿好的。” 唐知鹤有点儿心痒痒,“那我就安排这一批流民便走了?在任上留下这么大一个口子……” 杨和书淡淡的道:“你已经占了一条阳光大道,总要把独木桥留出来给后人走,不然你把路都走完了,后来的人无路可走,到时候便只能折腾辖下的百姓了,吃苦的还是他们。” “流民,不是只有大灾大祸时才有的,赋税重了,劳役多了,一样会产生流民,所以你这不仅是为了下一任县令,也为了辖下的百姓。” 唐知鹤就忍不住问他,“那万一来的是个贪官,把我抄回来的田地和钱财都私吞了或转手又给了益州的豪富呢?” 杨和书便笑道:“你是个瞎子吗?还是当唐世叔是个聋子?能在这时候来接手你的人不会差到哪里去的,至少不能傻。” 唐知鹤就摸着下巴问,“那你说会是谁接手我的位置呢?” 杨和书摇头,“难猜,只我们这一期的何庆,周凌峰都有可能,上一期的,谢恒亮?或是现在刘尚书的长孙刘益。” 第1212章 丧子之痛 益州王死于乱军的军情长了翅膀一样的飞进京城,皇帝收到后在朝上感伤不已,落了一把泪,然后让人不得将此消息泄露给太后,让太后好好养病。 益州王死了,他豢养的私军也全都被挖出,接下来就是善后工作了。 寻根究底之后,皇帝发现跟随在益州王身后的官员和世家等有相当于一部分是十多年前争位时便跟着了。 按理,谋反最少是要诛三族的,这样一牵连,需要问罪的人达两万之多。 魏知等人上折求情,希望只问罪首犯。 皇帝思索过后答应了,让魏知等人查明涉案人员这十多年来作为,按律处罚,有不少人有侵占良田谋害性命的行为在,以前都是互相遮掩说情,所以没有被查。 这一次因为益州王的案子牵连,许多人都经不住查。 刑部一下忙得脚不沾地起来,老唐大人和魏知也得常驻刑部处理重犯。 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被冤枉的。 可不管冤不冤,被牵连的都要先被抄没家产,然后才审是不是在皇帝规定的“宽恕”范围内,若是才会被放出去,一切都得重新开始。 可这么多人,一一甄别,估计也得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审核完。 然后忙的是吏部,这一次被牵连的官员,尤其是剑南道的官员,好几个刺史都被牵扯其中。 虽然没被当做益州王的同党一并杀了,但比如被抓的张刺史,自己上书请罪的梓州刺史等,最后都是要换人的。 这一时半刻的,吏部抽调不出这么多人手来,关键是,抽了这个地方的人,那个地方又要缺人了。 所以吏部也头秃,最后和皇帝一提议,想要在开春后在吏部大考一次,这一次大考便只面向国子监取士,等春后再面向全国大考一次。 皇帝斟酌后同意了。 事情开始井井有条起来,守在常青巷的官差也退走了,白善和白二郎又可以上学去了,满宝也开始悄咪咪的试着去药铺里坐堂。 然后,被皇后管得像铁桶一样的后宫还是被漏了风声进去,此时,殷礼已经带着益州王父子三人的棺椁在路上了。 太后听闻益州王死于乱军,便吐了一口血晕过去,萧院正带着半个太医院的太医抢救,终于把人给抢了回来。 皇帝当时正在书房与大臣们议事,闻言立即丢下国事去了后宫,亲自守在太后殿外等候。 皇后站在他身边,歉然的看着他。 皇帝伸手揽住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后叹息道:“不怪你,你能瞒这么多天已是极限了。” 皇后道:“不是应氏,是张嫔的娘家进宫来看她时,悄悄的接触了云凤宫中的人。” 她顿了顿后道:“云凤现在被我关在了冷宫之中,陛下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皇帝问:“梓童以为呢?” “云凤是个女孩子,她父亲的事她不可能知道,新庆只有八岁,便让他们宽慰一下母后的心吧。” 皇帝低低地应了一声,这也是他当初没有把新庆和他父兄关在一起的原因。 萧院正等人退了出来,和皇帝禀报道:“陛下,太后娘娘醒了,只是不肯吃药。” 皇帝便伸手道:“把药给朕吧。” 皇后忧心,上前一步:“二郎。” 皇帝便回头对她笑了笑,柔声道:“没事,你身体不好,先回宫去吧。” 皇后便忧心忡忡的看着他端着药入内,不多会儿,太后宫中的宫人也战战兢兢的退了出来。 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母子二人,皇帝将碗放在桌子上,伸手轻柔的将母亲扶起来,轻声道:“母亲,吃一吃药吧。” 太后头发花白,沉着脸将头转到一边,并不理他。 皇帝举着勺子,见她不愿用药,便叹息一声收回了手,“母亲要如何才肯吃药呢?” 太后许久不说话,她转过头来看着皇帝,半响才哑着声音道:“我这一生,只有六个最重要的人,你姐姐很早便离我而去,丧子之痛如剐心之痛,我以为我不会再经历,可你却让我一并承受了三次,就连你父亲你都……” 皇帝握紧了手中的碗,鼻尖一酸,红着眼眶抬起头来,“母亲,您将大哥和父亲的去世也怪在我身上吗?” 太后一把将他手中的药碗打落,伸手拽住他的袖子怒道:“若不是你杀了三郎,你父亲又怎么会一夜白了头发,又怎么会这么早早的就去了?” 皇帝张了张嘴,隐忍半响后道:“母亲,我不悔杀了三弟,我没有退路可走,当初他断我后路,父亲坐镇后方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只能杀了他,我才能活,我手下的数十万将士才能活。” “那老五呢,”太后胸膛起伏,眼睛通红的道:“他斗不过你,豢养的那几万私军在你面前不过如小儿过家家,你为什么不能放他一条生活?或夺爵,或贬为庶民,或流放都可以……” “母亲,”皇帝打断她的话道:“这都是意外,战场上刀枪无眼……” “不是意外!”太后笃定的道:“你若真有心,殷礼怎敢杀他?” 她道:“殷礼在五郎进京前就离京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你为何要拖延到现在才揭开?你把他关在宫里,他是怎么逃出去的,你告诉我,他是怎么逃出去的?” 皇帝没说话。 太后心中又痛又气,忍不住一巴掌挥在他的脸上,痛哭道:“我就只有两个儿子了,就只有你们兄弟两个了,你怎么就这么狠的心呢,他是你亲弟弟,他是你亲弟弟啊……” 皇帝沉默的跪到了地上。 太后痛哭道:“还有新安和新平,他们才多大,他们知道什么?新平都还没成亲,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皇帝低着头任她打骂,皇后站在殿外听着殿内的动静,半响后叹息一声,将宫人又遣远了一点儿,这才转身离开。 皇帝怕她痛哭太过昏厥,一边受打,一边伸手扶住母亲。 打累了,太后无力的靠在迎枕上,将头扭到床内,“我不愿见你,你走吧。” 第1213章 打算 皇帝跪在地上道:“母亲爱子之心儿子都知道,就如同我爱承明和阿理的心一样的。” 太后背对着他。 皇帝继续跪在地上,低声道:“母后,您知道老五回京后都做了些什么吗?挑拨着承明和阿理斗起来,承明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孩子……” 太后忍不住转身啐了他一口,道:“你两个儿子斗起来,你倒怪起我儿子来了,要不是你拉着阿理不让他去就藩,又对他疼宠太过给了他幻想,他怎么会想着那个位置?” 太后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知道,你早看不惯你弟弟了,不然也不会早早的把殷礼派了出去,你是何时动的心思?是两年前悄悄南下去剑南道那次,还是更早的时候?” 皇帝没说话了。 太后还想再说什么,想到还被关在冷宫里的应氏母子三人,她便收了话头,将可能触及皇帝底线的话咽了回去。 她忍了忍眼泪,挥手道:“你走吧,今日我且不想见你。” 皇帝没走。 太后也无心再赶他,就背对着他躺着,母子两个,一个躺着,一个跪着,似乎是在一个世界里,似乎又在两个世界。 太后本来身体还算康健,只是接连遭受打击,年纪又大了,这才一下垮了。 深夜她又呼吸急促说起梦语来,皇帝连忙握住她的手,着太医看过后又喂了药,这才好了。 太后的病断断续续,皇帝便将政事交给了太子和魏知几个大臣一起处理,他专心在太后宫中侍疾。 三皇子想要跟着近前侍疾都被皇帝拒绝了,皇后都没能近前。 倒是皇帝松了口,让益州王妃带着小郡王前来侍疾,太后看着小孙子,病情这才略微好点儿。 连着三天,皇帝都在太后宫中侍疾,人憔悴了不少,胡子都没怎么打理。这让看到的大臣们心头一紧,个别想要弹劾皇帝不孝的言官收回了折子,默默地没说话,打算等皇帝开口为益州王求情时谈一谈国法。 益州王妃将药端给新庆,小声叮嘱他道:“端给皇祖母,小心些。” 新庆点头,小心翼翼的端给太后。 太后接过,一口饮尽,然后伸手摸了摸新庆的小脑袋,低声道:“好孩子。” 她进新庆瑟缩了一下,便扭头看去,见是皇帝从门外进来,便收了笑容,她将药碗交给新庆,低声道:“你和你母亲先回去歇息吧。” 新庆行礼后退,又给皇帝磕了头行礼。 皇帝和蔼可亲的让新庆起来,对应氏也很平和,母子俩小心的退了下去。 等他们母子走远了,太后才问,“棺椁到哪儿了?” 皇帝连忙道:“明日就应该到京了。” 太后便闭了闭眼后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皇帝垂着眼眸道:“以庶民礼葬之。” 太后厉眼看向皇帝,半响后惨笑道:“你倒是一点儿不耽误。” 皇帝道:“母后,他犯的是谋反之罪。” “谋反要诛三族,你是不是要连我一并诛了?别忘了,你也在三族之内!”太后从不信什么律法规矩,这世界要是都能照着律法规矩来,他们又为何击破了脑袋也要当皇帝,也要掌权? 太后沉默了一下后道:“庶民礼便庶民礼,但我要他陪葬献陵。” 那是先帝的陵墓,她死以后也要葬在附近的,而先三皇子死后也是被先帝做主陪葬在献陵。 皇帝只沉默了一下便应下。 太后这才说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那新庆和云凤呢,你打算如何处置?” 皇帝立即道:“新庆还小,朕打算封他为棣州王,母后要是不舍得他,留他在身边教养,等以后娶妻生子了再去棣州也好。” 太后一时有些恍惚,问道:“棣州在哪儿?” 皇帝道:“在沧州附近,离渤海不远,十二弟在莱州,倒是离得不远,以后叔侄两个也互相有个照应。” 太远了…… 但太后什么都没说,她点了点头靠在迎枕上,半响后道:“明日,哀家派个嬷嬷去接一下……” 皇帝松了一口气,低声应下。 太后扯了扯嘴角,这也算是他们母子间的一个交易了,皇帝对新庆网开一面,太后不出面,不会对益州王叛乱之事表态。 不然,她只要在人前说一句皇帝得位不正或是益州王反叛有内情的话,皇帝就能被天下人的口水淹没,将来不知道要被后人记到什么时候。 皇帝疲倦的回到太极殿中。 皇后亲自帮他脱了外裳,让殿里的宫人都退下了。 她给他端了热水泡脚,皇帝脚底被按得有些疼,这才回神,他一把抓住皇后的手,将她拉到身边坐下,“别忙了,我自己来。” 皇后见他眉头紧锁,便低声问道:“母后还是不肯松口吗?要不我去……” 皇帝摇头,“母后已经答应,明天只派一个嬷嬷去看看。” 他捏了捏她的手道:“她心中有怨,你身子不好,这几日便在殿里养病吧,那边让太子妃去就好。” 皇后就横了他一眼,“你倒是知道心疼我,焉知承明就不心疼他媳妇呢?” 皇帝便笑了笑道:“你还当自己年轻呀,这种事让他们去做就好,承明要是心疼,你就教他,让老大媳妇把老三媳妇几个带上,替她分担分担就是了。” 皇后失笑。 夫妻两个苦中作乐笑了一阵,便依偎在一起,皇后抱住他的胳膊道:“二郎,你也不要太在意朝臣的评论,是非功过不止要看他们,更要看百姓。” 皇帝就苦笑道:“百年之后,朕怕是要成为有罪之君了。” 他轻咳一声道:“你说朕让太史令改一些记录如何?” 皇后:…… 她失笑道:“从汉始,史家们便爱用春秋记法,隐君王之过,但既是隐,便还有迹可循,你何苦给后人找麻烦呢?” 皇帝撇了撇嘴,没被说服,他还是很想找太史令聊聊天。 皇后也不勉强他,继续道:“陛下若是烦闷,不如找个空隙出宫走走,两年前您从剑南道回来时不是说,宫中三年所得,抵不过出宫一月吗?” 皇帝便沉默,想起两年前他南下剑南道,一路上看到的喜怒哀乐,想起那些受灾的灾民伶仃求生,也看到他们的坚忍难过和愿望…… 他抿了抿嘴,松开皇后的肩膀道:“我大晋建国不过二十四年,各地士绅豪富却已经有侵占土地之迹,老五是因为豢养私兵造反才暴露,在我们看不到地方不知还有多少这样的事呢。” 他道:“治理百姓与打仗不一样,打仗可用蛮力胜之,治理百姓却不可以,梓童,我想让承明出京历练历练。” 第1214章 大喜 皇后没有反对,只道:“等阿理去就藩,开春后再让他出去吧。” 皇帝就沉吟道:“就快要过年了,要不留阿理过了年再走?” 皇后就忍不住掐了他一把,“还早着呢,不是早早派人去收拾王府了吗?此去洛州又不远,不过三日的路程,以后我们要是想他了再把他叫回来看看就是了。” 皇帝还是很舍不得,心很痛,“阿理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我的身边呢。” 皇后无奈的道:“你常怨母后疼宠老五太过,以至于让你为难,你怎么就不想想,你疼宠阿理太过,承明也为难呢?” 皇帝皱紧了眉头道:“他有什么为难的,阿理有的,我都有给他一份儿的,而阿理没有的,他也有,这样还不够吗?” 皇后就叹息道:“难不成你还想学赵武灵王吗?” 皇帝脸色一变,绷着脸沉默半响后心痛道:“好吧,待这次老五的案子一了解就让他去就藩。” 皇后却道:“也不用等到彻底了解,待送了益州王下葬就让他走吧。” 皇帝张了张嘴,在皇后的注视下不得不闭上嘴巴同意。 益州王的棺椁进京前并没有被大肆宣传,因为反军起兵突然,被平定的也很快,所以京城的百姓还什么都没感受到,自然对凯旋归来的殷礼没什么太大的感受。 殷礼也不想宣传,太后还在呢,皇帝又是人亲哥哥,杀了一个亲王的感觉并不多好。 但棺椁进京,他又带了一千兵马护送,进京的时候还是要提前把路过的街道把控起来。 满宝他们听到消息,特意翘班翘课跑到街上去看。 连刘老夫人都特特坐了马车过来看。 看着三具棺椁从他们眼前路过,再慢慢走远消失,刘老夫人沉默半响后放下车帘子,对赶车的刘贵道:“回去吧。” 满宝他们则是站在一家临街的酒楼二楼上看的,几人从栏杆那里探头目送军队走远,这才收回脑袋,“我们这就算报仇了吧?” 白善轻轻地嗯了一声,“算吧。” 白二郎摸了摸胸口道:“这事儿总算是完了。”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白二郎问,“我们是要回益州上学,还是在京城上学?” 白善道:“先在国子监上着吧,走一步看一步,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满宝点头,“没错,我家的饭馆本金还没赚回来呢,这一走可就亏了,只要在京城日子还过得下去我们就先在京城待着,等我把郑太医他们的本事学到手后再说。” 白善和白二郎都奸诈的看着她嘿嘿一笑。 益州王死了,白善只觉得神清气爽,天高云白,于是笑道:“我们一会儿去买些猪蹄吧,涂家铺子的红烧猪蹄特别好吃,带回去给大吉也尝尝。” 满宝:“……大吉受伤呢,要吃清淡点儿的。” 白善乐道:“给他吃一块吧,昨天晚上他差点就要溜到厨房里摸肉吃了,把容姨吓了一跳。” 白二郎点头,昨天晚上容姨被大吉吓得大叫一声,家里的人还以为有刺客溜进来了呢,全都从床上蹦了起来。 三人商量妥当,跑去涂家那里买了猪蹄,然后就一路高兴的跑回家去了。 终于亲眼看到了益州王的棺椁进京,白周向三家都很高兴,周五郎特意把饭馆关了,把店里买的菜肉都拎回家,然后三家热热闹闹的庆祝一番。 前院给下人和家丁们摆了两桌,他们在后院也摆了两桌,刘老夫人还使人去状元楼里买了上好的状元酒回来。 让白善给所有人都满上了酒,刘老夫人执杯道:“今日我很高兴,大仇得报,也算不枉费我们多年的谋划了,这一杯,我敬诸位。” 满宝虽然不太喜欢喝酒,但也端起了酒杯,伸出舌头舔了舔后便苦着脸喝了一点点儿。 刘老夫人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眼眶微红的道:“这一杯则敬因益州王而死去的冤魂英灵。” 刘老夫人将酒轻轻地洒在了地上,满宝苦着脸想了想,正要将酒喝光,白善就接过她的酒杯,将里面的酒都倒进自己的杯里都喝了,这才给俩人重新满上酒,然后毕恭毕敬的洒在了地上。 坐在白善身边的白二郎看了一眼俩人,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大人们没看到少年们的小动作,正各自眼眶红红的感伤着。 向六爷抹了一下眼泪后倒了一杯酒后道:“刘老夫人,我家二公子和向朝还得拜托你帮忙打探一下。” 刘老夫人立即道:“您放心,明天我就去问魏大人,向朝应该不难出来。” 向六爷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他更忧心的是向铭学,他抹了一下眼睛道:“刘老夫人,我们向家嫡支只剩下二公子一个,您和魏大人熟,还请您和魏大人求求情,只希望保住我们二公子的命就好,不论最后是流放还是罚没,我们向家人都跟着。” 白善立即道:“不至于此,说起来向氏一族全因益州王而没,就算他曾刺杀皇亲,那也是事出有因。” 他看向满宝,“我们都会求情的。” 满宝连连点头。 自从殷或那里知道益州王伏诛以后,他们就计划着要把向家兄弟救出来了。 目前最能说得上话的是魏大人、老唐大人和太子了。 满宝目前和太子处得还不错,至少每隔一天进宫给皇后扎针时都能见他一面,相处久了,满宝觉得他除了脾气坏点儿外也不是坏了。 向六爷见周家和白家的人都伤心,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们这些人目前连身份都没有呢,户籍、路引什么的都是假的,更别说人脉了。 流民和刺客,还有各地的江湖势力他们倒是认识一些,朝上的人还真不认识,所以求情之类的事也只能找白家和周家了。 饭桌又重新热闹起来,白善三个把酒杯推到一边再不喝酒了,专心的吃菜。 周五郎却很喜欢喝酒,一边喝一边和满宝商量,“这件大好事也得写信告诉爹娘才行,到时候也好到小叔小婶的坟前告诉一声。” 满宝连连点头,“一会儿回屋我就写信,明天就能送出去。” 白大郎就道:“那正好,顺道帮我们也送封信回家。” 他对白二郎道:“总得给父亲他们报个平安。” 第1215章 追赠 常青巷里一片其乐融融,郑氏还把自己的琴拿出来让白善给大家弹琴听。 殷礼这会儿却才从宫里离开回家。 殷家廊下都点着灯笼,殷老夫人带着三个孙女和殷或在前厅里等着,殷礼大踏步进来,先给母亲请了安,这才去看殷或。 见他面色还算好,便放下心来,“母亲,我先去换衣裳了。” “快去吧,热水什么的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直接来饭厅,我叫厨房给你准备了好吃的。” 殷礼笑着应下,等吃了饭他便把家里的管家叫到书房里了解一下家里的事。 明天一早他还要上朝,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也就晚上能抽出空来了解了。 他拿出折子来,一边写明天上朝要应付上的折子,一边听管家禀报。 他以为最近这一段时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才是,就算有,也是三个闺女闹出来的。 但以他对三个闺女的了解,她们才吃过亏,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这一次问题是出在自己儿子身上。 殷礼才开了一个头便听愣住了,然后墨便脏了折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折子,干脆收起来丢到一旁,专心听管家汇报,完了后问道:“所以少爷这段时间身体是好转了,还是恶化了?” 管家一愣,最近少爷闹出来的事情多,所以他光顾着操心他的心理健康去了,还真没注意他的身体状况,不过,“少爷看着面色红润了些,也没以前容易气喘了。” 殷礼道:“换季的时候他没生病?” 管家迟疑的摇头,“倒是没生病,但受伤了,少爷那会儿也在吃药的……” 一般殷或换季的时候都会生病,但他那时候不是给了自己一刀吗? 所以虽然没生病,但药也没断,针也没少扎,所以管家还真没觉得有多少区别。 殷礼若有所思,问道:“那周满的医术果然如此厉害?” “是,”这一点上管家倒是没迟疑,他道:“现在皇后娘娘的病都是她和萧院正在看。” 殷礼点了点头,挥手道:“行吧,你退下吧。” 管家退下。 殷礼坐着思考了一下,起身去西边的小院里找殷或。 殷或喜静,加上要养病,所以特意选了这一边的院子住着。 殷礼进去的时候,院里的下人已经都退下歇着了,殷或也上床准备睡觉了,他一来,院里的下人便又要忙起来。 殷礼压了压手,让人都退下,径直进了房间。 殷或只着里衣起身行礼,殷礼皱了皱眉道:“将衣服披上吧,若是着凉了怎么办?” 长寿连忙找了大衣给殷或披上,殷礼直接让他坐在床上与他说话。 “听说你交了几个朋友?” 殷或低低地应了一声“是”,对祖母和姐姐们他会耍心眼,对父亲他却不会,也不敢,于是将他结交白善他们的过程说了一遍,表示他很喜欢这几个朋友。 殷礼并没有反对他交朋友,点了点头后问,“你为何刺伤自己?” 殷或低着头不说话。 殷礼盯着他看,半响后叹息着道:“家里正准备给你说亲。” 殷或抿了抿嘴道:“父亲,我暂时还不想成亲。” “为什么?”殷礼盯着他问。 殷或绷着脸道:“周满说,我不宜早婚,不成亲,我可以多活几年,我想活着。” “而且,”他抬起头来看向父亲,“我问过谭太医,我生的孩子有可能会和我一样体弱,我不想我将来的孩子过着和我一样的生活。” 殷礼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响后微微点头,沉静的道:“好吧,我会与你祖母说的,你的亲事推后,以后再说。” 殷或便松了一口气,起身要送父亲出去,殷礼则按住他道:“不用,你歇着吧,外面风大,小心着凉。” 长寿低着脑袋战战兢兢的送老爷出去。 殷礼在门外站了站,侧头看向他道:“好好伺候少爷,你就做好书童的事儿就行,明天我给你们拨个车夫,以后上哪儿都要带着,总不能下次再遇见刺客时还拿钱砸人吧?” 长寿白着脸应下。 殷礼走了。 长寿松了一口气,立即钻回房里告诉少爷这一消息。 殷或已经钻进被子里躺好了,闻言倒不排斥,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只要不是姐姐们派来插手他生活的人就行。 益州王父子三人的棺椁回京后便静静地放在王府里,宗室出面治丧,但除了宗室外,大臣们都避而远之,没人敢去祭奠。 而宗室们也大多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才去的,但又因为皇帝的缘故不敢办得太隆重,所以悄无声息的,一直到下葬,除了有心人外,京城的百姓甚至都没感受到亲王薨逝的隆重。 当然,益州王也不是以亲王礼下葬的,他是以庶人礼下葬的,虽然可以陪葬在献陵,却也是挖了个洞埋下去。 而就在这期间,益州王案也被翻了个底朝天,包括十二年前的事也被翻了出来,白启被追赠为益州牧,当年与他一起因查益州王谋反一案而被杀的县丞何子云,其长子何畅及众多衙役一一被翻案追赠。 当然,这些细节皇帝并不会一一过问,这些都是魏知和老唐大人查清楚后交给礼部,礼部再整理好确定需要追赠的人和给的抚恤金,再写了折子上交给皇帝。 皇帝批准后想了想问道:“周满的父亲周银呢?” 站在下方的魏知众臣:……忘了。 毕竟那位不是官儿呀。 皇帝便想了想道:“他是个义士,该赏,便追赠他为绵州牧吧,正巧他也是绵州人。” 一个死后的赠号而已,大家都没有意见,于是纷纷躬身赞了一声皇帝英明。 皇帝在折子后面添上周银的名字,然后把折子发回给礼部,叹息道:“涉案的人员都查清了吗?” 魏知表示已经查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得审理,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最近都忙得不得了。 皇帝便想了想后道:“调杨和书和唐鹤回京吧,此事最早便是他们在查,让他们进京帮忙审理,速度快些,太后身体不好,不要将此事拖到过年。” 众人瞬间明白,尽早判了,之后过年多半要为太后祈福还要赦免一批没有犯死罪的。 魏知和几位大臣对视一眼,都没有什么意见,因为是牵连三族,这其中有不少是无辜的人,现在正关在各地的衙门里呢,到时候正好可以把这批名单报上去。 比如张刺史的几个弟弟和侄子侄女们,他们被抓的时候全都是一脸懵,作为张刺史的弟弟是逃不过了,不过却可以把他侄子侄女们放到赦免名单里。 不然真的这样牵连下去,以现在的规模,两万人都打不住。 第1216章 门当户对 一州之牧相当于刺史,当然,实际权力比刺史要大点儿,毕竟是一州军政大权全握,相当于封疆大吏。 但是,先帝在时便取消了州牧,除京城和陪都外,全改设成刺史,削弱其权,之后州牧多成了功臣死后的荣赠。 除了让他可以记入史书,有个身份流传下去外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 科科不能理解这个有什么意义,但人类却很激动,包括它的宿主,高兴的蹦了好几下。 它在满宝的脑海中打出三个大问号,满宝便详细的给它解释,“文臣武将建功立业一是为了封妻荫子,荣华富贵一生,二呢?” 科科打出一个问号。 满宝就摇头晃脑的道:“二就是为了青史留名了。” “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谁不想留名青史呢?”满宝道:“我亲爹没这个封号,除了我们,没人会记得他,再往下过几代,要是不修族谱,恐怕后人都不会知道。但这下不会了,他有皇帝的追赠,他不仅可以记在起居注中,也会记在实录里,记在史书里,将来,后人只要翻开史书就会知道世界上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做过这么一件事。” 说着,说着,满宝沉静起来,又有些哀伤,“这叫死后哀荣。” 科科道:“人都死了,有什么用呢?” 满宝思考了半天后道:“人若有轮回就有用,若没有,对死人的确没有用,但对活人有。” 不错,对活人不仅有用,还有很大的用处呢。 满宝前脚刚知道这个消息,后脚坐着马车去国子监前接白善他们时,一群少年勾肩搭背的从学里出来,看见她便笑嘻嘻的叫“周小姐”。 连白善都笑吟吟的叫她,“周小姐。” 满宝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这是吃错药了?” 白善便笑吟吟的作揖,乐道:“你现在可是州牧家的小姐了,我们自然得恭敬些。” 满宝想了想,也作揖回礼,“那你也是州牧家的公子了也,我也得回以恭敬。” 见俩人互拜,封宗平等人见了便也跟着凑热闹互相拜起来,“哎呀,州牧家的公子……” “哎呀,尚书家的公子……” “哎呀呀,右相家的小公子……” “来来来,这边是京兆尹家的公子……” “来,州牧家的小姐……” 只有白二郎牙酸得不行,一把扯住跟着乱拜的封宗平等人,“他们拜他们的,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易子阳乐道:“我们怎么就不能凑热闹了?” 白二郎:“他们这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你们跟着一起乱拜像什么话?” 封宗平一听,看着正对着的俩人,收起手乐道:“还真是。” 白善和满宝脸色微红,也站直不拜了。 季浩一听,脸上的笑意一下就落了下来,他道:“人都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媳,他们两父亲都成了州牧,不合适吧?” 白二郎本来正心酸得不行,还有一点点嫉妒,一听季浩这话,不高兴了,立即驳道:“谁说不合适的,我们白家家底比周家厚一点儿,正好是高门低门,怎么不合适?”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给了师弟兼堂兄一个赞赏的目光。 季浩绷着脸道:“再高也没我季家高。” 白二郎:“你们季家的太高了,高攀不上。” 封宗平和殷或易子阳等人便来回看着他们怼了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 满宝本来还有点害羞,见俩人没完没了起来,就忍不住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搞得好像你们是我长辈似的,白诚,别忘了,我才是师姐!” 再去看季浩,满宝皱了皱眉,没说什么,毕竟不熟。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白善笑着打破僵局,“难得大家都有空闲,又遇着这么一件喜事,我请你们吃饭吧。” 满宝立即道:“去我们周记饭馆吧,我六哥他们还新请了一个大厨,做的菜可好吃了。”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于是高高兴兴地一块儿坐车出内城去了。 这会儿还没到用晚食的时候,所以馆子里没多少人,但后厨忙到飞起,毕竟准备工作挺多的。 周立君坐在柜台后面打算盘,将今天中午的账目核算出来,发现没问题便记好,一抬头看到小姑他们进来,她立即放下笔迎出去,“小姑,你们怎么来了?” 满宝就指了白善笑道:“他请客吃饭,我们来吃饭的。” 周立君便笑着引他们上二楼,给他们找了一个靠窗的好包厢坐着,然后便奔下楼去拿了菜单上来给他们看。 一般是报菜名,毕竟不是谁都识字的,但周立君觉得他们可能更喜欢看菜单慢慢选。 的确是这样,大家拿过菜单琢磨出来,封宗平一边选一边看了周立君一眼,然后和满宝笑道:“周小姐,你这都是州牧家的小姐了,这铺子还打算开着吗?” “当然要开了,本钱还没挣回来呢。” 易子阳轻咳一声道:“宗平的意思是,你们家可以请个掌柜和几个伙计来管着饭馆,没必要家里人亲力亲为。” 白善闻言失笑,问道:“那是不是家里还得买几个下人伺候着?” 易子阳笑道:“这有何不可,等陛下的圣旨下到州县,礼部和地方都会有赏赐的,多买些地,请些佃户便可做士绅来。” 总好比在这儿笑脸迎人的受气好吧? 当然,这话易子阳没说出口。 满宝却惊住了,“我爹要是知道我这么败家,一定会骂我的。” 白善接道:“还会打折你哥哥们的腿。” 他笑道:“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这世上谁人不劳作呢?只有劳作才能创造价值。” 封宗平都忍不住抬起头来,“这是谁说的话?虽然买下人,但主人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也要管理下人不是?” 一旁的周立君都忍不住道:“这不是没活找活儿吗?我们家人这么多,自己就能干得过来,干嘛要请掌柜和伙计,还要买下人,我觉得这样爷爷不仅会打断五叔他们的腿,我们的腿也会打断的。” “对了,小姑,他们说什么州牧之女……” 满宝便笑眯了眼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小叔,就是我亲爹被追赠为州牧了。” 周立君不太懂,“追赠是什么,州牧是什么?” 第1217章 求情 等周立君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时,她看着满宝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然后就跑下去告诉了五叔他们这个好消息。 周五郎他们都很高兴,高兴之余就是惋惜,“要是小叔还活着就好了,我们家就成了官身了。” 周六郎看了一眼案板上的肉后道:“立君,你去告诉满宝,这顿我们请他们吃了。” 周立君道:“小姑说不用,是白善出钱,我们给打折就行。” 周五郎素来心疼钱,闻言道,“那就省着,明天再买些菜肉回家庆祝庆祝。” 他叹息道:“好容易挣下来一点儿钱又花光了,我估摸着满宝身上也没多少钱了,等回头四哥来了,我可怎么给他交代啊。” 周六郎没放在心上,“实话实说呗,四哥也得理解,好歹我们都活下来了不是?” 周五郎道:“你说的轻松,我却是要回家去的,到时候爹娘问起,我怎么说?” 他这段时间算了一笔账,算了饭馆的,又悄悄的算了一下满宝的。 发现满宝赚的钱可比他们多多了,但应该也差不多花完了。 出诊的诊费,赏钱,包括皇宫里给的,还有卖花的钱,上次平摊赏金,还有前段时间走关系打赏人,他估计她也花得差不多了。 周五郎有种特别的感觉,“我总觉得满宝存不住钱,她赚的倒是挺多的,但似乎总留不住钱的样子。” 老周家四人一起点头,深以为然,“那五哥,你能从满宝手上把钱拿过来存着吗?” 周六郎就泄气,“算了吧,满宝就这一点儿最像爹了,进了她手里的钱,除非她自个乐意,不然谁都别想从她手里拿钱。” 二楼包厢里的人也正在说话,满宝给大家倒了茶,问殷或,“剑南道的兵祸严重吗?” 殷或道:“我问过父亲了,父亲说战事结束的很快,虽然有溃军散入乡野,但主力都已被西军收拢,剩下的唐县令等人也会清剿,倒不足为惧。” 他顿了顿后道:“但打仗伤亡是难免的。” 季浩见她问得这么详细,不由问道:“怎么,你要回绵州?”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后道:“差不多吧,总要回去过年吧。” 季浩道:“在京城过也可以吧,冬天下雪,可不好赶路。” 白善看了他一眼,微微皱眉,转开话题道:“季公子以后要在国子监念书了?” 季浩闷闷的应了一声。 本来家里没打算让他那么早进国子监读书的,觉得他性子还不定,打算等定亲或成亲后,性格沉稳一些了再去国子监读书。 但现在季相觉得他在这个位置上做不了多久了,而以季翔的官职,显然是不能恩荫季浩进国子学的,所以他便提前入学了。 甚至季相都没让他等到明年开春入学,而是缠了孔祭酒几天,把他给加塞进去的。 他没有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白善却目光一暗,斟酌起来。 就是封宗平都忍不住和易子阳对视一眼,都有了些思量。 满宝和白二郎看看这个,又扭头看看那个,对视一眼后齐齐一耸肩,低头吃着点心不理他们了。 虽有些口角,但大家整体还是挺尽兴的。 他们吃了一顿饭后便各自告辞回家去。 家里的刘老夫人也知道了追赠的事,这是今天她去找魏大人谈向家兄弟的事时听说的,回来一高兴,还喝了一杯酒呢。 郑氏则燃香遥祭了白启,然后回屋抹眼泪去了,显然也有很多感触。 “魏大人说,向朝和向铭学都送回天牢去了,向朝要出来随时都可以,你们想去看他们也没什么问题了,不过向铭学要出来还需要一段时间。”刘老夫人这会儿有点儿微醺,笑道:“向铭学虽然刺杀益州王,但一没成,二来也算情有可原,所以老唐大人不会提斩,但应该会被流放。” 她低声道:“毕竟太后还在呢。” “他的腿怎么可能流放?”满宝转了转眼珠子后问道:“那要是求情的人多呢?” 刘老夫人便笑了笑道:“你们可以试一试,我听魏大人的意思,太后的病重了,年前可能会有一次赦免,除了死刑犯。” 满宝便和白善相视一眼,都有了些主意。 赦免也是分好几种情况的,像流放的,赦免过后说不定就被改为圈禁或罚没奴婢;而后者则可能直接放为庶民。 而有些官爵的人被贬为庶民,一赦免,那就有可能恢复一丁点爵位或官职。 大晋虽只有两朝,但也赦免过好几次,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于是,白善、白二郎和满宝开始吹起各种风来。 白善和白二郎俩人开始在学里一唱一和的给封宗平、季浩和殷或等人吹风,告诉他们向家以前有多富庶,对佃户和当地百姓有多仁厚,然后一朝遭难又是何等的艰难求存。 大家对前面不是很有兴趣,对后面向铭学忍辱负重复仇的事却很感兴趣,尤其对他是怎么联络灾民中的义士对益州王进行刺杀的事最感兴趣。 白善见状,便结合了一下他们从满宝那里掏出来的话本,将向家复仇的事儿编得跌宕起伏,宏伟壮阔却又荡气回肠,把一众青少年都迷住了。 然后一听说这样的英雄人物不仅被益州王挑断了脚筋,还要被判流放,纷纷惋惜,于是回去和自家的爹或爷爷吹一下饭桌风,若风力不够,再将故事告诉兄弟姐妹,再缠着他们的娘或奶奶出面吹枕头风。 风力过猛,皇帝某天翻折子的时候就发现十几本给向铭学求情的折子,他皱着眉看完,还没想明白怎么这么多人突然提起了向铭学,一回太极殿,就见陪着吃饭的太子也道:“父皇,那向家兄弟也算是苦主,毕竟一族之人皆没了,不如就把人放了吧。” 皇后也道:“放了吧,不叫人大肆宣扬,现在母后应该也不会留意的。” 放倒是也可以放,虽然不合律法,但可以法外开恩嘛,但是……“你们怎么都想起给向家兄弟求情了?” 太子理所当然地道:“周满求我的,儿臣觉着她给母后看病有功,她也不求别的赏,只求这个,那就赏了她吧。” 第1218章 赦 皇帝想了想,倒没怎么纠结,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还让封尚书他们帮着求情了?” 太子蹙眉,“没有,我直接与父皇说便是,找他们做什么?” 皇帝便沉吟起来,“那他们是谁找的?” 第二天皇帝便知道谁找的他们了,没办法,白善编的故事太精彩,要紧的是,他还回去和满宝白二郎商量过,三人查漏补缺,七分真,三分假的掺和着说,迷得国子学里的同学及其家人不要不要的。 就连封尚书这样的人从孙子那里听了故事后都有点儿念念不忘,还抽空往天牢走了一趟看向铭学。 好的故事总是流传的比较快的,尤其始发地还是在国子学这样学术氛围比较浓郁的地方。 大家课下交流交流,下学后聚一聚,于是便从国子学传到了隔壁太学,又传到了隔壁四门学。 同时,家里兄弟姐妹也很感兴趣,姐姐妹妹的再一聚便在后宅中传开了。 第二天殷礼朝后就把这件事当做个闲谈和皇帝说了。 作为京兆尹,京城里的事,除了他家的八卦外,一些趣闻或涉及朝中大臣的,他都会和皇帝“闲谈”。 皇帝都感兴趣了,问道:“向铭学果真在落水之后进了一个桃花源似的洞府里,在里面找到了武功秘籍?” 殷礼浅笑道:“臣也问过封尚书,封尚书说他问过向铭学,向铭学说他的剑术是在逃难的时候和一侠客学的,并没有什么洞府。” 皇帝微微有些失望,“不过他能在短短的时间内从一文弱书生学成侠客,倒也下了苦功夫了。” 殷礼道:“臣领兵去遂州时查过,东溪庄向氏在遂州还挺有名的,魏晋时迁移到遂州,祖上前朝出过一刺史,只可惜后来战乱,子孙也不肖,再无人能进官,但嫡支子弟一直在念书,算得上是诗书之家了。” 皇帝便叹息一声,想了想,拿出封尚书那封求情的折子,在上面签了准赦二字,盖章后放到一边。 殷礼看到了,垂下眼眸去乖巧的站在一旁。 皇帝没留意他的动作,继续问道:“你去抽调西军,可看过他们的防务?” “看过,有些许小的缺漏,陆将军当即便改过来了。” 皇帝点了点头,“既然看过,你觉得吐蕃如今战力如何?” 殷礼一怔,蹙眉道:“倒比十多年前的要强上一些,只是自大贞三年后,吐蕃便已对我大晋称臣,陛下……” 皇帝便将礼部的一封折子给他看,道:“吐蕃有使来了,言说今年草原雪灾,所以给的岁贡直接减了一半。” 殷礼连忙接过。 皇帝道:“朕倒不想打,但若是他们狼子野心,朕也不惧就是,以前西军便是你领着的,也镇守过边关,你说,若是两边战事起,我们需多少兵力?” 不是能不能赢,而是需要多少兵力,显然皇帝认为他们一定可以赢。 殷礼也觉得真打起来他们肯定能赢,不过,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作为京兆尹,他深知这个坑有多大,于是把锅推回去给皇帝,“臣离开边关多年,对吐蕃如今的兵力知之甚少,陛下不如招李尚书来问问。 打仗这种事就应该找兵部尚书李镇来讨论呀,哦,还有户部尚书刘会。 皇帝从殷礼这里得不到建议,微微有些失望,于是挥手让他退下了。 等他一走,皇帝便把批好的折子交给古忠,尤其是那封请赦向铭学的折子,被他放在了最上面,“告诉当值的唐卿,太后虽然病着,但耳目皆好,让他们动静小点儿。” 古忠连忙应下,弯着腰正要退下,皇帝又叫住他,轻咳一声道:“你叫两个机灵的出宫外走一走,听一听外面都是怎么说向家的故事的?” 殷礼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平铺直叙的,还板着个脸儿,故事再好,通过他一转述便就先次了三分。 古忠一听,便知道是皇帝玩心起了,他立即扬高声音应了一声,躬身退下了。 作为御史头头的老唐大人,外面流传的那些故事他当然也听到了,而且知道的比所有人都详细。 这故事就是那三孩子编了传出来的,想到那天他才回到家就收到一份周满送的建州土特产便失笑出声。 从那三少年进京到现在,似乎是为了不让人联想到唐县令,他们一直没有亲自上门拜访过,便是先前被关到牢里,他们家也都是通过魏知传递消息,从没有上门找过他,更别说送礼了。 这会儿尘埃落定了,他们倒来了,来了就来了,一群绵州的来看他这个益州父母官的父亲送的竟然是建州的土特产。 老唐大人拿了折子去找季相,拉着季相去找了封尚书,正巧,这会儿衙门还没下衙呢。 因为有大佬审核加传递折子,本应该第二天一早才发到刑部的折子没多久就到了封尚书手上。 然后本应该再再第二天才会执行的折子在封尚书看了眼季相和老唐大人后,他便招来了陶祎,把折子交给他道:“把天牢里的那两个人放了吧。” 陶祎接过,一目十行的扫过折子,再看了一眼坐在长官办公室里喝茶的季相和老唐大人,他聪明的没有多问,躬身退下后想了想,招来一个跑腿的小吏道:“去一趟常青巷,找到白家,让他们去天牢里接人,就说陛下隆恩浩荡赦免了向铭学。” 小吏连忙应下。 陶祎这才开始准备资料去天牢里放人。 把人放了,也不是直接去天牢里把锁开了就行的,还得办手续呢,人为什么被关,为什么又放了都要写清楚原委的。 等陶祎写完文件,刑部的其他同僚早下衙回家了,他只能加班赶到天牢,周满他们正齐刷刷的蹲在天牢前的台阶上等他。 一见到他来了,立即蹦起来笑容满面的迎上去。 陶祎不由感叹,“有关系就是好啊,你们倒自在方便了,我却还要给你们加班。” 白善立即道:“陶大人,我们坐牢的时候多亏了有您照看,我们还给您带了点儿建州特产。” 陶祎脚步一顿,他倒没有不能收礼的觉悟,就是觉得奇怪,“建州?你们不是绵州人吗?” 第1219章 释放(给书友“荒城临古迹”的打赏加更) 满宝乐哈哈的道:“我们有朋友自建州来,特意带的土特产。不知道陶大人认不认识,建州长史傅大人。” 陶祎目光微闪,“是岳御史的亲家?” 他不认识傅良,但知道岳玮,之前岳玮那一撞惊天动地,作为刑部侍郎,他当然要去查一下原委的。 那一谏到底是出自岳玮本心,还是被人收买什么的,然后就知道了岳玮家里正在闹的事,以及岳玮的亲家刚到京城。 当时他随便扫了一眼,建州长史进京述职的,当时他还查到周满出入傅家,他还仔细的查了查,到现在他都没办法肯定,岳玮撞柱上谏到底是自己想的,还是和周满他们是一伙儿的。 想起亲自来送折子的季相和老唐大人,陶祎没有推辞,收下了他们的礼物,然后带着他们进天牢里提人。 出乎满宝他们预料的是,那一处天牢里竟然不止是关了向家兄弟,还有那巴菩和秋娘,嗯,分开牢房关着的。 陶祎一挥手,让差役去开门把人提出来,见他们的目光落在巴菩和秋娘的身上,便解释道:“之前要审问他们,还要取证什么的,所以俩人错过了秋斩,现在天牢里被判了斩刑的都斩了,流放的也上路了,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满宝三人:…… 满宝看了眼秋娘,有些不忍心,“秋娘这也算立功了吧,能不能免死?” 另一边坐着的巴菩闻言立即扒拉住牢门道:“小神医,我也立功了,我能不能免死?” 满宝瞥了他一眼,皱了皱小脸正要说话,白善已经淡淡的道:“你就算了吧,你身上四条人命呢,其中还有一条是官差的呢。” “那官差不是好人,他追我可不是为了缉拿我归案的,我仔细想了想,他有可能是想杀我灭口的,就怕我泄露了他们的秘密。” 白善没好气的道:“你知道了他们什么秘密,他们怕泄露你的秘密?” 他可不觉得茂州一个普通的小衙役都知道造反的事儿。 巴菩哪儿知道是为什么,但见这些大官为了问他戚家村的事都耽误了他秋斩,显然是大事。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又被提出去的向朝背起向铭学战战兢兢的出来,见他们三人还有心思跟一个陌生的犯人纠缠,便怒道:“都火烧屁股了,你们怎么还这么有闲心?” 满宝:“哪儿火烧屁股了,都能出去了,有什么急的?哦,我们忘了告诉你们,向大哥被赦免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向朝瞪大了眼睛,激动了一下后便无语:……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满宝对看着她的秋娘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白善和白二郎帮着向朝抬了抬向铭学,向朝后背一轻,差点没摔跤,他嫌弃得不行,“别抬了,别抬了,我们二公子也没多重。” 他自己就能把人背出去。 在大堂里,陶祎将文件拿出来给牢头签字,牢头核验过向朝和向铭学的身份后便让俩人也签字画押,然后就挥手让他们走了。 刘贵将马车赶上来,帮着把向铭学抬到马车里。 等五人都上了马车,这才发现车里好像有点儿挤。 于是满宝看向白二郎,白善也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 他运了运气,哼了一声后便转身出了马车,和刘贵一起坐在车辕上。 向朝这才着急的问,“我们向家人呢?向六爷他们怎么没来接我们?” 白善:“哦,他们住得远,陶大人是派人来常青巷叫我们的,我们收到消息便立即过来了,已经叫人去通知向六爷了,这会儿他们应该在我家等着。” 向朝这才松了一口气。 向铭学则问道:“陛下赦免我是你们求的情?” 满宝道:“我们哪有那个本事呀,我们是拜托太子和朝中的一些大臣帮忙求情的。” 向铭学:“……那不还是你们求的情吗?” 白善轻咳一声道:“这个求情的过程有些曲折,你听我慢慢与你说,等以后你出去了可不要说漏了嘴。” 于是将他们编的故事告诉他,当然,故事太长,等他们回到常青巷时也才开了一个头而已,但那绘声绘色的描述,不仅向朝,向铭学都听呆了,一度怀疑,这说的真的是他吗? 向朝都怀疑的摸着自己的胸口道:“我当时带着二公子逃的时候有那么勇猛吗?” 白善和满宝一起点头,“有。” 白二郎从帘子外伸进头来道:“对了,我已经打算将这个故事写下来,到时候卖给书铺传扬开去,你们不介意我拿你们来创作吧?” 白善替白二郎推销,“他字写得还不错,文笔也不差,最主要的是故事是我们三个一起想的,又是基于你们的基础创作,放心,故事一定不会差的。” 满宝连连点头,“大家都好喜欢这个故事,到时候写出来了可以让他分给你们一点儿钱。” 白二郎特别大方的挥手道:“钱什么的都是小事,只一点儿,我要一作!” 白善和满宝都不和他争,“行,都给你。” 白二郎见俩人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样子,就得寸进尺道:“那能不能不写你们两个的名字,就写我一个人的?” 白善不高兴了,“故事是我们三个一起想的,大多还都是我编的呢,给你一作不错了,你还想独吞?” 满宝:“就是,因为要你写出来,我们都没和你分钱了。” “我不在乎钱呀,我把钱给你们,你们把名给好了。” 满宝就看向白善,白善也迟疑了一下,就一下下,然后便点头道:“行,那就这么定了,你一文钱都没有啊。” 白二郎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一挥手道:“钱什么的,我有的是,我又不像你们,把积蓄都花光了。那钱既然没我的份儿了,你们自己谈分成的事吧。” 然后脑袋往外一缩,帘子一放就乐陶陶的去计划晚上回去要怎么开始动笔了。 这口头上说的故事和写出来的故事是不一样的,文笔得润一润才行。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也看着满宝,俩人目光交流了一下,然后就一起扭头看向向铭学。 向铭学:…… 这种冒名的私密之事不该悄悄的讨论吗,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讨论? 而且就为了这么一点儿钱就把作者之名让出去,这也……太没有节操了! 第1220章 引诱 他们还没来得及和向铭学谈一下分成车就停了,早早便等在门口的向六爷和向昌立即冲上来,“接出来了吗,接出来了吗?” 白二郎不等刘贵放马凳便一跃而下,拍了拍手道:“接出来了,接出来了,在车上呢。” 白善和满宝这才撩了帘子下车,向朝要背向铭学,向昌见他浑身脏兮兮的不说,衣服上还沾着干掉的暗褐色血迹,连忙道:“我来,我来。” 向昌把向铭学背下来,正要进门,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六爷,我们住的地方不在这儿呀,这背进去又背出来……” 向六爷气得拍了一下他脑袋道:“傻子,二公子才从牢里出来,不得让小周大夫帮忙看看吗,赶紧背进去。” 向昌一想还真是,连忙背着向铭学进去了。 向铭学:“……” 自他们知道益州王死了以后,周五郎他们又住回铺子里去了,毕竟他们是做吃的,早出晚归,出入两坊很不方便。 也就周立君是管账的,且不方便和叔叔哥哥弟弟们住在一起,所以依旧每天回来住。 但她也搬出了满宝的房间,又回到之前她的房间里去了。 刘老夫人也带着郑氏回大柳巷,家中下人一下散了大半,所以空间显得宽裕了许多。 向昌把向铭学背到后院,收到消息也从大柳巷过来等候的刘老夫人看见,连忙让他把人背到客房里去。 那本来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住的房间,现在里面依旧摆着两张床。 庄先生扫了一眼他们的头发和身上的衣服,转头和看热闹的大吉道:“让容姨煮些药水给他们洗头沐浴吧。” 受了伤不太想动弹,只是单纯来看热闹的大吉默默地领命去了。 只是洗头和沐浴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满宝和刘老夫人道:“刘祖母,向大哥没事的,我才给他摸了一下脉,就是虚了点儿,回头补补就行,您回去吧。” 白善也道:“祖母,天都快要黑了,孙儿送您回去吧。” 刘老夫人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白善的额头后便笑着离开了,临走前还安慰了一下向六爷,让他放宽心。 向六爷笑着应下,转身还是守在房门外面等着。 等俩人终于洗完了头发,又沐浴换上干净的衣服,天都全黑了。 厨房准备好了吃食,大家这才坐在堂屋里吃饭。 向六爷看了一眼向铭学,倒了酒和敬庄先生,感谢白善、周满和白二郎在这件事上的帮助,他表示他们向家铭感五内,将来但有所驱,他们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庄先生笑眯眯的表示向六爷言重了。 白善三人也以茶代酒回敬,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饭,然后满宝就给向铭学重新看了一下,开了药方后表示明天她去药铺会帮忙把这些药都抓回来的,不用向家人再多跑一次。 然后大家便各自睡去。 坊门已经关了,向六爷和向昌也走不了了,便歇在了前院的客房里。 周立君和小姑说了一下话便也打着哈欠回屋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便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向铭学难得睡得深沉,一觉睡到了巳正,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他睁开眼睛后还一时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这是身在何处。 他对面的床上,向朝还张着嘴巴呼呼大睡。 他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上看着透过窗洒进来的阳光,半响才伸出手去接,看着落在手心里的阳光,他忍不住嘴角微翘,露出笑容来。 窗外传来脚步声,“还没醒吗?” 向昌的声音在窗下响起,“没呢,您听五哥的呼噜声,隔着一道墙都听得清清楚楚。” 向铭学也看了一眼对面床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向朝,笑了笑,伸手敲了敲窗户。 窗外的人顿了一下,然后他就听到急切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就打开了。 满宝此时正在济世堂里给人看病呢。 过了换季的时候,药铺里的病人少了不少,不到巳正就把手上的病人看完了。 丁大夫和陶大夫几个比她还早一点儿。 自从满宝小神医的称号名扬京城后,再来济世堂看病的病人就不再挑着丁大夫和陶大夫他们看了,坐堂的四位大夫每天上午看的病人都是差不多的了。 每个人都有比较忠实的病人,比如满宝,窦大娘的侄孙施大郎就只找满宝看病。 他病例特殊,虽然满宝从没和丁大夫他们具体说过他的病情,但大家同在一个药铺坐堂,又经常一起讨论病情,谁能瞒过谁去呀? 所以手上的病人一完,大夫们便闲着无聊聚在一起说话,丁大夫见满宝总在诊室里没出来,便撩了帘子探头进来看,问道:“你写什么呢?” 满宝埋头苦写,道:“我在做一个病例。” 她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向丁大夫,“丁大夫,你对接脚筋这样的事真的没兴趣吗?” 丁大夫纠结了一下后道:“我实在不擅长动刀子,虽然很想帮你,但就怕去了会帮倒忙。” 满宝便道:“没关系,您可以帮他调理一下身子啊,我昨晚摸过他的脉,我觉得还是空虚很多,得好好调养,近期内是不能动手术了。” 丁大夫提醒道:“你不是请了郑太医吗?郑太医还请了好几位太医,这么多人尽够了,去的人要是太多了,反而会意见相左,也会不小心得罪几位太医的。” 满宝皱着眉头想了想,“可我除了郑太医,和其他人都不熟呀,也不知道他们擅长什么。” 丁大夫轻咳一声道:“这个问郑太医就知道了,对了周小大夫,怎么你那个病人施大郎今天没来?照理,今日他不是该来复诊吗?” 满宝这才想起来,“是啊,他看病素来赶的很早,今天怎么还没来?” 丁大夫往外看了一眼,见陶大夫和古大夫正在说话没注意到他这边,他就溜进来悄声问道:“周小大夫,他治病也有两月了,你觉得好转的可能性有多少?” 满宝道:“我上次给他把脉,觉着他甚远强了许多……” 第1221章 不确定 满宝有些怀疑的看着丁大夫,“丁大夫,您……也要治吗?” 丁大夫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收了起来,正色道:“周小大夫,可不敢开这样的玩笑,我是因为手上也有这样的病人,所以想要问一问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又笑了起来,凑上去道:“周小大夫,你那病人的医案……” 满宝立即捂住他的医案,一脸的义正言辞,“不行,病人的隐私怎么能泄露呢?除了郑大掌柜,谁也不准看。” 丁大夫:……平时也没见你少拿人家的病例来请教呀,这会儿矜持什么? 他不就是想确定一下脉案吗? 就算不给他看,他也能猜出大半好不好? 丁大夫正在心里权衡着是不是要再缠一缠时,帘子被撩开,施大郎探进脑袋来,看见丁大夫在诊室里,微微有些尴尬,“周小大夫,你,你现在有空吗?” 丁大夫看见他便立即直了腰,轻咳一声后摸了摸胡子,对满宝道:“那周小大夫先忙。” 满宝连连点头,然后对施大郎招手,问道:“这次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施大郎却从外面把他媳妇给拉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期盼,却又有些尴尬道:“周小大夫,这次你也给我媳妇看看行吗?” 满宝看向柳娘,再看俩人的表情,隐隐猜出了什么来,立即招手道:“来我看看。” 施大郎立即把柳娘扶到桌子前坐下。 柳娘也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伸出手来,和满宝小声解释道:“我觉得是吃坏了肚子,所以今天有些犯恶心,但我婆婆看了,认准我是有孕了,所以……” 满宝便搭在她的脉上,摸了半天,她又问了些问题。 半响她摸了摸脑门,对一旁满怀期待的施大郎道:“你伸手来我看看吧。” 施大郎失望不已,问道:“真是吃坏了肚子啊。” 满宝道:“日子短呢,我暂且看不出来,所以我先看看你的脉。” 这是不是怀孕不都看女人的脉吗? 摸他的脉有什么意思? 不过施大郎还是伸出手去给她摸脉。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又问了一些问题,她思考了一下,又去摸柳娘的脉,半响后对施大郎道:“你的情况好很多了,但柳娘的脉象不像是吃坏了肚子,喜脉我也没把出来,有可能是日子太短了。” “那她到底是怀没怀上?” 满宝想了想,起身去找陶大夫。 陶大夫过来给柳娘摸了摸脉,半响后摸着胡子慢悠悠的道:“不急,不急,一旬后再来看看,这段时间小心防护,莫提重走快,也不要同房,回去吧。” 这下不仅施大郎和柳娘心急了,就是满宝都有些心急,但看了一眼淡定的陶大夫,两个病人不敢催。 满宝想了想,给施大郎换了一张药方,道:“不管怀没怀上,你都要继续吃药,这药也是最后一次吃了,去吧。” 等俩人一走,满宝就亮晶晶的坐在陶大夫对面盯着他看。 陶大夫就知道她肯定忍不住,笑着摸了摸他的胡子笑道:“周小大夫,这做大夫啊得比病人更有耐心才是,将来……” “您直接告诉我,她是喜脉的可能性有多大就行。” 陶大夫就摇了摇头后慢悠悠的道:“冥顽不灵啊,冥顽不灵……”就是不告诉满宝。 满宝缠了他半天,他才松口道:“日子还短,但从情况看来,的确像是滑脉……你可别喜,万一她是郁结于心,也是有这样的脉象的,现在时间还短,不能确定。” 满宝笑眯了眼,连连点头道:“你若能有三分的把握,那在我这儿便能推算出六分来,因为施大郎的情况的确好很多了。” 陶大夫高高的挑眉,笑道:“我刚才看施大郎的脸色似乎有些赤红,他的脉是不是有些浮躁?” “有吗?”满宝道:“我看他的脸色很正常呀,脉也是实的……” 她将册子拉过来翻开看施大郎的脉案。 陶大夫就微微探头去看,见满宝似乎不是很在意,便大大方方的上前两步和她看起来,顺便再深入探讨一下这病例。 等两个大夫探讨完,俩人的药童已经在外面晃了好几次了,听见声音似乎停了,小芍这才探进脑袋来道:“陶大夫,周小大夫,你们的饭菜都快凉了。” 满宝这才惊觉,“呀,都过了午时了。” 陶大夫刚把施大郎的脉案都装进脑子里,心满意足,起身不在意的道:“是啊,时间不早了,周小大夫一起吃饭去?” 满宝连忙收了药箱道:“不吃了,送给小芍吃吧,我得赶回家去了,家里还有病人呢。” 小芍闻言,立即去柜台那里将绑好的药包拿过来给满宝,“周小大夫,这是您今儿一早拿来的药方。” 满宝接过,对小芍道:“你今天下午便准备一些药膏,明天我们要去宿国公府。” 小芍笑着应下。 刘贵早拉着马车候在药铺外了,见满宝迟迟不出来,以为她是遇着了难的病症,便坐在车辕上打瞌睡。 满宝出济世堂扫了一圈,找到他们的马车便走过去拍了拍他,刘贵这才惊醒过来,连忙放下马凳让满宝上车,“满小姐,陈先生和姜先生他们到家里来了,现在家里热闹着呢。” 满宝:“他们是来看先生的?” 刘贵笑道:“是来看庄先生的,但也是来看向公子的,不过向公子身体不好,早早就回屋歇着了。” 满宝心中有点点不太好的预感。 向铭学哪怕是身体不好,也不舍得外面灿烂的阳光呀,尤其是大冬日的阳光,晒着暖洋洋的,他自从七月行刺失败就一直被关在地牢里不见天日,对阳光可是很渴望的。 他之所以放弃大好的阳光回屋里躺着,全是因为姜先生他们和他打探的故事他一个都接不上。 他不知道白善几个是怎么编排他的,所以他不敢多嘴,生怕说漏了给他们捅出篓子来,就只能装病回屋歇着去了。 向六爷和向昌不知道,还跟着担心,满宝回去的时候他们正坐在向铭学的床前叹息呢。 第1222章 准备工作 满宝一提着药箱进来,向六爷立即让开了位置,满宝将药包交给向昌,“这是给你们公子的药,这是药膏,擦了伤口要好得快一些。” 向昌一一记下,向铭学则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脚,他试探性的问道:“周小姐提到过我的脚筋能接上……” 满宝道:“我已经让郑大掌柜和郑太医说了,等他找齐了人,我们就开始研究研究,你的身体底子不好,得先把身体养好才能动手术。” 向铭学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麻烦周小大夫了。” 向六爷趁机提出把向铭学留在这里治病的请求,他们租住的地方环境远比不上这里,更别说这里还有周满在。 满宝倒没觉得有什么,他一提就答应了,后期真动手术了,也得她天天看着。 满宝打量了一下向铭学,又看了一下他的脚踝,虽然有些不舍得,但还是让科科扫描了他的身体数据。 科科愉快的扣了一笔积分,然后扫描。 满宝决定一会儿吃了饭休息过后就将数据输入到拟人模特身上,先在他身上看看手术效果。 满宝现在的积分有点儿惨,主要是之前遇刺落水,科科为了救他们给他们买了两个可以呼吸的东西,现在东西还放在系统空间里呢。 因为东西的科技比这个时代高出很多来,所以扣了满宝许多积分。 而通过这一件事满宝也认识到了,她平时的节省是正确的,积分就是不能乱花,这样危急时刻才可以有足够的积分买救命的东西。 科科坚持认为,她就是抠门,和她爹一样一样的。 姜先生他们已经都吃过饭了,正和庄先生坐在书房里喝茶聊天呢,透过窗户看到满宝忙得满院子的乱转,连饭都是提了回自己的房间吃,手上还拿着一本书,便扭头和庄先生叹息道:“我也带过不少弟子,像这样自律的弟子却少见,洵美好福气呀。” 庄先生笑眯眯的喝了一口茶,谦虚了两句。 陈先生却有些好奇,“你这弟子的父亲不是被追赠为绵州牧了吗,她怎么还去济世堂学医?” 庄先生淡定的道:“她是医者,自然要去学医的。我现在能教她的不多了,每旬给她讲三篇课文,布置些课业而已。” 姜先生随手翻了一下身前案上的作业,好奇起来,“这课业是白善,还是白二郎的?” 庄先生看了一眼后道:“是周满的。” 姜先生:…… 陈先生见他表情不对,便也好奇的起身去看。 满宝的字很工整,是很适宜考试和缮写的楷书,所以陈先生可以一目十行的读下去。 然而他并没有一目十行,而是仔仔细细的将这一篇策论读完。 半响,他合上课业,和庄先生叹息道:“这样的文章……她学医可惜了。” 庄先生:“……救死扶伤之德,怎么就可惜了?” 姜先生也点头,“陈兄着相了。” 陈先生一想还真是,然后放下本子后摇头道:“本来我还说她这会儿该学些女红厨艺,或是琴棋书画,如今看来,她有这样的文采见识,去学这些才是浪费。” 庄先生微微翘起嘴角。 姜先生和陈先生这会儿也对向铭学那传奇的故事没多少兴趣了,反倒记挂起庄先生是怎么教的三个弟子。 于是三位先生就教育的话题谈起来,一直到白善他们下学回来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满宝则在吃完了午饭后掏出给向铭学做的治疗方案,先熟悉了一下,这才把门窗关起来,进系统里找拟人模特。 满宝从科科那里拿了数据,便一点一点的输入到拟人模特的系统中,看着他身上开始出现各种未愈合的伤口,身体数据也开始下降,脚踝那里也变得扭曲起来。 等一切都准备妥当,满宝便联系了莫老师。 科科帮忙录像发给莫老师。 莫老师看了一下病人的数据,又看了一眼躺着的拟人模特,和满宝道:“他的断裂时间太长了,以你们那样的环境和药物,就算脚筋接上了,后期的复健效果恐怕也不是很理想。” 莫老师同样是录像恢复给满宝,这个并不难,虽然不能面对面连接视频,但这样录像交流的速度也很快,师生两个早习惯了这样的交流方式。 他从书架上摸出一个本子来,从满宝坐牢开始,他就一直在和她研究向铭学的病例,根据他结合各种资料和同事的意见做出来的治疗方案就有厚厚的一册了。 他一边翻开一边和满宝道:“我和你说过,肌腱断裂,哦,就是你们所说的脚筋,因为其再生能力受限,人类一直到二十一世纪中期才攻克这个难题,但却是到了二十二世纪才研究出药物来保证肌腱和韧带的活性……” 莫老师还在录像,满宝就趁着这功夫把工具箱打开了,等莫老师的视频发过来,她就坐在拟人模特的身边撑着下巴看完。 “……我和两个同事进行倒逆实验,反推药剂,结合你们那里的各种药材勉强合成了一种药膏,不过我很怀疑以你们现有的科技能否复制出来。” 虽然表示怀疑,莫老师还是把药膏所需要的药材以及份量,制作过程等告诉她。 附了一个视频。 满宝只点进去看了一眼便推出来,视频里的实验,除了放在盘子上的药材外,里面的东西她一样都没见过。 不过既然药材是有的,她决定回头有空了再研究,现在嘛…… 满宝录制视频发过去,“我决定先动一次刀子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脚筋接上,等我晚上再研究一下怎么制作药膏。” 莫老师表示没问题,反正拟人模特用过以后可以一键恢复,只要不是遭受毁灭性的打击,比如被切成块完全断开连接,或是被火焚烧,不然都可以一键恢复的。 满宝便让科科录制她动手术的视频,回头不仅要和莫老师探讨,她自己也要看一看的。 于是满宝亮出手术刀,眉眼弯弯的一笑,看了看拟人模特的脚踝便下刀了…… 第1223章 钱的重要性(给书友“楼主不在”的打赏加更) 白善差点砸门才把满宝叫出来。 她一开门便对上大家担忧的目光,白善也收起了凶巴巴的表情,立即柔声问道:“满宝,你怎么了?” 不怪他们担心,现在天都快黑了,白善他们申正下学回来便敲过一次们,她没应声,白善便自己做作业去了。 等他写完作业又和白二郎就向家故事一起和向铭学探讨了一下,直到要吃晚食了,她还是在屋里不出来。 白善便敲门,但她依旧不应声,这样的情况以前也有过,据她事后的几次解释,他便认为她又是沉迷进那个病例或医书中了,于是没多担忧,让厨房给她留出一份饭菜来便去用饭了。 等大家吃饱喝足,又聊了一下天,眼见着天都快要黑了,屋里肯定已经昏暗得看不见东西,而满宝还是没动静。 大家这才慌起来,白善这才赶来敲门,差点把门给砸了。 见满宝一脸的憔悴,眼睛还有点泛红,大家就都不由提起心,这是哭了? 庄先生仔细的看了看她的眼睛,觉得这不像是哭,倒像是用眼太多红的。 他看了一眼她身后昏暗的屋子,蹙眉道:“就算沉迷书中,也该点起灯才是,这样不爱护自己的眼睛,小心以后看不见。” 满宝想说她不是因为黑才红了眼睛,她是因为要接脚筋才红的。 那东西比她想象的要难接得多。 像开腹部,里面的脏器虽然也很危险,随时有大出血的危险,可是,它们大呀,这次接脚筋,她才知道什么叫眼瞎。 拟人模特是根据向铭学的数据设置的,所以它脚踝上的情况也和向铭学的一样。 因为他当初是被粗暴的挑断,断面很混乱,不仅肌腱和韧带,就连骨头也伤到了,情况非常的糟糕。 因为脚筋被挑断很长一段时间了,脚踝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外面的伤疤看着还好,但里面却是一塌糊涂。 满宝切开的时候别说她,每隔五分钟就就收到一次视频的莫老师都惊呆了,一边震惊于这个学生所处时代的野蛮,一边替她出冷汗,然后劝说道:“这样的情况你是不可能修复的,放弃吧。” 甚至还建议道:“表象看着伤口是愈合了,但里面竟然有积水的情况,以现有的数据来看,这部分骨头很有可能会坏死,为了不影响上面的骨头,最后做截肢。” 满宝却有些不乐意,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病例呢。 这世上有几个断了脚筋的人? 断了脚筋的又有几个会碰见她,碰见了她还愿意冒险给她动手术的? 所以可遇不可求,她为啥要放弃? 满宝燃起熊熊斗志,先处理了积水情况,一般来说,要等待积水情况好转,人体自我消化完之后才能进行第二次手术。 但这是拟人模特呀,所以她在和莫老师确定自己处理积水的方式没有错误后就粗暴的进行了第二次手术…… 满宝这一忙便彻底沉浸在里面,别说眼睛了,脖子都快要断了呀,这个手术耗时太长了。 她坐在饭桌前,一边吃饭一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庄先生在教育过弟子后便回屋歇息去了,老年人经不起吓,他得用睡眠来安慰一下自己。 向家兄弟也回屋去了,多年以来,他们终于可以完全放下心弦安全的在一个地方呆着了,那当然是要好好的补眠了。 周立君忙了一天,见小姑没事,只是沉迷于学习,于是放下心来也睡觉去了,她明天一早还得去饭馆呢。 白二郎则是去继续自己的写作大业了,所以此时只有白善坐在满宝的对面,见她一脸的愁绪,就问道:“你愁什么呢?” 满宝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遇到大难题了。” 她探头往门外看了一眼,这才道:“向铭学的脚筋不好接呀。”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你之前不是挺有信心的吗?” “可我没想到他脚踝里的情况那么坏呀,本来还有四五成的把握,现在嘛,真的得看天意了。”还得看她能不能在他养好身体前在拟人模特身上积累出经验来。 白善想到了什么,也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压低声音问道:“是不是周小叔探得了什么消息?难道他还能看到脚踝里的情况?” 满宝:…… 她张了张嘴,到底没告诉他,科科不是她亲爹,鬼魂什么的,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 白善见她没否认,便眼睛亮闪闪的道:“那周小叔可真是你学医的利器呀,难怪你医术进步这么快。” 他这么说满宝就不服气了,“我医术进步快是因为我聪明好学还勤奋,跟我小叔,跟我亲爹可没关系。”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怎么会没关系?你都能通过周小叔看到病人体内的情况了,这不就相当于时时能看到病灶吗?” 满宝一想也是,这还真是科科带来的便利,但是……“这也不是时时都能看见的,要付出代价的。” 每次扫描的积分可不少呢。 白善则紧张起来,问道:“什么代价?是对你身体不好吗?还是对周小叔的魂体不好?” 最后一句话时,他还尽量压低了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满宝一脸忧伤的摇头道:“不是,是钱。”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钱而已,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没有我们再挣呗。” 白善想了想,回屋搬了一个盒子出来,打开给满宝看,里面是沉甸甸,黄橙橙的黄金,“不是很多,拿去用吧。” 满宝伸手抱住盒子,推辞道:“送我的?这样不好吧?毕竟无功不受禄……” 白善:“……借给你的。” 满宝就把盒子放在桌子上。 白善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周小叔不在这儿吗?” 满宝睁眼说实话,“不在。”从来就没在过。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小声道:“你挣钱不是挺容易的吗,周小叔既然能找到各种奇花异草,那等到明年开春你让他找一些牡丹,兰草之类的珍贵花卉便能赚钱了,我这些你先拿去用。” 满宝就惋惜的推回去道:“算了,我现在还有呢。” 人家要的是积分,可不是黄金。 不过黄金也有好处,她这两天正打算和皇后宫里的看守花草的小太监串通一气,哦,不,是友好交流,让他伺候花花草草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一两株,到时候给她研究研究。 这些都是要用钱的。 没办法,她现在进宫都还是假装是太子身边的小太监,每次去皇后宫里给她看病,其他人都远远的躲着,根本就见不到曾经许诺过她花花草草的明达公主。 第1224章 想买 白善又把盒子推了回去,大方的道:“给你你就拿着吧。” 见她一脸的纠结,他只能微红着脸道:“以后你要是没有不还也行。” 满宝便眨着眼睛看他。 白善轻咳一声道:“家里人生病了都是你帮着看的,抓药都是你付的钱,我们之间哪儿算得这么清楚呀,这也是为了精进你的医术,将来我们生病了还都得你看呢,这就当是提前付给你的诊费了。” 满宝的目光就下落,落在他的脚踝上,“我觉得这个医术你可能用不着。” 白善:…… 他直接起身,“你拿着吧,我回屋去了。” 满宝见他走了,便一把抱住了盒子,打开摸了摸里面的金子,觉得很欣喜,她总觉得别人的金子要更好摸一些。 满宝用过饭便抱着金子回屋,想了想,又进入系统里看已经被她缝起来的拟人模特,她没有一键恢复,而是让它保持病人状态,看一下恢复效果。 效果……当然是不太好的,毕竟这个手术实在是太粗暴了,满宝去点开莫老师点评的视频。 莫老师还在忙,点评的视频也是一段一段的发过来,将满宝手术过程中所有的不足都点了出来。 满宝拿了笔记记录,打算明天再改进改进,首先便是积水的处理问题,然后是分离黏连的肌腱…… 满宝一一记录下来,直到她设置的闹钟响起,科科提醒她去睡觉,她这才意犹未尽的出了系统,躺在床上久久睡不着。 这个病例真的是太有趣了,这恐怕是她做过的难度最高的手术了,果然莫老师说的对,越是精细的手术越艰难。 睡不着,她便在心里结合莫老师的点评过了一遍今天的手术,迷迷糊糊间还没等她完全想完便睡着了。 第二天她还是被白善叫醒的。 她穿好衣服披头散发出去时,白善已经洗漱好了,正拿了书要去小园子里早读,看见她便道:“快洗漱吧,就快要吃早食了。” 等她洗漱完,白善也背了一篇课文回来了,三人吃过早食便一起出门。 大吉现在还在养伤,所以接送他们的任务落在了刘贵身上。 刘贵先把满宝送到济世堂门前,她跳下马车便对刘贵道:“午时不用来接我了,我今天要出诊,小芍会送我回家的。” 刘贵应下。 白善掀起帘子和她道:“你可得小心啊。” 满宝挥手道:“你就放心吧。” 益州王都死了,谁还会对她不利呢? 太后吗? 就算是为了新庆郡王,她也不会明着对付她的,庄先生和他们分析过,如果他们在京城出事,不仅打了朝廷和皇帝的脸,也会让太后和新庆郡王落上怀疑,所以哪怕他们可能不太受欢迎,一时之间也没人敢威胁他们的性命。 满宝等马车走了,便高兴的转身进了济世堂,找来小芍道:“你上次不是说你认识一个在车马行做工的伙计吗?等我们从宿国公府里出来就去看看?” 小芍一愣道:“周小大夫要买马了?我以为你不买了。” 满宝老早之前就提过想买马,却一直没买,一是事情太多,二是前一段时间他们都有些危险,买了也是栓在家里浪费。 小芍见她问过一次后就不再提,他还以为她不买了呢。 满宝道:“得看看好不好,主要价格还得便宜。” 小芍:“……周小大夫,好的马一般价格都不会便宜。” 满宝便想了想道:“没关系,那就买便宜的,好不好的,能活就行。” 科科:…… 科科忍不住提醒她,“宿主,收集物种的质量问题也会影响到奖励积分的。” 满宝道:“我记得小时候你说过,影响很小的,你们更想要的是它们身上带的基因,是优质还是劣质的,因为他们没有固定的判断标准,所以这一方面的奖励积分很少,我都记着呢。” 科科便不吭声了。 那是宿主年纪还很小的时候,她去山里挖花花草草,因为人小准头不够,力气不足,好几次都把花花草草给挖坏了。 挖坏的东西满宝特别浪费的就甩手扔了,有时候科科就只找到这么一两株,她还全给挖坏了,它实在心疼,便同样要求她收录进系统。 当时给的便是这个解释,虽然也是实情,但它认为这是安慰性质大点儿,奈何人就是记住了。 满宝把白善给的盒子带上了,没办法,她是真的没金子了,她的私房钱还剩下一百多两的白银,她还得留着应急用呢。 但系统里的积分也很重要,满宝现在就觉得一个男性拟人模特是不够用的,因为有些病是需要二次手术,甚至是三次手术,也就是说需要手术观察时间。 所以她至少得有两个可供手术实验的模特才行。 她现在手上的两个模特,一个男性,一个女性,都是莫老师自掏腰包送她的,她觉得再买一个或两个,总不好再叫莫老师掏钱,所以还是得挣积分。 真是可惜,她这里的东西莫老师好像都不是很感兴趣,除了病人的数据,他几乎无欲无求,不然她用东西和莫老师换也好呀。 想要赚积分买“病患”,暂时还挖不到皇宫里的花花草草,那就只能出钱买牲畜了。 除了马,还有牛、羊…… 不过满宝觉得马最贵,科科也查过,马的收录积分目前应该是最高的,所以为了不引人注目,她决定先收录一匹马再说。 因为牛买了是要到衙门里登记的呀,嗯,买了马以后,再买羊…… 满宝计划好,午时在济世堂吃完饭便快速的去了宿国公府,打算速战速决,出来后好去买马。 程二夫人没想到周满还会上门来给她看病,连忙让人请她进来,还亲自去二门处接她。 满宝出入宿国公府好几次了,程二夫人还是第一次到二门处接她 程二夫人拿着满宝的手笑道:“我派人去济世堂请你,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有回话的,说好了今天上门来的,怎么,二夫人的下人没告诉你吗?” “告诉了,但谁知道竟是你来,我还以为你们济世堂要派别的大夫来呢。”程二夫人拉着她进屋坐下,笑道:“我听人说你这两天开始回济世堂坐堂了,竟是打算一直做大夫了?” 满宝点头,“我不一直是大夫吗?” 程二夫人看了一下她疑惑的表情后笑道:“是啊,倒是我们这样的俗人想岔了,来,你帮我看看我身上的毛病怎么样了。” 第1225章 区别 虽然满宝中间坐过牢,但程二夫人也没断了药,一直吃着之前满宝开的药方,所以她的病症好了许多。 满宝看过后表示药可以断了,接下来还是应该以膳食为主,每天再绕着花园走上两三圈就好。 “药膏你可以继续用着,我看纹路淡了很多。” 程二夫人也觉得身体好了很多,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只是站一小会儿便腰酸痛得不行,坐着也不舒服,躺着也难受,如今连气色也好了不少。 程二夫人高兴的请满宝喝茶,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退下去后道:“周小大夫,我有几个朋友,她们身上也都有些病症,明天我约了她们上门来,你来帮她们看一看好不好?” 满宝笑道:“我明日下午有出诊的病人了,若不是急症,程二夫人可以让她们去济世堂找我,我们济世堂的二楼很隐秘,便是可供贵人看诊的。” 见程二夫人皱眉,她又道:“若是家中有事不便前去也没什么,让下人去济世堂说一声,留下帖子就好,回头我排了顺序,自会上门去看诊。” 程二夫人笑着点头,“也好,对了,这药膏周小大夫这次有带多的吗?前儿我派人去济世堂买,掌柜的说卖完了。” 卖完了? 善宝眨眨眼,今儿她去后院吃饭的时候,大掌柜不仅正在熬一锅新的,前两天熬的还都盛在了罐子里,正摆满了药架呢。 满宝“啊”了一声后道:“对,这个药膏买的人多,这次我让小芍带来了一罐。” 程二夫人便道:“周小大夫怎么也不多带几罐来,我家有好几个女眷呢,这药膏都用得上。” 满宝有些尴尬,“那我下次来看程大夫人的时候给你们多带几罐?” 程二夫人笑着点头。 满宝便收了东西要告辞。 程二夫人笑着起身送她出去,问道:“时辰还早呢,你真的不多再坐坐?” 满宝拒绝了,道:“我一会儿得去一趟车马行,改天再坐。” “车马行?你还要买车不成?” “我想买马。” 程二夫人便若有所思的点头,将满宝送到二门后笑道:“周小大夫,你我也熟了,以后我就不叫你大夫了,叫你周妹妹如何?正巧我有个堂妹跟你差不多一样大,以后我介绍你们认识。” 满宝笑着应下,和她告别离开。 程二夫人目送她离开,这才扶着丫头的手笑着回身。 丫头很不解,“二夫人,您怎么突然对周小大夫这么客气了?” 程二夫人扶着她的手道:“身份不一样了,以后周小姐再上门,你们也要客气些。” 她坐到榻上,拿过刚才满宝留下的药膏看了看后笑道:“以前呢,她只是个大夫,是个神医,我们要客气些,但现在,她不仅是神医,还是功臣之女,更是一个敢报父仇进宫告御状的孝女,所以我们得敬重些。” 她将药膏交给丫头,让她收起来,靠在迎枕上道:“你且看着吧,现在是太后还在,益州王一案还没彻底了断,所以没人会在此时接触她,等过个几年,太后千秋了,案子也彻底了结了,多的是人看重欣赏她。介时,不知有多少人看中她的人品想娶回家去呢,就是可惜了……” 丫头捧着药膏问:“可惜什么?” “可惜鸿鹄之志与我等俗人不一样呀。”程二夫人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一叹,“算了,说这个做什么呢,二爷呢,又去哪了小妖精的屋里待着了,让他回来,我记得他上次从我哥哥那里抢了一匹马回来,他把马弄哪儿去了?” 丫头大惊失色,“二夫人,您不会想送马给周小大夫吧?” 程二夫人横了她一眼道:“我有什么缺心眼吗?那匹马几乎价值千金,我如今大好了,正好这几天天气好,可以去马场打马球了,顺便再看看马场里的马,替周小姐物色一匹好马。” 丫头就松了一口气。 上次二爷为了这匹马差点和舅老爷打起来,要是二夫人这么轻易的送人,回头不仅二爷要气吐血,只怕舅老爷也要气吐血了。 满宝将药箱交给小芍,爬上马车后等出了宿国公府,便从车里钻出来坐在车辕上,看着街上热闹的人群幽幽一叹。 小芍侧头看了她一眼,“周小大夫,您怎么了?” 满宝叹道:“我今天才算深切感受到先生所说的世事人情,我果然还是太嫩了。” 小芍的心瞬间提起来,胆战心惊的问,“周小大夫,您在屋里和程二夫人发生了什么?” 这一位可是敢在太后的寿宴上告御状的人呐。 满宝道:“也没发生什么,难道你没察觉到吗,这一次我们进宿国公府和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小芍理所当然的道:“周小大夫身份和以往不一样了嘛。 从小住在乡下,最常接触到最贵重身份的人便是县令,偏巧遇见的三个县令都没让满宝感受过阶级的威严,所以她没能很好的理解小芍。 但小芍从小生活在天下掉块砖,砸中的十个人中有两个是宗室,三个权贵,三个官儿,剩下的两个中一个是富商,一个则和他一样是庶民,他太理解这种阶级的分层了。 满宝也不是吴下阿蒙,只是她还是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同,在七里村,甚至是在罗江县,大夫还是很受敬重的。 就是在益州城,大夫的地位虽比不上在罗江县和村里,但也是很有地位的,但在京城…… 满宝想到那个被太子一剑砍了趴在地上,半天没人敢救的太医,情绪有些低落的问道:“医者的地位很低吗?” 小芍挠了挠脑袋,不是很理解满宝的话,“不低吧,小的毕生所愿就是能成为一个大夫了。” 满宝顺嘴鼓励一句,“你好好学,一定能成功的。” 小芍就高兴的咧开嘴笑。 满宝却还在思考地位这个问题,很奇怪,她与程二夫人的关系就是医患关系,但之前,她对她客气;但现在却对她敬重。 但敬重却不是因为她的身份,而是因为她亲爹被追赠为州牧,满宝想不透的问题决定回家请教先生。 不过现在这个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小芍停下了车,满宝闻到了车马行的味道,一抬头,就看到坊市里拴着各种牲畜,各种熟悉又陌生的味道扑面而来。 第1226章 孔雀 小芍将马车放在车马行口专门看管车马的地方,然后便领着满宝进去。 车马行虽叫车马行,但卖的车多为板车,只有少数一些做好的青布马车,都很简陋。 因为好的马车都是订做,谁没事做出一辆豪华大车放在铺子里卖? 万一卖不出去怎么办? 除此外,剩下的地方都是买牲畜的。 马、牛、驴、骡子,甚至还有南国送来的孔雀,满宝走过的时候正好听见一声清唳,然后孔雀开屏,如漫天翠玉在眼前闪耀,满宝一时看呆了眼,立时就走不动道儿了。 小芍也惊呆了,叫道:“好漂亮呀,周小大夫你运气真好,这孔雀来我们这儿好久了,但就是不喜欢开屏,先前不管人怎么逗都不管用,您才走过来它竟然就开屏了。” 它不仅开屏了,还歪着脑袋冲满宝叫起来,然后摇着自己大大的尾屏在满宝面前绕了半圈,全方位的展示着自己的美貌。 满宝立即被迷住了,站在栏杆前面,眼巴巴的看着孔雀问,“这个多少钱?” 小芍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满宝,“周小大夫,这个咱可买不起。” 因为孔雀开屏跑过来观赏的路人们看了一眼满宝身上的衣饰,也不觉得满宝能买得起。 一旁倚着栏杆看守孔雀的管事倒没有看不起满宝的意思,笑道:“小娘子想买?” 满宝连连点头,科科也尽量缩着不发出声音打搅她,开始悄悄的运算起来,以宿主以往的表现,它让她收录这个的可能性有多大。 管事便笑道:“我这孔雀为绿玉,是最为珍贵的一种,所以不卖钱。” “既是珍奇,自然也只换珍奇。” 满宝就开始扒拉起商城里的东西来,眼睛闪闪发亮,她最喜欢用珍奇换珍奇了。 管事已经继续道:“比如盐屯、漕口或是一地父母官,参将之职都可以。” 满宝:“……这是珍奇吗?” 管事道:“难得之物,自然是珍奇。” 满宝没好气的道:“那你还不如说这是要献给皇帝的,官又不能买卖,除了他,谁还能给你呢?” “皇帝已经有了两只孔雀了,我这只虽然也不差,但在他那里已经不稀奇,恐怕求不来一官,”管事笑道:“小娘子没有官,有盐屯或漕口也可以呀,我这孔雀可是从和蛮部运到这儿来的,期间跨越千山万水,无数艰险,我敢保证,不仅满京城,就是这整个中原,除了皇宫里的那两只,再没有比它更出彩的孔雀了。” 满宝心想,别说她没有那些东西,就是有,也不可能跟他换呀。 科科看出满宝的态度,忍不住小声在她脑子里道:“换吧,这个比马还要值积分。” 说起马,满宝总算是想起马来了,她勉强从孔雀身上收回目光,一脸惋惜的要走,顺便在心里安慰科科,“我们没有盐屯,更没有漕口,也不可能给他官儿当。” 科科:“……宿主,你倒是努力努力,问一问价格呢。”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和管事道:“那我们要是一定要用钱买呢?值多少钱?” 显然这样问的人也有不少,管事习以为常,笑道:“也不要钱,但要一百船满满的漕船粮食。” 满宝虚心请教,“一漕船的粮食是多少?” “漕船一般是一千石。” 满宝一听,立即行礼,“打扰了。” 然后转身就走,心里已经在噼里啪啦的算账了,还一边回复科科,“听到了没,一千石,一百艘就是十万石,现在也不知道京城的谷价是多少,但一石应该也不会低于一百五十文,十万石的粮食先不说能不能买着吧,你算算那钱。” 满宝扭头问小芍,“现在京城的谷子怎么卖?” 小芍一脸懵的答道:“上次我家去买,好像是十八文一斗。” 这会儿了满宝还有时间感叹,“京城的物价就是比我们小地方的高。” 然后在脑子里对科科道:“你听到没,十八文呢,那一石就是一百八十文。十万石的粮食都能供应军队开拔了,我上哪儿买这么多粮食去?” 科科也只惋惜了一下,反正这些年宿主没少放跑看见的珍贵物种,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下,“宿主以后要不要去那什么和蛮部走一走?” 满宝是和庄先生学过地理志的,对那传说中崇山峻岭,艰险难走的地方也很向往,于是点头道:“待我以后长大,又长本事了就去,听说那边有很多毒虫瘴气,想要过去不易。” 所以还是得好好的学习医术呀,所以还是得挣积分买“病人”呀。 很好,又回到了原点儿,满宝和小芍去找他那个朋友。 他的朋友是在车马行里干活儿的伙计,非常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因为是小芍介绍的,他最先带满宝去看他认为最好的马,然后从马的牙齿讲到马的蹄子,无一不在告诉满宝,这几匹都是非常好的马。 “所以周小大夫您看,您是要耐力好的,还是要跑得快,或是要温顺一些的?” 这些马都被打理得特别好,毛发服帖油亮,吃的是上好的豆料,尤其是其中一匹棕红色的马,实在是太漂亮了。 漂亮到满宝忍不住抱了抱它的脖子。 这匹马也不大,只有两岁,正适合满宝这样的少年人,慢慢养着培养感情,一年以后就成年了。 这匹马似乎也很喜欢满宝,于是拱了拱她的手,满宝更舍不得了,问道:“这匹马多少钱?” 伙计立即笑弯了眼,道:“周小大夫真是好眼光,这匹马的父母都是名马,可以在马场里跑比赛的,跑得特别快,若是周小大夫要,我们这里只取二十八金。” 那也不便宜了。 满宝算了算自己兜里的钱,想到后天要进宫和小太监合谋买些花花草草了,便忍痛道:“那你们这里最便宜的马是哪匹?” 伙计一愣,道:“周小大夫要是觉得这匹太贵,不如看一看这一匹,也不差多少的,只需二十三金。”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摇头,“不是,我要你们全店最便宜的。” 伙计和小芍:…… 最后伙计把满宝带到后院,让她看马厩里两匹有些蔫的老马和三匹小马。 第1227章 收录马(给书友“思倾岚语”的打赏加更一) 伙计道:“周小大夫,您别看这两匹马老了,但它们拉东西都特别稳,年纪也不是很大,只有二十三岁,应该还能活上十年左右,不是有句俗语吗,叫老马识途吧啦吧啦……” 满宝看了看,终于在科科强烈的反对下将目光移向一旁的小马。 伙计见了便叹息道:“周小大夫,这小马是底子不太好,您看它的蹄子和牙口,多少有些缺陷,不过您放心,它们的父母都是好马,兄弟姐妹也都不错,您要买,以后配种还是有很大几率出好好马的……” 小芍就瞪着伙计。 好吧,伙计也觉得不能太坑朋友带来的主顾,而且他可是知道的,这位周小神医是他朋友的主子,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小芍要跟在她身边学医的。 于是他左右看了看,见院子里的其他伙计没怎么留意到这边,这才压低声音道:“周小大夫,不是我说,您要真想买马,那就买老马吧,您别看它们年纪大,却是一买就能用上的,而且它们耐劳,价格呢也不是很贵,我能给您我做主的最低价,二十八两。” “这小马却不一样,年纪是小,似乎能再活三十年,但这马吧,它底子不好,不说将来大了能不能用,你能不能把它养活都不一定。” 满宝就问科科,“你们能养活吗?” 科科又不是实验室的人,对宿主花小钱买劣马没什么意见,就是略微惋惜可能失去的优质基因的奖励积分而已。 因此它在几匹马之前来回扫描了一下,最后选中了一匹基因最好的小马,“买它。” 满宝立即伸手指向最小的一匹马,眉眼弯弯的问,“这匹多少钱?” 伙计一看,是刚出生不到两月的小马驹,这匹马刚出生的时候运气不太好,它的母亲是难产,所以出生后混乱中蹬了它的眼睛一下,它的眼睛就有点儿不好,加上瘦小,本来应该在马场处理掉的。 但他老板不舍得,觉得养活了卖给乡下人拉车也是一些收入,于是便送到铺子里来了,他笑道:“这个年纪小,只要十二两。” 满宝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挥手道:“那就它了。” 她道:“这马的价格也相差得太大了,我还以为马都要百两以上呢。” 伙计也不介意成交的价格低,笑着和满宝解释道:“那得看是什么马,一般上五十两的马就能上战场了,上百两的就是好马了,您别看我们放在铺子外头的马贵,其实更好的马是在马场里,有些好马,特别是种马,那是价值千金呢。” 满宝眼珠子一转,问道:“那比坊口的那只孔雀呢?” 伙计便骄傲的道:“那怎么能比,那孔雀是拿来看的,千里马却是万金难求,他一只孔雀也就能求一百艘船,我们老板说,以前有个皇帝,为了求一匹马,拿了二十万两黄金和一匹用黄金铸成的马去买都买不到呢。” 小芍听了咋舌,“什么马这么贵?” 满宝道:“汗血宝马。” 伙计见满宝竟然知道,还失望了一下,但还是拍手道:“不错,就是汗血宝马,所以您看,这孔雀怎么能跟马比呢?” 满宝点头,“也是,只听说过皇帝为了马打仗的,还没听说过为了孔雀打仗的。” 满宝付了钱把马牵走。 小芍看着这匹小马有点儿纠结,这也不能骑呀,所以放到马车上走? 还没等他想出办法来,满宝又回去看了一下孔雀,不过这会儿它已经不开屏了,正优哉游哉的在木栏内走来转去。 满宝看了一会儿,扭头问小芍,“难道民间还能卖官不成?” 小芍摇头,“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人家既然敢求,显然便是知道有人在卖吧。” 满宝点了点头,牵着马走了。 回到马车前,小芍看着她手里的马,满宝已经挥手道:“你自己回去吧,把药箱给我,这儿离我家的饭馆不远,我去找我家人。” 小芍闻言便将药箱给满宝拿下来。 满宝就背着药箱,牵着手中的小马驹晃晃悠悠的往回走。 科科一路上都在找适合的地方,终于,走着走着,科科找到了,于是指引满宝牵着小马驹拐进一条巷子,走了一段再一拐,进的巷子就更小了,往里一去,这才发现两边都是高墙,竟然没有门口。 这是一条绝路,她往前走了一段,科科道:“这里安全了,在我的扫描范围内都没有人类可以看到这里。” 满宝就蹲下去摸了摸小马驹,连绳子一起让科科收录了。 小马驹瞬间从地上消失,一人一系统都等了一下,没有什么声音,科科便道:“看来百科馆还得统计一下积分。” 满宝便转身往外去,道:“你猜它能有多少积分?” 科科才不会做这么主观的事呢,于是拒绝猜。 满宝最后也没去找周五郎他们,而是背着药箱一路逛着街回到常青巷,手里还拿着一些她路上买来的零食。 从外城走到内城回家,她一路上都平安无事,看来是真的没人会杀她了,不然今天多好的机会呀。 之前刺杀他们的刺客,绝大部分都死了,剩下的则是被京兆府抓住了,连淹死在湖底的两个刺客都被捞了上来。 益州王留在京城的势力似乎全被清了。 满宝拎着药箱敲开门进门,因为走了一路,小脸蛋红扑扑的,此时家里只有庄先生和向家兄弟在。 向朝无聊,正在找大吉说话,向铭学自己借了一本书在看,庄先生却是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听到脚步声便抬起头来看。 见是满宝回来,只看了一眼便问道:“这是干什么去了?” 满宝将药箱放在一边,坐在庄先生对面道:“先生,我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她将今天程二夫人对她的态度和以往的对比细细地和先生说了,然后问,“我就是个大夫,不论从前还是现在,我和程二夫人都是医患关系,为何她以前对我只是客气,现在对我却是敬重呢?仅仅因为我亲生父亲追赠了州牧?” 庄先生便从躺椅上坐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你想问的不是这个,你想问的是,医者为何弱于官是吗?” 满宝恍然大悟,“还是先生厉害,我说嘛,我总觉得我问的问题也不太对,没错,为什么医官就会次于文官和武官呢?” 第1228章 骨气 正在屋里看书的向铭学听见院子里的对话,也忍不住放下了书本,透过窗户看向院子里的师徒二人。 庄先生低头对上弟子亮晶晶的眼睛,忍不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他斟酌着在院子里走起来,他也曾在心里迟疑过,让满宝在学医的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是不是对的。 尤其是在她越来越显示出自己在读书上的天赋和对世事的领悟力以后。 但所有的迟疑在这个孩子仰望着星空许愿说,她要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大夫,救死扶伤时烟消云散。 庄先生转了两圈,斟酌好后便道:“满宝,你们三人从小便生活在七里村,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不对,而你比白善和白诚的环境更单纯,有些事,先生从没特意教过你们,你家人又疼宠你,因此有些事你也没感受到过。” 满宝认真的听着。 “在外面的世界,人是分为三六九等的。” 满宝点头道:“我知道,士农工商,还有奴婢,罪人呢。” 庄先生便笑了笑,微微摇头道:“你说的那么轻易,显然是不知道的。” 满宝疑惑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便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这么说吧,世人认为,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为君子所不齿,医在百工之中,为匠人,地位尚在商人之下。” 满宝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找到反驳的理由,“不对,商可没有官儿,我们大夫是有官的。” 庄先生笑着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所以医者又不像其他匠人登记在册,受官府征召。” 要知道匠人可是很苦的,都要登记在册,经常要给公家做白工,有时候碰上大型事件还会被免费征召。 比如服役,农即庶民每年要服役的天数都有规定,一般地方官员不会也不敢延迟太久的。 不然劳役太苦,庶民群起而攻,搞起义怎么办? 但对匠人不会,要大修路了,征召匠人;要修水利了,征召匠人;要修宫殿了,征召匠人;要打仗了,也要征召匠人…… 有的匠人一被征就是二三年,有的甚至被拉到另一个地方,被不断的借调,家人完全就找不到,有时候被放回乡时都离家十几二十年了。 庄先生道:“现在少了,但在以前,若是遇到大战,军中没有医者,军队也是会从地方征召医者往军队的。” 进了军队就是军医,那可不是随便能跑的,一跑就是逃兵,是要被杀头的。 他道:“能从军医到太医院,且还能从太医院回乡荣养,几朝之中也只有一个范太医而已。” 满宝隐隐明白了,“所以医者的地位其实很低。” 庄先生微微点头,“而你还是女医,在世人的眼里,你的地位就更低了,不过有教养的人对医者都会多两分客气,不会动辄生怒。” 像太子那样随便拔剑砍人的也有,不过很少就是了。 “程二夫人先前对你客气,是因为你是医者,要为她看病,多两分客气,将来也好相处;”庄先生道:“现在对你敬重,我想,一是因为你身份已然不同,虽说你父亲是追赠,但他占一个义,你占一个孝,你又读书识字,便当得起一个士;而你一个忠臣之后还愿意做这救死扶伤之事,自然值得敬重。” 满宝若有所思。 “所以你看,这世上的人也不全是照着规矩一板一眼的来的,这世上有程二夫人这样看得通透的人,自然也有看不到这些,只认这世上死板规矩的人,将来你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有。” 庄先生道:“这些人或许会认你‘士’的身份,也有可能只认定你为‘医’。但不论别人怎么看,你当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满宝思考了半响道:“我当我是医,我也可做士,但我并不觉得医低于士。” 庄先生便笑,“这就对了。” 他笑着摸她的脑袋,“为师勉强可算一个士,你家中老父和哥哥们是农,在你心里,我们几人中的地位有上下之分吗?” 满宝不好意思的摇头,“没有。” “这便是世事人情了,规矩是人定下来的了,但这世间的人,哪有士只与士是知己,农只和农交友,商只和商相交的?”庄先生道:“将来你见到的人还会更多,有从始到终都对你态度不变的,也会有一直变化的,你大可不必为这些改变而忧愁,更不可为这些改变而改掉自己的初衷,明白吗?” 满宝连连点头,“坚持自我,不忘初心。” 庄先生赞许的点头,他就喜欢教这样的弟子,一点就通,他谈兴上来,干脆坐到了椅子上,又与她说得更彻底些。 “这世上的贵贱之分不过是有些聪明人想要得利特意定出来束缚愚人的规矩罢了,这是从夏商时便有的东西,我们几个血肉之躯当然改不过来这个规矩。”他道:“但心是我们自己的,有些事情记在心里就好,你不觉得自己卑贱,那你就不卑贱,这就是骨气了。” 满宝便撑着小脸思考起来,消化着先生今日教她的这些东西。 房间里的向铭学也听呆了,他紧紧地拽着书本,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呼哈哈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往外看去,便看到白二郎提着书篮一路欢呼着冲进了院子,白善紧跟在后面…… 一直思考的满宝也被惊醒过了,她扭过头去看俩人,问道:“你们干嘛呢?” 白二郎和白善马马虎虎的给先生行了一礼便一起冲到满宝跟前,眼睛亮晶晶的问道:“满宝,你的马在哪儿呢?” 满宝:“……你们怎么知道?” 白善道:“我们回来的时候特意在济世堂停了一下,还以为你没回来呢,结果小芍说你买了马就自己回来了,你的马在哪儿呢?是在前院吗?” 白二郎也兴致勃勃的看着她。 满宝:“……”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在俩人,不,是三人亮闪闪的目光中硬着头皮道:“如果我说我把小马驹送给别人了你们信吗?” 第1229章 借钱 庄先生闻言便又躺回了躺椅上,坐看两个弟子怼他们的师姐。 白二郎想也不想便道:“不信!”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你该不会是转手又卖给别人了吧?” 满宝仰头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 白二郎失望不已,“你真的把小马驹转卖给别人了?不是,你图什么呀,费了半天功夫去挑马,就为了牵出来卖给别人?” 白善也觉得这太不像她了,“你该不会是骗人了吧,买马的人不知道去车马行挑马?” 满宝憋气道:“我是会骗人的人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然后自己讨论起来,“你遇见了个坏人,他得罪你了?” 白善:“怕不止是个坏人,还得是个有点儿傻的坏人,不然谁会在大街上和你买马?就算不去马场,也该去车马行里买呀。” 就连庄先生都问,“你一转手赚了多少钱?” 满宝就忧伤的叹了一口气,“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的人品呢?” 白善问,“你就说你的马没牵回家是亏了还是赚了?” 那当然是赚了,积分还是很值钱的,虽然不能直接换成这个世界的钱用,却可以在商城里买好东西,再在这个世界变现。 于是她道:“赚了的。” 三人便一脸了然的模样,也不再追问她的马到底卖给谁了,而是问起她今天去车马行的情况。 白善道:“我也想买一匹马呢,这样以后回罗江县,只要不是下雨和烈日我就骑马,骑马比坐车舒服。” 白二郎也点头,“我早就想买了,只是你们都忙,也没人陪我去选,才一直拖到现在的。” 满宝便道:“我今天看到一匹特别好的马,要二十八金。” 白善听着咋舌,“这么贵?” 白二郎也觉得贵,“没有便宜一些的吗?” “有一匹二十二金的,不过我觉得比不上它漂亮,速度也没它快。”满宝要是买马,那肯定是买自己能负担得起的最好的,正巧,白善给她的金子刚好可以买得起。 想到这里,满宝看向白善,“你还有钱?” 白善道:“还有一些白银,不过也不够,但没关系,我可以和祖母要。” 满宝道:“和长辈拿钱不好吧?” 白善道:“这会儿不拿,买回来养马的粮草也是要不少钱的,我现在没赚钱,可没有这么多现钱负担。” 他道:“只能等回家的时候拿小庄子的收益来抵了,不过现在新麦种不值钱了,小庄子的收益肯定没有往年那么多了。” 之前遇刺给的赏金,周五郎只能拿出六百两,周家的那份剩下的就是满宝出了。 白善见了,脑子一热,他们家的这份便也自己掏了。 刘老夫人都收了周家的钱,自家亲孙子给钱当然也不拦着,所以白善和满宝都一下穷了。 满宝还剩下一百多两的白银,而白善倒是剩得多点儿,但他昨天晚上不是把金子都给满宝了吗? 这样一来,三人中,目前最有钱的就是白二郎了。 满宝便看向白二郎。 白善若有所思,也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被俩人一看,忍不住悄悄后退两步,俩人的目光跟上去。 白二郎就戒备的看着俩人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满宝轻咳一声道:“马要吃豆子,养马的确很贵哈,白二,你现在有多少钱?” 白善道:“我给你打欠条如何,待回了七里村就还你。” 白二郎转身就跑回房间,“我钱也不多的……” 白善和满宝拔腿就去追,将人堵在房间里。 庄先生就躺在躺椅上听着他们两个在房间里和白二郎“商量”借钱,他笑着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不管他们了。 向铭学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手中的书许久不语。他自认读过不少书,也跟过许多先生读书,但庄先生说的这些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像庄先生这样教授弟子更是第一次见。 白二郎将白善写的欠条收好,这才从床底下把箱子拖出来数钱给他,他还问满宝,“你真的不借吗?” 满宝牙疼,“不借,我都快忙疯了,哪有时间帮你润笔。” 白二郎不信,“你不是说现在病人开始变少了吗?” 满宝就叹气,“济世堂里的病人是少了,但需要出诊的病人变多了呀,而且我最近有好多东西要学,只向铭学的手术我就要不断的做试验,哪有时间呀?” 白二郎一边数钱给白善,一边问,“怎么做试验?” 白善就道:“说了你也不懂,何必自找烦恼,赶紧数钱,过两天休沐,我们找上封宗平一起去马场买马。” 这下白二郎和满宝的注意力一下就被转移了,皆眼睛一亮,“封宗平认识马场的人?” “他总比我们熟,我听同窗们说,马场里的马比车马行的要好。”白善道:“马这么贵,我们一辈子也就买一匹吧,当然要买好的了。” 满宝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满宝道:“你们要不要找一找相马的书,学一学怎么相马。” 白二郎:“为何你不学?” 满宝:“我没空。” 白善叹气,“算了,我来吧,这一二日也就算是找了书也学不到什么,我明天问一问殷或,他家中有家将,他们懂马。” 三人只要想到他们就要拥有人生中的第一匹马时都兴奋的睡不着觉了。 满宝谁不知道便进系统里盯着拟人模特看,看到它的手术效果果然不好,甚至还有恶化的趋势,便叹息一声一键恢复了。 然后她开始按照新定出来的消除积水的治疗方法给它处理积水。 积水消除需要一定的时间,满宝只能等待治疗效果,如果顺利,她过几天就可以进行第二次手术。 以后她就可以直接略过第一步,不断的开始第二次手术的试错,一直到她能熟练的开展这个手术。 一下不能动手术,满宝还觉得有些不习惯,她的目光就忍不住落在一旁女模特的身上,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向铭学的数据导入进去,不过好像男女之间还是有分别的。 所以还是得买模特呀。 第1230章 扣下 满宝又切坏了一个模特,但多少还是收获了一点儿心得,将女拟人模特一键恢复后满宝就出了系统,拉了被子躺在床上,心满意足的呼出一口气,睡了。 第二天满宝去济世堂坐堂,便把小芍叫到跟前和他谈了两刻钟的心。 最后有新病人来了,满宝才让他站到一边和她学习怎么看病。 等病人都被治完了,满宝便摸出一本书来看,小芍则溜了出去,陶大夫的药童就拉住他道:“怎么回事,早上我怎么听着周小大夫在训你?” 小芍叹了一口气道:“也不算是训,就是让我以后不要什么事情都和白公子他们说,可我认真的想了想,昨天我也没和白公子他们说什么呀。” “那你到底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周小大夫买了一匹小马。” 药童便笑道:“我知道了,那马必定是送给两位公子中的一个的,你提前告诉了人,坏了周小大夫的惊喜,她可不就要怪你?” “……”小芍道:“那怎么可能是惊喜?” 那么小的一匹马,眼睛还瞎了一只,怎么可能是惊喜? 一直到现在,小芍都不太能理解周小大夫为什么要买那么一匹马。 陶大夫也看完病人了,掀开帘子出来便看到俩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便轻咳一声道:“你们在这儿忙什么呢?” 俩人立即散了。 陶大夫摇了摇头,转身去找满宝继续探讨病例去了。 收到消息的丁大夫也立即钻了过来,昨天满宝和陶大夫虽然都没有确诊柳娘怀孕,但柳娘有可能怀孕的利好消息还是在济世堂内部传开了,甚至隔壁耳通目明的保和医馆都隐隐收到了些消息。 所以今天大家一直很热衷和满宝探讨相关病例。 等满宝吃了午饭从济世堂里出来往二柳巷去,大夫们还有些意犹未尽。 傅文芸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目前是正常的坐月子,满宝来不过是复诊的。 这段时间满宝给开的药方账单都是送到松子巷岳家,岳家竟然一点儿没拖沓,济世堂上门收账都立时掏钱给了。 据说岳大人的脑袋也好了,这两天已经开始上衙门去了。 虽然岳大人的病一直是太医看着的,满宝已经不再上门,但根据她第一次看诊的情况来判断,她觉得对方最好再多休息一段时间。 因为脑袋撞成那样,就算后面头不晕,人也不恶心了,但也要好好保养,以免落下后遗症。 但岳大人很拼命,显然想更早的回到工作岗位上,因此谢绝了傅家的关心。 满宝给傅文芸看完病,扎完针,照例坐在床边和她说话,“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前面看见岳大郎了,他今天还不上学吗?” 岳大郎上次被傅文华第二次揍过以后,脸上的青肿许久才消,所以一直不肯去上学,但现在已经好了,人却还没销假,这让满宝有点儿惊讶。 毕竟,他可是一个连媳妇生孩子的当天都坚持去上学的人啊。 傅文芸便笑了笑道:“他说我父亲在这儿,他这个做女婿的说什么也要服侍在侧,所以请了假,之前每日都过来请安,从昨天开始便住在家里不走了。” 她示意满宝去看摇篮里的孩子,笑道:“我想着,孩子现在也可以抱出屋里,让他留在这儿看看孩子也好。” “傅二姐姐做完月子就回松子巷吗?” 傅文芸笑道:“我听父亲和母亲的。” 满宝便用肩膀撞了一下她,觉得她不老实。 傅文芸便扑哧一声笑出来,道:“待我父亲述职完,我差不多就要回去了,两家在此之前应该会坐下来谈一谈。” 一旁的秋月乐滋滋的道:“满小姐不知道,这几天我们老爷太太有空,正巧那边老爷也在家养伤,所以就谈了一下这嫁妆的事,岳家那边就说,京城的这宅子本来就是小姐的嫁妆,只是买房的时候小姐的钱不够,所以家里给添了些。” 秋月提起这事便乐得眉眼弯弯,“老爷太太当时一听,当即便让人和岳家的管事一起去衙门把这宅子一起过到了小姐的名下,还夸亲家宽厚呢。” 一点儿也没提,既然是添给傅文芸的嫁妆,为什么最后记在岳家的名下。 而岳家也没提他们出的另一半的钱,两亲家都稀里糊涂的忘了这两件事,相处得其乐融融的。 满宝便乐道:“果然还是傅大人和傅太太治得住他们。” 傅文芸也笑了笑,然后道:“不过那宅子还是小了点儿,一家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孩子又小,太过哭闹,恐怕将来还有许多矛盾呢,所以我想还是应该租个好点的房子,这边的宅子要么租出去,要么卖出去。” 那宅子是比他们租的小,可从小生活在老周家的满宝却是习惯那种主宅条件的,所以她一开始有些不解。 但设身处地的一想,满宝隐隐又有些明白了,也是,他们老周家和睦,所以不觉得小,可他们岳家却不一样。 因此满宝想了想道:“那你得有个单独的院子才行啊。” 傅文芸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最近已经让徐管家到处去找了,最后也在你们常青巷附近找一个大点儿的院子,那边环境好,清净,离他们上学上衙的地方也近。” 满宝:“就是贵。” 傅文芸便笑道:“就是贵也贵不到哪里去,我公公不仅有俸禄,家里也有庄子和一些铺子呢,只是租房子住,节省一些还是过得很好的。” “但你有现成的房子在,你可怎么说服他们呢?” 傅文芸轻声笑道:“想要说服我那婆婆不可能,但想要说服我公公却还是不难的。” 这一次劫难也让傅文芸想通了,以前她有事只能通过丈夫,或是和婆婆直接沟通。 可这两个,一个做不了主,唯唯诺诺,一个又一味的节省,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 但在岳家,其实真正有话语权的却是她公公,她和他们两个苦口婆心半天,不及和岳玮说上一句合情合理的话。 “再过几日我父亲任职的公文应该就下来了,到那时我差不多也出了月子,我给你们下帖子,你请了庄先生和刘老夫人他们一起过来,我们好好的庆祝一番如何?” “恐怕不行了,”一道声音在窗外响起,傅县令的声音在窗外幽幽地道:“我刚从吏部回来,吏部那边扣下了我的述职报告,说我暂且不能回建州任长史了。” 第1231章 你想当华阳县令吗 “咦?” 满宝从屋里探出头去,这才看到傅县令正站在窗下发愁呢。 他刚从吏部被拒回来,心情有些不好,回到家便想来找他闺女谈一谈,结果满宝正好在屋里。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被扣下了?” 傅县令摇头,叹息道:“我和吏部的官员打听过了,但他们忙得很,并没有告诉我。” 说罢看着满宝。 傅文芸就隔着窗户和她父亲道:“父亲有没有想过让公公帮忙打听一下?” 傅县令就皱眉,“前两天我们才去衙门里把宅子落在你名下呢。” 要是早一点或晚一点问都可以,但这会儿显然不合适。 而且傅县令是有点儿担忧的,“你们说,是不是亲家那一撞得罪了太后,所以……” 满宝就道:“不可能,现在太后病重着呢,她哪有功夫管这些事?” 傅县令眼珠子一转,“娘娘的病很重?” 满宝点头,“反正不轻。” 她毕竟是在济世堂里坐堂,而济世堂还有一个郑太医在宫中,这方面的消息要灵通点儿。 再结合白善他们回家说的事,满宝眨眨眼道:“会不会是吏部想给傅大人换个位置?” 傅县令立即眼睛一亮,“这话怎么说?” “因为益州王一案,朝中现在空出来很多缺呢,尤其是剑南道,大人毕竟在罗江县任过职,或许被调回去也有可能呀。” 傅县令犹如雷击,“再,再回罗江县?” 傅文芸听见这声音不对,立即隔着窗户道:“父亲,满宝的意思是回剑南道,您已升至长史,当不会再回罗江县的。” 傅县令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眼珠子一转,心思活泛起来,“听说这次华阳县县令立了大功,要被调回京城了……” 虽然华阳县县令也是县令,比他这个长史低半级,可这是上县的县令啊,要是做得好,将来一升迁就是上州的司马、长史什么的…… 这可比他现在先任下州的长史还要便利得多,且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满宝想到的却是唐县令的为人脾气,恐怕下任县令不会那么好做,而且傅县令未必压得住益州城那么多权贵世家。 吏部和朝廷只要不眼瞎就不会让傅县令去华阳县。 不过看了眼美滋滋起来的傅县令,满宝什么话都没说。 傅文芸也觉得她爹不可能,不过她也什么都没说,而是悄悄的托付满宝帮忙打听一下,“你认识的人多,帮我父亲打听一下原委,若是改地方还好,若是因别的事得罪了上峰故意给的挂落,我们知道了也好早做应对。” 满宝应下,笑道:“傅二姐姐放心,我回头就托白善帮忙打听打听。” 吏部的事,却是和刘焕打听最好,因为户部和吏部打的交道最多。 刘焕接了白善的托付后都没去问他祖父,而是去找他大哥刘益,这种消息他最灵通了,就算不知道,他也可以问一下吏部的人,因为他现在就在吏部做文书,方便得很。 刘益隔了一天便打听出来了,见他家的傻弟弟乐滋滋的转身就往外跑,就问道:“你上哪儿去?” “我去找殷或,我们今天要去马场看马。” 刘益蹙眉,“你不是有踏雪了吗?” “不是我要买,是白善他们,我们跟着参考参考。”说罢就跑了。 刘益也不拦着,摇了摇头后也要出门找朋友喝酒谈诗去,结果还没出家门呢,就被祖父给叫到了书房。 刘尚书对这个大孙子很满意,于是也不像哄着刘焕一样的哄着他,很开门见山的道:“唐知鹤要回京了。” 刘益眨眨眼,回就回呗,他回来应该也是进刑部,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益想到这里一滞,迟疑的问道:“那华阳县的县令……” 刘尚书微微点头,道:“我和李尚书谈过,他觉得你是个可塑之才,或许可以一试。” 这个李尚书当然不是兵部的,而是他们吏部的了。 刘益内心深处有点儿不乐意离开京城,主要是他的亲朋都在京城,去了益州他可就孤身一人了。 他又不像唐知鹤,还有个杨和书在左近。 “祖父,如今益州不是个烫手山芋吗?” 刘尚书就横了他一眼道:“什么烫手山芋,明明是个香饽饽,益州王走了,你头上的大山去了一座,我和老唐大人打听过了,唐知鹤很会做人,他和陛下上书,要将此次抄没的田产皆压在县衙手中,如今只将益州王府查抄的一部分分给了散落进益州的逃兵,还有大批的流民没有安置呢。” 刘尚书道:“你接了这个位置,到了任上就可以着手安排此事,既可以收拢民心,又可以立下功绩,你说是不是香饽饽?” “可这岂不是会得罪很多人?”刘益道:“听说这一次连季家的田产都被查走一部分,等我到了任上,他们肯定要走关系拿走的,到时候我是给还是不给?” 刘尚书闻言,微微皱眉,不太赞同的看了一眼大孙子道:“那你是想给还是不想给?” 刘益沉默了一下后道:“不想给。” “那就不给,”刘尚书的脸色好看了一点儿,道:“既想要大功绩,哪有不付出大代价的?知道为什么你只比唐知鹤杨和书低两年入朝,却一直没他们走得快吗?就是因为太过束手束脚。” 刘益低着头认教。 刘尚书道:“你要是想去,我就和李尚书说定了向上举荐你,回头陛下是要见你的。” 您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不去吗? 刘益心中腹诽,低低应了一声。 他正想退出去,又隐隐觉得不对,抬头道:“祖父,唐知鹤什么时候也这么善解人意了?竟然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给后任。” 他轻咳一声道:“他就不怕继任者拿着他抄回来的田产做人情交好当地的士绅豪富?” 刘尚书便掀起眼皮道:“所以这上任者得仔细的挑了又挑啊。” 刘益:……合着坑在这儿等着我呢。 他瞪眼道:“才几年的时间,唐知鹤就变得这么厉害了?” 刘尚书道:“恐怕这不是唐知鹤的手笔,这段时间,杨和书也一直在益州城内帮忙处理战后事宜。” 刘益就明白了。 他忍不住嘟囔起来,“真闹不明白,他为何要去做一个下县的县令。” 刘尚书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这才是杨长博的聪明之处,等他这次回京,论功行赏,恐怕他的功绩还在唐知鹤上面,不仅满京城,众世家子弟拿出来遛一遛,能够与杨长博比肩的几乎没有。” 第1232章 偶遇 这种话刘益打小就能听到,耳朵都听起茧了,所以他心里一点儿波澜也没有,等祖父感叹完就退了出去。 一出门,迎着灿烂的阳光他就无限忧伤起来。 他的酒,他美味的饭菜,还有他的知己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分别了,也不知道益州有没有马场,喜不喜欢打马球。 不是,他一个父母官上场打马球好吗? 会不会太不庄重了? 刘益发起愁来,思考着要不他也去马场打一场? 不然去了益州,下次打马球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殷或知道白善他们想买马后,便和父亲派给他的车夫说了一声,家里便派了一个人跟着他们一起去马场。 大吉的伤也好了,今天便给白善他们赶车。 两辆马车到了东郊马场,刘焕最先从马场上蹦下来,然后看向白家的马车,白二郎也跳了下来,正好奇的四处张望,“这东郊的马场比西郊的要大呀。” 刘焕道:“那是自然,这是崔家的产业。” 他道:“崔家在太原和代州都有马场,陛下有两匹战马都是从他们家进的,可见他们的马种有多好。” 刘焕还罢,殷家显然跟这马场的管事挺熟的,殷或带来的人直接领着他们去找了马场的管事,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就带着他们去后面马厩里选马了。 前头的马是拿来打比赛的,基本上不卖,当然,你给的钱要是够多,管事也是会勉为其难卖给你的。 真正拿来卖的是后头马厩里的马,这里面的马多为刚成年或未成年的马,可供公子小姐们买回去培养一下感情。 “公子小姐们看,这是我们马场最好的一批马了。” 在后面挑马的人还不少,满宝他们人不少,一进来便惹了不少人的眼,被围绕在人群之中的程二夫人微微一挑眉,和朋友说了一声后便上前,“周小娘子。” 满宝扭头去看,惊讶道:“程二夫人,您也来买马?” 程二夫人笑道:“陪朋友来打马球,突然想起周小娘子提到过想买马,所以就顺便到后面来看看,正巧看中了一匹,正想买了送你呢,没想到这么巧,周小娘子今天也来马场里看马。” 她的目光扫过殷或和刘焕,都算见过,但却没怎么说过话,也就不熟,于是点了点头。 她主要和他们的姐姐嫂子熟,不过她更了解周满了些,她笑容越发真确,侧身介绍她的朋友给周满认识,“这是韩大娘子,这是李三娘子,巧了,今儿来的人中都是亲戚。” 周满几个还有些不解,一旁的刘焕和殷或就上前各自领了自家的亲戚,各自和韩大娘子及李三娘子见过面。 然后就两拨人充作一拨一起看马了。 不过韩大娘子和李三娘子对满宝比较感兴趣,白善他们也很绅士,于是主动退到后面,让她们四个女人在前面先选。 管事们也更加不敢怠慢程二夫人几个,所以大半的人都跑去招呼他们了。 刘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白善很好奇,站在他旁边小声问道:“你们是亲戚?怎么看着不是很熟的样子啊。” “本来也不怎么熟,”刘焕小声道:“我跟他们家的弟弟比较熟,你也认识,韩彦韩浦,都是他们家的,我大嫂就是韩家的,是韩大娘子的堂妹,韩浦是我大哥的亲小舅子。” 所以他们玩得比较好。 韩大娘子比他大这么多,他也就只有逢年过节走亲戚的时候偶尔见过,怎么可能会熟? 白善和白二郎就一起看向殷或。 殷或淡淡的道:“我的母亲出自李家,我应该叫李三娘子一声表姐的。” 但俩人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直觉他跟人家也不是很亲,甚至不是很熟。 果然,一旁的刘焕低声解释道:“殷或的母亲和李三娘子是两支,不过都是同一个祖宗。” 白善点头,然后就盯着前面问,“她们为什么对满宝这么热情?” 刘焕和殷或一起摇头,“不知道。” 刘焕道:“还要送马,这马场里的马都是精挑细选留下来的,可不便宜,我大哥说过,无事,不会有人白献殷勤的。” 白善便道:“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于是四个少年立即跟了上去,程二夫人拉着满宝去看她替她看中的一匹马,是一匹黑色的马,脖子处和腹下是灰白色,但也很漂亮了。 管事一眼看到便大夸特夸起来,表示这一匹马是他们马厩里最好的一匹马了,目前两岁半,还有半年就成年了。 陪他们来看马的殷家将也微微点头,看了看马的牙齿、蹄子,又摸了摸腰腹上的力量后对殷或点头,表示的确不错。 程二夫人就自得起来,“怎么样,我看中的马好吧?” 满宝点头,目光却放到一旁的棕红色小马上,她道:“这匹马我看着好眼熟啊。” 科科在她的脑海中道:“能不眼熟吗,前几天才见过。” 满宝就心道:我就说嘛,我的记性一向好,怎么会认错? 棕红小马也望着她,脑袋一点一点的,满宝喜欢得不行,上前就抱住它的脑袋。 管事没想到周满没看上黑色的马,却看上了棕色的,顿了一下才道:“娘子好眼光,这匹棕红小马也很不错的,是我们这马厩里数一数二的好马。”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管事,你把好词都用了,那一会儿我们挑马的时候你说什么?” 管事一滞,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管事这才不好意思的问道:“公子小姐们打算买几匹马?” 白善笑道:“要是有合适的,我们打算买三匹。” 管事脸上的笑容便更好了,笑道:“那郎君们放宽心,这次我们马场的好马不少,除了这两匹,还有这匹青色的小马……” 事情总算是回到正轨上来,管事热情的给他们介绍着马厩里的马。 见满宝似乎很喜欢那匹棕红色的马,显然已经认定了一般,他便热情的给白善和白二郎介绍。 三人将马厩里的马看了一圈,殷家的家将和大吉都看过,程二夫人也很懂马,综合了一下众人的意见后,发现还是管事一开始推荐的三匹马最好。 当然,价格也是最高的。 第1233章 想送你 三匹马,管事表示每一匹都是马厩里最好的,因此每一匹都是三十金。 要不是满宝在车马行看过这匹马,她差点儿就要信了,这才相隔几天呀,就算马会涨价,那也不可能才四天就要涨两金吧? 因此满宝直接砍价,“三十金太贵了,最多二十八金,然后我们一下买了三匹,你们不再便宜一点儿吗?” 正想替满宝付钱的程二夫人一滞,震惊的看向她。 管事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讲价。 谁知道满宝的话音才落,白善和白二郎也点了一下头,然后开始以挑剔的眼光去看他们才选中的马,然后把大吉推出去让他找缺点。 没办法,他们不会看马。 大吉倒也当得起他们的托付,将三匹马从年龄到毛色都挑了一遍。 对上大吉,管事总算是找回了讲价的感觉,没办法,他倒是没少跟各家的管事讲价,但面对公子小姐们时,还真没有讲过价格,毕竟会找到他们马场里来,还有殷、刘、程、韩、李几家陪着的公子小姐,还用得着和他们压这一二金的价格吗? 因此有白善他们在一旁目光炯炯的盯着,还没搞清楚他们身份的管事有些战战兢兢的应了,都没让大吉再找毛病。 因为满宝的话,他还勉为其难的给他们多降了一金,二十七金一匹马。 于是三人乐了,一起笑眯了眼。 满宝悄悄的和俩人道:“这匹棕红色的马我在车马行看到过,当时是小芍的朋友卖的,二十八金,显然他价格高了。” 朋友给的价格,那自然是实惠的了,现在的价格比朋友给的还要少一金,这算是他们赚到的了。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悄悄的冲她竖起大拇指。 三人都心满意足,于是去签单,让管事到常青巷去拿钱。 管事也习以为常,毕竟谁没事出来逛街或来马场骑马打球会带那么多金银的? 他看了一下他们签下的地址,微微有些疑惑,常青巷白家,有些耳熟,却怎么想不起来是谁家呢? 程二夫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让下人去拿钱,她拉住满宝道:“周小娘子,说好了送你一匹马的,这匹马便我来付钱吧。” 满宝自然拒绝,她们之间只是病患关系而已,平时程二夫人也没少了她的诊费,怎么能收她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程二夫人笑道:“周小娘子就不要推辞了,这也是我的一方心意。” 满宝坚持拒绝,“无功不受禄,怎么好拿程二夫人那么重的礼?” “怎么会是无功呢,你治好了我的病,我家中妯娌的病也都是你看的,这一点小小礼物你受得起。” “可你们也没少付我诊费呀。”满宝坚持不收。 程二夫人没办法,只能看向韩大娘子。 韩大娘子便道:“周小娘子,如此我就实话实说了吧,我嫡亲的妹妹嫁到了雍州李家,她现今有孕快八个月了,我想让你给她看一看。” “啊?” 韩大娘子扫了一眼他们签的单子,隐约知道了他们喜欢什么,直接道:“这样吧,这三匹马便算是我给三位的见面礼,余下的事,我们有空再谈,如何?” 白善一听,立即阻止道:“多谢韩大娘子,不过这马我们还是自己买比较好,您要请满宝看病,将来再备一份谢礼给她就好。”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这病还没看呢,先收了谢礼算怎么回事? 而且这礼还这么贵。 满宝心头算了一下三匹马的价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八十一金呢,那就是八百一十两,这得是什么病啊,她给皇后娘娘看病都没赚这么多钱。 不,也不对,太子答应过要给她五百金的,所以还是有的。 三人坚持不收,韩大娘子他们也不能强迫,微微有些惋惜,于是目光便落在了光溜溜的马上。 等白善他们回到常青巷,把钱交给马场的管事,刚摸着自己的小马各种喜欢时,程二夫人她们就派人送来了三具马鞍和马镫。 殷或见不仅马鞍齐备,连马鞭都是配套的,他便笑道:“本来我还想从我家的库房里选几副马鞍送你们呢,现在看来不必了。” 三人这才想起来,他们光顾着看马,忘了看马鞍了。 刘焕比他们都略懂些马,毕竟他早几年便开始骑马了,平时他很少有机会亲自去买马,但马鞍却自己买过几副,因此知道。 “这马鞍一看就舒服,这用的可是上好的皮革……” 殷或摸了摸,也觉得舒服,对三人点了点头。 白善便问大吉,“这东西贵重吗?” 大吉道:“不便宜。” 满宝便咋舌,“看病嘛,上济世堂请我就好,我又不会不去,干嘛这么讨好我呢?害得我心脏乱跳,总觉得很不好意思。” 殷或便笑道:“给你就收着吧,你如今身份不一样了,我想她们也是怕你收手不做大夫了。” 白善则皱眉,“那病人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殷或便想了想道:“韩家的五娘子的确嫁到了雍州李家,算起来我还得叫一声表嫂呢,生孩子……不是你们常说的吗,犹如到鬼门关走一遭,或许是这个缘故?” 白善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把马鞍套到马上,而是道:“先收起来吧,等满宝看过病人再说。” 刘焕见他们还是抱着马没舍得放手,便依旧用手当着额头,“我说,你们打算在这儿站到什么时候?虽然冬日的太阳晒不坏人,可大中午的站在这儿晒太阳真的很累啊。” 白善三人这才依依不舍的把马交给大吉牵回马厩里去,然后请了他们去后院吃茶聊天。 庄先生出门访友去了,于是他们就霸占了书房,还请了向铭学过来说话。 刘焕和殷或看到向铭学都眼睛亮晶晶的,尤其是刘焕,差点激动的扑上去,不过他勉强矜持住了,对被向朝背过来的向铭学行了一礼后就柔声问道:“向公子,你伤怎么样了?” 向铭学身子一僵,先扫了白善他们一眼,便对刘焕客气的道:“好多了,多谢刘公子关心。” 他知道,这必定是那话本的原因。 第1234章 打听到的(给书友“思倾岚语”的打赏加更二) 向朝不太能理解他们读书人的气氛,把向铭学放在椅子上坐好以后就跑了。 殷或虽然目光也总是扫向向铭学,但还算矜持,为了不让他尴尬,他特意问白善他们,“你们想好给自己的马取什么名字了吗?” 白二郎立即精神一振,道:“我的马是青的,叫青骓怎么样?” 白善想也不想道:“俗!” 刚想说话的殷或顿了一下才道:“陛下有一匹马就叫青骓。” 众人:…… 白善轻咳一声道:“你们刚才什么都没听见对不对?” 大家一起点头,听见了也没什么,反正不往外说就没事。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问,“那叫什么名字?” 他的目光不由扫向白善,觉得取名字这种事还是得问读书最多的白善。 白善便想了想道:“我觉得我们的这三匹马都好,干脆就从周穆王八骏里选一个对应的名字如何?” 刚喝了一口茶的向铭学呛到了,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殷或也忍着笑道:“这样不好吧,周穆王八骏可是日行万里的好马。” 满宝却觉得很好,道:“这也是我们美好的期望嘛,谁说它们长大了不能成为千里,万里马的?” 白二郎也觉得好,“那我的马是叫逾轮,还是叫绿耳呢?” “叫绿耳吧,”满宝道:“我刚才看到了,它耳后的毛有些泛黄。” 白二郎:“行,就叫绿耳,以后它就叫绿耳了。” 白善笑眯了眼道:“那我的马就叫盗骊。” 满宝:“我的就叫赤骥。” 三人高兴的对了一下掌,算是定下各自的名字了。 另外三人见他们如此快速的定下马的名字,一时都惊呆了。 满宝叫上白二郎一起去厨房里拿吃的,大家一起在书房里吃午食一边说话。 刘焕震惊过后总算是想起来白善让他打听的事了,道:“我大哥帮忙问过了,因为剑南道拿了不少官吏,那边现在很缺人,如今那边都种冬小麦,还说要赶在春前修水利什么的,所以吏部得调派官员过去。” 他道:“除了从其他地方调派官员,还有从京里外放下去的,你说的傅良以前在剑南道当过官儿,吏部看过他的考评,好几年都是良,虽说没什么突出的功绩,但也没犯过什么大错,还曾经被魏大人提拔过,所以吏部想把他调到剑南道去,建州那边已经另外提拔了人。” 所以建州在新司马上任后才两月就提拔了长史后,最新上任的司马又被提拔成了长史。 一时间成了建州认为最吉利的岗位。 满宝立即问道:“知道定了什么位置吗?” 刘焕摇头,“这个我大哥就不知道了,应该还没定下,他是书记,吏部的文书都要过他的手抄写,要是定下了,我大哥不会不知道的。” 白二郎想了想后问道:“会不会是华阳县县令?不是说唐县令要回京了吗?” “不可能,”白善道:“傅县令资历不够。” “他资历还不够呀,”白二郎道:“他不是已经做到长史了吗?下州长史去做上县县令,其实品级还往低的地方调了呢。” 白善道:“我说的资历不是为官的资历。” 他道:“益州须得有家世的县令去压着才行,且傅大人的性格去了益州城,恐怕是百害而无一利,他可周转不来益州的官场。” 满宝也点头,“何况那里还有那么多流民没安顿呢。” 她道:“朝廷现在就让唐县令回京了,他肯定来不及将所有流民都安排好,肯定只安排了最紧要的,所以他要是去了,要做的事可就多了。” 白善道:“益州城里不仅有世家,官宦,士绅,还有豪富,这么多势力在内,唐县令才从人家嘴里抢食,如今都堆在县衙里呢,你觉得傅大人去了能守住?” “现在最想傅大人这样无根无基,还以中庸为道的人去接手益州城的恐怕就是益州城里的大人们了吧?”白善道:“他这样的人去了,最后不是被压得寸步难行,就是被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殷或也微微点头,“我父亲也说,华阳县的县令人选恐怕要从谢恒亮和刘益中选。” 刘焕给呛着了,咽下口水后问,“谁?” 殷或瞥了他一眼道:“你哥和谢恒亮。” 刘焕就呆住了,“我哥……不可能吧,他在吏部待得好好的,干嘛要去益州?” 白善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华阳县县令呢,益州可是天府之国,除了京城、雍州和晋州、太原外,最繁华的就是益州了。” 所以可以想见,先帝有多疼这个小儿子了,京城不用说,雍州是陪都,晋州是皇室的龙起之地,而太原是要塞,重兵驻守之地,都不是可以做封地的。 然后顺溜下来的益州就给了益州王。 刘焕也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他毕竟是横扫国子学八卦的学生,因此很快在脑海中翻出以前的传闻,“我想起来了,传说当年唐学长想要当华阳县县令,不仅请了他爹老唐大人帮忙,他岳家卢氏,还有杨学长的杨家都有帮忙运作,这才让他一选官就选了个上县县令呢。” 殷或喝着茶一怔,问道:“是这样吗?怎么我听我姐姐们说是杨学长想当华阳县的县令,结果却被唐学长给抢了,俩人为此还打了一架呢。” 满宝三人:…… 他们回想了一下,一起摇头道:“殷或,我觉得你姐姐们听到的一定是谣言,倒是刘焕听到的有可能是真的。” 白善道:“杨县令应该不会想去当华阳县的县令。” 满宝道:“当我们罗江县的县令多好呀,虽然我们县穷,但我们县民风淳朴呀。” 白善和白二郎虽然觉得她的话没什么毛病,但还是不好点头。 白善认真的想了一下杨县令到任后做的事,轻咳一声道:“杨县令有钱,所以我觉得他可能更喜欢去穷的县。” 众人:…… 刘焕挠了挠脑袋,“杨学长很有钱吗?” 这一下子,白善、满宝和白二郎齐齐的,狠狠地点头,很有钱! 殷或迟疑道:“这个却没怎么听说,不过杨侯爷只有杨学长一个嫡子,我们这样的人家总不会缺钱的吧。” 于是几人便讨论起来杨和书到底多有钱。 向铭学听了半响,见他们已经开始说起杨和书在京城有多受欢迎,每年过节,尤其是二月二踏青和九月重阳登高时,京中的贵女为了看一眼杨和书抢位置打架的事儿,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道:“你们不是在讨论傅大人要去哪儿任职的吗?” “哦,对,”满宝回了回神,“我们是在讨论这个来着。” 但从杨和书变成了傅大人,大家瞬间没了谈兴,于是面面相觑后一起低头道:“还是喝茶吃点心吧。” 第1235章 积分 白二郎的话本,哦,不,是向侠传记写得很顺利,故事是三个人一起根据向家的故事润色加工过的,白二郎写过一遍,白善又给他修改一点儿,改掉一点儿或添加一点儿东西,再抄下来送到书铺。 没错,白二郎去找了一家书铺,谈好了写好的传记交给他们刊印,连受众都是现成的,现在已经写出了二十话,刊成了一本册子,国子学几乎人手一本,太学和四门学里也有不少人买,光国子监就卖出了近千本,更别说外头的人也很喜欢这话本,哦,不,是传记。 现今,向铭学可是京城里有名的名人了,不过因为某些关系,大家都在悄悄私底下讨论而已,不敢大肆宣扬,怕惹了宫里的眼。 但大家还是从心底崇敬向铭学,暗暗把他当成了一个大英雄。 这个时代,写传记的大多是史家,且都是给一些名臣或帝王做传,像这样给一个庶民做传,白诚他们是第一个。 而且向家的故事是跟随着益州王的檄文通晓天下的,虽然因为顾念太后,皇帝没大肆宣扬,但在京城,在一些重大城市的衙门公告墙上都贴着呢。 因此,向铭学的故事本来就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会让人下意识的觉得这是真的,是真实发生过的。 这些人哪知道写这书的人从小便看过不少话本,又是三个一起胡编乱造的,直接把故事写飞了呢? 反正向铭学自己都看得很津津有味,完全把书里的向铭学当成另一个人来看,除了报仇的轨迹还是自己的,做的一些事还是自己的外,其他的描写他完全是一脸懵。 向朝最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帮白诚整理稿子了,可以一边整理一边看,不认得的字就拿去问向铭学。 刘焕也想做这样的工作,所以他一直待在书房里不走,直到把白二郎写出来的存货都看完才肯告辞。 白二郎一路念叨着把他送出门,“这稿子明天就要送去书铺了,过不了两天就印出来,到时候你还是会买一册回去,何必非得赶在这时候看呢?” 刘焕心满意足的道:“故事是你写的,你自然不懂,而且你都听向公子说过一遍了,我们却还对后事一无所知呢。” 跟着送他们出门的向朝心中暗道:他还是亲身经历过的呢,同样不知道后事,所以听过二公子说有什么用啊? 等送走刘焕和殷或,三人对视一眼,立即冲着马厩跑去,开始各自抱住自己的小马,喜欢得不行。 三匹马中满宝的马最小,只有两岁,白善和白二郎的都两岁半了,再过半年就成年了。 但它们也不小,至少已经带着他们在马场上驰骋,满宝现在就很想骑上去,就在她暗戳戳的想要把库房里的马鞍找出来套上去的时候,系统一阵丁铃当啷的响。 科科道:“宿主,收录马的奖励积分下来了。” 满宝眼睛一亮,有些恋恋不舍的放开了赤骥,转身炮灰屋。 白善还在摸着盗骊的脖子,偶尔给它喂一把豆子培养一下感情,见状问道:“你干什么去?” 满宝道:“回屋,学医术!?” 白二郎就扭头看向白善,疑惑道:“她这是受了什么刺激,怎么好好的就跑去学医术了?” 白善摇头,“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赤骥,顺手给它喂了一把豆子,然后就拍了拍手道:“你玩吧,我也回去了。” 说罢也跑了。 留下白二郎对着三匹马半响无语。 他转身也正要离开,绿耳就用牙齿拉住他的衣服,喷了两口气表示不满。 白二郎想了想,抓了一把豆子喂它,绿耳这才放开他,凑着他的手吃起豆子来。 满宝一溜烟跑回屋里,关上门就进去看积分,她数了数那一串的零,自己惊喜的哇了一声,“一百二十八万,马果然值钱。” “是很值钱,”科科道:“宿主,百科馆刚给你发布了新任务,希望你能再收录一匹母马以供研究,奖励积分也达到了七十八万积分。” 满宝“咦”了一声问道:“为什么少了这么多?” “因为在有一匹马的前提下,许多基因已经被破密,百科馆判定它就值这么多。” 满宝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原来那匹马是公的,公的不会生小马呀,你们再要一匹母马,它可以和前一匹马变出三匹马,甚至更多的马,它应该更值钱才对。” 科科:“……主系统是不会这么计算的。” 满宝就挥手道:“那一定是它的失误,不过没关系,不是还有论坛吗?” 于是在科科的目瞪口呆之下,满宝将收录马的积分截图发到了论坛,然后表示她要出售一匹母马。 科科看着宿主的操作,默默地没说话,算了,反正主系统也支持论坛交易,不论是收录到百科馆,还是卖到论坛,它都有抽成。 只不过抽成的比例大小而已,但如果论坛的成交价格高,其实和收录到百科馆差不多的。 科科由着她操作。 满宝心满意足的退出去,然后就去商城里找拟人模特。 她找了一圈,发现没有拟人模特倒是有挺多种的,价格不一,但医用的一个也没有。 科科这才轻咳一声道:“商城里的拟人模特不是医用的,你要买医用的最好还是通过莫老师。” “可你不是说不通过论坛和商城,不能交易吗?” “是不能,但莫老师可以把拟人模特放在教学室的教材购买里,主系统是认同这种教学工具存在的。” 满宝眼珠子一转,“那我要是想学习你们的治疗仓……” “你可以进入模拟教室学习,但想购买治疗仓是不可能的,因为它的主要功能是治疗,而不是学习。” 拟人模特却没有治疗的功能,医用的拟人模特就是供医学生认识人体,解剖学习用的。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看来百科馆在这上面的管制很严,真的是一点漏洞都不给她钻呀。 满宝只能去联系莫老师买拟人模特。 第1236章 本末 莫老师很快就答应了。 医用的拟人模特不便宜,但也不是很贵。 莫老师自己就是老师,渠道有很多,满宝才说,他出去转了一圈就能从别的老师手里拿来两个,直接按照原价放到教材购买栏里,让满宝想买就能买。 一个八万,跟其他的高科技产品比起来真的是实用又便宜。 这个价格远比满宝预算的低,她很疑惑,“为什么这么便宜?” 百科馆没有这东西卖,所以科科也不知道,按说,这科技得交一大笔罚金的吧? “因为它是学习用品,”这次是莫老师代替科科回答:“它不是武器,也没有攻击的功能,只能用作学习,百科馆对于一切学习的东西都是定价最低的。” 满宝看了一下一旁各种医用书籍的价格,再对比一下这个世界的书价,点头,这倒是。 满宝心中一动,问道:“莫老师,那治疗仓能不能放进教材里?” “不能,”莫老师道:“百科馆内有模拟教室,里面有模拟治疗仓的教学,你要学那个,可以购买它的课程,不过你买不到治疗仓,学那个没用。” “为什么商城里也没有卖?” 莫老师就笑道:“这东西谁买呀,每个社区的治疗仓都是免费躺着的,病情太重,送到公立医院去也是免费治疗,谁会花那个钱买个治疗仓放家里,既占位置,又不好操作。” 所以,没有需求,自然也就没有买卖了。 满宝便给莫老师发了好几个可爱的表情,蛊惑道:“莫老师,不然你也开一家网店吧,然后我去买。” “别想了,这东西好不好买另说,就算我买到了,你治疗也得另外配备相应的治疗药剂,那些药剂可不是你们的中药汁和中药膏,”莫老师说到这个微微皱眉,直接给她发的语音,“周满,依靠外物的治疗术并不能长久,我不否认治疗仓在治疗中有很大的便利和好处,但同样的,它也阻碍了医学的发展,现在大部分学习医术的学生都选择进修医疗器械和生物药剂,临床医学反倒排在了最末。” “在我们现在的科技的支撑下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更别说你那里什么都没有,别的不说,你有电吗,你有能量石吗,你有治疗药剂吗?”莫老师问她,“要是治疗仓坏了你能修吗,你会更新系统吗,你会检测仓体吗……” 莫老师提出了许多问题,最后问她,“你要为了一个治疗仓放弃你现在继续的医学吗?” 满宝当然不愿意了,她只是对莫老师说的那种,人生病了,打开,躺进去,然后注入药剂,人就跟躺在母亲怀里一样睡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身上的病痛就慢慢消失了的事很好奇而已。 见打消了满宝的想法,莫老师很满意,对她道:“既然觉得便宜,就多买几个拟人模特吧,这样你可以进行一整套的交叉练习,你上次发过来的视频我做完了点评,我还找了一个做临床古医术研究的学生帮忙做了一个视频,用的也是向铭学的数据,目前手术观察效果很好,你可以学习一下。”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接受了他发过来的两个视频,还一边点开一边抽空问,“莫老师,为什么你不亲自做手术呢?” 莫老师轻咳一声道:“我更主要的是研究古代中医术,当然,对古代西医术也有涉猎,但我更主要的是学习其历史,现在骨头断了,肌腱断了都可以丢治疗仓里矫正,懂得手术治疗肌腱的人不多了。” 他这也是看满宝总是把拟人模特的脚分得血肉模糊的,这才想到,这样书面加图片的教导还是差一些,所以才想着在学校里找个学生帮忙做一下手术录制视频。 百科馆并不禁止这种学习资料的输出。 满宝收了视频,正打算看呢,科科就提醒她有敲门声,她连忙退出系统,打开门。 白善关心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满宝摇头,表示没事,反倒疑惑的看着他,“我有什么事?” 白善就怀疑的看着她,“那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 满宝想要说没事,结果想到她挂在论坛上的帖子,不管最后有没有人出价,她都要再买一匹小马的。 百科馆给的积分少,但那也是积分不是? 于是她看向白善。 白善也看着她,俩人对视了一会儿后,满宝伸手把他拉进屋里,悄声道:“我想再买一匹马。” 白善微愣,问道:“买这么多马干什么?” 满宝点着手指道:“有用。” 白善低头看她,“是钱不够?” “钱倒是够了,不用买很好的,要二三十两的马就可以了,不过要母马。” 白善一怔,“这么便宜的马……”能要来干什么? 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往外看了一眼后压低声音问,“你上次买的马是不是也这么便宜?” 满宝点头。 白善便目光深沉,“那马是给周叔叔的?” 满宝迟疑了一下,然后试探性的点了一下头,这么说也没错吧,的确是给他认为的“周小叔”的。 白善便松了一口气后笑道:“放心,你已经买过一次了,这次我去车马行里买,要不要买好一点儿的?买这么便宜的不好吧?” “不行,不能买太好的,他会心疼的。” 科科:……并不会。 谁知道白善却跟着点了点头,“也是,就跟你和你爹一样,我了解的。” 满宝回身去内室摸了三个大银锭交给他,“别买太好的呀,避开别人。” 白善点头,将钱推回去,“我来出钱吧。” “那不行,这是我要用的,怎能要你出钱呢?” “就当是我给周叔叔的孝敬,”白善一脸感叹的道:“上次洛水,要不是周叔叔,我恐怕就死在湖里了,本来就不该让你分担赏金的,但水下的事儿又不能让人知道,所以我才没推辞的。”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你和周叔叔说,以后他想要什么,只管和我要,我都给他买。” 满宝感动不已,不过她还是拒绝了,“算了吧,他想要的东西可多,可多了。” 比如孔雀了解一下? 第1237章 圣旨 白善却不以为意,坚持道:“没事,回头我再给周叔叔买些香烛纸钱,对了满宝,” 白善压低了声音问,“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周叔叔,他有没有见到我父亲?” 满宝:…… 她有些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挪了挪,问道:“如果有,你想和他说什么?” 白善想了想后便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请周叔叔转告父亲,就说他生前想做的事我们已经替他达成了,只是很可惜,我们发现的太晚,犍尾堰到底决堤了,还有就是,告诉他我和祖母母亲都过得很好,让他安心。” 白善其实是有些疑惑的,“你问一问周叔叔,这世上有投胎转世吗?如果有,他们不去投胎转世吗?” 满宝问科科,“这世上真的没有投胎转世吗?” 科科:“目前没有发现。” 满宝就叹气,“它说它也不知道。” 白善聪明不已,一听就明白了,“所以其实他是没见到我父亲是吗?” 满宝犹豫了一下后点头。 白善不知为何就松了一口气,其实这样也不错,若是死了还看着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一切,却又无能为力,那也挺痛苦的。 想到这里,白善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问道:“周叔叔还在这儿吗?” 满宝道:“不在了。”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但还是道:“好吧,这钱你收回去吧,买一匹小马而已,又不要求是好马,我还是出得起的,回头你问一问周叔叔,要不要给他买些香烛纸钱,或者牛和羊要不要?一般祭祀得要五牲吧?” 才要摇头的满宝一顿,立即点头道:“其他的不要,但羊和牛要,你也能买来?” 白善便想了想道:“得避人耳目才行,此事急吗?” “不急!” 白善就笑道:“那就好,我回头仔细的想想,等我想到了好法子就告诉你。” 白善将钱放在桌子上,起身道:“明天吧,明天休沐,我找借口与你出去走一趟。” “大吉必定会跟着吧?” 就是因为大吉痊愈了,她才感觉抽不出手来,不然她大可以换一个车马行再买一匹小马,也不会惹人注意的。 白善就道:“那你明天去一趟二柳巷吧,让大吉送你去。” 满宝笑开,“我也是这么想的。” 俩人商量好,白善临出门前再次问道:“真的不需要准备香烛纸钱吗?” 满宝:……不需要! 而在同一时刻,七里村正在敲锣打鼓,老周头抱着一张黄绸蹬蹬的跑回家,一叠声的让周大郎去准备香烛纸钱,“多准备点儿,多准备点儿,不仅要给你小叔小婶烧,你爷爷奶奶,还有老周家的列祖列宗都要烧……” 整个七里村都沸腾了,他们村,他们老周家竟然出了一个官儿! 好吧,虽然官儿在十二年前就死了,可那也是官儿呀! 村长已经跑去找村里的老人了,当年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查,周银早从族谱上移掉了,现在得重新记回去,不仅得记回去,还得记详细点儿啊。 周二郎见家里和村里的人乱窜,忍不住尴尬的冲前送圣旨和公文的大人笑了笑,道:“大人见谅,大人见谅,我小叔蒙冤多年,我爹一时太过激动了。” 前来送旨的官吏虽然很看不起他们这样失礼的行为,但也没表现出来,他可是知道的,周家的小女郎如今还在悄悄的进宫给皇后看病呢。 而且路上碰见回京的杨县令和唐县令时,俩人言语间还对七里村的村民及周家颇多赞誉。 就算是给那俩人面子,他也不好表现出不友好来。 周二郎正尴尬的想要请人进屋坐,听了消息紧急赶来的白老爷连忙笑吟吟的上前招呼。 官吏们一眼便看出他是士子,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对行礼的白老爷点了点头。 白老爷对周二郎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请官吏们去白家落脚,待吃饭的时候再过来周家吃酒。 官吏们看了一眼有些乱的老周家,点了点头后转身和白老爷周二郎去白家。 周大郎和小钱氏很快把挤在老周家道喜的乡亲们送走,这才把周立学(三头)叫来,“你二叔把几个官儿带到哪儿去了?” 周立学道:“白老爷过来,二叔和白老爷带着他们一块儿去白家了,说要等吃饭的时候再过来。” 周大郎就松了一口气,对小钱氏道:“外头的事儿我来管,你先带着弟妹们把饭菜做出来。” 小钱氏点头,忧心的看了一眼主屋。 周大郎道:“没事,爹和娘哭一会儿就没事了。” 老周头是实在忍不住了才哭的,他不知道州牧是多大的官儿,也没在意这个,他就知道,有了这个,那就意味着满宝在京城里没事了,毕竟她亲爹都被皇帝嘉赏了不是? 他还知道,有了这个,周银总算是可以正大光明的祭祀了,以后也不用怕再被翻出什么事儿来。 老周头捧着黄绸跑回屋里时眼泪就没忍住噼里啪啦的往下掉,钱氏也没拦着她,她撑着桌子坐在椅子上,也抹了好一会儿眼泪,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悬在脖子上的铡刀一下都没了,她心绪也复杂得很。 不过她很快醒过神来,她抹了抹泪,推了一把抱着黄绸哭得不行的老周头,从他怀里把圣旨抢过来,然后道:“别哭了,来宣旨的官儿还在外头呢,你是一家之主,得把场子撑起来知道吗?” 老周头哭得正专心,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钱氏已经把黄绸放在了天尊老爷的像前,先拜了拜,等他冷静了一点儿才重复一遍,“村里也得说起,叫上村长,村里的老人,还有里长那儿,当年他对二郎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咱也得记在心里……” 老周头总算是醒过神来,抹干眼泪道:“我这就去。” 但周大郎已经安排下去了,他让周立学跑去请里长过来了,他则和周立固(四头)一起去找村长和村里的老人,定一下一会儿上席的章程。 周三郎则拔腿跑去隔壁大梨村,买羊肉和买猪肉去了,冯氏几个则杀鸡的杀鸡,捉鸭的捉鸭,要不是后头那看守鸡栏的鹅太凶,她们差点把鹅也给杀了。 第1238章 庆贺(给书友“仔仔”的打赏加更) 老周头出去转了一圈,发现竟然没自己的事走了,周大郎把家里都安排好了,而周二郎还把官吏们都带去了白家。 他毫无目的的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房间里,干脆就翻箱倒柜起来。 钱氏给天尊老爷上了三炷香,见状问道:“你找什么呢?” “找衣服,满宝给我寄回来的衣服我不是放柜子里了吗?你收哪儿去了?”老周头道:“这可是大官儿呢,一会儿换上好去待客。” 钱氏便把他拉开,“别翻乱了,我帮你找。” 钱氏把衣服找出来给他,皱了皱眉道:“外头都安排好了?” “老大都安排下了,用不着我。” 钱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满宝他们也往家里寄了信,还是派家里的下人上路送的,但这会儿天已经开始变冷了,私人的速度就是比不上官家的。 所以官差才先他们的信一步到达七里村。 白老爷也很担心刘老夫人和白善他们,所以才坐下便开始打听起京城的消息来。 他们上一次收到白善他们的信,说是已经告了御状,在牢里转了一圈后出来了,已经没事了。 但后续如何却不知道了。 现在周家都得了封赏,那白家应该也有吧? 白家还真有,从宣旨官那里听说白启也被封了州牧,还是上州州牧,他便大松一口气,开始让人去拿了好酒出来,他们这里先喝一波。 周大郎很快把村里的老人和村长都请到家里,一些和他们家相熟的婶子嫂子之类的也到他们家帮忙起来。 周立学则赶着牛车把里长接来了,小钱氏做了三桌上好的饭菜,然后周大郎就去白家请了白老爷来官差们过来用饭。 老周家留下老周头、周大郎、周二郎和周三郎陪客外,其他人则避到小院里吃饭。 不过他们也没多少心思吃就是了,长长地耳朵竖着听那边说话。 七里村的人也很关心京城里满宝的情况,但官差们哪里知道那么多? 只说皇帝没有问罪,人已经放出监狱。 然后老周头就提起周银的后事,旁敲侧击的询问以前衙门说的什么盗匪的话是不是就不作数了,以后可以照着规矩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官差自然是照着圣旨的意思夸了一下周银的忠义,里长和村长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 然后大家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不中不晚的饭以后就把人给送走了。 白老爷见他们就让官差这么空手走了,忍不住给老周头使了使眼色。 老周头没能领悟,白老爷便去看周二郎。 周二郎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便去摸身上,结果一文钱都没摸出来,白老爷看着头疼,正想着是不是自己替他们把钱出了的时候,官差们已经上马告辞离开了。 白老爷只能看着离开的队伍叹息,和周二郎道:“你们怎么不提前准备呀?” 老周头疑惑的问,“准备什么?” 一旁的里长没好气的道:“钱呀,人家大老远的来给你送圣旨,你不得给人家打赏的钱呀?” 老周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我给他打赏?不是,我就一个泥腿子,他还是大官儿呢,怎么能我给他打赏呢?” 这不得他打赏他才对吗? 里长道:“将来你家立学要是考中了进士,人家来报喜,你不得给人家打赏钱呀?” “那来的是小吏,还是大喜事,当然是要打赏的,可这儿来的是大官儿,这得给多少钱才能算打赏?”老周头转头对周二郎道:“没给才对,给了我才要揍你呢,给的少了,让人家大官见了多寒碜呀。” 大家竟然觉得老周头说得有理,连白老爷都忍不住点了点头,“也是,京中来的,应该不缺钱才是。” 那是,缺也不能给呀。 老周头心想,现在新麦不值钱了,价格就跟平常的麦一样,到了明年,丰收过后说不定粮价还得降一降呢,根本换不了多少钱。 如今家里挣的现钱都靠山上种的各种药材了呢,老五他们写信回来都是报喜不报忧,连满宝蹲大牢这样的事都是出来以后才告诉他们,也不知道他们在京城里为了捞人花了多少钱。 老周头可是知道的,进了监牢,那要是没钱,休想出来的。这京城里的大官儿可不一定有杨县令那么好。 老四临走前就把家里的现银都给带上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让他上哪儿给这么大个官儿找赏钱去? 官吏们一走,老周头是彻底一松,直接挥手道:“和乡亲们说一声,明天我们家杀鸡宰羊,请大家吃一顿!” 村长知道老周家现在除了些铜钱外没多少钱了,毕竟他们家前几天刚跟他换完银子,因此拦住他道:“别忙,这是咱周氏的大事,也是咱七里村的大事,不能光你家出钱,家家户户凑一些,大家办它个流水席。” 老周头立即推辞,“不行,不行,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放心,虽然家里的现银都让老四带走了,但请大家吃顿好的还是可以的。” 他道:“今年收成不错,米面都是自家的,管够,地里的菜也有,鸡和鸡蛋也都是家里的,家里买羊肉和猪肉的钱还是有的。” 见老周头坚持,村长便也不跟他争了,大不了明天来吃席的时候带点东西呗。 如今七里村上下都知道前段时间满宝因为告御状蹲了大牢,信送回来的时候,老周家哭得可惨了,虽然信上说了人没事,已经捞出来了。 但谁都知道,这大牢是那么好蹲的? 谁进去不得脱一层皮? 满宝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呢,所以老周家一旦新,便让周四郎带上家里所有的现银,又把家里炮制好的药材全装车上给拉到京城去了。 那骡子和车都是现买的,拉到京城去就卖出去换成现银给满宝,务必要把人给带回来。 所以现在七里村上下都知道老周家没钱,一下又从全村第二有钱的人家上掉下去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掉到了最末,毕竟谁也不知道京城的情况。 不过虽然不知道满宝出狱遭了多少罪,周银被追赠的事儿是大好事,全村都开始跟着一起庆祝起来。 这下他们是彻底放开了,谈起十二年前的事来再无顾忌。 总算是可以说悄悄话了,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要谈起周银就只能嗯嗯啊啊的暗示过去,全靠各人的领悟能力。 周氏的老人们决定在族谱上加上十二年前的那一段,一定要重墨写,他们不太信得过周立学的文笔,因此决定交给村长的孙子来写,毕竟他比周立学多上了几年学。 第1239章 知恩 七里村第二天便开始热闹起来,村里不少人都去老周家帮忙煮饭做菜,那基本上是女人的活儿。 而男人们则凑在一起,周氏的老人做主开了祠堂,一群上了年纪的人就拉着周立学几个读过书的在祠堂里翻族谱,给祖宗们供了刚炖好的鸡鸭羊后就将周银夫妻重新点到族谱上,并将周银的这一生记在了族谱上。 七里村偏僻,世代居于此,除了乱晋的时候有流民军冲进来过,就只有天灾才能让他们村子有灭顶之灾。 但这样的灾难也很少有,因为七里村是在山里,没有粮食,还有野菜野草,还有树皮,总会有根子留下来。 而一个家族,一个村子只要有几个人活下来,经年之后就又能成为一个村,不过是从百户变成了几十户,从几十户变成几户而已。 而大德十一年的旱灾对于七里村的村民来说就是一次灭顶之灾的考验。 那一次,村里不少人家其实已经收了行囊准备出门逃灾了,他们私下已经商量好往北去,一路走到京城去,哪怕是沿路乞讨,只要能撑着一口气活到旱灾结束就好。 可是,人离乡贱,希望是如此,最后在路上能活下几个人来谁也不知道,头一批从村里出去的人不就只回来了三个吗,剩下的,基本都折在了路上。 那一批出去的还都是青壮呢,他们都没损失这么大,更别说村长这些打算牵家带口的了。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周银扛回来一袋粮食,除了给自家留了一部分外,还给村里一些已经断炊好几天的孤儿寡母分了一点儿。 然后把村里的青壮拉在一处,一起带到了县城,点头哈腰的给他们找了个扛包的活儿。 很累,很苦,但能活下去,得到的粮食挤一挤还能让家里的老幼撑着一口气。 就是靠着周银介绍的这份工,七里村最后没出去逃灾,大部分人都活了下来。 那商行的东家很喜欢周银,留下管事处理罗江县的产业,他则和商队带着周银走了。 七里村上下都知道周银是卖身为奴了,按照规矩,卖身为奴就该从族谱上划去了,但当时族里没人要划掉周银的名字。 老周家的日子依旧过得拮据,整个七里村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年景好的时候,省吃俭用就能过一年了。 年景不好的时候,勒一勒裤腰带也熬过去了。 所以闲暇之余,大家也会坐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讨论,说以周银的聪明和能干,还有商行东家对他的看重,说不定此时正吃香喝辣的呢,过不了多久就会送信回来了。 但老周家和七里村的村民们等翻过了年,又翻了一年,周银还是没有消息。 老周家甚至叫人去找路过的客商打交道,但传回来的消息都不太好,有说那商行的东家路上遇到了流民军和土匪,商队被抢了,人都被杀了…… 还有说根本就没这个商号,人必定是被骗到深山里挖矿去了,进了矿山就不用想着找人了,那是连骨头渣子都不会有的…… 于是一年又一年,七里村的人不再提起周银,连老周家自己都不再提了,就想着没有消息也不算坏,说不定是跟着商行走远了,一时送不回信来,毕竟是下人,身不由己的…… 一直到大贞三年,周银突然赶着一辆骡车带着妻女喜滋滋的回到七里村,整个村子都热闹了起来。 像张氏虽然对钱氏很有意见,半辈子都在针锋相对,但对周银却没什么意见的,所以也跟着凑了一把热闹。 更不要说其他家跟老周家关系好的人家了。 当年跟着周银一起玩的周虎等人也成家立业了,他们想着周银回来,怎么也要摆上十来桌,大家热闹一次。 周银也没反对,拍着胸脯表示等他去县里取了托商行带过来的东西回来就办酒席。 结果他们夫妻这一去就没回来。 要说周银是匪,打死七里村的村民们都不信,周银怎么可能是匪呢? 匪杀的他还差不多! 也因此,当年官差带着周银模糊的画像前来问询,当时男丁们都在村口被一一查问,妇人们则用草席将夫妻俩的尸体掩盖住,然后一起冒雨拖到草垛里藏起来,为了不让一丝血流出来,她们一路撑着油布挡着雨水…… 事后还往地上多倒了几桶水,官差来搜查的事后干脆就扑腾的倒在地上,将他们应付走。 而后,谁也没敢声张,入夜之后,村里的青壮在老周家的墓地里挖了一个大坑,连棺材都没有,只能用被子把两具尸体盖住,再盖上草席埋了…… 后来,官差又来过两次,里长也胆战心惊的看着,最后周氏的老人们这才悄悄开了祠堂,在周银的名字上划了一道线,假装他卖身为奴后再也没回来过,也已经被族谱划去了。 事情慢慢平息下来,再也没人来问周银,事情似乎已经过去,村民们似乎也忘了,但这么些年,大家心里不是不疑惑的。 周银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是怎么死的,又是怎么把这些官差惹来的。 不仅村民们不知道,连老周家都不知道。 一直到外面叫嚷着益州王反了,外面打起来,到处都是逃兵,然后满宝他们的信辗转回到了七里村,他们这才知道十二年前发生的事。 也才知道,那个他们从小看到大的小姑娘已经长大,都可以为了她亲生父亲去告御状了。 老人们把这些事念出来让后生们写上时心中都有些感慨,这时间过得可真快呀。 然后村长看了一下孙子落下的笔,想了想问老周头,“金叔,满宝要不要记在小银叔的名下?她是独女,又能耐,可以上族谱的。” 老周头想了一下便道:“记吧。” 村长就问,“那是记咱的周氏,还是记夏氏呀?” “记什么夏氏呀,当然是记周氏了,周满,我给取的名字,当年老二都答应了,跟着大郎他们排的。” “可小银叔说的不是夏满吗?毕竟是入赘的……” 老周头不乐意了,立即抢过笔道:“谁,谁说的,周满!都十多年了,她一直叫的这名字,你要给她改姓,那就别记了。” 村长就从善如流的点头,一旁的老人不乐意了,张着缺牙的嘴含糊的道:“要守信啊,要守信啊……” 老周头假装听不到。 第1240章 开席 周满上族谱的事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修好的族谱贡上,大家上香拜过后就算是告诉老祖宗了,然后村长就把族谱拿回家去,其他人则端起案上的鸡鸭羊回老周家做菜去了。 老祖宗吃完了自然就要轮到他们吃了。 老周家借了不少家的桌椅来,两个院子摆不下,就摆到了门外的路上,不仅七里村的村民,还有老周家的姻亲也都来了。 罗江县暂代县令之责的刘县尉也来了,当然,他也不是白来的,还带来慰问金。 周银被追赠为州牧,不仅七里村面上有光,罗江县也面上有光的,虽然就是名声好听,没有什么实际的好处,但他觉得回头绵州那边可能还要派官员过来慰问。 所以他想在七里村的村口竖一块碑,专门记录周银的事,不过在来前张主簿提醒了一下他,他这才想起来,太后娘娘还在呢。 虽然他们罗江县天高皇帝远,他们搞些活动京城中的大人物未必能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所以他就按捺了下来。 不过周家和杨县令关系好,还在此次平益州王反叛的事中立了大功,现在杨县令又回京城去了,将来周家说不定真的要一飞冲天了。 加上周家这几年对罗江县的财政贡献也挺大的,多方考虑之下,刘县尉就决定,碑可以暂时不立,但关系不能落下。 所以他就带着手下,拿着慰问金过来了。 对于他们的到来,老周家非常的欢迎,将他们和白老爷安排在了上座,然后就热热闹闹的开席了。 钱大舅母拉着钱氏的手在屋里说悄悄话,“好了,好了,你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以后也不用担惊受怕的了。” 钱氏笑着点头,“我也是这样说,这些年多亏了大哥和嫂子帮我们做遮掩了。” 不然满宝的身世可瞒不住钱家村那边的亲戚。 钱大舅母就笑道:“我们姑嫂之间还论这个吗?对了,满宝生辰快了吧,她也十三了,应该说亲了吧?” 钱氏就笑道:“是可以了,不过老六都没定亲呢,她也跟个孩子似的,我哪放心,再多放几年吧。“ “也是,”钱大舅母也跟着她发起愁来,“你家老六怎么还没说亲呀,再耽搁下去,以后要讨不着媳妇了。” 钱氏也叹气,“谁说不是呢,不过他这会儿在京城,我也说不着他。但我和他爹都商量好了,等他回来,必定得说了亲,娶了媳妇才走。” 钱大舅母就忧心起来,“大头也在京城呢,他也到岁数了啊。” 大头可是她的亲外孙,她还是很担心的。想到大头她就想到大丫,“对了,听说你要给大丫说亲了?” “也不是别人家,”钱氏示意她往外看,“里长的大孙子,也在读书呢,已经见过了,人品相貌都好,现在就差合八字了。” 钱大舅母就眉眼舒畅开来,乐得弯了眼,笑道:“这门亲事好,这门亲事好。” 可不好吗? 里长一般都是乡里德高望重的中老年人才能担任的,若不在此列,那就是很有钱,地很多,在地方上很有权势了。 里长家在两可之间。 他当里长好多年了,现在出门都不走路了,都是靠人用牛车拉,或是用板车推,但也没人能代替了他去。 村里有什么事儿,一般是先找村长,村长解决不了的才找里长,一般除了人命大案里长做不了主,基本上所有的事里长都能做主解决。 所以里长的权利还是挺大的,这叫县官不如现管,里长刚好就是现管的那个。 往前几年,老周头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能跟里长家做亲的。 钱氏道:“他们家别的都好,就是兄弟少,里长两个儿子,孙子总共才有三个,不过都知根知底的,他家也算和睦,大丫要是说了他家,回家方便不说,我们也能看顾着些。” 钱大舅母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可惜同样适龄的二头和二丫也在京城,剩下的几个年纪还小,暂时不到说亲的年纪,于是姑嫂二人停下了话头说起了今年的收成。 而此时,京城里的白善刚从车马行里牵出一匹小马来,他听满宝的,牵着马顺着街道往回走,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一条小巷子,他却没有进去,而是站在街口等她。 满宝却被韩大娘子绊住了。 今天她休息,不用去济世堂,但今天她要支走大吉,于是去了二柳巷,给傅文芸把了一下脉,主要是把打听到的事儿告诉她。 然后俩人便躲在屋里说悄悄话,身体好了,傅文芸总算是发现了肚子上不好看的褶子,于是满宝就把药膏推荐给了她。 为了不让好朋友被郑大掌柜坑,她便特特和秋月走了一趟,结果才帮秋月买好了药膏,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被韩大娘子堵上了。 她就是特意来找满宝的,还是为的她妹妹的事儿。 韩大娘子道:“周小姐,我五妹身孕近八个月了,不知您何时有时间给看一看?” 满宝想了想便道:“明天就可以,你让她过来吧。” 韩大娘子顿了一下问,“周小姐不能去雍州出诊吗?不是很远,一天就能来回。” 满宝虽没去过雍州,却是知道路程的,因为丁大夫就出过雍州的外诊,说是一天可以来回的,那一定是因为看病不花时间。 她道:“济世堂这边我是必要坐半天堂的,除非急诊,所以还是请韩五娘子过来吧。” “而且,既然已经快八个月了,应该就快要生了,韩大娘子来找我不就是因为我曾经给松子巷的岳家儿媳接生过吗?” 韩大娘子眉眼一跳,她还真是因为这个才找上满宝的,不然,看病的话,他们家请得起太医,稳婆也能摸胎,其实用得着满宝的并不多。 满宝道:“我是不可能离开京城一去雍州住上好几日的,所以为了后面生产方便,还是得请韩五娘子过来。” 韩大娘子迟疑了一下后便点头,“好,我今天就派人去接她,明天还请周小姐上门看诊。” 满宝表示没问题,让她明天派人来济世堂接她,“午时前后过来都可以。” 她还不知道韩大娘子住哪儿呢。 第1241章 脸红红 好容易送走韩大娘子,满宝便连忙跑出去找大吉,“我们去我五哥的饭馆吧。” 大吉不太明白上那儿去干什么,但还是赶车出了内城。 满宝跳下马车,对大吉挥手道:“大吉,你回去把白善白二他们接过来吧,我今天请他们吃饭。” 大吉:…… 他掀起眼皮看了满宝一眼,好一会儿后才重新上车离开。 满宝松了一口气,将药箱放在柜台上,和周立君说了一声要逛街就甩着手跑出去了。 白善在的街口离这边不是很远,满宝很快就跑了过去,俩人接头,科科给他们查了一下,确认巷子里没人就让他们进去了。 俩人牵着一匹小马到了巷子深处,满宝问道:“这匹马多少钱呀?” “二十九两,还剩一两。” 满宝便笑道:“一会儿正好拿来请你们吃东西。” 到了上次收录马的位置,科科确定没人能看到他们以后,就当着白善的面收录了。 小马在眼前消失,便是已经有过经验的白善也惊奇不已,然后迟疑着冲小马刚才站的地方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周叔叔”。 满宝:…… 她一把拉住白善的手,直接往巷子外拉,“别行礼了,他骑马走了。” 白善:“马是拿去骑的?” “不然呢,总不是为了拿去吃的吧?” 白善挠了挠脑袋,他也不知道拿去干什么,似乎拿去骑也不错。 俩人手牵着手出了巷子,街面上的人看见便忍不住多看了他们两眼,满宝这才觉得不对,就要松开手。 白善却一把抓住,头偏向一边,耳朵通红的指着街上的摊位问满宝,“你看,好多吃的。” 满宝脸色也微红,点头,也不再抽手。 往前走了好一段儿他们脸上和耳朵上的热度才消去点儿,总算是听到街上的各种叫卖声,“绸布,鲜艳好看的绸布啦……” “棉布,软绵贴服的棉布啦……” 俩人偏头看去,这才发现这小半条街都是卖布料的,根本没有卖吃的。 白善就忍不住转头看向满宝,俩人对视一眼,齐齐扭开脸,脸色通红的手牵手往回走。 远远的看见老周家的饭馆,白善便有些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满宝的手,满宝红着脸把手握在身前,只盯着前面看。 俩人谁都没说话,往前走了一小会儿就感觉有人在盯着他们,便一起抬头四处看去,眼睛才一瞄,就见大吉不知何时站在街口那里看着他们。 白善和满宝:…… 俩人颇为心虚,脸上才褪下去的红色又有上来的趋势了。 白善轻咳一声,看了满宝一眼后先走上前去,“大吉,你怎么在这儿?” 大吉心内幽幽一叹,感叹少爷果然长大了,面上却没多少变化道:“堂少爷他们到了,我出来接一下满宝。” 大吉被支走的时候还以为是满宝要悄悄的做什么事呢,结果回到常青巷才知道少爷竟然不在家。 所以他接上白二郎和向家兄弟后就立即赶过来,生怕他们在外面遇到危险,结果这俩人避开他就是为了一起逛街? 大吉扫了一眼他们的手,侧身让到一边道:“少爷,满小姐,我们上去吧。” 俩人微红着脸点头。 白二郎他们已经在包厢里坐着了,见俩人脸色红通通的进来就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今天也没太阳呀,你们怎么脸这么红?” 白善问道:“你们点菜了?” “点什么菜呀,又不是在别的饭馆,周六哥做什么我们吃什么呗,”白二郎好养活得很,又把话题转回来,“你一大早上哪儿去了,我想让你帮我润色一下才写出来的文章都找不到,最后我让向大哥帮忙润色了。” 坐在一旁的向铭学便点了点头笑道:“文笔不及白善的好,但勉强可看,对了,不请自来,周小大夫不怪吧?” 满宝摇头,“当然不怪,本来你就该多出来走走散散心的。” 她道:“可惜太后的病一直反复,郑太医他们抽不出时间来看你,好在我们也在处理积液和养身子,不急于这一时。” 向铭学点了点头。 白二郎的注意力总算被转移开了,他扭头问向铭学,“向大哥,你腿要是好了,你去做什么?” 向铭学一怔,想了好一会儿后道:“回乡吧,祖宗宗祠也得修起来,跟着我一起报仇的那些人现在也没着落,正好我东溪庄里田地多,到时候分一些给他们,也好安居乐业。” 白二郎见这计划平平无奇,颇有些失望。 白善却问,“那你不娶妻生子吗?” 向铭学笑道:“自然是要娶妻生子的,我这一辈子也不可能去考学、考官了,所以想在庄里开个学堂,将来若能及庄先生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 白善便道:“那到时候我们送你一些书。” 教书可是需要很多书的,倒不是给学生看,而是先生要看,这样才好教学生呀。 满宝则道:“我可以让我大哥他们送你一些麦种,我们村出的新麦种可好了,产量要比一般的麦子要高许多。” 向铭学笑道:“我听说过,如此就多谢你们了。” 白二郎就左右看看,问道:“那我能送什么?” 白善就转了转眼珠子道:“你送他们一些牛?牛可耕作,他们人少地多,正合适。” 一头牛三四两呢,好贵的。 白二郎有些舍不得,他又不是杨县令,哪儿这么多钱呀? 满宝也想到了什么,连连点头道:“没错,送牛吧,你还可以把这一段写到书里去,你和向大哥关系这么好,正好写了供人学习。” 白二郎眼睛一亮,想到自己竟然也能出现在书里,而不仅仅是出现在书的封面上,于是连连点头道:“那好,我凑个整数,向大哥,我送你十头牛好了。” 白善和满宝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一对上,皆笑眯了眼。 向铭学:…… 周立重端了饭菜上来,“小姑,六叔说他腌了坛子鱼,你要不要带一些回去吃?” 满宝拒绝,“算了,六哥做的没大嫂做的好吃。” 周立重也是这么觉得的,于是点头,“行吧,那回头卖给过路的益州商人,他们喜欢带坛子菜上路。” 第1242章 火了 一行人回到家中后,满宝就钻到自己的房间里进系统操作,论坛上已经有人出价,且还不止一方,但马这种东西很大,且又重要,不是那么好买的。 所以满宝没想都满足他们的要求,毕竟收录一次太麻烦了,一旦引起人怀疑,后续会很麻烦。 科科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俩人只打算找出价最高的那个人交易。 马在远古时候就是个交通工具,论坛里的人觉得只要有钱总会买得到的,因此一开始竞争并不激烈,而是在帖子下面跟帖,怂恿满宝多收进一些马,他们可以都以第一匹马的价格收进。 虽然现在已经是用飞行器的时代了,马的速度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但对于这种远古时候就备受推崇的生物,他们还是很喜欢的。 比喜欢那些花花草草还要喜欢,所以论坛内跟帖开价的人不少。 这让一直想在论坛里翻些水花,却连水滴都没溅起来的满宝惊奇不已,第一次感受到了“火了”的感觉。 以前,她前一秒发出帖子,后一秒就沉到了页底,一不小心还会被沉到最底部,她和科科为了让人看到她的“售出帖”可谓是煞费苦心,每隔一个时辰科科就要去帖下发条信息,重新把帖子顶上去一点儿。 好让想买各种植物的研究所或研究员看见,有时候收录起来的多余植物总是没人买,俩人还会给以前合作过的人发个私心。 可现在,她出售“马”的帖子从发出去开始便被人从页底一点一点的顶到了首页,并高居第五名,一直到现在都没退下。 满宝有一瞬间曾经十分心动帖子下的人的提议,还暗戳戳算了一笔账,一匹马是一百二十八万,她要是收进十匹马,那就是一千二百八十万…… 有这个积分,以后她和白善就是一个月溺一次水都不怕了。 不过很快,不用科科提醒她都知道这个想法很冒险。 虽然私人买的马不像牛一样需要登记造册,但如果量大,还是会被管理坊市的市令注意的。 十匹马,已经算很多了,这毕竟是战备物资呀。 分开购买更引人注意了,因为这种事一看就有问题,而且整个京城只有五个车马行,这就意味着就算她和白善一起合作,那也要每个坊市都要跑一遍才行。 且不说大吉不是傻子,就算大吉不怀疑,他们往车马行跑的次数多了,也会引人注目的,他们俩现在京城又不是无名小辈。 对于自己的成名度满宝还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她只能惋惜的放弃了这个想法,然后告诉那些鼓励她去买更多马匹的人,“我只能收录一匹了,你们到底谁要?我给最先开价的?” 论坛静了一下后都炸了,大部分人觉得满宝是在特意抬高价格,不过这种事在论坛内是正常的,所以大家都还在同心协力的想要压价,d博士已经快速的出价道:“我出两百万,你把马给我。” 此楼一出,其他人不高兴了,有个楼主直接在楼下不高兴的道:“这是在恶意抬价吗?我们都还在讲价呢,你定什么价呀,还一次往上提了七十多万。” d博士不理他们,直接问满宝,“你给不给?” 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了,满宝这里出的东西她大多都有买,俩人私底下也没少交流,算得上朋友,她可是知道的,这个动植物收录系统的宿主……嗯,能力有点儿弱,且不太会撒谎,既然她说了只能收录一匹,那就肯定是只能收录一匹。” 满宝看到熟悉的id,立即一笑,回复道:“行吧,就给你了。” 众人一看,竟然就这么尘埃落定了,很是有些荒谬。 当即有人在楼下道:“0531宿主,你这应价也太快了吧,我们还没开价呢?” “就是,不能确认订单,我出二百二十万好了。” 有人开了头,大家瞬间不纠结这到底是不是恶意抬价了,纷纷跟在后面出价,d博士已经把订单给满宝发过去了。 满宝虽然看着帖子下的出价流口水,但还是在订单上点了确认。 论坛立即公告此单已成。 帖子下的众楼纷纷一静,满宝觉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在楼里特意解释了,“d博士是我的熟客了,我觉得这个价格很合理了,待下次有新的收录目标,我再告诉你们,实在不好意思了。” 竟然这样礼貌? 众楼愣了一下,然后他们看了一眼系统号后的名称,很陌生,似乎从没在论坛上出现过。 d博士很快就将两百万交给了主系统监管,这才有空回到论坛内,看到满宝的回复后便回了满宝一个笑脸表情,然后和众人道:“别喊价了,这个楼主一般不会遛人的。” 众楼惊讶,“现在还有这么老实的系统宿主?” 和满宝交易多年,熟悉不少的d博士已经暗暗猜测到满宝的年纪很小了,虽然没有实证。 不过能手握系统还把日子过得这么平淡的,在d博士接触过的宿主里也仅此一个了。 满宝把收录进来的马发给d博士,不多会儿就收到了积分。 她喜滋滋的看了一下系统总积分,和科科道:“接下来就是牛和羊了,牛不好收,羊却不太难,等我有空了就给你买。” 科科也刚刚抽了一笔积分,看到已经到达升级的线,就差一点点就可以更新了,于是也回了满宝一个笑脸。 一人一统都很高兴。 第二天满宝便带着好心情去济世堂里看诊,中午就被接到了李府,见到了韩五娘子。 没错,就是李府。 此李府自然不是韩五娘子家,而是她丈夫的堂叔家,即吏部尚书李茂约。 本来韩大娘子是想让她住在韩府的,不过李家拜托了李茂约一家帮忙照顾,韩五娘子的丈夫李三郎也跟着过来了,韩大娘子就不好勉强了。 不过她今天也在,还特意到大门口来接满宝。 本来韩大娘子还想领满宝去拜见一下李府的老夫人、夫人等,这是按照客人上门做客的流程中了。 满宝觉得太麻烦了,她是来看病的,并不是来做客的,要是以后每次出诊都要拜见一圈儿,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呀? 所以她婉拒了。 韩大娘子便直接带她去韩五娘子住的院子。 第1243章 危病 韩五娘子坐在榻上,因为冷,她已经围着狐裘了,屋里还点着火盆,满宝一进屋便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满宝顿了顿才跟着韩大娘子走上前去。 韩大娘子笑着和众人介绍满宝。 是和众人,不仅李家两位太太在,李三娘子也在,还有就是韩五娘子的丈夫李三郎了。 这屋里本来就热,再凑了这么多人,满宝觉得更热了。 不过她看了眼还披着狐裘的韩五娘子什么都没说,对众人点了点头后扭头与小芍道:“把脉枕拿出来吧,五娘子,我先给你把把脉。” 众人还想和满宝寒暄寒暄呢,见她一进来便开始看病也就不打扰她了,先站到一旁等着。 小芍立即把脉枕拿出来摆好,满宝给韩五娘子看过脉象,问道:“怀孕多久了?” 一旁的嬷嬷立即回答道:“太医诊断的,再差个几天就八个月了。” 满宝看了一眼她硕大的肚子,也有些愁,起身道:“我们进内室检查检查?” 韩五娘子微微点头,嬷嬷立即扶了她起身往内室去,韩大娘子冲众人告罪一声,也跟了进去。 内室的丫头大多都退了下去,只留了韩五娘子的一个贴身大丫鬟。 她和嬷嬷端进来两个火盆,这才开始给韩五娘子解开衣服。 满宝一边洗手一边问道:“韩五娘子,你很惧冷?” “是,”韩五娘子低声回道:“我从小就怕冷,怀孕了以后更甚。” 嬷嬷便道:“我家太太的手脚一入冬便是冰冷的。” 满宝点了点头,知道她仰躺着难受,便让丫鬟在她后背垫了枕头,让她靠在枕头上,这才搓了搓手心后去摸她的肚子。 韩五娘子显然不仅怕冷,还怕疼,满宝只是往下一按,她就皱了眉轻轻一缩,再稍稍用力她就叫疼了。 满宝眉头紧皱,低声问了她许多问题,但回答问题的都不是她,而是一旁的嬷嬷和丫头。 满宝也知道,大户人家,这些太太小姐对自己身体的了解恐怕还没有这些嬷嬷丫鬟多。 只是这疼不疼的问题可不能让嬷嬷代为回答呀。 满宝摸了一圈肚子后又回到原点,微微用力的推了推她的肚子重新问道:“我这样推,你有什么感觉?” 嬷嬷又要回答,满宝便抬头看了她一眼后笑道:“让五娘子说吧。” 韩五娘子便顿了一下后道:“疼。” “有多疼,能承受吗?” 韩五娘子咬了咬牙后道:“能。” 满宝却见她额间冒汗,显然是疼得厉害,满宝手不疼,继续往前推了推,韩五娘子忍不住痛叫一声,脸色惨白起来。 韩大娘子着急的上前一步,“周小娘子……” 满宝就放轻了手劲儿,轻轻地按揉起来,韩五娘子轻呼出一口气,又感觉好受多了。 这时候韩五娘子圆鼓鼓的肚皮上一动,肚子里的孩子踢了两下,韩五娘子见了笑出声来,和满宝道:“大夫你看,孩子在踢我呢。” 满宝心内叹了一口气,面上却笑着点头,“对,孩子很活泼。” 满宝收了手,将里衣给她陇上,拉过被子盖上后道:“韩五娘子,你先休息吧,我和你夫君姐姐谈一下药方,一会儿再来给你看。” 韩五娘子愣了一下后问道:“怎么,我还需要吃药吗?” 她迟疑的看了她大姐一眼,问道:“你不是来给我接生的吗?” 满宝点头,“产前也要做一些准备的。” 说罢,她起身对韩大娘子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韩大娘子便对丫鬟道:“你照顾好你们太太。” 说罢跟了出去,嬷嬷也连忙跟上。 外室的人正在边喝茶聊天边等着,看到满宝她们出来便笑吟吟的站起来,问道:“看过了?怎么样?” 满宝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看向韩大娘子,“韩大娘子,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韩大娘子也的确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小妹的情况,于是点了点头,对妹夫李三郎道:“我们去书房吧。” 李家的两位太太一怔,笑问,“这是怎么说,这位周小大夫不是来看胎位正不正,回头准备接生的事吗?” 李三娘子拉住两个嫂子笑道:“让他们去吧,嫂子刚还说要给我尝一下府里刚进的新茶呢,正好便宜了我。” 李家两位太太很快醒过神来,笑着点头道:“也好,你要是喜欢,回头多给你包一点儿。” 满宝便和他们一起去了书房谈话,就两个嬷嬷,韩大娘子和李三郎而已。 门一关,满宝就开门见山的道:“韩五娘子的情况不太好,首先孩子太大了,我摸了一圈,孩子的头围很大,而她骨盆偏小;还有,她胎位不正,孩子的头在上面。” 一旁的两个嬷嬷一起点头,他们一个是专门照顾韩五娘子养胎生产的嬷嬷,一个则是他们府上从雍州请来的接生婆,手艺很好的。 “但这不是最坏的,最坏的是她的疼痛神经比一般人要更敏感。” 韩大娘子问,“这是什么?” 满宝便捏出一枚针往自己的手背上轻轻地扎一下道:“就是,常人被这针扎一下,只会觉得刺痛一下,但她却能感受到似乎是被刀子扎一下的疼,且痛感会更持久。” 她道:“这是天生的。” 韩大娘子和李三郎一起点头,“对对对,五娘子从小就特别怕疼。” 满宝就道:“所以,就算我手小,可以把胎位在体内转正,还能想办法让她剩下这过大的孩子,她也生不了,因为她太疼了,她受不住。” 韩大娘子脸色一白,问道:“那有什么办法?” 满宝就皱眉道:“其实有两个办法,但我都没试过,所以我没有把握。” 她道:“一个是直接开腹取子,一个则是调配药物,让她不那么疼。” 韩大娘子和李三郎想也不想的道:“选第二种。” 满宝则摇头道:“我最没有把握的便是第二种,相比之下,我更建议你们选第一种。” 韩大娘子瞪圆了眼睛,不太高兴的问道:“这是怎么说,周小娘子,当时你替岳太太生产的时候可是不愿开腹取子的,怎么到了我妹妹这儿,你却舍我妹妹的性命而不顾了?” “韩大娘子误会了,就算开腹取子,我也是优先保证大人的性命安全的,”满宝道:“我说的开腹取子不是像那稳婆说的那样直接拿剪刀剪开肚子。” 第1244章 情况不好 能不动手术,满宝就尽量不给病人动手术,也不提倡病人动刀子,不仅因为肌肤之痛,还因为他们这里不像医书上写的那个时代一样,有安全的麻醉,还有良好的消炎药,在这里,破皮是很容易引发炎症的。 可韩五娘子的情况是真的不好,她的肚子太大了,但凡孩子小一点儿,她都会想办法给她接生,但现在不行。 满宝将这些情况告诉他们,然后道:“我说的剖腹是用刀在这儿开一个口子,取出孩子以后再缝合。” 韩大娘子摇头,“不,不行,你说让五娘子不是很疼的药是什么药?” 满宝就叹了一口气道:“是一种麻醉药,但我从没有做过,这个药更危险,因为没用过,而且,就算可以减缓她的痛苦,她也很难把孩子生下来,不信,您可以找京城的稳婆问一问,或是请太医也好。” 她道:“傅二姐姐的情况比她好很多,虽说胎位也不正,但孩子并不是非常的大,傅二姐姐身量也足够,骨盆合适,但韩五娘子身量小,骨盆也小,孩子又太大……” 可以说,韩五娘子简直是集合了所有生产不利的因素在里面。 韩大娘子脸色难看,看向一旁的两个嬷嬷。 两个嬷嬷脸色也很不好看,且有些战战兢兢,但在韩大娘子的注视下,她们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在雍州的时候,稳婆和嬷嬷就看过,就是觉得不好,这才和主家汇报的。 然后李家不仅请了大夫,还特意来京请了太医过去看,就是因为都隐晦的表示过情况不是很好,韩李两家这才急的。 而满宝前段时间给傅文芸接生的事传得沸沸扬扬,韩大娘子这才想着找她看一看。 在此之前,她还请了京城的稳婆来问,这才知道周满的手小,又长,这于接生上有大利,用稳婆们的话说就是,她要是去做接生婆,将来必定是一号人物。 不过前提是她的手不能再长大了。 可她没想到,周满一上来就提议剖腹。别说韩大娘子了,就是李三郎也不愿意啊。 满宝也知道这种事一时半会儿他们肯定拿不定主意,也不勉强,而是叮嘱道:“她这是孕期补得太过了,接下来可得控制一点儿饮食,不要饿着,但也不要过食,最好不要再吃补品了。” 一旁的嬷嬷立即道:“早一个多月前就停了,现在就是正常的一日三餐,再吃些小点心而已。” 满宝点了点头,叹息道:“那我再去看看她。” 她想收集一下她的数据,这样情况的病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呢,现在她积分不缺了,因此扫描起来一点儿也不心疼。 满宝决定回头将扫描出来的数据和她诊断的结果对照一下,看一下自己把脉的技术有没有进步一点儿。 满宝最后还是没给她开方,却摸着她的肚子又试着给她正了正胎位,直到她脸色煞白才停下。 韩大娘子沉默的看完,然后把满宝送到前院,甚至送到了马车边。满宝站在车旁停下脚步,转身问道:“韩大娘子,您有什么话就说吧。” 韩大娘子张了张嘴,半响后问道:“若是打胎……” 满宝摇头,“此时打胎比生孩子还危险,而且孩子已经八个月,此时打胎有伤天和。” 实在难产,需要保大保小的时候另说,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便打胎,满宝是做不到的,病人自己显然也不可能接受。 韩大娘子便皱着眉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半响后对满宝道:“今日有劳周小娘子走一趟了。” 她侧身看向一旁的丫头,丫头立即拿了一个样式很好看的荷包上前,韩大娘子接过,将荷包塞给满宝。 满宝接了,对她点了点头后上车。 想了想,满宝还是撩起帘子道:“现在还有时间,若是可以,我会想办法给她正胎位的。” 韩大娘子眼睛一亮,对满宝行了一礼后道:“那就有劳周小娘子了。” 小芍见她们话说完了,便也上了马车,李家的车夫会把他们送回济世堂去。 因为车夫在外,小芍没说话,一直到进了济世堂的诊房他才问道:“周小大夫,我看您心情不是很好,李家太太的情况不好吗?” 满宝就叹气道:“何止是不好呀,我长这么大别说见了,听都没听说过情况这么不好的病例。” 想了想,满宝还是放下药箱去找陶大夫聊天去。 陶大夫对这方面比较有研究,或许有什么办法呢? 陶大夫听满宝说完情况,直接就摇头道:“不行的,这样的情况,大小恐怕都保不住。” 他皱起眉头,“韩家的五娘子?我以前也给她看过病,看的却是不孕,她身量小,怀孕后应该注意饮食才是,怎么会把孩子吃得这么大?” 满宝摇头,“跟在她身边的嬷嬷懂得挺多的,这一点儿应该知道的,但还是这样了,毕竟是大户人家,我也不好深问。” 而且李家和韩家也没决定就要她给韩五娘子看病,毕竟她提议的方法可不知道好。 陶大夫就叹息一声,然后问道:“那你还去吗?” 大夫也是要趋利避害的,韩五娘子的这种情况已经一眼看到了头,显然是不行了,牵入太深,恐怕以后两家还会怪罪。 满宝思索了一下后道:“顺气自然吧,我想看看能不能把她的胎位正过来,好歹多些生机不是?” 陶大夫却觉得难,只孩子太大这一条就足够死人了,他可是见过韩五娘子的,她二十岁了,不看脸,身量看着也就比满宝略大一点儿而已。 送走满宝,韩大娘子立即回去找跟在韩五娘子身边伺候的嬷嬷和稳婆,问道:“周小娘子说的是不是真的?” 嬷嬷和稳婆对视一眼,稳婆不好说话,嬷嬷便迟疑道:“情况是有些不好,之前太医也提过的。” 韩大娘子便眉毛一竖,问道:“那要是你们接生,母子平安的可能有多大?” 俩人诺诺着不敢说话。 一旁的李三郎见了生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还真想让五娘子剖腹不成?” 第1245章 同样的诊断(给书友“花花不吃葱呀”的打赏加更) 嬷嬷和稳婆皆低着头不说话。 韩大娘子目光闪了闪,坐下喝了一口茶后道:“算了,还是请太医来看一看吧。” 李三郎也连忙点头,他也不相信那周满说的什么剖腹产,他觉得他妻子身体挺好的,什么难产也太过危言耸听了。 韩大娘子并没有耽误,当天便回家和父亲一说,韩家特意去请了老谭太医来,韩大娘子第二天还带了一个嬷嬷上门。 韩五娘子看到那老嬷嬷愣了一下,“韩嬷嬷,您怎么来了?” 韩嬷嬷笑了笑道:“老奴听说五娘子回来了,所以来看看您。” 韩嬷嬷在韩五娘子的脚踏上坐下,看了眼她高耸的肚子后笑道:“五娘子也要做母亲了。” 韩五娘子面色柔和了许多,笑道:“是啊,再有两月他就要出生了,也不知道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韩嬷嬷就趁机笑道:“那不如让嬷嬷给您摸一摸?” 韩五娘子眼睛一亮,连连点头道:“好呀!” 韩嬷嬷笑着给韩五娘子检查胎儿,虽然每次检查都有点儿不舒服,但韩五娘子还是很配合韩嬷嬷,但她没想到才给韩嬷嬷检查过,家里又来了一个太医。 韩五娘子皱眉,看向韩大娘子道:“大姐,不是说接生定了周小大夫,那小神医的医术也不错吗,怎么还请了太医?” 韩大娘子道:“是老谭太医,父亲不放心你,特特请来的,你说要不要看?” 韩五娘子是知道老谭太医的医术的,而且这还是自己父亲请来的,连忙答应了。 等他们都看完,韩大娘子便让嬷嬷和丫鬟留下来陪韩五娘子,她则请了老谭太医出去,站在一旁的韩嬷嬷也悄悄的退了下去。 这一次,不仅韩大娘子,就是韩尚书和李尚书都在。 两位尚书一左一右的坐在上面,而李三郎垂首站在下方,老谭太医一进来,韩尚书便起身上前两步,李尚书也起身,双方行过礼后便坐下说话。 韩尚书有点儿着急,见老谭太医不说话,便道:“老谭啊,咱多年的交情,有什么你就和我说,你知道我的,必没有什么怪罪之说。” 老谭太医就抬头看了他一眼,半响后摇头叹气道:“你们家不是还请了个嬷嬷去看吗?不如你先问问她。” 韩尚书就看向韩嬷嬷。 韩嬷嬷走出来两步就要跪下,韩大娘子连忙扶住她,“嬷嬷这是做什么,我们这些晚辈可这么敢受您的礼?” 韩尚书:“是啊,奶妈,您有什么话尽管说。” 韩嬷嬷便叹气道:“老爷,五姑奶奶这孩子怕是生不下来了。” 李三郎脸色一白,震惊的看向她,李尚书也很惊讶,连忙看向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皱眉道:“孩子,太大了!” 韩嬷嬷补充道:“而且胎位还不正。” 韩尚书脸色变幻,然后问道:“那若是保大人呢?” 李尚书瞬间回神,连忙道:“对,对,保大人,孩子没有了不要紧,以后再生就是,三郎,你说是不是?” 李三郎强忍着泪水点头。 可老谭太医却没说话。 韩嬷嬷到底更亲近几分,低声道:“可孩子太大了,打掉以后也下不来呀,已经快八个月了,孩子已经能活了。” 老谭太医道:“且这种药都生猛,恐怕会大出血呀。” 韩尚书坐倒在椅子上不说话了,所以说来说去,大人是保不住了? 李尚书不说话了,只是关切的看着韩尚书。 半响过后,韩尚书艰难的开口问道:“那,保小……” 老谭太医垂下眼眸道:“只能在孩子没出事前剖腹了。” 生是生不下来了,只能开腹取子了。 这种话,别说太医院,就是家里供的大夫也是不会开口说的,因为这样的定论相当于给人判了死刑。 要不是韩尚书拿出两家的交情,老谭太医是不会说的。 而韩嬷嬷,她伺候了四代主子,她年纪已经很大了,一切为了韩家,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必避讳太多。 李三郎眼眶通红,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抖着嘴唇问,“不,不就是生个孩子吗?大不了我们不要孩子了,怎么,怎么还会保不住五娘子?” 韩嬷嬷道:“吃得太多了,也太好了,孩子养得太大了。” 李三郎直接瘫倒在地。 韩尚书气得拍桌子,问道:“伺候的人是怎么伺候的,五娘不懂,难道她们也不懂?怎么把人喂成了这样?” 韩大娘子也很生气,不过她看了一眼妹夫,知道这事怪不了他,因为为了这个吃的事,他们夫妻俩之前就吵过几次,是韩五娘子硬是要吃的。 她宫寒体弱,不易有孕,成亲三年才怀上这一胎,因此很宝贝,之前在雍州的时候,她婆婆就提醒过她要少吃,为此还派了一个嬷嬷去照顾她。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韩五娘子怀孕后就是胃口大开,不吐也就算了,还吃得好,睡得好,特别容易饿,一饿就要吃东西,不然就要大发脾气。 吃的东西还要好。 他们这样的人家又不缺钱,自然是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肚子就跟吹水泡一样的大起来。 跟着伺候的嬷嬷劝过好几次,连她婆婆都说过她几次,但韩五娘子当时或许是敏感,也有可能是因为多年的压抑,她不仅没听这些劝告,反而还和婆婆针锋相对起来。 李三郎夹在母亲和媳妇中间左右为难,同时也觉得她的肚子太大了,于是跟着劝了几句,夫妻俩就为此吵过几次。 韩五娘子为此还回过娘家呢。 但当时韩大娘子也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里,她真正察觉到不好是因为李家给他们韩家来信,请了太医过去看。 而太医回来话虽说得隐晦,但情况不太好他们还是听出来了,后来他们想再请太医去看一看,太医院里的太医就都找各种理由推辞了。 大家都是人精,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他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所以韩大娘子这才着急起来,开始着急忙慌的找好的稳婆和好的大夫。 第1246章 断网断电啦 韩大娘子也有些慌,想起周满说的话,她咬了咬牙后问道:“老谭太医,若在生产前开腹,是不是能保住大人和孩子?” 老谭太医微微皱眉,“你是说把孩子取出来再缝合肚子吗?” 韩大娘子点头。 老谭太医思索许久后摇头道:“这个可不容易,虽说可用麻沸散,但韩五娘子腹中有孩子,用麻沸散危险太大,而且开腹后活下来的人可不多。” “苏坚不就活下来了吗?”李三郎立即道:“既然他可以,五娘子自然也可以。” 老谭太医便沉吟了一下道:“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而且满京城也没人做过这样的病例。” 开腹取子从来都是在孕妇断气以后,因为这样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更能接受一点儿。 目前别说满京城,就是整个医学历史上也没有在孕妇还活着的时候取子,还保证人能活下来的。 韩大娘子道:“周小娘子说她可以一试。” 韩尚书闻言看向她。 韩大娘子咬了咬牙,将昨天周满说的话告诉了几人,道:“她当时看完五娘就说她生不下孩子,只有这两个办法或可一试。” 韩尚书却对第二个方法心动起来,看向老谭太医,“若是有那种可以止痛的药……” 老谭太医微微摇头,“没有用过的药,还是麻醉药,这是很危险的,我和她一样,觉得你们若选第二个方法,还不如选第一个。” 他道:“说起来,满京城论开腹术最厉害的还是她,可惜范太医不在京城,不然他们二人合作,成功率应该会更高。” 韩尚书问:“是给皇后娘娘看病的周小神医?” 韩大娘子点头,“就是她。” 韩尚书沉吟起来。 老谭太医起身道:“这或许是一线生机,但你们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她也是第一次。” 韩尚书便亲自送老谭太医出去,路上,他还是没忍住再确认一次,“真的保不住五娘子吗?” 老谭太医摇了摇头,低声道:“孩子太大了,你看她现在和以前相比一点儿不胖,肚子却那么大,吃的那么多东西都长到哪里去了?全被孩子吃了,胎位又不正,老韩,你我的交情,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不会和你说这些。” “那周满……” 老谭太医轻声道:“你别看那孩子小,她在医学上还有天赋,说真的,我这一辈子也见过不少人,但像她这样医书只看一遍就能领悟,还能举一反三的,她是第一个,怕也是唯一的一个。” “太医院里的那些人觉得她只是针灸厉害,占了女子身份的便宜,但与她共事过的人就知道,她涉略且光着呢,甭管她是用的什么手段,能把人治好就是好手段。” 老谭太医道:“远的不说,就说皇后娘娘的气疾和殷或的体弱,这二者我都是看过的,开方之妙,不在我之下。” 韩尚书道:“你对她过誉了。” 老谭太医医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好,他这是一辈子的积累,他可不信周满小小年纪能在开方上和老谭太医相提并论。 老谭太医就笑道:“那孩子总有些妙想,又走得沉稳,这一点可比我强多了,所以这不是过誉。” 韩尚书就记在了心里,把他送走后就回去找李三郎。 韩李两家虽然很不甘愿,但韩嬷嬷和老谭太医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只能把唯一的希望放在周满身上了。 韩尚书问韩大娘子,“昨日周小神医来看病的时候,你们可对人恭敬?” 韩大娘子道:“父亲放心,我们很恭敬的,她和一般的大夫也不一样,毕竟是功臣之后,我们不会怠慢的。” 韩尚书便点了点头,“那明天就去把人请来,我们与她好好的谈一谈,对了,此事先不要告诉五娘子。” 几人一起点头。 然后韩大娘子看了一眼沙漏后道:“父亲,昨天周满说今天会来帮忙矫正胎位的,她一般午时过后才会出诊。” 李尚书便道:“既如此,你们就在这儿用个午饭,我们慢慢的等着。” 韩尚书点头,“也好。” 而此时,满宝正在济世堂里写韩五娘子的治疗方案。 她昨天回去以后把病例拿出来和莫老师讨论过了,莫老师对这个病例很感兴趣。 比对向铭学还感兴趣。 因为在未来,自体受孕的人很少了,就是有,会有各种生产困难的病例也没有。 像韩五娘子这样的病例,莫老师恨不得亲眼来看一看,他似乎对生孩子很感兴趣。 在看过韩五娘子的数据之后,莫老师都不用想便道:“以你们那儿的医疗水准,她必死无疑。” 满宝:“所以我要怎么救她?” “只能剖腹产,这样的身体情况,要是在我们这里,家政机器人会提醒她不宜自体受孕的,就算是怀上了,医院也会把胚胎转移到出来,可惜了。” 满宝把话题拉回来,“可我怕麻沸散对孩子有影响,而且我没做过剖腹产手术,也没有消炎药,各种问题很多。” 于是,师生两个就从下午讨论到了晚上,又从晚上讨论到了深夜,满宝还巩固了一下矫正胎位的运动和推拿方法。 这个她一直有在学习,只是很少会用到,现在要用上了便复习一下。 除此外,满宝还特别大方的又买了两个女性拟人模特,打算回头拿来练手。 这样一来,她就有三个男性拟人模特和三个女性拟人模特l 。 满宝感受到了积分多到随便花的那种感觉,特别的爽。 至于麻药,莫老师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不过他说他会帮忙想办法的。 其实满宝更想直接买他们的麻醉药物,她在模拟教室里看过莫老师用,特别方便,手上戴一个手环,微微一按压,手环便能根据人体的情况智能的打入麻药。 不过,那东西在商城没有卖,也不属于教学材料,满宝买不到。 满宝一边写治疗方案一边叹气,还没写完,小芍便掀开帘子带施大郎和柳娘进来,“周小大夫,施大郎说找您有事。” 第1247章 确诊 满宝抬起头看向门口,见施大郎拉着柳娘正一脸怯笑的看着她。 虽然没到他们检查的时间,但满宝还是露出了笑容,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一边道:“来,请坐吧。” 见周小大夫没有不悦,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施大郎立即扶了柳娘上前,先让她坐下,这才解释他们为何提前来了,“周小大夫,柳娘这几天越吐越厉害了,而且还吃不下东西,我觉着她就是有孕了,她还做了胎梦呢。” 柳娘连连点头,微红着脸道:“我们也知道日子短不好确诊,可这几天胃口不好,一看见吃的东西就想吐,所以……” 满宝表示明白,示意她把手伸出来。 她细细地把脉起来,他们也不止是看滑脉的,望闻问切,切脉只是其中的一个判断病情的手段而已。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柳娘的脸色,又问了她一些问题,便有八成的把握她是有孕了。 当然,她也没有轻易下论断,而是去请了陶大夫过来看。 陶大夫看过后直接对施大郎和柳娘笑道:“恭喜两位,的确是有喜了。” 夫妻俩眼睛大亮,双手就忍不住握在一起,差点就抱在了一起。 陶大夫笑眯眯的看向满宝,“也恭喜周小大夫了。” 满宝的确很高兴,毕竟是自己的病患不是? 她笑眯眯的和陶大夫道:“同喜,同喜。” 陶大夫便趁机道:“那一会儿我们吃饭的时候讨论一下这个病例呀。” 正激动的施大郎听了有些不情愿,小声道:“周小大夫,你可是说过要替我保密的。” 满宝立即点头,“你放心,我不会泄露病人的信息的。” 那要是他们自己知道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陶大夫便轻咳一声道:“施大郎,你媳妇的反应有些大,这样下去不行呀,吃不下东西孩子怎么能保住?一会儿我和周小大夫商量着给你们开张方子回去吃着。” 施大郎这才想起陶大夫的本事来,连纠结都没有就道:“周小大夫,您要是和陶大夫说我的病也是可以的,就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陶大夫,您看我们得吃点儿什么药?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吃下药,她现在是闻着东西就吐。” 保胎这种事陶大夫可比满宝熟练多了,他细细地叮嘱了一番后便又和满宝商量出一个药方来给柳娘。 其实就是征求了一下满宝的意见,主要的方子还是陶大夫开的。 满宝看了一眼药方,等把夫妻俩送走后,俩人就保胎的各种情况和药方讨论起来。 说到自己擅长的病症,陶大夫也是滔滔不绝,俩人边说边往后院去,吃饭的时候在说,吃完饭还在说,要不是小芍提醒,满宝差点忘了还要去李府出诊呢。 于是她只能意犹未尽的告别,打算明天再继续和陶大夫讨论。 一直插不上话的丁大夫看满宝走了,这才扭头问陶大夫,“我刚才过来的时候怎么看见施大郎在排队抓药?他的药不是停了吗?” 陶大夫这才想起来他竟一直没来得及和满宝提施大郎的事,他一拍脑门道:“这话都叫她给引去了,施大郎的病算治好了,他媳妇已经确诊有孕,只可惜刚才我没能看一下他的脉,不过满宝好似给他看过了。” 丁大夫眼睛一亮,“真治好了?” 陶大夫点头,“骗你做什么,之前施大郎的脉案我还都背下来了呢,就不知道周小大夫的具体用药是怎么样的,等她明天来了问一下她。” 丁大夫连连点头,开始扒拉起手上的病患,想一下最近他可有稀奇或严重的病患可以拿出来和周小大夫互相讨论学习的。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带了小芍去李府。 依旧是韩大娘子接的她,直接送去了韩五娘子的房间。 满宝摸了摸她的脉后道:“从今天开始,我帮着你正胎位,会很辛苦,还会痛,但为了你自己着想,最好是忍耐下来。” 韩五娘子早知道自己这一胎过大不好生产了,却还不知道具体有多严重。 所以情绪还算稳定,而她又知道女子生产很难,因此在这一方面还算听话。 满宝让人在地上铺了毯子,就扶着她跪下,开始教她纠正的姿势。 只是她肚子有点儿大,又不常运动,只是才开头就觉得痛得不行,根本趴不下去。 满宝也不勉强,只是把手放在她的肚子和腰上轻轻地安抚,轻声教她呼吸的方法。 韩大娘子和几位嬷嬷站在一旁看呆了。 别说韩大娘子了,就是韩嬷嬷和稳婆都呆了,这样的动作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很快,韩五娘子惊叫一声,几人便急忙看去。 满宝按住她道:“保持这个姿势别动,等一会儿就可以收了。” “他,他动了。” “我知道,”满宝道:“他在调整自己的姿势。” 很怕冷的韩五娘子最后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气还有点儿喘。满宝将她扶起来,道:“你别总是坐着和躺着,多走走。” 稳婆和伺候她的李嬷嬷立即上前扶住她,给她擦汗披衣服。 韩大娘子看了全场,问道:“这就好了?” 满宝摇头,“等她休息一下,我一会儿给她推拿一下,看能不能引着孩子再转一转。” 韩大娘子看了眼被围着的妹妹一眼,低声和满宝道:“周小娘子,我父亲想见一下你。” 韩尚书想亲自听一下满宝的开腹计划。 满宝一听这意思便知道他们肯定问过别人,此时已经很倾向于她的提议了。 于是,她便让小芍把药箱里的本子取来,直接打开给几人解释剖腹产的步骤,可以帮助韩五娘子规避的风险,以及其危险性。 韩尚书见她竟然连以后韩五娘子最好不要再生育这样的事都考虑在内了,其计划之严密大大出乎韩尚书的预料。 他问,“这些都是周小娘子一个晚上想出来的?” 满宝道:“还有一个上午,除了坐诊看的病人外,我今天上午都在写这个。” 一旁的李尚书便问,“若是周小娘子来开腹,那有多大的可能性保他们母子平安?” 第1248章 成功率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综合来算的话,三成吧。” 这个可能性很小了,但总比直接定论没有可能的老谭太医要好。 一旁的李三郎很憔悴,他问道:“若是开腹取子,有没有可能只保大人?” 满宝立即道:“要是开腹取子只保大人,那我有六成到七成的把握。” 这有点儿出乎大家的预料了,韩尚书疑惑的问,“不应该是孩子的存活率更高一点儿吗?” 满宝摇头,“要是你们不愿意开腹,想要打胎保大人是不可能的;但你们要是愿意开腹,且只要求保大人,那我能用的药就很多,别的不说,麻沸散我就敢下足量。” 韩尚书和李尚书:…… 两个人精一下就听明白了。 俩人都有些迟疑起来,一旁的李三郎立即道:“那就保大人吧,岳父,孩子没了就没了,以后纳个妾生了孩子抱到三娘膝下就是。” 韩尚书一听便叹了一口气道:“也好,就如此吧。” 韩大娘子却道:“周小娘子,要是可以,还请尽量保住孩子。” 她道:“为了这个孩子,五娘受了很多的苦,她要是知道孩子保不住,心里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满宝就点头,“我会尽量的。” 然后就是商量着要做什么准备了。 开腹这样的大事当然不可能满宝一个人做,她是想请太医们帮忙的,不过她不确定韩家和李家能否接受太医进产房。 韩家和李家却没这么迂腐,人命关天了,还有什么能不能的? 不过韩大娘子觉得他们倒是觉着没什么,恐怕韩五娘子不是很同意,于是问道:“周小娘子,不是您做吗,既如此,不如让丫头伺候着,太医们则在门外帮忙?” 满宝问:“你们家能请几个太医来呀?” 韩大娘子便看向父亲。 韩尚书便道:“除了老谭太医外,还有一位刘太医。” 满宝就点头道:“行吧,我知道了,回头我看能不能请医女帮忙,到时候还请韩尚书出面请两位太医来商量商量。” 到那天各人负责什么事都要讨论好,而且她也想问一问两位太医,遇到这样的病症,他们通常都是怎么处理的。 如果手术顺利,还有后续的治疗呢,这个也很要紧。 然后,她还得准备手术中的各种东西,李家和韩家也得准备一些药物…… 满宝的小脑袋开始噼里啪啦的规划起来,然后先给列出来一串东西,比如,她需要一个空空的房间,里面不需要什么东西,就放个可以让病人躺着的木榻,有些桌子椅子就好。 这些东西可以慢慢准备,还有各种药材,不过她决定一会儿回去和莫老师商量一下,明天再去找陶大夫他们讨论讨论。 她现在是斗志满满,但韩家和李家的情绪却都不太高,因为她给的成功率太低了。 但除了周满,他们又别无选择,因为别人连她的这点成功率都没有。 满宝没有再给韩五娘子做推拿,既然都要开腹了,就没必要让她受那个苦了,不过她依旧让她第二天做那些矫正动作,还指导了一下稳婆,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确认她们学会后才走。 多运动运动总是好的,这个操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 依旧是韩大娘子把满宝送出去,这一次韩大娘子没有给她诊费,满宝也不在意。 她现在对这些高门大户的做派已经很熟悉了,知道他们是不会在钱这种事上亏待医者的。 满宝让小芍直接送她回家,她先去马厩里和赤骥培养一下感情,喂它一把豆子,这才回屋放下书箱去找庄先生听课。 今天是她学习新课文的时间。 等她学完新课文,写完作业便回屋去找莫老师了。 莫老师的时间和手中能用的资源可比满宝多多了,他给了满宝一个好几个方子,都是麻醉方子,他道:“这都是从古书上找出来的,我这边也在做试验,但用到的很多药材我这边都没有,你想办法买到寄给我,我看看试验效果。” 他道:“因为一些药材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所以这些药剂没有录入拟人模特的系统,它不能给你用药建议……” “可这几个药材我也没听说过呀。”满宝一边看着邮箱里的方子,一边给莫老师回话,“我把药名都背下来了,这几个从没听说过。” 莫老师没想到他们那里也没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问道:“那你把你们麻药的方子给我,我找人讨论讨论你的方子。” 满宝应下,想了想后写了两个方子过去。 这两个方子,一个是从范太医那里得的,基本上是这个时代通常用的那一个,只是剂量的多少而已。 还有一个则是在百科馆内的一本中医发展史上找出来的,据说是古代流传下来的,已经验证过的最有效的中医麻醉药方了。 这个药方莫老师当然也知道,当初那本书还是他推荐满宝去看的。 他问道:“这张药方上的药材你们那里都有吗?” “都有。”满宝研究过,虽然有两个药名不一样,但她还是找到了,她原计划给向铭学接脚筋时就用这一个麻药的。 莫老师很满意,道:“我这里缺四个药材,是我们这里没有的,你找来给我,你那里不好做试验,我来做。” 满宝应下,记下了他发过来的药名。 莫老师不断的给满宝发资料,系统叮叮作响,他道:“因为药材的缺失,这些药剂的作用数据没有输入拟人模特中,所以一时还不能确定这些药剂对孕妇和胎儿的影响情况,你现在已经决定要剖腹了吗?” “病人家属已经答应了。” “那你要做的事就多了,”这一刻,莫老师也觉得主系统的限制太多了,不然他直接给满宝一个麻醉手环就好了,哪用现在这么愁心这个。 没想到,他们最大的障碍不是术中,也不是术后,竟然是术前麻醉。 莫老师叹息了一声后便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给你发的是我今天在古籍上找到的一个针灸麻醉的资料,你可以看一看,记录的不是很详细,但这个技术是二十二世纪普遍应用于戒毒、癌症疼痛、风湿疼痛,包括治疗抑郁症的一种非药物麻醉术。” 第1249章 针灸止痛术(给书友“楼主不在”的打赏加更) 满宝惊奇不已,“针灸能止痛我知道,可那只是减轻痛苦而已,还不足以达到麻醉的效果吧?” “是不可以,但如果和药剂结合的话会发挥得更好的,”莫老师道:“我今天找了几个同事研究,我们都觉得,结合针灸可以减少麻醉药剂的使用,这对产妇和孩子都是很好的保护,你先研究研究我发给你的资料,不懂的再问我,对了,先把药买了给我。” 说完又忍不住道:“满宝啊,你不能只专注学医,药材也是植物,你既然是收录植物系统的宿主,为何不把那些药材都收录了呢?那样这边研究出来了,我就能直接购买,也就不用你邮寄了。” 免得还得听她念叨邮费贵。 满宝就给自己辩解,“那些药材都炮制过了,有活性的我都收录了,那没活性的,我有什么办法?” 她道,“我也很努力的,不信你问科科,我一直有和郑大掌柜说,让采药人送一些活的药材进来,可京城的济世堂都是直接进炮制好的药材,根本不收散药,层层传递下去,谁也不愿意给我送新鲜的药材进来,唉,只能等我再长大一点儿,以后天南海北的去找那些药农收录了。” 莫老师没多想,几乎是立刻就相信了她。 只有科科一点儿声音都不吱。 这完全就是宿主的借口,她之前沉溺于搞垮益州王,它因为她的生命安全没有保障,所以什么都没说。 但现在她又沉迷于各种病例,根本想不起来收录东西。 要不是之前她和白善落水花去了太多积分,恐怕她还舍不得收录马呢,因为她钱变少了呀。 满宝是坚决不承认这一点儿的,但她似乎也感受到了科科的怨念,于是她一边支付积分让科科打印资料,一边承诺道:“明天我要进宫给皇后扎针,到时候一定和小安公公买些花花草草的给你收录。” 科科一点波澜都没有的应下了。 满宝就把打印好,还装订成一本书的资料拿出来,见它上面没名字,就提笔自己在上面加了四个字——针灸麻醉。 满宝看了看后问科科,“你看,这看着像不像古籍?” “不像,你见过这么新的古籍吗?”科科道:“而且那封面上的字迹一看就是你的。”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失策了,“唉”了一声道:“算了,反正这书也我自己看而已。” 满宝退出了系统,拿着书打算去院子里边晒太阳边看书,因为这会儿天气是真的冷了,在屋里冷飕飕的,趁着太阳还好得赶紧晒一晒。 结果她才在院子的桌子上准备好笔墨纸砚,打算边看书边做点儿笔记,白善和白二郎就下学跑回来了。 白善直接约满宝,“你去跑马吗?” 满宝略有些心动,她看了一眼桌子上摆的书,挣扎道:“上哪儿跑呀,外面都是人。” “我们可以绕着街道跑一圈,走到二柳巷那里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再沿着河流往下,再转一圈回来。”白善看出她心动了,便道:“你昨天回来就说韩大娘子送的马鞍可以用了,今天大吉就给装上了,你不想试试吗?” 满宝就把东西一收,“行,我们去跑一圈。” 不过她给自己找了理由,“我今天下午看了好久的书,正好让眼睛休息休息。” 觉得满宝在屋里睡了半天的向铭学:…… 于是三人把书篮放下,把东西收好,便拿了自己的马鞭冲着马厩跑去了。 大吉早给他们套好马了,自己也牵了一匹高大的成马出来等着。 这是他们套马车的马。 四人牵出马去,三个小的在前面,纷纷爬上马,大吉则骑马走在最后面看着他们。 白善他们三个在七里村的时候都学过马,自然也自己跑过,但在村里跑和在城里跑还是不一样的。 村里可没这么多人,大家学马的时候又是秋后,那时候田地里可没粮食,大家可以放开了跑。 后来冬小麦种下去,大家就略微收敛着跑,除了麦地,其他地方也任由他们浪去。 可现在上了街,到处都是人,这会儿又都是大家下学下班回去准备做饭的时候,街上好多逛街买菜的人。 三个人雀跃的心情到了街上便一滞,只能坐在马上拉住马,让它小步往前跑,然后更颠了。 快马不颠,满宝觉得还不如让它慢慢走呢。 很显然,白善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拉住了马,开始让它慢慢走,见前面白二郎嘚啵嘚啵的跑出好远一段距离,连忙叫道:“白二,你慢些吧,一会儿我们要被分开了。” 白二郎回头看他们,这才发现他们三个落后了很多,他不高兴了,叫道:“你们也太慢了吧,快点儿呀,到了河边人就少了。” 才怪呢! 四人骑马到了河边一看,沿岸都是人,比之大街上还不如,因为大街至少路够宽呀,还有车道,这里可没有。 于是他们连调头回去走另外一条路都不行,只能顺着人群往下,然后一脸沮丧的到二柳巷。 刘老夫人见他们这样失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拉着满宝道:“你们呀,跑马要去郊外,或去马场,在城里跑有什么趣味?” 满宝道:“我们时间也不够出城呀。” “那就下次休沐了再去,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郑氏端了一盘点心来给他们吃,笑道:“我们正说等你们休沐了一起去玄都观里打蘸呢。” 这个满宝熟,每年入冬她娘都要带她上道观打蘸的,她连连点头,“好呀,我们一起去。” 白善和白二郎也没什么意见。 郑氏满足了,开始计划起那天该带些什么东西上道观。 刘老夫人让他们在这里吃晚食,派了一个下人过去常青巷和庄先生说一声。 二柳巷和常青巷相聚并不远,走路快的话也只一刻钟而已,白善他们为了享受骑马,非得绕上一大圈过来,结果愣是骑了三刻钟才到。 郑氏都不太明白他们这到底是图的什么。 郑氏见满宝身上还是去年的旧衣,手腕都快露出来一截了,显然是长高了,便把她拉到屋里,拿出两套她做好的衣服在她身上比划,笑道:“这是我给你做的衣裳,你家里给你做的衣服是不是薄了些?”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我大嫂不知道京城比村里冷的快,所以托你们带来的都是秋天的衣裳。” 郑氏觉得她到底年小,还是不太会照顾自己,将两套衣服都比过以后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合适,不用改了,一会儿我包好了你就拿回去。” 满宝好奇的问:“郑姨,白善和白二没有吗?” “他们的也有,已经交给下人带过去了,你是姑娘家,和他们不一样,”她道:“你的衣裳怎么能过那些下人的手呢?” 郑氏喜滋滋的拿出一个盒子,将满宝拉到身前坐下,摸了摸她的揪揪道:“女孩子就该精致些,你看看你,眼见着就要满十三了,怎么还是梳这样的头发?来,我帮你梳个好看点儿的头发。” 第1250章 长大啦 满宝一直是这样的发型,小的时候她头发短,不用打理,六岁以后家里开始给她留长发,一直是大嫂给她梳头发的。 后来她去益州上学,开始自己学着梳,因为头绳不太好用,她最后是去系统里买了好些跟头绳颜色相近的新头绳,科科那个时代的头绳特别好用,紧松有致,就算她手艺比不上大嫂,那也能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 结了揪揪,再往上插一两朵好看的珠花就行。 她这样的年纪,皇后赏的朱钗什么的全用不上。 郑氏帮她把头发解开,觉得她的头绳有些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现在外头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这头绳样式看着和外面的差不多,就是可松可紧而已。 她在打扮上很有天赋,很快就知道这头绳要怎么用最好了。 她将满宝的头发披散下来,开始编小辫子,盒子里都是她给打的小珠花,有些珠子是用彩带编着,她挑了几样合适的给满宝扎上,微微退后一看,满意得不行。 “就是这样才好看。” 满宝在铜镜里看了看,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也知道比她之前扎的好看多了。 没有女孩子是不爱美的,满宝高兴的笑起来,摸了摸头发道:“真好看。” “出去给他们看看。” 满宝就跑出去看他们看。 白善正陪着祖母说话,顺便等着吃晚食呢,一抬头见满宝从屋里跑出来,一时呆住了。 刘老夫人见状回头过来看,看到满宝的打扮微微一笑,招手道:“女孩子就该这样,你看,这样多好看呀?” 满宝乐陶陶的上前,问白善和白二郎:“好看吗?” 白善微红着脸点头。 白二郎看了看后点头,“是挺好看的,但你会梳吗?” 满宝:“不会。” 白二郎就摊手,所以有什么用呢? 她总不能每天出门前都跑过来一趟,先把头发梳好了才出门吧。 郑氏看了白善一眼后笑道:“一会儿我教你,这个不难的。” 满宝点头,她觉得学会了碰上休沐日她便这么梳,平时还是算了吧,时间有点儿不够。 吃过晚食,郑氏就起身送三个孩子出门,她看了一眼天边落日的余晖,叮嘱三人道:“直接回家去,可不能再四处乱逛了。” 三人应下,乖乖的回家去了。 庄先生对满宝的新打扮也是赞誉有加,颔首道:“满宝也长大了。” 从饭馆回到家的周立君连连点头,“小姑越来越漂亮了。” 然后晚上满宝就长大了,她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还是科科提醒她,她的激素变化得有点儿大,她才察觉到不对。 作为医者,她太了解这点儿了,所以她只慌乱了一下下就冷静了下来。 她往外看了一眼乌黑的夜色,觉得此时去找周立君不太合适,会把整个院子里的人都惊动起来的。 于是满宝开始上商城,将她早放在购物车里的东西全买了。 她看过莫老师给的动漫宣传片,知道这些东西要怎么用。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满宝就自己折腾好了,然后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发现自己一点儿都不难受,迷迷糊糊的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她照常醒来,洗漱过后便照常拎着药箱去济世堂。 一直等着肚子疼的满宝一点儿感觉也没有的到了药铺,微微还有些失望呢。 满宝失望的踩着马凳下车,大吉不由看了她一眼后问,“满小姐,您怎么了?” 满宝摇头,“我就是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挺好的了。” 大吉:……这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一脸失望? 虽然觉得不太好,但满宝其实是很想以此为借口和药铺请两天假的,正好可以试一试开腹的手术。 满宝从大吉手里接过药箱,一脸深沉的道:“你不懂。” 他是不懂,大吉突然抬头看向前方,与此同时,一声饱含着各种感情的声音在满宝耳边炸响,“周小大夫——” 声音之大让满宝吓了一大跳,她抬头看去,就见窦老太太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道:“周小大夫,多谢你治好了我侄孙啊。” 满宝“啊?”了一声,连忙道:“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治病本就是我等之责嘛。” 但窦老太太根本不听她说什么,感谢她过后就高兴的转身过去让两个孙子点了他们带来的炮竹,直接在济世堂门前噼里啪啦的烧起来。 满宝:…… 郑大掌柜背着手气定神闲的走出来,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和满宝招了笑道:“周小大夫来了,快来,快来,这一大早的,窦大娘就给药铺送了好些吃的东西来,都是感谢你治好了她侄孙的。” 满宝上前,窦老太太已经在热情的和围观的人宣扬周小神医是怎么治好了她侄孙的,现在,她侄孙媳妇已经怀孕,明年这时候孩子应该都满百日了,到时候她要再来感谢周小神医一次…… 满宝站在郑大掌柜身边,看了一眼摆在大堂正中的一张桌子上的一包红糖,一包点心和一包红枣,她忍不住怀疑的看着郑大掌柜,压低了声音问:“大掌柜,您让她这么做的?” “胡说,”郑大掌柜同样压低了声音,脸上还带着笑容一脸亲切的看着前方,嘴巴微动的道:“这些都是他们自愿送的,我一个药铺的大掌柜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呢?” 满宝:“可我记得咱的大堂以前是没有桌子的……” 而且那红糖,红枣,她总是觉着怎么看怎么眼熟…… 郑大掌柜轻咳一声道:“人家提着礼物上门感谢,我总不能把人轰出去不是?这事传出去也是一件美谈嘛,所以我就让人把礼物摆出来了。” 丁大夫也站到了满宝身边,微微颔首道:“不错,多好的机会啊,周小大夫就只管笑着接受就好。” 没错,郑大掌柜暗道:没见隔壁的保和医馆和对面的百草堂眼睛都快要红了吗? 窦老太太实实在在的感谢了一番满宝,但满宝总觉得哪儿不太对,等在诊室里坐下,她才想通,“怎么是窦老太太带着她两个孙子来?施家人呢?” 小芍就笑道:“您不知道,窦老太太还为之前施大郎用她孙子看病这事儿生气呢,所以这次特意带了点心和炮竹来感谢您。” 满宝:……所以红糖和红枣果然是郑大掌柜给加上去的? 第1251章 请 在继施大郎实力坑过自家表哥窦大郎以后,窦老太太再以实力把侄孙坑了回去。 郑大掌柜心满意足的送走窦老太太,然后就拎着三包东西进了满宝的诊室,将东西都送给她,“这些都是窦老太太送来给你的。” 满宝到不推辞,她现在正用得上,于是都收了,她还拆看纸包看了一眼,越发肯定了,“这就是我们药铺的红糖吧?” “这天下的红糖都一个样儿,你怎么分出来的?” 满宝抬头看向郑大掌柜才要说,郑大掌柜就阻止了她,“行了,你把桌子收拾收拾准备看病吧,有病人来了。” 满宝便略过了此事。 满宝再度名扬京城,当然,目前热闹还只在这一条街内,但想来用不了多少功夫满京城就都应该知道了。 倒不是京城的百姓都那么爱八卦,出点儿热闹就传得满天下都是,而是施大郎的这病有点儿特殊。 太能满足人八卦的心理了。 连差不多参与了全程治疗的丁大夫和陶大夫等人都忍不住私下讨论,“你们说,这施家和窦家私下不会打起来吧?” 一旁陶大夫的药童听了道:“不会的。” 他道:“听说昨天窦大娘就提了红糖和鸡蛋回娘家去了,施大郎又是窦大娘介绍过来看病的,施家感激得不行呢。” 陶大夫略想了想后也点头,“也是,这事论起来还是施大郎先有不是,他姑婆好心介绍他过来看病,他倒好,先坑起他表哥来了。” “好在病已经治好了,不过几天谈资而已,”丁大夫说到这里轻咳一声,扭头和满宝道:“周小大夫,我这也有一个病人,这肾元有点儿弱,我介绍他给你看看?” 满宝问:“谁呀?” “一个客商,姓万,”他道:“快四十了,只生了两个女儿,还是年轻时候生的,儿子一个都没有,他现在心急得很,说再生不出儿子,就得让女儿招赘了。” 满宝道:“我这是治不育,不是治生男生女呀。” “他两个女儿,一个现在十六岁,一个十五岁,自生了这两个女儿后就一个孩子都生不出来了,我摸过他的脉,和施大郎差不多的毛病,肾虚精弱,你要不先看看他的脉?” 满宝点头,“行,明天让他来吧,我一会儿要出诊。” 她没说她要去哪儿出诊,但丁大夫他们都知道,她要乔装进宫去。 现在,她扮太监进宫给皇后看病的事就是掩耳盗铃,宫里宫外,恐怕除了太后还被蒙在鼓里外,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所以大家默契的没有再继续这个问题,满宝和他们聊着天儿,大堂里又进来了几个病人,四个大夫把病人们一分,看完以后还要抽出手来帮忙整理一下药材,做一些药膏,药丸子之类,就这么轻松的到了午时。 东宫的人来接满宝。 满宝早自己在后院休息的房间里换了内监的衣服,然后提着一个空篮子便走。 她现在进宫都不带药箱了,一切东西都是皇后宫里齐备的,特别轻松方便。 到了宫门口,满宝照例低着头让侍卫们检查。 侍卫们检查了一下空篮子,便睁只眼闭只眼的让他们进去了。 论腐朽是如何产生的? 就是权利和私心衍生出来的。 满宝一路上跟着内监到了太极殿,皇后和太医院的医女已经在等着了,满宝依旧是一边扎针,一边给皇后的医女解说。 等把针扎完,皇后也睡着了。 太子一共给满宝找了两个医女,一位是刘医女,一位是萧医女。 萧医女是萧院正的女儿,为庶女,十三岁就被选入宫中,主要是在太医院里打下手,有时候太医们不好给后宫嫔妃和公主做的治疗,医女会听从吩咐执行。 而刘医女是刘太医的孙女,她是嫡女,不过她的父亲是庶子,本来,她是不应该进宫的,就算她父亲是庶子,但她是嫡女呀。 不过她似乎很喜欢医术,她想进宫当医女,刘太医便让她来了。 满宝也更喜欢指点她,因为她学得比较快,而且会问。 扎完针,皇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满宝和两位医女退出帐子,满宝检查了一下她们的功课,其实就是考她们穴位,看她们记得怎么样了。 穴位,得在身上指出来,找到正确的点儿才算是掌握了。 刘医女和萧医女都还算用心,俩人互相在对方身上找穴位给满宝看,满宝指出几点不足之处后便又教了她们几点新的,让复述一遍,知道她们基本掌握后便冲她们甜美的一笑。 刘医女和萧医女:…… 俩人心中有些不安。 满宝小声问道:“上次你们不是说,你们每月也都有探亲假的吗?” 俩人迟疑着点头。 和太医院的太医们不一样,医女都是要住在宫里的,不过她们和宫女又有一些区别,她们虽住在宫中,但每月都可以回家三天,与父母享受天伦之乐。 满宝道:“那你们能不能调假?” 俩人眨眨眼,看了一眼站在皇后床前认真看着皇后的尚姑姑后低声问道:“周小大夫是有事让我们做吗?” 满宝便露出大大地笑容道:“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她道:“我手上有个病人,大约还有两月就要生产了,嗯,这样算的话,应该是年前生产,不过她坏相不好,得剖腹产,我想到时请你们帮个忙,给我打个下手。” 刘医女和萧医女惊得不行,问道:“人还没开始生产便要剖腹取子了?” 这,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满宝见她们误会了,连忙解释她的剖腹和剖腹取子是不一样的。 两位医女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低声道:“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你们尽管放心,不论最后结果如何,后果都是我来承担的。” 不过她也已经和李家韩家说清楚了,就算是失败,她也不觉得韩李两家会怪她,不过死在她手上的病人还没有呢,她暂时还不希望开了先河,所以这事还是得细细地计划起来呀,晚上回去就准备第一次剖腹产吧。 第1252章 名满京城 第1242章名满京城 满宝在殿里说的话,做的事自然是瞒不过皇后去的,所以满宝才完成了新一轮的治疗告辞出宫去,皇后在殿内就知道了。 满宝拎着个空篮子,里面装了些皇后送她的点心。就算她进出宫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借口还是要给的。 比如拎个篮子出门采购呀,下次进宫时再拎个篮子进门,甭管里头是空的,还是满的,反正她手上提了东西,就算是采买进来了。 没错,守门的侍卫们就是这么“玩忽职守”。 满宝拎着个篮子跟在一个小宫女的身后往外走,还没走出太极殿,她就停下了脚步。 看到蹲在花坛里的人,满宝脸上露出笑容,和小宫女打了一个招呼便迎上去,“小安公公——” 一个和白二郎差不多大的内侍抬起头来对满宝一笑,略有些局促的挪了挪步子,憋了半天后憋出来一句,“小周公公?” 满宝乐颠颠的点头,蹲下去和他一起看花坛里的花花草草,“天气冷了,这些花草都有些不好了呀。” 小安公公:…… 满宝轻咳一声道:“我帮你除除草?” 小安公公:“……不用了,我都已经除完了。” 他拿出几株完好的花草,睁眼说瞎话道:“你看,这些就是除下来的草。” 满宝看了看它们,又抬头看了看小安公公,忍不住叹息,“小安公公,你怎么作假也不会呀,你可以把它们弄残一点儿的,你直接拔这么好的给我,被管事的知道了要罚你的。” 她左右看了看,挪了挪位置,挡住那个小宫女的视线,将一个荷包塞给小安公公,“下次别这么粗心了,植物是很容易存活的,大部分植物都可以扦插,所以你不必整株都挖了,你可以取些枝叶给我,反正你们也要修剪花草枝叶的不是吗?” 小安公公:……不是,谁会在大冬天的时候修剪枝叶呀?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 满宝就将那几株花草放到篮子里,然后悄悄的指了几株科科扫描出来的植物小声道:“我下次要它们的。” 小安公公看了一眼,不就是兔儿花和醉蝶吗? 他实在不明白周小大夫为什么要这些花花草草,难道能做药吗? 看着很普通呀,还没牡丹花好看呢。不过小安公公还是点头应下了。 满宝这才心满意足的提着篮子走了。 小宫女也不在意,周小大夫每次进宫看病后都要在太极殿的花园子里走一走,有时候盯着一株草都能盯上半天,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就是这么和小安公公熟的。 等满宝走了,小安公公便带了满宝给的荷包去侧殿,尚姑姑正好过来,他便弯腰双手将荷包奉上去。 尚姑姑打开看了,里面是一个五两的小银锭。 尚姑姑忍不住笑了笑,将银锭装回去还给他,问道:“周小大夫说什么?” “周小大夫让我小心些,下次不要挖整株的,说植物都很能活,大多都可以扦插,所以让我折些枝叶就可以。”小安公公低着头道:“她下次要兔耳草和醉蝶。” 尚姑姑点了点头后道:“知道了,那你下次便折些枝叶给她,带些根儿就行,不必整株都挖了。” 小安公公松了一口气,捧着荷包躬身退下。 尚姑姑这才去和皇后汇报。 皇后正在喝水,闻言笑道:“上次明达来的时候还念叨呢,说周满一早就惦记上了宫里的花花草草。” 尚姑姑笑道:“听说周小大夫打小就有这个爱好,路上看到不认识的花花草草都要挖了研究,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医术才学得这么好。” 皇后点了点头,问道:“她说的要剖腹取子的人家是谁家?” 尚姑姑低头道:“好似是雍州李家的三太太,他家请过刘太医去看,情况似乎有些不好。” 皇后便叹息一声道:“女子生产是困难许多。” 正说着话,一个内侍快步的从外进来,皇后看见他便问,“什么事这么急?” 内侍迟疑了一下便跪到地上小声道:“娘娘,今日外面有些传言,说周小大夫治好了一个男子的不育症,使其妻有孕了。” 皇后惊得站起来,急切的问道:“消息准确吗?” “外面都这么传的。” 皇后便道:“你去打听清楚来,问清楚那病人是什么情况,一直怀不上孩子吗?” 皇后有些懊恼,“刚才应该留她多说一会儿话的。” 尚姑姑:……他们倒是想留,但周小大夫一心只想着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呀。 风声已经悄悄的传遍了京城,施大郎将又一波亲朋送走,很是心累的蹲在院子里不说话了。 施大娘没觉得有什么,她没怎么用心的安慰了一句,“反正你病都治好了,知道就知道吧,有什么要紧?” 施大郎觉得脸火辣辣的,背过身去不看他娘,他爹则吭哧了一声道:“你活该,谁让你用你表哥的名字的?昨天你姑婆还给你送红糖和鸡蛋来了呢。” 施大郎嘟囔道:“我不就是头脑一热吗?” 不过这会儿说这些也没用了,现在肯定传得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而他总不能为这事就跟姑婆家绝交吧? 他就是想,也得他爹娘同意啊。 施大娘老两口当然是不同意的,于是两家继续亲亲热热的当着亲戚。 济世堂又热闹了许多,当然这次热闹不是因为病人变多了,而是来打探消息的下人变多了。 这种难言之隐,没钱的人家暂时还没想着来找大夫看病,有钱的人家自然不可能自己跑来,所以便派了下人来打听。 甭管有没有生过孩子的,凡是觉得自己肾虚的,都想要请医问药,但一想到看病的大夫是个十来岁的姑娘,这种想法又停顿了一下,就在这种纠结的情绪之中,大家决定还是让下人去打听打听吧。 东宫里的太子妃也派了人去打听,她悄悄和宫人道:“仔细打听一下那施大郎的脉案,最好能抄一份回来。” 邳国公府也是这么考虑的,邳国公甚至亲自吩咐管家去办这件事,“悄悄的去,拿到脉案立即回来。” 第1253章 模拟(给书友“蝶舞”的打赏加更) 满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因为她从皇宫里出来以后直接去了济世堂拿上自己的药箱,买了莫老师需要的药材后便回家去了。 满宝将药材邮寄给莫老师,然后就出去读书换一下脑子,又休息了一会儿,看了一下时间,便活动了一下手指进入系统,她选了一个女性拟人模特,然后将韩五娘子的数据上传。 直接略过麻醉过程,用系统自带的麻醉数据进行麻醉,然后把她的手术器械都拿出来摆好。 满宝将手消毒过,她沉了一口气,这就捏了手术刀开始…… 等满宝从系统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快要吃晚食的时候了,白善正在书房里看书,白二郎竟也在书房里埋头苦写。 满宝一脸沉思的走进书房,在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写起来,手术还算顺利,就是一开始没有经验,口子开的好像有点儿大。 但后期缝合的还算顺利,毕竟她现在可是能缝合肌腱的人了。 满宝一边做着手指操,一边沉思,所以最要紧的还是在麻醉上,得保证麻醉不出意外,最好能够不伤害到孩子。 术后的恢复…… 满宝抬头看了眼窗外,好在现在是冬天,伤口不易发炎,其实对病人是很友好的,再注意一点儿…… 满宝在心里规划着,决定晚上和莫老师讨论一下今天她录下来的手术视频,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反正她现在手中模特有的是,可以放着观察一下伤口愈合的情况,另外两个可以接着做。 满宝在心里做着规划,这才握了握手后提笔将今天这场手术的不足之处写下来。 白二郎大喊一声,重重的放下笔后欢快的叫了一声,“总算是写完了,白善,快来看一下我写的新章节。” 白善头也不抬,继续看着手中的书,记下几句话后才道:“放着吧,我吃完饭再看。” 白二郎就放在一旁,往外看,很是心动,“想去玩儿了,我们好像许久不出去玩了。” 满宝便抬头数了数日子后道:“还有四天就休沐了,到时候再出去玩吧,对了,明天该殷或扎针了,记得让他过来。” 没错,满宝现在太忙了,她都不去殷家给殷或看病了,而是让殷或来找他。 自从暴露以后,殷或找满宝看病也不再遮遮掩掩,她开的药光明正大的吃,扎针自然也是光明正大的过来。 而从殷礼回京后,他们总觉得殷或就更自由了,虽然跟在他身边的人多了一个,但有时候就是在外面的时间晚了,他也不再急着往家里赶了。 白善记下了。 他将自己的书放下,揉了揉眼周让眼睛放松一下,这才问道:“大吉说你又名满京城了?” 满宝有点儿自得的谦虚道:“也没有啦,那个病例其实也并不是很难的,都是窦老太太太过激动给宣传的。” 白善道:“施大郎的病症倒和太子的有些像,既然你能治好他,是不是也能治好太子?” 满宝这才回过神来,她歪着头想了想道:“我没看过太子的脉案。” 白善点了点头,道:“你这两天出入小心点儿,明天大吉接送我们时多带几个人吧。” 他道:“太子是国本,他的身体情况影响颇大,恐怕要有人来找你了。”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问,“这跟太子有什么关系?” 白善拍了他脑袋一下,压低了声音道:“傻子,太子也不能生孩子,你说有关系没关系?” 如今想找满宝的人还真挺多,包括已经定了离京日子的三皇子,更别说站队的两方阵营了。 可惜他们的速度太慢,收到消息赶到济世堂的时候,满宝已经回家,不接诊了。 于是想打听消息的人只能把目光落在丁大夫和陶大夫等人身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柳娘被确诊时,郑大掌柜就将药铺的大夫和伙计们都集中在一起开了个小会儿,叮嘱过不能露出一点儿脉案的信息。 当然,满宝不在这个会上,因为郑大掌柜知道,人家的目标就是她,到那时人家才不会问她脉案呢。 或者说,肯定不止是问脉案。 所以进济世堂里打探的人,除了知道施大郎的确不育,然后现在治好了以外,啥消息都没打探出来。 郑太医晚上回家时就去找了他大哥,道:“今日萧院正被陛下叫去了,萧院正回来后问我和刘太医,之前不是说要和周小大夫一起接脚筋吗?” “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说了,太后如今病着,太医院很忙,我和刘太医都脱不开身,事情便暂且搁置下来了。” 郑太医灌了一杯茶后道:“萧院正就将和我刘太医从值守的名单中除去了,让我们去做和周小大夫的病例。” 郑大掌柜道:“这是想让你和刘太医打听消息呢。” 郑太医点头,他看向郑大掌柜,低声问道:“大哥,你看那施大郎的脉案和太子的脉案……” 郑大掌柜没好气的道:“我这儿倒是有施大郎的脉案,但你有太子的脉案吗?” 这个还真没有,太子一直是萧院正给看的,那种机密事儿,他自然是接触不到的。 “可看着真有点儿像呀。” “亏你还是大夫呢,这人和人不一样,怎么能靠像来下定论?”郑大掌柜道:“这件事我们不急,心急容易出乱子,宫里真的心动,肯定会来找周小大夫的,她现在每隔两天还要进宫给皇后扎一次针不是吗?” “改了,改成三天了,”郑太医道:“说是病情稳定了不少,加上又改了药方,现在好多了。” 郑大掌柜便点头,“今天刚进过,那我们再等三天就知道宫里的意思了,太子都不急,我们急什么?” 太子还真不急,他是最后收到消息的人,因为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这种事。 他知道还是因为撞到了去济世堂的宫人回来和太子妃汇报消息,这才知道的。 当然,他是偶然撞见,还是被“偶然”撞见,那就不一定了。 反正他从太子妃那里知道了始末,然后他不太在意的挥手道:“何必这样麻烦?你想知道,等下次她进宫给母后扎针的时候,你问她一声不就好了?” 第1254章 不想 太子妃就斟酌的道:“那也要她看过殿下的脉案才好,听说周小大夫是个谨慎的人,不看过脉案,从不轻易下结论的。” 太子就扭头看着太子妃,脸色不太好看。 太子妃微微低着头,静静地等着。 半响,太子冷哼一声,起身将椅子踢到,甩袖便走。 太子妃叹了一口气,一旁的心腹宫女担忧的看着她。 太子妃摇了摇头道:“不要紧,他肯发脾气那还是好的,他这是应下了,吩咐下去,宫里这两天伺候的人小心点儿,别粗手笨脚的触了殿下的霉头。” 宫女应了一声后退下。 太子发脾气就喜欢砸东西,还喜欢提着剑去校武场找人比试,却很少会对宫人动手,所以虽然知道太子的心情可能不是很好,但东宫的气氛也没有很紧绷。 但太子还没见到满宝,郑太医和刘太医就先找上了满宝,俩人表示,他们已经抽出空来,可以讨论一下之前她提议的脚筋手术了。 正在学习针灸麻醉的满宝一听,高兴了,当即便收了书请他们上门一起对向铭学会诊。 一直留在他们家里蹭书看的向铭学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还有些紧张,结果郑太医和刘太医只是来看脚而已,并没有立即动手的意思。 虽然身上带了别的任务,但刘太医并不太想牵涉其中,他年纪大了,只想平安的等到致仕,太子不育的事是公开的秘密。 但就算公开了,那也是个秘密,一旦参与进去,就跟参与夺嫡差不多了。 计太医为什么被砍? 他能力不足,言语不慎是一方面,但也有他更亲近三皇子的原因在。 可计太医也很冤啊,这种事怎么算? 在三皇子和太子还没闹得眼赤脸红前,计太医就常给三皇子看病。他们太医院里的太医就这么多。 三皇子觉得计太医好,便每次生病都点他,他们是大夫,却也是人,患者想和你搞好关系,他们当然会回以善意,结果一来二去身上就被贴了三皇子的标签。 好比萧院正,他常给皇后看病,太子的病情更一直是他主治,因此许多人便觉得他是太子一党。 三皇子不止一次的想要把萧院正拉下来换上他的人。 可刘太医看得很清楚,不论是萧院正,还是计太医,他们都不想参与夺嫡之争,基本上都是被人推着往前走。 他们就是大夫,就好好的看病不好吗? 这一次太后病重,萧院正一直在尽力救治,但太后的人就是觉得萧院正不尽心,甚至怀疑太后的病迟迟没有好转是萧院正搞得鬼。 认为他是受了皇帝指派拖着太后的病,所以萧院正开的药方总是被反复斟酌,有时候太后身边伺候的宫人宁愿把药倒了也不给太后喝…… 作为萧院正下手的刘太医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时,心中只有无奈。 只有他们这一批太医和天知道太后的病到底有多重,他们为了救人付出了多少心力。 他们有很多委屈,偏说了也没人信,也不能说,怎么办呢? 只能忍着呗,难道还能辞官回家吗? 所以被派来和周满搞好关系,再打探治疗太子的方法……他并不是很热衷。 不过,他对接脚筋还挺感兴趣的。 郑太医则是不必要打探,因为满宝的脉案,甚至开的药方,郑大掌柜那里都知道,他想看也简单,满宝并不会拒绝他。 但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就是了,郑家也在考虑是否要参与其中。 参与以后又要参与得多深。 这里面的事太复杂了,也就只有满宝,一心只念着动手术接脚筋了。 郑太医和刘太医检查过向铭学的脚和身体情况,讨论了一下后道:“水肿已经消了,但这脚筋太细,周小大夫果然能缝合?”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一种镜子可以放大东西……” 刘太医,“水晶镜?” 郑太医咋舌,“这东西宫里倒是有,但极其贵重,我们怎么借得来?” 满宝眨了眨眼,将放大镜这三个字咽了回去,问道:“皇宫里有啊。” 郑太医怀疑的看着她,“难道周小大夫也有?” 满宝轻咳一声道:“我有的不是水晶镜,但也差不多了,的确可以放大东西。” 她就说嘛,为什么商城里的生物放大镜这么便宜,收的科技罚点也不多,原来这个世界有类似的了。 虽然没有制造技术,却功能类似,所以罚款不多? 满宝心里这么想着,科科便解释道:“你买的那放大镜就是未来幼儿园小朋友买了来四处玩的,是真的不值钱。” 有本事,你买超精微生物仪…… 满宝没本事,所以她只买了未来幼儿园小朋友玩的生物放大镜,但她觉得很好用。 在系统里做的五次肌腱手术,她都是用的这面镜子辅助。 满宝将这面在未来人看来造型很古朴,但在郑太医他们看来很简陋的镜子拿出来。 刘太医拿在手上看了看后点头,“跟水晶镜差不多,透倒是更透了,但不够亮啊。” 郑太医也点头,“边沿也没水晶,你这是怎么做的?” 满宝见自己的镜子被嫌弃了,便道:“玻璃做的,我这镜子难道不比水晶镜看得清楚吗?” 刘太医用放大镜去看向铭学的脚,微微点头道:“是看得听清楚的,但这东西也只有缝合筋时能用上吧?” 满宝一想还真是,只有精细的缝合才会用上它,平时好像还真的没什么用。 刘太医把镜子还给她,道:“这天下需要接脚筋,需要开腹生产,又能接受接脚筋和开腹生产的毕竟是少数,所以这东西用处不大。” 满宝和他一样的看法,于是点头,不过依旧坚持道,“这个镜子很好玩儿,能看到很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 郑太医:……所以是为了玩吗? 刘太医则摸着胡子笑道:“这世上的东西看得太清楚了也不好,我刚才就在他脚上看到许多东西,我想我们脚上也有,这可算不上多开心的事儿。” 满宝:“……我只会拿它去看花蕾,看叶片,再看病人的体内,我为什么要去看脚上的脏东西?” 刘太医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现在不看,以后总会看的,因为你将自己感兴趣的东西看尽了,习惯了探根究底,可怎么忍住不看呢?” 第1255章 书迷 满宝才觉得他似乎说的有些道理,郑太医转身便和她道:“虽然这东西没有水晶镜好看,但对周小大夫来说还是用处很大的,所以周小大夫最好别宣扬得众人皆知,自己知道就好。” 刘太医微微颔首,虽未听说,但郑太医一见他点头,便知道他也不会特意往外说的。 这东西对太医们虽有帮助,但并不是必须的,刘太医和郑太医都不是很心动。 但他们知道,这世上总会有许多人喜欢奇珍。 这东西对他们来说不重要,但周满的疡医手段好,恐怕很多治疗手段都会用上这东西。 想到这里,刘太医在避开郑太医后还是忍不住劝了周满两句,认为她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辨症和方子的研究上,或者针灸和其他的治疗方法也可以,而不应该把这么多精力放在疡医上。 “疡医只是众多治疗手法中的一种而已,”他道:“在能够有其他手段治疗的情况下,疡医的手段还是少用,先不说动了刀子后易伤精血,易有炎症,便是这两样你都有办法克制了,但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样的法子也不可取。” “一般人家,连药渣都吃不起,又怎用得上你这样的治疗法子?” 满宝闻言抬头看向刘太医,问道:“刘太医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刘太医笑了笑道:“我家世代行医,只是没什么太大的名声,到我的时候,四处做游医,看的病人多了,便受人举荐进了太医院。” 所以他知道民生多艰苦,周满这样的治法也就有钱人家会用,贫苦的人家,更多的还是会想用药方或其他方便的治法。 也因为他这样的出生,郑太医在太医院里寻找愿意与他一起给周满打下手接脚筋的太医时,只有他答应了。 太医院的其他太医不知道周满医术好吗? 自然是知道的。 但在宫里,大家从于萧院正和她也就算了,到了外面,不是谁都服气她的。 尤其她的年岁还摆在这儿,除了郑太医这样正是上升期,想要学习更多医术的年轻太医外,谁会给她打下手听使唤? 满宝显然还没考虑到这一点儿,知道刘太医的来历后,她便心中有数了,将他的话记在了心底。 已经会诊过,刘太医便问满宝想要几时动手术。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准备准备,大约后天上午吧。” 她可以和济世堂请假,如果顺利的话,下午再进宫给皇后扎针,第二天休沐,正好可以去玄都观里打蘸,一点儿也不耽误事情。 刘太医和郑太医就点了点头,应下了这件事。 满宝就开始准备起来,让向家兄弟把屋子收拾干净,被褥等也要晒洗,而她要准备针和线。 这一次用的针极细,满宝托郑大掌柜去找工匠打造了,不过目前还没有工匠接单,因为太精细了,一般人接不来。 所以她决定那天用的针直接用她从商城里买的,线也要细一些,也早早的托郑大掌柜帮忙找人制作了。 别说,还真做出来了,极细的羊肠线,已经用药物熏蒸过,郑大掌柜把这一小把羊肠线交给她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只收你成本费,不赚你的钱,十二两。” 满宝:……刘太医说的果然不错,这种手术果然只有有钱人才做得起。 不过她看了一眼装得很好的羊肠线,点了点头,这一小把够用很久了。 郑大掌柜已经从郑掌柜那里知道满宝要动手术的事儿了,不过他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 全天下被挑断脚筋的能有几个呀,更别说还真好叫他们碰上了,这样的病症也就看着稀奇而已,其实用处不是很大。 相比之下,不育这种病症就很多了,也要有趣得多。 郑大掌柜轻咳一声,虽然世人总是把生不了孩子的事怪在女人的头上,可作为大夫,郑大掌柜还是很清楚的,这种事情,一半一半吧,基本上,十对没有孩子的夫妻,一半是女人的问题,还有一半就是男人的问题了。 所以不育这个病症真的比较有趣呀,正想让周小大夫多关注关注的郑大掌柜看了一眼年纪还小的满宝,便把话咽了下去,算了,此事不急,她年纪还小,可别把人孩子给吓坏了。 郑大掌柜其实是有点儿发愁的,要知道这孩子可还没说亲呢,但说起精元这些东西那是说的头头是道。 郑大掌柜头疼的挥了挥手道:“去柜台结账吧,明天准你一天假了。” 满宝便行礼后退下。 到了大堂,她一边心疼的往外掏钱,一边和小郑掌柜打听,“这羊肠线你们是用什么熏蒸的,怎么这么贵?” 小郑掌柜道:“这还贵呢,知道我们往外卖多少钱一扎吗?” “不知道。” “二十两一扎!”小郑掌柜道:“煮的时候加了当归和红花,然后又用麝香、硫磺和苍术熏蒸,尤其是分离的时候,你要的线极细,又要保证韧性和长度,我们的药师眼睛都快要瞎了,要不是用的人极少,我们还想定价再高一些呢。” 满宝便叹气,“难怪这么贵呢。” 她把钱给他。 小郑掌柜好奇的问,“向家没钱吗?” 满宝还没回答,小郑掌柜便叹气道:“也是,他们全族都落魄成那样了,现在除了东溪庄那块地,恐怕什么都没有了,哪来的钱呢?周小大夫,要不你动手术少收点儿钱?” 满宝:“……我只收药费,没收他的钱!” 小郑掌柜就转了转眼珠子,往后院的门口看了看,见他爹不在便压低了声音道:“您下次给他们家开药方给做个标记,我给他们再便宜些。”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我从济世堂里拿药不是已经便宜了吗?” 小郑掌柜沉默了一下后道:“其实还可以再便宜一点儿,不过只限向铭学,其他人可不行的。” 满宝就仔细的看了看他,小郑掌柜强撑着气势与她对视。 满宝很怀疑,“你不会是自己拿钱去贴补吧?” 小郑掌柜眼睛左右转动,没说话。 满宝不由感叹道:“当书的主角真好,我已经想好了,下一本就让白二写我好了。” 小郑掌柜问,“周小大夫有什么可广为传颂的故事吗?” “我治病救人。” 小郑掌柜不是很有兴趣,“我天天都在看人治病救人!” 所以有什么好看的? 第1256章 接脚筋 满宝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回家放好,第二天一早便把前一天抓好的麻沸散交给向朝,让他去熬药。 等用完早饭,药也熬好了,刘太医和郑太医也都到了,他们检查了一下东西,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就让向铭学喝药。 向铭学深吸一口气,端起药便一饮而尽,然后三人就坐在椅子上等着他昏过去。 刘太医一边还时不时的给他把脉看一下情况。 大概过了两刻钟,向铭学渐渐在床上睡着了,刘太医把过脉后道:“药效起了,你看看吧。” 满宝便用针戳了戳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就点头道:“没问题了。” 已经不是第一次动手术了,满宝不算特别紧张。 郑太医帮着把他的脚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木板上固定住,然后坐在一旁给满宝打下手。 刘太医则特意坐在向铭学的旁边盯着他的脉象。 满宝取了刀,将他脚划开…… 肌腱的缝合很精密,而向铭学当时是被以很粗暴的手段挑断脚筋的,这造成里面的情况很不好。 他当时在地牢和监狱中,恢复效果很不好,这也有好处,至少她现在就可以直接处理。 郑太医帮她拿着放大镜,看她缓慢的将肌肉分离出来,找到断掉的肌腱,开始处理掉一些坏死的,将还有活性的缝合起来…… 很细,郑太医只是看着都觉得眼睛有些干涩,看得久了,他只能把视线移到一边去缓一缓眼睛。 满宝却没有多少影响,相同条件下的手术她已经做过八台了,一模一样的脚部情况,从不断犯错到不断完善,她每一次手术都进步一点儿,到现在,她已经熟悉不已。 满宝将左边这只脚缝合好,便关了起来,然后她转了转有点儿酸的脖子,看向另外一只脚。 郑太医看向刘太医,刘太医点头道:“可以继续。” 俩人便坐到另一边去开始另一只脚,刘太医则过来上药,包好左脚,然后继续回去盯着向铭学的脉象。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太医道:“他快要醒了。” 满宝抬头看了向铭学一眼,继续埋头,只是手上的动作也快了些。 郑太医看着有些着急,低声道:“麻药的量应该大点儿的,病人中途醒来,恐怕要出血。” 刘太医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道:“针灸可止痛,你们继续,我这儿准备着。” 郑太医:“针灸止痛可止不了这么大的痛。” 刘太医见满宝眉眼低垂,手上的动作一点儿没受影响,他便忍不住一笑,干脆也不避讳了,和郑太医讨论起来,“这麻药的量其实足够了,我猜他之所以会提前醒来,恐怕是因为前段时间在地牢里受过太多毒打,身体对疼痛已习惯了。” 郑太医也看了满宝一眼,见她不受影响,便举着放大镜和刘太医讨论起来,“那这麻药可不好定量了,重了会死人的。” “是啊,不过曼陀罗可以酌情多加点儿,或许能让他睡得更久。” 俩人说着话的功夫,满宝已经把肌腱缝合好了,接下来便是把关脚了。 见她一时也做不好,一手还搭在向铭学脉上的刘太医便取出针来,开始在他的身上扎针。 向铭学眼睛还没睁开就感受到了脚上传来的钝痛,他想要动一下脚,却发现动不了,便慢慢睁开了眼睛。 刘太医正拿着针不断的扎刺他,见他醒来便笑道:“醒了,脚上疼吗?” 向铭学躺着,看不到他脚的情况,但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脚有针扎透后穿过,而且脚上的疼痛他也能感受到,可那种感觉又有点儿遥远,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咽了咽口水问:“还没好吗?” 刘太医手上的动作没停,淡定的回道:“你醒的太早了,比预计的早了两刻钟。” 向铭学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有些白,脚上开始出血,郑太医忙用满宝准备的止血纱布将血吸走,和他道:“你别激动啊,一激动脚上就出血,这样可不好缝合了。” 但人感觉到疼痛,肌肉收缩是下意识的行为,这不是向铭学可以控制得住的,满宝手上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不一会儿便缝合好了,然后将伤口交给郑太医上药包扎,她放下刀去洗手,立即去接过刘太医的工作。 她刚学了两个针灸止痛的针法,她把刘太医的针拔了,快速的找到穴位针刺起来…… 向铭学还是觉得疼,但这会儿却不是脚上疼,而是满宝刺的地方疼。 正在给他上药的郑太医咦了一声,顿了一下动作后便继续。 刘太医上前看了一眼,眼睛微微眯起,扭头看向满宝的针法。 满宝不断的针刺几个穴位,足有两刻钟左右,向铭学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最后基本归于平静。 满宝问道:“还能感受到脚上的疼痛吗?” 向铭学“嗯”了一声后道:“淡淡的,几乎感受不到了。” 满宝盯着他的脸色问,“真的,假的?这么管用?” 刘太医忍不住问,“这不是你的针法吗,你不知道?” 满宝总不能说她没在人身上试过,而教给她这个针法的人更不知道具体效果吧? 毕竟,莫老师他们那里根本不流行针扎穴位,他们流行的是在家用按摩仓和医疗仓里导入针灸数据,由电磁片完成针灸效果。 真用针扎,就是有这样的医生,病人们也大多不敢用的,他们更相信机器。 满宝便停下手,让针扎在穴位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包扎好的两只脚道:“已经接好了,接下来就看它能不能接活了,不要移动脚,如果疼,别怕,叫我一声,我就来给你扎针止痛。” 刘太医问,“周小大夫,这就是你前儿和我说的,想用在孕妇身上的针灸麻醉吧?” “不错。” 刘太医伸手捻了捻针,观察了一下向铭学的反应后点头道:“这效果可比我们惯常用的止痛针法强多了,不过,要想完全止住开腹的疼痛是不可能的。” “所以还得配与麻药,但麻药的量可以减少。” 刘太医问,“那具体减少多少?别最后没把病人麻倒,在她有意识的时候开腹,这可是很危险的。” 第1257章 撞见(给书友“不存在的情人劫”的打赏加更) 开肚子和开脚可不一样,肚子上的口子要大得多,出的血也会更大,一旦病人在开刀过程中醒过来或感受到疼痛,一定会出大血,这可是要命的。 满宝也明白这一点儿,于是点头道:“我手上有两个新的麻醉方子,我想在这两月内试一下针灸止痛和麻醉方子的结合,可惜济世堂的外伤病人不多,用得到麻药的人也不多。” 这倒是,像普通打破脑袋,手脚划个口子之类的伤,根本用不着麻药,那东西还不安全呢,万一量大把人给药死了怎么办? 所以他们这些做大夫的,对于麻药,那是能不用的时候就不用。 “那你怎么试?” 满宝便道:“先试一下针灸麻醉的效果吧。” 至于药物麻醉,那只能交给莫老师来研究了。 刘太医和满宝一起低头看向向铭学。 向铭学:…… 郑太医轻咳一声道:“这手术就算成了吧?” 满宝转了转脖子后点头,把工具箱里的东西收好,一会儿还得煮了杀菌呢。 刘太医最后又看了一下向铭学的脉象,确认没什么生命危险后就点了点头表示可以了。 满宝这会儿才抽出空来安慰病人,“向大哥没事,你躺着休息一会儿吧。” 向铭学:…… 此时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庄先生留下郑太医和刘太医吃饭,满宝则和向朝做医嘱。 比如,他得保证室内干净整洁,向铭学不能乱动脚,要是太疼就叫她来扎针,当然,还有喝的汤药…… 满宝叮嘱完便去吃饭去了。 郑太医问了她一句,“一会儿你要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 满宝点头。 郑太医就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但他觉得以周满的聪慧应该可以猜出他的意思。 其实满宝根本没费心去猜,因为白善老早就提醒她了,再进宫,恐怕就不会那么平静了。 不过满宝也不是很怕就是了,其实她也有点儿好奇太子的病症。 满宝在出门前把向铭学身上的针给拔了,然后道:“这针拔了过后一刻钟到两刻钟之间,痛觉会慢慢恢复,向朝,你帮我记一下他多久开始觉得越来越疼,然后什么时候感觉到最痛,待我下午回来看情况斟酌着给他再扎针。” 向铭学这下肯定了,她就是拿他做试验呢。 不过他也只是叹息一声。 宫里的人似乎消息很灵通,没有去济世堂,而是直接到家门口来接她。 满宝挑了挑眉,换上小太监的衣服,便和大吉一起出门,对宫里来的马车笑道:“今日让大吉送我去吧,你们走在前头就好。” 宫里来的小太监迟疑了一下便应下,赶着马车先走到了前面。 满宝从马车上跳下,照例提着空篮子和那小太监上前,侍卫检查过他们后挥手就要放行,一架坐辇从宫内出来。 三皇子坐在坐辇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周满,问道:“这是哪个宫的侍人?倒没见过。” 小太监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还扯了一下满宝。 只是低着头的满宝迟疑了一下便也跪下,依旧压着头没说话,她旁边的小太监则细着声音道:“回殿下,奴才们是东宫的。” 三皇子就盯着他们看了半响,然后笑道:“大哥宫里的人我还熟些,不过你们看着却眼生。” 他看向弯腰站在一旁的侍卫,沉声问道:“都查清楚了吗?可别放什么不明不白的人进来。” 侍卫低着头,咬了咬牙后道:“是,都查清楚了。” 三皇子冷笑一声,这才压了压手,一旁的内监道:“落——” 坐辇这才落下。 三皇子下了坐辇,脚步落在周满的身前,他低头看去,见她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的头发和后背,便轻轻地冷哼一声,甩袖道:“走吧。” 说罢带着人出宫去了。 满宝一度以为这话是和她说的,因此背一挺就要站起来,一旁的小太监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俩人继续低着头跪着。 等脚步声远了,甚至还听到了马车离开的声音,小太监这才连忙扶住满宝站起身来。 满宝转头看了眼离开的马车,再看一眼脸色煞白的小太监和一旁脸色不太好看的侍卫,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总算明白白善说的那句“身在官场,身不由己”的话了。 她摇了摇头,问小太监,“不是说三皇子要去就藩吗?他怎么还不走?” 小太监被她的问题吓了一跳,他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道:“姑奶奶您小声些吧,明日他就走了,今日应该是进宫来和陛下娘娘作别的。” 那真是不巧了,她应该再晚一点儿来的。 满宝道:“走吧。” 侍卫也听到了他们的话,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心情总算是好了点儿,只希望这位三皇子能够因为急着走而想不起来他是谁。 太子也在皇后宫中,不过他脸色不是很好,似乎还带着怒气,满宝猜,他肯定刚和他弟弟吵过架。 皇后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不过面对满宝,她依旧强打起精神来给满宝诊脉。 满宝摸了半天脉,照例是劝说她放宽心,然后就要准备给她扎针。 皇后想要开口说什么,但看了眼太子后又闭上了嘴巴,进内室除了衣服给她扎针。 这一次针全都扎下皇后也没睡着,反而还很精神的和满宝道:“周小娘子,你先到外室坐一坐,吃些差点吧,我这儿让尚姑姑看着就好。” 满宝应下,看了眼针后便退出屏风。 太子正坐在桌边喝茶,殿内只有零星两三个宫人,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满宝出来看见他便忍不住脚步一顿,太子掀起眼皮来看她,道:“过来坐下吧。” 满宝便上前行了一礼后坐下。 太子问,“我母后的病怎么样了?” “好多了,虽不能根治,但控制做了,再扎两次针就可以变成每七天扎一次,等以后情况再好一点儿,就可以每旬扎一次针了。” 太子就好奇的打量周满,问道:“真是奇怪,你年纪明明不大,是怎么学来这么多医术的?”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有良师,还有许多的医书吧。” 第1258章 聪明吧 “那些杏林世家的书并不比你少,更别说良师了,人家几辈子都是行医的。” “那就是因为我聪明了。”满宝觉得莫老师和百科馆又不能往外说,就只有这一点儿是没法反驳的了。 太子却嗤笑一声问,“这天底下聪明的人多了去了,你能有多聪明?” 满宝道:“可能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聪明吧,我很小很小,小到我还不会说话、走路的时候就有人认定我是我们整个州最聪明的人,而说不定我们州最聪明的人比其他州最聪明的人还要聪明,那我就是两个州、三个州,甚至是许许多多个州里最聪明的人了。” 太子一时捧着茶惊呆了,他见多了吹捧自己的人,但能这样吹捧自己的还是第一次见。 满宝却很有自己的逻辑,她认真的道:“而读书和思考还会变得更聪明,其他州最聪明的人可能没有读书的机会,或者不够勤奋,读的书不够多;而我很幸运,不仅从小便能读书,还有良师益友,有许多的书看,于是越来越聪明……” 太子忍不住咳嗽起来,他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了,他咳了一阵后便笑起来,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你这人倒是有趣。” 太子想了想后问,“我封你为良娣如何?” 满宝瞪大了眼睛,见太子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有些无语道:“那不行,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殿下,你又不喜欢我,我家世也一般,你为何封我?” 太子没说话。 满宝手心有些出汗,不过她面上没表现出来,这会儿脑筋总算从早上的手术里抽了出来,她道:“而且我以后是要立志走遍千山万水,到处给人看病收集医案的,可不能在一个地方久待。” 太子对她这个理想只是扬了扬眉,反而问道:“你喜欢谁?” 满宝微红着脸,眼睛乱转着没说话。 太子就问,“你那个师弟?” 满宝咳嗽一声问道,“您问这个做什么?” 太子就挥了挥手道:“算了,孤还不至于会强人所难,不过你们两个嘛,师兄和师妹倒是配,师姐和师弟是不是有些不配?” 满宝好奇,“为什么不配?” “没有为什么,我从来听说的都是师兄和师妹。”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后点头道:“还真是,那也没办法,谁让他拜师晚了呢?” 太子就问,“你们两家定亲了?” “还没有。” “那你们是私定终身呀,这样可不好,万一你们两家的家长不答应怎么办?” 满宝疑惑,“为什么不答应?” 太子见她如此理直气壮,便笑道:“那不答应的理由可就太多了,比如家世不配……” “我另一个师弟说我们是门当户对。” 太子:“他家里人看不上你四处行医。” “他不是迂腐之人,从不反对我行医。” 隔着一道大屏风的皇后和尚姑姑听俩人东拉西扯,总也说不到正事上,不由微微有些焦急。 太子问道:“包括你给男子看不育这样的病症吗?” 满宝点头,“包括呀,他还和我讨论过呢,这不过是万千病症中的其中一种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太子便盯着她看,半响后摇头道:“没问题。” 他干脆起身盘腿坐到榻上,往后一靠,便霸气的和周满道:“那你也给孤来看一看,看你能不能看出孤身上有什么毛病。” 满宝胸中的那块石头这才落下。 她光明正大的掏出一张手帕来擦手,一直战战兢兢站在一旁的宫人立即把药箱提上来,跪着替满宝取出脉枕放在太子手边。 满宝擦干净手心里的汗后把手指搭在太子的脉上,问道:“殿下平日胃口好吗?” “好得很。” “喜爱饮酒?” 太子:“嗯。” “有多喜欢?” 太子皱眉想了想,“每天最少喝一壶?” 那是挺多的。 因为太子才提过封她为良娣的话,她一时迟疑着没敢继续问,生怕问的问题太敏感他又想起这茬来。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一眼便明白了她的顾虑,然后轻哼一声道:“要不要孤给你们两个赐个婚什么的?” 满宝立即道:“这个倒不用了,您记在心里就好。” 她轻咳一声,这才继续往下问,“您上一次同房是什么时候?” 太子微微皱眉,这样的问题萧院正也会问,当然不会是他答,而是他身边的吴公公。 但这会儿吴公公在外面候着呢。 所以太子顿了顿后才道:“就昨天晚上。” 一个宫女悄悄的往外退,不一会儿吴公公便悄悄的进来候在太子身后了。 满宝开始问其他更细的问题了,比如,行房的时候有没有借助药物,过程中疼不疼…… 这其中的问题,一半吴公公可代为回答,另一半则必须得太子自己回答了。 别说吴公公了,就是屏风里的尚姑姑都听得冷汗直冒。 太子的脸色越来越沉,要不是满宝声音轻缓稳重,从头到尾没什么太大的波动,他就要忍不住发火了。 满宝将太子的脉案记在心中,然后收了手后道:“您其实底子还行,就是太早行房了,以至于精元早泄,没养好。” 太子:…… 萧院正可没这么说过,只说过让他节欲,少与人同房而已,根本没说过什么早晚的问题。 满宝已经在心里斟酌开了,道:“可以试着治一治,不过您能听医嘱吗?” 太子一挑眉,道:“你说来听听。” “首先,您不能喝酒了。”满宝见他脸色沉了,便道:“不信您去太医院里问一问,酒伤精元,是不是?” 太子面不改色的道:“萧院正只说不能嗜酒。” “直接不喝多好呀。”满宝见他脸色不好看,便点头道:“行吧,不过您得给自己定量,每天最多一小杯,除了酒,我会给你开药浴,还得扎针,喝药……” 太子问,“两月能有孩子吗?” 满宝摇头,“最短也得四个月吧。” 三个月一个周期,范太医说过,给皇家的人治病得谨慎点儿,那就说四个月好了。 太子皱眉,“那施大郎为何两月有余就有孩子了?” “你们情况不一样,”满宝问道:“你到底治不治?” 太子掀起眼皮来看她,“治!” 第1259章 关窗 屏风后的皇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就是太子不想治病,和以前一样讳疾忌医。 皇后放松下来了,但殿里其他伺候的人却紧张得不行,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满宝心里已经快速的定好了治疗的法子,她和宫人要了纸笔便刷刷的写下两张药方,她本来想递给太子,但看到他身后的吴公公,便直接递给他,道:“这一张是吃的,上面写了用法,这一张则是拿来泡澡的,也写了用法。” 满宝扭头对太子道:“殿下,这两月您最后别同房,针灸的话,我现在给您扎?” 太子接过药方看了一眼,泡澡的且不论,吃的那张药方上的许多药他都吃过,萧院正开的药,这几味药都在其中。 他将药方交给吴公公,靠在榻上道:“今日不急,明日再进宫吧。” 满宝:“……明日我休沐。” 太子掀起眼皮来看她一眼,“大夫还有休沐?” 满宝忍不住道:“大夫也是人啊。” 太子就挥了挥手道:“那就后日好了,后日孤让人去接你。” 满宝想说后天她也休沐,不过看了太子一眼,她有点儿没胆说。 忍不住叹息一声,暗道:算了,后日就后日吧,到那时抽个半日功夫进宫来就是了。 太子见她不是很甘愿的样子,便道:“孤的东宫里也有许多稀罕的花花草草。” 满宝眼睛一亮,抬头看向他,目露渴望。 太子便忍不住笑出声来,挥手道:“到时候你看着喜欢便拿去吧。” 满宝立即高声道:“多谢太子殿下。” 科科也很高兴。 因为太子的承诺,满宝这一次出宫前偷摸着去和小安公公拿预订的花草时没有提出下一次要的花草。 小安公公拿着新得的荷包,心内其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虽说事情是上面的人吩咐的,可这种事他还是做得心惊胆战的。 满宝将两株被分枝出来的花草带出宫去,在马车上就让科科收录了。 而上一次收录进去的积分也下来了,和马所得的积分不能相比,但也有五万多。 满宝表示很开心。 她隐隐摸出了一种感觉,这些富贵人家很喜欢珍稀的花草,愿意为了它们一掷千金,但似乎又很大方,若是她开口要,他们似乎也会送她。 满宝撑着下巴思考起来,可这是为什么呢? 是被送出来的这些花草不够珍贵呢,还是她这个人于他们的用处显得更珍贵呢? 满宝将疑问丢给白善,希望他能给予解答。 白善将书篮里的书和作业拿出来摆好,闻言道:“你要是属意他们千金买回来的牡丹、兰草,我估计他们也不会送的,可你只是属意园子里的一些看似珍贵,其实不太得他们心的花草,他们乐得分出一些来给你。” 满宝:“所以我还是不那么重要的。” 白善点头,“是的,你还须努力。” 把东西摆好后,白善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向大哥。” 向铭学正躺在床上忍痛,麻醉的感觉已经全部过去,脚上的疼痛一阵一阵的传到他大脑上,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总想去动一动它…… 满宝见他脸色不太好,便知道是伤口太疼了。 她便取了针来给他扎止痛针。 一刻钟后,向铭学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脚上还是痛,但感觉轻了许多,至少他可以笑着和来看望他的三人说话了。 白二郎仔细的观察了一下他的脚,决定回去就把这一幕写下来,以后好添到传记中。 白善还帮他组织了一下语言,俩人悄咪咪的商量完,见满宝收了手,便知道好了,于是纷纷关切的上前看望向铭学,“向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向铭学笑道:“好多了,多谢你们来看我。” 白善也不是空手过来的,他从自己的藏书中找了一本书给向铭学,道:“向大哥若无聊,不如看一看书,回头待你看完了再还我。” 向铭学接过,道谢。 三人正说着话,外面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叫声,三人转身出门去,就见刘焕和殷或手里提着不少东西走进来,看到他们便立即高兴的迎上去。 三人惊讶的看着他们手里的东西。 还真是稀奇,什么时候刘焕和殷或来他们家会提礼物了? 但刘焕却没把礼物交给三人,而是仰着脑袋想越过他们看向屋里,殷或更是把礼物递给一旁站着的向朝,温和的道:“这是给向二公子的补品。” 俩人一起关切的看向满宝,“向二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刘焕更是抱怨,“你们应该早点儿告诉我们的,要知道向二公子是今天接脚筋,我说什么也要和学里请假在这儿守着。” 满宝三人:…… 屋里的向铭学:…… 刘焕提着东西就想挤到屋里去,白善和满宝就挡在他前面道:“他刚动完刀,伤口还没愈合,此时要加倍小心,所以屋里不能近太多人,你们又刚从外面进来,身上不知道带有多少脏东西呢。” 刘焕没想到他连偶像的面都见不到,于是不开心了,“那你们刚才怎么都在屋里?” 满宝道:“我去给他止痛的。” 白善和白二郎面不改色的胡诌,“我们两个给她打下手的。” 白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你有什么用?能帮忙吗?” 刘焕张了张嘴巴,一旁的殷或就轻咳一声,问道:“成功了吗?” 满宝点头道:“接上了,但不知道存活性多大,后面还要做复健呢。” 殷或便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开口,所需的药材够吗?” 刘焕道:“她就是济世堂的,药材能不够吗?除了药材你们还缺什么,告诉我,我给你找来。” 满宝见他们这么热情,便决定回头将复健用到的几个东西画出来让他们找工匠做去。 因为有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挡在门口,满心期望而来的两个人到底没见着他们的偶像,只能趴在窗口那里隔着窗户和刘焕殷或他们说了说话,然后就满心失望的离开了。 见他们走了,满宝就把窗户打开,对站在一旁的向朝道:“这窗户要时常打开通通风,正好下午的太阳正对着这边,打开还能让他晒晒太阳。” 向朝:……所以刚才到底为什么要把窗户关起来,让人隔着窗户和二公子说话? 第1260章 打蘸 向铭学是一个很好的试验对象,因为他不仅听话,他还读书识字,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感受。 满宝每次给他扎完针后都能从他这里得到完备的信息反馈,她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知道疼痛会睡不好,所以满宝临睡前又给他扎了一次针,见他渐渐睡着了,这才算着时间把针给拔了。 通过前两次试验,满宝已经知道,不同的针刺频率的麻醉效果也是不一样的,把针拔了以后,向铭学大概还有两刻钟的时间,痛觉就会慢慢恢复,可人在睡梦中对疼痛的感受度也会下降。 只希望他能睡个好觉吧。 满宝起身,低声和向朝道:“下半夜他要是疼得厉害就去叫我,我再给他扎一次针,一定要小心脚,一定一定不能让它碰水和接触到脏东西。” 她没有书上写的那种消炎针,但她有白头翁、黄连、茵陈、柴胡、大蒜、金银花、穿心莲、板蓝根、黄芩、马齿苋和蒲公英等,这些药也都能消炎。 莫老师给她找了好几个医学史上记载的消炎药方,很多药材在他们那里都绝种没有了,所以没有实验的条件。 但她这里有啊。 内服外敷,再小心点儿,她不信向铭学的伤口会不愈合。 老天爷很给面子,当天晚上气温便骤降,别说什么细菌了,这会儿恐怕连人都快要被冻死了。 当然,细菌还是有的,只是少了许多而已。所以第二天满宝依旧准备好了药膏给他涂上,将伤口包扎好便摸了摸他的脉。 满宝满意的点头,“很痛吧,一会儿我给你加点儿止痛的药,再给你扎一次针。” 向铭学松了一口气,点头,他还真有点儿担心,她一直让他硬抗呢。 向六爷和向昌也来看向铭学了,他们同样没有进门,而是在窗户那里和他说了说话。 大冷的天,寒风吹着,向六爷只说了两句话就把窗户给关起来了,还和向朝道:“突然就冷了,我们新买了两床被子过来,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晒一晒,晚上给二公子盖上,这样的天气可不能受冷。” 向朝应下。 满宝也穿上了郑氏给她做的新衣裳,还把自己细细地打扮了一下,她有些笨手笨脚的把头发按照那天学的发式给结上,然后插上珠花,等她出门时,白二郎看见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见满宝生气的嘟嘴,他便忍住笑上前把珠花拔了,“这辫子有些歪了,我帮你弄一弄。” 但白善的手比满宝的还要残,本来她就绑得不是很好,他再一“整理”,头发直接散乱下来了。 白二郎看见,抱着肚子笑抽了,白善看见,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庄先生见了便摇头笑道:“别闹了,快去把头发梳一梳,一会儿就要出门了。” 满宝就只能嘟着嘴回屋,自己又梳了两个揪揪,然后往上面插了两朵珠花了事。 刘老夫人和郑氏过来接上他们一起去玄都观,向六爷不太明白为什么要选在今日去道观打蘸,他们没这个习俗,所以没去。 周五郎难得大方一次,拿了一百文给满宝,让她以老周家的名义捐给道观,给家里人祈福。 这是目前老周家打蘸出的最大的一笔钱,要知道,在七里村的时候,他们打蘸送的都是一篮鸡蛋,还有一小布袋米面,价值远不到一百文。 刘老夫人则拿出了一大笔钱给道观,让他们连着做三天的法事,因为涉及到的亡魂比较多,她交上去的名单不仅有她儿子和周银夫妇,还有她知道的,十二年前死于益州王之手的人。 五锭很厚很重的银锭子交到道士的手中,满宝三人的目光忍不住追随银子而去。 刘老夫人转头看见他们这样,忍不住好笑,伸手点了一下满宝的鼻子乐道:“之前几百金的往外给你们也不心疼,这会儿心疼什么?” 她道:“你们也都不是缺钱的人,别做这种样子惹人笑话。” 三人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满宝心里想的是,一百两呢,这要是在家里,交给道和他们多好,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做法事的步骤都是差不多的,天下道观一家亲嘛…… 白善则想到他现在还欠着白二郎的钱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七里村取钱还给他,或者他想办法在京城里赚一些钱? 白善思考起来,随着祖母坐到了做法事的大殿上,盘腿坐着看道士们念经做法事。 他们从小就和道和道虚要好,自然也看过他们的经文,全背下来是不可能的,但做法事经常用到的几篇经文他们却是知道的。 听见道士们念着他们熟悉的经文,白善他们也慢慢静下心来,干脆闭上眼睛跟着一起念起来。 一时之间大殿里就只有他们低低的诵经声和道士们走动做法事的声音了。 檀香袅袅,法事慢慢结束了,郑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上前将刘老夫人扶起来,对爬起来的三个孩子道:“快去看看庄先生在哪儿,可还有景儿要看,若没有,我们就下山回家去了。” 满宝就道:“还是春夏好,那会儿有花可以赏。” 刘老夫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明年就可以看到了。” 庄先生和观主坐在后院的房间里喝茶下棋呢,因为姜先生和陈先生,他和这观里的道士们也熟了,尤其是观主,他和姜先生是好友,所以庄先生来玄都观,便直接来找他了。 满宝他们也知道,因此熟门熟路的找过来,和观主行礼过后便老实的站到了一边。 庄先生看了一眼才结束的棋局,笑道:“倒是巧。” 观主也点头笑道:“巧极。” 他抬头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三个少年,和庄先生笑道:“否极泰来,庄先生好福气,三位小友也好福气啊。” 庄先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哈哈笑道:“承观主吉言,那看来今日打蘸我们来得对了。” 观主点头笑道:“自然。” 说罢起身送他们出门下山,这还是第一次,满宝坚持认为这是那一百两的功劳,白善却认为是因为观主看到了他们将来前途无量,白二郎默默地跟着,什么都没想。 第1261章 来京(给书友“贤愚的安辰”的打赏加更) 天太冷了,一上车,三人就把车窗紧紧的关着,白善还嫌弃车帘子太薄,道:“回去找一块毛毡挡着吧,不然风还会从门口灌进来。”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今天太阳不太好,看着有阴天的感觉,似乎是要下雪了。” 罗江县也是下过雪的,不过很少下,可能好几年才能见着一次,而且下的雪都细细地,落入手心不一会儿就化了,所以对于雪,三人还是很期待的。 听说北方的雪花都像鹅毛那么大,飘落下来的时候还会在空中打转,特别的好看。 这么一想,三人对这冰冷的天气不是那么有怨言了,反而还很期待起下雪来。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走,然后到了街道热闹处慢慢停了下来,三人都懒得探头出去看,直接隔着帘子问大吉,“前面怎么了?” 大吉道:“有人往街道上泼水,水结了冰,有人走过摔了,现正吵架呢,衙役已经到了,正在处理。” 三人便安心的坐在车里等,但他们还是能感觉到寒风从各种缝隙中钻进来,冷得不行。 白善道:“得买些皮毛才行。” 满宝立即道:“我上次在李家看韩五娘子围的狐裘,特别好看。” 白二郎对白善道:“你要是围了狐裘,那岂不是男狐狸精了吗?” 白善道:“你适合熊皮。” 满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头往后一仰,差点儿摔倒。 白二郎忍不住呼了呼气,指了满宝问道:“那你说她适合什么?” 白善沉默着没说话。 满宝眼睛里还带着笑出来的泪花,眼睛湿润润的看着他,也好奇不已。 白善不由清了清嗓子后道:“虎皮?” 白二郎笑疯了,拍着大腿道:“没错,没错,最好是母老虎的皮,哈哈哈哈……” 白善也笑眯了眼,笑得肚子疼,一边还要往一旁躲避满宝的拳头。 大吉忍不住道:“少爷,车要倒了……” 车是真的要倒了,本来车就不大,三个人还在车上打闹…… “满宝?大吉?” 正捉住白善的手想要继续捶他的满宝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一愣,停下动作后竖起耳朵听,“我似乎听到了我四哥的声音。” 白善和白二郎竖起耳朵去听,又听见车外那道熟悉的声音叫道:“大吉——” 俩人道:“我们也听到了。” 三人立即爬起来掀开车帘出去看,结果因为太急,三个脑袋撞在了一起,又齐齐哎呦一声倒了回去。 大吉没去管他们,他已经在人群中找到了周四郎,他带着两个少年逆着人群找过来,看到车上的大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惹得附近的人都朝他们看来。 周四郎挤开人,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爬上马车乐道:“我就猜是你们,我说呢,我远远的听到满宝他们的声音了,我一找,果然是你们。” 满宝捂着脑袋最先爬出来,看到她四哥,高兴坏了,一把扑上去抱住他,“四哥,你怎么来了?” 周四郎看到满宝也很高兴,大手把她的头发揉得一把乱,这才乐哈哈道:“你四嫂又给你生了一个侄子,这不是入冬了吗,家里的药材都收了炮制好了,我就送进京来,顺便把你五哥替回去。” 周四郎认真的打量了一下满宝,有些心疼道:“好像是瘦了,是不是坐牢的时候受苦了?你在牢里有没有被打?” 白善和白二郎总算是挤出来了,白善替她回答:“周四哥,我们没被打,她瘦是这几天忙瘦的,我们从牢里出来的时候都胖了。” 周四郎一脸的不相信。 白二郎忍不住道:“是真的,虽然我不能进去看他们,但周立君去了呀,家里每天都给他们送吃的送喝的,日子过得可好了,出来的时候脸都圆了。” 周四郎道:“满宝的脸本来就是圆的。” 白善道:“更圆了。” 反正就一句话,他们坐牢的时候没吃苦。 周四郎见他们都这么笃定便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满宝的手乐哈哈的道:“没事就好,爹娘在家可担心你了,对了,大嫂给你做了冬衣,出门前也没想到你们这儿这么冷,那冬衣恐怕不够,你得再多加几件衣服才成。” 白善看了眼前面,问道:“周四哥,你和谁一块儿来的?” “哦,我把三子他们都带上了,路上还遇到了杨县令,哎呀,忘了和杨县令他们说一声了。”周四郎转身就下车,和满宝他们挥手道:“我先去和杨县令他们说一声,你们先等着。” 三人一听杨县令也回来了,立即跳下马车跟上去。 大吉:…… 想了想,大吉只能往后看了一眼,招手叫来一个家丁,把马车交给他便跳下马车跟上去。 周四郎他们的车在最前面,正好被撒泼打滚吵架的两家人拦住。 周四郎挤到一辆马车旁边,躬身和里面的人道:“杨县令,唐县令,我找到我妹妹他们了……” 车窗被推开,一个人探出头来,正好和挤上来的白善三人对上目光,白善他们眼睛一辆,唐县令却是失笑一声,“这可真是缘分,没想到回京第一天就碰上了你们。” 三人连忙行礼,白善还热情的招呼他,“唐县令有空去我家坐坐呀。” 唐县令点了点头道:“改日一定去。” 三人不见杨县令,便好奇的探头道:“杨县令不在车上吗?” 唐县令往后看了一眼后笑道:“现在人多,他可不敢露面。” 三人不解,“为什么?” 一道声音便从车内传出来,“你们上来说话吧。” 唐县令便微微一笑,把车窗关起来。 三人也不见外,直接踩着车夫放下来的马凳便上车。 他们的马车可比他们的宽敞多了,但这会儿也不显得多宽敞就是了,杨和书坐在上首,前面是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张棋盘,上面此时棋子密布,显然他们在下棋。 满宝好奇的看了看棋盘,还没打招呼便忍不住伸手去拿棋子,“在车里下棋不会掉吗?咦,固定的……” 满宝微微用力才把棋子给拿起来,她看了一眼手中的棋子,又看一眼棋盘,立即笑眯了眼,“是磁铁呀。” 第1262章 受欢迎 唐县令看了她一眼后道:“什么磁铁,这是吸铁石,非铁。” 满宝摸了摸入手微凉的棋子,点了点头道:“没错,是磁石,但我觉着它长得像铁,所以叫了磁铁而已。” 唐县令和杨县令就一起低头看去,见它颜色微黑,的确有些像铁,便不多纠结了。 唐县令靠在车壁上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这吸铁石棋盘是我偶然所得,可瞒过了不少人。” 满宝道:“《神农本草经》上记有,磁石能入肾,养肾脏。而肾主施泄,久秘固而精气盈益,放能令人有子。除此外,它还能强骨、益精、疗耳聋,反正就是有很多的用法。” 她在琢磨施大郎的病症时找过这东西,那时候她还不知道磁石跟小时候在商城里买来的磁铁有关,后来在药铺里摸到,发现磁石竟然能吸铁沙,她这才知道。 郑大掌柜见她感兴趣,还教她怎么辨别磁石,因为世上还有两种石头和它很像,要是用错药,会不会死人且不知道,但一定会使人生恶疮…… 唐县令和杨县令:……一段时间不见,这孩子关注的点怎么这么奇怪了? 杨县令轻咳一声,把话题扯开,问道:“你们这是打哪儿回来?” “玄都观,”白善笑道:“我们今日上玄都观打蘸,没料到这么巧,竟在路上遇见两位大人。” 满宝:“你们和我四哥一块儿结伴上的京城?” 杨县令笑道:“在路上遇到的,便一起走了。” 也幸亏有他们带着,周四郎他们才能这么快到达京城,不然还得再拖几天呢。 说着话,车前传来一声大哭声,吓得满宝一个激灵,她掀开车帘去看,就见几个衙役用枷锁将一个男子押走了,一个妇人正跟在后面大哭。 满宝好奇,“这是怎么了?” 唐县令虽然一直坐在车中,又和满宝他们说话,但也没错过外面的哭喊,淡笑一声道:“当街泼水,使人滑倒后还奸诈不认,只能押到县衙里审问了。” 人被押走了,受害人和害人的都散走了,有坊里的差吏将路上的薄冰铲了,路才通行起来。 周四郎见幺妹就坐在车上不下来了,便耸了耸肩回到后面自家的骡车上,和人一起赶车往前走。 他还想拉上大吉,不过大吉拒绝了,他走路跟在马车旁边。 满宝问:“泼一盆水,这个怎么判?” 唐县令笑道,“看情况,可打一顿板子交了罚银后放了,也可以判刑,关个几年。” 不说满宝,就是白善都惊讶,“怎么相差这么大?” 唐县令道:“县令也是人,会酌情断案,他们要是诚心认错,在衙役到的时候就和受害人谈好,说不定连公堂都不用进,但他们诋毁不认,又的确犯事,就看县令的心情了。” “京城不同他处,家中污水自有它的去处,不说现在是大冬天,容易结冰滑倒,就是平时也不该往外倾倒污水,”唐县令道:“他们这样的罪行可轻可重,主要还是要看人伤得怎么样。” 满宝他们没看到伤者,便好奇的问,“伤得很严重吗?” 唐县令正好目睹了案发现场,以他的经验来判断……他点头道:“不轻。” 三人就沉思起来,他们好像没有往外倒水的习惯,回家也要告诉一下家人,别往外倒水啊。 马车咕噜噜的往前,到了路口后停下,唐县令往外看了一眼后道:“该分开了,等我们安顿下来再聚。” 三人点头,纷纷告辞下车。 唐家和杨家的马车排着队的往前,满宝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忘了和崔夫人打招呼了。” “没事儿,下次再上门吧。”白善有些疑惑,“奇怪,杨县令为什么坐在车的最里处呢?” 满宝也觉得奇怪,“是啊,坐在那儿有点儿窄,又看不到窗外,多无聊呀,棋盘都不正。” 而此时,唐县令正和坐在一旁的杨县令笑道:“要不要先送你和弟妹回家?” 杨县令浅笑道:“多谢你了。” 马车便转弯先去了杨家,还没到杨家的大门,便有下人奔了上来,他又看了一眼打头的印有唐家印记的马车,便小跑到车旁低声问道:“可是大爷回来了?” 杨县令轻轻地“嗯”了一声,下人便高兴起来,小声道:“大爷,咱家大门前聚了好些女郎,把您的马车给堵住了,要不,我们从角门进?” 唐县令忍不住笑出声来,杨县令瞥了他一眼后应了一声,然后马车便悄悄又转了一个弯进了一条小巷子。 这巷子的门是进不去马车的,他们只能在门外下车。 杨县令下了车,到后面一辆马车上接崔氏下车。 唐县令踩了马凳下车,行了一礼后笑道:“那明日见了。” 杨县令点了点头,崔氏也很感激唐县令。 唐县令笑道:“弟妹先休息,待过几日,我和你嫂子下帖请你们过府许久。” 崔氏连忙应下。 唐县令目送他们都进去后便上车走了。 马车转了一圈从另一条巷子出去了,正好要路过杨家的大门,他掀起帘子看几辆马车堵住了杨和书提前派回来的马车,正有几个年轻好看的侍女拿着东西不断的想要往车上送,只是被护卫们拦住了。 于是场面便在此胶着住了。 唐县令忍不住道:“别等了,杨和书已经进府里去了,这车里没人。” 一辆马车的窗帘被掀开,一女子探出头来,看到唐县令便没好气的道:“我们不知道吗,用你说,我们就是想给他送点儿东西,送到了我们就走。” 谁会从外地回来只一辆马车的? 一看就是调虎离山的,大家不过是各自装着糊涂而已。 唐县令默然无语的放下帘子,拍了一下脑门道:“可不就是糊涂了吗?” 可惜,女郎们再坚持,杨家的护卫还是没放行,她们不走,他们便站在寒风中拦着,反正车上没主子,他们不急。 女郎们见杨和书还是那么心硬,不由叹息一声,把各自的丫头叫回去,默默地拿着礼物又回家去了。 可是还是好开心,杨和书回京了呢。 第1263章 开门见山 周四郎风尘仆仆,此行他一共带了五个人过来,都是以前益州城里的小乞丐,因为年纪不够大,又没家人,他们没有分地的资格。 自从去年帮着周四郎运过一次粮食后,他们就常跟在周四郎身后混,只要他叫,他们就会跑去干活儿。 周四郎要上京城来,三子几个最后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和他到京城来,还有的人则选择留在益州城。 毕竟那里他们熟,京城太远了,要是在外头病了,或没吃的,死了都不能回家乡。 经历过逃难,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有一种恐惧的戒备。 周四郎也不为难他们,临走前还让周二郎照顾一下他们呢。 他这次拉了两车的药材来,他跟着满宝先回了常青巷,和庄先生、刘老夫人等见过,这才说起家里的事儿。 白善让下人去饭馆里把周五郎他们叫回来,结果就回了周五郎一个,没办法,晚食的食材已经备下,总不能关店。 周五郎回来也不废话,就要把周四郎带到外城去租房子,他上次收到家里的信,信中提了一嘴,说四哥入冬后会进京替换他。 当时周五郎就预备着他哥会带很多人过来,毕竟他不可能空手上京。 既然不是空手,那就得带不少人,不然能不能活着到京城都不一定。 所以他早就和人打听好了适合短租的地方,人直接过去就行。 刘老夫人连忙叫住他们,“何必如此麻烦?你们这里也不用许多下人,我一会儿把前院的那些人带走,让四郎带着人住在前院里就是。” 之前是为了白善和周满的安全,这才在院里放这么多家丁的,但现在完全没必要了。 她正想重新安排一下下人呢。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笑道:“大吉留在这儿,前面门房再留一个人,其他人我便带走了。” 而容姨带着两个帮厨的婢女是住在厨房和天井那里的侧屋里,并不会往前院去,所以前院除了大厅,便空出来不少的房间。 庄先生也喜欢安静,点头应下,还笑问,“老夫人是有什么新的打算吗?” 刘老夫人便看了一眼白善后笑道:“我想趁着现在入冬,看能不能在京城附近买个小庄子,以后大家在城里住得厌烦了也可以到庄子里住一段时间。” 庄先生颔首,表示明白了。 白善却很惊讶,“祖母,我们家要在京城里置业?” 刘老夫人就笑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们家就在京城里置过产业了,现在不过是多置一些而已。” 算上二柳巷的那处新买的宅子,白家在京城一共有两处宅子,据白善自己推测,他家在京城应该还有铺子,不过肯定不在他家名下,甚至不在祖母和母亲的名下,所以他不知道。 可不管是宅子还是铺子,其意义和田地还是不一样的。 刘老夫人要买庄子,总觉得是要长久在此住下似的。 周四郎却没想这么多,他只觉得刘老夫人太有钱了,都能在京城里买地了。 于是他一口应下,就去招呼他那些朋友了。 刘老夫人让人把房间收拾出来,家丁都回家里去,又让人去买了不少的羊肉回来,打算为周四郎接风洗尘。 等周四郎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满宝已经给向铭学扎好针了,他凑热闹在窗外看了一眼,还和向铭学打招呼,“向二公子,我爹娘还说等你回剑南道的时候请你吃一顿酒呢。” 向铭学身子一僵,颇有些不可置信,“伯父伯母也知道我?” “当然知道了,满宝写信回来都告诉我们了,唉,”周四郎叹息道:“你节哀,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虽说绵州和遂州隔得有点儿远,但赶车两天也差不多到了吧?” 他没去过遂州,所以有些不太敢确认。 向铭学却呼出了一口气,道:“是,有点儿远,要先到梓州或益州再去遂州,大概要三天的时间。” 周四郎是真的挺同情向铭学的,他们家死了小叔小婶都这么难过了,他可是死了全家呢。 而向家人对周家人印象也很好,毕竟有满宝在,双方你有情,我有义,周四郎很快便与向家人熟了起来,等到吃晚食的时候,已经可以勾肩搭背的坐在桌子边上喝酒吃肉了。 他把他带来的兄弟三子几个介绍给他们认识,双方说得很来。 向铭学为了复仇,一直与流民为伴,平时也做些南货北卖,西货过东的事,毕竟复仇是需要很多银钱和粮食的。 向朝跟在向铭学身边没少经历这些事,自然和周四郎很聊得来。 见他们说的火热,刘老夫人笑了笑,让人开了两张桌子,这样才能都坐得下。 周四郎这会儿才有空好好的坐下和满宝说话,他揉了揉她的脑袋,“爹娘是真的担心坏了。” 满宝扭头对他笑了笑。 周四郎就问,“益州王现在死了,咱家的仇就算了了吧,家里让我问你,要不要回家?” 一桌子的人都看过来。 周四郎道:“要是回家,等我把药材卖了,就把铺子也出手吧,咱再买点儿京城的稀罕物回去卖,又能赚一笔。”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 满宝想也不想就摇头道:“不走,我医术还没学好呢,京城里有好多厉害的大夫和太医。” “那他们也不能教你啊,都是看家的本事。” 满宝道:“他们愿意教我,我有本事和他们换。” 周四郎倒没怀疑,满宝在益州城时就这么干的,你教我一个病症,我教你一张药方。 当初她能在济世堂里学习,靠的不就是本事吗? 周四郎问:“那你什么时候学好呀,学好了回家吗?” 满宝有些心虚的道:“肯定是要回家的,就是我答应了我朋友还要往其他地方去走一走的。” 白善道:“周四哥,医术不好学,我们又要读书,恐怕没有三两年是学不好的,不过我们有机会肯定是要回家的。” “行吧,那你们过年回去吗?” 满宝就看向庄先生,白善则看向刘老夫人。 第1264章 有情况 庄先生笑道:“还是回一趟吧,当时来京来得聪明,有许多事都没交代好呢。” 刘老夫人也道:“我们还得回一趟陇州祭祖,你父亲得平冤屈,总要到他坟前坐一坐。” 周四郎就计划起时间来,他现在对京城还是两眼一抹黑,自己也没决定要不要留在京城。 不过见满宝都很有信心的模样,他虽然还是更喜欢益州,但还是点头道:“行吧,我知道了,老五,饭馆挣钱吗?” 周五郎道:“挣,现在生意越来越好了,还挣了不少呢。” 周四郎眼睛微亮,高兴起来,“挣了多少钱了?” 周五郎:“挣的钱都花了。” 周四郎傻眼,“这么少?那和没挣着有什么区别?” 花能花多少钱? 既然不是花的问题,那就是挣的问题了。 周四郎语重心长的道:“五郎啊,做生意要懂得花钱,你别跟以前在家里似的抠抠索索,你媳妇都娶了,还存钱干什么?” 周五郎横了他一眼道:“谁说我抠索了?等立君回来你问她,我们挣了多少钱,再说了,谁说娶了媳妇就不用存钱了?以后我儿子还得娶媳妇呢。” “好了你们别吵了,”满宝习以为常的在两个哥哥间拦了拦,道:“五哥他们赚了挺多钱的,都给我花了。” 周四郎瞪眼看向满宝。 满宝道:“之前我被刺杀,为了让人救我,花了几百金的赏金,把钱都花光了。” 周四郎瞪圆了眼睛,“你,你还被人刺杀?益州王不是都死了吗?” “益州王逃出京城的时候干的,”满宝回去的信报喜不报忧,所以这事老周家不知道,不过这会儿周四郎在这儿了,看到了全须全尾的她,满宝一个激动,就把那天的生死搏斗渲染了几分,又有白善和白二郎补充,三人说的那是跌宕起伏,把各自都说得很英勇。 把周四郎和向家一众人都听呆了。 因为那会儿向铭学和向朝还被关在牢里呢,他们只隐约知道他们被刺杀过,却不知道这么波折,一时都听住了。 庄先生见他们说的眉飞色舞的,便笑着摇了摇头,由着他们去了。 院子热热闹闹的,等天快黑了,刘老夫人便带着郑氏告辞回二柳巷,周六郎他们也回来了,于是院子里更热闹了。 月亮渐渐爬上来,外面实在太冷,周四郎让三子他们睡觉去,周五郎和周六郎的房间给了向铭学,他们便一起和周四郎住在前院里。 反正也就一个晚上,他们明天一大早还得回店里去呢。 三兄弟带着两个大侄子盘腿坐在大通铺上,满宝和周立君翻找出两床被子给他们送过来,白善也翻了翻自己的柜子,同样贡献了一床。 白二郎则贡献了不少好吃的,用托盘拿了不少东西过来,几人便盘腿坐在大通铺上说话。 周立君简单的说了一下饭馆的经营和收益,这些她都记在心里呢,不用翻账册她也知道。 周四郎听见饭馆没亏本就松了一口气,然后把他带来的钱也拿了出来,就给满宝看一眼,“本来爹娘怕你在京城受委屈,所以把家里的钱都叫我带来了,不过你现在用不着了,回头还得拿回去。” 满宝问道:“四哥,你药材打算怎么卖?” “明天我和你去见一见济世堂的掌柜?” “行吧,我领你去,然后你们谈。” 周四郎问:“你干嘛去?” “我要进宫给太子看病。”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幺妹,你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白二郎就道:“这有什么,她还给皇后看病了呢。” 满宝自得的扬起小脑袋,周四郎就表示他得先缓一缓,等他缓过神来再说。 大家就留下他缓神,自顾自的在一旁说起话来,“天可真冷呀。” 周六郎道:“他们说快要下雪了,雪后会更冷的,我觉着我们店里得多备几个火盆了,不然有贵客上门,包厢里恐怕要冷得坐不住。” 周立君敏感,问道:“谁说的?” 周立重嘿嘿一乐,“肯定是隔壁羊肉馆的邱姐姐,我早上看到六叔站在门口和她说话了。” 周四郎一听,立即回神,把什么皇后太子都丢在了脑后,抓着周六郎喜笑眉开的问道:“你终于想娶媳妇了?” 周六郎脸都涨红了,“……四哥你别瞎说,我跟人什么事也没有。” 但周四郎觉得不是,什么时候说到娶媳妇的事老六红过脸呀? 他抓着周六郎道:“喜欢就是喜欢,大老爷们扭捏啥?” 满宝三个也很好奇,全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周六郎看。 周六郎一脸烦恼,“是真的没有,四哥,你别听风就是雨的,不信你问五哥和立君。” 周四郎就看向周五郎和周立君,这两个看着似乎是比周立重和周立威稳重点儿。 周五郎道:“爹和娘可能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周立君道:“邱姐姐喜欢六叔。” 周六郎:…… 周四郎:“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儿?为什么爹和娘不答应?他们家很显赫?” 周五郎道:“显赫倒不至于,但肯定比我们家家底儿厚。” “那又怎么样,我们家现在也不差,总不会亏待他们家的闺女。” 周五郎:“可他们家只有一个闺女。” 周四郎琢磨过来了,“他们家要上门啊?那是不合适……” 周立君总算插上话了,“你们又没问过邱姐姐,怎么知道人家要上门女婿的?” 周六郎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这世上怎么这么多为别人操心的人呐。” 满宝就很好奇的问他,“六哥,你不喜欢那个邱姐姐吗?” 周六郎偏头想了想道:“倒不是不喜欢,就是没想过要和她成亲。” 白善也好奇起来,“那你想和谁成亲?” “我谁都不想,”周六郎道:“做饭馆很累的,每天这么多事情做,做完了还得对账,累得都不想泡脚了,哪儿有闲工夫想这些?” 满宝一听,立即扭头对周五郎和周立君道:“五哥,立君,你们不能总这么使唤六叔,后厨多请几个人吧,这样六哥不那么忙了才能想成亲的事呀。” 周五郎扭头看向周六郎,“……老六,你想偷懒直接和我说一声呀。” 周六郎:……我不是,我没有! 第1265章 要思考(给书友“Chmay”的打赏加更) 白善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后才道:“满宝说得对,闲下来了,能想的事情就多了。” 周六郎舍不得钱,“不是已经请了一个帮厨了吗,而且还有大头和二头帮把手,差不多了。” 满宝就盯着周五郎看。 周四郎就大手一挥做了决定,“就这么定了,再选两个厨艺好点儿的帮厨,你也把厨艺教点儿人家,别什么事都自己来。” 周六郎的厨艺一半是和大嫂学的,一半是偷学来的,而他现在已经可以自己开个饭馆了,于是摇头,“那不行,万一教会了徒弟饿死怎么办?” 众人:…… 满宝:“你常钻研,越做越好,再掌握几个核心的菜式,那就没人能越过你去。” 她道:“你看我们济世堂的四位大夫,各个都有擅长的手艺,丁大夫的医术普遍好,他在什么病症上都能说得来,也都能开方治人,疑难杂症也见得多。” “古大夫还年轻,和我一样还在学呢,但他家里有一本前人留下的伤寒集,于伤寒一类的病症上很有见解,陶大夫呢,”满宝道:“他也很厉害,于小儿病症和带下病上很擅长,我呢,进去的时候针灸最好了,疡医的手段里目前没人比得过我。” “但我会和丁大夫、陶大夫和古大夫请教,三位大夫也会和我请教,我一样教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可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我想,厨艺和医术一样,那是学不尽的。” 见周六郎一脸懵,白善便笑着替满宝解释,“以前你们只知道用瓮和锅做饭菜,但后来知道了用铁锅,等你们将这几种厨具都琢磨透了,这世上还有无穷无尽的食材供你们琢磨研究,而等这些也都琢磨透了,焉知不会出现更多的厨具,出现更多的食材?” “所以这厨艺也和医术一样,不必害怕被人学尽,因为只要你一直在进步,就无人能代替你。” 白善的这个比喻他们听明白了,但是……“我为何要如此费心的去研究新的菜式?我不教别人不就好了?” 周五郎就横了他一眼道:“你不去研究,自有别人去研究,总有人是和满宝一样的性子,到时候有好吃的菜出来了,你去不去吃?反正我是去的。” 周立重三个小的也纷纷点头,然后一起抨击周六郎,“六叔,你太不思进取了,你看看小姑,她很小的时候就会漫山的找草药,看到屋后墙角的草都走不动道儿,所以小姑这么小就这么厉害了。” “你要是和小姑一样,很小的时候就看见锅铲走不动道儿,现在一定也很厉害。” 周六郎:“……说得好像我打小就喜欢做菜一样,那不是你们都不会,我才给大嫂打下手学了这门手艺吗?” 周六郎的目的就是学一份本事挣很多的钱,现在他本事学到了,也能挣钱了呀…… 想到这里,周六郎也有点儿迷茫起来,那接下来他该干什么去? 白善和满宝见他沉思起来,便一起扭头看向周四郎和周五郎道:“看,只要有空闲的时间就会思考了。” 周四郎和周五郎:……说得好像是他们拦着他思考一样。 白善拍了拍周六郎的肩膀道:“周六哥,现在先别想成亲不成亲了,你可以先想想将来要做什么,先生说过,只有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的人才知道要走什么路,怎么走。” 周六郎反问,“我能做什么?” “那能做的可多了,”满宝道:“比如你一州开一家饭馆儿,或是把饭馆做得天下闻名……” “那不用想了,”周六郎直接道:“我没那个本事。” “好吧,”满宝也不勉强,“那把饭馆儿开成整条街最好的?” “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馆子,而是家里的。” 周四郎问,“你还想自己单开一个?” 周六郎想了想后摇头,“开馆子太麻烦了,我更喜欢做菜而已,不过我想去吃一吃别的地方的好吃的,然后把本事学过来。” 算起来,相比于做菜,其实他更喜欢吃。 只是大嫂不惯着他,家里也没那么多好吃的,而家里除了大嫂,其他人的手艺还比不上他呢,所以他才不得不做。 可如果他有很多,很多的钱…… 周六郎沉思起来,“我要是有很多钱,我就把京城好吃的全吃一遍,然后换个地方,把那里好吃的又吃一遍,再把他们的本事学了……” “这样既能吃好吃的,又能挣钱,我这一辈子就不怕没钱花了。” 周五郎问,“那媳妇呢?” 周六郎沉思,“要是能找到一个愿意跟我离家去吃的媳妇就好了。” 周四郎问:“那爹娘呢?” 周六郎道:“爹和娘现在身体好着呢,我挣的钱会按规矩交公的,等他们老了我再回家给他们养老送终。” 满宝就道:“那你去问一下那位邱大娘子吧,问问她愿不愿意跟你一块儿出去吃好吃的。” 周六郎脸色微红,扭捏道:“这样不好吧?” 白二郎对这神情再熟悉不过,哼了一声道:“果然和书上写的一样,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不喜欢你脸红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去盯着周六郎的脸看,顿时一乐,哈哈大笑起来。 周六郎越发窘迫了。 周立君笑过后怼了白二郎一句,“说得好像你不是男人似的。” 白二郎:…… 周六郎难得的失眠了,他以前没什么心事,白天又太累,早上又要起太早,于是每天都是沾到枕头就睡觉,很少会去想什么事情。 可见满宝和白善说的话总是不停的在他脑海里撞击,然后他就忍不住想起来,家里的这馆子要是一直开着,他就要一直在后厨做一辈子的主厨吗? 今天晚上之前,他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每天能挣那么多钱呢,这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但挣了钱,他似乎也没怎么花,立重和立威两个还买了新衣裳,他却因为在后厨,连新衣裳都没怎么买,怕油烟给熏脏了。 仔细想想,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似乎是挺没意思的,可他要是真到处乱跑吃好吃的,花那么多钱,爹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打断他的腿…… 第1266章 问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周六郎就爬了起来,他们馆子早上一般会做包子和一些馕饼之类的早食,他老早就醒了,但见四哥几个睡得呼呼的,他便躺着没动,然后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这会儿总算是躺不住了,他爬起来穿好衣服下床,然后去扯了扯周五郎和立重立威,小声道:“赶紧起来了。” 三人往被子里挤了挤,脑袋都快埋进被子里了,周立重嘟囔道:“起那么早干嘛,今儿馆子又不开早食。” “那还有午食呢,得去买些食材。”周六郎费了好大的劲儿,总算是把他们叫醒。 周四郎雷打不动的继续呼呼大睡,周五郎看不过,拍了他四哥一下,“四哥,你怎么还是这么懒?” 周四郎的鼾声顿了一下,然后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虽然不太甘愿,周四郎最后还是和周六郎他们到了饭馆。 大冷天的街上已经有了人气,做吃食的馆子基本上都开了门,还有人在门外摆了炉子卖馕饼,还有人支了摊子卖面。 周六郎在一个摊位前站住,买了十个大馕。 周四郎:“……咱家就是做馆子的,你还在外头买?” 周六郎:“冷锅冷灶的,这会儿才去开门,我上哪儿给你们做吃的去?” 周四郎嘟囔,“还是比不上大嫂啊,大嫂倒一碗面立马就能扯出面条来……” 周六郎不理他,径直往饭馆去,周五郎已经把骡车赶到后门停下了,从里面打开了店门,大家把门板往回搬。 馕饼还是热乎的,大家分了饼,周六郎便多拿了一个到隔壁去,周家兄弟忍不住齐刷刷的抬头看过去。 周六郎回头看周立重和周立威,皱眉道:“愣着干嘛,你们口不干呀,过来端羊汤呀。” 俩人这才回神,立即叼了馕饼追上去。 隔壁是羊肉馆子,早上只卖羊骨和羊蝎子做的羊汤,午食和晚食才丰富些,他家的羊肉和羊汤在这条街上还挺有名的。 周六郎买了五碗羊汤,自己留下一碗,让周立重和周立威一人端两碗回去。 他把手里的馕饼交给看摊的邱老汉,自己便端了一碗羊汤坐在他们家的店里喝。 邱老汉接过馕饼,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一碗羊汤,还顺便给周六郎添了些羊蝎子,然后就坐在他对面吃起来,笑问:“昨天你们铺子关门得早,今天也没赶早市,是家里有什么事?” 周六郎点头,“我四哥来了,所以我们回家去看一看。” “哟,那刚才跟你们一块儿回来的那个特别俊的青年就是你四哥了?” 周六郎点头。 邱老汉就笑:“你们兄弟子侄几个长得都挺像的。” 那倒是,他娘说他们长得都像爹,他四哥尤其像。 “你四哥也来了,那家里人是不是都要搬来京城?” “那倒不是,家里还有不少田地呢,怎么可能来京城?” 邱老汉略微有些失望,一抬头见他闺女出来了,便笑了笑后起身,端了碗道:“培娘,你来看摊,爹到后头去看看今早刚送来的羊肉。” 邱培娘应下,站到了摊前,将锅盖掀开搅动了一下,让香气飘出去一下便合上盖子。 她和往常一样与周六郎说话,“周六哥,你们午食有什么菜色?” 周六郎道:“和昨日差不多。” 他抬头看向邱培娘,迟疑了一下后问道:“培娘,你有没有想过以后要离家?” 邱培娘怔了一下,然后脸色微红,她捅了捅大炉子里的木炭,小声道:“没想过,我爹娘在京城呢……” 周六郎觉得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于是苦恼的皱紧了眉头思考,“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不是去我家,而是去别的地方……” 邱培娘脸色一变,微白道:“别的地方?什么地方?” “就是随便什么地方,到处去走,不拘什么地方……” 邱培娘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哐当一下的放下木棍子,沉着脸道:“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就在京城陪我爹娘?” 躲在自家店铺门后的周四郎恨铁不成钢的重重拍了一下周立重的脑袋,小声道:“老六可真够笨的,说个话都不会说。” 周立重:……六叔不会说话打他干嘛? 可他们这会儿就在那锅炉的不远处,他生怕说话惊动那边的俩人,于是只能憋屈的认了。 周六郎大概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引人误会了,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张了张嘴后半响说不出话来,只能干巴巴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但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也说不出来。 急得一旁的周四郎几个都快忍不住跺脚了,周五郎都动手拍了周立重两下,小声道:“老六怎么这么笨啊,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周立重:……为什么都打我? 四人挤在门后嘀嘀咕咕,不够露头,竖着耳朵继续听,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四叔,五叔,你们干嘛呢?” 眼睛发红的邱培娘闻言扭头看过来,就看到隔壁周记饭馆的门后挤着几个脑袋,此时正趴在门框后头呢。 她脸越发的沉了。 周立君的脸色也不好看,站在街前,掐着腰怒道:“你们早上为什么不等我?我在后面叫你们,你们死活不停车,知不知道我都追你们出了巷子了?” 四人:…… 闻言走出来的周六郎:…… 他们还真不知道…… 周立君怒气冲冲的呼出一口气,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对送她过来的大吉道:“大吉叔,你先在店里吃了早食再回去吧,四叔,你说要和小姑去见郑大掌柜,结果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小姑是等你还是不等?” 周四郎:……全忘了,光想着看这位邱大娘子了。 周立君把胸中的怒气出了,一抬头便看见邱培娘红着眼睛,她便一顿,关切的上前问道:“邱姐姐,你怎么了?” 没人问还好,一有人问,邱培娘的眼睛便更红了,不知是不是被热汤给熏的,她眼中还含了泪,直接转身便往后院去。 周立君一看,立马跟上去。 正巧有人来买汤,周六郎迟疑了一下,便默默地上前帮忙看摊去了。 周四郎肝疼,“老六啥时候变成闷葫芦了?” 周五郎常和周六郎在一起,闻言道:“这有什么,四哥你不也变得更狡诈了吗?” 周四郎牙疼,“你这嘴巴倒是一直没变。” 第1267章 解释 周四郎走到周六郎跟前晃了一圈,摇了摇头后打了一碗汤,招呼上大吉到店里吃馕。 周立君跟着邱培娘进了他们家的后院,邱老汉和邱母正在后院处理早上送来的羊,见闺女红着眼睛进来,惊问,“怎么,被人欺负了?” 邱培娘强忍着泪意道:“没有。” 说罢直接推门进屋,周立君追了进来,和他们打了一个招呼后也挤到屋里去了。 邱老汉夫妻两个对视一眼,邱老汉便放下刀擦了擦手往外去,邱母则悄悄的从窗户缝儿那里看向屋里,隐约看见周立君坐在她女儿对面。 不过她们说的话,她却是听到了。 周立君拿出帕子来给邱培娘擦眼泪,问道:“邱姐姐,是不是我六叔不会说话惹你生气了?” 邱培娘背过身去,抹了抹眼泪后气恼道:“他要没那个意思就别来找我说话,我家是只有我一个,但我也不是任由人随便欺辱的,他那是什么意思?” 周立君就很好奇她六叔到底说了啥。 于是她转到邱培娘的身前问道:“邱姐姐,你先说我六叔和你说了什么?” 邱培娘脸色变化了几下,然后啐道:“你自己去问他。” “哎呀,何苦叫我再来回的跑?你快告诉我吧,是不是我六叔终于开窍和你提亲了?” 邱培娘眼眶更红了,眼泪忍不住落下来,她一边抽泣着擦眼泪一边哽咽道:“呸,给谁提亲?他不管是给自己提,还是给别人提都该找我父母,找我算怎么回事?” 周立君听得一头雾水,“我六叔除了自己,还能给谁提亲?哎呀邱姐姐,我也不是外人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气话,你的亲事你不得做一半的主吗?” 不然她也不会到现在也没定亲成亲,不就是她父母看上的,她不喜欢,而她看上的,她父母又说不来当女婿,这才一直耽误到现在吗? 邱培娘也不是扭捏小气的人,闻言擦干眼泪将周六郎刚和她说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问周立君,“他是想把给说给过路的客商,还是想带着我私奔?什么叫做随便什么地方,到处去走走?” 周立君:…… 她这下可以肯定了,她六叔就是看上人家了,不然也不会问人家这个话。 想到她六叔的年纪,再不说亲,恐怕真的要娶不着媳妇了。 于是她轻咳一声道:“邱姐姐,你这个的确是误会我六叔了,当然,也怪我六叔不会说话。” 她道:“他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他的志向跟别人有点儿不太一样,你知道我六叔为什么一直不娶媳妇吗?” 邱培娘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擦干眼泪问,“为什么?” “因为他就喜欢吃东西,还喜欢挣钱,他想以后四处去吃好吃的,再学些本事,觉着娶了媳妇就不能再出门了,”周立君意味深长的道:“所以呀,我祖父母不管怎么催,我六叔都咬了牙不说亲,他要不是特别喜欢,肯定不能提这事。” 邱培娘整张脸都嫣红起来,不过很快红色褪去,有些苍白,“可,可父母老人怎么办?他们可不能四处走吧?” 周立君道:“这是什么难事,我祖父母有我大伯他们呢,等以后他们老了六叔再回去就行了,至于你父母,那更不用担心了,你以为我六叔是能说走就走的人吗?他想多吃好吃的,多学点儿本事,光京城里这些东西就够他学几年的了。” 邱培娘便心动起来。 周立君就撞了撞她的肩膀,“怎么样邱姐姐,我以后要不叫你六婶娘?” 邱培娘脸一红,转过身去嗔道:“你别瞎叫,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 “那你可别哭了,不然邱伯看到该说我六叔欺负你了。” 邱培娘听见她这称呼就忍不住叹气,“瞧你这称呼,我昨儿还听见你六叔喊我爹大哥呢,结果我还叫他周六哥,这个辈分可怎么论呀。” 周立君不在意道:“等订了亲自然就改过来了。” 邱培娘脸色通红,揪着帕子不说话了。 周立君就小声问她,“那你答应不答应呀?” 邱培娘小声道:“我答应不答应有什么用,这事得父母之民,媒妁之言吧?” “我四叔和五叔都在这儿呢,不过他们做不来我六叔的主,但你别怕,还有我小姑在呢,我小姑能做我祖父母的主儿。” 邱培娘也知道满宝,见过好几次了,她和周立君熟,不止一次的听她提起她小姑特别厉害。 她抿了抿嘴问道:“你小姑会喜欢我吗?” “放心吧,我小姑人特别好,等改天有空,我带她来见见你……” 这事就算暂时揭过去了,邱母也悄悄的从窗户底下溜走,趁着还没到中午,邱培娘在前面擦桌椅的功夫,邱母把早上听到的墙角和他说了。 然后道:“听这意思,周六郎是要常出远门的人啊。” 邱老汉正在炖羊肉,闻言道:“这没影儿的事儿你操什么心?我看立君说得对,这京城有这么多好吃的,周边的城县也有,光这些地方他就不知道要待多少年了。” “那等他逛完这些地方怎么办?” “嘿,你个榆木脑袋,到那时他连孩子都有了,他还能丢下孩子自己往外跑呀,我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闺女会丢下我们走吗?”邱老汉对于这种没影的事儿看得很开,他道:“当初我们看上他不就是因为他孝顺知礼又稳重吗?只要人品没问题就行。” 邱母就叹气,“我看培娘自己也愿意得很。” “可不愿意吗,”邱老汉道:“不说这整一条街,就说这些年她相看过的人,有谁比他还俊,还知礼的?” 邱老汉顿了顿后道:“我今儿见着他四哥了,别说,长得比他们几个都俊两分,再看他们家几个小的,周家的孩子都长得好呀。” 所以要是他女儿生了孩子…… 邱老汉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压低了声音问,“我刚和那周四郎搭话,你猜他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 “他说他媳妇又生了一个儿子,现在他们家孙子辈的,孙女就三个,但孙子都八个了!” 邱母:…… 邱老汉感叹,“这什么东西多了就都不值钱了,孙子也一样,所以我就想着,我呢,也不指着周六郎入赘了,将来生了儿子,给一个姓邱就可以了。” 第1268章 光明正大 满宝站在门前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周四郎,却等来了吴公公及他身后的禁军。 陪满宝站在大门口发呆的白善看见,冲吴公公挑了挑眉。 吴公公连忙解释说,他们是奉太子的命来接周满进宫给太子妃看病的。 满宝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禁军,问道:“不用换内监的衣服了?” 吴公公道:“周小大夫说笑了,您又不是内监,怎么会换衣服呢?” 满宝就明白了,她忧伤的看了一眼巷子的尽头,扭头和白善道:“算了,等我四哥回来告诉他一声我进宫去了。” 白善点头,然后和满宝一块儿转身回后院。 吴公公愣了一下,连忙追上前去,“周小大夫您这是……” “我得回去拿药箱呀。” 吴公公要跟着,于是一路上白善和满宝都没说话,到了后院,吴公公便去和庄先生打个招呼,白善则跟在满宝身后进了屋。 满宝收拾药箱,白善则把窗户推开,看着吴公公被庄先生迎进了书房便回头道:“看来,宫里对这事很看重。” 满宝抬头笑了笑,“不是坏事不是吗?” 白善笑着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没绑上的一缕头发拾起缠到揪揪上,道:“不是喜欢钱吗?这次进宫他们要是提起,你可以表达一下。” 满宝抿嘴而笑。 这一次,满宝是光明正大的进了皇宫,不过没去太极殿,而是直接去东宫。 太子妃早早知道满宝要来,等人一到便让人去接她过来了。 俩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之前太子妃还赏过满宝东西,不过这样坐在一起说话却是第一次。 太子妃轻咳一声,缓过那个尴尬劲儿后便道:“周小大夫用过早食了吗?” 满宝点头,“用过了。” 她顿了顿后问,“太子殿下呢?” “殿下上早朝去了,”太子妃道:“过一会儿就回来了,周小大夫不如坐着用些茶点。” 既然人去上朝,干嘛那么早接她进宫? 不过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满宝就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因为才吃过早食,她也不太想吃点心。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太子妃想起上次太子和她提的事儿,便起身笑道:“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听说周小大夫很喜欢养些花草。”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起身,“是啊,我很喜欢花草。” 这样在太子妃面前表达自己喜恶的,她还是第一次见,因此笑容忍不住更大了一些,干脆就带了满宝去了东宫的花园。 此时花园里许多树木都落叶了,但也有不少花木被照料得很好,最主要的是,他们这儿专门有个养花的暖房。 珍贵的花草都是在盆里,被移到了暖房中,等到春暖它们才会被移出来,但满宝现在对它们不是很感兴趣。 她对花园里似乎干枯或只剩光杆的花草更感兴趣。 科科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自进入花园以后就开始丁铃当啷的给满宝指路,告诉她哪些东西的植物数据没被收录。 满宝走了一段路便蹲了下去,指着一株连叶子都没有的小矮树问,“这是什么花?” 太子妃想了一下后笑道:“似乎叫黄度梅,怎么周小大夫喜欢?” 现在看不到它的花,仅靠扫描枝干科科也不敢肯定它叫什么,但目前扫描到的枝干数据在系统内没有重合就对了,所以它就是未被收录的。 满宝得了科科的肯定回答后就笑着点头,找了一个特别扯的理由,“看它的枝干就像是开花很好看的样子。” 太子妃就笑道:“那一会儿我让人挖一株给周小大夫送去。” 满宝羞涩的一笑,“那多不好意思呀,我看它枝干粗壮,分枝又多,不如分一枝给我就好。” 太子妃:……她还以为她不要了呢。 她笑道:“不必如此,这花我们园子里还有好几株呢。” 说罢,她让身后的宫人记下,回头要挖了送去常青巷。 满宝见她这么大方,便也豪爽的在园子里逛起来,挑了许多她没见过的植物,一共有九株。 这样数量的收获,满宝和科科已经很久没感受过了,她爽的不行,科科也很高兴。 太子妃却没这么想,她觉得满宝有些奇怪,选的花草都不是特别珍贵的,有的连她都一点儿印象也没有,找了花匠来问,他都说是很小的花卉,不算多珍贵。 可她就是很喜欢,反而对暖房里养的牡丹和菊花看也不看一眼。 满宝心满意足的和太子妃往回走,喝了一杯茶后也放开了许多,她道:“娘娘,要不我先给你把把脉?您也要备孕的吧,到时候也要吃一些药什么的。” 太子妃端着茶的手就一顿,“我也要吃药?” 满宝点头道:“一般来说,孕前备孕不仅对母体好,对胎儿也是很好的,孩子可能更健康,更聪明,也更容易怀上孩子。” 太子妃便微微坐直了身子,矜持的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周小大夫了。” 她看向一旁的宫女,她们立即搬了张小凳子放在太子妃的座下,让满宝上前看诊。 满宝去找自己的药箱,从里面拿了脉枕出来。 太子妃的身体其实并不是很好,尤其前段时间她被气病过,现在看着没什么,但她忧思过重,所以身体并不是很好。 看来在备孕前她还得先调理一下身体。 满宝开药方前从来都喜欢跟病人详细说一下病情,让她知道该怎么养病。 太子妃只是微讶,但她很快想到太医们也劝过一两句,说她忧思太过,要她放宽心。 太子妃觉得太医们说的都是废话,作为太子妃,她能不忧思吗? 有个小叔子整天想把她丈夫拉下来自己当太子,朝中大臣动不动就弹劾太子和她娘家,而太子膝下还一个孩子也没有,太子三天两头的暴躁发火儿…… 她倒是想安心,可也要有条件呀。 可她没想到怀孕还能和忧思扯上这么大的关系。 太子妃有些迟疑的问道:“若是一直忧思过重,是不是就一直怀不上孩子?” 第1269章 没见过(给书友“花亭子”的打赏加更) “倒也不是,就是不太好怀而已,怀上了也不容易保住,保住了,胎儿的情况可能也不太好,就是最后平安生下来了,孩子的身体和智力可能也会有影响。” 太子妃:…… 众人便一脸忧愁的看向太子妃,纷纷劝诫,“娘娘还是放宽心些吧,外面的事看开些,不必与那些人一较长短。” 太子妃就挥了挥手,让大半的人退了出去,这才问满宝,“那我要怎么调理?” 满宝道:“也不难,您放宽心,先吃一个月的药调理身体,再下一个月我就给你开些避孕的药,然后停药一个月,到那时太子的身子也调理得差不多了,你们就可以考虑要孩子了。” 太子妃眉眼一跳,问道:“太子的病要治三个月?” 满宝点头,“差不多吧,到时候看情况来定,一般两个月就可以看到些成效了,主要是太子得谨遵医嘱,少喝酒,这两月最好别同房。” 太子妃:“不是说要四个月吗?” 满宝眨了眨眼,面不改色的道:“也没错,三个月未必能成,四个月成功性更大嘛。” 太子妃便明白了,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她这一笑,大家都放松了不少。 太子妃笑道:“你倒是滑头,不过这话可别叫太子听见。” 满宝:“娘娘不说,太子就不会知道的。” 她没有提太子妃身后的两个宫女,她们一看就是太子妃的心腹,太子妃不让说,她们肯定不会说的。 太子妃笑了笑,点头道:“好。” 太子妃转着桌边的茶杯道:“那周小大夫不如和我说一说怎样备孕能更快的怀上孩子?” 满宝便想到了当年她送给大姐的册子,这个她熟呀,当年她可是给她大姐调理过的,再加上册子…… 等太子带着人呼啦啦的进殿时,就见周满和太子妃一起绷直了身体坐在榻上,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太子妃的脸有点红,眉眼间带着些羞涩。 他不由多看了两眼太子妃,然后才怀疑的看向周满。 满宝轻咳一声,视线有些游移,她起身和太子行礼。 太子挥了挥手免了她的礼,等宫人上了茶后便让人都退下,只有吴公公和太子妃留下了。 满宝知道这是要看诊了,便上前摸了一下他的脉。 上次她已经看过了,还回头和莫老师商量了一下他的脉案,制定了一整套的治疗方法。 此时把脉只是再次确认一下而已,因此很快,她也没有再问别的什么问题,直接道:“殿下去内室脱衣裳吧,我给你扎针。” 太子很满意她没有当着太子妃的面问那些尴尬的问题,起身去了内室。 吴公公连忙跟进去伺候。 因为冷,内室烧了三个火盆,太子脱了衣服后躺在被子上。 满宝取出针袋,找准了穴道便开始扎下去,一边扎针,一边还问他的感受,是疼,是酸胀,还是别的感觉。 等把针都扎下去了,满宝还要时不时的转针,太子觉得一股微暖的热气从腹中升起,让他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本来室内就算点了三个火盆还是有些微微的冷,但这下太子却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吴公公和太子妃都看见了,俩人都拿了帕子小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汗,免得他着凉。 太子没醒。 满宝忙完了一拨,暂时休息一下手,低头看见太子的睡颜,就示意太子妃去看。 太子妃低头去看,满宝就低声道:“看到了吗,他眼底青黑,脸色憔悴,这就是底子虚的表象。” 太子妃:…… 满宝继续小声道:“以后您可以劝诫太子早睡,不要饮酒,不要行房,三个月后再看吧。” 太子妃只能点头。 一旁的吴公公竖着耳朵听见,也默默记在了心里。 太子这一觉睡得有点儿沉,满宝把针拔完了他都没醒,趴在枕头上还睡出了呼噜声。 吴公公小心翼翼的将被子给他盖上,满宝再次和太子妃说了一句,“看到没,皇后娘娘拔针的时候都会醒,可见太子晚上熬夜有多深了。” 太子妃默默的点头。 满宝便把针袋放进药箱里,提了药箱出去,然后看向吴公公,“上次我开的方子你们抓好药了吗?” “是,都抓好了。”吴公公立即恭敬的问,“您要看一看吗?” 满宝:“看吧,我看看再给他添两味安眠的药进去,等晚上他泡过澡就睡觉吧。” 吴公公立即出去让人取了药包来。 满宝检查过,点了点头,药没什么问题,于是拿了纸写下两味药和份量,“添进去吧,一块儿熬了泡澡。” 吴公公便笑道:“还请周小大夫重新写一张全的药方,您知道,这些药方最后都要归档的。” 满宝一听,倒也不推辞,直接在两个药下面把药方补全了交给吴公公。 太子这一觉睡得很沉,满宝开完了药又吃了茶点他还是没醒来,她往外看了一眼,见都午时了,便起身告辞。 她对太子妃道:“半个时辰后他要是还不醒就把他叫醒吧,不然白天睡太多晚上要睡不着了。” 又到:“明天我午时的时候才进宫,这样扎针的时候他更好午睡,不然太早睡和太晚睡对他都不好。” 连太子妃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她看病看得仔细,其他的太医上门可不会说这些。 太子妃亲自把满宝送到大殿门口,问道:“明日你不是还要给母后扎针吗?” “没事,我给太子扎完再去给皇后扎。” 皇后的病情已经稳定了,给她扎针并不辛苦。 太子妃早让花匠把满宝今天上午选中的九种花草都挖好了装盆里放车上,因为她担心有些花草不活,还特意让人多每种多挖了两株,所以需要单独一辆车装着。 满宝看到马车后面跟着的那辆板车上装满了花盆,心里满足得不行,科科也很满足。 一人一统觉得,太子和太子妃得好好的治,下次他们可以到别的宫殿的花园里逛一逛。 吴公公见她一脸欣喜的看着车上的花盆,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周小大夫,这些花草都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有,”满宝一脸深沉的道:“我都没见过它们。” 第1270章 云涌 满宝把这一车的花草弄回家,然后就开始分株给科科收录,等白善他们玩回来时,满宝一手的泥,正蹲在花盆边上把洒出来的土给填回去。 白善看了一圈,问道:“这些东西你就这么放着?” 满宝道:“都是在室外挖的,既然它们以前能过冬,现在当然也可以,回头我找些稻草或麦草给它们盖上,勉强保一下暖吧。” 满宝拍了拍手上的泥,问道:“你们干什么去了?” “骑马,”白善道:“我们去东郊跑了一下马。” 满宝眼睛微亮,兴致勃勃的问道:“感觉怎么样?” “感觉冷,”白善道:“我们决定春前都不骑马了,也不建议你骑马,真的是,太冻了。” 白二郎还让她看他的脸,“怎么样,有没有裂开?那风就跟刀子一样,绿耳刚跑起来我就后悔了,但它很喜欢,我又不好突然打断它。” 满宝:“那我的赤骥呢?” “放心吧,它也跟着跑了一圈儿,现在可开心了。”白善帮着把花盆摆好,这才问,“这都是太子送你的?” 满宝点头,“太子妃领着我去挑的,你别说,他们还挺大方的。” 白二郎至今不能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喜欢花草,他看了一圈,发现没有一株是自己认识的,干脆甩了手不看,跑回去洗手准备吃饭去。 白善道:“走吧,该吃午食了。” 吃完午食,满宝就去给向铭学扎一下止痛针,这一次她换了一套针法,效果比不上之前的那套,她把记录做好,打算一会儿拿去和莫老师研究研究。 莫老师还在做那两个麻醉药方的研究,俩人这段时间都维持着晚上至少交流一小时的频率。 而周四郎反倒不急着去见济世堂的大掌柜了,中间回了一趟家里,叫上三子他们便出门四处晃荡去了。 当然不是没有目的的乱走,周五郎陪着他们呢。 因为需要采买饭馆的食材,周五郎认识了不少人,也知道哪些地方是卖什么东西的,价格大概是多少。 周五郎今天便带着周四郎四处去走,等满宝从房间里出来,周四郎他们都还没回来呢,他叫人回来传了话,说他们晚上就不在家里吃了,而是要在饭馆里吃。 周四郎问过周六郎的意见后,便去找隔壁的邱老汉吃酒,在酒桌上达成了有关意向,邱老汉表达了自家的诉求,周四郎也说了自家的担忧,双方都表示理解,于是此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但双方都不拦着周六郎和邱培娘来往,邱老汉是觉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周四郎是觉得,周六郎一把年纪了,能娶着媳妇就行了,现在还是得让他先开窍。 于是两家其乐融融,气氛还算和睦的将此事说定了。 周六郎对此了解的不多,因为他正在后厨忙碌呢,周五郎已经答应要给后厨再添两个帮厨了。 当然,帮厨不是说有就有的,这得精挑细选才能挑出来合适的,除了在门外张贴公告,他还打算这两天四处走走,看能不能找到人品比较好的厨子,到时候把人挖过来也不错。 大家似乎都很忙碌,白善和白二郎就快要年末考了,虽然是休沐,但也忙得不行。 证据就是满宝把自己关在屋里钻研医术的时候,俩人都待在书房里努力,并没有过来找她出去玩儿。 不管是饭馆还是常青巷,虽忙碌,却也平静,但外面却不太平静。 昨天三皇子刚带着家小启程离京,今天东宫就召了周满入宫看病。 而周满会治不育症的事已经满京皆知,东宫这是什么意思最明显不过。 本来就因为三皇子就藩而备受打击的三皇子一派又被打击了一轮。 他们之所以跟着三皇子是因为什么? 二自然是因为皇帝很宠爱三皇子,但一呢? 最主要的还不是太子无子? 如果太子有了儿子…… 只是一假设他们就仿佛看到了他们的前程尽头,俗话说,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周满现在一些人的眼里就跟杀父仇人差不多的。 所以满宝还在乐悠悠的研究医术时,一些风言风语便钻过皇后的防线传到了太后耳中。 皇后收到消息想要阻拦时已经晚了一步。 尚姑姑有些担忧,问道:“娘娘,怎么办?” 皇后却没怎么忧心,她想了一下后道:“不要紧,先看看,太后会以国为重的。” 尚姑姑:“那明日……” “明日你亲自带人去接周满进宫,先去东宫再送来我这里,”皇后柔声道:“告诉周满,她只管治病,其余的事不用她担心。” 但第二天尚姑姑并没有机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因为周满什么都不知道,她去济世堂接人时,她还一脸高兴的和郑大掌柜等人告别,显然外头的事儿她还不知道。 尚姑姑想了想,觉得她既然不知道,那就没必要特意告诉她让她担心,于是满宝直接去东宫给太子看病扎针。 皇帝显然也知道太子正在接受治疗,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太子晚上睡眠不好的,他今天开始减少太子的工作量,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睡眠。 满宝看完太子,还在东宫里用了午食,然后就转战太极殿,等她被送出宫时,已经申时了。 宫里的马车把她送回家去。 一路上都平安无事,不仅这一天平安无事,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如此。 太子眼底的青黑渐渐消了,精神气也足了不少,脾气也不那么大了,至少他再上朝被人指着鼻子骂时不会再暴跳如雷的骂回去了,也不会私底下找皇帝告状了。 虽然脸色还是很不好看,但沉静的站在那里时,远远的看着竟有几分几年前的沉稳,魏知等人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有些满意的,于是也不像以前那样给太子找茬了。 有些人见太后竟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不由的急了,开始更往后宫里使劲儿。 皇后一怒之下,整治了一批宫人,后宫又重新沉寂了下来。 她对后宫从不严防死守,可不代表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第1271章 寻摸 皇帝的后宫素来安稳,一是皇帝敬重皇后,后宫之中无人能越过皇后去;二是皇后贤惠,对后宫诸妃,甚至是先帝留下来的太妃都很好,所以宫里没前朝那么多的勾心斗角。 皇后处理了一批宫人后,太后宫中的宫女内监都老实了许多,连走路都比平时轻了两分。 一个宫女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药进去,试过温度后恭敬地递给云凤郡主,云凤郡主便端给太后。 太后就着她的手喝了半碗便摇了摇头,一旁的益州王妃立即奉了水上前给她漱口。 太后压下舌尖的苦意,挥手道:“好了,你们歇息去吧,这些事让宫人来就好。” 益州王妃轻声道:“就让云凤陪您说说话吧,也免得您烦闷,太医说了,您要放宽心情少忧思。” 太后就露了笑容,“只要你们平安无事,我便没什么忧思了,我这儿烦闷,别拘着云凤,让她到园子里去玩玩吧。” “我不去。”云凤郡主微微偏过身去。 太后便笑问,“这是谁惹你生气了?快和皇祖母说说。” 益州王妃脸色一变,便要拦住云凤郡主,可云凤郡主比她更快,张口便道:“皇祖母,惯常伺候我的几个宫人都被皇后娘娘调走了,如今指派到我身边来的我都不熟,我才不要跟他们一块儿去园子里玩儿呢。” “云凤!”益州王妃警告的看了她一眼后对太后道:“母后,都怪我把云凤宠坏了,她身边那些宫人不老实,只会挑唆着她犯事,所以皇后娘娘才把那些人都调走的。” “他们没有挑唆我,”云凤郡主先回了母亲一句,这才和一旁沉默的太后道:“皇祖母,您不知道,害了我父王的周满现在光明正大的进宫里来了,他们就都瞒着您一人呢,皇后她……” “好了,”太后突然打断她的话,浅笑道:“不就是几个宫人吗,不是什么大事,你用不惯他们,那就从我身边拨几个人过去伺候你,你与他们熟,应当用得惯。” 云凤郡主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个,见太后和稀泥,她不由着急起来,“可周满……哎呀——” 益州王妃伸手悄悄掐了她一把,云凤郡主总算是不说话了,太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云凤郡主脸色变幻几次,最后道:“没事。”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没事就好,你们回去吧,这会儿新庆也该下学了,他年纪小,你们多看顾着些,别让他在外面调皮。” 益州王妃带头应了一声,拉着云凤郡主告退。 等她们母女一走,太后便叹息一声,往后靠在迎枕上思考起来。 一个大宫女悄悄的上前替她把迎枕垫高一点儿,让她更舒服些。 太后开口问道:“宫里还乱吗?” “皇后整治了一番,他们老实多了。” “打杀了?” “没有,多是送到皇庄里种地去了。” 太后便冷哼一声道:“皇后就是心太软了,一群吃里扒外,调三斡四的东西,就该全都打杀了才是。” 太后怒道:“五郎也都是他们挑唆坏的,皇帝就该把这些人家全一窝端了,看他们还蹦跶什么!” 大宫女低下头去,太后一怒,便不由咳嗽起来,她连忙奉了水给她喝。 太后压下喉中的痒意,这才问道:“我让你找的人家找得怎么样了?” 大宫女连忙道:“还在找呢,近来找的几家都不太合意,家境虽殷实,但到底差了一层,也不好委屈了云凤郡主。” 太后便皱了皱眉问,“拿来我看看,都是些什么人家。” 大宫女连忙去找了册子奉上。 太后翻了翻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全都不合适,京城和雍州的不用,你让人查一查胶东一带的小世家,或是些小士族也可,以后新庆会去棣州就藩,离得近他们姐弟也可互相照料。” 大宫女应下,有些忐忑的道:“就怕云凤郡主不答应,之前王爷和云凤郡主属意的是琅琊王氏,王氏那边也有点儿意思……” 太后:“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王氏还愿意吗?” 大宫女就不说话了。 太后道:“就这样吧,门第低点儿,云凤的底气也足些,她脾气还是有些大,找的人家尽量离京远一些。” 大宫女应下。 太后沉默了一下后问道:“太子的身体怎么样了?” “奴婢昨日去给太子妃送东西时碰见看了一眼,气色的确好了许多,听说现在晚食都不喝酒了,还能吃三碗米饭,在练武场里也很少再发脾气。” 太后沉默许久,最后闭了闭眼后叹息一声,“罢了,随他们去吧。” 大宫女便知道,太后是不意再追究周满白善二人告御状的事了。 益州王已经下土,时间过了近一月,该流的眼泪流了,该痛的也痛过了,活人总要比死人重要。 大宫女悄悄的退了下去,再次去给云凤郡主找合适的夫婿去了。 益州王妃把云凤郡主扯回屋,一进门,让心腹把门关起来,她转身便甩了云凤郡主一个耳光。 云凤郡主惊呆了,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益州王妃,“母妃,你打我?” 益州王妃怒气勃勃的问道:“谁让你在太后面前提周满的事的?” “为什么不能提,父王就是她害的!” 益州王妃气得又打了她一巴掌,低吼道:“你闭嘴!” 她道:“你怎么就不长一点儿脑子,她现在在给太子治病,你去招惹她干什么?” “她之前还给皇后治病呢,我们不也不怕?”云凤郡主道:“在她偷偷摸摸的进宫给皇后看病的时候就应该打了她出去,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们这才得寸进尺,如今光明正大的进宫里来了……你不说她,还来打我,你还是不是我母妃?” 益州王妃头眩晕了一下,她扶着桌子坐到了椅子上,她捂住生疼的大脑道:“你怎么就不明白,今时已不同往日了,皇后的病,萧院正或许也能治,但太子的病,现在只有她周满能治。而太子是国本,他比皇后重要,你知不知道!” 第1272章 大雪 云凤郡主不知道,所以她愣愣的。 益州王妃只能掰碎了讲,“这时,没人能动周满,皇帝不会允许,皇后不会允许,太子和太子妃也不会允许,甚至连太后也不会答应。” “为什么?” “太子也是太后的亲孙子,还是嫡长孙,他是国本啊你知不知道?”益州王妃忍不住拍着桌子道:“就是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会让周满有事的,不然那些人为什么朝着太后使力,在外面却一点儿动作也没有?” “他们是想拿太后和我们做刀子,太后看得明白,你怎么能硬往上凑呢?” 云凤郡主捂着脸颊问,“那父王的仇就这么算了?” 益州王妃抹了抹泪道:“不算,难道你要把你弟弟的命也填进去吗?他们这是要把你们当刀子使呢,谁知道躲在后面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你就不能懂事些吗?” 云凤郡主脸色发白,紧抿着嘴没说话。 益州王妃放缓了语气道:“云凤,你父王做错了事,以后你和新庆还要仰仗着太后,太后好,我们才会好,所以你不要拿这些事去烦太后。” 她道:“你和新庆是太后的孙子孙女,太子也是。” 益州王妃虽然也恨周满和白善,但她早就知道,他们今时不同往日,再恨,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甚至还要躲着他们一点儿,不然谁知道皇帝和太子什么时候想起王爷谋反的事来会不会再问罪他们? 云凤郡主委屈的哭出声来,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现在他们还是住在太后宫中,因为太后生病,他们要在这里侍疾。 可活动范围也只在太后居住的宫殿而已,不仅她母妃,太后也禁止他们出去,她就是想做点儿什么也做不到。 皇宫里一片宁静,什么事也没有,满宝给太子改了方案,开始由每天扎针变成隔一天扎针,针法也稍作改变。 满宝排得满满的时间总算是有些空出来了,而此时,他们也休沐了。 刘焕邀请他们去家里烤鹿肉吃,除了他们,还请了封宗平几个。 满宝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鹿肉呢,当然,白善和白二郎也没吃过,于是三人临睡前都很兴奋,满宝甚至问了一下科科,他们百科馆有没有收录有鹿。 当然是没有的,不过百科馆内鹿的词条,上面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图片。 满宝就看着图片咽了一下口水,然后问,“可以收录鹿肉吗?” 科科:“……不能,宿主,你收录的生物必须是存活状态。” 满宝:“好吧。” 三人满怀期待,然后第二天在暖暖的被窝里赖了一下床,穿戴好后将窗开了一条缝透气便瞥到外面雪白一片。 满宝一愣,推开窗去看,便见院子里铺了厚厚地一层雪,明明还早,但天光照在雪上反射出来,显得特别的亮。 她愣了一下后“哇”的一声,直接就冲出了房间。 白善也醒了,他同样看到了院子里的雪,同样兴奋得不行,俩人蹦进了雪里,昨天晚上应该下了很大的雪,此时他们一脚踩下去,雪都快掩过脚面了。 俩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京城的第一场雪已经下过了,但那雪不大,他们还以为这边的雪就和他们小时候在七里村看的一样呢,现在一看…… 满宝直接上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雪,冰凉冰凉的,她一边哇哇的叫,一边笨拙的按成一团,然后冲白善打去…… 白善被砸了一头,他便也伸手去团雪砸过去,俩人便在院子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白二郎被吵醒,穿了衣服出来,结果才站定就被两个雪团迎面砸中,他一个激灵,瞌睡全飞了,一脸懵的看着还在努力团雪的俩人。 终于,在俩人抬起头来时总算是回过神来,他哇的一声背过身去,雪团砸在后背散开,他也冲到了院子里团雪回击…… 三人瞬间混战起来,庄先生被三人吵得不行,但也没拦着他们,向铭学都推开了床看着三人,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庄先生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便道:“好了,赶紧洗漱去,小心弄湿衣服着凉。”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还没洗脸梳头呢。 等收拾好,他们便积极的拿了扫把去扫雪。 长这么大,他们还是第一次扫雪呢,于是他们不仅把院子和园子里的雪扫了,还拿了扫把出去把巷子里的雪也给扫了。 还是大吉提醒他们和刘焕的约定时间到了,他们这才恋恋不舍的收了手,不然,他们能扫到街上去。 三人出了一身薄汗,特意踩着墙角下的积雪嘎吱嘎吱的回家,这才重新换了衣服后去刘家。 殷或他们也正好到,正要往门里去,看见白家的马车便停下脚步等他们。 几人这才一起进去。 刘焕出来迎接他们,因为来的都是他的小伙伴,所以他直接带他们去他的院子,“我祖父也在家,不过他说了,今儿花园给我们,随我们玩去,只要不把家拆了就行。” 封宗平问,“你大哥不是去益州了吗,鹿肉哪来的?” 刘焕自得的道:“李大哥他们送的,我大哥虽然不在京,但他们知道我爱吃,所以打了鹿后特意给我送来半扇,我们正好可以在园子里烤着吃。” 易子阳笑道:“也是运气,昨天晚上下了那么大的一场雪,正好可以边吃肉边赏雪。” 满宝则扭头对殷或道:“你不能多吃。” 殷或早有准备,点头道:“我知道,我就吃一点儿,然后看着你们吃。” 刘家的下人在亭子里支起了架子,炭火也生了起来,几人围着火盆而坐,倒是不冷。 花园小路上的雪都扫了,但其他地方的雪却没动,看过去,一片素白,特别的好看。 满宝忍不住感叹,“可真好看呀,这时候要是再百花齐开,白雪中有各种颜色的花草树木,那一定更好看。” 众人:“……大冬天的,哪儿来的百花齐开?” 下人将腌好的鹿肉拿上来,刘焕便要自己动手烤,白善不是很相信他的手艺,“你会烤吗?” “不会,这吃的就是一个情趣嘛。” “那不行,”满宝道:“我要他们烤,我还是第一次吃鹿肉呢,你要是烤得不好,岂不是白瞎了这么好的肉?”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就是呀。” 他们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的。 第1273章 送 下人便把腌制好的鹿肉放在铁板上,熟练的不断翻面,片刻间香气便弥漫开来,坚持自己烤而把肉烤糊的刘焕一看,立即丢下自己的那块肉,也安心坐着等吃起来。 封宗平和易子阳鄙视了他一下,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他们显然经常做这样的事,手艺比刘焕好多了。 两个下人站在一旁帮他们烤肉,烤好了盛在盘里奉上给他们,满宝他们还是第一次吃到鹿肉,都期待得不行。 三人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然后眼睛微亮,便将剩下的卷了卷放进嘴里,刘焕自得,“怎么样,好吃吧?” 三人一起点头,满宝道:“没有羊的膻,也比牛鲜嫩,肉质紧密,的确好吃。” 殷或笑了笑后道:“你们要是喜欢,等过段时间我父亲若猎到鹿,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些去。” 白善好奇的问:“那是在山里猎的野鹿,还是在猎场里养的?” 殷或道:“都有,只是山里的野鹿不好猎,且此时又下雪了,野山危险,所以他们一般去猎场里狩猎。” 封宗平道:“就算是猎场也不好猎,司农寺那些人对山林之事倦怠得很,每年往猎场里放一些幼崽,或投喂一些食物就完了,有时候我们进去猎到一些好的猎物,他们还要拿走,说是要配种,但真正拿去配种的谁知道有多少?” 易子阳意见也很大,“上次我们进去猎到一头狍子来着,他们愣说那是母狍子,已经有孕,所以带走了,结果没两天李逸就约我们一起上他家吃酒,说是要炖狍子吃,我们去了,那狍子怎么看怎么眼熟。” 刘焕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殷或几人也忍不住笑了,道:“司农寺偶尔也会给我父亲送些猎物来,说是他们的人进山勘察猎场时所得。” 易子阳就扭头对封宗平道:“你看,我也就算了,你这个刑部尚书之孙也比不上吏部尚书的孙子和京兆尹的儿子呀。” 封宗平就轻轻地踩了他一脚,笑骂道:“滚蛋吧你,我祖父和司农卿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善他们很好奇,“他们为什么不和?” 封宗平笑道:“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也说不清是为的什么了,反正他们就是不和,不过都是小事,当官的,谁没几个仇人呢?便是你们,不也有仇人吗?” 刘焕闻言抬头道:“说的是云凤郡主和新庆郡王吗?” 满宝一边吃一边抬头问,“他们要找我们报仇吗?” 封宗平和殷或的消息最灵通,尤其是殷或,他父亲是京兆尹,宫里的消息比刑部尚书可要快和准得多,他道:“听说太后在给云凤郡主物色郡马,明年云凤郡主可能就出嫁了。” 满宝道:“这也太早了,她才及笄呢,女孩子嫁人太早不好。” 众人:……这关注的点儿是不是有点儿奇怪? 殷或才要说话,满宝已经又问道:“那有属意的人家吗?可别是在京城或回益州呀,以后我们躲着她点儿走。” 殷或几人的心就又落了回去,失笑的摇摇头,殷或道:“听说太后想找胶东一带的小士族。” “新庆郡王的封地在棣州,我猜想太后也是想找那边的,”封宗平说到这里神清气爽,乐道:“之前益州王刚入京的时候太后还和我祖母问过我呢,幸亏我祖父在查苏坚坠马案时隐隐觉得不对,让我祖母婉拒了。” 易子阳:“人家也未必就看得上你,听说宫里本来属意的是王家,那位也是,所以你们最近进宫的时候最好小心点儿。” 白善他们正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他就把话题引到他们身上来,眨了眨眼问,“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封宗平道:“云凤郡主心情不好,不怕她找你们麻烦?” 白善笑道:“这个还真不怎么怕。” 他看向满宝,挑眉问,“你怕吗?” 满宝摇头。 她现在,进出宫不是皇后的人,就是太子的人带着,一路上基本上不会和第三个人接触,大家对她都很礼遇。 在宫外也就算了,她不信在宫里云凤郡主能够亲自来找她的麻烦。 而白善能有这个自信,自然也是因为看到了皇后和太子的诚意。 封宗平挑了挑眉,对周满现在对皇宫的重要性更清楚了两分,虽然他很想问一句,太子的病是不是真的能治好?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强忍住没问出口,算了,让他祖父知道他问这样的话,他一定会被削死的。 可是心里好难受。 封宗平只能找别的话题,“唐学长回京了,你们不是说和他是朋友吗,怎么不约他出来吃饭喝酒?” 三人一起道:“没空。” 封宗平便叹息道:“也是,他进刑部了,已经在接手益州王剩下的案子,这会儿估计忙得脚不沾地吧?” 三人一起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低下头去,他们说的是他们没空。 最近好忙的,哪儿有时间聚会呀,要不是刘焕说他家有鹿肉…… 满宝他们在刘焕家里渡过了美好的一天,鹿肉是真的很好吃呀。 不到半天,好几家都知道周满喜欢吃鹿肉了,于是李家和韩家分别送了一只鹿腿给常青巷,三少年惊奇得不行,体验了一把医患关系和睦带来的好处。 满宝让容姨留下一些,然后剩下的分成两份,一份给二柳巷送去,一份则给周五郎他们送去。 连太子都知道了,第二天满宝进宫给太子看病的时候他还问了一句,“你很喜欢吃鹿肉?” 满宝生怕他也送,连忙道:“殿下,我家里现在已经有很多鹿肉了,现在正挂在屋檐下冻着呢,您可别送了。” 太子便微微点头,“那孤自己吃了。” 满宝建议道:“您最好也别吃,等两个月后再吃吧。” 太子皱眉,“孤连鹿肉都不能吃了?” “那倒不是,但鹿肉是壮阳的,我怕您吃了冲动。” 太子:…… 一旁喝茶的太子妃直接把茶给喷出来了,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巴咳嗽起来。 太子瞪了她一眼,扭头对周满道:“快点儿,一会儿你还得去母后宫中呢。” 第1274章 保胎 满宝从皇宫里出来时,到底还是得到了一条肥硕的鹿腿,因为这是皇帝赏的。 隔空赏赐,她都没见着人推辞。 其实她也不是很想推辞,她就是想,他们为什么都喜欢赏鹿腿,而不是直接赏一只鹿呢? 最后满宝和科科也只能看着那条鹿腿叹息了,然后就开心的拎回去,决定冻起来慢慢吃。 这时候天很冷,鹿腿挂在廊下,只一夜就冻得硬硬的了,十天半个月都坏不了。 要是还怕坏,可以放点盐腌上,不过盐也是很贵的。 白善道:“早知道这鹿肉这么好得,该由我们来请客才是。” 满宝点头,一转头看到坐在椅子上的向铭学也正抬头看着屋檐下挂着的鹿腿,她便道:“你的伤口好了,现在也可以吃这个了,要不晚上炖鹿肉吃?炒丁也不错。” 白善:“还有红烧,上次周五哥拿回来的酱就不错,合着一起红烧,一定好吃。” 俩人说着又咽了咽口水。 向铭学:……他可还什么都没说呢。 不过他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点了点头。 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他运气不错,中间只低烧了两天,因为一直吃着药,炎症很快就消了,烧也就退了。 经过了麻痒的过程,伤疤很快结痂脱落,不过他现在依旧每天上药,据说是可以激活筋骨,让它们更可以快速生长愈合的。 据满宝说,等再过一段时间他就可以开始复健了。 向铭学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很紧张的,毕竟,他算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脚筋被挑以后还能接上的。 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存活。 刘太医和郑太医都来看过他,没有明言说可不可以,但他看满宝似乎信心十足,他便也多了些信心。 满宝之所以信心十足是因为系统里的三个拟人模特的恢复效果都不错,最低的一个成活率也有六成,按照输入的复健数据,最后它应该能恢复到七成,这意味着病人虽然还有缺陷,但走路是没问题的。 更别说,其中一个的存活率达到了八成半,满宝觉得,向铭学的手术感觉并不比做拟人模特时差,所以他的肌腱成活率应该也不会太低。 尤其他最近一段时间的恢复效果也不错。 再过几天,他就可以尝试复健,慢慢动起来了。 但其实,目前满宝的病人中最紧张的不是向铭学,也不是皇宫里的太子,而是李府里的韩五娘子。 也不知道是谁给韩五娘子露了风声,说她这一胎要不保,所以只能开腹取子,韩李两家已经商定让周满开腹取子了。 所以这二十天来都没再来给她推拿正胎位,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韩五娘子一听,又急又怕,加上伤心愤怒,一下就动了胎气。 满宝正和白善他们围着火炉吃炖鹿肉呢,他们家的大门就被人砰砰砰的敲响。 满宝一听,立即多夹了几筷子肉扒饭吃。 白善几人也觉得这声音特别的熟悉,于是一边等下人来汇报,一边往她碗里夹东西,“快吃,快吃,一会儿我陪你去。” 连庄先生都给满宝夹了一块肉。 大吉很快回来禀报,“满小姐,是李府的下人,说是韩五娘子动了胎气,可能要生了。” 周四郎还有些懵懂,“满宝,你现在都还接接生的活儿了?你会吗?” 白善轻咳一声,和满宝一起起身,“周四哥,我陪满宝去看看,您先吃着。” 周四郎便迟疑起来,想着他是不是也要跟着去看。 白二郎则安稳的坐着,似乎看出他的犹豫,便解释道:“周四哥,你就别去了,去了也到不了后院,大户人家规矩多,成年男子很少能进后院的。” 满宝已经回屋去拿药箱了,和白善一起出门去。 李府的下人牵着马车等在门口,急得团团转,但满宝他们没坐他的马车,而是坐大吉赶的车。 两辆马车很快往李府赶去。 他们两个到的时候,老谭太医和刘太医正巧也刚到。 两位太医和韩尚书关系不错,和满宝也算熟悉,彼此点了一下头打过招呼后便往后院去。 此时天色已经开始昏暗,廊下都点了红灯笼,韩五娘子的院子一片嘈杂,下人们正满院子的乱转。 韩大娘子红着眼圈从里面跑出来,看到太医们和周满立即奔上前,好歹还有些理智,没抓刘太医和老谭太医,而是伸手抓住满宝,哭道:“周小娘子,你快去看看吧,她见红了……” 三人都吓了一跳,连忙进屋,“怎么会突然动了胎气呢?我上次来看,胎儿还很安稳呀。” 三人进入室内,就见韩五娘子正抱着肚子喊疼,脸上都是眼泪,正一手紧紧地抓着韩嬷嬷,时不时的问道:“父亲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满宝立即上前要给她把脉,她看到满宝却吓了一跳,立即挥着手不让她靠近…… 满宝一顿,看到她眼里的惊惧,便当机立断的往后一退,让老谭太医去把脉。 老谭太医立即柔声的劝慰道:“五娘子别怕,先让老朽看看你的脉象,是哪里疼得厉害?” 韩五娘子顿了一下,不太相信的看着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便笑道:“五娘子还记得老朽吧,前两年我还给你看过病呢。” 韩五娘子这才安静了一下,韩嬷嬷连忙趁机安抚道:“五娘子,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老爷和大娘子更疼你的呢?若是您连老爷都不信,你还能信谁呀,奴婢不知道您是听了谁的挑唆,但您要相信,这世上对你最好的,除了姑爷,就只有老爷和大娘子了。” 韩大娘子在一旁抹着眼泪道:“五娘,我和父亲做什么要害你呢?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吗?可父亲他不缺外孙,对我来说,亲外甥再亲,那也没有亲妹妹亲呀,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韩五娘子这才伸手给老谭太医看,老谭太医不动声色的对刘太医和满宝点了点头,然后半闭着眼睛听脉,还问了一下她哪儿疼,但他到底不好上手检查,于是沉吟了一下道:“是动了胎气,不过别怕,我开一剂保胎药看看。” 第1275章 说服 安抚了一下韩五娘子,老谭太医转身出去,还给刘太医和满宝使了一个眼色。 俩人连忙跟出去,韩五娘子只能继续抱着肚子喊疼。 出去后,老谭太医道:“动了胎气,先开一剂安胎的药,让韩大娘子劝一劝,最好让周小大夫去仔细看看,看能不能保住,要是还持续见红,怕是难保。” 满宝就往外看了一眼已经昏暗的夜色,伸手还能见五指,但也只能看大眼前的五指而已。 她皱了皱眉道:“这样根本不能开腹,至少得是白天。”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点头叹息道:“是啊,时机不巧呀。” 老谭太医转身去开药,将药方给俩人看过,确定没问题后便让人拿去抓药来熬。 三人这才一起看向四周,疑惑道:“李郎君不在家吗?” 老嬷嬷道:“三爷处理下人去了。”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眉眼一跳,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内宅的阴私事,他们从来都不感兴趣。 但满宝不是呀,她很奇怪,“韩五娘子怎么这么怕我?” 李嬷嬷迟疑不已,“这……” 老谭太医轻咳一声道:“周小大夫,你那麻醉术研究得怎么样了?我听刘太医说你在特意为韩五娘子试一方药?” 满宝点头,“已经试好了。” 就是还没在活人身上试验过。 满宝看向内室还在叫痛的韩五娘子心道:她恐怕是第一个用的人。 满宝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觉得她似乎很痛,迟疑了一下后对李嬷嬷道:“我会针灸止痛,你进去问一下韩五娘子愿不愿意扎,起码能让她此时好受点儿,药还得三刻钟才能熬好呢。” 李嬷嬷便立即进去,满宝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也听得出是韩大娘子和韩嬷嬷在劝韩五娘子。 科科见宿主竖起耳朵的模样,问道:“宿主,要不要我替你转播一下?” “不用了,”满宝虽然很想听,但还是很有为人道德的,她一本正经的道:“听人墙角是不正确的行为。” 科科便不吭声了,由着她支棱着耳朵什么都听不着。 不多活儿,韩大娘子出来请满宝进去。 满宝便和老谭太医和刘太医点了点头,提着药箱进去。 韩五娘子脸色发白,正抱着肚子靠在枕头上,因为疼,额头还冒着细汗,看见满宝,她又有点儿怕,又有点儿生气,便把头扭到一边去。 满宝也不好笑,板着张小脸上前摸了一下她的脉后就摸向她的肚子,见她瑟缩了一下便道:“别怕,我就是看看孩子怎么样了。” 韩五娘子努力板着脸躺着任她摸。 满宝摸出针袋给她扎针止痛,不到一刻钟,她便觉得好受了点儿,脸上的血色回来了些。 她低头去看,就见满宝还捏着一根针在来回的转,想起她晚食前听到的话,忍不住揪紧了被子,问道:“周小大夫,我听人说,你要给我动刀开腹取子?” 满宝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问道:“韩五娘子,你感觉自己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吗?” 韩五娘子下意识的伸手摸住肚子,脸色微白,“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旁的韩大娘子也忍不住轻声阻止,“周小娘子!” 满宝对韩大娘子微微摇头,扭头看向韩五娘子道:“我当时一摸你的脉便觉得不好,而在摸过胎位后就更觉得不好了,不过韩大娘子和韩尚书怕你忧心,所以不要我等告诉你。” 韩五娘子愣愣的看着满宝。 满宝柔声与她道:“韩五娘子,你身材娇小,骨盆偏小,本来生育就难,这个孩子还那么大,你要生下来就更难了,而胎位还是颠倒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一般的孕妇生产是半只脚在鬼门关里,而你是两只脚都在。” 韩五娘子的脸色一下惨白起来,她觉得肚子又隐隐作疼起来,但这只是她的错觉而已,因为满宝正用针灸给她保胎止痛着呢。 但脸上的泪水是真的,她无措的看向韩大娘子,见她大姐低着头,她便扭头去看坐在她身边半抱着她的韩嬷嬷,她是韩嬷嬷带大的,从小便对她很依赖,忍不住问道:“嬷嬷,她说的是真的吗?” 韩嬷嬷叹息一声,抱住她拍了拍道:“五娘子,您别听那些小蹄子调三斡四,这世上,还有谁能比老爷和大娘子更疼你的呢?” 韩五娘子就捂住脸哭起来,问道:“郎君呢?他去哪儿了?” 韩大娘子道:“他去处理那几个胡说的下人去了,五娘,你素来聪慧,你想一想,那几个人这时与你说这些,是真的为你好,还是想害你?” 韩五娘子脸色变了几变,咬牙问道:“是郎君在外面惹了人?” 府里的那两个侍妾可没这个胆量,更没这个本事。 韩大娘子愣了一下后看向满宝。 满宝正优哉游哉的扎针,顺便听一下八卦,见韩大娘子看向她,她便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 韩大娘子轻咳一声,转开话题道:“周小娘子,我妹妹怎么样了?’ 满宝愣愣的回道:“没事,喝下保胎药,我再辅以针灸,不会有事的,这事是因为我?” 满宝思索了一下,皱紧了眉头道:“这就有些过分了,那些人怎么这么坏?” 韩五娘子也皱眉,“什么意思,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满宝立即反应过来,她可是要给韩五娘子动刀的人,可不能失去病人的信任,于是她立即安抚她道:“没事,就是有人想害我,没想到他们会从我的病人上下手,简直是岂有此理,不过你别怕,你这次不是很严重,以后你只要不信谣言就行。” 韩五娘子摸着肚子沉吟片刻后问,“周小大夫,我们开门见山的谈一谈吧,我生不出来这个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开腹取子?” 满宝知道此时再瞒着这件事只会让病人对她失去信心,于是她细细地给她解释了一下她的开腹和别人的开腹不一样的地方,她会最大限度的保住他们母子。 要实在只能二选一,她也会尽量保住母体。 第1276章 保孩子 韩五娘子沉默下来,许久后道:“不,先保孩子吧。” 韩大娘子不赞同的叫道:“五娘!” 韩五娘子眼眶通红的对她摇头,“大姐,这个孩子是我好不容易才怀上的,我知道,如果这次我都生不下来孩子,我以后更生不下来了。” 韩五娘子抱着肚子哭道:“这是我怀胎八月的孩子,我怎能舍他不要?” 韩大娘子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们才不愿告诉她这些。 满宝连忙安抚她,“韩五娘子别担心,那只是最坏的打算,并不是就一定只能保一个。” 韩五娘子默默地流泪。 李三郎一身寒气的回来了,他在屏风外跺了跺脚,等身上的寒气消了一些才进内室,见韩五娘子在抹眼泪,脸色越发不好看。 韩大娘子默默地给他让了一个位置,李三郎就坐到床边,脸色发黑的道:“你别担心了,这外头有我和大姐呢。” 说罢扭头看向满宝,客气的问道:“周小大夫,内子怎么样了?” 满宝道:“没事,药已经熬上了,让她吃一剂安胎的药,我准备准备,明天正午前后开始剖吧,对了,从现在起她就别吃东西了。” 李三郎便看向韩大娘子,韩五娘子有些迟疑,“一点儿东西都不吃吗?” 李三郎一下就没压住心头的火,忍不住道:“就少吃两顿怎么了,你要是能听话少吃点儿,何至于来这么多事?” 才停住的韩五娘子又忍不住哭起来,“你也怪我,你也怪我,可这是我想吃吗?这是你儿子吃的,我要不吃,眼前就发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你们就知道让我少吃,我怎么少吃……” 俩人声音都很大,满宝还是第一次看到病患和病人家属发生争吵,生生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连忙劝架,“韩五娘子,李郎君也是在关心你,李郎君,这其实不怪韩五娘子的,她这是病,忍不住饿的。” 房间里的几人一听,齐齐的看向满宝,“吃多也是病?” 满宝道:“对呀,这不是正常的吗?吃得少你们会觉得是胃口不好,是病,自然,这吃得多自然也是病了。” 韩五娘子愣愣的问道:“什么病?” 满宝:“这是消渴症。” 韩五娘子就看向一旁的韩嬷嬷。 韩嬷嬷眯着老眼昏花的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然后问道:“周小大夫,我们五娘子以前并没有这样的病,我听说消渴症会多饮、多食、多尿而身体消瘦,以前我们五娘子可没有这样,饮食很得当。” 李嬷嬷也从外面钻了进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三太太多食是在有孕之后,但怀孕本来就会嗜食,这不是常态吗?” 韩五娘子怀孕后就一直是李嬷嬷照顾着,所以她对韩五娘子的变化最清楚。 满宝道:“当然不是常态,别的孕妇多食,自己也会胖的,但你看你家太太,除了肚子,她的脸和手脚都没变化吧?只是正巧在孕中,所以你们没发现这个病而已。” 屏风外的老谭太医和刘太医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去回忆起韩五娘子的脉案,的确,她的多食增长是有些奇怪了。 李家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在发现韩五娘子不听劝,总是多食以后,她婆婆就开始让厨房控制她入口的补品,从怀孕五月后,贵族怀孕常会吃的几种补品她都吃得很少。 当时和李嬷嬷问询时他们没太注意这个,但现在看,在这样的情况下,当时要不是控制了一下,恐怕…… 满宝安抚下病人,在保证这个病不会危害到孩子的生命安全后,她将她身上的针给拔了,这才出门去。 满宝和老谭太医和刘太医道:“明天剖吧。” 毕竟是第一次在孕妇完好的情况下开腹取子,老谭太医和刘太医还有些紧张,俩人对视一眼后问,“是不是太快了?” 老谭太医道:“我看她的脉象,努力一下或许还能保住孩子。” 满宝道:“我刚才看过了,虽然少,但还在见红,要是不剖,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她都要在床上躺着养胎,怕是连动一下都不能,这也是很危险的。” 刘太医没说话,老谭太医叹息一声问道:“孩子长熟了吗?”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我刚才听过,胎心比之前看的偏快,但还在正常的范围内,可我还是担心……” 刘太医算了一下时间道:“还有八天才满九个月,时间短了,孩子取出来存活率也不会太高。” 老谭太医却道:“当务之急是保住韩五娘子,孩子,取出来的是活的就好,到时自然有处理的办法。” 他道:“总要有所取舍。” 显然,他更倾向于听韩尚书的要求。 这个时代,就算是自然分娩的孩子存活率也不高,便是老谭太医和刘太医家也有夭折的孩子。 在孩子八岁之前都有可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老谭太医也不提倡为了一个孩子而放弃韩五娘子的生命。 除非她存活的可能性比孩子的还低。 所以他扭头问满宝,“周小大夫有多大的把握?” “母体吗?”满宝道:“此时开腹的可能性的确要比较大,再拖下去不仅对母体,对孩子的也不好。” 满宝想了想,还是暗暗戳了戳科科,“扫描一下她吧,看看孩子怎么样。” 科科便毫不客气的扣了一笔积分,然后将数据反馈回到系统里的拟人模特上,让满宝可以直观的看到。 满宝坐在椅子上闭目,意识沉进系统里观看,她让科科操作拟人模特,让她呈现5d状态,她可以很直观的看到腹中的孩子状态…… 满宝睁开了眼睛,老谭太医和刘太医只当她是在闭目养神。 满宝道:“还是明天剖吧,拖下去对孩子不好。”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讨论了一下,便一起点头,然后便出去外面找韩尚书商量。 白善正和韩尚书他们坐在一起喝茶,见满宝他们三人一起进来,便起身和老谭太医和刘太医行礼,退到一边听他们说话。 第1277章 剖腹 哪怕早有准备,事到临头,韩尚书还是有些退缩,那可是开腹取子呢,对象还是他闺女。 李尚书坐在一旁并不打搅他,这种事可不能劝,因为生死不知,他能做的也就是说一句,“周小大夫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我让下人立即去置办。” 满宝对他点了点头,依旧看向韩尚书。 韩尚书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道:“有劳周小大夫了。” 满宝便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一早再来府上。” 韩尚书一怔,连忙问道:“周小大夫不留在府上吗?” 满宝道:“病人也需要休息,吃了药就让她睡下吧,记得不要让她吃东西了,可以喝一点儿水,只要不再受刺激,她不会有事的。” 韩尚书便看向老谭太医和刘太医。 两位太医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后点头道:“那今晚我们二人便叨扰府上了。” 李尚书连忙道:“客房已经给两位太医准备好了。” 两位尚书看了一眼满宝,又看了一眼等在一旁的白善,也知道周满留在这里不太合适,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 于是韩尚书也不勉强了,问道:“不知道我们家里需要准备什么?” 满宝想了想后叫人取了笔墨来列举,“我给你们写一些药,都是明天要用到的,你们先准备吧,还得再另外准备一间光线好且空的房间,里面不用准备太多的东西,就放一张床或木榻就行。”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上前看她列的药物,见苍术要的尤其多,便问道:“你是想用苍术熏屋子?” 满宝点头,“腹部的伤口可能会有点儿大,虽说现在是冬天,但还是保险一点儿好。” 老谭太医继续点评,“这麻醉的量偏少呀,会不会麻不住?” 刘太医道:“周小大夫还有一手针灸麻醉佐之,不然药量大了对孩子影响很大。” 老谭太医便点了点头,见她后面还列了救急的药,便自觉没什么可补充的了。 满宝将写好的单子交给韩尚书,叮嘱了几句后便告辞离去了。 韩尚书连忙让人护送他们回去。 坐在车上,白善从车窗那里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护卫,关上车窗后问道:“明天有把握吗?“ 满宝道:“我觉得应该有九成的可能。” 毕竟以韩五娘子为数据的拟人模特她剖了有二十台了,期间还模拟过其他突发情况,只要不是碰上特定的几种突发状况,她信心还是很足的。 虽然已经有经验,但满宝还是好好的准备了一番,比如晚上回去就和莫老师说了一声,然后就什么都不做,躺到床上睡觉养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拎着药箱先去了一趟济世堂,等大吉把白善他们都送去国子监后便去和郑大掌柜报备一声,托他和郑太医带了口信,然后带着小芍去了李府。 李家缺少的药物最后也是从济世堂里补足的。 他们家腾出了一件光线很好的厢房,依照满宝的吩咐,用苍术熏了一下屋子,里面只放了一张木榻和一些架子。 没多久,刘医女和萧医女也来了,她们今天一早收到满宝托郑太医带的口信便请假出宫来的。 因为满宝早和她们说过,也教过她们一些,且还得到了皇后的同意,所以她们出宫并不难。 韩五娘子有些紧张,应该说,所有人都有点儿紧张,包括两位太医和满宝,只是他们脸上不显出来而已。 显然,他们颇有大夫的职业道德,谁慌,他们也不能让人看出他们慌。 韩五娘子这一紧张,竟然也忘了要东西吃,从早上便被她在耳边叫饿的李三郎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满宝说是要午时才动手,但实际上没到午时他们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满宝还把抽血的装置拿出来,在韩尚书找来的几个丫头手指上验了血,确定她们和韩五娘子的血型后抽了一罐子备用。 韩尚书见她连血都准备了,提着的心微微放下。 他今天没去上朝,也没去衙门,而是专程在这里守着。 来院子里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李家几位郎君和太太都悄咪咪的过来了,不过在李尚书的目光下,他们没敢去打搅两位太医和周满,只是老实的站在一旁看着。 女眷们则围着韩五娘子,也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反正就是劝慰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说。 本来韩五娘子就紧张,这样一来就更紧张了,她觉得肚子在隐隐作痛。 韩大娘子见了,立即扯过话题,三两下把人打发到一边。 满宝把事情都安排好,血由老谭太医管着,满宝则和刘太医上前摸了摸韩五娘子的脉,点了点头后道:“可以了,五娘子,你要不要去更衣? 韩五娘子迟疑了一下后点头,等她从室内出来,满宝便让她进产房了。 产房里竖起了两块巨大的屏风,木榻在屏风里,外面则放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老谭太医和刘太医便坐在这边等着。 韩尚书没进来,但李三郎却也陪着在外面站着,韩大娘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进入屏风里。 熬好的药端了上来,韩五娘子喝下,满宝便开始用针。 一刻多钟后确定她睡着了,满宝便用线系在韩五娘子的手上拉出去给老谭太医和刘太医。 悬丝诊脉,满宝只听说过,自己没见过,更不会,不会来前老谭太医说过他可以。 三人确定人是真的睡过去了,满宝便看向刘医女和萧医女,微微颔首道:“开始吧。” 手术用具早已经消过毒,满宝净手过后甩了甩,等手上的水自然干了以后便取出手术刀,在她的肚子上摸了摸后沉下心来,找准了位置轻轻地划下去…… 血流出来,韩大娘子伸手捂住嘴巴才没叫出来,她就瞪大了眼睛看周满把她妹妹的肚子划开,然后又划开了一层什么东西,就停下手来打量着什么…… 刘医女和萧医女也有点儿紧张,拿着纱布将流出来的血沾掉,不让它阻挡周小大夫的视线。 结果在两刀过后她们也愣住了,她们看到了一个圆圆的大包,隐约可以看到孩子的形状…… 她们瞪大了眼睛,然后就看到满宝拿刀轻轻划开了一层东西,她们就隐约看到了孩子的脚。 俩人一时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第1278章 取子 满宝放下刀,轻轻地将手探进去,小心的将孩子的脚拿出来,然后提着脚把孩子往外提了提,另一只手熟练的从下滑进去扶住孩子的脖子和脑袋,不一会儿便把他取了出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刘医女和萧医女一时呆住,满宝看了她们一眼后道:“愣着干什么,快剪脐带呀。” 她们还没动作,一旁手脚发软的稳婆和李嬷嬷最先反应过来,立即拿了剪刀上前,手脚麻利的将脐带剪了。 李嬷嬷则是拿了一块轻软的棉布过来包住孩子,俩人立即把孩子抱下去清洗,把他口鼻上的秽物除掉,然后抱着孩子有些无措起来。 这会儿她们应该拍一下孩子,然后高声报喜,可一转头见周小大夫还围着五娘子在忙活,她们就没敢叫。 但孩子显然是感受到了环境的改变,忍不住动了一下,然后发出轻微的哭声。 屏风外的李三郎听见孩子的哭声都惊呆了,他僵硬着扭头看向刘太医和老谭太医,不太确定的问道:“你们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吗?” 韩大娘子总算是把目光从木榻上移开,看向稳婆和李嬷嬷,“是男孩还是女孩?” 稳婆这才找回自己的情绪,高兴的道:“恭喜大娘子,是个男孩儿。” 然后和李嬷嬷对视一眼,立即兑了温水清洗了一下孩子,抱在襁褓里带出去给李三郎看。 李三郎惊呆了,“这,这么快?这才多少会儿,五娘子呢,她怎么样了?” “这……”李嬷嬷为难道:“三爷,我们也看不懂呀,不过看周小大夫的神情,似乎没事?” 韩大娘子也把视线重新移回到木榻上,满宝把孩子取出来以后,立即清理胎盘,刘医女和萧医女也是未成婚的姑娘,俩人脸色发白的看着,手有些发抖的帮忙止血、清理血迹…… 萧医女脸色越来越白,最后实在没忍住,后退一步,放下东西便跑出去,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她呕吐的声音。 满宝便抬头看了一眼刘医女,见她虽然也脸色苍白,但还能顶得住,便继续低头去处理手上的事。 将胎盘清理掉,确认没其他问题后,满宝便点了点头道:“去拿针线来。” 刘医女立即转身去取缝合的针线,她用的羊肠线极细,至少刘医女没见过这么细的线,她交给满宝。 满宝一边穿线,一边问道:“老谭太医?” 老谭太医道:“无事,脉象还算好。” 满宝便点了点头,得先缝合子宫,她停下手观察了一下,确定子宫没有活动性出血,这才开始动手缝合。 刘医女在一旁拿纱布给她止住腹腔的出血,俩人慢慢配合得顺畅起来,萧医女很快换了新衣服进来。 满宝对她道:“你去看着孩子。” 萧医女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不用上前就好,她转身去看孩子的情况。 孩子在刘太医的手中,他已经把孩子检查了一遍,确认他因为早产有些体弱外就没别的太大毛病了,此时正看着稳婆和李嬷嬷用襁褓把人包得严严实实的。 屏风外的李三郎急得团团转,怎么孩子取出来这么长时间了,里面还没好? 而等在屋外的韩尚书更急,他也知道孩子取出来了,隔着门他都听到孩子的哭声了,可里面的人还是没动静。 只有韩大娘子还稳得住,因为她看得清楚,周满正在拿针线缝合…… 她觉得很奇怪,原来肚子也能跟衣服一样缝起来吗?更别说里面的东西了…… 她忍不住稍稍上前了两步,可还是看得不是很清楚,只看到她好像在缝合一层膜一样的东西。 满宝动了动脖子,让酸涩的脖子稍微舒服了点儿便继续低头干活儿。 大概过了两刻钟,她这才将子宫的肌层和浆膜层给缝合,她这才去缝合腹腔。 她很仔细的将肌肉、筋膜等分开缝合,又过了近两刻钟,她这才把腹部给缝合好了。 韩大娘子站得脚都累了。 刘医女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取了药来和满宝一起给她上药包扎好,这才开始清理病人身上的血迹。 李嬷嬷手脚发软的上前,帮忙将衣服给韩五娘子穿好,盖上了被子后见她还是没醒,便忍不住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 满宝一脸无言的看着她,见她试过鼻息后大松一口气,就忍不住问,“怎么样,是活的吗?” 李嬷嬷这才回过神来,一脸尴尬的冲满宝笑。 满宝笑了笑,并不太在意,她解开了她手上的丝线,亲自伸手摸了摸她的脉后道:“再过一会儿她应该就醒了,但这会儿还不可掉以轻心,三天后再说吧。” 满宝转出屏风去,李三郎就要冲进去看她,满宝略拦了拦道:“你进去可以,但以后这屋里最好别进太多人,每天就只固定你们几人进出,免得污染了她的伤口。” 李三郎听了静了一下,没有再冲上前去看,而是踮起脚尖看了一下问,“她没事了吧?” “手术还算顺利,但接下来还得小心,不要让她受感染,也不要让她受刺激,前者会发炎死,后者会大出血。” 刚看了一眼妹妹,确认她的确还活着的韩大娘子一听,立即吓了一跳,决定晚上就住在这儿了,免得李府里的其他人为了看热闹挤进来打扰她。 老谭太医和刘太医虽然没看到手术的过程,但他们却听了半个多时辰的脉,决定一会儿再把刘医女和萧医女叫到跟前谈一谈。 满宝转身去看了一下孩子,这可是她第一个剖腹产出来的孩子呢,她摸了摸他的小手,确定没有太大的问题后便退出去和韩尚书及李三郎交代一些事情。 “她还不能吃东西,”想到韩五娘子有消渴症,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道:“算了,我晚上留在这里吧,看她晚上能不能排气。” 韩尚书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多谢周小娘子了。” 满宝这才道:“她以后最好不要再有孕了,剖腹产对母体的伤害很大的,而她想自然生产,以她的身体状况来说,很难。” 韩尚书就看向他女婿。 李三郎立即表白,“不生了,等她好了我一定劝她。” 生一次就要了他的老命了,可不敢再来第二次了。 既然如此,那孩子就非常重要了,韩尚书立即去和老谭太医套近乎。 第1279章 理想诱惑(周年庆加更) 满宝仔细的去洗了洗手,这才把包在头上的布巾解下来,因为缠的有点儿紧,她额头有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头发一下被扯得散落下来。 刘医女也刚把布巾取下,看见了便道:“周小大夫,我帮您梳一梳头发吧。” 满宝最喜欢别人帮自己梳头发了,不仅舒服还好看,于是连连点头。 韩大娘子总算是反应过来了,立即让人领她们去客房里休息和梳洗。 刘医女显然还没怎么从手术中缓过神来,一边慢慢的给满宝梳头,一边问道:“周小大夫,您是怎么想到开腹取子这个办法的?”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觉得周满这样的手术已经做了很多次,根本不像是第一次。 比如,那熟练的将孩子拉出来的姿势,那一层一层仔细的缝合,若是没做过,谁知道要这么做呢? 她在太医院里也算见识过不少东西了,尤其太医们给后宫的主子们看病时不方便,都需要她们代为查看和转告。 而且女孩子都独有一种很特别的细心,萧医女或许是被吓到了没注意,她却是从头看到尾的。 满宝道:“缝合多了便知道了。” 她转了转头看她给梳的一半头发,道:“其实生产还是自然生产好,因为工具有限,产后护理难,剖腹生产对母体的伤害很大,除非不得已,以后都不建议剖腹生产。” 刘医女点头,“可周小大夫开了这个治疗的先河,将来再有难产的妇人,她们便多了一条活路。” 满宝通过铜镜看着她的脸庞问,“你想学吗?” 刘医女愣住,半响后微讶道:“我可以学吗?” 满宝点头道:“世人多偏见,你看韩家这样的宠韩五娘子,李家也算开明,但老谭太医他们也只能在屏风外等着,更别说其他人家了。” 她叹息道:“京城还算好,别的地方更愚昧的都有,我就见过宁愿让儿媳妇难产而亡也不愿意请大夫看一眼的婆婆,所以生产一事还是女大夫更方便。” 刘医女没有立即答应她,而是思考了半天后道:“可这样一来,我最后不是会变成稳婆吗?这世上哪有多少个需要开腹取子的人?而且我也没有自信能做到周小大夫这样。” 满宝就笑道:“你不仅可以学开腹取子,也可以学顺产的方法,更可以学其他医术,你又不是只给人接生而已,大可以再看别的病症。” 她道:“你看济世堂每日出入的病人,十人中,有五人是未成年的孩童,有四人是男子,才有一人是成年的妇人,这还是我去了济世堂稳定下来才有这几例女病人,在以前,偌大的济世堂可能一天都看不到一个女病人。” 刘医女没想到这一点儿。 满宝沉静的道:“是女子的身体比男子好不会生病吗?不是的,或许是因为贫穷,或许是因为男女之别,女子要比男子更能忍,忍痛,忍病,硬是靠自己熬了过去。” “可如果药铺里坐堂的大夫里有女大夫,那她们便少忍一样,看得起病的总会来看的。”满宝抬起眼眸,透过铜镜对上刘医女的眼睛道:“你家世代行医,若是愿意,肯定可以学其他医术的,到时候你可以坐堂行医。” 刘医女许久不说话,她将满宝的头发梳好,把珠花插了上去,这才一脸复杂的道:“周小大夫,我十七了,再过两年家里就要给我说亲,然后把我从宫里接出去嫁人了,嫁人后我总不能再坐堂看病吧?” 满宝问:“为什么不可以呢?” 太医的家资也并没有满宝想的那么多,至少要维持住京城的生活,要养活一家老小并不容易,她了解过,刘家能给刘医女的嫁妆不会有多少的。 如果刘太医之后的孙子没有一个能进太医院的,最后他们全家都得离开京城回乡去,买些田地,做一普通的富家翁,或许会开个药铺,或许就在当地找个药铺继续坐堂当大夫。 这还得看子孙的能力。 刘太医算是满宝最熟悉的几个太医之一,因此她和郑大掌柜了解过,几位太医中,他的家世最弱,本来就是从地方上考进太医院的,没什么根基,他儿子和孙子目前都没有特别出色的。 反倒是刘医女,满宝很欣赏她。 刘医女天人交战了一下,然后低声道:“家中的医书,祖父不会传给我的,一些比较要紧的病症,连我父亲都没学过,只有大伯父能学。” 满宝:…… 满宝道:“没事,我可以教你,《黄帝内经》你看过吗?” 刘医女点头,“这个看过,只是有许多不解之处。” “回头你整理出来,我一一为你作答,”满宝还有些可惜,“可惜你在宫中不方便,不然你和小芍一样在我身边听诊,速度一定会更快的。” 毕竟她也在太医院里做了这么多年,虽然读的医书少,但病症和方子肯定见过不少,只是可惜,她没系统的学习过,不知其所以然,所以不好诊脉开方而已。 但满宝觉得只要教会了她这个,她成长的速度一定会比小芍快的。 满宝可惜了一下。 满宝转了转小脑袋,觉得她梳的发型还挺好看,于是起身让她坐下,“你也梳洗一下吧。” 刘医女应下,一边梳头发一边问道:“周小大夫,我晚上要留下与你守夜吗?” 满宝眨了眨眼,目光与她对上,笑问:“你想留下吗?” 刘医女顿了一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满宝就笑道:“那你就留下吧。” 这不过是满宝一句话的事,她只要和刘太医及李家说要留下刘医女帮把手,自然有人替刘医女和太医院请假。 萧医女从老谭太医那里出来,等韩五娘子醒来,老谭太医和刘太医看过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人还好好的活着以后便和他们一起离开了。 她得回宫去。 满宝写了一封信交给小芍,让他回济世堂后再去一趟常青巷,“告诉我家里人,我今晚得留在这里,明天再回家去。” 小芍应下。 满宝便洗了洗手进产房,看了一眼醒过来的韩五娘子,然后伸出罪恶的小手压了压她的腹部…… 第1280章 指导 才看过她儿子,觉得心满意足的韩五娘子小脸一下惨白起来,还忍不住痛呼出声,守在一旁的李嬷嬷吓得跳起来。 满宝连忙对她道:“没事,我按一按,让她好出恶露的。” 韩五娘子本来就比一般人敏感,根本吃不住这疼,满宝只按了第二下她就忍不住要哭,李嬷嬷连忙安抚道:“三太太,月子里可不能哭呀,小心坏了眼睛。” 韩五娘子忍了忍,最后还是没忍住,眼角沁出泪水来,摇头道:“不行,太疼了,太疼了,周小大夫,你别按了。” 满宝便收了手,同情的看着她道:“没事,你先歇一歇,等过一会儿我再按。” 这个她也在拟人模特身上按过,但按在它身上,它是不会做出什么反馈的,只有身体机能的变化,但她在书上看过,此法略痛。 她一开始也觉得是略痛而已,但刚才给她缝合后她就想,子宫到底才缝合,这一按压宫底怎么可能会略痛而已呢? 基于此,满宝很暖心的没有继续按,而是决定要细水长流,一次按两下,多按几次好了。 科科觉得,韩五娘子要是知道她这个想法,一定会后悔此时呼痛的。 满宝是一个很为病患考虑的大夫,因此见她这么疼,她又实在闲着没事做,干脆就琢磨起针灸来。 于是在来回按了好几次后,见韩五娘子实在受不住痛后,她便摸出针袋,试探性的给她扎针止痛…… 韩五娘子的脸色好看了点儿,李嬷嬷将孩子抱了过来,小声道:“三太太,奴婢把孩子抱去给奶妈子喂奶了。” 满宝看了一眼后立即道:“孩子有些弱,不然你试着自己喂头两月?” 韩五娘子微愣,“我喂?” 满宝点头,道:“母亲的初乳对孩子更好,你家的奶妈子请了多久的?” 韩五娘子没说话,能够选出来当奶妈子的,自然是已经生产的妇人,她探头看了一下她儿子,有些无措的道:“可我不会喂呀。” 满宝:“我会呀,我教你。” 李嬷嬷就扭头看着还梳着小娘子发型的满宝默然不语。 韩五娘子却没想这些,笨拙的抱过孩子后看向满宝。 满宝思考了一下后道:“得用温水擦一下,让孩子自己吸就好。” 李嬷嬷:“……这可不好,得先开奶。” 满宝:“哎呀,孩子会帮她开的,我娘说的,孩子出生后最先学会的就是开嘴哭,开嘴吃。” 李嬷嬷却觉得这是穷人家的做法,小户人家谁不是先来一碗下奶的好东西,再开奶,然后才喂养孩子的? 而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根本不用主母亲自喂养。 哪怕是周满建议,李嬷嬷此时也不是很建议韩五娘子亲自喂养,她刚被开腹取子呢,她能醒来,还能说话,还能从床上坐起来已经是很奇迹的事了,竟然还要亲自喂养? 她觉得这样三太太也太委屈了些。 满宝却告诉韩五娘子,“开奶以后,你的子宫会收缩,减少出血,可以更快的恢复不说,对孩子也很有好处。” 她列举了各种各样的好处,韩五娘子更心动了。 李嬷嬷不悦道:“周小大夫,你没生过孩子不知道,喂养孩子也是很辛苦的,孩子稍大一些,力气一大会咬人的。” “没事,你们不是有奶妈子吗,过个一两月,韩五娘子出了月子,伤口都恢复好了,孩子也长稳定了就给奶妈子喂吧。” 李嬷嬷:“……那会儿我们五娘子身子好了,反倒不让她喂了?” 满宝:“……都说是为了初乳了,也为了平和你们五娘子的阴阳,为了她产后更快的恢复。” 李嬷嬷震惊,“我们五娘子现在伤着反而要喂奶?这,这……” 满宝半响无语,转身看向韩五娘子,“那你是信我,还是信她?” 韩五娘子内心深处自然是更相信满宝的,不过她也没有立即显露出来,而是歉意的看了一下李嬷嬷后小声的问满宝:“给他吃就有奶了?” 满宝点头,“我大姐和嫂子们都是这么喂的,自然而然就有了,你试试看吧,没有再说,我也知道开奶的方子的。” 李嬷嬷就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决定了,然后满宝还让下人端了一盆热水过来。 韩五娘子忍着痛半转过身去解开衣裳喂孩子,因为羞涩,小脸通红。 李嬷嬷到底叹息一声上前帮忙,教她怎么抱孩子…… 小婴儿嘴巴动了动,原先还很笨拙,后来越来越灵活,力气也稍大了些,可能是因为迟迟吸不到奶水,他急切的哼哼两声,韩五娘子心中有一种怪怪的感觉,然后就感觉到孩子吸到了东西…… 孩子也慢慢安静下来,韩五娘子看着怀里的小婴儿,总算有了踏实的感觉,她抬起头来看向满宝,“这是我儿子呀。” 满宝点头,“是的,是你的。” 李三郎知道时,韩五娘子已经喂好了孩子,他一脸迷茫的挠了挠脑袋:“都能喂孩子了?那她这是好了?” 李嬷嬷一脸复杂的道:“周小大夫说,还早着呢,得等三天后再说,不过喂孩子对三太太也好,是好事。” 这是什么好事? 哪有身上有伤的情况下还劳累喂养孩子的? 可惜,满宝和他们解释了他们也不懂,但满宝建议,韩五娘子愿意,他们也拦不住。 于是,韩五娘子刚开腹取子不到两个时辰就亲自喂养孩子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李府上下。 本来已经被韩大娘子支开的李府太太们又忍不住到院子里来打探,想要亲眼看一看五娘子。 哪一次生孩子她们不是疼得死去活来的? 如果开腹取子比她们自然生产还要轻松…… 听说,韩五娘子开腹取子的时候是昏睡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从开刀到取子不到半刻钟。 半刻钟啊,谁生孩子不是生上好几个时辰的? 第一胎的时候疼上一天一夜都是有的,结果韩五娘子半刻钟就搞定了? 连观看了全程的韩大娘子都被影响得沉思起来,直到她看到满宝是怎么按压她妹妹的肚子让她出恶露的。 然后她妹妹想吃东西满宝还给拦住了,实在饿就喝一口温水,多的没有了。 韩大娘子总算知道周满为什么会留下来了,如果是他们,一定拦不住想吃东西的韩五娘子。 第1281章 吓唬人 韩五娘子今天一早就没吃东西,到现在,天都黑了,她还是不能吃,不免有些难受。 满宝刚吃过晚食,还鼓励她,“不然你下床挪两步?等排气就能吃东西了。” 韩五娘子:“排气?” “就是放屁,”满宝道:“等你把肚子里的气都排出就可以吃东西了。” 韩五娘子:…… 众人不解,“为什么一定要放屁之后才能吃?” “排气是为了恢复肠道,”满宝道:“放心吧,明天一早你要是还不能排气,我就给你扎针试一试,不过你也要自己动一动,这样有助于排气。” 韩五娘子半懂不懂,但见满宝坚持,还是强忍着疼痛挪了一下,可到底还是下不来床,她觉得太疼了。 满宝就帮她活动了一下脚,见她叫得哇哇的,一旁的韩大娘子捂着嘴巴想帮忙又不敢伸手的模样,她便活动了小半刻钟就停下了。 其实她还准备了好多有助于排气的动作,不过看韩五娘子这样也不像是能做的。 满宝叹息了一声。 韩五娘子喝了一些温水,后来实在太饿了,满宝勉强同意她喝一点儿米汤。 本来厨房是给她准备了菜汤的,因为满宝说过菜汤也可以。 于是厨房用上好的肉排骨炖了汤,里面放了这个季节特别难得的新鲜蔬菜,端上来后满宝看了一下汤里的肉,自己端过去吃了。 她和眼巴巴看着她的韩五娘子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然后让人去厨房里盛了一碗米汤给她吃。 韩五娘子饿了一天一夜,第二天眼都花了,她觉得浑身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满宝想了想,便强硬的让她下床扶着床挪了几步,没办法,她还是给她扎了针,“这只是辅助,也未必就有效。” 结果针才扎下去没多久,也不知道是针灸的效果太好,还是正巧就碰上了,韩五娘子开始放出一连串的气。 听见那声音,李嬷嬷等下人是面不改色,一旁的韩大娘子则是有些嫌弃的背过身去。 满宝也面不改色,不过却也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对都快要躲进被子里的韩五娘子鼓励道:“没错,就是这样。” 排了气就可以吃东西了。 满宝查看了一下伤口,给她换过药后很满意,给她扎了一次止痛针便叮嘱道:“尽量吃流食,一些汤水稀粥之类的,不要吃太油腻的,好好养着吧。” 韩五娘子一边喝汤,一边看满宝收了针袋起身,便问,“周小大夫,你要走了?” 满宝点头,“你排气了,昨晚也没烧,这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养伤了,对了,你还住在这个房间里,不要让太多的人进来,家里多备一些苍术,回头我看是否还需要消毒,若需要再熏一遍。” 满宝让韩大娘子与她出去,正好看到李府的几位太太结伴来看韩五娘子,只是在门口被丫鬟拦住了。 但满宝看得出来,那丫鬟恐怕拦不了,果然,她们很快冲着韩大娘子过来,笑问道:“韩大姐姐,五娘子怎么样了?” 韩大娘子笑:“好多了,这次还真多亏了你们帮忙,府里准备的东西才能这么齐全。” 几位太太也是第一次术后和满宝直面上,因为之前她不是待在自己的客房里,就是留在产房里陪着韩五娘子,她们想见人全都被韩大娘子拦住了。 所以问完韩大娘子,她们便带着五分好奇,三分激动加两分怀疑的看着满宝,询问起韩五娘子的情况,顺便表达了一下想要去看看慰问的想法。 其实,她们更想看一看,韩五娘子现在是不是真的清醒的活着。 满宝拒绝了她们的要求,但见她们眼里依旧闪着激动,而韩大娘子一再被请求后已有些犹豫,满宝想了想后便道:“其实剖腹产相比其他医术并不是很难,可从没人想过要这样去生孩子,知道为什么吗?” 太太们都很感兴趣,因为她们都生过,或者都要再生孩子的,于是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 满宝就道:“因为很容易死人。” 众娘子:……这还用她说吗? 满宝又道:“知道为什么会很容易死人吗?” 李二太太犹豫道:“开腹呢,因为失血?” 满宝点头,“这是一个方面,但自然生产也有大出血的危险。” 满宝道:“缝合其实没那么难,大家缝得多了,手熟自然生巧,真正难的是有外邪。” 满宝伸手,在空气中一挥,道:“不论是春风,夏风,秋风还是冬寒,外邪无处不在,除了自内而外的病外,剩下的便是自外而内的病,这种自外而内的病叫外邪。” 满宝干脆在临走前给她们说一说她自己对“生病”的理解,“你们看,这是皮肤,很完整,只有细细的毛孔。” 满宝伸出手来,把袖子撸上一截给她们看,“这时候外邪要侵入身体便只能从口鼻和这些毛孔而入,但手因常裸露,身体自然而生了抵制的高度,相比之下,外邪更喜欢从脖子和口鼻这些比较敏感和大的地方进入,所以常常,你们风寒、发烧或是头晕目眩去找大夫看时,大夫们常会说这是外邪入侵。” 太太们听愣住了,这个很容易就理解了,于是她们连连点头,然后呢? “然后,有一天,我在本就敏感的肚子上划了一刀,还打开了,此时无处不在的外邪是不是会争先恐后的进去体内?”满宝手在空气中一划,详细描写道:“这肚子一打开,外邪就可以不通过皮肤,能够争先恐后的涌进肚子里,你们说这是不是很可怕?” 太太们脸色一白,被满宝这形象的描写吓住了。 满宝继续道:“知道战场上的士兵为什么打仗的时候没被砍死,却总是会在受伤后死去吗?” “就是因为这些外邪呀,所以这才是剖腹产难的地方。” 韩大娘子也被吓住了,“那五娘子……” “五娘子现在没事,因为我在手术前用苍术熏过屋子,让屋子里的‘外邪’减少了许多,我动刀的时候手也详细的用药水洗过,头发也包住了,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第1282章 收礼 “可你们身上却还总是带着外邪,尤其每个人身上带的外邪还都不同,如果你们都进入产房接近五娘子,那你们身上带的外邪就会通过她还没愈合的伤口进入体内,然后她就会发烧,会生各种各样的病……” 韩大娘子立即道:“周小娘子你放心,我不会让她们进去的,以后我进去也必要换衣裳再进去。” 李府的几位太太也立即反应过来,连忙道:“那我们等五娘子好一点儿了再来看她。” 满宝见她们终于被“说服”了,立时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她开心的转身正要回家,就对上了正站在院门口一脸沉静的李尚书和韩尚书。 满宝:…… 满宝被请到了书房说话。 李尚书坐在首座上,身子微微前倾,问道:“周小大夫,你刚才说战场上的士兵多在受伤后死去是因为外邪入侵?” 满宝略微有些尴尬,毕竟她刚吓唬完他们的女儿和儿媳,不过她很快正过脸色,一脸严肃的点头道:“是啊,这个道理太医们也肯定知道的,不信你们去问老谭太医和刘太医。” 李尚书便沉吟起来,问道:“那可有办法?” 满宝点头道:“当然有,像这次一样,常用苍术消毒,多洗手,多用开水烫染用具,水要烧开喝,包扎的纱布要干净,伤口也要注意整洁,别看都只是些许小事,但也能活人无数的。” 满宝自己是知道的,在她没学医术前,她几个哥哥渴了累了都喜欢直接从水缸里舀水喝,根本不烧。 连大头他们也有样学样,后来她改了好久才改过来,但就是现在,大吉和家里的下人也会嫌去厨房太麻烦,直接从水缸里舀水喝的,除非是大冬天。 满宝曾在科科的指引下舀了一勺水进系统,用教学室里的实验室看了一下水里的东西,都吓呆了。 然后那勺水就被科科收录了,不过积分很少就是了。 因为科科说,水里的生物在它那个世界里好几个星球上都有,并不少见,不过,百科馆依旧给了她一点儿奖励积分。 李尚书还在沉吟,韩尚书已经道:“想要在战场上也如此作为是不可能的,别的不说,伤兵们都是找块空地放下,连片瓦都无,熏多少苍术够?” 满宝皱了皱眉道:“不是有帐子吗?” “那帐子也是不够所有伤兵入内的。” 李尚书道:“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干净的纱布,烧开的水,还有净手……” 他道:“有空找镇原谈一谈吧。” 韩尚书默认了下来。 满宝就挠了挠脑袋问,“李尚书,我们大晋要打仗了吗?” 李尚书这才反应过来,立即笑道:“没有,就是这么一提,防患于未然嘛,周小大夫,这一次可真是有劳你了,我听说,三郎媳妇已经能下床走路了?” 韩尚书也立即看向她。 满宝道:“可以下床了,不过她怕疼,只能挪两步,我的意思,就算是要挪,也得挪两步,这样对恢复有好处。” 韩尚书没想到他闺女真的都可以下床走路了,昨天晚上他听大娘子说,那肚子是直接划开,孩子是直接从肚子上取出来的呀。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满宝微微摇摇头,起身告辞离开了。 两位尚书连忙挽留。 满宝很坚持,“我已经留了一晚上,的确得回家去了,不然家里人要担心了。” 家里还真没担心,满宝高兴的蹦下马车,推开门冲到后院大声的宣告自己回来时,只有住在东厢里的向铭学听到声音推开窗看过来,然后笑道:“你回来了?” 他道:“白善和白诚上学还没回来,你四哥带着人出去了,说是接了济世堂的活儿,出去运药材去了,可能要明天才回来,庄先生出门和人赏雪去了。” 所以现在家里没人,嗯,除了向铭学外。 满宝有些失望,干脆走过去问,“那向朝呢?” “他去取东西了,你先前不是给了图纸,刘公子找人做好了给我复健的东西,昨天白善他们回来时说东西做出来了,他今天去取。” 满宝很失望。 李府的下人总算是跟在后面进来了,他们手上提了不少东西,问道:“周小大夫,您看这些东西放在哪儿?” 满宝就道:“放到我屋里吧。” 向铭学就看到那些下人搬着布帛,各种礼盒,还有两盆牡丹,他很好奇,在人走了后问,“送布帛和礼盒我理解,怎么这时候还送牡丹?” 满宝就叹气道:“也不知道是谁乱传的,外面说我喜欢奇花异草,牡丹乃富贵之花,韩大娘子觉得我一定会喜欢,便从他们家花房里挑了两盆最好的送我。” 她道:“我很坚决的拒绝了,但她坚决要送,没办法,推来推去的不好看,我只能收了。” 天知道她是真的想推辞呀。 好看的牡丹花,谁有她手上的多? 向铭学笑了笑,和韩大娘子一样,只当她是客套。 满宝见了更是深深地一叹,怎么说真话就没人信呢? 向铭学见她如此,倒信了几分,好奇的问,“你不是喜欢花草吗,怎么不喜欢牡丹?” “喜欢呀,可我有牡丹花了呀,我只想收集我没见过的花草。” 向铭学没料到她毛病这么多,笑道:“这却是难了,谁又能知道你什么花草见过,什么花草没见过呢?” 他道:“还不如,别人送你什么,你就收什么,传出去后人家自然就知道了你果真喜欢花草,下次人家还会送你这个。” 满宝略一想,觉得他这个法子不错,伸手冲他竖拇指。 李府给满宝送来许多东西,但这不是李尚书一家送的,而是李三郎送的。 满宝挑挑拣拣,将布帛放到一边,打算等周立君回来给她收着,她收到的布帛一般都是给她收起来的。 还有首饰也放到了一边,打算等周立君挑过后就放到系统里,等回家后可以送给娘亲和大嫂她们。 送来的一盒银子则是看了一眼后便放进系统里,然后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账。 至于送来的牡丹花,满宝看了一眼后便抱到书房,打算等先生回来转送给他。 大冬天的照顾牡丹花真的是太辛苦了,她还是别去费这个劲儿了。 嗯,郑姨也很喜欢花,明天可以给她送一盆去,这样先生就不会很辛苦了。 第1283章 去哪儿了 因为时间还早,满宝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也没人回来,她满院子转了转,最后无可奈何,还是去找向铭学说话了。 当然了,她也不是空着手去的,她把针袋拿过去了。 满宝给他扎针刺激一下脚筋,然后问道:“你这两天感觉如何?” 向铭学笑道:“照你的叮嘱,我每天都会尝试的动一下脚趾,现在脚拇指已经有感觉了,就是还不太灵敏。” 满宝鼓励道:“慢慢来,一般复健要做三个月以上的,这急不来的。” 满宝检查完向铭学的复健情况,一一记录下来后就又没事可做了。 向铭学见她实在静不下来,就主动问起,“你做的开腹取子还顺利吧?” 满宝眼睛一亮,兴奋了,立即吧啦吧啦的和他说起来,当然,其实也没多少可以说的,因为她总不能去和他详细描述这个手术是怎么做的,会侵犯病人的隐私的。 她能说的也就是孩子已经成功取出来,然后是将来再遇到这样的病例她得怎样怎样做…… 现实生活中做手术和在系统里做手术还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一些细节上。 她虽然没表现出来,但她知道已经发生过的事有哪些不足。 而韩李两家的家境摆在这里,准备的时间又长,她觉得以后不会再有这样完备的手术环境了。 如果将来碰见的产妇顺产都不能够,一定要剖腹产,其生存率也会比这一场手术低很多。 因为产妇情况和环境情况一定会更恶劣,毕竟不是谁家都能像韩李两家一样,在孕妇六七个月时就可以给她请高明的大夫、太医来问诊,在知道事情不可为时还能找到她这里来。 这世上更多的人可能会像傅二姐姐一样,直到临产时才知道胎位不正,才知道不宜顺产; 甚至有更多的人在知道以后也请不起大夫,请不到大夫为她们博一条活路。 满宝想到这里,又有些忧愁的叹息起来。 向铭学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手术,完全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不知道她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叹息起来。 他正考虑着是不是多问一句,毕竟女孩子的心思他也不太懂,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院子里便传来了蹬蹬的跑步声。 他向外看去,就见白善和白诚跑进院子,四处看了一眼便仰天大叫:“满宝——” 他身旁前一刻还在叹息的人立即蹦起来,高声应了一声“我在这儿——”,然后就冲了出去。 三人在院子里汇合,白善哈哈大笑道:“我们刚下车,门房就说你回来了,我们就赶紧跑回来找你了。” 白二郎问,“你回来了怎么不去国子监接我们?” 满宝道:“你们又没下学,李家的马车直接把我送回家,大吉也不在,我四哥也不在,连先生都不在。” 白善道:“你不在的时候,你四哥和郑大掌柜谈了一笔生意,好像是济世堂有几车药材被堵在了岐州,那边雪太厚了,所以你四哥带着三子他们过去帮忙,可能要明后天才回来。” 他笑问,“看你这么开心的样子,韩五娘子的病是稳定住了?” 满宝道:“差不多吧,人已经可以吃东西了,我留在那里也做不了多少事便先回来了。” “我们不能进屋说吗,那么冷的天为什么留在外面?”白二郎总算是插上了话。 三人便移到书房里说话,大吉则去厨房里给他们拿些热乎的茶点。 白善一进书房就发现了不同,他走到屋角那两盆牡丹跟前,问道:“这是李家送的?” 满宝叹气道:“韩大娘子送的,不知道谁在外面乱传,说我喜欢奇花异草,韩大娘子就选了两盆好牡丹送我。” 白二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不知道你喜欢的是杂花野草。” 满宝:“胡说,我什么花草都喜欢。” 白善笑道:“但你从来只对第一次见的花草钟意,再见到你就没那么兴奋了。” “可我还是喜欢呀。”满宝觉得她对它们的喜爱之情从没变过,只是第一次见会因为科科的关系多表露两分而已。 白善蹲在了牡丹前,看了看后道:“这一盆好像是姚黄,只是枝叶比你当时拿回来的要小许多,开出来的花可能也没你拿回来的大。” 满宝道:“那这才是真姚黄呢。” 她带回来的都是一代而终,连基因都不能稳固,就跟假花似的。 满宝道:“我打算送给先生养,再给一盆给郑姨,郑姨不也喜欢花吗?” 白善点头,想了想后道:“你还能找到那些异花吗?要不你多买几盆回来,我母亲很喜欢养花的。” 满宝挠了挠脖子,小声道:“这样不好吧,还是算了。” 白善一听,总算是想起来了,“对了,你那些花都有毛病。” 他盯着这两盆牡丹花若有所思的道:“满宝,我突然想起一事。” “什么事?” 白善:“你现在常给权贵富豪看诊,盛名在外,万一他们拉拢你都从你的喜好入手,你说会不会你今夏卖出去的花最后转了几道手又回到你手上?” 满宝一愣。 白二郎也蹲在了牡丹跟前,摸着下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季浩好像提到过,他们一家回京的时候,他母亲把在益州城买的一些珍贵花卉也都带回来了,那白牡丹……”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 她有些心虚的道:“白牡丹卖的又不贵,就算只看一季也是物超所值了好不好。” “也是,”白善点头,若有所思,“那益州王妃手里的那些花现在谁手里?话说益州王府被抄了吧……” 益州王府的确被抄了,益州那边的王府,大部分金银财宝自然是被运回国库,但像花呀草啊这些,一不小心就摔碎养死的,自然是被损耗了。 所以多是当地的官员和世家瓜分了。 京城这边的也被抄了,当时太后病重,又一心要保益州王剩下的家眷,根本没留意,抄没的东西大半进国库,剩下的不是被损耗,就是被送入宫中了。 像这些花花草草的,宫中无人所好,所以没人理会,但最近看守王府的宫人听说太子妃喜欢花草起来,便将王府里的几盆好花好草给送进去了。 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想换个地方,哪怕去皇庄也行。 不然留在益州王府里,等新庆郡王去封地了,他们这些王府的宫人也是要跟着去的。 跟着一个造反的王爷儿子去封地,想也知道前程如何,但对他们这些宫人来说,前程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重要的是活着。 万一以后陛下想起来要清算,他们这些跟着的去封地的宫人怎么办? 第1284章 帝后 太子妃收到了不少珍贵的花草,一部分放在花房里养着,决定过段时间赏给满宝; 一部分则送给皇后,让她也可以观赏观赏。 她把花送过去的时候,皇后正召见刚回宫不久的刘医女。 皇后便招了招手,让太子妃坐下来一起听。 刘医女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说。 太子妃听呆了,皇后面很色沉静,问道:“所以,现在韩五娘子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刘医女低头回道:“已经可以自己挪着下床了,只是很疼,所以她走不起来,只能扶着床挪两步。” 太子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捂着心口问,“不是前一天才剖腹取子吗?竟然就能下地了?” 刘医女低低应了一声,道:“周小大夫说要适当的活动活动,这样子宫收缩会减少出血,伤口会恢复得快些。” 皇后点了点头,问道:“所以韩家的五娘子这会儿就算平安无事了吧?” 所有的大夫都不会给出肯定的答案的,刘医女自然也一样,她低声道:“伤口还未愈合,还会少量的出血,因此不一定的,得看护理得好不好,毕竟伤口在腹中,还是有可能会发炎症的。有外伤的病人,最怕的就是发炎症了。” 皇后问,“周小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是,”刘医女想了想后将满宝和李府几位太太说的外邪入侵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道:“周小大夫说,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剖腹的风险极高,是远比不上自然生产的,且剖腹对母体的伤害也大,不到万不得已便不用。” 皇后便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刘医女笑道:“你跟在周小大夫身边学习也沉静了不少。” 刘医女立即应道:“是,周小大夫教导我等很用心,从不藏私,除了针灸外,这次她还教了我们许多,连用药也教了。” 皇后玲珑心肠,闻言挑了挑眉,轻声问道:“如此说来,周小大夫愿意调教你们了?” “是,”刘医女手心有些冒汗,低着头将那天梳头时满宝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道:“周小大夫说,世间的女子要比男子苦很多,全天下生了病后能去医馆药铺里看病的女子没有几个,生病后大部分靠熬,熬得过去就熬,熬不过去,便在最后的时候请一下大夫,或者就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皇后一听,深深地叹息一声,扭头和太子妃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却有悲天悯人之德,相比之下,我为国母,何止是羞惭呢?” 太子妃立即起身跪下,“母后,这是儿媳失职,您久居病榻,怎能再费心做这些事……” 皇后摇了摇手道:“是我之过,太子妃不必为了遮掩。” 她扭头对刘医女道:“既然她有教导之心,那你可愿跟随她学习呢?” 这是问她将来是要出宫嫁人相夫教子,还是要跟着周满一样行医问诊了。 虽然在思考了一天一夜后已有了决断,此时刘医女依旧有片刻的迟疑,但在她抬头看到皇后脸上的宽柔之色时,那点迟疑便消散而去,她跪下道:“臣愿跟随周小大夫学习医术,愿天下的妇人在有疾有伤时能入医馆药铺看诊。” 皇后欣慰的点了点头,亲自下榻扶起她,对太子妃笑道:“这是天下之幸,将来你也要上心些。” 太子妃就明白,皇后是要做些什么了,连忙低头应下。 皇后没有久留刘医女,道:“你劳累了两天,今天便先回家去见见亲人吧,待明日一早再进宫来,对了,明日周小大夫要进宫给太子扎针吧?” 太子妃应道:“是。” 皇后便点了点头,道:“明天你陪周小大夫过来一趟。” 太子妃应下,也躬身退了出去。 尚姑姑扶着皇后去休息,轻声道:“您身体才好了一些,又要操劳了吗?” 皇后道:“你看,她们才多大啊,都已经会为民忧,为国愁了,相比之下,我等要差远了。” 尚姑姑笑道:“您又在自谦了,您十四时就已经能为陛下打理后院,领一府之兵对抗乱军,当时可不比这险要多了?” “那不一样,”皇后笑道:“当时是乱世,我是不得不为之,一行一步都被大局所推,她可没有。” 皇后轻声道:“倒不是我誉赞,周满的确是我这么多年来见过的最灵慧的一个孩子了。” 尚姑姑笑着没说话。 皇后扶着她的手坐到床上,道:“世家之中与她一样聪明的孩子,不少,可像她一样灵慧的,却不多见。” 还有一句话皇后没说出口,便是太子妃,聪明有之,却少了她那份灵慧。 不过,这也不是坏事。 皇后幽幽地一叹,深深地思考起来。 尚姑姑见了,想劝却又不好劝,果然,皇后晚上又失眠了。 皇帝睡到一半觉得口干,起床喝了一杯水,转身看到皇后眼睑微颤便知道她没睡着,便推了推她道:“别装睡了,睡不着便睁开眼睛吧。” 皇后没睁开眼睛,而是继续闭着道:“就算没睡着,闭着总也能休息一二。” 皇帝就爬上床,靠在床头问她,“你又思虑什么了?可是母后那边为难你了?” 皇后睁开了眼睛,也从床上坐了起来,皇帝帮她把迎枕取过来放在背后靠着。 皇后叹气着摇头,“没有,母后对我好着呢,我想请周满办一件事。” 皇帝便嗨了一声,失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你有事请她,直说便是,对了,她爱财,她要不愿意,你就多给她一些钱便是。” 皇后觉着皇帝不正经,横了他一眼。 皇帝就正色道:“好好好,你说,你想请她办什么事?” “我想请她多教出一些医女来,”皇后顿了顿后道:“不对,也不是医女,而是女大夫,能够像她一样诊脉开方,治病救人的女大夫。” “这可不容易,”皇帝笑道:“这学医是从小的功夫,听闻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了,你这一时半会儿的让人去学,怕是也学不出什么来。” 皇帝想到今天听来的小道消息,问道:“你这是被韩巍家的五娘子镇住了?想要医女们也和周满学那开腹取子的本事?” 第1285章 招揽 皇后道:“那岂是轻易能学会的?” 她沉吟片刻道:“我问过,周满学医大约是从六七岁开始的,到现在也就六七年的时间,不过她识字早,又聪慧,的确比一般人快些,我也不要求所有的女大夫都和她一样厉害,只是能够治得了大多普通的病症就行。” “我想让宫里的医女都跟着她学一学医术,她们大多有了基础,至少常用的药材名称都背过,学起来也容易些。” 皇帝好奇,“梓童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皇后笑了笑道:“还是因为周满和刘医女。” 她将今天刘医女的话说了,道:“周满有悯人之心,又愿意教刘医女,显然和别的大夫不一样。” “太医们虽在太医院任职,但真正愿意将看家本事教给外人的没有几个,”这话还是客气的说法,其实是一个都没有,真正愿意教人的,反而不在太医院中,皇后道:“你只看我那些医女在太医院中供职多年却没学到多少本事就知道了。” “这萧医女和刘医女还出自太医家中呢,”皇后道:“周满愿意教,我便想让她多教几个。” 皇帝便笑,“难道梓童还想另立一个女太医院吗?” 皇后本来没想到这一点儿的,这会儿却沉思起来,“倒也未尝不可。” 皇帝就眉眼一跳,隐隐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茬儿来,另立一个太医院,这可得改制了,就为了后宫服务? 皇后道:“本来我想这些女医学成后外放各地,她们出去后也可在药铺中看诊开方,天下的女子岂不多了生机?这对繁衍人口也有好处。” 皇帝便不由微微坐直了来,“外放各地吗?” 皇后点头。 皇帝沉吟,“若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但她们若是不愿呢?毕竟是抛头露面的事。” 皇后则道:“总有愿意的人,也总会有办法的。” “仅靠周满一人教授吗?我可是听人说,她以后是要游历千山万水,不在一个地方久留的。” 显然,她和太子说的话皇帝也知道了。 皇后拧了他一下才道:“此事繁杂得很,一时半刻的定不下来,但我想问一下陛下,若妾身硬是要做,那女太医院……” “朕给你设!” “那钱呢?”皇后道:“教授弟子,药材损耗,人力物力都需要钱。” 皇帝就拉着她的手笑道:“我从私库里给你拿,这总可以了吧?” 皇后这才满意起来,依偎进他怀里道:“多谢陛下了。” 皇帝就揽住她拍了拍肩膀道:“好了,这下可以安稳睡觉了吧?你呀,就是忧思太过,太医都说了,你这病得静养,外头这些事,你交给太子妃去做就好,她将来是要做国母的人,你教她便是,自己不要太操劳。” 皇后应了一声,但她心窍灵通,就算想不思,心里还是会忍不住思考起来。 所以她一整晚都没睡好,第二天见到满宝时,她还好好的打扮了一下,但满宝是谁啊。 她一看就觉得皇后的脸色不太对,仔细一看才发现是粉大多了,于是她向皇后请脉。 特意让内监去宣旨传满宝过来的皇后忍不住将手交叉放于腹前,笑道:“周小大夫,今日不是我问诊的日子,找你来是为了别的事。” 满宝道:“那既然来了,我就顺便帮皇后看一看吧,我见您的眼底似乎有些青黑,是睡不好吗?” 满宝一脸的担忧,“是不是病情有反复,晚上又睡不着了?” 满宝说这话时是看向尚姑姑的。 尚姑姑:…… 她默默地抬头看向皇后。 皇后轻咳一声,道:“还好,昨晚是睡得晚了些,我请你来是为了刘医女的事。” 满宝的注意力立即被转开了,“刘医女?” 皇后笑着点头,问道:“我听刘医女说,周小大夫愿意教她医术?” 满宝点头,“是呀,如果她愿意到我身边来学的话。” 皇后笑问,“陛下打算在宫中新设立一间太医院,专供女大夫,不知周小大夫可愿进宫任职?” 满宝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推辞道:“娘娘,我年纪还小,恐怕当不得官儿。” “做官问的是才华,又不是年纪。” “可我医术上还有许多不足,还想在外与大夫多学一学。” 皇后:“你进了宫中也可与太医院的太医们学习的。” 满宝依旧摇头,“虽说萧太医他们也很好,可宫中接触到的病症到底有限,我还是更喜欢在济世堂中,将来或许还要云游去他处,故不敢受娘娘招揽。” 皇后便叹息一声道:“可我想多派遣些像刘医女这样的医女与你学习,将来等她们学成,不仅可供职在女太医院中,也可外放到地方救治百姓,不是你说的,天下妇人看病极难吗?若有了女大夫,一定会好很多。” 满宝一听,迟疑了一下,但太子拿刀砍太医的那一幕太过深入她心,于是在纠结过后她还是摇头道:“娘娘,还请您容许我回家想一想,此事重大,我还得问过家人才行。” 皇后便笑着点头,道:“也好,那你回去与家人商量商量,若你愿领受女太医院,它建制或许会比太医院低一些,但院正之位该有五品的。” 所以她一不小心就要当官儿了吗? 还是五品官儿,比唐县令都大了。 满宝在心里咋舌,昏沉沉的起身要告辞,尚姑姑连忙趁机道:“周小大夫,还请您给娘娘看一下诊吧,或许需要扎针也不一定。” 皇后:…… 满宝一想也是,反正都过来了,那就看看吧。 满宝将脑海中的各种思绪压后,静了静心后才给皇后把脉,她一摸脉,再近距离的看了一下皇后的脸色,非常的确定她昨晚没睡好。 于是叹息一声,让皇后去躺着了,她给皇后扎了一次针灸,看她睡着了,便坐在一旁发呆。 太子妃陪在一旁,见她小小的一个坐在凳子上,眉头都快要皱成一团了,就压低了声音问道:“在宫中任职不好吗?这可是光宗耀祖的机会。” 第1286章 不太愿意(给书友“女皇陛下晓雪”的打赏加更)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妃后摇头,算了吧,进了宫,那就是皇家的手下了,就算太子改了砍人的毛病,那还有别的皇子皇孙呢。 都说进宫容易出宫难,她还是别挑战这一点儿了。最主要的是,她可是答应了科科要四处去走走,替它找遍天下它没见过的花花草草,鸟鸟兽兽的。 科科深以为然,其实这皇宫里还没收录的东西也没多少了,宿主真的留在京城里做官儿,那它估计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它都收录不到什么东西了。 可是五品官的诱惑还是很大的,满宝回家请教庄先生他们去了。 庄先生倒没一开始给她拿主意,而是问道:“你想当官儿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还挺想的,我爹娘要是知道我当了官儿,还是五品那么大的官儿,一定会高兴疯了的。” 庄先生便颔首笑问,“那为何还犹豫呢?” 满宝就垮下肩膀道:“当官,尤其还是做太医,生死便寄于他人身上了,我不喜欢。” “我观你对上益州王时勇猛得很,也不像是真怕死的。” “那要看是为了什么事了,为了点儿功名利禄还是不值得的。” 一旁的白善也点头。 白二郎目前还没有这个烦恼,不过他也觉得为了做官儿连命都不要了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儿。 庄先生便笑道:“说到底,你还是受不得束缚,但你也要知道,若你做了女太医院的院正,那你的理想便算成了一半。” “成为济天下的大夫吗?”满宝道:“我在民间学习医术,多治病救人也是一样的。” 庄先生摇头,“一己之力与一国之力还是相差很大的。你在宫中做院正,便是朝廷命官,有国力为后盾,可在民间,你只是一个小大夫而已。” 满宝就苦恼的皱起眉头来,“我也是因为心动于皇后的提议,可是,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好。” 庄先生便笑着看向她,问道:“哪儿不对?” 满宝皱眉道:“我医术还未大成,能教她们多少呢?而且宫里的病症来去就那么些,我要是入宫,那能见到的病症就有限,我若拿不出好的病症方子,太医院的太医们是不会教我他们的本事的,那我就困于宫中了,倒与我一开始的愿望相悖了。” 一旁的白善一直想说话,不过庄先生一直盯着他,他便只能忍着不说。 庄先生笑问:“还有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还是想留在民间,还想再去别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与天下的大夫学习。” 她道:“我已经发现了,这天下的大夫们都有各自非常擅长的些许病症,除此外,其他病症的处理方法都是平平,就是宫里的太医,除了一两人外,其余人也是如此,所以想去看看别的地方的大夫擅长的病症是怎样的。” 庄先生便挥手笑道:“好吧,你心中既已有偏好,那我也不拦着你,自去吧。” 他看了一眼白善后道:“你们自己去商量一下吧。” 白善强忍着说话的欲望起身和满宝一起行礼要退下,转身看见白二郎还捧着一本书假模假样的坐着,便拽了他一把道:“你还留在这儿干什么,别打扰先生了,赶紧走。” 白二郎跟着俩人出门,站在寒风中凌乱不已,他缩了缩脖子,问道:“有什么话不能在书房里说,非得在外面说?”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你真笨,这都还看不出来?先生是在历练我们呢,想让我们自己先商量出一二三了,在他跟前能畅所欲言吗?” 白善也觉得外面冷,他左右看了看后道:“去我屋里?让大吉生个火盆怎么样?” 满宝就道:“那再去厨房里拿两个饼,我们边烤着吃,边说话。” 白二郎精神一振道:“只吃饼有什么意思呀,廊下的鹿肉冻得很结实,要把拿刀割下几片来一块儿烤吧。” 白善也点头,“再看看后厨还有些什么东西,不过这样一来味儿就有些大了,不能在我房里烤。” 白善和满宝便一起看向白二郎,白二郎怔了一下后往后一蹦,双手叉在胸前拒绝道:“不行,在我屋里烤也是有味道的好不好?” 满宝就收回目光,道:“不知道我们在厨房会不会挡道儿。” 白善:“肯定会,这会儿正是做晚饭的时候呢。” 最后商量来商量去,三人挤到了大吉的屋里烤东西。 大吉把桌子往里移了移,然后拿了个大火盆来生起火,上面架着铁板,取下来的鹿腿摆在桌子上,结的冰都没化掉便被大吉用刀割下一块儿来放在盘子里。 白善三人跑到厨房里拿了许多的调料来,围着火盆团团坐,一边烤火儿一边等着烤鹿肉。 白善往火盆里加了点儿木炭后道:“你一个人又不会分身术,现在又要在济世堂坐诊,还要念书,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进宫教她们医术?” 满宝眨了眨眼,“那你的意思是不教了?” 白善摇头,“我知道你想教,但人力有穷时,便是教也不是这么教的。” 他道:“我问你,一个人要学医术,正常的,他要在药铺里学多少年?” 满宝道:“七八岁上进药铺里当学徒打杂,干上两年,勤快着些,大夫们或许会教他们几个字,得了认可了,九岁十岁开始背药材,过个三四年就可以抓药或跟着大夫做药童了,起码要在大夫身边再待个十年上下才能出师的。” 这是正常的路子,“但也有聪慧的,大夫惜才早早收了做徒弟,免了前面那些磨难,跟在大夫们身边学个七八年,十五六岁上便也可以试着开方了。” 她是因为有科科和莫老师,不然最快的速度也是第二种路子。 白善当然也知道这些,点头道:“那就是了,所以一般人来算,就算你肯教,不论前头五六年的打磨,直接就上手教人,那也得十年的时间才出师。可我听皇后娘娘的意思,她显然是等不得十年的,这女太医院眼看着要建起来,难道只有地方,没有官吗?” 满宝沉默。 第1287章 建议 “你就一个人,能教几个?”白善道:“便是你不去济世堂坐诊了,也不读书了,更不出诊了,一次能带二十个学生吗?” “这二十个学生还得跟在你身后学十年才出师,到时候,”白善压低了声音道:“皇后还在不在都不一定呢,她若是不在,谁还记得这女太医院?” 满宝打了一个寒颤,惊恐的却是另一件事,“天呐,那我要十年都待在宫里,只做这一件事?也太可怕了。” 白善点头道:“所以这官儿不能接。” 满宝就苦恼道:“那这女太医院还能建起来吗?” 满宝这些年可没少读史书故事,从百科馆里出来的一些所谓杂史,却有可能是他们那个世界远古的记载,她太知道这女太医院对天下的女子有多重要了。 她道:“往前这一步,我的愿望可能就达成了一半,我往后一缩,将来有可能要成了天下的罪人了。” 白二郎点头,“要是有人将这一段记下,你放心吧,后世的人一定会骂你的。” 满宝:…… 白善推了白二郎一把,扭头对满宝道:“你别理他,虽说你不接官,但这个太医院还是可建的,却不能这么建。” 满宝:“那要怎么建?” 白善认为皇后能不能活到十年后还不一定呢,此政是皇后提议,她要是不在了,将来满宝必定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 要是可以挂印离去还好,大不了重新开始,之前带的学生也算是为民做贡献了。 可假设,她连辞官都不能够呢? 女子为官到底与男子不一样,医女不也有品级吗?只是不入流而已。 但从来只听说过医女到了年纪出宫回家嫁人,或因犯罪没入宫廷,终生服役,从没听说过还没到年纪的医女可以辞官回家的。 白善可不希望满宝一辈子陷在宫廷之中。 他道:“皇后想建女太医院,你便让她建着,先空着官儿,等以后有了合适的人选再选入便是。” “我想,我们考量到的,皇后肯定也考量过,所以她送到你身边来学习医术的肯定是有过接触的医女,”白善道:“她们识字,也熟知药草,对一些方子也熟了,还知道一些医理,你教她们五六年便可以出师,到时候让她们去做就是。” 满宝眼珠子一转,“这样一来,整个女太医院的官吏都是我的门下啊。” 白善点头笑道:“你也不必带多,只带三两个学生就行,可以让她们出来到济世堂与你学习,等她们有所成,再让她们自己再各自带三两个师妹,你偶尔把关解惑就是,如此,你既不劳累,也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她们也有病症实习,多好?” 满宝连连点头。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要是可以,你最好与皇后将女太医院的章程定下来,比照着现在的太医院来办就行,任职如何,晋升如何,辞官又如何?还有俸禄,赏赐,这些章程都要详细的定下。” 他道:“只有定了章程的官府才能长久,若只依仗你们的一腔热血,恐怕过了一代就要荒废了。” 满宝点头,“也是,太医院基本只为皇室与权臣看诊,少有惠民之举,女太医院的目的是让培养出来的女大夫外放各地为民看诊,若是不定下章程,恐怕皇后一去,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白善点头,可惜道:“太医院一直独立于六部之外,只听从皇室之命,若他们也录在朝中,与百官一样奖惩弹劾就好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太医院一直如此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好像不如此,我隐约记得在哪一册书上看到过前朝太医署编纂的医册,其中有教导生员的记录,等回头我去国子监的藏书楼里找一找。” 这还是因为满宝在学医,他看到时才翻了一下,不然不会有人去看这种册子的。 白二郎将鹿肉翻了一个面儿,撒了些盐和调料下去,鹿肉发出滋滋的声音,香味四处飘散,他抽空道:“直接问先生多好。” 满宝觉得有理,于是转身跑去请先生。 白善就瞥了白二郎一眼,也出门去取了张小凳子进来摆好,他道:“这种小问题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白二郎一脸莫名其妙的抬头看他,“藏书楼里这么多书,要找一本书多费劲儿啊,我这不是为你们考虑吗?” 白善道:“我谢谢你了。” 白二郎哼道:“不用谢!” 俩人斗罢嘴,庄先生被满宝请了来,见他们已经上手烤了鹿肉,便笑着摇头道:“幸而不是在书房,不然一室的书都要染上这样的味道了。” 满宝道:“多香呀,染了就染了。” 庄先生就伸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调皮。” 白善道:“你也不怕以后捧着书闻着那香味肚子会饿。” 白二郎却回味了一下后道:“这样倒也不错。” 庄先生便也拍了一下他脑袋,师徒几个乐呵呵的笑起来。 庄先生左右看了看后道:“只有我们怎能行?快去把向公子他们也请过来吧。” 大吉去请,和向朝一起抬着向铭学过来。 于是大吉的房间里就更热闹了,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暗想,算了,香点儿就香点儿吧。 白善和白二郎将第一拨鹿肉烤了出来,先让给了庄先生、向铭学和满宝,这才拿过盘子烤第二拨。 几人边吃边聊,“先生,前朝的太医院是怎样的?” 庄先生用绢子擦了擦嘴角后笑道:“前朝不叫太医院,叫太医署,其实本朝也不叫太医院,官名上也叫太医署,只是不知何时有人叫了它太医院,久而久之,大家就都这么叫了。” 满宝眨眨眼,“我想起来了,太医院的匾额上的确写的是太医署,我觉着两者没什么差别,因此还没留意呢。” 庄先生笑道:“还是有些差别的。” 他道:“前朝时,太医署归太常寺掌管,除了司皇室医药外,偶尔还要教导一些生员,只是前朝末帝残暴,不仅太医署,连国子监这样的地方都生员断绝了,到本朝确立时,各地混战,国事繁杂,先帝和陛下恐怕都想不起此事来,所以也就没了生员。” “太医署现在名义上依旧在太常寺名下,实际却早已脱离了太常寺,只听陛下号令,所以大家私底下都改署为院,就顺着这么叫了。” 第1288章 议表 庄先生显然专门研究过太医院的过往,说得头头是道,不仅白善三个小的,便是向铭学都听呆了。 前朝时,太医署会教导生员以防民疾,还有门下省有尚药局,收购储存药材,要是遇到瘟病疫情便要分发药物于民。 庄先生道:“我问过姜先生,太医署如今虽还在太常寺名下,却已不归太常寺管理,单成一系,如今是萧院正在管。” “院正为四品,也只比太常寺卿低一品罢了。”庄先生抬起眼眸看了白善和满宝一眼,虽不知道他们商量出了什么办法,可知徒莫若师,他道:“你们若想变太医院为太医署,再在其侧建一女太医院,恐怕不易。” 白善便好奇的问,“那以前太医署的长官是?” “太医令,共有二人,只七品而已。” 众人便想,难怪不易了,要是恢复旧制,萧院正就从四品变七品了。 庄先生为他们科普完了以后便优哉游哉坐着等吃鹿肉。 满宝在思考了一下后道:“为何变了就要往前变?我们只与从前学好的变不就好了?” 白善道:“你是想学了太医署的制度,却又维持现在的官品?” 满宝点头。 白善也觉得可行,一旁听了半天已经弄清楚原委的向铭学闻言笑道:“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你们两者都想要,恐怕一边都抓不住。” 庄先生微微颔首,笑道:“太医署的制度必要增添许多官吏,你还想维持现在的官品,那只太医署的花费就不知要多出多少来,那就不止是与太常寺有关了,还与吏部和户部有关,他们可未必会答应。”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就沉思起来。 见鹿肉熟了,庄先生便笑道:“这事也不是一时半刻可以议定的,你们不如静下心来想一想,你们想要的太医署,想要的女太医院是怎么样的再去论这些制度。” “至于背后牵扯到的利益,那不该你们操心,”他笑道:“少年人想多了会长不高的,冲撞一些也无事。” 真什么都考虑周全了,倒少了锐气,最后事情恐怕要变了味道。 白善和满宝一听,心一放下,思绪一下就广阔了起来。 俩人对视一眼,反倒认真的思索起来,他们想要一个怎样的太医署和女太医院呢? 不,应该说,满宝想要一个怎样的太医署和女太医院呢? 她本意是想女大夫们也可坐诊开方,培养出更多的女大夫来,可刚才听先生的意思,以前太医署的能做的事也可多了,那能不能将来这些事女太医院里的人也能做呢? 满宝是野心勃勃,白善在一旁给她完善,白二郎还跟在后面添油加醋,于是三人记在本子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离谱。 等第二天一早庄先生看见时,本子上已经凌乱的记了很多建议了,他认真的看过后便笑着摇摇头,也不说让他们改,只是道:“既然你们想这么干,不如写个议表,到时候皇后问起,你们也有答。” 满宝就恼了脑袋问,“表怎么写?” 庄先生便笑眯了眼,起身去书桌那里翻找起来,老半天翻出一个陈旧的折子来给他们看,道:“这是我从姜先生那里借来的,你们看一看,不懂的问为师,这表是借来的,是前朝名臣原正上谏末帝的抄本,你们可不要弄坏了,以后是要还给姜先生的。” 满宝接了折子,愣愣的点头。 然后便和白善白二郎研究去了,白二郎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就头疼,微微偏过头去道:“你们研究吧,回头你们念了我给你们打草稿。” 白善看不得他偷懒,道:“你去书架那里翻翻有没有什么医册的书,回头我们也可以做参考。” “别了吧,家里有什么书你还不知道吗?”白二郎道:“你们要找书就得去藏书楼里,我可不去做白工。” 满宝也点头,“也是,家里的书我们心里都有数的。” 一旁的庄先生轻咳一声道:“好了,时辰不早了,该上学的上学去,该出诊的也出诊去吧。” 满宝就起身,把册子交给白善,“这个给你了,我今天要去李府看一下韩五娘子,再进宫去回皇后的话。” 白善道:“我午时和下午下学的时候都可以去藏书楼,你记得先别答应皇后呀。” “放心吧,我不会答应她的。” 白善放下心来,这才收了册子准备书篮出门去。 三人一起坐上马车出门,庄先生看他们都走了,便想了想后转身收拾了一下也出门去了。 天气很冷,街上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到济世堂里来看诊的人又更少了。 满宝看了五个病人,怎么也等不来新的病人后便和郑大掌柜说了一声,和小芍准备去李府。 郑大掌柜就拿出一个盒子给小芍道:“这是之前李府在铺子里定的上等燕窝,你拿去给他们,对了,这是账单,记得让他们把之前的账也给结了。” 满宝很好奇的凑上前一看,忍不住咋舌,“这燕窝好贵呀。” 郑大掌柜便摸着胡子笑道:“难得之物,当然贵重了。” 他乐呵呵道:“韩五娘子这番生产遭了大罪了,李家和韩家都和我定了不少的滋补药材,其中还有人参,回头等我送过去了你可得叮嘱他们一声,等她出了月子,身子稳固下来了再吃这些东西。” 满宝:“……谁身子稳固的时候会想起去吃人参?” “怎么不能吃,用来煲汤炖鸡,上好的滋补品,这叫药膳懂吗?”郑大掌柜轻拍了她脑袋一下,笑道:“这养生呀,靠的就是平日的积累,为何非得等生病了再吃药治?”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记下了。 为免自己忘记,上车以后她还和小芍说呢,“你记得等人参送到了李府后提醒我一下,我怕我事多忘了。” 小芍应下。 满宝是来给韩五娘子按肚子和扎针的,把她按得嗷嗷叫以后,慢慢收了针道:“天气冷是好事,你别受寒,但也比往屋里放太多火盆,你的伤口再过七八日就该结痂了。” 韩五娘子应下,小脸还有些苍白,问道:“那我肚子上的疤能去掉吗?” 满宝道:“完全去掉不可能,回头我问问郑大掌柜有没有淡疤的药膏,给你送一些来,可以淡化一点儿。” 第1289章 答问 韩五娘子有些失望,今天已经是术后第三天了,依旧很疼,但她已经可以在满宝上药的时候看到肚子上的伤疤了,她觉得很丑。 虽然内心深处知道不能要求太多,毕竟她从必死的局面上活了下来,可她还是觉得疤痕好丑。 满宝见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便安慰她道:“放心吧,好好养着,伤好得快一点儿,回头擦上半年的药膏,它就淡了。” 满宝确定李府做的还算到位,便甩手走了,约定明天再来。 在韩五娘子没彻底脱离危险前,她是每天都要来看一看的。 出了李府,满宝懒得再回济世堂一趟,直接道:“我们进皇城吧,我得进宫一趟。” 小芍吓了一跳,“我也要去?” “不用,送我到宫门口就行,李家结的账你还得拿回去报账呢,回头我让宫里的人送我回家就行。” 小芍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进宫是回绝皇后去的。 皇后已经将现今太医院里的医女名单都准备好了,满宝的回绝显然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不过她也只是愣了一下便笑问,“你为何不愿呢?” 满宝当然不能直说,因此道:“娘娘,您的女太医院是真好,可我也的确能力有限,如今还做不到开馆授徒。” 皇后:“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医术我和陛下都看在眼里,不仅我的病,太子的病情你也都有了头绪,萧院正都对你的医术赞誉有加。” 满宝道:“那是萧院正客气,我需要学的医术还多着呢。” “你进宫来也可与太医院的太医们学习呀。” 满宝却笑着摇头,道:“娘娘,若是太医们果真肯倾囊相授,医女们又怎会进宫多年而学不会诊脉开方呢?” 皇后沉默。 满宝道:“他们愿意对我拿出医术来,那是因为我有还回去对等的东西,我从他们身上学来了医术,他们从我身上得到的更多。” “但我不是手把手教他们的,他们也不是手把手教我的,知识给出来了,能学到多少,领悟多少全看各人的天资和努力,”满宝道:“而我能有这些东西与他们谈全靠的是我在外见识过各种病症,再费心去研究,若是我没有民间的各种病例,拿不出各种他们不知道的医术和方子,还进入太医院中,他们再见我,恐怕就不是可做交流的周小大夫,而是与他们同台相争的同僚了。” 皇后听明白了满宝的意思,“你是怕自己被倾轧?” 满宝顿了一下后摇头道:“我是怕我忘了初衷。” 皇后便拢眉,“可女太医院必须要有一个女太医来主持才行,不然何必设立?可这整个大晋,医术能当得此责的女大夫,也就你一个而已。” 满宝道:“娘娘若放心,不如让刘医女跟在我身边学习,她很有悟性,又知道不少药理和医理,学个三五年便个出师。” 皇后失笑,“刘医女只是一个人而已,能有什么用?” 她顿了顿后道:“我给你找了十二个医女,本是想让你入宫教她们的。”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十二个人太多了,我只带刘医女一人。” 皇后拢眉。 满宝趁机道:“娘娘,您在宫中设立女太医院,那以后宫里的嫔妃公主生病了,是请男太医,还是请女太医?” 皇后笑道:“自然是随她们自己愿意了,这也要看病情而定的。” “可若是都可在太医院里任职,女太医们又怎会外放到民间去呢?”满宝问道:“到时候是朝廷在地方上设立医署,还是让她们自己开设医馆,或是在别的药铺里挂单呢?” 皇后笑道:“我是想委派她们到地方上的药铺里挂单问诊的,到时候不仅药铺给她们一分钱,朝廷这里也会给她们一份禄银。” “听着似乎不错,可这地方怎么挑选?是女太医院做主,还是她们自己选择?”满宝继续问道:“若是学成之后不想离京去地方上做女大夫又怎么办?” 不去自然有不去的方法,除了第一批生员是医女外,其他的生员她决定从宫中来挑选。 或是从罪籍中挑选女眷来培养,这些人可直接编入匠籍,去处自然都是听从朝廷吩咐。 而第一批医女只需留在京中教导生员,于她们来说也是一项尊荣。 但皇后低头看了一眼年纪还小的满宝,到底没告诉她这些,而是安抚她道:“你放心,朝廷都能想出对策来的。” 满宝歪着小脑袋怀疑的看了一眼皇后,顿了顿后还是摇头,“娘娘,我们再商量商量吧,不然你先让刘医女跟在我身边学习?” 皇后也不勉强她,笑着点头,“也好,那我今日就放刘医女回家,以后她就跟随在你身边学习。” 皇后顿了顿后笑问,“我听人说,你只问诊半日是吗?” 满宝点头,“只在济世堂问诊半日,但总有出诊的病例,因此大半天都在看病。” 皇后道:“教刘医女时不要让她过于懈怠,不然还是让她跟在你身边服侍,早晚聆听教诲?” 满宝打了一个抖,连连摇头,“还是算了吧,我并不是收她为徒,只是指点教授她一下而已,我自己都还是学生呢,怎么能收徒弟呢?” 在先生面前被一个人当先生一样伺候,想想就很可怕,她才不要那样呢。 皇后好笑,对尚姑姑道:“好了,你送周小大夫出去吧,对了,上次太子妃不是送来了两盆菊花吗,虽然未开花,但我看那叶子还不错,显然是养得很好的,听说还是很稀有的花色,你去挑上一盆送给周小大夫。” 又道:“还有上次国公送来的狐皮,让人挑几张一并赏了她。” 尚姑姑应下。 皇后这才和满宝道:“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你又常在外头跑,拿了狐皮去做一件狐裘披上,也暖和些。” 满宝从不会推辞他们的赏赐,行礼谢恩后收下了。 尚姑姑见了微微一叹,送满宝出去的时候就忍不住提醒她,“周小大夫,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娘娘有请,你怎能一再拒绝呢?” 满宝眨眨眼,“不能拒绝吗?” 尚姑姑:“……这是娘娘好性,要是遇上了别的主子,可就没这么好说话的了。” 别说赏赐了,能够不问罪就好了。 第1290章 送你 满宝就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便小声的偷偷问,“别的主子是不是像陛下和太子那样的?” 尚姑姑:…… 满宝从她的沉默中知道了点儿什么,她幽幽叹了一口气,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尚姑姑见状更沉默了。 尚姑姑安排马车送满宝回常青巷,她一直回到家才看到赏她的那盆花,花盆还挺好看的,可那叶子她怎么看怎么眼熟。 正迟疑间,科科道:“不错,就是你中秋前卖给益州王府的菊花。” 满宝:…… 满宝便把花搬到白善的门前,然后把狐皮拆出来看了看,决定有空去找个铺子做一件狐裘。 白善和白二郎踩着晚饭的点儿回来,俩人一进院子便大呼“饿死了”,满宝给俩人倒了一杯温水,俩人一饮而尽,然后摸着肚子问:“晚食还没好吗?” 满宝问,“你们国子监亏你们的午食了?” “天冷饿得快,今天又尤其动脑,”白善道:“明天我们要带些点心去学里。” 他从书篮里取出两本书,还有一沓纸来给满宝看,“我们今天找了许多书,可惜国子监里关于太医署的记载也不多,且还琐碎零散得很,恐怕还得找几日,你今天和皇后谈得如何?” 满宝道:“我已经拒绝她了,她也答应暂且让刘医女跟在我身边学习。” 她翻了翻手上那沓纸,惊喜道:“你们还是找了不少东西的嘛,还都记了出处。” 白二郎溜到庄先生的桌前摸了一块点心来啃着,道:“那是当然了,不仅我们,殷或、封学兄、易学兄,还有季浩都有帮着找的。” 满宝便歪头看向白善。 白善道:“我只请了殷或帮忙,只是在藏书楼里遇见了封学兄和易学兄,他们便帮忙找了找。” 至于季浩,他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特特跟着去藏书楼,他可不是爱看书的人。 满宝也没留意季浩,她认真的看了看纸上抄录下来的相关信息,还没看完一张,厨房便把饭菜端了上来,大家只能先吃饭。 白善挽了袖子要去洗手,路过自己的房间时停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眼他房门口正中放着的花盆,顿了一下后弯腰把它搬到书房,这才去洗手。 回来的时候他忍不住问满宝,“我房门口的那盆花是你放的?” 满宝点头。 “怎么放在外面,万一冻死了怎么办?” 满宝道:“不会的,它坚强得很。” “那是菊花吧,大冬天的叶子竟还如此青翠。” 满宝沉重的点头,“不错,变种的菊花。” 白二郎问道:“那不是很值钱吗,你怎么送他?” 满宝掀起眼皮问道:“你想要吗?回头要是还有人送我,我也给你一盆。” 她扭头和白善道:“你乌鸦嘴,所以这第一盆就送给你了。” 白二郎还一脑袋的疑问,白善已经反应过来了,这盆花是原先满宝卖出去的变种菊花。 他:…… 庄先生也反应过来了,摇头笑道:“这就是因果了,老天还是公平的。” 满宝便嘟了嘟嘴,但也没反驳,而是愤愤的吃了一大碗饭。 白二郎也明白过来了,窃笑不已。 白善却觉得很有趣,吃完饭蹲在书房里看着那盆菊花很久,若有所思道:“其他的菊花最多只能开到初冬,如今已是深冬,它的叶子怎么还是这么青翠欲滴?” 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继续看他们抄回来的资料,顺嘴接道:“它是变种的,抗寒呗。” 白善:“那剪枝培育一下,将来岂不是可以在冬时赏菊花了?” “你别想了,这花的基因不稳定,开过一次,第二次再开就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听说可丑了。” 白善已经不是第一次从满宝这里听到基因二字,也知道基因是什么,闻言便道:“那就剪枝接上,看能不能种出其他的花来?” 他道:“若是可以,以后冬天就可以有许多的花可赏玩了。” 满宝翻过一张纸,不在意的道:“那你就接吧,最好接可以吃的花,冬天里没有绿叶子菜吃,窖子里囤的菜都吃厌了,你看看能不能接上菜种出来。” 满宝说到这里一顿,扭头看着地上的菊花叶子,思考道:“要是冬天里的青菜也能长得和这盆菊花一样,那我们就不愁没菜吃了。” 白善也看着身前的这盆菊花深思起来,“宫里原先是养在暖房里,还是养在外面的?” 满宝:“哎呀,忘了问了。” 因为菊花在科科那里不贵重,所以她没往心里去。 白善一听,干脆把花盆搬到院子里,找了个可以遮蔽风雪的地方放好,决定用试验来证明。 向铭学刚好要把透气的窗户关上,正好看到,忍不住摇了摇头。 向朝现在还不敢让向铭学站太久,连忙去帮忙关窗,也看到了,忍不住惊叹,“那么贵重的一盆菊花怎么放在外头受寒?” 向铭学道:“这就是我们不及他们的所在了。” 向朝不解,不过向铭学也没再作答,他扶着向朝回到床上,继续复健的动作。 他现在勉强可以挪两步了,但还是不太稳,且也不敢做得太过,只能慢慢复健。 白善放好花盆便回书房和满宝一起整理资料,顺便谈一下对太医署的规划和设想。 白二郎则坐在自己的桌前,点着蜡烛埋头写传记,今天被白善压着做白工,他还没来得及写呢。 庄先生也在书房里,偶尔解答一下白善和满宝的问题,比如,一般吏部和户部是怎么运作的,太医署若增添生员要怎么上报。 庄先生见他们的提议越来越多,慢慢偏了去,到最后不像是要办女太医院,倒像是在办学医的学堂了。 到底还是孩子,平日里只是上学下学,故将所有的职能部门都看得和学里一样了。 他摇头笑了笑,打断他们的各种问题道:“照你们这样的规划,就跟办个学堂似的了,这也有现成的例子在,国子监就是。” 白善眼睛一亮,问道:“先生觉得朝廷会答应吗?” 第1291章 小道消息 庄先生从不觉得朝廷会答应,之所以又让他们自己去查资料,又让他们去学议表的写法,不过是让他们有事可做,再趁机多学一些东西而已。 就和小时候他们跑去参与劳役回来写的文章一样,一篇文章他们删删改改写了两年,最后哪怕交给傅县令看了,不还是不了了之吗? 朝廷的事从来不会这么简单的,经历得多了,不用他说,他们自然就会明白。 庄先生觉得这样的问题经过这一次后,他们三个以后就不会再问了,他们自己就能够想明白。 所以他悠悠地按下这个问题,微微笑道:“你们去做过就知道了。” 白善和满宝想着也是,于是继续转身去整理资料去了。 庄先生起身走到白二郎身后,看了一下他写的稿子,摇了摇头后轻拍他的肩膀道:“你明日要上的课读过了吗?传记虽有趣,但也不可荒废了学业,不然小心为师将这些都给你收了。” 白二郎默默地写完一稿后便摸出书来看。 白善和满宝看见了忍不住低头憋住笑,心里高兴得不行。 白二郎在太学里其实一开始是有些跟不上功课的,好在他们那一个班都是恩荫后考进去的,并不像其他班的学生那么厉害。 教课的先生们放轻了难度,白二郎在整个班级中的成绩还不错,而且他是稳步进步。 虽然还是不能和大考时考进来的学生相比,但也比刚进去时好了许多。 尤其白二郎虽然咋呼了点儿,但在学里还算是比较好学的那一拨,所以先生们对他还是挺喜欢的。 具体表现在,每次上课,老师们都爱点他的名回答问题。 而白善在国子学那边早已经成为全学最知名的人物之一,不仅在于他在宫里告过御状,蹲过大牢,斗败过一个王爷,还因为他的成绩。 国子学里的学生八成都是恩荫进来的,只有两成是大考进来的。 虽然恩荫进学的学生中也有不少优秀的,但还是良莠不齐,于是白善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超越过同期的学生,成为公认的成绩最好的一拨学子。 既然如此出彩,自然就很瞩目了,国子学的学生又素来爱流传小道消息,于是前一天他们几个才在藏书楼里找有关于太医署的记录,第二天不少大臣便知道了。 不过他们没怎么往心里去,白善和周满是一伙儿的。 而周满现在不仅是名满京城的小神医,还在宫里给皇后和太子治病,诸位大臣们心想,周满这是想进太医院了吧? 进就进吧,一个女娃而已,给个七八品的品阶也不费什么事儿,最主要的是,她医术的确不错,听说韩尚书的女儿难产,直接开腹取子,现在人都好好的呢。 这事这两天已经传遍上流社会的后宅,他们回家后也没少听自家的媳妇念叨起这件异事来。 当然了,虽然他们也很好奇,但是绝对不可能当面问韩尚书的。 但私下说说还是可以的,今天的事也是一样,朝会结束,该出宫去衙门里办公的就去各自的衙门; 要留下在值房里办公或是一会儿要见皇帝商量事情的便先在值房里坐着看看折子,喝喝茶。 韩尚书先汇报完了事离开了,于是值房里的几位老大人便优哉游哉的喝起茶来,一个人问李尚书,“茂约呀,这太医院是不是要进女太医了?” 李茂约是吏部尚书,这事除了太医院,恐怕他是最了解的一个来。 李茂约平平稳稳的喝茶道:“没听太医院上报,不知。” “若娘娘要招揽人才,韩尚书应该不会反对了,不知道赵国公以为如何?” 赵国公正端着茶杯优哉游哉的看戏呢,看到问题一下被丢到他身上,他便皱眉,“太医院的事自然由太医院来决定,我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众人:……赵国公,你醒醒,皇后是你亲妹子,太子是你亲外甥啊,人家现在给你妹妹和外甥看病,你说有没有关系? 赵国公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但他觉得这又不是多重要的事儿,不就一个小娘子要进太医院吗? 进了就是,反正她有本事,一个太医院的官职而已,给了便是。 几位老大人也的确没很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没什么话儿说,所以拿出来说一遭罢了。 于是等中午用膳的时候连皇帝都知道了。 没办法,值房里当值的都是内监,基本上,皇帝一天中听到的各种有趣的小道消息,有一大半是从值房里出的。 于是皇帝中午回太极殿用午膳时便问皇后,“不是说周满不答应吗?白善怎么还带着人去查太医署的事儿?” 皇后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拌白菜,盯着他吃下去后才道:“也不是就回绝得很坚决,且由她慢慢想去。” 皇帝摇了摇头后笑道:“你啊,也太磨叽了些,既然想建女太医院,一声令下,让吏部给你做个规划就行了,缺什么人便从各地调来便是。到时候你给她个官印,她要不答应,再多赏她些银钱田地,一请二邀,她总会答应的。” 皇后摇了摇头笑道:“她是爱财,可我看她还是想往外头去,并不是很愿意,她说的也有理,我也想认真的想一下这女太医要怎么建才更好。” 皇帝点了点头,不再管这事儿,转而说起别的事来,“我昨日去看母后,母后与我谈起云凤的婚事,我才想起来我们的长豫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该说亲了?” 皇后微微点头,“本来是要在今年相看一下的,可今年事儿多便耽误了下来,正巧现在就要准备过年了,各家的郎君有不少回京的,到时候我看看。” 皇帝点头道:“她翻过年就及笄了,我看也不必要很拘着,让她出去玩玩儿,说不定自己有喜欢上的了呢,对了,让她和韩家魏家的那几个小子多走动走动。” 皇后便知道他是属意韩尚书家和魏知家了。 想到养在身边的女儿又要嫁出去一个了,皇后有些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皇帝却没想这么多,就算他女儿出嫁了,那也是他女儿,想她了便召回宫中住一段时间呗。 第1292章 扎自己 开女太医院的事儿一下就冷了下来,皇后不再提起,满宝也不再纠结于到底要不要上任,双方就好似没有提过这事一样回到了一种平静的状态里。 只是刘医女到了满宝身边,她带着她去见了郑大掌柜,正式让她到济世堂里跟着一起问诊学习。 刘太医没有阻拦,只是也没有很支持就是了。 但刘医女对于此已经很满足了。 满宝依旧每天都要去李府看一下韩五娘子,每隔一天进宫看一下太子,偶尔遇上皇后问诊的日子,还得再去一趟太极殿给皇后扎针。 不论去哪儿问诊,满宝都带着刘医女,知道她已经把人周身的穴道都背下,对行针的各种要求也都了记于心,只是从没正式上手扎过一遍。 没办法,皇后不是普通人,她是不可能给刘医女练针的。 而且别说皇后了,就是一般人也不可能给刘医女练针的,毕竟,针也不是随便可以乱扎的。 此时就显出拟人模特的好处来,满宝第一次扎针时便没有这些顾虑,直接在拟人模特身上练手。 它们不仅与真人相似,还能报出各种数据,你的针扎下去,是几寸几许,都不用你自己摸索,它自己就能报出来。 所以满宝的针灸之术才能学得这么快,进步这么迅速,因为她的针扎下去,她是立时就能知道对还是错,若是错,那是错在哪儿。 可刘医女…… 满宝终于鼓足了勇气,在一个寒冷却又有阳光的明媚下午撸起了袖子让她在她胳膊上找一些几个穴道试着扎一扎,结果她第一针就找偏了穴道,一针下去直接出血了…… 虽然也不是很疼,就是刺痛一下,可满宝还是很心痛,一边让她拔针,一边问道:“怎么会找错呢?” 刘医女也不知道怎么会找错,她拔了针后喏喏的站在一旁,小声道:“肘端下三寸,我仔细的摸了摸,的确是的,但不知怎么就扎偏了。” 满宝便自己按了按,很快就在那个小红点之上按到了一股痛,她都不用感受,直接指了那小红点旁边一点点儿的位置道:“来,扎这。” 刘医女踌躇不前。 满宝也怕,她扎别人倒是挺大胆,但见人家扎自己,便把眼睛给移开了,不然也不会让刘医女给扎错了。 可这会儿她自己找了位置,虽然心里还是惴惴不安,但却紧盯着没移开,“我都没怕,你怕什么,看见我手指的这处了吗,轻轻地按住,扎下去,别迟疑呀,你迟疑了我才疼呢……” 刘医女便上前伸手按住,手中的针扎了下去,满宝微微闭了一下眼睛,没感觉到疼便又睁开了眼睛,见针已经扎了进去,微微满意,“没错,这针扎对了,来,照我教你的转一转……” 刘医女在满宝身上找了好几针,大冷的天里愣是出了一身汗,明明她也和萧医女互相扎过,但并没有这么紧张的。 她和萧医女互相扎针时并没有出这么多的错,可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满宝盯着,又是在她身上扎针,她感觉找的穴位怎么都是错的。 满宝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比她还愁,送走她,等白善他们回来后就和白善道:“可难了,我也只敢给她扎一些无关紧要的穴位,身上太大的穴,还有我看不着的不敢给她扎,这可怎么办呢?这样的进度,恐怕只给皇后扎的这一套针法就得学上几个月。” 白善好奇,“可你之前不是说,你再教她们两月就可以把皇后扎针的事交给她们了吗?” “你知道先前她们是怎么学的吗?” 白善摇头。 满宝便道:“她们先背下了穴位和针法,然后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行针的穴位,每次都是指着穴位背诵针法,确认无误,但在彼此的身上试针也只敢试小的穴位,太子还给她们找了一批宫人给她们试针,只是她和萧医女一直不太有把握,所以迟迟没有动手。” 满宝叹息道:“幸亏没有动手,不然这认穴的本事,万一扎错了,严重的可能要把人扎瘫的。” 白二郎吓了一跳,就拿手在身上胡乱的摸了摸,还慌慌的扭头问白善,“小时候她只扎我们手指,没在我们身上扎针吧?”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第一次给人扎针是给虎嫂子扎的,又不是给你扎的。”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我记得小时候我和白二生病,你有在我们身上扎针的,也扎出血过。” 满宝眼睛就有点儿游移,“那是因为你们太小了,这个穴道的位置跟书上写的有点儿出入,你看我后来扎你们就没再出血过吧?” “而且我给你们扎针可是免费的,一文钱都没收,”说到这里,满宝又理直气壮起来,“那可是白治的。” 一旁的殷或已经把他治病以来的所有都回忆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被扎出血,每次都扎对了穴道后便松了一口气,看向满宝,“要给我扎针了吗?” 满宝便道:“走吧,大吉已经生好了火盆,我们去白善房中。” 白善跟着一起进去,一边看她给殷或扎针,一边问道:“那怎么办,你打算怎么教她们?” 满宝道:“我打算和郑大掌柜提一提,在药铺外面挂个牌子,免费给人针灸,有病的优先,不过,得让刘医女来扎,对了,还有小芍。” 小芍因为刘医女的到来很是紧张了一段时间,生怕他被刘医女比下去,被满宝放弃,所以最近对满宝很殷勤,恨不得在满宝跟前铺上毯子,她去到哪儿就伺候到哪儿。 满宝没办法,为了安他的心,便打算带着他一起先学针灸。 好在他也把穴位图都记下了,进度和刘医女差不多。 但要满宝真心说,其实刘医女的医理本事还在小芍之上,虽然她接触的时间要比他还短。 可她的聪慧不在他之下。 满宝给殷或扎完了针,便时常动一动,和白善说道:“至于宫里那些没病的宫人还是算了吧,我们就别祸祸他们了。” 白善便笑道:“你没去看过,怎知他们没病的?” “咦?” 第1293章 留宿(给书友“满宝的理想”的打赏加更) 躺在床上的殷或还精神,接道:“宫里的人,不论是内监还是宫女,身上都会有旧疾的,尤其是内监,他们身体不全,不知有多少病痛呢。” 白善点头,“你与其在济世堂外开义诊坏了药铺的规矩,还不如就进宫里去给人扎针呢,有你指点,他们既可以学习针灸之术,宫人也能治病,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满宝便思索起来,“这事得和皇后说呢。” 白善就道:“这种小事何必去劳烦皇后?你明天进宫给太子扎针时和吴公公提一句,或是碰见尚姑姑时说一声就可以了。” 殷或也道:“有时候这些事情下人去做,反而比主子下令去做更好。” 满宝便记在了心中。 等时间到了,满宝便把殷或身上的针拔了,他穿衣裳起身,隐隐听到对面房间里传出来的说话声,便问道:“白二又去找向公子听故事了?” 白善早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他估计向铭学也说厌烦了,奈何白二就是喜欢就一些事情反复确认。 见殷或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他便挥手道:“你想去听就去吧。” 殷或便看了一眼天色,微微有些踌躇,“天色不早了……” 满宝道:“要不留在这儿吃晚食?这会儿我们也快吃晚食了。” 可留下吃晚食,天可能就黑了。 天一黑,雾气便重,外面也会更加冷的。 殷或皱着眉头思索。 白善见他这么愁,就忍不住道:“你要实在想留下来玩儿,干脆晚上住这儿好了,你跟白二睡。” 殷或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满宝他们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小时候满宝和白二为了玩儿就经常在白善家睡午觉。 殷或有点儿嫌弃白二,但又不好说出口,于是目光落在了白善的床上。 白善立即道:“我不行,我晚上睡觉不老实,会踢人。” 殷或很怀疑,“白二不会吗?” 满宝道:“他那里有一张木榻,挺大的,可以躺你。” 那本来是书房里带着的,只是庄先生觉得不能让他们太懒散,加上里面要放他们三个的小书桌,位置有点儿窄了,便让人把那张木榻搬了出来。 后来一直放在白二郎的房间里。 殷或便心动起来,他也只迟疑了一下便让长寿回去告诉家里他今晚不回去了。 长寿当然不敢丢下他一个人回去,于是去前院让车夫回去,他则留了下来,还紧跟在大吉身边躲着殷或,生怕他家少爷一定要他回去。 殷或不是很留意他,自觉吩咐下去给了家里交代后便去了向铭学的房间,和白二郎坐在一起和向铭学说话。 就算此时他已经知道白二郎写的那传记只有五分真,剩下的五分全是自己润色加工,他对向铭学也佩服得很。 他热心的问了一下向铭学的复健情况,知道他的好几根脚趾都能轻轻地动一动了,便也跟着开心不已。 但殷家的氛围就没那么开心了。 得知殷或要在外过夜,殷老夫人便皱紧了眉头,忧愁不已。 殷礼收到消息后面色平静的让人摆饭,扶着殷老夫人往饭厅去,“母亲不用担心,常青巷有周小神医在,或儿在那里比在家里还平安些。” “到底不是自己家,多有不便的。” 殷礼不在意,他行军打仗时睡过野地,啃过草根,再不便能有在野外的时候不便吗? 不过他没说出来,只是一脸沉静,态度很是坚决,他是不会派人去把殷或接回来的。 “少年人嘛,说到开心处与朋友彻夜交谈是常事。” “对别人来说是常事,但对或儿不是呀,”殷老夫人道:“他的身子可受不住熬。” 殷礼还是一样的话,“常青巷里有周小神医,她肯定会劝阻的,或儿很能听得进她的建议。” 殷老夫人:…… 最后殷家还是没派人去接殷或回来,甚至殷老夫人叫人给常青巷送点儿吃和衣物过去都被殷礼拦住了。 殷礼觉得这样很不礼貌,会给人一种你们家在怠慢我儿子的感觉。 所以殷或没有受人打扰的在常青巷里吃了一顿很平淡的晚食,庄先生对他的留宿表达了欢迎,然后饭后他们到书房学习时,他顺手也指点了一下他的课业。 殷或抬头看了白善他们一眼,见他们正低头写作业,庄先生每个桌子都走过,指点过他们的作业后便背着手回自己的位置上看书。 他总算是明白,为何白善在国子学里的进步会这么快了,因为他下学以后还有先生教呀,他家就没有。 白善把作业做完,先奉给庄先生检查点评过,这才摸出杂书来看。 满宝第二个完成她的作业,同样被点评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摸出一张空白的纸来忧愁的思考。 她在想,到底要怎么教刘医女才好呢。 在今天之前她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她手上有什么病例就教什么呗,平时再学一些诊脉,时间久了自然就学会医术了,她自己就是这么学的。 可今天检查过刘医女的针灸术后,满宝觉得不能这样东一锤子,西一榔头的,因为她虽然现实中是这样学医术没错,可在系统里,她可是有跟着莫老师系统的学习医术的。 仔细想想,庄先生教他们,头几年也都是教的一样的东西,这两年才变得不一样的。 那要从哪儿开始教刘医女呢? 满宝忧愁不已。 白善做了两个笔记,抬头见她撑着下巴在发呆,就悄悄看了一眼庄先生,见他拿着书正在看,没留意这边,就悄悄伸脚踢了一下她,小声不满的道:“我在给你找资料,你怎么在发呆?” 满宝道:“这不是在发呆,是在思考。” “别思考了,你先查资料吧,我从藏书楼里借回来的书,你赶紧看了,我过两天还回去再借出两本来,”白善道:“下个月我就要年末考了,要加急复习功课的。” 满宝便将没有头绪的思考放到一边,翻出他给的书来看,不过她还是表达了一下不满,“你踢疼我了。” 白善:“不可能,我脚下留情了。” “这是冬天啊,本来就容易疼。” 白善:“但你穿的也多。” 和白二郎坐在一起的殷或愣愣的看着对面的俩人,白二郎见他半天没反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后又低下头继续写作业,和往常一样,他的作业总是最后完成的。 他不在意的道:“别看了,他们再吵一会儿就不吵了。” 殷或好奇的问,“他们常这样吗?” 白二郎“嗯”了一声道:“从小就这样,三天两头的打架,我都不能理解他们,这有什么好打的?” 好似他从不跟他们打架一样。 第1294章 位卑 第二天,殷或和他们一起去上学儿,现在他的身体好了许多,虽然药还是不断,隔上一段时间就要扎针,却不会像之前那样动不动就倒下,虚弱得下不来床了。 今日满宝也忙得很,她得先去李府看韩五娘子,检查过伤口后,她正式道:“好了,伤口已经愈合,可以放松些了,但还得小心谨慎一段时间,尽量别碰水,等你出了月子,这伤也就算是彻底好了。” 韩五娘子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我能见人了吗?” 这段时间她都没见人,除了李嬷嬷能抱着孩子进来看她,就只有一个丫头和她大姐能进屋了。 因为满宝说得恐怖,韩李两家都没人敢进屋看望韩五娘子。 满宝严肃着一张小脸道:“还是修养为主。” 但她也没说不能见,毕竟产妇的心情也很重要。 她道:“得注意干净,所以别凑太多热闹。” 韩五娘子显然也听人转告过满宝的“外邪论”了,身子抖了一下后连连点头。 不过禁令松了,韩五娘子也的确放松多了,虽然她没有呼啦啦的让亲朋们进屋,但一天总算能多见几个人了。 碰到要来看她的人多,她就会让人抬来一个巨大的屏风挡在他们中间,自觉能把外邪给挡住。 还别说,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满宝隔了两天再来看她时,没发现她伤口恶化。 看完了韩五娘子,满宝便进宫看太子去了。 离开的时候,照例是吴公公把满宝送出宫,满宝便趁机提了一下找人练习扎针的事儿,为了让吴公公放心,满宝保证道:“他们三人扎针时我会盯着的,绝对不叫她们把人扎坏了。” 太子给刘医女和萧医女找的练手的宫人还是吴公公负责的呢,他笑脸僵了一下便问,“先头给刘医女她们找的那些宫人……” “我问过刘医女,都是新进宫没多久的人,身上没什么大毛病,有些穴位扎了不好。” 吴公公心头一动,小声问道:“听周小神医的意思,这是打算按症扎针了?” 满宝无言道:“当然要按症扎针了,胡乱扎,把人扎坏了怎么办?” 吴公公眼珠子便一转,笑道:“是,周小神医说的是,那您是单要宫女呢,还是……” “都要。” 吴公公便试探道:“可刘医女和萧医女是为了给皇后看病才……” 皇后是女的,所以吴公公先前给刘医女她们找的宫人也都是宫女。 满宝却道:“但刘医女是奉命跟在我身边学习医术的,男人身上的穴位自然也是要学的。” 吴公公就表示明白了,他笑道:“周小神医放心,咱家明白了,一定给你把人找齐了,您看这扎针的时间……”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得准备准备,这样吧,明儿我要休沐了,那就从大后天算起吧,每日申时到酉时,你看是我们进宫,还是你们出宫?” 吴公公立即道:“这么些人出宫有些麻烦,恐怕还得劳烦小神医进宫。” 满宝表示没问题,只是道:“刘医女和萧医女出入宫中没问题,但我身边还有个药童叫小芍的……” 吴公公立即笑道:“小神医进宫看诊,带个药童是常事,回头咱家和宫门打个招呼就行了。” 满宝点头。 吴公公继续问道:“那这看诊的地方……” “随便找两个连在一起的屋子就行了,或是找一个屋子也行,只是里面最好用屏风和帘子隔开成几个小间,再摆上些木榻就好。” 吴公公便心中有数了。 “可需要什么药材吗?” “人还没看过,可不确定需要什么药材。”不过满宝自己也有些疑惑,她问道:“我开了药,你们能去太医院抓药吗?” 吴公公便笑道:“小神医说笑了,咱这些贱人怎敢拿着方子去太医院抓药呢?” 真去抓了,像他这样贴身伺候的人恐怕就要被休息一段时间,更别说那些无权无势的内监宫女,一旦身上带了药味儿,轻的会被调到更差的地方,重的会被送到皇庄或防疫所,那才是要命呢。 但扎针就没这些烦恼了,针扎在身上可一点儿味道也没有,而像他这样的人,若是检查出来毛病,还能偷偷拿钱从太医院里买一些药来,不当值的时候吃一碗,多少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吴公公心里盘算着,决定把自己安排在第一个看诊。 吴公公笑眯眯的把满宝送到宫门口,看着她坐上马车后离开,这才转身带着小内监回东宫。 小内监见没人了,立即追上去,“师父,周小神医扎针是只给我们东宫扎,还是整个宫里的人都算?” 吴公公瞥了他一眼道:“臭小子,你想干嘛?” 小内监不好意思的笑,“师父也知道,我有个同乡,跟我同一年进来的,在朱明门那儿当差,前儿他扫园子时摔了一跤……” 吴公公沉默了一下后道:“也不知道周小神医他们看诊的速度怎么样,且把他列成第二批吧,能不能看上就看他的运气了。” 小内监明白,也不敢深求,能被列到名单上,他已经很感激不尽了。 满宝出了宫就直接回家去了,马车才进巷子,她就听到她家挺热闹的。 她跳下马车,见她家的大门大开,便好奇的走进去,正看到周四郎和三子他们几个一趟一趟的往家里搬东西。 满宝很好奇,凑上去看了看后问,“四哥,这箱子里是什么?” 正指挥人抬东西的周四郎吓了一跳,回身没好气的拍了一下她脑袋道:“你吓死我了,走路没声儿啊,这都是我和人买的皮毛,打算运回益州城挣钱的。” 周四郎很得意,然后翻出一个包袱来塞给她,“对了,这里头有几张狐皮,给你拿去做狐裘的,我看京城里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都披着这个东西,你也做一件披上。” 满宝道:“我有了,皇后送的,还是白色的呢。” 她打开看,发现周四郎给的狐皮颜色有些参差,且多是灰色的,便觉得也不错,至少耐脏。 谁知道周四郎一听说她有了,还是难得的白色狐皮,立即从她手里拿过包袱,“那感情好,你既然有了,那这几件也拿回去卖,我跟你说,益州也冷得很,这些东西肯定好卖。” 他先前还有点儿心疼来着。 第1295章 押你 满宝抱着包袱不舍得给他,周四郎很坚决的拉了过去,他道:“狐裘一件就够了,冬天也没多长,眼见着就要过年,翻过年就不怎么冷了。” 满宝听见,也不是非得要这狐皮,但还是忍不住道:“益州比京城可暖和多了。” “可人家也比我们家有钱呀。” 满宝叹息一声,不和他抢了,只是看了一下院子里堆的东西,好奇的问,“所以四哥你要回家去吗?” “没错,”周四郎理所当然的道:“本来我是要来替老五的,但我这不是带了三子他们来吗,总不能把他们随便丢在京城,所以接了别的活儿,我看老五现在管着饭馆也挺好的,我就带着三子他们在外面接点儿别的活儿。” “而且家里山上种的药材越来越多了,今年家里还种了二十来棵枣树呢,这么多药材都要人运出来买,我肯定要往返家里和京城,管饭馆也不合适。” 总之,周四郎的理由很充分,满宝也被说服了,但周五郎没有。 得知四哥又要回家去,而他还要留在京城,他不开心了,“我得回家呀,我媳妇还在家里呢,本来就说好了,我来半年,你来半年,怎么能出尔反尔?” 周四郎道:“从家里到京城,路上好走都得走上九天十天,这种天气可能要走半个月,一年来回两趟,你不嫌耽误功夫呀?” “我媳妇孩子还在家里呢,我都半年没见着他们了。” 周四郎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别总想着媳妇孩子?多想想挣钱的事。” 周五郎不赞同,“你才从家里出来当然不想了,而且挣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媳妇孩子……还有爹娘?” “你有本事把爹娘放在你媳妇孩子的前头。” 周五郎就扭头和满宝道:“满宝,你看他胡搅蛮缠。” 满宝也想爹娘了,于是很理解五哥,于是安慰他道:“没事五哥,等白善他们考完试我们也回家过年了。” 周四郎迟疑了一下,“宫里会放你走吗?” 满宝不在意,“没事,皇后的病都稳定了,太子的病又不是急症,到时候给他开了药方,再让刘医女她们定时去给他们扎针就行了。” 周四郎听她说的这么轻易,相信了。 周六郎却忧心道:“那铺子怎么办?” 周五郎想也不想,“关起来呗,我们先回家过年。” 周六郎不舍得,“过年生意很好的。” 周四郎就道:“你们兄弟两个的性子中和一下就好了。” 一个不是那么念着媳妇,一个不是那么念着往外跑。 满宝就道:“四哥,你要是有三哥一半的老实就好了。” 周五郎:“没错,三哥要是有你一半滑头那就更好了。” 周立重几个小的坐在一旁一边吃东西一边听着几个叔叔小姑拌嘴,一点儿也不往心里去。 但满宝却想起来了一些事情,“四哥,这么多的皮毛,你哪儿来的钱?” “我们运来的两车药材全卖了,还有爹娘让我带上京城给你的银子。” 满宝还在心算,一旁记账的周立君已经拉过算盘拨了好几下,然后抬头对满宝道:“小姑,这中间还有一千两的差额呢。” 大家立即齐刷刷的抬头看向周四郎。 周四郎目光游移了一下后道:“剩下的皮毛是赊的。” 周五郎捂住心口,颤声问道:“人凭什么赊你?” “我打了借条的,他们也知道我们家在京城有铺子,”周四郎看向满宝道:“所以我的意思,六郎既然不是很想回去,那就留下来看铺子吧,到时候多请几个帮工也行。” 周六郎立即看向满宝,“满宝你看,四哥把我押给胡商了。” 兄妹几个压着周四郎就要揍,周四郎就叫道:“我们一定能挣钱的知道吗,皮毛在益州好卖!” 周五郎也是做过采买的,对行情很了解,压着他问,“皮毛在京城也不缺销路,胡商为什么愿意赊给你?你给了他们多少利钱?” 周立重都忍不住道:“四叔,冬天的路可不好走,要是限定了时期,误了时间,赔钱事小,失信可就是大事了。” “哎呀,我那么笨吗?”周四郎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周五郎道:“赊欠的这一千两既是他们的货钱,也是给我们的定钱。” 他道:“这些胡商很喜欢茶叶,知道我们绵州和益州有茶叶,所以和我定了茶叶,我们连价格都谈好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迟疑的松开了他,周四郎自得的道:“所以你们看,我这一来一回做了两笔生意了,一点儿也不亏。” 周六郎还有些迟疑,“万一明年你收不到茶叶怎么办?” “呸呸呸,你可别乌鸦嘴,”周四郎道:“我在益州的时候也给茶商们扛过茶包的,我知道他们的茶叶都是哪儿收的,明年我比他们早去,不信收不到。” 满宝在百科馆中的一些话本中看到过类似的介绍,据说远古时期,草原上的人因为总吃肉,缺少菜蔬,所以身体缺少维生素,总会有腹胀,饮食不畅的病,但有了茶叶就可以很大的减缓这种病情,人也会长寿许多。 满宝:“他们是不是对茶的种类没要求?” 周四郎:“对呀,只要是茶就行。” 满宝就呼出了一口气,对周五郎和周六郎道:“没事,四哥真的收不到茶叶也不要紧,里长他们平时吃的茶叶也行,到时候附近几个村子多收收也就差不多了。” 想到那茶的滋味,周五郎和周六郎脸都苦起来了,一脸的不相信,“那么苦的茶,谁会喜欢呀?” 周四郎都很怀疑。 满宝却笃定的道:“就跟四哥不会讲究他们给的皮买一样,他们也不会讲究四哥给的茶的滋味的。” 周四郎可不认这事,“谁说我不讲究的,这皮毛我可是很认真的挑选了的,好多皮子很烂的我都挑出来了。” 而此时,就在他们周记饭馆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子里,几个身着皮子的胡人挤在火盆边上烤火,一边烤一边道:“没想到我们的皮毛还真卖出去了,那周四也不讲究,好些皮上有洞的他也都要了。” 第1296章 诱惑 这话一处,旁边一人便拍了一下脑袋,生气道:“以后这话少说,我们的皮毛本来就不好卖,你还总在一旁说这块皮子坏了,那块皮子不好,以后周四都不买了怎么办?” “我现在就担心一点儿,那周四真的有茶叶吗?” “肯定有,我听说蜀地可多茶叶了,就是那些茶商看不起人,嫌弃我们部落小,不肯把茶叶卖给我们。” 商人当然不会嫌弃他们部落小,而是嫌弃他们给的钱少。 可皮毛卖不出去就没钱,而那些专门走皮毛生意的客商把他们的皮毛价格压得很低不说,有一点儿瑕疵的都不要。 而周四郎呢,他身上的钱少,会和这些客商、胡商碰上还是因为他带着三子他们去接济世堂的药材,中间有一段路雪实在是厚,等他们把路上的雪清理出来通过时,后面已经拦了乌泱泱的过路客商和胡商。 周四郎素来脸皮厚,又开朗,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胡人,这些胡人骑的马特别的高大,特别的神气。 他没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就跟人勾搭上了。 那些胡商不仅打了皮毛来,还有一些很珍贵的药材,宝石,马匹…… 这些东西,周四郎一样也买不起。 还是买得起的,但量必定很小,他思考了一下,觉得自己买了也卖不出去,因为他自己认识的人,就没有买得起这些东西的。 更别说这些东西大多都是有意向顾客的,那些药材、宝石和马匹都会卖给熟客,也就只有大批的皮毛他还能挑一挑。 但周四郎问过价格后也退缩了。 雪路比他想象的难走,本来说好了两天就能来回,结果光清雪他们就清了一天,回来就走了两天办。 最后把济世堂的药材押回到济世堂,他就带着三子他们跑去那些客商胡商的中间凑热闹。 他们干活儿不挑,可以帮着人呦喝,也能帮人扛货,加上有同路三天的情谊,他们还挺好找工作的。 周四郎只是想多打听些消息,看有没有他能买得起的货物,三子他们则是单纯的挣钱了。 毕竟他们现在吃住都在常青巷的宅子里,可也不好总是白吃白喝。 结果在坊市里蹲了几天,周四郎就和这秃发部的这几人装上了。 没办法,这几人太显眼了,因为他们带来的皮毛只卖出了几张,剩余的都堆着,因为讲价,他们差点在坊市里跟人打起来。 那几个客商出的价钱实在是太低了,真按照他们给的价钱卖出去,他们别说买盐和茶叶了,连来回的路费可能都不太够。 那价钱也就比客商到他们部落收购的价格高一点儿。 他们隐约知道自己被针对了,却完全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就好似困兽一样被困在了坊市里。 周四郎蹲在旁边看了两天,见他们实在沮丧得不行,就出手了。 他得意洋洋的和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们道:“我在那坊市里给人扛货吆喝,都打听清楚那些皮毛的价格了,那些客商的心是真的太黑了,欺负阿六敦他们第一次来,汉话说的不是很好,把价格直接压到了一成以下。” 满宝瞪大了眼睛,“这么狠?” 周四郎点头,“所以我才有机会把他们的货全吃了。” 他带来的钱并不多,而那两车药材看着多,但都不是特别贵重的,统共就卖了一百二十八两,对于他们家来说,这个收入很可以了,毕竟种药材的地都是山上和旱地。 可对于想参一脚皮毛生意的周四郎来说就不怎么够了,因为算上家里让他带上京城的所有家当,满打满算也才四百多两,连五百两都不够。 不过最后周四郎还是用那没影的茶叶赊了剩下的货物,统共算下来是一千两。 常记账的周立君很好奇,“奇怪,怎么这价格这么齐整呀,正好是一千两?” 周四郎就嘿嘿笑道:“本来是没这么多的,但还有几个胡商手上的皮毛因为有些破损不太好出,一直被客商压价,阿六敦和他们认识,就跟他们要了过来,一并算做他们的货。” 众人张大了嘴巴,所以阿六敦还得出钱跟人买了皮货再转手赊给周四郎? 周五郎咽了咽口水问,“四哥,这利息……” 周四郎横了他一眼道,“利息什么利息,我跟阿六敦是朋友,都说了这是买茶叶的定金了,算什么利息呀?” 众人:“……所以他们这是图什么呀?” 周四郎义正言辞的道:“这是我的信誉!懂吗?” 几人一起摇头,他们实在难以想象,四哥(四叔)竟然有信誉这种东西。 要知道,在他们老周家,他是最没有信誉的那一个呀! 周四郎运了运气,这时还有求于人,所以决定忍了。 他基础笑脸来看向周六郎,尽量可亲的道:“所以老六,你看,要不你就留在京城过年?” 周六郎惊恐,“我一个人?说到底你还是把我押给了胡商。” “什么押呀,我没回来前,你都可以正常的开店做生意,我回来后,账就清了,”周四郎道:“不然咱都回家过年了,店门一关,阿六敦他们一看肯定要多想的……” 周六郎便看向周立君,指了她道:“要我留下也行,二丫得留下,我一个人肯定不行,店里收款结账一直是她干的。” 周四郎迟疑,“立重和立威不也能做吗,我还想带着立君回去收茶叶呢。” 周立君:“不行,我要回家过年!” 周立重和周立威也道:“我们也要回家。” 周四郎就说他们,“你们年纪还小,别总想着家,外头这么好,干嘛总想着回家?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想着往外跑,你们看,我现在出息了吧?” 众人冷冷的看着他,并不觉得他多出息。 周四郎没办法,只能叹气道:“行吧,谁留下,我给他十两银子!” 几人就眼睛一转,问道:“从公中出?” 周四郎没好气的道:“废话,这是公中的生意,不从公中出,你们还想从我的私房钱里出呀。” 周五郎都心动了一下,不过最后他还是坚定回家过年的想法。 满宝对十两银子不心动,她也不在周四郎的蛊惑范围之内,他爹娘要是知道他拦着满宝不让她回家过年,他们能追着他绕着七里村打一圈。 第1297章 商量(给书友“lulululukka”的打赏加更) 最后周六郎和三个侄子侄女背过身去悄悄商量了一下,最后同意了周四郎的提议。 周六郎道:“立重和立君留在这儿,你带五哥和立威回家吧,立威算账的本事也不错的。” 周四郎不是很想要,“他比立君差远了,立君不回去,也得立重跟我回去吧,而且他还是长孙呢。” 周立君是有些自得的,不过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四叔,五叔跟着你们回去了,铺子里还得采买呢,大哥能管这些事,饭馆的账一直是我管着的,我留在这儿更好,而且天太冷了,我不想跑来跑去的。” 周立威道:“四叔,你要是嫌弃我,我可也留在京城了,十两银子呢。” 周四郎:“说得好像你跟着我回去收茶我会不给你工钱似的。” “能有十两吗?” “没有,”周四郎道:“有本事你问你爷爷要去。” 周立威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本事的。 周六郎见他不得不接受了周立威跟他回去,便道:“我的条件还没说呢。” “十两呢……” “我不要十两。” 周四郎眨眨眼,问道:“那你要什么?” 周六郎就轻咳一声道:“你得回去说服爹和娘,让我娶了邱家的大娘子。” 周四郎顿了一下后道:“他们家说将来得要一个孩子跟他们家姓。” “我知道啊,”周六郎不是很在意道:“又不是入赘,不要紧的。” 周五郎轻咳一声,周六郎立即看了满宝一眼后道:“当然了,入赘其实也是没什么的。” 满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见他们看了她一眼后立即改口,她便反应了过来,“对哦,小叔……不是,我亲爹是入赘的。” 众人沉默。 满宝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那我要不要改我娘的姓儿呢?” 周四郎吓得冷汗都快要下来了,立即道:“满宝,你可别乱来,爹知道了要生气的。” 满宝便略过这事不提,反正也不急,不过等以后她有时间了,还是得回去祭拜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最好把他们的坟墓都迁回七里村去,这样以后祭拜就能够一处了。 周六郎立即继续刚才的话题,生怕满宝继续想着这事,“四哥,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吧。” 周四郎想了一下后道:“行,但你得把你那十两银子给我。” 周六郎不在意道:“钱不都在你身上吗?” “那不一样,我自己留的叫私藏,给了你,你再给我这叫应当应分。” 周六郎:…… 他冲周四郎伸手,“那你把钱给我。” 周四郎就拍了一下他的手道:“我现在上哪儿给你找钱?等我带了茶叶来京城再说,你们的也是,都先记下,等我再回京城卖了茶叶再说。” 周立君忍不住和满宝道:“小姑,你不觉得四叔现在做生意都是空手套白狼吗?” 满宝点头,太奸诈了! 周四郎不承认,他可是以很公道的价格收购了秃发部的皮毛的。 秃发部的人也没觉得自己亏了,因为他们在坊市摆摊的那几天不仅仅是卖东西而已,也打听过那些客商手里的茶叶和盐巴。 盐巴很贵,茶叶也很贵,以那些人给的皮毛价钱,他们根本买不了多少。 周四郎手上没有盐,但有茶叶,而且他给的茶叶价格比那些客商开的价格要少很多。 虽然要等很长的一段时间,可对于草原人来说,冬天的时间是很不值钱的,他们回去也是窝在毡子里过冬,没什么事儿可做。 虽然在京城等需要租房子,但他们也能做点儿别的工挣钱,新认识的好朋友周四郎就很热情,还帮他们找了几份工作。 比如去车马行里租了空的车子套上马,然后去各个热闹的地方拉客人,挣的钱还不少呢。 也是因为这样,阿六敦很不高兴伙伴说的周四郎笨的话,觉得这话要是让周四郎听到了,他可能会觉得他们不够朋友坑骗了他。 周四郎和他们计划着回家的日子,也要计划一下和阿六敦他们培养感情,他道:“我看到了,草原上的好东西也不少,特别是他们有一种石头,特别的好看,据说一块色彩好的宝石能换好多车的粮食呢。”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知道,宝石有红宝石、绿宝石、蓝宝石……各种颜色的宝石,我见太子妃她们戴过好多的。” 周四郎就道:“等你以后长大了,四哥也给你买一块。” 满宝道:“我现在就长大了。” 周四郎:“等四哥挣了钱就给你买。” 满宝记下了。 白善去二柳巷里把祖母和母亲接过来一块儿吃团圆饭,没办法,平时大家都忙,也就今天正巧碰上周四郎回来了,周五郎他们也关了店铺休息一天…… 白大郎也从隔壁过来,因为人多,直接就摆了两张桌子。 席间,刘老夫人也提到了回家的话题,她道:“我的意思是,善宝他们考完年末考后不必留下等成绩,直接就请假启程,我们先到陇州,等我们祭告先祖和他父亲再一起启程。” 周四郎目光一闪,问道:“刘老夫人打算在陇州停留多久?” 刘老夫人想了想后道:“三四日吧。” 周四郎点头,笑道:“也好,听说陇州比益州可冷多了。” 刘老夫人含笑着点头,显然也从白善那里知道他在贩卖皮毛的事,笑道:“虽然我们这一支离开陇州多年,但还是有些亲朋故旧的,他们或许有些门路,到时候四郎要卖皮毛可以让刘贵领着走一走。” 何止是有些亲朋故旧而已,白家的老宅,还有陇州的一些田地刘老夫人可还留着呢,而且中间刘老夫人也带白善回过两次陇州祭祖。 毕竟,白启葬在陇州,先祖也都葬在陇州。 要不是当年白氏本家的几支太过分,刘老夫人也不会带着白善离开陇州,跑去绵州投奔白老爷。 周四郎得了刘老夫人的肯定,得意的冲满宝扬了扬眉,心里更有底气了。 满宝悄声和白善道:“我感觉我四哥要是有尾巴,那尾巴一定要翘到屋顶上了。” 白善忍不住乐眯了眼。 刘老夫人见两个小脑袋凑在一起说悄悄话,忍不住笑了笑,扭头和庄先生道:“到时候还劳烦庄先生给子启写张祭表。” 庄先生应下。 第1298章 深浅 满宝要回乡过年的事没两天太子便也知道了,所以在她进宫给太子扎针的时候,他就没忍住问她,“你回乡过年,那孤的病怎么办?” 满宝道:“我给您开药,针灸让刘医女来就行了。” “不行,”太子对刘医女的医术不是很信任,沉着脸道:“孤就要你来。” 满宝就叹息,看来她遇到了传说中难缠的病人。 满宝一边给他扎针一边道:“我从今天开始就手把手的教刘医女针灸,您就放心好了,学上一个月她肯定掌握了的。” 太子就冷笑,“会不会不是你和她说了算的,孤千金之躯,岂是随便什么人能治的?” 太子妃见气氛有些冷凝,连忙打圆场,“周小大夫,不知道一月后太子的病要多久扎一次针?” 满宝闷闷不乐的道:“半个月扎一次就好了。” 她道:“我回乡也就一个月,就缺两次,你让刘医女扎怎么了?” 太子妃就笑道:“周小大夫,不说殿下,就是我也不放心的,倒不是信不过刘医女,只是这针灸之术玄奥,就是萧院正也说有许多不通之处,太子怎能随便找个人就许她扎针呢?” 满宝就斟酌道:“那您等我回来再继续?” 太子就瞥了她一眼道:“你是说让孤等你?”你哪来那么大的脸? 满宝听懂了他的潜台词,便看向太子妃,眼中充满了控诉。 太子妃心中好笑,连忙剧中调和起来。 在满宝表示中断针灸对太子的身体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而太子妃又一再劝说太子,人家小姑娘家离家日久肯定想家,且今年她父亲还洗刷了冤屈,肯定是要回去祭祖吧啦吧啦…… 太子总算是松口答应了,只是脸色依旧很臭,且不同意由刘医女来代她扎针。 等周满走了,太子才坐到椅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冷哼一声道:“说她聪明,却又愚笨,竟敢把一个才学了针灸没多久的医女往孤身边送,她不知道出了事,她是首罪吗?” 太子妃站在窗前看吴公公把满宝领走远了,回身笑道:“殿下,她今年才十三,又从小生活在乡下,单纯些是正常的。” 刘医女可以给皇后扎针,那是因为不会有人害皇后,也没人敢害她,她身后不仅有皇帝、太子、三皇子和嫡出的公主们,还有赵国公府。 可太子不一样,连赵国公府里都一分两派,有站他这边的,也有站三皇子那边的。 他看病已经近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从东宫里清理出去的人不知多少,有夹带毒药的,还有引诱他饮酒作乐的…… 期间,太子也的确没忍住诱惑吃喝过,只是每次喝完都要后悔一下,然后就把给他送酒倒酒的人拖出去了…… 甚至,周满药箱里的东西都被人悄悄的换过三次,只是每次周满都能把东西挑出来,自己却又不太往心里去。 太子都不知道是该夸她艺高人胆大,还是傻大胆了。 不过,如果要换扎针的人,太子宁愿不扎这个针,毕竟,不是谁都能有周满的本事,能够分辨出针包里的针被调换过,还泡过毒药的。 跟着吴公公往外走的满宝已经把这事丢在脑后了,她跟着吴公公到了东宫的一个侧院里。 这边离东宫的大门很近,属于外围了,一处小宫殿的侧院里此时垂首站了不少内监和宫女。 吴公公领着满宝进去时,刘医女、萧医女和小芍已经在里面了。 看到满宝进来,立即上前行礼。 刘医女轻声道:“周小大夫,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把这一间大房一分为二,左边给内监们使用,右边给宫女们使用,中间放着大屏风隔着。” “每一边都放了四张木榻,中间都用帘子隔着了。” 满宝点头。 萧医女则指了那大屋旁边的小屋道:“这是问诊的地方。” 满宝进去看了一圈,见地方还整洁,满意的点了点头后道:“那就开始吧。” 吴公公立即笑问,“周小大夫,除了这些东西还需要什么?” 满宝道:“就是需要热水,还有煮针的器皿,若是针不够用,用过的针是要煮过才能用的。” 吴公公表示没问题,这侧院里就有个小厨房是可以烧水的,人都是现成的,来这儿看病,哦,不,是做试针的内监宫女都可以干活儿。 既然万事准备好,满宝便进了小屋开始了。 吴公公最先跟进去,满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看了眼外面道:“让他们一个一个的进来吧。” 吴公公便坐在了凳子上笑道:“周小大夫,不如先让看看我的脉?” 满宝福至心灵,反应过来后点头,“好呀,吴公公请坐。” 刘医女和萧医女对视一眼,皆找了理由退出去,小芍也跟在后面退出去了,屋里只有满宝和吴公公。 满宝也没拦住他们,认真的给吴公公看脉。 一摸他的脉,满宝便开始了看病模式,问道:“公公今年多大了?” 吴公公笑眯眯的道:“老了,已经三十二了。”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脸,沉默了一下后问道:“您觉得身上哪儿不舒服吗?” 吴公公这样的年纪,又是内监,身上怎么可能会没病?只是急症没有而已,但身上疼痛的地方却不少。 满宝将他的脉案记下,顺手给他开了张药方,道:“您先去隔壁等着,一会儿我过去给您扎针。” 吴公公便笑着看向她桌子上的脉案,问道:“周小大夫,这脉案可否给咱家拿着?” 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脉案给了他,她知道,宫里的人忌讳和规矩总是要多些。 吴公公很高兴的接过脉案,看了一眼后便折起来放进怀里,然后看向满宝开的药方。 药方当然也是要给吴公公的。 吴公公收了药方却也没出去,而是退到一边,出去让外面排队的宫人进来看诊。 满宝就开始教三人看诊,就和以前纪大夫教她的一样,他们先看过,记下他们认为正确的脉案,然后满宝再看,然后两相对比后教导他们。 这样的速度会很慢,给真正的病人看诊是不能够看完一个就讨论的,但因为这些宫人是来试针的,所以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速度就要慢很多,可教导的效果却是非常的好。 第1299章 记性好 看完三个内监,又看四个宫女,满宝便把他们带到隔壁的大房间里,除了吴公公是她单独扎针完,其他人都是躺到床上由刘医女他们试针。 刘医女和萧医女在宫里基本只服侍女眷,其实,后宫里除了皇帝和太子外,也只有女眷给她们服侍了。 所以内监脱了衣服躺在她们眼前,她们一下就羞红了脸。 但是满宝没让她们出去,而是将内监确诊的脉案拿过来看,问刘医女,“你认为要行什么针法?” 要扎什么穴道,怎么扎,扎多深,扎多久,病情不一,这些也都是不一样的。 刘医女磕磕绊绊的点了几个穴位,萧医女思考了一下没有补充的,小芍跟在满宝身边学习的时间更长,勉强补上了一个注意要点儿。 满宝点了点头,就告诉他们正确的针法,然后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后定在了小芍身上,让小芍先来行针。 刘医女和萧医女松了一口气,退后一步让小芍上前。 小芍也是第一次在病人身上扎针,他平时都是在自己腿上练针,或是在他们家人身上练的…… 所以一时之间还有点儿紧张。 满宝让他先把穴位找到,她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就让他扎,一边扎一边还要背出此穴位的名称,应该扎的深度和时间长短…… 内监就趴在榻上静静地听着,满宝在点他背上的穴位时发现他脊背绷得很紧,就轻声安慰道:“没事,你是湿气入体,所以关节会痛,扎一段时间会好转很多……” 内监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隔壁,那里隔了一道帘子,里头躺的是吴公公。 虽然觉得不应该,但他还是小声问道:“周小神医,我这病需要吃药吗?” 满宝沉吟了一下,她已经从刘医女那里知道宫里的内监宫女是不能随便吃药的,所以道:“不必吃药,以后每隔五天你来扎一次针看看,扎上几次也就差不多了。” 内监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有的人的病是不必要吃药的,但有的人却是不得不吃药,也只有单靠针灸起不了效果时,满宝才会提议吃药。 满宝带着三人看完这边的内监,看了一下时间后去捻了捻吴公公身上的针,便带着刘医女和萧医女到隔壁去看宫女。 她记性极好,谁身上的针要捻了,谁身上的时辰到了,她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只对着一两个病人时,刘医女他们还能跟上她,但人数一多,别说行针的针法了,就是脉案他们都会搞混。 更何况这些内监宫女身上的病痛还极为相似,大体上行针的穴位都差不多,却总有一些细小的差别。 比如说这边要先走足三里,那边要先走上巨虚,一不小心就给扎反了。 满宝看病都是一趟一趟的,一次性诊脉八人,扎针八人,扎完了该捻针捻针,到时间拔针,有时候屋里还躺着人呢,他们就要跟着出去诊脉了。 旁边就放着记录时间的滴漏,扎完这个的时辰要记下,到时间了要去捻针,到时间又要去拔针…… 直到这时他们才发现,做大夫,针法什么的不是最要紧的,记性好才是最要紧的。 因为不是一个病人呀,他们要一次性记八个病人,天知道周小大夫是怎么记住这些的? 反正第一次正式上手的刘医女三人很是手忙脚乱。 满宝指点完萧医女,看着她把针扎下去后便看了一眼屋角的滴漏,扭头对着隔着一道帘子的刘医女问,“那边的一床是不是要拔针了?” 刘医女就有些手忙脚乱,满宝就道:“慌什么,你先捻着这边,我去给他拔针。” 又看了一眼萧医女找的穴位,点了点头,过去了…… 吴公公早已经穿好了衣服,除了宫女这边的隔间外,他都跟着满宝满屋子的转悠,看着她是怎么教人找穴位扎针,捻针和拔针的…… 他回去后告诉太子,“奴才看着,周小大夫小小年纪能有如此医术一点儿也不奇怪,刘医女厉害点儿,一次能看三个病人,萧医女手不太熟,但好在聪慧,一次也能看两个病人,那药童愚笨点儿,胜在老实肯学,也能看两个病人,可周小大夫对着八人都能游刃有余,还能间歇教他们东西。” 一句话,记性那是好得不得了! 宫里专门训练过这方面的宫人可能都比不上周小大夫。 太子问:“那里头有没有多出来的东西?” 吴公公低头道:“如今还没有异常。” 太子便冷笑一声道:“除了东宫之外,后宫的,有找上你想要过来看一看的也全都安排过来吧。” 吴公公低声应下。 他扎针也快两个月了,两个月,正是当初周满说的绝对不许的期限,所以这段时间,鬼魅魍魉应该都要冒出来了吧? 满宝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从东宫里出来的时候,刘医女三人脸色苍白,神情疲惫,脑子昏沉沉的,差点连路都走不了了。 满宝看了他们一眼后道:“回去以后你们自己订一本空白的册子用来记录医案,每一例医案下都空一些,你们要是记不住时间就记在本子上,多看几次就记住了……” 又道:“你们晚上回去最好把今天的医案全都背下来,包括用的针法什么的。” 她幽幽叹了一口气,他们的记性太差了。 第二天郑大掌柜听到了满宝的抱怨,忍不住乐道:“不是他们记性差,而是你记性太好了。” 趁着小芍在前面忙,郑大掌柜直言不讳的道:“小芍天资一般是真的,可刘医女我是暗暗考校过的,她的记性可不差,比我们带的几个徒弟还要强一点儿,就是可惜了……” 满宝一边吃午饭一边问,“可惜什么?” “可惜她是女子,错过了学医最好的时候,”一旁的丁大夫吃完了,把碗筷一放,擦了擦嘴巴后道:“她今年十七了吧?记性已经比不上前两年了,她要是早两年遇见你,应该学得更快。” 满宝不赞同,“十七岁的记性也很好的,他们就是懒散惯了,所以才记不得,他们要是天天需要背很多东西,记性也会越来越好的。” 丁大夫不免好奇,“你在益州学的时候需要背很多东西吗?” 满宝叹气,“是啊,庄先生布置的课业,当天在济世堂里看到的医案,还有回去学习医案翻找书本记下的东西……” 明里暗里她可是有三个老师的。 第1300章 勤奋 满宝觉得,她之所以比白善和白二郎矮,就是因为她需要记的东西比他们两个多。 当然,关于这一点儿白善是不认同的,因为他要记的东西也不少。 尤其是上了国子学以后,他们的课程增加了很多,有些课连庄先生都教不了,只能与国子学里面的博士们学。 而考试将近,需要记的东西更多了,就是白二郎下学后都要在学里多留一段时间,更别说白善了。 殷或只是多耗了一些心神就病倒了,这一次满宝需要上门看诊,她给他扎了针,然后道:“别耗太多心神。” 殷老夫人立即劝道:“是呀,七郎,你能读书就已经很好了,家里也不用你挣功名,大可不必如此耗神。” 听说弟弟病了跑回娘家的殷大姐等人连连点头,七嘴八舌的劝起来,意思很明显,你要是再病倒了,她们可怎么办呢? 而殷四姐、殷五姐已经在说亲了,眼看着就要定下来,这时候他病倒,对她们也不好的。 殷或沉默不语,满宝觉得他也挺厉害的,这么吵竟然一点儿脸色变化也没有。 她劝人就不喜欢这么啰嗦,她开了药方,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就与他说了一句话,“别得陇望蜀。” 一直沉默的殷或在思考过后点了点头,在家里养了三天以后再去书院就不跟白善他们那么拼命了。 他就好好的上课,课罢做了先生布置的作业就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书,至于上的课文能不能全背下来,他也不强求了。 偶尔还要到园子里转一转,扯一扯树枝或揪一揪还能够长在树上的叶子。 等他转了一圈回到课堂的时候,白善还是捧着一本书半闭着眼睛在默读,目光一扫,课室里的人已经跑了大半,他便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问道:“你以前在府学的时候也这样一到考试就特别用功吗?” 白善在心里默念了两遍,确认自己背下了这一段后才按下课本抬头道:“会比较用功,但不会这么用功,因为在府学的时候,我用不着如此就可以名列前茅了。” 殷或很好奇,“名列前茅很重要吗?” 白善歪头,“名列前茅不重要吗?” 殷或想了想后摇头,“我这两天仔细想了想,觉得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所以他就不跟他们抢了。 白善闭目养神道:“很重要吧,反正我不想比人差,我又不比他们笨,况且我还想快点儿参加进士考呢。” 殷或道:“这么急做什么,你还小呢。” “不小了,杨大人不就十七岁就去参加进士考了吗?” 殷或笑,“你和杨学长比?你知道他是京城里有名的才子吗?” “知道,对了,明儿休沐,唐大人在他家的园子里宴请我们,杨大人也会去,你要不要去?” 殷或愣了一下后问,“贸然上门会不会不好?” 白善道:“杨大人和唐大人都知道你,没事的,你要想去,我们带你去。” 殷或就沉思起来。 如果向铭学是后来的偶像,那么杨和书就是殷或一直一来钦佩的人了,而唐县令是他一直羡慕的人。 当然,以前殷或体弱,他只远远的见过他们两面,连话都没说上,但他没少从他姐姐们那里知道他们。 尤其他两个姐姐都和他们两个年龄相当,也曾对着他们春心萌动过的。 可惜,除了大姐外,她们都是庶出,也只敢偷偷的聚在一起讨论,不敢提这门亲事。 他以前生病,姐姐们喜欢聚在他身边说话,他可没少听她们夸那二人。 所以殷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应下了。 白善也爽快,点头道:“行,那明天我们就拐弯去你家接你?还是你自己去?” “我自己去吧,我们约了时间在门外见。” 白善点头。 唐鹤和杨和书他们回来有一段时间了,但一直没时间和他们聚一聚,主要是他们忙,白善他们也不空闲。 这次终于抽出时间来一是因为他们终于不那么忙了,二则是他们估摸着用不了多久白善他们也要回乡了,所以才找了个大家都有的时间聚在一起。 晚上,京城又下了一场大雪,满宝推开门感受到铺面而来的冷冽空气,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长长的气才呼出。 她搓了搓手便自娱自乐的蹦到雪里踩了几圈,听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才乐颠颠的自己抱着木盆去后厨打热水来洗漱。 她走以后白善也打着哈欠出来了,俩人洗漱换好衣服,一个去敲白二郎的门,一个则去打水服侍庄先生洗漱。 等他们吃完早食,又读了一段书,看着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们这才跑回屋里去拿出新做好的狐裘披风,披了以后乐颠颠的跑出门去了。 庄先生看着他们三个撒欢着跑远了,笑着摇了摇头,高声叮嘱了一声“早些回来”。 三人远远的应了一声,已经跑到前院坐上了马车。 满宝的狐裘是白色的,用的是皇后给的狐皮,白善和白二郎则是灰色的,满宝也有一件同样的,不过用的不是周四郎给的料子,而是刘老夫人买了给他们做的。 料子也很好,比周四郎的那批皮货要好很多。 白二郎看着她身上的白有些嫉妒,“你怎么不穿与我们一样的?” 满宝道:“雪天穿白色的更好看。” 白善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容,颔首道:“是好看。” 白二郎看了他一眼,伤眼的扭过头去,道:“可我们三个是一起的,你就应该穿和我们一样的才对,就好比我们去上学,大家都穿一样的衣服。” 满宝道:“我又不是要上学,等我回乡的时候我就批灰色的,那个耐脏。” 白善点头,“不错。” 白二郎瞪了他一眼,决定不说话了,反正现在周满说什么白善都说好。 到了唐府,殷家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了,看到他们下车,殷或便也踩着马凳下来。 他也披着大麾,巧的是,也是灰色的。 他踩着雪嘎吱嘎吱的上前,大吉已经拿着帖子去敲门了,唐府的下人很快开了门迎他们进去,道:“杨公子和杨夫人也到了,贵客里面请。” 第1301章 顺便(给书友“满宝的理想”的打赏加更) 唐鹤他们听到下人禀报,还特意到园子口那里接他们,双方一见面,脸上都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容来。 杨和书脸上也带着和煦的笑容,崔氏偏头看到,心头一松,也微微笑了起来。 殷或微红着脸上前与他们见礼。 杨和书和唐鹤都知道他,当然,他们以前只当他是殷礼的儿子,知道他体弱多病可能活不到成年。 但之前他们还在绵州和益州时就收到过满宝他们写回来的信,从那知道了他们之间的恩怨,回京后也知道了他们现在是不打不相识。 唐鹤没有问白善三人为何把他带来,而是直接对他的到来表示了欢迎,然后问了一下他的身体情况。 殷或表示已经好很多了。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园子里去,唐夫人拉着满宝和崔氏落在了后面。 唐夫人看了一眼她身上的狐裘,笑道:“你这披风还挺好看的。” 满宝道:“狐皮是皇后送的。” “难怪毛色这么纯,”唐夫人笑道:“你如今可是宫里的红人了。” 满宝摇头,“只是看病而已,不过赏赐的确很多。” 虽然宫里的人不爱送金银,但送的布帛等东西卖了也是很值钱的。 可惜立君现在不喜欢帮她卖布帛了,她说那些锦缎就是有钱都很难买到,他们不急着用钱的时候卖出去是亏了的。 在这方面满宝比不上她,所以都是把布料交给她收着的。 满宝扭头看了一眼崔氏,见她目光一直看着前面走着的杨和书,便问道:“崔夫人,我看杨大人比之前瘦了许多,脸色也不太好看,是生病了吗?” 崔氏立即收回了目光,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夫君的胃口不太好,前段时间又感染了风寒,好在他身体一直不错,不然……” 不然风寒也是很容易死人的。 “可他公事繁忙,就算是病了也不能停了公事,我还想问问周小大夫可有什么养身子的药方子。” “是药三分毒,既然好了还是别吃药了,”满宝想了想道:“不过可以吃药膳。” 说到这个满宝高兴起来,她自得道:“我新收了一个徒弟,她是医女,知道很多药膳的方子,回头我找几个来给你,你给杨大人调理调理。” 满宝喜欢跟人交流医术,刘医女显然也想要回报满宝一些,知道她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方子,包括但不限于药方。 而药膳,作为医女来说她们是最擅长的,不仅太医院里有许多医册可查询,还有一些嫔妃家中收集的方子,有时候也要拿出来问过她们对不对症,能不能吃的。 一来二去的,她们收集的药膳方子就多了。 所以,她们虽然不太会诊脉,也不会开方,但要说起药膳调理身子,太医院里的太医恐怕都比不上她们。 满宝就收到了刘医女送的一本手抄的药膳大全,这个名字还是满宝取的呢,因为里面的药膳都没有过归类,记录得很繁杂,全是刘医女自己收集后抄录下来的。 满宝翻过几页,还没来得及详细看,但杨和书这样的情况是可以吃药膳调理的,还不伤身,多好。 唐夫人听了立即道:“也给我一份儿。” 满宝好奇,“唐县令也病了?我看他脸色红润不像是病的呀。”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唐夫人道:“我这是有备无患。” 崔氏抿嘴笑道:“姐夫的身体素来比夫君好的。” 唐夫人和满宝从不客气,问道:“有没有给我们调理身体的方子?” 满宝问,“你想调理哪方面?” 唐夫人就叹气道:“你也知道,我儿子不小了,我一直想再生个孩子,可这两年怎么也没怀上。” 崔氏竖起耳朵听。 满宝道:“怀不上是正常的,唐县令那么忙呢。” 唐夫人就伸手拍她的脑袋,“你这样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满宝哼哼道:“肯定能嫁得出去,不劳您费心。” 崔氏轻咳一声,也红着脸问,“满宝,你能不能给我看一下?” 她成亲也近一年了,也一直没动静。 满宝表示没问题,于是三人便慢慢脱离了前面的队伍,在园子旁边的一个偏院里歇脚。 这本来就是个客人更衣休息用的房间,跟在后面伺候的下人立即进去铺好坐垫,端上火盆,屋里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了。 满宝脱下披风交给丫头,看了一眼园子里的白雪,竟然远远的看到了映在雪地中的红梅,她哇的一声,立即撑住丫头要关起来的窗户,探头往外看,惊喜道:“唐夫人,你家还有梅花呀。” 科科扫描了一下,发现这个品种与他们那个世界的品种有很大差异,于是建议满宝收录。 唐夫人:“……红梅而已,你用得着这么开心吗?快把窗关起来,把风透进来就不好了,想看花一会儿去。” 崔氏补充道:“听人说你们喜欢吃鹿肉,夫君他们在园子的敞轩里支了烤架,一会儿我们可以一边吃烤鹿肉一边赏梅。” 满宝乐得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偏嘴上还道:“那多不好意思呀。” 唐夫人笑道:“你还会不好意思呀,快过来给我们看看。” 满宝便过去给她们把脉。 俩人其实都有些宫寒的毛病,尤其是崔氏,她寒气还比较重,所以不易有孕。 满宝将她们的问题说了,然后道:“不是很要紧,回头我给你们开个方子吃着。唐夫人吃几副药就行,崔夫人,您得多喝些时日。” 唐夫人便扭头问崔氏,“你家里没给你看过?” 崔氏皱眉道:“请了大夫看过了,但都说问题不大。” 满宝以为她是担心,立即安慰她道:“没事,只是不易有孕而已,又不是不能治,你要是担心,我可以给你扎几天针,配合吃药,一个月也差不多好了,只是后期还得吃药调理一段时间。” 崔氏知道她没听懂唐夫人和她的话,也不解释,笑了笑后点头道:“那有劳你了,也不必往我家里去,回头我去找你。” 她笑道:“你们济世堂二楼不是有房间吗?” 满宝惊喜不已,“你愿意去济世堂看病呀!” 第1302章 聚会 不怪她惊喜,自她来京城后,这些富贵人家,不管男的女的都不爱去药铺里看病,甭管大病小病,急症还是慢病,都得大夫到他们家里去看诊。 要说是为了隐私,她觉得一点儿必要也没有,因为大夫回来,下人拿着房子到药铺里一抓药,得的什么病就算是出诊的大夫不说,药铺里的大夫也能一眼看出来。 更别说一些疑难杂症还要拿出来跟同堂的人辨症,以免开错方子,治错病。 去家里出诊,走一圈,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你生病了? 看她看病的几家就知道了,基本上都是她前脚一进门,后脚全府都知道了,而有的人家嘴巴松的,她前脚刚出门,后脚那病人什么病还能传到大街上去。 要她说,出诊的保密性才不高呢。 你想保密,进了济世堂往二楼一坐,你要实在是隐秘的疾病,大可以让大夫多开几副方子,往下一抓,别说家里的人和大街上的人了,连堂里的大夫都能骗过去。 最主要的是还省了他们的时间啊。 不知道出诊需要坐马车跑来跑去,下了马车还得走好长一段路吗? 比如说皇宫,从宫门口走到东宫,再从东宫走到太极殿要半个时辰有木有? 半个时辰都够她做多少事了? 满宝握住崔氏的手,眼睛闪闪发亮的道:“崔夫人,就冲你肯去济世堂看诊这一件事,我让郑大掌柜给你算药钱的时候算便宜些。” 崔氏:“……谢谢?” 她缺钱吗? 唐鹤他们已经在敞轩里坐下了,敞轩四周挂着竹帘,外面还有一层厚厚的毡布。 夏天的时候毡布拆下来,只放竹帘,可以挡住些许蚊虫,还透风,人坐在敞轩里舒服得很。 冬天则放下竹帘,挂上毡布,可以挡住风。 因为他们要赏雪和赏梅,因此敞轩里正对着那几棵梅树的毡布和竹帘被卷起来,他们坐在火盆边上,旁边还支着一张桌子,自有下人伺候着割肉烤肉。 唐鹤盘腿坐在矮榻上,伸手往火盆里取了取暖后舒服的探出一口气,“还是家中舒服啊。” 杨和书笑着摇了摇头。 殷或安静的坐在白二郎身侧,也盘腿坐在属于他的矮榻上,有下人奉上茶来,放在他手侧的小矮桌上。 桌子很小,也只能放个盘子和茶碗而已,唐鹤和殷或笑道:“寒碜了些,殷公子别介意。” 殷或微微欠身道:“学长客气了,并不会。” 唐鹤挑了挑眉,“对了,你现在也在国子学读书,算起来我还真是你学长。” 然后转头和白善白二郎道:“你们也别总大人大人的叫着了,和殷学弟一起叫我们学长就是。” 白二郎和满宝交朋友不怎么挑,但白善交朋友却很是谨慎的,既然他把殷或带到这儿来,显然是觉得是可交的。 何况他们回京后也都听说了,益州王出京的时候还留下了杀手,听说当时殷或也在,这几个少年算是同生共死过。 杨和书的话少,大多时候是唐鹤在说,殷或的话也不多,神情一开始还见拘谨,但听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他神情便慢慢放松下来了。 杨和书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白善往外看了一眼,问道:“满宝她们去哪儿了?” 唐鹤明察秋毫,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后问,“你们定亲了吗?” 白善脸微红,不过神色还镇定,他道:“她父母不在京城。” 唐鹤道:“那她不是有哥哥在吗,直接定了算了。” 杨和书是罗江县父母官,却是知道老周家对周满的疼爱的,闻言笑道:“恐怕她哥哥们不敢做这个主,也做不了。” 白善点头,理所当然的道:“我们年纪还小,定亲这种事自然要郑重点儿好。” 白二郎就特别好奇,“这事你和满宝提过了?” 白善摇头,“没有。” 他就说嘛,他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就没听他们说起过。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这叫心有灵犀懂不懂?” 白二郎:…… 唐鹤见了哈哈大笑起来,杨和书也不由失笑出声,连殷或都抿嘴一笑,气氛顿时一松,唐鹤放得更开了,直接靠在矮榻上问,“到时候送你们定亲礼,你们想要什么?” 白善问,“我们要明年开春后才回京,到时候唐学长还在京城吗?” 唐鹤点头道:“我进了刑部,暂时不会外放了。” 又指了杨和书道:“不过他却不一定了。” 殷或抬头看了一眼,轻声问道:“杨学长不是进了户部吗?” 杨和书浅笑道:“我资历浅,想要再外放几年,所以进户部只是暂时的,待外面有合适的位置,我就外放出去。”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京城就这么大,人太多,水太深,难有作为,还是出去治理百姓更好玩点儿。” 唐鹤正喝茶,闻言惊诧的抬头,“你才多大,怎么就想这些了?”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再过几年我也要参加科举了的,自然要早早考虑。” 唐鹤啧啧摇头,扭头问白二郎,“你呢?” 白二郎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我?” 唐鹤心里这才平衡,就是嘛,这样才是正常的。 唐鹤目光落在殷或身上,笑问,“三四年后殷学弟想去做什么?” 殷或道:“养身体,若是可以,我想去京城外面看看。” 入仕为官什么的他是不想了,他不能耗神,身体也不允许,能够出京城走一走他就很开心了。 唐鹤微微点头,这个想法也不错,还算有计划的。 唐夫人她们从偏院过来了,把暖炉交给下人,笑问,“你们刚才笑什么呢,大老远就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大家的目光就齐刷刷的落在了满宝身上,然后唐鹤笑眯眯的道:“没什么,夫人快来坐。” 唐夫人一脸的不相信,瞥着唐鹤不说话。 唐鹤就看向杨和书,杨和书便微微一笑道:“是真的没什么,嫂夫人请坐,夫人也请坐。” 唐鹤说的话没人信,但杨和书一说唐夫人和崔氏一下就信了,然后都笑眯眯的落座,满宝也在白善身边的矮榻上坐下,一脸好奇的看着他们。 第1303章 提醒 一样的话不同的人说有不一样的效果,唐鹤也不是第一次见识了,因此很看得开。 他还殷勤的将下人烤好的鹿肉先分给夫人,唐夫人对此很满意。 唐府的梅树并不多,只有六株而已,但开得很好,昨晚又下了一场大雪,白雪映红梅,尤其好看。 满宝和白善和他们吃了点儿鹿肉,说了一会儿话,就对着园子里的红梅跃跃欲试起来。 唐鹤一挥手,他们便拉上白二郎和殷或一起跑去剪梅花去了。 唐府的下人拿了剪刀跟在后面,几人跑到梅树底下,这才闻到淡淡的香气,殷或道:“红梅的香淡雅,果然更好闻。” 白善在几棵树间转了转,挑中了一枝,指了给满宝看:“你看这一枝,好看吧?” 满宝探头去看了好一会儿,点头。 白善便笑开了,从下人手里取过剪刀,自己踮起脚尖去剪。 白二郎也找到了一枝自己觉得特别好看的,还邀请小伙伴们一起来看。 杨和书起身站在轩内看着他们,微微侧头挥了挥手,敞轩里的下人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悄悄的退了下去,远远的站开去。 他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要回乡去,得年后才回来,太子的针灸得停到她回来,如此,你还去大理寺吗?” 唐鹤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也起身走到他身边往外看,叹气道:“我倒是想留在刑部,但这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 刑部主要管的是地方上的大案要案,以他的资历,进刑部主要就是负责地方上各种案子的复核,或是偶尔出差办个疑案、要案什么的。 像皇宫和京城里的案子,多半是刑部侍郎往上和大理寺的人才会管。 可进了大理寺就不一样了,大理寺主要查的就是官员和皇室的案子,虽然唐鹤自己是不太怕的,可内心深处其实也不太想掺和进去。 杨和书也不建议他掺和,他面色冷凝,道:“再想想办法吧,任书没下就还有余地。” 唐鹤看向他,“你觉得你能出京外放?” 杨和书沉默不说话。 他们身后的唐夫人和杨夫人在静静地喝茶,好似没听到他们说的这些话一样。 唐鹤就叹息道:“我听说,杨世伯也想你留在户部。” 杨和书皱眉,“不行,我不能留在户部。” 他爹杨侯爷以前在户部干过八年,在里面有很多故旧,虽然他进去会升迁很快。 但他这么年轻,没必要升迁那么快,他此时并不需要留在户部,他自有自己的打算和步骤。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远处的四个少年,问道:“这三个,你能看顾?” 唐鹤转开视线去看白善他们,微笑道:“放心吧,他们在京城里没有根基,这是坏处,却也是好处,三个人,两个人都是功臣之后,益州王之事,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陛下却是心中有数的,他们只要不害人,不会有事的。” 杨和书微微点头,“一会儿还是提醒一下吧,夺嫡之事,他们最好别参与,满宝要给太子看病,就只看病就好。” 唐鹤深以为然。 俩人看着又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估摸着又要下雪了,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坐在后面的唐夫人和杨夫人对视一眼,也跟着微微皱了皱眉头,回京以后,耗的心神的确比在地方上的多多了。 满宝他们一人剪了一枝梅花回来,唐鹤看了,毫不客气的在四枝间挑了挑,然后挑出一枝来转送给唐夫人,笑道:“夫人,我们带回去插瓶,放在屋中如何?” 他挑的这一枝正好是满宝剪的,见她瞪眼,唐鹤就理直气壮的道:“我家统共就六棵树,你们剪了四枝,我再去剪,那还成梅树吗?” 然后他扭头和杨和书道:“你也挑一枝回去?” 杨和书就挑中了白善手里的拿的那枝,同样接过去给杨夫人,“回去插瓶放在书房好了。” 白善:…… 唐鹤就拍掌笑道:“这下好了,一家一枝,刚好合适。” 白善:“……想让我们帮忙剪枝您倒是早说呀,我们肯定给你们选更好看的。” 谁不知道谁啊,唐鹤可不觉得他们刚才客气了,摇头笑道:“这样就很好。” 白善和满宝扭头去看白二郎手里的梅花,再去看殷或手里的,于是暗戳戳的鼓动殷或和他们换。 殷或倒是没什么意见,但白二郎很不喜欢他们质疑他的审美,于是坚决不换,认为他剪的梅花才是全场最好看的。 他道:“我要拿回去插瓶,也放在书房里,就放在我桌子后面的架子上!” 他强调了一下梅花的摆放位置,然后再投给殷或的梅花一个鄙夷的眼神,认为他的是远远比不上他的的。 殷或笑着点头对他的认知表示认可,然后对白善和满宝道:“他不愿意换。” 白善和满宝拗不过他,只能叹息的认下了。 科科在满宝脑海中安慰她,“这样你回去修剪枝条来收录会更顺理成章的。” 满宝觉得这话没错,于是没那么心塞了。 知道了殷或不算是外人,接下来唐鹤和杨和书与白善他们说话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直接提醒他们:“只与同窗来往就行,你们走以后,京城恐怕不太平。” 白善道:“我们既然不在,那太不太平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唐鹤笑道:“看着似乎是没关系,但有些事做出来了要看到效果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焉知过年期间的不太平不会延续到开春你们回来以后?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最好小心些。” 杨和书道:“有些厉害的人做事喜欢埋线千里,现在的太平未必就是真的。” 他的目光略过白善直接落在满宝身上,“其实最让人担心的反而不是白善,而是你。” 他道:“白善背后有国子监,孔祭酒在朝中虽不太理事,但也绝对不会让学里的学生白受冤屈,可你背后却只有一个济世堂。” 满宝想了想道:“我背后还有皇后和太子呢。” 杨和书摇头,意味深长的道:“你背后不能有太子,但可以有皇后。” 满宝懵懂,“皇后和太子不是一伙儿的吗?” 杨和书:“……你得换个词儿,算了,反正你就记着,太子是太子,皇后是皇后。” 别说满宝了,连白善都糊涂了。 第1304章 解惑 听不懂怎么办呢? 四人不约而同的将疑问压在了心底,一个决定回去问他爹,三个决定回去问他们先生。 当然了,殷或问他父亲不会将前情和盘托出,他只是在去给父亲请安时直接抛出疑问,“父亲,皇后和太子有何区别?”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且很有歧义,但殷礼就是一下听明白了他想要问的话,他抬头看了眼儿子,思考片刻后道:“娘娘为国母,一心为公,她几同于陛下,太子是太子。” 殷或听明白了,他有些疑惑,“陛下不怕外戚吗?” 殷礼笑了笑道:“娘娘有私心才是外戚。” 而皇后没有,她显然一直很清醒,最妙的是皇帝与她感情很好,也信任她,所以可以是夫妻一体。 夫妻可以一体,父子却未必同心,皇帝和太子的矛盾前几年还好些,虽偶有争执,但皇帝对太子大体还是赞赏居多;太子对皇帝也孺慕…… 可这几年来,父子俩的矛盾越来越尖锐,随着三皇子长大,皇帝越来越疼宠三皇子,而太子脾气越来越暴烈,不仅和皇帝,和朝臣的关系也越来越差…… 作为皇帝近臣,哪怕殷礼是纯臣,说他不担忧是不可能的,尤其他还在京兆尹这样重要的位置上。 京城的治安可是他管着的,本朝才两代,当今是怎么登基的他又不是不知道…… 殷或的这一问显然勾动了他的忧虑,他叹息了一声,忍不住揉了揉额头问道:“你怎么想起问这样的事来?” 殷或摇头,没有告诉他杨和书他们说的话。 殷礼也不追问,只道:“这种事你别掺和,在学里好好读书就好。” 殷或应下了。 殷礼还给殷或解释了一句,庄先生直接连解释都没有,三个孩子请教,他直接告诉满宝,“你只要记住你只是个大夫而已,皇后是你的病人,太子也是你的病人。” 他的手在他们跟前划了一圈,道:“这京城里的权贵世家里的女眷都是你的病人,你出诊,他们付钱,这几年内莫论私情就行。”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在此基础人与人为善,其他的,随缘吧。” 庄先生这么说,满宝便决定听他的,一切随缘。 不过仔细一想,她好似一直是一切随缘。 白善也不再追问,不过却把问题放在了心里,偶尔闲了会想了一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琢磨出答案来。 不过三人在外面做事时的确比之前更谨慎了些,就是满宝进宫教刘医女他们试针时对作为试验对象的内监和宫女也更加和善,偶尔还会在药箱里放上一些需要的药材送给急需的一些人。 比如吴公公的徒弟的同乡,一个姓陈的公公,他就比较惨,来前,册子上说的是他摔了一觉,但满宝伸手一摸,发现他浑身高热,显然是染了风寒,整张脸都没有血色了。 听他说是因为摔跤后腿脚不便,他又不敢请假,冒着寒气去打扫,结果腰上和腿上的伤还没好,又感染了风寒。 他要是再治不好,就要被丢到防疫所里去等死了。 满宝可怜他,便从药箱里取了两副药给他,又给他扎针退热。 而像他一样不得不吃药,却又吃不着药的内监宫女还有许多,满宝也就能挑最紧要的一两个帮,其余的,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了。 不过他们都想得很开就是了,觉得能扎针已经比原先的好很多了。 而只要满宝进宫,吴公公必要做领头人带她去那个偏院,也必要做第一个诊脉的人。 别说,一旬下来,他脸色好了许多,连脊背都没那么弯了。太子见了微微一笑,对他道:“看来这针灸还真有好处,你们只针灸不吃药便有这许多好处了。” 吴公公立即躬身歌颂这都是太子仁慈,皇后仁慈。 太子便道:“我们东宫也就这么点儿人,哪儿够他们试针的?既然不会扎坏人,又果真可以培养刘医女和萧医女的针灸,那就从别的宫殿也甄选些宫人过来吧,反正周小大夫这段时间天天都要进宫的。” 吴公公顿了顿后低声应下。 当然,太子也不屑于偷偷的做,他在傍晚去看望皇后时正巧碰到皇帝在那儿,便顺嘴提了一句,道:“儿臣听周小大夫提起过,说外头的大夫学医慢就是因为没有病人愿意给新手扎,有的大夫专门学针灸也都要学上四五年才能上手,而现在刘医女她们才学了一段时间已经可以找准穴位自己扎针了。” “母后,您不是想多培养一些医女吗,那不如多用些宫人,反正也不会扎坏人,他们也能得了好处,两相便宜。” 这话是和皇后说的,但也是说给皇帝听的。 皇后看了一眼儿子后便点头道:“回头我会让人去安排的,既然治所安排在了东宫,那就暂且放在那里吧,也不用挪位置了,周小大夫进宫给你扎针也方便。” 皇帝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只是好笑的看向皇后,“都过去一旬多了,你那女太医院还办?” 皇后当着儿子的面不好瞪他,只是道:“陛下把银子准备好吧。” 皇帝很大方的挥手道:“放心,今年皇庄的收成不错,朕的私库充盈。” 主要是,他今年没嫁女儿,儿子也没娶媳妇,更没有修建别宫,虽然太后寿辰去了一些,但查抄益州王府时他也收入了一些,所以两边抵消,私库的钱还挺多。 皇帝觉得他的钱挺多的了,结果才过了不到两旬,白善他们终于把对太医署的规划写出来了,因为白善和白二郎要考试,满宝便负责誊抄。 她特意做了一本厚厚的折子来抄录,拉出来能有两张书桌那么长。 写完以后先交给庄先生看,庄先生花费三天,终于临睡前看完,然后赞赏了他们一句,还激动的原地转了两圈。 不过他还是冷静了下来,决定明天再和他们详说,没办法,他这三天来常熬夜,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此时时间也不早了,三个孩子等在一旁脑袋早一点一点的了,因为他激动的赞赏他们才清醒过来。 于是他压下满腹的话,对三人轻声道:“好了,为师都看完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你们刚考完,一定累得很,先去休息吧。” 第1305章 阴差阳错(九月月票加更1) 白善三人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那么此时听到了先生的赞赏,他们还是努力撑着才没让眼皮耷拉下来。 他问道:“所以先生,您也觉得我们此法通是吗?” 当然是不通的,不过三人这一个多月来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于是先照往常一样赞赏了他们,“写得不错,能够参照国子监写出这样的折子来,你们这个年纪很厉害,很敢想了。” 见他们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庄先生挥手道:“行了,这些事儿明天再说,你们先去睡吧。” 于是三人便半闭着眼睛摸回房里睡了。 他们倒是睡得香,庄先生却睡不着,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他们写出来的折子的折子。 他当然知道他们在学习议表的写法,还学了疏议,似乎是想怎样把女太医院办好,参照国子监的这个建议还是他提的,可他没想到他们能想得这么详细,这么周全。 虽然这个疏议很大的概率不会被人采纳,不,是绝对不会被采纳,但由一可思十,从这折子上就可以看出三个孩子的能力了。 庄先生对此表示很满意。 他们的成长大大超过了他的预期。 庄先生想着这些,思绪翻滚大半个晚上都没睡着,直到鸡鸣了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刚考完年末考的白善和白二郎赖了一下床,满宝却是要打着哈欠起来去医馆的。 今天她不休沐! 满宝坐在桌子边都快吃完早食了白善和白二郎才上桌,她道:“我今天就要去和郑大掌柜说回乡的事了,家里行李也在收拾了,你们还需要买什么吗,等我从宫里出来可以顺带给你们带。” 白善摇头,表示要买的礼物前段时间陆续都买完了,并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只是问道:“你今天要进宫给皇后和太子扎针?” 满宝点头,“是呀,明天就走了,今天是最后一次进宫,顺便与他们道别。” 白善就指了书房问,“那我们的折子你什么时候给皇后?” 满宝想了想后道:“一会儿拿去给她吧,正好她可以借着过年的功夫看一看。” 白善和白二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昨天晚上先生都说他们写得好了。 于是满宝就带着折子出门了。 她先去了济世堂,和郑大掌柜提了一下回乡的事。 满宝老早就和郑大掌柜提过这事了,郑大掌柜也同意了,知道她明天就要走,还想着她今天请她到酒楼里吃一顿送行呢。 不过满宝婉拒了,因为她很忙,一会儿她要去皇宫,先给太子扎针,再给皇后扎针,还要把她这段时间写下来的东西给刘医女和萧医女,尤其是刘医女,她可是有一堆功课布置给她的。 听完她这一天要做的事,郑大掌柜目瞪口呆道:“你这时间安排得也太紧了,何必要赶在这一天做完?多留两天不就好了?” 满宝摇头,“太子不给假,路途遥远,在这儿多留两天,就得在家少待两天,不行,不行。” 郑大掌柜便看了一眼大堂,然后道:“要不你现在进宫去吧,我看今天的病人也不是很多,你有必须复诊的病人吗?” 满宝道:“有两个。” “看完那两个你便去吧,剩下的让丁大夫他们替你分担。” 能够多出一点儿时间来,满宝还是很高兴的,于是笑眯眯的应下了。 等庄先生醒来,洗漱完毕,用了早饭,领着白善和白二郎进了书房,正要拿出那折子来细细地给他们讲一讲不足之处时,才知道满宝把折子带走了。 庄先生:…… 庄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你们要送进宫去?” 白善点头,“我们明天就要走了,今天满宝正好进宫,顺手就带进去了。” 呈上的东西是可以顺手的吗? 庄先生看了一下滴漏,松了一口气,道:“那折子不能呈上,交上去了也是徒惹笑话,你去前院叫个人去济世堂里把折子取回来吧,顺便叮嘱满宝一声,此事且不急着和皇后说?” 白善不解,问道:“为何?” “你们那折子简直是重新建了一个太医署,牵扯甚广,虽然疏议写得很好,但绝对不可能被采纳,既然知道不会被采纳,你们又不是朝臣,何必交上去徒惹人眼?” 白二郎忍不住道:“可昨晚先生您不是这么说的,您还说我们写得好呢。” 庄先生点头道:“疏议是写得不错,可不错,不代表就会被采纳。” 白善道:“但参照国子监也是先生提议的。” 庄先生点头,笑眯眯的道:“我是依照你们的设想给的参考意见,你们的确写得不错,可我也没说,照着国子监写的就可以呈上呀。” 白善就明白了,他们这一个多月来做的事,其实还只是一个课业而已,并不是一个成熟的、可以上折的想法。 他叹息了一声,失望的起身道:“好吧,我去拿回来。” 结果他到济世堂的时候,郑大掌柜告诉他满宝已经离开有一刻多钟了。 白善皱了皱眉,来不及多说便去追她,结果还是没追上。 等他到皇城门口时,大吉都赶着车出来了。 白善坐在刘贵的马车上和大吉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能调转马头回家。 庄先生听说也吓了一跳,他转头去看滴漏,先问道:“滴漏坏了?” 又忍不住去看门外,太阳的位置的确还不是很高呀。 白善道:“我回去问过郑大掌柜了,郑大掌柜说今天满宝的事儿太多,所以提前让她进宫去了。” 满宝进宫和别的命妇进宫不一样,别的命妇需要约时间,她却是随时都可以进的,就算进去以后太子和皇后没空,她也可以找刘医女他们布置功课,时间一点儿都不浪费。 所以就是这么巧,他们错过了。 白善问:“先生,怎么办?” 庄先生想了想摇头道:“没事,呈上就呈上吧,闹笑话就闹笑话吧,反正我们明天就走了,管它风风雨雨都不与我们相干,等我们再回京也过去一个月了,皇宫过年也忙,那时候说不定皇后就忘了这事了。” 白善和白二郎一想也是,于是安心了。 结果他们谁都没想到,皇后拿到折子后看得津津有味,都没看完,当天晚上就拿出来和皇帝共享了,然后道:“我觉着他们的这个疏议不错。” 皇帝也看得津津有味,但直接把这折子当话本一样来看了,皇后这么一说,他差点从床上栽下去。 第1306章 躲 这本疏议很长,字也不大,皇帝只看了两页,于这折子来说只是个开头而已。 但仅是开头,折子上写的太医署疏议就列出了好几条要点,其规模之宏,堪比现在的国子监。 虽然没看细看后面的,但皇帝展开扫了一眼,也知道这是不可能做的,真要照他们这样改革太医署,别说他今年的私库,明年后年的私库也得搭进去。 所以皇帝是真的只把这折子当话本来看,尤其这折子还是三个不到十三四岁的少年写的。 皇帝咳嗽了一声,收起折子严肃的道:“天色不早了,卿卿,我们睡吧。” 皇后难得听到这爱称,忍不住抬头看向他,问道:“陛下,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皇帝轻咳一声,讨好的握住她的手道:“梓童啊,就算要建女太医院,我们也要从长计议不是?不然比照着现在的太医院建一个就是了,可我看这疏议,似乎是要重建太医署,连现今的太医院都要改变的。” 皇后微微点头,笑道:“我才看到这折子时也吓了一跳,不过我还没看完,不如我们先看完再说?” 皇帝纠结道:“疏议是写得不错,听说这三孩子在外面还写了一本传记,也写得不错的,可这文章写得好,却未必适用于朝堂。” 皇后点头,坚持道:“我们先看完,然后再商议?” 皇帝看着皇后的神色,总有些不安,他觉得,下次周满进宫扎针他一定要好好的和她谈一谈。 这种折子可以分几次上嘛,为什么要一次性写这么多,写这么详细? 而且写之前你不该跟上位者探讨一下吗? 魏知每次上折骂他前都还会先表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让他提前知道呢。 皇帝是这么打算的,结果第二天溜达到东宫时才知道周满今天没进宫,而且他们几家已经离京回乡了。 被缠了一晚上,想要周满主动和皇后收回折子的皇帝:…… 太子听说他爹过来了,连忙从宫内迎出来,行了礼后不免有些好奇,“父皇怎么过来了?” 正主没找到,皇帝自然不可能转身就走,他抬眼看了一下东宫的景致,浅笑道:“路过,便进来看看你。” 东宫在太极殿的东边,皇帝办公的地方在太极殿的第二进,他要走到第一进,出来后要下很长很长的台阶,再穿过一段很长很长的夹道,再过一个大大的空地,这才能到东宫的大门口…… 而这,已经是东宫的第二进了。 他是去哪儿都路不过这里的,太子信他才有鬼。 不过太子也没表露出来,既然他爹来了,他就领他到处走走。 皇帝以前也没少来东宫,这两年来得比较少,而且每次来基本都是听闻太子在东宫里聚众饮酒打架,太傅劝解不听然后跑来骂太子的。 这样静静地走着散步说话的机会却是很少有了。 皇帝围着东宫走了一圈,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近来没有再饮酒吧?” “是,”太子道:“周满说还不能饮酒。” 皇帝点头道:“大夫的话还是要听的,现如今,你觉得身体如何?”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好多了。” 好多就好,“周满离京了,以后你扎针是谁来?” 太子道:“暂且停了,等她回来再继续。” 皇帝就皱了皱眉,“治疗如何能断?难道她要行的针法别人都不会吗?” 会是会的,周满也提议过让刘医女来,或是教给萧院正也行,不过太子还是更信任她。 于是笑道:“儿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等她一月就是,如今我只需半月扎一次针,比先前好很多了。” 皇帝却不这么觉得,子嗣是很重要的,尤其还是太子的子嗣,于是道:“那就不该让她离京,让她留在宫中先把病治好再说。” 太子道:“母后也都答应了的,还说她年纪小,离家日久想家,我们总不能拦着人家一家团聚。” 皇帝就叹息,“你母亲就是心太软,罢了,回头我让萧院正过来看看你。就算针灸不能继续,药却不能停。” 太子没反对,看就看呗,怎么治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要不是周满他们已经出京,皇帝是很想让人把他们追回来的,他只要一想到晚上回去还要面对皇后就头疼。 皇帝暗戳戳的打算起来,不然晚上去别的宫殿转转?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太后给叫去了。 走在去嫔妃的宫殿的路上被拦住,皇帝转变了一下心情,一脸沉稳的去见太后。 太后的身体好多了,被云凤郡主扶着在饭桌上坐下,看到皇帝便笑着招手,道:“我们母子许久不在一起吃饭了,今晚便一起吃一顿饭吧。” 皇帝笑着应下,上前亲手给太后盛了一碗汤。 云凤郡主站在太后的身后服侍,皇帝看到她便笑道:“云凤也坐下,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太后就笑道:“她不在这里吃。” 她扭头对云凤郡主笑道:“你回去陪你母亲吧,我和你皇伯伯说说话。” 云凤郡主低声应下,行礼后躬身而退。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对皇帝道:“云凤长大了,懂事了许多。” 皇帝点头。 太后叹息道:“也知道孝顺了,我生病的这些时候都是她在一旁服侍。” 皇帝立即道:“母后喜欢女孩儿,不如明日让长豫她们也过来陪您解闷?” 太后:……没说你女儿就不孝顺! 太后有点儿心累,直接道:“云凤年纪也不小了,我给她选好了人家,是魏州的孙家,你觉得怎么样?” 皇帝面上不动声色,脑子里却在绞尽脑汁的想魏州的孙家是哪一家…… 想了老半天,皇帝有些不太确定的道:“陈州刺史孙叔缘似乎是魏州人……” 太后点头,“同出一族,孙叔缘还是三房,我看中了他们大房的长孙,那孩子也在读书,听说人还不错。” 太后之前也不认识什么孙家,不过她既然选中了,自然要好好的查一查的,所以就知道了。 皇帝问:“孙家的意思呢?” 第1307章 贪财 就算是公主、郡主,那说亲也得问过男方家里的意见,双方都没有问题后才会赐婚,不然胡乱赐婚,万一人家心里不乐意,那结亲还生怨怼,有什么意思呢? 太后点头道:“他们家答应了。” 皇帝一听,一点儿意见也没有,笑问,“母后是想让儿臣赐婚,还是您赐?” “你赐吧。”这也是一种态度,可安孙家的心,但这次太后找皇帝来主要说的并不是赐婚的事,而是…… 她抬头看向皇帝,面色和蔼,“皇帝,云凤嫁去魏州已是低嫁,我查过,孙家大房现在没有一人在朝为官,不管五郎做过什么事,云凤却是皇孙,在这个上已经委屈了她,那嫁妆上就不能过于委屈了。” 皇帝:…… 让国库出钱是不可能的,就是他几个女儿出嫁,他列出来的嫁妆多了都被朝臣喷回来呢,最后想要陪嫁丰厚点儿,还得从他的私库里出。 本来,益州王要是不出事,李云凤出嫁,皇帝赏赐些嫁妆,国库还是会出的,不过现在嘛…… 户部是不会给钱的,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她是直接问皇帝要的。 皇帝自然也不会去户部那里做无用功,所以最后还是得他从私库里出。 他觉得今天这一顿晚膳吃得很不可心,早知道还不如去找皇后吃饭呢。 虽然都是惦记他的私库,但感觉是不一样的啊。 皇帝心塞塞,脸上却笑眯眯的点头应下了,道:“等母后下定后,儿臣便让内库给云凤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太后露出笑容,侧身看向一旁的宫女,宫女立即奉上一封折子。 她接过后递给皇帝,笑道:“这是我粗粗拟定的嫁妆,你先看一看,回头看还缺什么再添上去。” 皇帝没想到太后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展开一看,心头便是雷雨,他一目十行的扫过,忍不住蹙眉,“母后,这嫁妆是否太过丰厚了?” 太后叹息道:“本来不必如此丰厚的,要选的是王家、崔家和魏家那样的人家,嫁妆少些也就少些了,可如今把她嫁去魏州这样偏僻的地方,孙家连个功名也没有,再不给她陪送多些东西,我心中难安呀。” 太后按了按眼角,悲戚的道:“你弟弟现今也只剩下这一儿一女了,我只希望他们能过得平安富足就好。” 皇帝沉默。 见他不说话,太后就拉住他的手道:“猫奴,你还记不记得你们小时候,你们兄弟四个一起玩儿,三郎和五郎淘气,你大哥严肃,要管教他们,是你领着他们躲避你大哥,出了事也总顶在前面,那时候你们兄弟间多好呀。” “做错事了被你父亲抓住,你还拍着胸脯说会保护三郎和五郎,你们大哥也反过来护着你,最后还是你大哥被你父亲揍……” 皇帝面上有些动容,沉默了一下后道:“母后放心,在嫁妆上我不会亏待了云凤的,您把折子给我,我拿回去给皇后安排。” 太后这才满意,笑着推了推汤碗道:“这是我让小厨房炖的老鸭汤,天寒,你吃些御寒。” 皇帝笑了笑,只觉得这碗老鸭汤是金子铸的。 皇帝吃完饭,还陪着太后说了会儿话,这才拿了折子起身离开。 古忠见皇帝站在殿外不动,便小步上前,忐忑的问道:“陛下想去哪位娘娘宫里?” 皇帝就横了他一眼道:“朕什么时候说过去别的宫殿?回太极殿!” 古忠心中默默,也不知道是谁办完了事说要到后宫走走的。 古忠服侍着皇帝回到太极殿,皇后已经换了衣服躺在床上了,手上还拿着满宝写的折子呢。 今天除了处理宫务外,她大部分时间都拿来看这折子了,这会儿还没看完呢。 皇帝突然回来,她愣了一下便拿着折子起身迎上去,一边行礼一边笑问,“陛下怎么回来了?” 皇帝把外衣脱了丢给宫女,闷闷不乐的道:“快要安寝了,自然就回来了。” 他瞥眼看到皇后手中的折子,忍不住叹息一声,冲外面喊道:“古忠,把太后的折子拿过来。” 皇帝示意皇后看一下,道:“太丰厚了,得找个借口回绝一二。” 就算他愿意给李云凤丰厚的嫁妆,但也没必要这么丰厚,肯定要讨价还价一番的。 可太后突然提起他们小时候的事儿,他当时便不能拒绝了,所以,这个恶人要么皇后去做,要么就得内库的监令去做了。 他换好衣服就盘腿在榻上坐好,很不高兴的道:“萧院正说母后大病初愈,身子还很不好,所以不能受气。” 皇后没有看完折子,不过一目十行的扫过心中也有数了,她问道:“太后想把婚期定在何时?” “没定,不过我估摸着也就明后年吧。” 皇后想了想后道:“应该是明年。” 她见皇帝苦恼,便笑着坐在他的对面,“你知不知道,母后对云凤插手些许宫务有些不满?” 皇帝皱眉,“她插手什么宫务了?” “也没什么,就是先前周满给大郎治病,她特意让人把消息传到母后耳边,让母后很是不满。” 皇帝就把目光落在折子上,“所以这……” “这应该不全是给云凤的,”皇后道:“当初魏知把益州王府全抄了,一文钱都没给他们留下,以后新庆要去封地,肯定也要带一些东西过去的。” 她道:“棣州穷苦。” 这个封地是皇帝选的,他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辩解道:“其实也不是很穷苦的……” 皇后笑道:“我也没说这个封地不好,不过新庆这样的身份,他去封地,户部和工部不会给他太多东西的,我看了一下,母后选的东西虽然贵重,却不宜变现,都是可以传家的宝贝。” 皇帝瞪眼,“你这是让我答应了?” 皇后道:“总比问你要钱粮和人好吧?” 这些瓷器、书画、家具、摆件,都是可以撑门面和过日子的,却很难变现,显然太后是精心挑选过的,没有触及朝臣和皇帝的敏感点儿。 可惜她不知道皇帝也爱财,连这点儿东西都不肯给。 皇后见他目光游移,忍不住蹙眉,“算起来这些东西还都是从益州王府查抄的,因为不好变现才拉到你的私库,怎么,现在不在了?” 皇帝有些微的心虚,小声道:“这不是三郎去洛州了吗,他那边王府什么都没有,所以……” 第1308章 出京 皇后:…… 她忍不住伸手揪住他腰上的肉扭了一圈,皇帝连忙解释:“也没有全给三郎,他爱书画,所以我给了他点儿书画和摆件;长豫年纪也不小了,眼见着就要说亲,其中有两套家具不错,我已经说了给她;明达的身体不好,那幅长鹤图和那些贵重药材我打算给她……” 就是这么巧,他刚才一扫眼,他已经分好的东西基本上都在这折子上。 这些东西不好变现,又贵重,放在库房里基本上就是做赏赐用。 一些不是十分贵重的,以后会赏赐给臣下,比如一些杯盏玉石什么的,可像这种非常贵重的书画、家具、摆件等,基本上就是自用了。 皇帝自己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他又宠孩子,自然是要送给孩子们的。 益州王以前受宠,太后常给他送东西,还让皇帝给他送,所以最后被送回内库里的东西都很贵重。 当然,好东西不止这些,还有各种珍贵的锦缎、皮毛之类的,甚至还有一整张完整的虎皮呢。 不少东西都给皇帝送出去了,上至太子,下至才会跑会跳的小公主,对自家孩子,他素来手松得很。 前段时间皇后又生病,前来请安的皇子公主不少,凡是让他在这里碰到的,他都赏了。 只不过这些比较贵重的、大件的东西留着要给几个比较受宠的而已。 因为太后还病着,皇帝怕她看见触景生情,所以给长豫她们的东西没有搬出来,给三皇子的东西也是悄悄的往外搬…… 皇后看着手中的折子,问道:“东西都送完了?” 皇帝轻咳一声道:“已经说了要给孩子们,我这个做父皇的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皇后就皱眉,“母后这样已算是退步了,萧院正都说不要让母后生气,你何必如此?” 皇帝不高兴道:“我也没想到母后要的嫁妆这么多呀,还列了单子。” 一个侄女而已,随便从私库里那些东西做陪嫁就行了。 不过太后都念起小时候了,他一想,兄弟几个也就老五还有一双儿女留下,所以此时也隐隐有些后悔。 皇帝巴巴的看着皇后。 皇后就按下折子,叹气道:“算了,我去与母后商议吧,换一些东西,你让人把私库里的单子给我,我挑差不多的东西给换上。” 皇帝又心疼了,“那些可都是好东西,长豫和明达出嫁都是要用的。” 皇后道:“她们不急,就是长豫也还要一二年呢。” “但钱粮可挣,这些好东西可都是积累,用钱买不着的。”皇帝这会儿倒宁愿给侄女陪送一些金银了。 皇后瞥了他一眼道:“你要不要细细地看一下周满的折子?” 她将那封厚厚地折子放在皇帝的手上,道:“我已看了大半,我觉得写的是真的不错,若太医署果真照此建起,那将惠民无数。” 皇帝听她这么说,便也展开折子,问道:“我昨晚扫了一眼后面,似乎还要在各地建造医署?” 皇后点头,“这不是一朝一日可以做成的,但这太医署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先例,前朝早期太医署便有教导之能,只是后来慢慢荒废了此职而已。” 皇帝没说话,不过再看这折子时的确更用心了,可心里还是忧虑得不行,“如此一来,我的私库肯定是不够了,从国库要钱,你觉得户部会答应?” 皇后道:“陛下不试一试吗?” 皇帝想了想后道:“朕先看看。” 皇后便笑了笑,皇帝觉得户部不会答应,不过是他不想做而已,等他想做的时候,他就不会觉得这是问题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拖沓起来,想做的事情便心急得不行,恨不得一两天便全部办好。 折子写得很详细,皇帝越看越觉得这太医署很眼熟,也更觉肉痛,“这完全就是比照着国子监来的嘛。” 皇后笑了笑,没说话。这又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昨天晚上不就知道了吗? 皇帝一边看一边道:“等周满回来,朕一定要找她好好的谈一谈。” 皇后笑道:“你先把折子看完再说吧。” 虽然皇帝很嫌弃,但他看的时候的确多了两分认真,并开始思索起来。 已经出京的满宝等人早把折子的事抛到了脑后,他们是一大清早便收拾好了东西启程回乡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回去,常青巷这边也留了下人,容姨便被留在了京城。 向家人也没走,向铭学的腿现在已经不用扎针,但还得继续做复健,不宜奔波,所以他决定留在京城。 然后留下的周六郎带着周立君和周立重去送他们,知道他们启程日期的殷或等同窗也来送,乌泱泱的一片。 是真的一片,不仅同班同窗来了,国子学和太学的其他班级的同学也来了,足足有二三十个,满宝站在一旁,差点没把人认全。 郑大掌柜也来送满宝,送给她不少应急用的药物,比如风寒、退烧、咳嗽等药。 满宝虽然自己有准备,但想着他们人多,便也都收了。 告别用去了小半个时辰,白善几乎是用了洪荒之力才与众人告别,拉着白二郎挤上马车。 等车走出一段后他就和白二郎抱怨起来,“都是你写的那传记,不然也不会这么多人来送我们,话还这么多。” 白二郎不服气,“这传记又不是我一个人的,怎么能怪在我一人身上?” 白善:“可名字只有你一个人的。” “有本事把书铺给的钱还给我。” 白善便不说话了,坐在俩人中间的满宝这才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现在不是启程了吗,就耽误了小半个时辰而已,先生都没说什么呢。” 俩人这才没有继续吵。 冬天路不好走,生怕马车打滑,所以速度要慢一点儿,一慢就显得马车更颠簸了。 三人坐了一下马车便忍不住出去骑马,这次他们把自己的爱马也带上了,虽然冷,但他们骑的又不快,嘚啵嘚啵的往前跑感觉也不错。 等骑马累了又回马车上休息,庄先生见他们精力这么充沛,便摇头笑了笑。 第1309章 白氏(九月月票加更2) 满宝的十三岁生辰是在路上过的,不过她年纪小,也不需要怎么过,只是一大早周四郎给她做了一碗面,打了两个鸡蛋进去而已,跟往年一样。 不过她自觉又长大了一岁,很是高兴,于是和白善白二郎一起骑着马跑到了队伍前面。 大吉带着两个护卫骑马跟在他们身后。 既然已经先跑了,他们干脆先到前面的县镇停留,还能替他们定好客栈,顺便再逛一逛当地的街道。 因为马车总会比马慢的,这一次回乡却比上一次进京多出一些游玩的时间来。 他们先去了陇州白家祭祖,刘老夫人无意在陇州多留,因此早早派了下人回去通知收拾好房间,他们到了以后连行李都没卸下,当天就让人去准备祭祀的东西,第二天便领着白善去祖坟扫墓了。 白二郎跟着一起去,因为满宝是周银的女儿,刘老夫人便也请她一起去了,周四郎和周五郎则和白家的管事一起认识了几个当地的商户,讨价还价一番后卖出了一批皮货。 第三天则休息了一下,刘老夫人只让人照例给本家送了一份年礼,便以要赶路的理由抱歉的表示不能上门拜访。 等到第二天本家的人上门时,他们已经又出城上路了。 满宝对此很不理解,悄悄地问白善,“刘祖母好似躲着你们族里的人一样。” 白善道:“当初我们离开时祖母和族里闹得有些难看,走的时候祖母就说,除非我光耀门楣,不然绝不与族中的人再深交。” 他道:“往年我们回乡祭祖,族里的人要么上门找我们麻烦,要么就冷眼相对,我们冷落惯了,便不想耗费太多心神应付他们。” 满宝蹙眉,“他们怎么这么坏?” 白二郎道:“我爹说是财帛动人心。” 白善点头,“我家是旁支,先祖还算出息,子嗣又少,积年累财,要是势弱,早被族里的人给吞了,偏偏我家每一代都有可以出仕的人,本家那边的人不敢太过分,所以财产一直积累下来了。” 白善是早把族谱背下来了,白二郎也背过一部分,不过这会儿也忘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就当故事一样和他们说。 怎么说呢,白善这一支虽然命运多舛,但每一代都至少有一个出仕。 远的不论,就论这百年来的,他嫡亲的曾叔祖是前朝的州牧,他们两家关系好,因此他曾祖死于战乱后暂时庇护住了他们这一支。 可惜他曾叔祖一家后来也都亡于战乱了。 到他祖父,更是踩在前朝到这一朝的线上,刚在前朝当上官儿,没两年,前朝没了,便换给大晋当官,结果一场风寒没注意,死了。 不过当时正是天下初定的时候,刘祖母的娘家给力,白氏虽然眼红他们这一支积累下来的财富,但也没敢太过分。 刘祖母自己也硬气,愣是保下了大部分的资产,且经营有方,资产越来越多。 本来,白启展现天资,考中进士以后族中就更对他们家更客气了,甚至以前用了各种手段占去的庄子和铺子还被买还了一些。 谁知道白启没当两年官儿又横死了。 上一次白启父亡时他好歹还好几岁,已经展现了读书的天赋,这一次白善可才一岁出头,刚能够扶住墙走路呢,根本看不出好赖来。 所以,他要是死了,他们这一支就算断绝了,按照族中的规矩,他们家的财产都要收归族里再次分配的。 当时白善这一支到底有多少财产谁也不知道,可大家私心里算一算,觉得比本家嫡支那几房也只多不少。 因为他们家的财产往上四代就没有分薄过。 四代的积累啊,还要加上娶进来的媳妇的陪嫁。 所以明里暗里心动的人不少。 不过白善被刘祖母护得很好,至少那些毒啊之类的阴私手段用不到他身上,可刘祖母很耗心神。 在她又挡了一次盘子里的毒点心后,白善直接在学里,被当着先生的面推到假山上,脑袋被撞出了一个洞,出了很多的血。 这彻底激怒了刘老夫人,也是这一次,刘老夫人才开始考虑搬出陇州。 她选了又选,最后选择了绵州白老爷这里。 没办法,她的父亲和兄弟都去世了,现在娘家是侄子当家,已经隔了一层,而且娘家和陇州太近了,根本隔不开白氏族人。 郑氏更不用说了,她家里是继母当家,真正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所以她选来选去,发现还是找白立最合适。 他们两家感情不错,白启和白立又从小一块儿读书,一直到白启决定进京读书考试才分开。 二则是因为绵州足够远,陇州这边的族人在那边完全没有根基。 以前白善年纪小,只觉得在陇州过得很不开心,学里的同窗都针对他,先生也不喜欢他,出门做客大家对他都喜欢阴阳怪气的…… 可益州王案子了了以后,刘老夫人仔细的和白善谈过族里的事,他才知道,原来小时候他喝过的水,吃过的点心和饭菜需要经过那么多的程序才能到他嘴里,这让他更不喜欢陇州了。 刘老夫人也不喜欢,所以这次才决定不在陇州多停留,三天便走,还赶在最后一天才给本家送帖子和年礼,就是为了不与他们碰面。 白二郎和满宝听得目瞪口呆,白二郎啧啧道:“你家族里这些事儿都快能写成一本话本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这也是你家族。” 白二郎一琢磨,还真是,虽然他们这一支搬到绵州去了,还分出了族谱,但还是跟陇州这边联着的,毕竟也才分出来三代而已,还亲着呢。 满宝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分族?” 白善悄悄往外看了看后小声道:“我也这么想过,但我祖母不太想。” 满宝和白二郎异口同声的问:“为什么?” 白善道:“祖母说,要是天下太平,分也就分了,可要是天下不太平,分不如合。” 满宝道:“可现在天下太平呀。”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等下一任皇帝登基了再说吧,前朝也只传了两代而已,谁知道会不会又打起来?” 第1310章 回乡 如果战乱,甭管这族里有多脏多臭,大敌当前还是要一致对外的,钱财很重要,但在性命面前就不值一提了。 这也是刘老夫人从小教他们的道理。 满宝点了点头,表示了理解。 从陇州到绵州,他们直接过秦州而下,再过兴州和利州就到了绵州。 周四郎在绵州时与他们分开,他把他的车队分出来,和满宝道:“趁着年前,这些皮货得全卖出去才行,我带着立威去茂州和益州,你们先回家去。” 满宝没什么意见,见他都不收拾一下自己,胡子拉碴的,便问道:“四哥,你身上还有钱吗?” 周四郎一脸沉重的摇头。 满宝心软了一下下,就给了他一个钱袋子,道:“里面有十二两的碎银子,回来后记得还给我。” 周四郎接过,问道:“还要还吗?” 满宝道:“不收你利息。” 周四郎把钱袋塞进怀里,叹息道:“好吧,还以为这是你心疼我的呢。” 满宝就看着他的衣襟不说话。 周四郎就笑眯了眼,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行了,四哥和你玩笑的,从绵州回家就近了,路上别乱挖东西了。” 这一路上,满宝一半坐车,一半骑马,只要骑马的时候就背着个小背篓,跑到他们前面,偶尔就跳下马去挖东西,挖回来的花花草草,一些被她好好的养着,一些则不知什么时候被她丢了。 丢了的还好,只当她跟小时候一样玩腻了,但养下来的,基本把他的车给糟蹋得不行。 现在周四郎就把那些用叶子包住根部的草全都搬到了满宝他们的车上,于是三人现在是被迫骑马了。 满宝一边上马一边和周四郎道:“四哥,你别嫌弃这些草,这可都是药草,可以种的。” 她打算拿回家去让大哥三哥他们种,而被“丢”走的那些植物则是被科科收录了的。 周四郎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吧。 等他们的车队走了,周四郎这才和周立威一起带着三子他们赶着骡车往另一条路去,他们要去茂州,先在茂州卖一波皮货,再去益州。 周四郎这两年卖药材和粮种认识了不少人,虽然都不是豪富,但门路也很广,他敢倒卖这些皮货,自然是有信心卖出去的。 两边分开走,满宝他们骑马依旧跑在了最前面,罗江县距离绵州城有点儿远。 他们早上出发,快傍晚时才到的罗江县,三人直接先去钱记饭馆,正是开始吃晚食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三桌客人,小钱氏带着大丫、三头和三丫等在忙活,在柜台上算账的三丫抬头看到店外来的六匹马愣了好一下。 满宝从马上跳下来,披风也没解就跑进去,“三丫!” 三丫瞪大了眼睛,惊叫道:“小姑!” 俩人抱在一起,欢呼一声,满宝问道:“大嫂呢?” “大伯母和大姐他们都在后厨呢。” 满宝便一阵风似的往后厨跑去…… 小钱氏正在做菜,满宝突然出现吓了她一大跳,勺子差点飞了,她抱住满宝,眼泪差点出来,“长高了,长高了,一眨眼不见就长这么大了。” 她伸手去摸她的手,“冷不冷,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车内?” 满宝依赖的在她怀里蹭了蹭,这才叽叽喳喳的回道:“我们刚进的城,先生他们坐车慢一点儿,落在了后面,我们是骑马进城的,大嫂,我可想你了。” 小钱氏表示她也想她,抱着她揉了好一会儿才扭头和大丫道:“去告诉客人们,今天的晚食算我们的,不再接新客了,让他们吃完就走,我们收拾收拾东西也回家去。” 大丫高兴的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三桌的饭菜很快做出来,然后小钱氏便带着他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店里的食材都带上,她怕不够,还给了钱让三头去多买些肉回去。 满宝道:“我去买,顺便去先生家里一趟,给他们家报个信儿。” 小钱氏有些舍不得她,但还是让她去了,她叮嘱道:“早去早回呀。” 满宝应下,跑出去牵了马便和白善他们一起离开。 看他们骑马离开,小钱氏这才真确的感觉到满宝是真的长大了。 店里的客人们探着脑袋跟着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小钱氏,“周大嫂子,这是谁呀?” 小钱氏回神,笑道:“这是我家小姑。” 罗江县穷,这两年因为杨和书日子才过得富裕些,但整个县城,能够骑马的也不多。 钱记饭馆的东家是七里村的老周家,这是整个县城都知道的事,小钱氏才这么说,客人们就懂了,纷纷问道:“就是那个天尊老爷座下的小仙女?” “肯定是她,长得可真好看,不愧是小仙女。” 小钱氏笑眯了眼,连连点头道:“就是我小姑,她回来了,我们店得关早门回家去,所以这……” 客人们就抓紧吃饭,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这一顿饭还是小钱氏请的呢,于是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吃完了还连连恭喜了他们家一下才走。 满宝他们跑到肉摊买了不少肉,分出一部分来自己拎着转身去了庄先生家里,剩下的则让大吉拿着。 庄大郎他们一家也正在做饭准备晚食呢,听见大门敲响,庄大嫂就冲外头喊了一声,“纪安,去开一下门。” 庄纪安跑去开门,看到门外的三个少年愣了一下,迟疑的叫了一声,“白善?” 白善露出笑容,行礼道:“我们从京城回来了,先生坐着马车落在了后面,所以我们先回来报信。” 庄纪安连忙把三人迎进来。 庄大嫂在厨房里听见,擦了手迎出来,看到他们便忍不住露出笑容,有些局促的笑道:“是白公子回来了呀?” 周满行礼叫道:“师嫂,师兄不在家吗?” 庄大嫂松了一口气,改口笑道:“他还在铺子里呢,纪安,快去把你爹叫回来。” 又让周满和白善他们屋里坐。 白二郎将手里提的肉交给她,庄大嫂接过后往外一看,问道:“公爹呢?” “先生坐车在后面,我们骑着马快些。”白善笑道:“我们想着现在天寒地冻,家里可能没准备,所以便先跑过来告知师嫂一声。” 第1311章 回村 庄家的确没准备,庄先生一年到头可能就在家里住几天,房间一直空置着,人突然回来的话,房间里冷冰冰的,根本不方便住人。 满宝他们干脆挽了袖子进屋打扫,把门窗都打开…… 庄大嫂愣愣的看着他们把被子拿出来掸了掸后铺上床,还拿了火盆进屋里烤屋子。 周满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荷包来,将里面的药材倒进火盆里,不一会儿屋里便有了药香味儿。 这是驱虫避秽的药草,他们一路回来的时候没少烧,这屋里久不住人,也不通风,是得熏一熏的,升起的火盆还能驱散屋里的寒气和湿气。 三人动作很快,都没让等在外面的大吉帮忙就一人负责一样做好了。 庄纪安站在一旁愣愣的看着他们,反应过来后立即上前帮忙。 庄大郎从铺子里赶回来时,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满宝点了两个火盆在屋里驱寒,然后几人便退到了院子里和庄大郎行礼问好。 庄家每年都能收到七里村三家送来的节礼,和他们的关系虽不多亲近,却也不生疏。 只是一年不见,他觉得父亲的这三个弟子变化很大,身上隐隐有了一股贵气。 想到两个多月前县城里的热闹事,庄大郎对他们更客气了些,问起父亲的马车落在后面,干脆就要起身和他们到路口去接人。 他钻进厨房里,和庄大嫂道:“把饭菜做得软烂些,父亲不喜欢吃硬的东西。” “知道了,你快去接吧,对了,把纪安带上。” 他们去县城的大路上接,罗江县就这一条大路,要过城,这一条路是必走的。 车队带的东西多,进城的时候还需要检查,所以要慢很多。 他们干脆就站在大道的路口边等,白善趁机问起县里的事,“听说是刘县尉接手的县令之职?不知县务可有改变。” 庄大郎不太想当街讨论县令,但也没有拒绝回答,他只是压低了声音道:“县里还是和杨县令在时一样,什么都没改,不过底下吏员们的日子没以前好过是真的。” 庄大郎是在张家的粮铺里当账房,且不是一家粮铺的账房,而是总账房,县里的张主簿就是出自张家,所以他这方面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 正说着话,几人便听到了马车走动的声音,不由抬头看去,就见大街的尽口出现了车队。 庄先生的马车在路口停下,庄大郎连忙上前接住。 庄先生从车上下来,长出一口气道:“一把老骨头都要颠散了呀。” 他推开庄大郎的手,自己原地走了走,便让开让马车进去,对庄大郎道:“我带了些东西回来,你去让他们卸下来小心安放,我去和刘老夫人作别。” 刘老夫人也从车上下来和庄先生行礼,俩人已经熟识,倒不多客套,打了一声招呼后庄先生便转身家去了,他不愿再坐车,要自己晃悠着走进去。 刘老夫人对白善他们道:“送完了庄先生就快回家去,一会儿城门要关了。” 白善应下。 刘老夫人他们就先走了。 满宝和白二郎把庄先生扶回庄家,他喝了一口热茶后便对三人挥手道:“行了,你们回去吧,再晚,天就要黑了。” 三人便跑了,“先生,我们过几天再来看您。” 庄先生挥了挥手,扭头看向庄纪安,笑了笑,改为招手,“过来,祖父看看你。” 庄纪安很喜欢总是给他买各种好吃、好玩的东西的祖父,走了上去。 满宝他们跑回钱记饭馆,正巧周五郎也赶了车过来接他们,接上人后便一起回家去了。 小钱氏见满宝骑在马上,心中自豪得不行,却还是怕她从马上摔下来,就从车里冲她招手,“满宝,你到车里来坐,外面太冷了。” 周五郎坐在车辕上缩着脖子道:“大嫂,她才不怕冷呢,她路上有一半的路程是骑马回来的,让她骑吧,这车里可坐不来这么多人。” 三头和羡慕不已,也趴在马车上看满宝,“小姑,我也想骑。” 满宝道:“可我的赤骥还小,不能坐两个人,你去求大吉带你。” 三头就探头往后看大吉,然后自己拒绝了,“算了吧,等我回到家再骑,小姑,你给我骑马吗?” 满宝道:“我可以教你。” 三丫一听,也立即道:“我也要骑马!” 三头把她推到一边道:“你还小呢,骑什么马?” 三丫冲小钱氏告状,“大伯母,三哥又欺负我。” 小钱氏就瞪了一眼三头,拍了他一下,“不许欺负妹妹。” 三头就觉得很憋屈,也不坐在车里了,钻出车去和周五郎坐在一起。 满宝他们已经笑哈哈的跑远了,三头一脸的羡慕,又一脸的憋屈。 周五郎看着好笑,三头和满宝同岁,他小时候也是周五郎带大的,所以叔侄两个也亲近得很,便撞了撞他的肩膀道:“你娘就念了你一句,怎么,就生气了?” 三头小声嘟囔道:“天天都念的。” 周五郎不信,三头就小声道:“五叔,你不知道,现在家里都不偏心我们,开始偏心三妹了。” 周五郎奇怪,“为什么?” “因为家里就要只有三妹一个女孩儿了,”他道:“大姐要出嫁了,二姐又在京城,四婶又生了一个弟弟,以后家里就只剩下三妹一个了,所以家里就开始偏心她了。” 三头言之凿凿,然而周五郎并不怎么相信,再偏心,三丫不还是得到饭馆里去帮忙吗? 可见也并没有多偏心的。 刘老夫人他们先走,因此也先到的七里村,等满宝他们骑马回来的时候,村口已经聚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老周头站在最前面。 他眼神还特别好,余霞中瞪着眼睛往远处看,满宝骑着赤骥当先出现在村口的那条小路上时他就一拍大腿乐道:“哎呀,是满宝,看到了没,骑在马上的是满宝。” 一旁被他抓住的村长连连点头,“看到了,看到了。” 老周头嘚瑟的不行,乐陶陶的和众人道:“这是我闺女,是我闺女……” 众人:……废话,同村这么多年,谁不知道这是你闺女? 不对,这不是你闺女! 有人正想点明这一点儿,满宝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来,等马跑到跟前将将停下,她便从马上蹦下来,冲着老周头就扑去,大喊道:“爹——” 第1312章 鼓动 老周头接住她,“闺女呀——” 父女两个高兴的抱了好一会儿,老周头就夸她,“满宝越来越漂亮了,这衣裳也好看,还暖绒绒的。” 满宝就给他看,“这是披风,狐皮做的。” 她道:“爹,我和四哥买了好些狐皮,给你和娘,还有大嫂做了一件狐皮大衣,可暖和了。” 老周头又心疼又怀疑,“和你四哥买的?你四哥啥时候这么孝顺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到了,从马上跳下来先和村里的人团团行礼,闻言忍不住抿嘴一笑,白二郎插嘴道:“不是和周四哥一块儿买的,是和周四哥买的,不过周四哥说他没赚钱,平价卖的。” 老周头听明白了,忍不住吹胡子瞪眼,念叨道:“老四出息了呀,都学会挣自个妹子的钱了,怎么,他就不能孝敬一下他爹娘?他人呢?哪儿去了?” 白善拽了一把白二郎,白二郎便哈哈大笑着转身跑远了,跑向站在桥边的他爹。 白大郎已经从车上下来和他爹见礼了,他脸色有些发白,看见他弟欢腾成这样,忍不住摇头,真不明白他为什么哪来那么旺盛的精力。 白善和老周头行过礼后也回家去了,大家各回各家。 后面拉行李的骡车是按照各家来装的,一家一辆,装着老周家行李的车直接往老周家去,在村民们的帮助下卸下行李来,周五郎翻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包好的各种点心糖果。 全都是他们在绵州城中买的,他把箱子交给二嫂,冯氏便开始拆了点心和糖果给大家分。 村民们也不客气,收了点心糖果后转身就找到自家孩子,给他们拿去吃,有的则叮嘱拿一些回去给老人尝尝。 他们也不走,就站在院子里和老周家人说话,主要是想和满宝说话。 他们对京城很感兴趣,想知道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周五郎已经跑去找他媳妇孩子了,满宝就被众人围住,大家七嘴八舌的问起来,比如京城的大门是不是真的有八丈高,满宝是不是真的见着了皇帝…… 满宝也很喜欢跟他们说话,脱了披风后就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爹的身边和人吹起牛来,哦,不,是说实话。 她表示京城比罗江县可大多了,随便一个坊都比罗江县大,一个坊内纵横四条大街,沿街是商铺,后面一格一格的则是住宅,想想看罗江县可只有一条大街呢…… 京城里好吃的东西也很多,漂亮的东西也很多…… 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老周头最为捧场,冯氏几次想要插话都插不上,干脆就不打扰他们,转身把三丫拉了过去,按照箱子上贴的标签搬到各人的屋里去。 村里有人看到他们一箱箱的东西搬回房里去,先前还不怎么在意,这会儿却眼热得不行,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就忍不住问,“满宝,你们这是从京城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给我爹娘买的布料,还有京城的特产,再有就是一些书啊、药材了。对了,我从济世堂里和药商买了好些药种,你们可以试着种在山上……” 村民们惊讶,忍不住问道:“药草也能种吗?” 不怪他们惊讶,在他们的印象里,药材都是从山里采摘的野生的。 满宝道:“我问过了,有些药草能种,反正也是用的山地,这些种子也不怎么贵重,试一试吧,若是能种出来自然好,种不出来也不妨碍什么。” 其实这些种子都是她托药商们和药农收的,没办法,好多药材百科馆内都没有收录过,可药铺里基本上都是炮制过的,已经没有活性了,她只能将这些药材名字记下来,再划出可以收集种子的药材,然后出钱让药商们帮忙收集种子。 不然,她一种只要一两株生药草,就算她出的钱高,因为不好运输和存活的原因,药商们也不喜欢费这个劲儿。 所以满宝才转而考虑要收集种子。 有些药材是有种子的。 但正如他们所说,药材绝大部分都是从山里采摘,天生天长,种药材,别说七里村,别的地方也很少有的。 至于村里种的老姜和山药,他们没把它们当药材,因为这些都是可以当菜吃的。 也就只有女贞子稀奇点儿,被他们算做一味药材。 满宝道:“女贞子、老姜、山药还有枣片,这些都是常用的药材,用量颇大,如今我四哥已经决定要常走京城那条线,那你们多种些也没什么。” 众人眼睛微亮,新麦种现在已经卖不出什么价了,听人说连很远的北地都换上了新麦种。 而且,这两年因为丰收和新麦种的产量,粮价还降了些呢,倒是今年被周四郎收去的老姜,还有和周二郎一块儿拉到绵州、益州等地卖的新姜换回来不少钱。 而且姜喜欢沙地,那种地方不好种粮食,拿来种姜是最合适的。 话题便一转,大家转到了农事上,也就没心思去想什么箱子不箱子的了。 “金叔,你家今年就种了二十来棵枣树吧,上哪儿找的果苗?” 老周头道:“二郎从外头找回来的,回头我问问他。” “要我说还是种枣树比较好,生的当果子吃,晒干了能卖给药铺,直接种山上,能省不少地呢。” “满宝,你带回来的种子都是什么种子?那药材贵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满宝慢慢回答,得知这些药种她也都没种过,甚至好多连药农都没种过,所以哪怕她说她知道种植的方法,大家还是不太心动,反倒商量起来要怎么多种些老姜。 自从老周家说老姜可以晒干放到药铺里当药材,生的也能保存得更久,大家便都开始有意种起老姜来。 现在看来,完全可以再多种点儿嘛。 反正七里村旱地挺多的,可以少种点儿豆子,多种点儿老姜。 村民们见老周家厨房快做好饭菜了,纷纷起身告辞回家去,老周头留了一下,有两家就要留下吃,结果被人给簇拥着离开了。 人家一家子团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等人一走,周三郎便把门关上,把院子里的凳子一收,大家分了两桌进屋吃饭。 坐下以后老周头才发现不对,左右看了看后问,“老四、老六和大头呢,他们怎么不在?” 众人:……爹,您这反应是不是慢了些? 第1313章 看法(祝书友“潇洒走一回”生日快乐) 满宝抬头道:“爹,六哥和立重立君留在京城开店呢,过年生意好,他们不舍得关掉铺子。” 她没说周四郎把周六郎和店铺押在胡商那里的事,继续道:“四哥和立威进了一批皮货,在绵州跟我们分开了,要拿去茂州和益州卖,估计得好几天才能回来。” 这种做生意的事老周头不是很懂,不过他对周四郎不走空的行为和周六郎勤奋劳作的态度表示了赞赏,于是暂且把他们丢在脑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给满宝,乐滋滋的道:“好,那我们先吃饭,来,满宝吃肉,一路上都饿坏了吧?” 倒不怎么饿,就是颠簸得很。 钱氏看了眼一直兴奋不已的老周头,也给满宝夹了一筷子肉,然后道:“快吃吧,你的房间娘让你三嫂收拾出来了,屋里点了火盆,晚上要是太冷,就再加一床被子。” 满宝应下。 一家人开心的吃了一顿晚食,饭后大家就点了灯分东西。 大房、二房、四房和五房都给各自的屋里人买了好东西的,满宝当然也不会忘了三哥他们,也给他们买了一箱子的东西。 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这些东西在京城时就分门别类的放好了,已经抬回各自的房中,他们自己会分。 主要的是,满宝这次还从京城里带了一些书回来,这是她买回来给三头他们的。 家里的书大部分是她去先生那里手抄,然后三头他们再从她这里手抄一份过去的,其实书还是很少。 这一次,她把许多她已经读过背下来的书带回来,三头他们可以直接用上。 不够的话也可以自己抄一份。 还有皇后和太子妃赏赐她的一些布料、首饰之类的,满宝也带了不少回来,她并不吝啬的分给家里人。 钱氏摸了一下那锦缎便把手收起来,摇头道:“这锦缎太滑了,我都怕手上的茧子把它的丝给挑了,不是我们庄户人家可以用的,还是收起来吧。” 满宝却看出嫂子们是真的喜欢,因此道:“娘,让嫂子们收着吧,就算不穿,收好来,以后也可以卖了换钱。” 钱氏看了她一眼,没再表示反对,对小钱氏等人道:“既然满宝这么说了,你们就收着吧。以后孩子娶媳妇或是出嫁,这些料子说不定能用上。” 说到这个话题,小钱氏就忍不住问满宝,“满宝,大头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亲?” “对,二丫也到年纪了,”冯氏道:“我还以为这次二丫回来呢。” 满宝吓了一跳,“二嫂,你就要给立君说亲了吗?” 冯氏道:“可以开始相看了。”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道:“立君现在可能干了,让她回家嫁人估计不可能,而且女孩子嫁的太早不好。” “怎么不好了?” 满宝道:“对身体不好,嫁得太早,生孩子危险,十八岁后再说吧。” 冯氏纠结,“十八岁也太大了吧?对了,老六呢?” 大家这才想起来,周六郎还没娶媳妇呢。 嫂子们纷纷看向钱氏,气氛有点儿凝滞。 满宝嘿嘿一笑,有些许的心虚。 钱氏看到了,便对围在满宝屋里的冯氏等人道:“天色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屋睡觉去吧。” 冯氏等人就抱了分到的锦缎离开。 钱氏对小钱氏道:“再去烧一锅热水,免得一会儿满宝他们洗漱热水不够。” 小钱氏也走了,满宝连忙摸出一个大包袱来给她,“大嫂,这是给你的狐皮大衣,穿上可暖和了。” 小钱氏抱着一匹锦缎和一个大包袱回去了。 冯氏等人都看到了,便知道大嫂比她们多了一个包袱,不过这会儿大家是羡慕居多,对此早习惯了。 等人都走了,钱氏这才拉着满宝问,“你六哥在京城喜欢上人了?” 满宝:“娘怎么知道的?” 钱氏没回答,问道:“是什么样的人?” 满宝便挠了挠脑袋道:“六哥托了四哥回来说情的。” 钱氏就点了她的脑袋道:“所以你要瞒着娘,瞒到你四哥回来?” 满宝便不好意思的一笑,往外看了看后才趴在钱氏的耳边小声道:“是我们家饭馆隔壁的羊肉馆的闺女,姓邱,今年有十八岁了。” 钱氏就皱眉,“十八岁还没定亲,是跟你六哥一样不想成家,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满宝:“他们家只有她一个闺女。” 这种情况太熟了,钱氏想也不想就问,“他们家要入赘?” 满宝正想回答不是,闻言顿了一下反问,“娘你会答应六哥入赘吗?” “不答应,”钱氏沉着脸道:“倒不是为了你六哥的那份孝敬,除了他我还有五个儿子,我和你爹养老尽够了。只是赘婿不是那么好当的,先不说外头人那些眼光,光家里都有可能会看不起他。” 钱氏道:“我们家现在也不缺娶媳妇的钱,为什么要入赘?” 满宝道:“我亲爹也是入赘的,娘你不是说,我姥爷他们对我亲爹挺好的吗?” 钱氏听她提起这个,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事,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是挺好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你亲爹那会儿什么都没有,连命都是人家救的,不然要是娶进门来这会儿就没这么多纠结的事了。” 满宝小声问:“什么纠结的事儿?” 钱氏掐了掐她的脸颊,嗔道:“明知故问,还能什么事儿,当然是你上族谱的事儿了。” 满宝就叹气,道:“娘,你觉得我叫周满好听,还是叫夏满好听呢?” 钱氏笑道:“都好听,看你喜欢哪个名字。” 满宝自己也举棋不定,她当然是更喜欢从小便带着的名字了,可这样一来就显得她亲爹和他们家很没有道义了,毕竟当初说好了是入赘的。 钱氏也跟着叹息,“你六哥应该回来的,让你爹打他一顿就好了。” 满宝一个激灵,立即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娘,邱家没让六哥入赘,只是说想要一个孩子跟他们家姓而已。” 钱氏:…… 她默默地看着满宝。 满宝讨好的笑道:“我这不是想知道您对于入赘的看法吗?” 钱氏就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这才细细地问起邱家的情况来。 满宝一听便知道钱氏是倾向于同意了,她莫名的觉得自己有点儿亏,看来等四哥回来得让他把六哥的那十两银子给她,因为这门亲事是她说服娘亲的。 第1314章 小农庄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满宝这才翻了一个身,撑着懒腰爬起来。 家里人早就都吃过早食了,大冬日的没事做,大部分都出去玩了,只有几个人还在家。 小钱氏正照着钱氏的吩咐准备各家的年礼,快要过年了,又撞上满宝他们从京城回来,给亲戚们的东西肯定要丰厚一点儿才好。 尤其是钱舅舅家的。 看到满宝过来,小钱氏就擦了擦手问,“醒了,肚子饿了吧,大嫂给你下碗面。” 满宝已经溜进了厨房,掀起锅盖看到还有一个白馒头,就道:“不用了,吃馒头就行。” 钱氏看了一眼后道:“给她煮个鸡蛋配着馒头吃就好,不用下面了。” 小钱氏应了一声,却不止给满宝煮了鸡蛋,还给她炒了个青菜。 满宝很高兴。 她笑道:“一大早五郎就说你们在京城少能吃到绿叶子的青菜,一入冬就只能吃白菜和一些干菜了,今年天气还算暖和,菜地里种的菜还能活,所以我多折了些回来。” 满宝拿着馒头一边啃一边看她们收东西,问道:“娘,我爹他们呢?” “出去了,”钱氏道:“肯定满村转悠着吹牛去了,还穿着你给他的狐皮大衣。” 别说,狐皮大衣还是很暖和的,毛绒绒的,又挡风,七里村在山里,就算是出太阳也感觉冷飕飕的,冬天也就围着火盆的时候感觉好受。 可烧火盆太费木柴,家里人又多,所以并不常升。这会儿有这一件大衣,出去外面逛也不会觉得冷。 钱氏都很喜欢,更别说老周头了。 满宝也想到村里去逛一逛,于是抓紧吃馒头,吃完了早食手一拍就跑出去了,小钱氏想拉住她量一下脚做鞋子都没拉住。 钱氏就笑道:“我看她现在和大丫差不多一样高了,你照着大丫的脚给她做就好。” 小钱氏应下,把分好的年礼拿回主屋去放好。 满宝正要跑去白家找白善和白二郎,结果才到桥边就看到他们两个从那边过来,三人在桥上碰面。 白善道:“我们想去小农庄里看一看,你去不去?” 满宝便立即改了主意,“好呀。” 大吉已经把车赶出来了,不过不是用的马,而是骡子,走乡下的这种坑坑洼洼的路,骡子走得比马稳当。 白管事和他们一块儿过去,他也坐在车上,一边给他们介绍今年庄子的情况。 今年庄子少了新麦种的收益,所以钱少了许多,但也赚了不少,因为粮食丰收,卖出去也挣了不少钱。 除了粮食,还有庄子里种的姜,果树,养的鸡鸭等也都收获不少,白管事知道这个小农庄是三位小主子在外面花销的主要来源,因此很上心。 白善也不嫌弃车颠簸,直接在车上查起账来,白二郎嫌头晕,没去看,只问他,“你的钱够还我吗?” 白管事好奇的看了一眼他们家少爷,按说不该是堂少爷和他们少爷借钱吗? 怎么这会儿反着来呢? 白善默算了一下各项收益的总和,点头道:“够还。” 白二郎就高兴了,“那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分钱了就还,”白善有些好奇的看他,“你现在急用钱吗?” 白二郎道:“倒也不急,就是我表哥昨晚上和我借钱来着,说是想做生意,缺本钱,我觉着他那门生意不错,所以我想入股,就答应了。” 白善和满宝很好奇,“你表哥?” 白二郎点头,“我表哥和表姐在我家呢,你们还没见过吧,等下午回去了我带你们去见。” 别说满宝了,就是白善都没见过白二郎的表哥表姐,因为从来都是他去舅舅家,他舅舅家的孩子从不过来的,倒是他舅舅偶尔还过来,满宝和白善都见过。 白善问,“他们是过来过年吗?” 白二郎:“不知道。” 他想了想道:“过来借钱的吧?我昨晚才回屋我表哥就过来找我借钱了。”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不由道:“你该不会被你表哥骗了吧?” “不会,”白二郎自信的道:“我都问清楚了,他的确是要做生意,连铺子都找好了,就是钱不够,所以没有盘下铺子,进货的钱也少。” “那怎么不和你爹借钱?”白善总觉得不对,“你舅舅家也不缺钱呀。” “大人们的想法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做什么事儿他们都觉得做不成,所以根本不给钱,”白二郎道:“我表哥就是和我爹借不着才来和我借的。” 满宝道:“我娘常说,老人言,明路灯,你不如问一下你爹的意见,也不叫你听他的,你问过后再想想?” 白善也点头,“堂伯可比你精明多了,你手上拿这么多钱也从不见他插手,可见他是个开明的人,你不如问问他为什么不肯借钱给你表哥。” 别人说这话白二郎可能不会听,但白善和满宝说他却是听进去了,三人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不同别人,而且他心里是知道他们两个都比他聪明的。 说着话的功夫,车到了他们的庄子,白善跳下车,伸手扶了一下满宝,三人一起回头看来路,若有所思,“这路好像宽敞平坦了一些。” 白管事就笑道:“今年收的麦子和稻子全都是在这儿打出来晾晒的,加上偶尔还要出去卖鸡蛋,出入的多,这路就显得不好走了。农闲的时候老太太就请了短工把这路整了整,至少出入方便点儿。” 白善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往前去。 属于周四郎山脚下那块乱糟糟的山石乱地,此时那里建了五间小院子,白管事道:“地里忙,又请了两户长工,这是他们建起来的房子,这一间则是囤放庄子产出的库房,是我们家一个老门房来看守的。” 也是盯着那四户长工的意思。 而别的地方则拦起三个大大的篱笆空地,里面全养的鸡,院子里还算干净,每一个大院子都用茅草盖起低矮的鸡棚,晚上鸡会住到里面去。 三人还在里面看到一只很眼熟的鹅。 都被满宝家的鹅追过的三人只觉得脊背一寒,齐齐停住脚步,扭头问道:“怎么这里还养鹅?” 第1315章 生气了 白管事就笑道:“没办法,这里离山近,不仅黄鼠狼会偷鸡,山鼠还特别大,常把鸡咬伤,庄子去买了几只鹅回来,还是周老爷给介绍的呢。” 毕竟罗江县里养鹅的人家也没几个,并不好买。 本来还想进鸡棚里摸几个鸡蛋的三人立时打消了主意,算了,他们就远远看着便好。 他们家的长工日子过得还不错,除了每月固定的月钱,庄子里每次收获时还会给赏,比如庄子里养的鸡鸭,产出会分给他们三成,喂养的麦麸等都是庄子里出。 四户长工都出来见过白善他们,除了新来的两户,其他两户和满宝他们都熟的很,毕竟曾经一起种过地,一起拔过草,还一起收割过麦子和稻谷…… 三人看了一下地,和白管事一起规划了一下明年的种植情况。 良田自然是都拿来种稻子和小麦,但其他不太好的地满宝则规划着多种些老姜和山药,她看向依然只有二十来棵果树的山,道:“回头我和我大哥们说一声,留出一些女贞子的树枝来给你们扦插。” 长工们自然没意见,但白管事却有些犹豫,“不是说药材不好卖吗?”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老周家的女贞子,县城的济世堂收的有限,把价格压低了,所以他们才送去益州的。 但听说益州那边的药铺也收不完他们家的女贞子的。 满宝意味深长的道:“不怕,你们能种多少就种多少,回头炮制好的,我四哥就能收。” 就算他们规划的太医署不过,就是多建起一个女太医院,将来看病的大夫也会多一些的,大夫多了,那病人也就多了,吃的药也就多了。 白善显然也预料到这一点了,和白管事点头道:“不错,你们能种多少就种多少,不用怕卖不出去。” 白管事就扭头去看那郁郁葱葱的山,叹气道:“少爷,把这山开出来种药材不知道得需要多少人力啊。” 满宝:“再买两头牛?” 白管事便思考起来,觉得可行,一头犍牛可抵两个劳力呢。 三人简单的规划了一下地,走到沟渠边,见里面似乎有鱼,便跑去和长工们借了木桶去捞鱼。 白管事看他们又不务正业了便摇了摇头要回去,白善却叫住他问,“今年冬天的鱼捞了吗?” 白管事道:“已经捞过了。” 三人很惋惜,他们没赶上今年的鱼。 不过他们也没泄气,长工家里还有鱼篓,白善用木棍和鱼篓绑在一起便放进水里,拿木棍慢慢的拖着鱼篓向前…… 大吉跟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玩水,哦,不,是抓鱼。 但这沟渠里的鱼哪是那么好找的,忙了半天,别说大鱼了,连巴掌大的小鱼都没抓到,倒是网了许多小鱼仔。 但白善他们看了一眼便又倒了进去,这些小鱼仔都是明年的大鱼,他们可不能这会儿赶尽杀绝了。 玩了小半日,他们觉得肚子饿了,这才惊觉到中午了。 长工们邀请满宝们留在这里用午饭,不过三人拒绝了。 长工们想了想,干脆进屋里去凑了一篮子的鸭蛋给他们,算是他们送给主人家的东西。 白管事看了篮子里的鸭蛋一眼,没说话。 满宝三人非常高兴,拎着鸭蛋和他们告别回村子里去。 坐在骡车上,满宝随手捡了一个鸭蛋在手里玩儿,觉得它比鸡蛋大多了,便好奇的问,“白管事,集市上鸭蛋多少钱一个呀?” 白管事道:“两文钱三个。” 满宝愣了愣,“鸡蛋好像是三文钱两个。” 白管事点头道:“鸭蛋没有鸡蛋好吃。” 所以,每次分三成的蛋时,他都是用鸭蛋替换成鸡蛋分给长工们,鸡蛋再卖出去。 他再看了一眼那篮子的鸭蛋,不过这事主子们不知道就是了。 满宝没多想,拿着鸭蛋道:“鸭子也没有鸡好吃,还脏,要不是我们的农庄离村里远,前面又有一条大沟渠,我也不想养鸭子。” 白善则看了一眼白管事,又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鸭蛋,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和满宝道:“这鸭蛋你拿回家去吃吧。” 满宝摇头,“不要,我家有鸡蛋呢,还是拿去你家吧。” 白二郎道:“你们都不要我要了。” 白善和满宝就一起点头,“行,给你吧。” 白二郎:“我中午就让厨娘炒了吃,你们来我家吃午食吧。” 白善和满宝一起拒绝了,纷纷表示他们要回自家去吃。 白二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对大吉道:“一会儿到下桥就过去,从那条路回我家,哼,我就不信这鸭蛋这么难吃。” 白善和满宝一听,也不拒绝去他家了,还跟着他一起把那篮子鸭蛋给送到了厨房。 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在哪边吃饭,所以白家的厨娘没准备他们的午食,但要准备也不慢,灶台还都是热的,饭菜也有,新切了一些菜直接煮上就行。 所以厨娘保证会用鸭蛋给他们做一道菜,总算是把他们给哄出去了。 白善回头叮嘱道:“别煮太多,煮三个就行,多了吃不完。” 满宝则道:“多放点儿姜,听说鸭蛋比鸡蛋腥多了。” 白二郎却道:“随便煮,别客气。” 厨娘:…… “煮多了你吃!”白善对白二郎没好气的道:“又不是我们坑你要的,是你自己主动要的,这会儿生气什么?” “就是,”满宝也道:“会浪费知道吗?” 白二郎:“我讨厌你们说话不明着说。” 白善:“那我也是推给满宝,也没想推给你。” “就是,我也是推给白善的,也没牵扯你。” 白二郎:“我更生气了!” 厨娘听着三人的争执声,见他们一点儿也不耽误的往前面去,沉默了一下后看向一旁的白管事,“这是吵架了?” 白管事默然无语,他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起来呀。 大吉一点儿没受影响,见他们安全回到家便不跟在他们后头了,甩了手便回隔壁白宅,吃了午饭后去休息。 第1316章 借钱一 他们没去饭厅吃饭,而是去白二郎的书房煮茶等着饭菜,一边还要吵架。 等白二郎的表哥陈博找过来时,白二郎正扭着头偏到一边去生闷气。 陈博一进屋,见桌子边坐着个姑娘,正犹豫着是不是要退出去时,白二郎已经和缓了脸色站起来,行礼道:“表哥,你怎么过来了?” 他回头和白善周满道:“这是我表哥,陈博,表哥,这是……” 他顿了顿后有些憋屈的道:“这是我师姐和师兄。” 陈博恍然大悟,他说呢,怎么有个姑娘在他表弟的书房里,三人互相见过礼,陈博也在桌子边坐下了。 他见白二郎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就笑问,“表弟怎么了?” 白二郎摇头,“没事。” 他摸了摸肚子道:“就是还没吃午食,有些饿。” 白善和满宝也饿,所以他们已经先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水,他顺手提起茶壶给白二郎也倒了一杯,然后才给陈博倒茶,笑道:“昨日回来得晚,不知道陈表兄来做客,没有上门拜访,实在失礼。” 不说白善和白二郎是师兄弟,仅他们同族,便可以一起论这个亲戚,陈博连忙笑道:“哪里,哪里,应该是我们过去拜会才是。” 他说到这里一顿,笑道:“对了,上午的时候我母亲已经带着我妹妹过去拜会老夫人,你们……” 白善只能歉意的表示他们上午不在家,而是去看庄子去了。 陈博便笑道:“我早听表弟说过了,你们三人有个小农庄,只有百亩地,可每年的收益却不少,最多的时候甚至超出千两去,一亩地十两银子的收益,要不是我素来知道表弟诚实,我一定不信的。” 白善和满宝:…… 俩人齐齐的看向白二郎,眼带怀疑,他诚实? 白二郎微微抬着下巴,瞥了他们一眼后更挺足了胸膛。 白善只能点头表示赞同,跟着夸了白二郎两句,然后就转开话题,“我们听师弟说陈表兄想要做生意?” 陈博没想到他昨天晚上才和白二郎说的话,今天白善二人就知道了,他点了点头后叹息道:“我不像善表弟和二表弟,你们会读书,将来是要出仕当大官儿的,我呢,只求将来做一乡绅就好,多买些地,和姑父一样经营几个庄子铺子,日子过得下去就行。” 这曾经也是白二郎的理想。 “可我们家人多,父母都没分家,更别说我们这一辈了。” 白二郎在一旁低声解释,“我三个舅舅,他们都还跟着我外祖父外祖母一起过呢。” 白善和满宝表示理解。 “所以这家里的钱不好动,我想做一番事业却是没本钱,所以就想和表弟借一些。”陈博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善和满宝,意有所指的道:“听说善表弟和周小姐和我二表弟平分庄子里的收益,那手中的钱一定也很多吧?” 他笑道:“你们若有多余的钱,可以和二表弟一样入股我的生意,将来赚了钱,就跟你们分庄子的收益一样,我们也可以分铺子的收益。” 白二郎直接道:“他们没钱。” 陈博面色有些怀疑,白二郎便道:“他们的钱在京城全花光了,白善还欠我钱呢。” 白善便不好意思的笑笑,解释道:“我们花钱比较大,所以存不住钱,就是有心想入股也无力。” 他顿了顿后问,“不知陈表兄想做的是什么生意?” 陈博一听白善还欠白二郎的钱,信了几分,笑道:“想做布庄生意。” 他道:“要说这生意啊,无外乎就是吃穿住行,这吃的,又脏又累,住的需要本钱大,行也劳苦,算来算去,还是这穿最好做,又体面,又轻松,本钱也不是很大。” 他指了三人身上的衣服道:“就看你们身上的衣服,细棉布,好的还有绸衣,锦缎丝帛,这不同的布料有不同的用处,谁也避不开这穿去是不是?” 三人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头。 “我们这儿有蜀锦,京城、江南都喜欢,但江南的细棉布,中原的绸缎,北方的皮货,那可也都是好东西,总之,这做穿的生意总不会亏的。” 满宝就问,“你是要做走商,还是自己开个铺子?” “走商太累了,而且路上太危险,万一遇到山匪怎么办?”陈博道:“风险太高,所以还是开铺子好,收益虽低些,却胜在安稳。” 白善和满宝就一起点头,觉得他还挺靠谱,就含笑问,“你想把店开在哪里?” “就开在绵州,那里有钱人家多些,总比开在县里好。” 陈家是绵州神泉县人,神泉县距离绵州城也不近,却是中县,经济比罗江县要好。 因为怕白二郎被坑了,白善和满宝便问起陈博开店的事来,想要问得详细些。 陈博表示他已经在绵州看好店铺了,正是在最繁华的地方,他道:“我的意思是买下来,不然这租铺子,万一生意做得好了,房东提价什么的影响生意。” 白善问:“那个铺子多少钱呀?” “不贵,八百五十两。” 满宝差点把茶水给喷出来,八百五十两都能够在益州城不差的地段里买一间商铺了。 白二郎也愣住了,昨天晚上他们只来得及说借钱和要做的生意,这铺子的价钱却没谈。 这也……太贵了吧…… 白二郎不由看向满宝,正想问一下她家那铺子多少钱,就听白善问道:“铺子都那么贵了,那你们进货得多少钱?” “这个不贵,我算过了,一开始我们进个二百两左右的货就差不多了。” 白善和满宝便对视一眼,笑问,“不知道陈表哥手上有多少钱了,还缺多少?” 陈博笑了笑后道:“我手上已经有一部分了,是我自己存的一部分钱,我娘也给了我一部分,就还差一些,所以才想找二表弟一起合伙儿。” 白善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觉得他多半是被卖铺子的人给坑了,正想劝说他一下呢,就听白二郎道:“可表哥你昨天晚上不是说还少八百两吗,要与我借八百两。” 白善和满宝:…… 第1317章 借钱二 陈博还一无所觉,点头笑道:“是啊,你知道的,我不像你小小年纪就可以经营庄子,我只能把自己的月钱存下来,但也没多少,我娘给了我二百两,这开铺子总要有些钱在账上……” 白善微微挑眉:“那这钱,你是和二郎借,还是拉他入股?” “本来是想借的,但昨天晚上我见二表弟也心动,便想着我们表兄弟一起做这门生意也不错,干脆就算入股吧。” 白善和满宝一起扭头看白二郎,斟酌的问道:“陈表哥计划着这个铺子一共要投入多少钱?” 陈博看向他们笑问,“怎么,你们也感兴趣?” 满宝才要说话,白善立即抢在她前面点头道:“倒是有些心动,如果真好,我还真想与祖母借些钱投入进去。” 陈博却哈哈大笑道:“说什么借呀,你们祖孙还论这个?” 他语气有些羡慕的道:“你们家就你一个,自然是你说要什么就给什么的。” 白善没反驳,只是轻咳一声再度问起他的规划来。 陈博的规划就是没有规划。 他自己存了有六十多两的银子,他娘给了二百两,和白二郎拿八百两,这铺子就能开起来了。 但如果白善和周满愿意拿出钱来入股,他也是不介意多进一些好货的,而且钱多了也好周转不是? 白善和满宝听他全无计划就想着开店,忍不住目瞪口呆,就连一旁的白二郎都呆住了。 他虽然没开过铺子,但周五郎他们在京城商量着开饭馆的时候他是听过的,他们一家五口每天都早出晚归的,不仅把内外城的坊街都蹲了一遍。 连城里哪儿的菜蔬便宜,新鲜,各是什么价儿都记得一清二楚,哪条街什么时候人多,多是什么样的人,会不会进店吃饭也都记下了。 光记这些东西就去了好多纸,更别说周五郎为此还偷偷摸摸的去和菜农进了一批菜,挑着去各个饭馆的后厨卖,结果一斤菜都没卖出去,却把各个饭馆进货的菜价摸了个七七八八。 那段时间,家里吃的全是周五郎挑回来的菜,吃不完还得拿出去送给邻里,不然留着最后也是给骡子吃。 开这一个饭馆,他们连买的盘子钱和大概的损耗都给算了进去,一笔笔,成本精确到了文,结果到陈博这里,他连开这个店到底要多少钱都还没个范围呢。 白二郎纠结起来,不知道他现在反口说不借,他会不会揍他。 满宝扫了一下白二郎的脸色,对陈博道:“师弟他过了年还得回京城,恐怕没有心神落在这铺子上。” 陈博笑道:“我知道呀,不过你们放心,就是你们入股,我也不会让你们操心的,你们只管出钱,这跑腿的事我来做。” 三人:……所以更不放心了。 满宝轻咳一声道:“这也太劳烦陈表兄了,我们总不好坐享其成,倒不如这个铺子全算做表兄的,这样你想怎么经营就怎么经营。” “不错,”白善点头笑道:“表兄没开过铺子不知道,这店里的伙计也是很有心思的,一个铺子有这么多东家,那是听这个的,还是听那个的?” 陈博竟然点头了,迟疑了一下便扭头和白二郎道:“二郎,那要不你借钱给我吧,回头我还你,这个铺子就算是我一个人的。” 说罢不好意思的对白善和周满道:“本来是想带着你们赚钱的,没想到却没合作上。” 三人微微惊诧的张着嘴巴,白善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安慰陈博道:“不要紧,也是我们和这铺子没有缘分。” 陈博就笑道:“这做生意还是得本钱多一点儿才好,这样也好周转,善表弟,你们有没有多余的钱,不如借我一些周转?” 三人…… 白善和满宝找借口拒绝了,理由也是现成的,他们的钱已经花光了,甚至还欠着白二郎的呢。 到底是第一次拒绝人借钱,三人脸上也都有点儿泛红,正为难时,下人端了饭菜上来,白二郎立即邀请陈博,“表哥,你要不要吃一点儿?” 陈博拒绝了,他刚吃过午食没多久,还不想再吃。 虽然和白善周满借钱无果,但他自认和表弟已经借着了,所以也不纠结,见他们要吃饭便告辞离开了。 等人一走,白善和满宝便齐齐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泄气道:“知道了,我私底下会劝表哥的,这个铺子开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白善和满宝毕竟是外人,所以交浅言深,便是发现了问题也不好劝诫,可白二郎不一样,他们是表兄弟,既然已经知道陈博开铺子不靠谱自然要劝一下的。 三人吃饭,又和好如初了。 厨娘煮了一盆鸭蛋给他们,白善和满宝吃了一个,虽然放了许多姜去腥气,但他们还是吃出一股腥味。 而且鸭蛋的口感本来也没有鸡蛋好,俩人吃了一个后就不吃了,纷纷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哼哼一声,也只吃了一个就不吃了。 俩人闷笑起来,倒不逼着他把剩下的给吃了。 吃饱喝足满宝才想起来,“庄子里养的鸭不多,可似乎下的鸭蛋不少,这是卖不出去吗?” 白善道:“多半是白管事没分给他们鸡蛋,用鸭蛋替换掉了鸡蛋。” 反正鸡蛋不愁卖,可鸭蛋不好吃,又便宜又不好卖,长工们要依附农庄,必须得听白管事的,这一点儿上,他们还真没办法反抗。 满宝闻言皱眉,“白管事怎么可以这么做呢?” 白二郎也觉得这样不好。 白善道:“没事,回头我查查账,看今年一共收了多少鸡蛋,我们过年给他们包红封的时候顺便抽出三成的鸡蛋送他们就是了。” 他笑道:“白管事见了,自然知道我们不答应,以后自会改过来。” 不然要是说破,今天送鸭蛋给他们的长工讨不了好,白管事和他们之间也会起嫌隙。 “一直替换的鸭蛋便算是送给他们的了,”白善道:“就算鸭蛋不好吃,那也比青菜好吃多了,也算肉呢。” 满宝和白二郎也没把这点损失放在眼里,点头同意了白善的提议。 第1318章 急病 一年的时间,庄子积累的账目还是挺多的,白善看了一下午,才把所有的账理清,一抬头就看到满宝和白二郎正在各自的书桌上些东西。 他好奇的凑过去看,“你们写什么呢?” 白二郎头也不抬的道:“传记,趁着不用读书,多写些。” 白善转头去看满宝,发现她写的东西他大半看不懂,便知道这是医书,干脆转过头去不管了。 他拿起桌上的账册,也不管俩人有没有在听,直接道:“我都已经算好了,今年庄子里的收益,每人可分得二百八十六两。” 白善扭头问白二郎,“我要还你钱吗?还是等你表哥走了再还?” 白二郎一听,眼珠子微转道:“不急,等我表哥走了再还吧。” 白善就应下了。 白二郎说了要劝他表哥的,晚上一家人用过晚食就把陈博给拉到了房间苦口婆心起来。 陈博也就比他们大几岁而已,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见白二郎出尔反尔,他便生气的甩袖要走,“你不想借直说便是,何必找这么多借口?” 白二郎追出来拉住他,“表哥,我没不想借给你,我就是觉得你做的这个生意不靠谱,你只说要做布庄生意,那你找好货源了吗?你可打探过别的布庄的进货价格?” 陈博甩开他的手,“这是谁教你说的?你那师兄,还是师姐?昨天晚上我和你借钱的时候你可没问这些。” 白二郎道:“我那会儿没问是因为刚回家累了,而且我们也没说到这个。” 他哪里知道,他表哥都成亲的人了,看着却比周六哥还不靠谱,不对,是比他都不靠谱。 陈博却不信,他下午的时候就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安,觉着中午白善和周满说的那些话意有所指,果然,白二就出尔反尔了。 陈博很不高兴,于是推开他的手就怒气冲冲的往客院走,白二郎连忙去追。 隔壁院子就住着白大郎,他听见吵架声,扶着墙走出来,倚在门上看他们,“你们吵什么呢?” 陈博和白大郎同龄,月份却比他小,于是叫他表哥,“表哥你来评评理,二郎说好了要借我钱,我下午的时候都和我娘说了,结果他现在又不借了,还给我找了那么多借口,说我的生意不好……” 白二郎却盯着他哥的脸色看,“大哥,你怎么了,不舒服?” 白大郎摸了摸肚子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东西不干净,晚食过后我就一直拉肚子。” 陈博拽了一把白二郎,“你别转开话题。” 白大郎也劝他们两个,“别吵了,兄弟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话?不就是借钱吗,表弟你要多少,我这儿还有些。” “这是借钱的事吗?”白二郎道:“我这不是怕你亏本吗?只是借钱我有什么不能借的,反正最后你还不起大舅也会还给我的……大哥,你脸色这么白,才拉肚子怎么会这样?” 陈博听他这么说,内心深处虽然知道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很难受。 什么叫他爹会还? 这是觉着他一定会亏了? 他还要和白二郎掰扯,白二郎已经无心跟他辩解了,他跑上前去扶住白大郎,“大哥,你怎么样了?” 白大郎挥了挥手表示没事,然后肚子一阵叫,他瞪大了眼睛,立即推开白二郎便往茅房里跑去…… 白二郎蹙眉,他从小和满宝长大,一些简单的医理也知道,甚至还和满宝学过把脉呢,虽然是半桶水,不,半桶水都没有,但脸色还是会看的。 他皱了皱眉,转身就往外跑。 陈博见他们兄弟俩一下全跑了,下意识的跟在白二郎身后跑,问道:“你跑什么?” “我去叫满宝,你快去看一下我大哥。” 陈博停下脚步,嘀咕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拉肚子吗?”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往院子里去了。 白二郎一溜烟的跑到满宝家。 满宝家里已经吃过晚食,大门已经关了,各房正准备洗漱睡觉呢,毕竟天快黑了不是? 白二郎直接敲门,离得近的周三郎过来开门,“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白二郎熟门熟路的往小院那边跑,叫道:“我叫满宝去看病,我大哥病了。” 满宝已经脱了鞋子,正在系统里学习呢,科科提前提醒了她,她退出系统拖着鞋子去开门,对上白二郎焦急的目光,问道:“什么事?” “我大哥病了。” 满宝便一边穿好鞋子,一边去开药箱,“什么病?” “说是拉肚子,可我觉得不是普通的拉肚子,他脸都发白了。” 满宝道:“昨天他的脸也白,不过他说是晕车头痛,他现在头还痛吗?” “不知道,你去问他,反正我看着不太对。” 满宝便收了药箱和他走,小钱氏闻讯已经跑了过来,见满宝就这么走,立即把她的披风给她拿过来披上,“天都要黑了,夜里风大,寒气重,把这大衣披上。” 又让周三郎去送,“好好的把人送过去。” 白二郎和满宝表示不用,就这么一段路,还能丢了吗? 小钱氏却坚持,“要过河呢,晚上水里鬼祟多,你三哥个大体壮,能驱邪,快去!” 白二郎和满宝:…… 周三郎也已经套上了外衣,就着天上的月亮送他们过去。 天越来越黑了,几乎要看不见地上的路,白二郎久不回家,根本不知道路上哪儿又新出了坑,一个不小心踩进一个小坑里,差点给摔了。 满宝就念叨他,“你过来也不会拿一盏灯笼,真笨。” 白二郎辩解道:“我过来的时候天还没全黑呢,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怎么知道它就全黑了?你家都这么有钱了,偏还不舍得买几个灯笼挂着,真扣。” 周三郎缩着脖子抵御寒风,听着俩人斗嘴还笑呵呵的应着,一抬头,瞥眼看见河对岸有亮灯过来,便道:“有人来接我们了。” 是白善带着白家的下人过来了,他只和周三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周三郎,让他照着回家,然后扭头和满宝道:“快走吧,大表哥刚晕过去了。” 第1319章 自省 满宝赶紧跟他一起走,一行人快步赶到内院时,白大郎屋里已经站满了人。 原来陈博跟着白大郎到茅房时,就看到白大郎扶着茅房门出来,结果才走了两步就一头栽倒了。 陈博就是再笨也知道事情不对了,连忙跑上去扶白大郎,然后高声叫人。 白家的下人不多,跑过来的还是白大郎的随从,这一喊,直接就惊动了白老爷、白老太太和白太太,然后不一会儿,连隔壁白善家也听说了。 白老爷已经让人去大梨村请老大夫了,白善则提了灯笼带着人过来接满宝。 满宝一进屋,白老爷立即起身让到一边给她看,满宝让下人把灯拿过来,就着灯光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看见他眼底的青黑和脸下的青气,也吓了一跳。 她连忙伸手摸他的脉,见他嘴唇发干,艰难的咽着口水,就道:“给他倒杯温水喝。” 她摸着他的脉,转身又与白善道:“让他们出去一下,屋里太多人了,把我的药箱打开,取针来。” 白老爷立即让白太太扶白老太太出去。 白老太太焦急,“老大夫怎么还不来?要不要先按一下大郎的人中穴,得把人弄醒吧?” 白善已经把药箱打开,取出针袋来,还打开放到她眼前,满宝快速的抽了一根针,还抽空回答了白老太太的问题,“他醒着呢。” 然后把针扎下去,她在他脑袋上扎了好几针,捻了捻,见他精神些了,这才问道,“你拉肚子拉几次了?有哪儿不舒服?” 白大郎定神看到满宝,心内微松,他是知道满宝医术的,虽然没吃过她的药,找她看过病,但她都能给皇后太子看病,那医术还用说吗? 刘老夫人也已经拉着不放心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出去了,低声和她们解释道:“放心吧,满宝医术好,她可是能给宫里的娘娘和太子看病的人。” 一旁的陈太太听闻怔了一下,小声问道:“这个小姑娘这么厉害?”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我们先等着,看她一会儿怎么说,而且大梨村的老大夫也去请了,放心。” 屋里的白大郎正低声和满宝说他哪儿不舒服。 满宝伸手在他肚子上按了按,按到右下方时,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满宝蹙眉,问道:“晚食过后你就拉了六次?” “是。” 白二郎急得跺脚,“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你就拉了这么多次,你怎么也不叫人?” 白大郎嘟囔道:“我不是想着,这拉肚子多半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等拉完了不就好了吗?” 满宝三人:…… 这可真是再错误不过的认知了。 不过这会儿也没功夫给他们说教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就拉这么多次,根本不是普通的拉肚子。 满宝看了看他的眼底和舌苔,问道:“那在晚食前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在饭钱你上过几次茅房?” “两次,虽也有些不成形,但还好。” 满宝问:“头晕吗?” “有点儿,不过我以为是因为路途坐车晕的后遗症。”白大郎顿了顿后补充道:“还有些没问口。” 说着话的功夫,白大郎又捂住肚子,脸色发白道:“我,我要更衣,你们先出去。” 下人立即拿了恭桶进来,满宝拦住问,“是干净的吗?” 下人愣了一下后道:“不是。” “去取干净的来,”满宝扭头对白大郎道:“你再忍忍。” 白大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下人快步跑出去,很快又拎着一只桶进来了,满宝这才没拦着他,起身出去。 不过片刻,里面就好了,满宝进去看恭桶。 白大郎脸发红,想揪住被子捂住脸,白老爷都有些微的不自在,但白善和白二郎虽然一脸的嫌弃,但也跟着一起上前看了眼,只一眼便脸色微变,“怎么……” 满宝一脸沉凝的和白大郎道:“你便血了。” 白大郎一愣,怔怔的问道:“怎么会?” 满宝一边扯开他的衣服,一边和白善道:“我念一副药方,你去抓药,立即煎了送来,葛根三钱、炒白芍两钱、黄连两钱……” 白二郎连忙帮着剥他哥的衣服,露出肚子,满宝便取了针给他扎天枢、下脘…… 白善复述了一遍药方,得到满宝的确认后就去了。 白老爷听到满宝说白大郎便血时就差点摔倒,他也去看了一眼,此时脑袋正跟浆糊似的,听到满宝说的这些药材,他也不知道自个家里有没有,急得跺了跺脚后,干脆出去,青着脸叫来下人,“去把厨房的人拿来,今天的饭到底是怎么做的!” 满宝给白大郎扎针,他一直疼痛不止又闹腾的肚子微微好受了点儿,才起来的便意似乎也消散了。 他苍白着脸看向满宝,问道:“我这病……” “是痢疾,”满宝皱眉,“这病多在夏秋时,因天气炎热,又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才有的,现在天那么冷,你怎么会起这个病?而且你内里热毒极重,所以这病才来得这么急。” 见他目露担忧,满宝便安慰他道:“没事,我今晚在这里给你扎针,你只管放心睡着,一会儿药来了喝下去就可以睡觉了。” 白大郎的确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睡不着,就看着满宝给他扎针,除了肚子,还有腿上和手上也扎了针。 也不知道是不是针扎起了效果,白大郎的确没有隔个一刻多钟就要更衣。 满宝留着针,听见外面吵哄哄的,便和白二郎一起出去看。 白老爷正在大发雷霆,在他看来,大郎拉肚子完全就是厨房的责任。 厨房的人跪在地上,脸色发白,可他们回忆了半天也没回忆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 这在白老爷看来完全就是他们的推托之词,满宝听了半响,悄悄的和旁听的白善白二郎道:“恐怕是因为路上的饮食。” 白二郎眨眨眼,“可我们路上吃的也是一样的呀。” 满宝道:“人和人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并不是吃的一样就不生病,他今晚吃的鱼可能是诱因。” 白二郎疑惑:“是鱼不干净?” 满宝摇头,“不知道,也不一定是不干净才会引起,怎么说呢,反正很复杂,但根本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一顿晚食。” 满宝也有点儿自责,叹气道:“他路上应该就不舒服了,可惜我没看出来,看来我的医术的确还不怎么样。” 第1320章 不及 白二郎瞥了她一眼道:“你都是小神医了,还不好呢?” 满宝一脸深沉的道:“你不懂,你没读过《鹖冠子》,总读过扁鹊见蔡恒公吧?如果我能在疾病只在肌肤时就发现,那白大哥这会儿也不会病成这样了。” 白二郎就不说话了,毕竟里头躺着的是他哥。 不过他还是觉得他哥身体太不好了,一路上大家吃喝都是一样的,回家吃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他可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白善捅了捅白二郎,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他爹的位置,白二郎就上前劝说,“爹,让他们下去吧,大哥应该是在路上就病了。” 白老爷闻言皱紧了眉头,想起昨天傍晚大儿子回来时的确脸色发白,胃口不佳,但他只以为是旅途劳顿和晕车。 白老爷叹息一声,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下去,去找满宝,“大郎怎么样了?” 满宝道:“还得看用药的情况。” 他这病来得太急,太重,满宝也不敢直接断言就能治好。 药熬好的时候,老大夫也到了,相比满宝,白老太太和白太太显然更相信老大夫,毕竟多少年了,一直找的老大夫看病。 老大夫摸了摸白大郎的脉,又看了一下他的脸色,问了些问题,也去看了一眼恭桶,然后便道:“是痢疾,来得太急,我也没有好的法子,只能开药解毒止泻。” 他闻了一下端上来的药,对白老爷道:“就是我,也开不出这样的好方来。” 他扭头看向满宝,认真的打量了她一下后叹息道:“真正的后生可畏呀,你才出去多久,看病竟就如此的老练了。” 白老爷松了一口气,明白了老大夫的意思,连忙亲自将他送出去。 满宝让白善给白大郎喂药,她跟着一起出去,“老大夫,我们要不要辨症?” 老大夫笑着摇头,“你开了葛根汤,显然我们断的症是一样的,既如此又哪还用辨症?行了,我年纪大了,本就不好奔波,这病人你就治着吧。” 满宝看了一下黑沉的夜色,道:“要不您在我家住一晚吧,让五嫂照顾一下你。” 老大夫摇头,“我就不去打搅了,白老爷会叫人送我回去的。” 他对白老爷示意一下,白老爷便亲自送他出去。 到了门外,老大夫道:“他这病太急,恐是吃了不好的东西,只是半天时间就便血,恐怕药是止不住的,我看他身上还扎着针,于针灸上我却是不太熟,白老爷不如问一下满宝。” 对满宝,他倒不吝夸奖,笑道:“她的针灸是出了名的好,当初连辨症都还不好,就已经能用针灸治人了。” 白老爷表示明白,恭敬地把老大夫送上马车,让人把他们再好好的送回去。 老大夫年纪大了,现在出诊不是带着他儿子,就是带着他孙子,今天带的就是他孙子陆归。 祖孙两个坐上马车,白老爷还送了他们出诊费,目送他们走了才转身回屋。 陆归当时也跟进去看了的,等马车一走远便压低了声音问:“祖父,周满能治好吗?” 白大郎的情况可不太好,他们也不是没碰到过这样的病患,基本上熬个三两天就不行了,病情非常的急。 至少陆归知道的,痢疾这么急的人就没熬过去的。 老大夫半闭着眼睛道:“五五之分吧,只要她能止住,让他不下利,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救回来。” 说罢,他叹息道:“白大郎内里热毒,肌肤却又有受寒之相,外寒内热,这下药也需谨慎啊。” 陆归问,“祖父刚才怎么不和周满说?” 老大夫笑道:“你以为她不知?看她扎的针,我虽不懂针法,但看她扎的几个穴位,显然不仅是在止泻,还在调表里,她现在的医术已经不是我能指点的了。” 他以前胜在一个经验丰富,看的病人足够多,周满这两年显然接触过不少病人,不少病症,她又素来聪慧,恐怕经验之谈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多少益处了。 他又何必说出来扰乱她的辨症呢? 陆归这才不说话了。 老大夫看了一眼陆归,忍不住悠长的叹了一口气,也真是奇怪了,老周家几辈子从没人学过医术,怎么就出了一个周满。 他们家三代都搭上了边,怎么他儿子孙子都跟榆木疙瘩似的? 白大郎喝了药,满宝将针拔了,斟酌一二后又换穴位继续扎,三人坐在床前一起看着白大郎。 白大郎一开始还没知觉,这会儿肚子不太疼了,头也不晕了,便觉得难为情起来,他下意识的动了动。 满宝连忙道:“别动,小心移针。” 白大郎又不动了。 白老爷从外面进来,找到满宝,一脸歉意的希望她今晚能够留下来。 满宝点头,表示没问题,本来白老爷不说,她也是要留下来的,不然她走了,白大郎又拉起来,那可真是会要人命的。 尤其他拉得这么凶,很可能会脱肛。 白老爷见她这么畅快,微微松了一口气。 白善就扭头和满宝道:“我留下来陪你吧。” 满宝点头。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留下。” 为怕他们冷,也怕白大郎受寒,下人给多添了一个火盆,都放在白大郎的床边。 三人就围着火盆坐,外室坐着的白老太太和刘老夫人已经被白老爷劝回去了。 白太太和她嫂子叹了一口气道:“嫂子,你也回去休息吧,今晚我们看着就好。” 陈太太扭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女儿,再看一眼一旁倚靠在门上百无聊赖的儿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就拉着白太太的手道:“妹妹,让阿博留下照顾大郎吧,他们表兄弟间还能说说话,解解闷。” 白太太忙道:“不用,不用,让他去休息吧,这屋里有二郎在呢,他就能照顾好他大哥。” 白老爷送完了白老太太和刘老夫人回来,也拒绝了,连忙将他们一家三口送去休息,夫妻俩这才松了一口气,进去看了眼四个孩子,见一个扎着针躺在床上已经昏昏欲睡,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不见痛苦之色,稍稍松了一口气。 再看白善他们三个,三人正坐在火盆边上聊天吃点心呢,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送了几本书来,不过他们也没看,而是在聊天。 白老爷微微点头,拉了白太太回屋去休息。 第1321章 熬夜 说是要照顾,但三人也不是彻夜熬着的,他们就是陪一下白大郎,等针拔了,满宝摸了一下白大郎的脉,确认暂时没什么问题大家就睡觉去了。 白老爷派了人去周家告诉一声,老周家便知道今天晚上满宝不回去了。 钱氏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老周头见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道:“行了,快睡吧。” 钱氏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老周头道:“那不就是在白家吗,离得近着呢。” 钱氏没好气的道:“你闺女十三了,不是只有三岁。” 老周头道:“那有什么法子,你闺女你还不知道,要不是没办法,她肯定回家的,也不知道白大少爷是什么病,竟这样严重?” 钱氏也忧心起来,“是啊,昨天你不是去村口接人了吗?” “我也没留意啊,我接着满宝就回来了。” 钱氏想了想一下后道:“明日早些起来去看看吧。” 老周头没意见。 下人在白大郎屋里的木榻上铺了被子,白二郎和白善就睡在这儿,满宝则去隔壁偏房里睡。 满宝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时间,让科科两个时辰后叫她。 科科应了下来。 它从来都很守时,满宝睡了两个时辰后爬起来,披了大衣过去看白大郎。 白大郎果然觉得肚子疼痛,才醒了没多久,他捂着肚子脸色发白,满宝依旧给他扎针。 白善迷迷糊糊间也醒了,披了衣服过来看,“怎么样了?” 满宝道:“换两味药,你去抓来熬,把白术换成知母……” 白善一一记下,转身去抓药。 白二郎抱着被子坐在榻上看着他哥,忧心的问道:“我能做什么?” “给他倒点温水来。” 白善去库房里抓了药来,给满宝看过后就给放到药罐里熬上。 满宝要给他扎两套针法,前后得需要半个多时辰,所以就坐在火盆便等着。 白善也不睡了,就坐在旁边陪他。 白二郎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盘馒头来,他放在另一个火盆上烤着吃,香味溢散而出,本来胃口不太好晚食没吃什么东西的白大郎也忍不住馋了。 不过满宝不给他吃。 他只能看着三人坐在他床前吃东西,心里有些不好受,“你们就不能避着点儿我吗?” 白善道:“外面冷着呢。” 白二郎则道:“大哥,你要想吃就得赶紧好起来,不然就只能吃流食了。” 白大郎:…… 他心情不好,便找白二郎的茬,“你今天和陈博拉扯什么?” 白二郎一边掰着烤馒头吃,一边道:“他想开个布庄,和我借银子。” 白大郎便道:“既然你答应了人家就要守信,不然一开始就不应该应承。” 白二郎却委屈的嘟嘴道:“我哪儿知道他不靠谱呢?昨天晚上他只说要做一门生意,说绵州城的布庄生意很好做,所以他也想做,只是他银子不够,所以和我借一点儿。” 白大郎:“那就借呀。” “可我们今天一问才知道,他选了个铺子就要八百五十两,进货只打算拿出二百两银子。” 白大郎不解,“然后呢?他跟你借多少?” “八百两!” 白大郎立即道:“算了,不借就不借吧,不过,你手上有这么多钱吗?” 白二郎点头。 白大郎就瞪大了眼睛,“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白二郎有些骄傲的道:“当然是挣的了,我们三个有个小庄子,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不,他知道,可那只是个百亩大的小庄子,他们家这样的庄子,甚至比这个大的还有很多,也没有这么赚钱吧? 白大郎怀疑的看着他们,“真是庄子挣的钱?” 这一惊诧,他感觉肚子都不疼了。 三人一起点头,白善解释道:“其实也是运气,前几年正碰上新麦种刚种下,我们的麦子全当麦种往外卖,所以赚了许多钱,现在却不行了,除了特别好的留种外,其他的都只能卖出麦子的价格。” 白大郎虽不管庶务,但对家里的事还是有些了解的,他偶尔也听父亲提起过,前两年家里因为新麦种也的确赚了不少钱。 只是没有宣扬而已。 白大郎打量了一下他弟弟,满意的点了点头,“行啊,无怪乎你在京城出手如此大方。” 他想了一下道:“既然你不想借,那就别借了,回头我和陈博说。” “别,”白二郎道:“他已经误会白善和满宝了,大哥你再和他提这事,他肯定觉着我是出尔反尔,其实并不是不能借他,反正是借的钱,回头他便是亏了,大舅也会替他还给我的,我之所以不想借,是因为觉得他做事不靠谱,借了也是拿去亏的。” 白大郎蹙眉,“那你的意思是……” 白二郎道:“他既然一定要做这门生意,那就借给他呗。” 白大郎:“……会亏的。” 白二郎不太在意道:“吃一堑长一智嘛,先生说的,亏过一次他自己就知道错了,也是一种经验嘛。” 别说白大郎,就是白善和满宝都惊诧的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 白二郎一脸莫名的回望他们,问道:“看我干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三人一起摇头,齐声道:“没错,就是觉得这话不像是你说出来的。” 白二郎就哼了一声道:“先生对我们不就是这样吗,好几次看见我们做错了事也不告诉我们,非得等我们撞了头才知道。” 满宝叹气道:“你们家和他们家可真有钱,竟然拿出上千两去给他吃一堑。” 要是在他们家,早被打折了腿了。 想当年她四哥赌输一回,就输了十五两银子,差点没被她爹打死。 白二郎不在乎的道:“这可不是我的钱,我借给他的,要还的。” 至于怎么还他就不管了。 白大郎听见这话,就很替他大舅心疼。 想到外祖父见现在还没分家,白大郎就迟疑道:“这样不好吧,要是大舅也拿不出钱来……” “不可能,就八百两而已,很多吗?” 白大郎:“外祖家里现在还是外祖父当家呢。”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那就让外祖父还呗,表哥可是他亲孙子,欠了钱不能不还吧?” 白善道:“你也是他亲外孙,万一他就想着肉烂在锅里不替他还,让你表哥自己还,你算一下他需要多久才能还清你的钱?” 白二郎:…… 第1322章 拒婚的理由一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有件事还需要告诉你,这次舅母他们上家里来其实是有意给我和表妹说亲的。” 白二郎瞪大了眼睛,“你和表姐?” 白大郎点头。 白二郎想也不想道:“那不行!” 他道:“你要是娶了表姐,以后他欠我钱总是不还,或者让表姐还怎么办?” 那这钱到底是他哥还给他的,还是陈博还给他的? 白善和满宝便哈哈大笑起来,也都有些乐。 白大郎就叹息道:“那有什么办法,父母之命,我还能违背怎么的?” 本来正纠结着这钱到底是借还是不借的白二郎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目光炯炯的盯着白大郎道:“大哥,你不喜欢表姐呀?” 白善和满宝也一脸兴奋的看着他,也不知道在兴奋什么。 白大郎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斥道:“别胡说,让表妹听到了怎么办?” 白二郎道:“这屋里现在就只有我们四个,连下人都睡了,谁会听到?” 他立时把借钱这些事给丢到脑后,把脑袋趴在床上看着他哥,兴奋的问道:“大哥,你和我说吧,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白大郎就犹豫了一下,对上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到底一起朝夕相处过半年,白大郎现在和他们的感情还不错,加上又是年轻人,还是很有倾诉欲望的。 他就叹息道:“倒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太熟。” 有过陪着兄嫂相亲经验的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兄嫂成亲前也不太熟,但看上了就是看上了。” 她引用了一下她五哥的话,“就是见着的时候,一眼就知道她是将来要跟你过日子的人。” 白大郎愣愣的,“有这样的感觉?” 满宝点头。 白善道:“你能够想象的出来将来你们要过的日子,却会从心底里感到期待和开心吗?” 白大郎愣愣的摇头,他没有这样的感觉。 白善就道:“那就算了吧,你不喜欢陈家的表姐。” 白大郎:“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似的。” 白善笑笑不说话,白二郎则道:“他是比你有经验。” 白大郎:…… 他看看白善,又看看周满,最后长叹一口气,躺在枕头上道:“这会儿我不仅伤身,还伤心了。” 白善鼓动他,“大堂哥,你既不喜欢,还是应该和堂伯说好,不然贸然定亲,不仅对你不好,对陈家表姐也不公平。” 白大郎蹙眉,“可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 白二郎道:“你不喜欢,爹还会勉强你吗?” 他还伸手拍了一下白大郎的胸膛,安慰道:“放心吧,爹不会硬给你塞个媳妇的。” 白大郎一脸为难的没说话。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大堂哥是担心堂伯母吗?” 白大郎低声道:“我要是太反对,母亲恐怕会伤心。” 满宝就道:“那你就和白太太说,表兄妹成亲,生出来的孩子可能会有缺陷,还会容易生病。” 其他三人一起扭头看向满宝,惊疑不定,“你这是扯谎呢,还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满宝道:“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吗?” 一青年两少年脸齐齐一红,白大郎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白善道:“成亲了就有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没成亲也可以有,孩子是两个人的精血结晶,说得太深你们也不懂,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们就说简单的吧。” 她指了白大郎道:“你身上的血,你爹一半,你娘一半,这世上血缘与你最近的不是你爹娘,而是白二。” 她本来想说基因,但觉得这个大家听不懂,便切换了一下。这一点儿不难理解,白大郎三人一起点头。 满宝继续道:“所以同理,你舅舅和你娘的血缘也是最近的是不是,你表妹和你各自从自己的父亲和母亲那里遗传来了一半……” 白大郎继续点头。 满宝道:“人的血缘中有许多的东西,有句俗语不太好听,却是很贴切,叫龙生龙,凤生凤,这说明什么?” 白二郎道:“说明聪明人生的孩子也聪明!” 他瞥了一眼满宝,问道:“这个大家都知道,然后呢?我大哥聪明,表姐看着也不笨。” 满宝一脸严肃,点头道:“不错,可人血缘中不仅包含智慧与否的东西,还有健康的东西,好的坏的都在血缘里。” 满宝道:“最简单的比方,有人生来就是六指,他娶了一个媳妇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六指,一个却是五指,为什么?” 三人感兴趣起来,一起问道:“为什么?” “因为遗传呀,但是五指的那个孩子就没遗传到父亲的毛病吗?”满宝摇头道:“非也,他的身体里也遗传到了这个毛病,只是没有在身体里表现出来而已,他再娶一个媳妇,生出来的孩子血缘再次被稀释,有可能接下来世世代代都不会再出六指,也有可能会出现返祖,只是概率不是很大。” “但如果他娶的是姑表妹,或是和他父亲有血缘关系的后代表妹,那他生下的孩子体内的六指血缘就会加重,就有更大的概率生出六指孩子。” 满宝问道:“听懂了吗?” 白家三兄弟愣愣的点头,虽然有点儿绕,但他们还是听懂了。 白大郎咽了一下口水问白二郎,“我记得我们家祖上和外祖家祖上都没出过六指吧?” 白二郎点头,“族谱上好像没记有过。” 满宝便看了他们一眼后道:“这血里带的病因可就太多了,又不是只有六指而已,比如,脑子不好的病,五脏六腑不好的病,甚至呼吸不好的病,甚至是短命的病,容易生病的病,本来,你娶一个没有关系的人,那遗传给孩子的就是几种不同的病因,只是它们都很稀少,所以没有显现出来,被人体本能的防御住了。” “可如果你们有血缘,那身体里带的一些病因就是重复的,当这些重复的病因遗传给你们的孩子时,就会一加一等于二,甚至是大于二,于是这些病因就发出来了。” 白大郎听着咽了咽口水。 白二郎则若有所思的道:“你大哥大嫂不就是表兄妹吗?” 满宝点头,“是啊,所以我二舅母想让立重娶她小女儿我就让大嫂拒绝了,立重他们没事儿,可不代表以后的孩子也能够没事呀。” 白二郎就松了一口气,安慰他哥道:“大哥,没事,你看周立重他们不都好好的吗,可见表兄妹成亲也不一定就都会病发。” 白大郎想给他一脚,奈何他脚上也扎着针,动弹不得,只能作罢。 第1323章 拒婚的理由二 白善拦住了还想刺激白大郎的白二郎,对白大郎道:“大堂哥,这就是你拒婚的理由。” 白大郎:“……你觉得我娘会信?” 别说白善和白二郎了,连满宝都摇头,“不会。” 她道:“我和我爹他们都说过了,我娘和我大嫂信了,但我爹和哥哥们一点儿也不信,特别是我爹,他还悄悄的问我,是不是我二舅母家得罪了我。” 白大郎道:“我要是敢用这个借口,我娘也会这么认为的。” 满宝就叹气,“果然,聪明人不是那么好做的。” 白善跟着笑了一阵,然后对白大郎道:“这个也简单,你就和堂伯说,你想娶个官宦家的小姐,将来对你的仕途也有帮助,不用你去说,堂伯自会说服堂伯母。” 白大郎:“……这是什么馊主意,我上哪儿娶官宦家的小姐?” 要是没有官宦家的小姐,那他还娶不娶媳妇了? 白善掰着烤馒头的皮一点儿一点儿的吃,笑眯了眼道:“这有什么难的,让堂伯放出风声去,自有淑女会找上门来。” 白大郎一脸的不相信。 白善道:“别小看了自己,你现在是四门学的学生,弟弟是太学的学生,堂弟是国子学的学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大郎微愣。 白善将馒头都吃了,拍了拍手后道:“这意味着我们兄弟三个,只要不夭折,不在国子监里闯出大祸来被除了学籍,将来都会入朝为官。” 白大郎若有所思。 白二郎看看白善,又看看他大哥。 满宝也把手上的馒头吃完了,道:“你们白氏好歹也在氏族志上,哪怕你们这一支分出来了,但同样说个小世家的旁支淑女还是可以的吧?如果不是世家,说官宦家的淑女更不难了。” 因为在世人的眼中,世家可比官职值钱多了。 因为单成一支,对陇州那边没什么感情的白二郎一时都惊呆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我也是世家出身?” 白大郎都惊了,和他弟弟一样,他一直觉着他就是乡绅之子呀,这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一支的确出自陇州白氏,而陇州白氏的确也在氏族志上,哪怕它在很角落很角落的地方,排名非常的考后,只有短短的两句话,但那也是同宗啊。 白大郎转着眼珠子思索起来,开启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伸手捻了捻他身上的针后拔了,摸了摸他的脉后等了有一刻钟,又换了针给他扎另一套针法。 白大郎还在思考,白善扭头问她,“明日还如此施针吗?” 满宝摇头道:“看情况吧,要是止住了,就吃药,一天行两次针就够了,我回头找一找艾柱,再给他灸一灸,过个四五天应该就好了。” 满宝说到这里抬头同情的看向白大郎,白大郎察觉到不好,不由的绷紧了脊背,“怎么?” 满宝道:“这十日内你都得注意饮食,哪怕外表好了,内里的病却没那么快清除,你都便血了,说明这肠道已经化脓出血,它恢复需要时间。” 白大郎一时没能领悟过来她潜在的意思,颔首道:“我会注意饮食的。” 满宝道:“还有七天就过年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都一脸同情的看着白大郎。 白大郎:…… 他咬牙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会贪口腹之欲的。” 三人:才怪呢! 如果只是一个人,不吃也就不吃了,可一大家子在一块儿,甚至全村都在吃好吃的,连空气中都飘散着香味儿,而你只能闻着却不能吃,那可不是一般的痛苦。 提起过年,三人便有无数的话要说,白善道:“上次你给我的那本书,我看到上面有个炒糖的法子,我交给容姨琢磨了,可惜没琢磨出来,你要不要给你嫂子试试看?我看上面的描述,很好吃的样子。” 白二郎也心动,“我也见着了,比如给我家的厨娘也试试?” 这种吃的事儿,自然是多多益善了。 见白大郎看着他们,满宝就道:“你不能吃糖,对了,也不能吃豆腐,还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所以一切肉腥你都不能吃……” 白大郎这会儿才觉得严重,“那我能吃什么?” “吃点儿白粥和馒头吧,其实大白馒头也挺好吃的,多嚼几下就很甜了,白米饭也很甜。” 白善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一脸同情的看着他。 白大郎觉得他们的神色很让人生气,于是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理三人。 因为已经睡过一觉,虽然只有两小时,但四人也精神得很,一时半会儿的还不困。 满宝一边和他们说话,一边留意着时间,时不时的给白大郎捻一下针,等她开始留针不动时,室内已经一片药香,炉子上的药正小声的咕咕的响着。 白善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打了一个哈欠,把药倒出来放在一旁凉着,一会儿给他喝。 白大郎喝了药,又拔了针,这便觉得本来挺饿的肚子竟然饱了,他打了一个哈欠,想睡了。 三人也不打搅他,将火盆移开床边远了一些后便起身,满宝回隔壁去睡,白善他们则继续躺在木榻上。 他问道:“一会儿还要扎针吗?”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后道:“已是第二天了,我看了一下脉象,还算可以,或许不用了。但你们也要留意些,他要是又疼痛或起身,一定要叫我。” 白善和白二郎应下。 满宝就打着哈欠回到隔壁,直接钻到被子里,被子里已经冷了,她好一会儿才睡着。 白大郎的病情显然比满宝预计的还要急,还要重,天快亮的时候他还是爬起来又上了一次茅房,满宝半闭着眼睛去给他摸脉,又给他扎了一遍针,将第一副药的药渣又拿出来熬了一遍给他灌下,然后又行第二套针,再一转头,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一旁昏昏欲睡的白善和白二郎见了,也跟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反倒是床上的白大郎很精神,正睁着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头顶的蚊帐看。 第1324章 好吃的 三丫奉命来找小姑,被白家的下人带进屋里时,正好瞧见三人齐齐打哈欠的样子。 满宝刚打完哈欠,眼角还沁出泪水来,一抬头看见她便问道:“三丫,你怎么来了?” 她小跑上前,道:“奶奶让我来叫小姑回去用早饭呢。” 用早饭是假,看人是真的。 满宝在村里从来就不缺吃的,尤其是在白家的时候,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一天三餐都在白家吃的。 满宝扭头看了一下白大郎的脸色,觉得还行,短期内应该不会想要上茅房了,她便起身道:“好,我正好要回去洗漱一下。” 而且针都用遍了,也得煮一煮了。 白善也看了一眼白大郎,也跟着起身,“我也回去了,一会儿再过来看大堂哥。” 白二郎也起身,一边打哈欠一边拍嘴巴,好一会儿才道:“天亮了,我也回去睡觉了,大哥,你有事就叫爹娘吧。” 三人就这么散了。 白大郎:…… 满宝拎着药箱出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白老爷和白太太过来,满宝顺口叮嘱了一下,“只能吃白粥,其余的一切都不能吃,不能受寒,床前也不要放太多火盆,放一个就好了,他外寒里热,阴阳不调,毒在肠血之中,需要一定的时日才能治好。” 又道:“我先回家睡觉了,你们有事再来叫我。” 白老爷连忙道:“我让下人送你回去。” 满宝:“……不用了吧,就隔了一条河。” 又不是大晚上,这会儿可是大白天,走个路还用人陪吗? 满宝打着哈欠走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各自回自己的屋里去了,屋里一片狼藉,木榻上的被子,火盆上的架子,甚至药炉子都到处乱丢。 下人们手脚快速的将东西都收拾好,白大郎的随从躬身立在一旁汇报了一下昨晚的情况。 包括白大郎起过几次夜,吃了几回药,满小姐扎了几次针都汇报得一清二楚。 其实昨天晚上他一直待在耳房里听吩咐,可三位小主子除了要馒头和水时记得吩咐他,其他时候都想不起他这个人来,他就只能待在耳房里竖着耳朵听动静。 白老爷点了点头,转头和白太太道:“中午让厨房多做些好吃的,到那时满宝肯定还是要过来的。” 白太太应下,“我再让厨房多做些他们爱吃的点心?” 白老爷挥手道:“你做主就行了。” 他进内室去看白大郎。 满宝拎着药箱一路回家,路上碰见好些出门遛弯的乡亲,满宝一一和他们打过招呼,于是,等她回到家时,小半个村的人都知道白家的大少爷吃坏了肚子,昨天晚上折腾了一晚上。 满宝一回到家,钱氏看她困顿的样子便咽下了许多话,只问道:“白大少爷怎么样了?” 满宝放下药箱,将针交给大嫂去煮洗,打了一个哈欠道:“是痢疾,挺严重的,现在看着还行,应该可以治好。” 钱氏就松了一口气,“那可真是天尊保佑了。” 痢疾是重症,也是会死人的。 小钱氏问道:“要不要吃些东西?” 满宝摇头,“我子时才烤了一个大白馒头吃,这会儿一点儿也不饿,大嫂,我想先睡一觉。” “那快回去睡吧,我让三丫给你端一盆热水过去,你先洗漱一下再睡,那样舒服些。” 满宝也觉得洗过脸,梳过头发再睡会舒服很多,于是应下了。 三丫给满宝端过水去,站在一旁看她,“小姑,痢疾是什么?” 满宝一边洗漱,一边道:“是一种病,腹痛阵阵,里急后重,脉滑数,舌苔黄腻,下痢赤白……” 她拧了毛巾后挂在架子上,对三丫道:“这病轻时还好,治的会有些慢,但多数可痊愈,若是急重,有可能三两天就拉死人了。” 三丫咋舌,“这么严重?” 满宝点头,她躺到了床上,对三丫挥手道:“出去的时候帮我把门关上。” 三丫则看着满宝屋里书架上的书,这些书都是这次她从京城带回来的,她小声问,“小姑,我能换一本书看吗?” 满宝打了哈欠,半个脑袋都缩进被子里了,含糊的应道:“想看什么书自己拿去吧。” 三丫便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满宝一觉睡到巳正,醒来后神清气爽,小钱氏见了微微一笑,净了手后问道:“我早上用羊肉和干竹笋做了臊子,给你做臊子面如何?” 满宝连连点头,就蹲在厨房里给她烧火煮面。 那臊子显然刚做好没多久,还温热着,阵阵的香气从盆里飘散而出,小钱氏见她馋得咽口水,就夹了一块小羊肉塞她嘴里,笑问:“好吃吗?” 满宝竖起大拇指,眼睛亮闪闪的,“好吃,嫂子做的最好吃了。” 小钱氏就笑开,道:“好吃就多吃点儿,这臊子就是专门给你做的。” 小钱氏将洗好的青菜放在烧开的水里,然后才下面,煮好了便捞起来放在大碗里,她挖了两大勺臊子进去,让满宝拌一拌就可以吃了。 满宝也不出去,就搬了一张椅子放在跟前,把碗放在椅子上就在灶前吃了。 小钱氏把灶里的炭火取出来让她暖身,随手拉过一簸箕的豆子便剥起来,道:“今天早上你大哥专门去大梨村你四嫂家里买回来一大块羊肉,除了剁了做臊子的,我还用大料炖了一些,等晚上,我捞出一些来切碎了和豆子炒一炒,也很好吃的。” 满宝一边吃着面,一边狠狠地点头。 京城的东西也很好吃,可外头这么多好吃的东西还是没有大嫂做的好吃。 小钱氏见她吃得香,就忍不住笑了笑。 满宝专门挑着臊子里的竹笋吃,道:“竹笋好吃,大嫂,明年我们再多收一些嫩竹笋晒起来吧?” 小钱氏笑着应下,道:“除了晒,还能缸存,我试过了,缸存的竹笋清炒没有新鲜的好吃,但做臊子更入味些,且和晒的不一样,它还很清脆,就不知道能存多久,四五月存的我前段时间怕坏了,都用光了,不然还可以给你留一些的。” 第1325章 嫁妆一 “不过也不要紧,”小钱氏道:“今年我让你大哥他们多存一些,到时候你四哥再去京城,我让他给你运两缸去,容姨也会做臊子的,不仅羊肉,这猪肉做臊子也很不错,不过最好的应该还是牛肉,可惜牛肉不常有,我上次用它做臊子,还是因为杨县令想吃,他给送了一块牛肉过来呢……” 姑嫂两个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大丫周立信的身上,小钱氏道:“今天一早里长家里就来人请爹过去了,应该是商量婚期的,过不了几天大丫可能就要嫁了。” 满宝惊讶,“这么急吗?” 小钱氏就笑道:“你刚回来,所以觉着时间紧,急了些,可其实这门亲事从他们家有意开始,已经提了有小半年了。” 她道:“十月的时候定下的,本来就要这个月初八就是个好日子,但家里想着你们过年应该会回来,大丫又是他们这一辈里头一个成亲的,就想着人怎么也得回来齐些才好,所以才拖了下来。” 乡下人说亲没有城里那么多讲究,只要不是赶在农时前进门,女方那边基本上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现在,老周家和里长家都不缺钱,只要想办喜事,那是随时都可以。 小钱氏压低了声音道:“年前要是不办,到了年后过不了多久就农忙了,我们肯定不舍得让大丫那会儿嫁过去,所以一到年后就得等清明过完,田里又插完秧苗才行了。关咏年纪不小了,他们家还是想早些娶媳妇。” 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大家是要做亲家,虽说要给彼此的儿女挣面子,但同样也要互相体谅,所以周大郎和小钱氏是同意年前成亲的,今天老周头和周大郎去里长家里就是商量婚期的。 满宝将面吃光,问道:“怎么是爹和大哥去他们家,不是他们家上我们家?” 小钱氏就笑道:“人家前天就来过了,这不是你们归期不定,所以爹一时定不下日子吗?谁知道他们刚走没多久你们傍晚就回来了,家里已收了一次问期的重礼,总不好再收第二次,正巧爹听说有人在大梨村卖母牛,他也要去看看,就顺道去了。” 满宝眼睛一亮,“家里要买母牛?” 小钱氏点头,“家里有了积余,爹说再养头母牛,平日可分担一下不说,还能生小牛,如今你四哥、五哥和六哥都在外头,你二哥时不时的也要兼顾益州城那边的生意,地里的活儿顾不上,全靠家里这些人还是累了些。” 满宝道:“请人吧,不然也太累了些。” 小钱氏摇头,“哪里就需要请人了?小麦,水稻和豆子这些都是错着时候种的,我们种慢点儿也没什么。”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 让她爹花钱请人的确困难些。 满宝的目光在院子里划过,问道:“大嫂,那边的空地能不能盖房子?” 小钱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摇头道:“我们家的宅基地已经批完了,再要就得分家出去了,不然就只能买。不过我们家现在也不缺房子。” 是不缺人住的房子,但缺牛住的房子呀。 满宝将碗拿出去洗,然后就坐在小钱氏的对面一起剥豆子,“大嫂,家里给大丫准备了什么嫁妆?” “几床被子和新衣裳,还有藤木箱子,这几年她的钱都是自己收着的,娘说再给她两吊压箱的铜钱,”小钱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我和你大哥想着也给她两吊压箱的铜钱。” “那她成亲了要留在村里种地吗?” 小钱氏叹息道:“种地太累了,但她从小也干这个,倒不怕。” 满宝给她出主意,“大嫂,你让大丫继续留在饭馆里干活吧,每个月给她月钱,和里长家里说,等以后你老了,把铺子给她当嫁妆,他们家一定愿意。” 小钱氏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满宝突然提到铺子,那铺子是记在满宝名下的,当初说好了要留给满宝做嫁妆的。 不过这事满宝还不知道呢,所以小钱氏顿了一下后道:“她现在这份嫁妆已经不薄了,尤其是她这些年存的钱,也有不少,这十里八村的,没一个姑娘有她这份嫁妆,已经尽够了。” “可是和家里其他人比起来还是差了呀,”满宝以为她是想把铺子留给大头和三头,于是道:“大嫂,立重现在京城做得挺好的,我们家在京城有了一间铺子了,四哥现在对跑商上瘾,立重几个偶尔也要帮一下忙,以后他肯定看不上你那铺子,我昨天问过立学他们几个,现在读书最好的除了三丫就是立学了。” 满宝小声道:“我出去了才知道,这世上读书的人也很多的,要出人头地,光会种地和经商是不行的,还得会读书和考官,立学也不笨,让他出去读书吧,他年纪也合适。” 小钱氏愣住,“三头能考官?” “不一定考得上,可如果他读了这么多书,总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吧,”满宝道:“所以您也不必为他担心,那这铺子立重和立学都用不着,那就给大丫吧,这样她也轻松些。” 小钱氏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不用给她,这铺子还是我先拿着吧。” “是给您先拿着,等以后你不想做饭馆了就给大丫呀。” 小钱氏:…… 满宝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不解的问,“怎么了大嫂?” 小钱氏就呼出一口气后笑道:“这铺子将来是留给你当嫁妆的。” 满宝没想到这铺子还有自己的事,她大方的挥手道:“我不用,以后我再自己买,大嫂你给大丫吧。” “那不行,这铺子是你用自个的银子买的,当初就是记在你名下的,”小钱氏道:“你已过了十三的生辰,进了十四岁了,也就这一二年就要说亲了,这些都得准备着。” 满宝挠了挠脑袋道:“可是大嫂,这铺子就是送给你的,那就是你的,怎么能转一道手又回到我身上呢?” “没有转手,上头的名字一直是你的。” 满宝:…… 满宝认真的思索了一下,总算是找到了借口,她一脸严肃的道:“嫂子,我做饭的手艺不好,将来就是开铺子,那也是开药铺,绝对不可能开饭馆的。” 第1326章 嫁妆二(给书友“爱啃书的艳薇”的打赏加更) “没事,”小钱氏笑道:“到时候我给你经营着,你管吃住就行。” “那不行,立重他们要吃醋的。”满宝摇头道:“我可不想和立重他们吵架。” “他们敢!” “您也说了是‘敢’,不是‘想’了,可见这样做还是不好。” 小钱氏见她这样难缠,似乎是非要把这铺子给大丫,就微微皱眉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来了?” 满宝道:“昨天娘抱着我说,我们几个现在都往外头跑,要不是大哥和三哥总是在家中,她和爹连找个人说话都找不着了。” “我就想,爹娘有大哥和三哥陪着,那大嫂你到时候谁陪着你呢?”满宝道:“京城那边的饭馆开得挺好的,今年五哥要回来都差点抽不开身回来,他说,开年要是再去京城,他一定要带五嫂他们去的。” 小钱氏不知道这一点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是说京城住着很贵吗?” “是很贵,但每年来回走一趟,花销也不少,这样算着,还不如去京城住着,一家人还能时时见上面。”满宝靠在小钱氏的膝盖上道:“立重现在才多大?未来二十年内都是他正当年的时候,他肯定不会回村一直种地的,您舍得拘着他们在家里就侍弄这些田地吗?” 当然不舍得,种地太苦了,虽然做其他的事也苦,但种地的苦又和别的苦不一样。 小钱氏这几年在县城里开馆子,见得多了,也就琢磨出味儿来了,其他事的苦,最终总能得到不少的收益,这就算不白苦了。 可种地不一样,除了劳累外,还得看老天爷的意思。 这几年老天爷赏脸,都算得上是风调雨顺,可要是有一天就跟前些年的大洪和大旱似的,那就要了命了。 村里的白老爷家,县城里的张老爷和刘老爷这些人家,家里除了许多的田地雇人耕种外,外头还有铺子的,地里歉收,铺子总还有收益,总不至于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一样,一遇到大的天灾人祸就要卖儿鬻女。 “还有立学,”满宝继续道:“他读书好,我想这次带他出去,选个好书院送他进去读书,将来能考官最好,就是考不上,他学了本事也有许多事可做。” “大嫂,你看,我这么厉害了,立重有见识,立学有学识,那大丫有什么呢?”满宝低声道:“家里的其他孩子,立威和立君现在也在外头,立学都可以出去了,更别说底下的三丫和四头几个了,算来算去就只有大丫没出过远门,也没别的机会学习其他,娘总说当家做主要一碗水端平,但也要兼顾一下弱的孩子,像娘对三哥,因为他老实,没别的进项,就总是悄悄的贴补他们……” 小钱氏:……婆婆悄悄贴补老三的事为什么要告诉她? 满宝一无所觉的继续道:“我也知道,儿子和女儿是很难一碗水端平的,可现在立重和立学有了更好的前程,那您就悄悄的贴补一下大丫,那也是没什么的。” 小钱氏沉默着没说话,满宝就摇了摇她道:“您别想着给我做嫁妆了,我不是您的女儿,却也是您一手带大的,从小就是大头和大丫带着我玩儿,在我心里,您就跟娘差不多了。您就当您有四个孩子,这铺子就是你的,你现在不管是要一碗水端平也好,偏着也罢,你想给谁?” 小钱氏沉吟起来。 满宝就知道她被说动了。 她靠在小钱氏的膝盖上抬头看着她道:“大嫂,立重不在家,过了年我再带着立学出去读书,那将来留在你身边的就只有大丫了,只有她能照顾你和大哥。” 小钱氏一听,眼眶微红,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满宝的头发,思考半响后点头道:“好,我和你大哥说一说。” 满宝就笑开了,在她怀里蹭了蹭后道:“大嫂,爹要是不答应,我就让娘去说。” 小钱氏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个小机灵,小心爹生你的气。” 满宝道:“我们家现在好了,我爹娘的事了了,以后再没有特别花钱的地方了,各人又都有了活计,这一个铺子的陪嫁也不是给不起,为什么不给呢?” 小钱氏低声道:“你大姐出嫁的时候家里都没陪送这些呢。” “那不是当时没有吗?” 满宝见她一脸的忐忑不安,就忍不住道:“大嫂,你就别担心了,你知道我给大丫的那两匹彩绢多少钱吗?” 小钱氏顺嘴问道:“多少钱?” “一匹怎么也要百八十两吧。” 小钱氏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满宝,手指发抖的指着她的屋子道:“那给我的那些……” “更贵了,那可是皇后娘娘赏赐的绸缎,反正我也不知道多少钱一匹,二丫之前卖过两三匹,她说卖给铺子不划算,那些富贵人家又不会和我们买,所以要留着自个用,不行将来也能当钱花。” 金子并不多,外头用银子的也很少,普通百姓多数是用铜钱,而有些大笔的交易,当金银不够时,绸缎锦绫布帛这些都是可以拿来当钱用的。 小钱氏知道满宝拿回来的那些布匹贵重,却没想到这么贵重,这是一匹布就相当于他们的一间铺子了吗? 满宝见她缓不过神来,拔腿就跑了,等小钱氏缓过神来要找她时,她早跑去白家了。 小钱氏没办法,连忙出去把钱氏和几个妯娌找回来,把话一说,几人开始翻孩子们的房间,把那些布都给弄到了正房里。 其实那些彩绢也就给了大丫和三丫,然后就是五个嫂子了。 钱氏看着小心翼翼放在床上的绫罗绸缎,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她扭头看向临时被从外头叫回来的周五郎,问道:“老五,你老实说,这些绸缎值多少钱?” 周五郎:“……这个可怎么说呢?” 钱氏喝道:“照实说!” 周五郎:“照实说就是,这里头的这几匹就是普通的绸缎,在外头八两银子,或是十一二两就能买一匹,质量不一,价钱自然也不同。” 他道:“买是要花这么多钱,可要是我们卖给布庄,那就是只能卖五六两,他们转手总要卖一些钱的。” 第1327章 嫁妆三(给书友“洛顷”的打赏加更一) 众人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虽然八两也挺贵的,但总比百八十两更容易接受吧。 钱氏和小钱氏却觉得不对,满宝可不是会说谎的人,于是继续盯着周五郎看。 周五郎就挠了挠脑袋,接触到他娘的目光后小声道:“但这匹,这匹,还有这边这些,都是皇宫里给的赏赐,我和立君出去问过,因为是贡品,所以比较贵重,最少也都值百两,偏还买不着。” 说起这事周五郎就颇委屈,道:“京城里的那些布庄怪得很,问他们有没有卖,他们又说那是贡品,买不着,若一定要买,那得出个一二百两才能从别的地方匀得一二匹进贡漏下的,可知道了我们手上有,且是宫里赏赐的,要卖给他们时,他们又说这锦绫绸缎最多只能给我们六十两,因为它们是贡品,在京城里可不好卖,还说什么,要是朝廷知道我们在买卖贡品,那是要问罪的。” 一屋子的女眷听得目瞪口呆。 周五郎道:“我和二丫都觉得他们心太黑了,一二百两的东西竟然只能卖六十两,那我们宁愿自己裁来穿,也不能便宜了他们呀,所以我们就不卖了。” 冯氏忍不住道:“六十两的布穿在身上,你也不觉着重得慌?我们家这屋子起起来也才这么多钱呢。” 相当于你把一套房子穿在身上了。 周五郎低头,小声道:“这也是满宝的意思,本来这种衣裳我们也不怎么穿得上,也就只有满宝,因为常出入宫廷和富贵人家才用得着,只是宫里的赏赐太多,满宝又不常做衣裳,这才存下这么多的。” “娘,你们要是不想穿这样的衣裳那就把布匹存起来呗,我听满宝说过,这东西也是能当钱使的。”就是会缩价而已。 冯氏就悄悄的伸手摸了摸那锦缎,觉得又是心疼,又是心动。 其他几个儿媳妇也看着床上的那些绫罗绸缎没说话。 钱氏见了便叹息一声,这布匹已经送出去了,再收回来,儿媳妇们就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有怨的,于是她闭了闭眼后挥手道:“算了,你们拿回去吧。” 几个儿媳妇一听,立即去把原先属于她们的绸缎拿了,这一抱进怀里才发现,除了钱氏和小钱氏的外,其余人的布料都是一匹贡品,一匹普通的。 大丫和三丫的则是更好看彩绢和绸缎,那颜色很鲜艳,又嫩,正适合她们。 钱氏让她们走了,却没让周五郎走,她怕手里的茧子磨坏绸缎,只用手背轻轻地碰了碰那绸布,问道:“满宝把所有赏赐的绸缎都拿回来了?” “没有,这些都是她选出来要送给嫂子们的,还有好些在京城呢。” 钱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看了一眼床上剩下的四匹绸缎,这是她和老周头的,她想了想后道:“回头你去县城里问问,看有没有人买,这布料太贵重了,我们时常要下地,穿这么贵的衣裳,一会儿就刮坏了,不值当。” 周五郎听说她要卖,就皱眉道:“娘,这料子在京城都被人恶意压价,更别说在县城了。” “那你就带回京城去卖,卖得的钱收着,瞅着空就拿回来给我和你爹收着。” 周五郎眨眨眼,“不给满宝吗?” “不给,她身上存不住钱,”钱氏瞪了他一眼道:“你说,你们这一年这京城花了她多少钱了?” 周五郎缩着脖子道:“那饭馆不是家里的吗……” 钱氏瞪了他一眼,周五郎就小声的道:“娘,等四哥回来再说吧,他认识的人多,或许能卖出更高的价去呢?” 钱氏想了一下后点头。 小钱氏把四匹布都抱回房间,见大丫正坐在床上纳鞋子,便把布都放在床上。 “娘,怎么又抱回来了?” “你奶就是要看一看而已,这是满宝给你的,回头你还自己收着,”小钱氏顿了顿后低声道:“这布贵得很,我们也穿不着,你还是留着,以后要是急用钱了可以拿去换。” 她道:“这一匹布值百八十两呢。” 大丫听了差点把手给扎了,她惊诧道:“这么值钱?” 小钱氏点头。 她顿了顿后道:“满宝说,城里的铺子她不要,要给你当嫁妆。” 大丫连忙道:“那怎么行,那是小姑给娘的。” 自从知道这布匹的价钱后,小钱氏就不觉得那一个店铺多贵了,瞧瞧满宝往家里送的布,这就是十来间铺子了。 所以她语气都多了几分舒朗,笑道:“你小姑给你的,你就拿着,等回头我和你爹说,让你爹去和你爷爷说,回头就记到你名下去。” 她不打算用满宝给计划的法子,既然要把嫁妆给闺女,那就直接给干净,再拖着到她年老,那得拖到什么时候? 没的还让关家有意见。 她道:“等这事办妥了,就让媒人和关家提一句,以后这铺子里的收益,除了给公中的,剩余的我们娘俩自己分了,你有了铺子做嫁妆,那关家得在县城里给关咏买个宅子才好,你们夫妻俩住着也方便些。” 大丫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小钱氏道:“你别害臊,这都是正经事,关咏不是也要到县学里去读书吗,总不能以后你们夫妻两个,一个住在学里,一个住在村里吧?” “里长身子还硬朗,关咏上头还有父母,他们都正当壮年,暂且用不着你们小夫妻尽孝,所以啊,你们年轻夫妻就应该在一处,该争的时候就要争,知道吗?” 大丫红着脸点头。 小钱氏就松了一口气,又低声教了她许多夫妻的相处之道,与婆家诸人相处的道理。 三丫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冯氏把她的布料收了,对她道:“这布料你一时之间也用不着,娘给你收着,等以后你要说亲做新衣裳了再给你拿。” 刚才大人在屋里说的话她也听到了,三丫半响无语。 她才十一岁呢,要成亲得到什么时候,娘你就不担心这布料褪色吗? 好吧,这是贡品,可能不太能够褪色,可她娘一看就是不像是会把布匹再给她的。 三丫有些不高兴的嘟了嘟嘴,但也没说什么,抱着怀里的书跑回自己的屋里去了。 二姐说得对,得多读书,变厉害了就能跟小姑一样挣很多很多的好东西了。 第1328章 劝说(给书友“洛顷”的打赏加更二) 而一溜烟跑到白家的满宝根本不知道家里因为她丢下的一句话闹成了啥样,她刚吃完面,这会儿看到白二郎和白善坐在小桌子边上吃饭,她又有点儿馋,觉着似乎说了一番话后又饿了。 白家的下人送了碗筷上来给满宝,满宝捡了一个小白面馒头,就着菜就细细地吃起来。 白大郎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他也坐在饭桌边,正捧着一碗稀粥慢慢的吃着,吃一勺抬头看一眼桌子上的饭菜,吃一口,再抬头看一眼坐在身边的三人…… 他从不好口腹之欲的,他发誓,可是这会儿,觉着好难受。 满宝慢悠悠的吃完手里的馒头,这才停下筷子,一边惋惜的看着桌上的饭菜,一边道:“不能再吃了,不然要撑了。” 白大郎更难受了。 因为吃药,他只吃白粥觉得很没有味道,所以只吃了一碗就吃不下去了,当然,也没感觉饱,只是觉着不饿而已。 满宝还安慰他,“没事,喝药也会饱的,再过半个时辰你就该喝药了。” 白大郎:…… 满宝的药显然有效果了,加上针灸,他已经止住下痢,接下来就是吃药解毒,舒缓表里,再针灸调和阴阳了。 白大郎是真心松了一口气的,白家上下也都松了一口气,本来气氛凝滞的家里又轻松了起来。 陈博又去找白二郎借钱。 白二郎把陈博领去找白大郎,让他们表兄弟聊一聊。 白大郎就拉着脸色不好看的陈博说话,“表弟,你别怪二郎,他并不是不愿把钱借给你,而是怕你被人骗了。” 他道:“你知道县城的铺子才多少钱一间吗?百八十两就能买一套,位置好的,宽大一些的,两三百两也顶天了,你买个布庄的铺子怎么可能要八百五十两?” 潜台词是,你别是被人给骗了吧? 陈博道:“那店铺的位置极好,就在你们府学的不远处,最是鼎盛热闹的地方,铺子还大,前后两进,后头可以住人,前头两层楼,两扇门面……” 白大郎越听越耳熟,他可是在府学读过三年书的人啊,他愣了好一会儿后问道:“我记得那是一味楼吧?” “对呀,一味楼的东家要回乡了,所以要出手,还是因为我与他家的公子熟,这才便宜作价卖给我呢。” 白大郎:“……你开个布庄,为何要那么大的地方?” 那曾经可是个大酒楼呀! 陈博道:“我这布庄不仅是卖布料,还卖成衣呀,自然要布置得好一些才好做生意的。” 白大郎:……京城的布庄都没这么大排面吧?还两扇门面…… 他有些头疼的躺倒在床上,挥手道:“我肚子好像又疼了,二郎,你快去帮我叫满宝。” 白二郎在一旁也听得目瞪口呆,转身呆呆的去了。 等白二郎出去了,白大郎这才没忍住,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肩膀上,“表弟,这事你告诉大舅了吗?” “我爹不答应我出去做事,”陈博闷闷的道:“他就想着我在家里读书,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擅读书,连县学都考不上,再读下去有什么意思?” “我媳妇现在都怀上孩子了,总不能还跟着家里的叔伯打理那点庄园吧?怪没意思的。” 他们家的家底本来是和白家差不多的,但他爷爷有三个儿子,他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他两个叔叔也都各自有两个儿子,所以花销很大,每个月他们每人的月钱就二两银子。 看看白大郎和白二郎,白二郎从很小的时候就是二两月银,再大一些是五两,后来更是直接拨了一个小庄子给他经营,收益都是自己拿着的。 而去了京城,更是零用钱管够,还不算庄子的收益呢。 更别说白大郎了,他们两个同龄,就相差了两个月,结果生活也是天上地下,他只有二两月银的时候,他有五两,他还是只有二两月银的时候,他有十两,他依旧只有二两月银的时候,他月钱管够。 白大郎却觉得心脏疼,他道:“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我爹说做生意是要以小博大,你这前期就花了这么多银子,你有没有想过一月能赚多少钱?” “绵州能有多少人?谁还天天去布庄里买衣裳布料不成?”白大郎道:“你这样反着来,是以大博小,得不偿失知道吗?” 陈博皱眉,起身道:“你们要是不愿意借直说便是,何必如此贬低于我?” 白大郎闻言,也气了,立即道:“行,你不听是吧,借你就是,也不用找二郎借,我带你去找我爹,让我爹借给你,你给他写个借条,以后你还他。” 陈博脖子就一缩,又胆怯起来,“这怎么好……” “怎么不好,我看好得很,你若是有信心能把这铺子经营好,就如你所说的,过个一二年就能把钱还了,你怕什么?” 陈博不说话了。 白大郎也不再说他,背过身去道:“你回去想一想吧,我肚子又疼了,就不招待了。” 陈博转身便走。 白大郎呼出了一口气,慢慢平复了胸中的怒气。 满宝被白二郎找过来给他摸了摸脉,表示没什么问题后就坐到一旁,“我们刚才过来的时候碰见陈博了,他怒气冲冲的对白二哼了一声就走了。” 白二郎低着脑袋站在一旁,情绪颇有些失落,本来借钱这件事他还是挺兴奋的,毕竟能借出这么大一笔钱还是挺高兴的,结果愣是给弄成了这样。 他叹气道:“其实外祖父和大舅要是可以给表哥做保,我还是很愿意借给他的,不论他最后会不会亏掉。” 白大郎、满宝和白善:…… 白善道:“这话你可别让陈表哥听见,他会气疯的。” 白大郎揉了揉肚子,起身道:“爹呢,我去找一下爹。” “在书房吧。” 白大郎就冲白二郎伸手,白二郎看了他的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扶起他,兄弟两个去书房找白老爷去了。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耸了耸肩后没事可做,继续回白二郎的书房看书去了。 第1329章 借口(九月月票加更3) 白大郎找白老爷说的并不是陈博借钱的事,在他看来,说与不说,得陈博来拿主意,他才不要做那种打小报告的人呢。 他找白老爷说的是他的婚事。 前天他回来时白老爷提了一句舅母的来意,他当时没反对,只是觉得婚姻本就是父母之命,而且他自己也没有喜欢的人,他也的确到了年龄。 可这会儿他是真的打心里不愿意结这门亲事了,不仅仅是喜欢与否的问题,也不仅是因为满宝说的那个原因,还因为陈博。 他打发掉弟弟,等他走远了才和父亲推拒了这门亲事,他道:“我们和外祖家本来就连着亲,没必要亲上做亲,儿子再过几年就要参加进士考了,不论考中与否都要想办法谋官了,这时就需要一个人在朝中帮忙。” 他道:“我们家没什么人在朝中可以助力的,所以儿子想找个在朝为官,或在朝中有人脉的岳家。” 白老爷皱了皱眉道:“可这样的人家上哪儿找去?而且娶妻当娶贤,也不能光看家世吧?” 白大郎点头道:“这事不急,儿子还年轻,慢慢找就是。” 白老爷道:“你已及冠,不小了。”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还是可以再等一等的。” 他将白善说的那番话原封不动的说了出来,道:“正如善堂弟所言,现在我们家也不是一点优势没有,放出风声去,或许就有合适的呢?” 白老爷就摸着胡子沉思起来。 半响,他点了点头后道:“也好,那就再等等。” 白大郎就松了一口气。 白老爷怀疑的看了一会儿儿子,蹙眉问,“前天与你提的时候你还不反对,怎么今日突然拒绝了?” “也是善表弟提醒我才想起来要为仕途想一想的。” 白老爷摇头,“你大可以等病好了再说,何必急于今日?” 白大郎有些尴尬,但还是道:“儿子这不是怕您和母亲这几日就定下吗?舅母可就在这儿呢。” 白老爷依旧怀疑,“是这样吗?” 白大郎点头,不过最后还是提醒了一句,“爹,舅舅家的几个表哥表弟一直无所事事,您还是让娘回去和舅舅说一声,他们也大了,也该放出去历练一下了,总拘在家里,外头的许多事都不知道,性情也过于单纯了。” 白大郎说得隐晦,但他心里却知道,陈博那样根本就不是单纯,而是单蠢,像他弟弟那样的才是单纯呢。 白老爷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点了点头后就让他回去休息了,当然,是让下人扶着他回去的。 白二郎已经回到了他的书房,他正不安的摩挲着书本,半响,还是没忍住找白善和满宝商量,“你们说我把钱借给表哥怎么样?毕竟我答应了他的,出尔反尔总是不好。” 白善好笑,乐陶陶的问,“你不担心他还不上了?” 白二郎就叹气道:“担心呀,可出尔反尔也不好,也怪我,那天晚上应承得太快,没有仔细的问一问。” 满宝从书本里抬起头来道:“想借就借吧,只要你不要再惴惴不安就好,从你回到书房到现在已经一刻多钟了,一直在搓书本,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我都怕你把书的封面给搓破了。” 白善点头,“心里过不去就借吧。” 白二郎的屁股却又跟黏在椅子上一样,想站起来又站不起来,“那我真借了呀,你们不再拦拦我吗?” 白善和满宝:…… 白二郎都快哭出来了,“八百两呢,我真借了呀……” 满宝看到他的表情,直接趴在桌子上笑得起不来了,白善也笑出了泪花,乐道:“走吧,我陪你一块儿去,我教你怎么说,不用借八百两,就借二百两就行。” 白二郎歪头,“二百两?” 他有些意动,却还是踌躇,“会不会和答应他的差太多了,他会不会觉着我瞧不起他,还是生气?” 白善摇头道:“不会,我有办法让他不生气,还让他跟以前一样和你要好,一会儿你去了就听我说,然后你就只管低着头应是就行。” 满宝擦掉笑出来的眼泪,抬起头来,抽出一张纸道:“放心吧,我们少借给他钱才是在帮他,二百两银子绝对够他开布庄了。他买不了大的铺子,肯定会买小的,再不行还可以租铺子,其实我觉得刚做生意,还是租比较好些。” 没有那个本钱就得省着来,她四哥刚到益州城的时候,有生意就接,没生意就到街上和那些苦力一起接跑腿扛包的活儿,不照样赚钱吗? 她觉得陈博太过好高骛远,说到底还是没吃过苦,没见过世面的原因。 白大郎也如此觉得,见白二郎如此不安,而失信又的确不好,所以才拉着白二郎去找陈博。 白大郎路上问他,“你的钱都在家里吗?” “一半,还有些在京城。” 白善便点了点头,找到陈博道:“陈表哥,我们是来与你道歉的。” 陈博正在生气,闻言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们。 白善拉了白二郎坐在陈博对面,叹气道:“其实我们的小农庄没有挣那么多钱。” 陈博依旧不理他们。 白善继续道:“那农庄的收益是要三个人分的,也就是说,农庄挣了一千两,那二郎也只分得三百三十两而已。” 陈博这才皱眉转身看向他们。 白善见他愿意听了,连忙继续道:“而经营的花销也都是我们自己出的,包括给长工的钱,我们买种子、买农具、买耕牛的钱,这些总不能还让家里的大人给我们出吧?” 陈博这才问道:“这些东西很贵?” “当然贵了,”白善道:“要是不贵,种地的农户何至于总也富裕不起来?不就是因为成本高,收益低吗?” 陈博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 白善道:“而我们去了益州城后花的一直是自己的钱,咳,你知道的,二郎花钱没个数,看见好玩的好吃的漂亮的都要买,所以……” 陈博蹙眉看向他们,“你们不会说不借钱给我是因为没钱吧?” 白善不好意思道:“有是有的,就是他夸大了而已,也是昨天晚上他刚下车有些晕,又听陈表哥你夸他,他一个没忍住就嘚瑟起来了,所以……” 第1330章 忽悠(九月月票加更4) 白善细细地给陈博数了一下白二郎钱的去处,比如,“他以前在益州城的时候,花钱没个数儿,当时存的钱就去了不少,后来去京城就更过分了,你看到昨天我们骑回来的小马了吗?那都是我们在京城的马场里花了高价买的,还有我们的衣裳,配饰,这些都花销不少。” 陈博愣住,“不是说你们考进了国子监,姑父很高兴,放话说零用钱管够吗?” 别说白善了,就是白二郎都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会儿白善更不心虚了,理直气壮的道:“陈表哥,你也不看这京城距离七里村有多远,堂伯给京城送钱,那都是三月一送,算准了的,他是说零用钱管够,但送的就这么多,你不就得在那个范围内管够的花吗?” 陈博:…… 这一点儿跟他外祖父太像了,陈博颇有同感的看向白二郎,表示理解。 “除了这些花销,还有请客吃饭,”白善叹气道:“在京城,我们是乡下去的小子,要跟人交际,是不是得请客吃饭?” 陈博点头,没错,他去绵州时也是这样,尤其是有求于人的时候。 “所以我们的钱花的都有些快,算起来,二郎比我还节俭些呢,你看我,庄子的收益我们三人一人一份吧?我祖母给我的钱也不少,结果我买马的钱还是和他借的呢,现在也没还上……”白善一脸的不好意思,“所以陈表哥,他倒是有心想借你足额的钱,但也拿不出来……” 白善推了一把白二郎,“你快说,你前天晚上是不是吹牛了?” 白二郎:“……是。” 陈博一脸无言的看着白二郎。 白善轻咳一声道:“他素来糊涂,自己具体有多少钱都不算的,只知道每年庄子的收益都不少,加上堂伯给的钱也多,可昨天中午和陈表哥分开以后我们自己去数了数剩余的钱,咳,没多少了。” 他瞥了一眼白二郎道:“可他又不好意思说,所以……” 陈博一脸沉痛的拍着白二郎的肩膀道:“二郎,你没钱直接和我说呀,我们是表兄弟,难道我还能怪你啊?” 白善连忙道:“这不是怕在陈表哥面前丢脸吗?毕竟你难得有一次开口让他帮忙。” 白二郎迟疑的点头。 白善察觉到了,暗暗瞪了他一眼后继续一脸真诚的拉着陈博道:“不过我们算过了,他还剩下二百四十三两银子,我们打算过年的时候要买些东西孝敬先生,这或许要去一些钱,回京城后也要宴请同窗和朋友,一开始花销也可能大点儿,但留下四十两也差不多够了,毕竟堂伯那里还给了一些零用呢,实在不够到时候再想办法,所以剩下的二百零三两可以借给陈表哥,陈表哥,你不会嫌弃吧?” 还有零有整的,陈博当然不会嫌弃了。 虽然与自己预期的相差太大,但他还是伸手拍了拍白二郎的肩膀,表示了理解,并表示他就借二百两就好。 白善和白二郎齐齐松了一口气,然后表兄弟三个就友好的坐在一起聊起天来。 白善不动声色的和他道:“陈表哥,我看外头有很多人做生意一开始都是租铺子,这样银钱周转得比较快些,等挣了钱再换铺子就是,只要招牌不变,口碑又好,客人不会丢失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也刺探道:“所以表哥,你有没有想过租铺子?” 陈博皱眉思考起来。 白善点到即止,拉着白二郎起身道:“陈表哥,这做生意的事我们也不懂,既然你已经定了主意,不如找空可以问一问家里的管事,或者请教堂伯也可以,他们见识多,认识的人也多,说不定能给你一些帮助。” 白二郎点头,道:“表哥,那二百两回头我点出来,等你走了给你?” 陈博立即回神,揽住他的肩膀道:“不用,你现在给我就行,对了,大表哥知不知道你缺钱的事?” 白二郎眼角的余光瞥向白善,点头道:“知道。” “那你能不能和大表哥借一些钱来给我?” 白二郎这会儿都不用看向白善,直接摇头,“我可不敢找我哥借,他知道我和你吹牛要借你八百两的事就把我骂了一通,而且他也没多少钱,他花销虽比我小,可手上却只有我爹给的零用,可存不下什么钱。” 陈博便叹气,“没想到表哥比你还穷,姑父这样可不公平呀,怎么给你庄子,没有给表哥庄子呢?” 白二郎:…… 白善以一脸看白痴的目光看着陈博。 陈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蠢话,立即拍着白二郎的肩膀乐哈哈的打圆场道:“二郎你别介意啊,表哥这是秃噜了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 白二郎呼出一口气后摇头道:“没事。” 他道:“那我回去给你拿银子了,你在这儿等我。” 他和白善走回自己的院子去,等左近没有下人了,白二郎才呼出一口气,摸了一下胸膛道:“真是奇怪,骗他我竟然一点儿也不愧疚。” 白善忍不住拍了一下他脑袋,“愧疚什么呀,赶紧数银子去。” 数银子这种事,尤其是数别人的银子,白善和满宝最喜欢了,于是齐齐跑到他的屋里帮他数钱。 一锭十两银子,一共要数出二十锭来。 因为从八十锭减少到了二十锭,白二郎不怎么心疼,数的还算爽快,数完以后放在一块布上,一会儿包了给他送去。 然后白二郎就冲白善伸手,“你欠我的钱呢?” 白善就拍了他的手心道:“急什么,等他走了就还给你,不然家里下人这么多,万一传到他儿子,你们关系再坏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好吧,等他走了再还。”白二郎盯着这二十锭银子问,“你们说,这二十锭会不会打水漂?” “不会,”白善笑道:“八十锭有可能,毕竟数目不小,二十锭嘛,你舅母都能拿得出来,将来他就是全亏了,你外祖家也会替他还了这一笔的,总不能看着孙子坑外孙吧?” 白二郎就放心了。 第1331章 心疼(九月月票加更5) 而此时,陈太太正拉着白太太再度提起两个孩子的婚事。 白太太虽然很意动,却还是没有一口应下,孩子的婚事是大事,丈夫和婆婆还没给准话呢,而且大郎刚回来就生病,她还没来得及问过他的意思。 和白二郎从小是在他们溺爱中长大的不一样,白大郎从小是白老爷带着的,稍大一些就送出去读书,后来更是为了他专门请了庄先生来教。 再大一些又送到县学,没过多久更是直接又从县学送到府学,也就白老爷因为常要出门,所以每个月都会去府学那里看他。 白太太是很少看到长子的,她心里既疼爱他,又有些生疏和敬畏。 和对白二郎不同,她可以抱着二郎殷殷叮嘱,也可以揪着二郎的耳朵训他,还可以搜了他房间里的银子代为保管; 可是对白大郎,她却做不来这些事,她更多的是和他有商有量的来。 他毕竟是长子,白太太一人是决定不了他的婚事的,所以她没有一口应承下来,却也打算晚上回去要和白老爷好好的商量一下了。 快要过年了,大嫂也不可能在这里住太久,她本来就是带着侄子和侄女过来看她的,再过两天也该回去了,所以这事要不要定下总得给人一个准话。 结果晚上回去,她才开了一个头白老爷就拒绝了。 白太太震惊,“先前和你提的时候,你不是没反对吗?” “嗯,”白老爷应了一声后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事,大郎以后是要出仕的,我们家在朝中没什么人脉,恐不能给他助力,所以我想给他娶个官宦家的淑女。” 白太太一听,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眼睛亮闪闪的问道:“有人选了?” 白老爷:…… 他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含糊道:“差不多了,还没定呢,等拿定了主意我再和你说,不过大舅兄这边还是回绝了吧。” 他道:“我们两家本来就有亲,结不结亲那边都是他外祖家,这岳父家还能比外祖家亲吗?” 白老爷一脸正直,“所以没必要亲上做亲。” 白太太点了点头,却也为难,“那怎么回绝呀,大嫂提了两次了,我前两次都没回绝。” 白老爷想了想后道:“你就说你上道观去算过了,大郎不宜早婚,还得再等两年呢,总不好让我们这边耽误了孩子。” 白太太:“那我明天还得上道观一趟了?” “去吧,去吧,”白老爷道:“还可以带大嫂上去走走,正好,大郎病了,你给他捐些香油钱,让天尊老爷保佑他早些痊愈。” “也是,”白太太一脸深沉,“这孩子一回家就病成这样,别是在路上招了什么鬼祟吧?” 白老爷没想到妻子的发散力这么强,他直接躺到床上,拉起被子盖住自己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别乱说。” “还不语怪力乱神,那你让我去拜天尊老爷算怎么回事?” 白老爷一想还真是,他怎么没把这两件事算在一起呢? 他揉了揉额头道:“对,你说的都对,就照着你说的办吧。” 白家的这件事就这么了了,老周家的事却才起来。 满宝躲在白家吃了午食,过了下午茶,连晚食都是在白家吃的。 吃完晚食四人还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满宝这才给白大郎扎了今天的最后一遍针,开了药后方依依不舍的回家去了。 一回家就被老周头和钱氏提溜到了正房里坦白从宽了。 老周头下午从里长家里回来知道了这绸缎的价值后就一直想要三丫去白家把满宝叫回来问话。 结果钱氏愣是把人拦住了,一定要等满宝她自己回来,结果这一等,天都快要黑了。 老周头瞪着眼睛坐在床上,“你真是,越来越不着家了,这天要是不黑,你是不是还打算在白家过夜呀?” 钱氏拍了他一下,“你小声些,这话好听吗?” 老周头瞬间就收了声儿。 满宝一边给他倒水喝,一边道:“爹,你这话是矛盾的,天不黑,又怎么会过夜呢?” 钱氏也瞪满宝,“你少插科打诨,你爹不揍你,小心我揍你。” 满宝就缩了脖子,她还真怕她娘。 老周头哼哼了一声,问道:“我问你,这绸缎值多少钱一匹?” 满宝道:“给爹和娘的都是宫里给的,卖出去的话,五六十两一匹吧,可要是想买,估计得一二百两,还不一定能买的着。” 老周头就捂住胸口道:“太黑心了,这做买卖的心怎么这么黑,这一进一出就白赚这么多钱了?” 满宝点头。 “那咱就不能直接卖给那些要买的人?” 满宝叹息的摇头,“我们试过了,那些人不信呀,信了的,不买呀。” 老周头:“……为啥?” “不信的人想买,可他们只从那些大布庄里买,我们说破天去他们也不信;信了的呢,家里也不缺这些布料,就是缺,他们也不从我手上买。” 这下连钱氏都不懂了,和老周头一起问道:“为啥?” 满宝一言难尽的道:“因为那料子是有数的,宫里赏赐给我的料子,在一些人家的后宅不是秘密,若和我买了去做衣裳,她们出去赴宴可能反而会遭人笑话,而且卖御赐之物好像不太好……” 满宝小声道:“我和白善查过律书,上面并没有明文禁制卖御赐之物,可似乎又有这样的规矩,买卖御赐之物是犯法的。要是有人告官,就算不被打,申饬一番是肯定的……” 所以她和二丫才觉得风险太大,收益又太小,没必要为了一堆布料操这么多心,所以才放着的。 反正这些布料能当钱用,在京城,因为它是御赐之物有许多限制,那以后带出京城去用不就是了? 出了京城,谁知道她周满是谁,谁又知道她手上的东西是御赐之物呢? 只说是和贡品一样好的绫罗绸缎不就行了? 老周头松了一口气,也用手背摸了摸那绸缎,然后庆幸道:“幸亏我昨天没来得及和你娘说把布裁出来做新衣,不然这一二百两就毁了。” 他强调道:“一二百两呢!” 第1332章 勉强同意(九月月票加更6) 满宝:“……没有这么多,人家买,最多给个百八十两。” “那也贵,一个宅子呢,你穿在身上不嫌重呀?”老周头和钱氏道:“收起来,以后找机会换成钱。” 这么重的衣服穿在身上,他怕把脊骨给压弯了。 满宝:……她不乐意说出布匹的价钱就是怕这种情况。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道:“爹,大丫的婚期定了吗?” “定了,大年二十九的喜宴,第二天就过年,她进门能歇上两月才开始农忙。” 钱氏这才想起来问,“怎么定了这个日子?” “那没办法,除了二十九,就只有正月初十的日子好了,”老周头理直气壮的道:“年后才娶亲,省了他们回家过年的一次礼,像什么话?而且进门太晚,离着农忙近,对孩子不好。” 钱氏:……你就是心疼那一次礼吧? 满宝却喜滋滋的又给她爹倒了一杯水,然后赞道:“这个日子好,成亲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正好一家团圆,多喜庆呀。” 老周头瞬间笑眯了眼,“是吧,满宝都说好,我就是觉着这个日子喜庆才选的。” 满宝趁机道:“爹,那你有没有和媒人说定嫁妆?我想把县城里的那个铺子给大丫做陪嫁。” 老周头直接把嘴里的水给喷了,“你说什么?” 满宝跳到一边避开了,扯起自己的袖子给他擦脸上的水,“爹,那铺子不就是一匹布的事吗?我都已经给大丫两匹布了,还在乎多送一匹吗?” 老周头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绸缎,竟然觉得她说的有点儿道理。 他立即摇头甩掉脑海中的想法,对满宝瞪眼道:“不行,这布料放着不能生钱,可铺子却是可以生钱的,你知道每个月那铺子的收益有多少吗?” 老周头道:“比我们在地里干活儿可强多了。” 满宝便笑道:“这个您放心,我都和大嫂说过了,这铺子虽然给大丫做陪嫁,但还是大嫂在做,每个月依旧要交一份到公中的。其实就是铺子记在大丫名下而已。” 老周头才不信她呢,但他也知道,论口才他比不过她,于是干脆把头扭到一边去,拒绝再听她说话,“反正我不管,当初这铺子是你买的,你嫂子记在了你名下,说好了等你出嫁的时候给你做陪嫁的。” “可爹,我现在这么厉害,能挣很多钱了,又不在县城里,要这铺子没多大用处呀。” “你以后总要回家的吧?”老周头这才想起这事来,“对了,今日光顾着去大梨村了,你这两日净往外面跑,我倒忘了问你,你年后还要再去京城?” 满宝:“……爹,六哥他们还在京城呢,我们要丢他们在京城吗?” 老周头就摸着烟枪沉思起来,道:“当初我也不知道那事要怎么解决,你们说要去京城,我稀里糊涂的就让你们去了,你们说要买铺子,那也就买了,可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京城距离七里村还是太远了,来回一趟得要十几二十天呢,你小叔……你亲爹的冤屈既然已经平了,那还是回家里来吧。” 他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有本事,回村里没有施展的地方,但可以去益州,去绵州呀,那儿也大,也富贵,而且离家还近,咋样?”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爹,我现在接了给皇后和太子治病的活儿,说好了请一月的假的,我要是不回去,太子是会杀人的,还牵连家里的那种。”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这才想起来,“对,你给太子和皇后治病来着,这些绸缎就是治病得的赏。” 他愁起来,“京城那么大,就没一个大夫能接你的手?” “我会他们不会的东西。” 老周头就看着满宝叹气,“我闺女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好了,说着说着你又念叨着让孩子回来的话,这半年你都念叨多少次了?”钱氏道:“孩子出息是好事,你还真想他们一辈子都跟你似的缩在这村子里?” “缩在这村子里有什么不好的?你没听老五说的那什么什么爹娘在,不远游的话吗?” “他那不是想爹娘,他那是想媳妇!”钱氏戳破他的幻想,道:“而且,不远游爹娘就过得好吗?你一辈子倒没去过太远的地方,结果爹娘过得好吗?劳累了一辈子,福还没享呢就没了。” 钱氏道:“可你现在,你想穿棉衣有棉衣,想穿绸衣也做得,隔三差五的有顿肉吃,这些都是哪儿来的?光靠种家里的那些地能有吗?” “怎么没有,麦种就是地里种出来的。” “要是没有满宝和老四,那不是麦种,只是麦子!”钱氏道:“卖出去也是最多也就三十来文一斗,也就让家里饿不死,又存下些药钱而已,能抵什么用?” 老周头便不说话了。 满宝乖巧的坐在凳子上等父母吵完,现在见他们吵完了便抬头叫了一声,“爹——” 老周头背过身去不理她。 钱氏就做主道:“让大丫拿出一匹彩绢来,那铺子就记在她名下去,回头我们和媒人说一声,既然我们陪嫁了铺子,那郑家就得他们小夫妻俩在县城买个宅子,到时候给他们夫妻两个住。” 老周头这才回转过身来,皱眉道:“真给呀。” 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换你一匹彩绢了。” 可那彩绢也是满宝给的。 话在老周头舌尖绕了一圈儿,他到底没说出来,只是沉吟了一下后道:“也行,大丫这两年也很少下地干活儿了,孙女婿在县城读书,留她一个人在村里也不好,年轻夫妻还是要多相处才是。” 见他转过弯儿来了,钱氏这才满意,给了他一个笑脸,“也没几天时间了,明天让老大去找一下媒人,把这事给定下来。” 老周头点头,想想还是有些心痛,他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床上的绸缎道:“要是能拿去换一间铺子就好了。” 满宝心想:谁那么傻会用一间铺子换一匹布呀? 县城里可没有这样败家子的人。 不过她嘴上安慰的是,“爹,家里也就大嫂能开铺子,你再换一间来也没人会经营呀。” 老周头便转变成了对几个儿媳妇的不满,“也真是怪了,五个儿媳妇,她们看着也都挺机灵的,怎么饭菜就是做不出来老大媳妇的味儿呢?” 不然家里也可以在县城多开几间铺子了。 第1333章 说定 连老爹都同意把铺子给闺女做嫁妆了,周大郎自然更没意见了,所以第二天他抱了一匹彩绢给老周头,转身就出去找媒人了。 十里八村,别说镇上,就是县里都很少有人家嫁闺女会陪送一间铺子的,所以媒婆一听周大郎的话,早食一吃完就去了大梨村找关里长。 关家也没分家,这个时代,只要不是有仇,一家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不然不会分家的。 豪富和权贵之家是弱的要依附强的,强的需要用弱的,所以不分。 而普通人家更分不起了,分家之后的劳役和赋太过沉重了。 所以劝人分家,天打雷劈。 里长家虽然是里长,但也要服劳役的,赋也不能少,所以他们家也不分,没见老周家六个儿子挤在两个院里也不分吗? 他才两个儿子,更不急了。 所以媒婆一来,关家人都在家。 快过年了,大冬日的不在家他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一听说老周家会把县城里的铺子给周立信陪嫁,关家人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特别是大房,目光炯炯的看向关里长。 关里长就问媒婆,“不知道周家那边对聘礼有什么要求?” 媒婆就笑道:“这聘礼只要照着规矩来就行,老周家的意思,这些东西以后都是要给两个孩子过日子,只是以后大公子要去县城读书,周家的大姑娘也要去经营铺子,小夫妻两个都在县城了,总不好一个住在铺子里,一个住在学里不是?” 关里长思索着点头。 媒婆笑道:“所以老周家的意思是,你们这边要是能给孩子们在县城买个宅子就好了,这样大公子读书也有人照顾,铺子那边也不耽误。” 她意有所指的道:“里长老爷,两个孩子年纪也都不小了,这成亲以后总不能常分开,还是生了孩子后安稳些。” 关大郎夫妇觉得媒婆说得对,一起焦急的看向关里长。 关二郎媳妇却拧了一下关二郎。 关里长沉吟片刻后点头道:“这话也不错,不知道周家对这宅子有什么要求吗?” 关二郎忍不住道:“爹,这县城的宅子,就算只有一小进那也得七八十两上了吧?” 就算他们家家境不错,但娶一个媳妇也去十两上下了,再买一个宅子,那花销也太大了。 关里长自然也知道大,但老周家连铺子都肯陪嫁了,他总不能让长孙在那边丢脸。 他瞥了二儿子一眼,然后对媒婆道:“还请您帮忙问一问,周家对这宅子有什么要求。” 媒婆立即笑道:“老周家说了,只是一个住的地方,在县里就行,主要是方便两个孩子,不论大小,所以关家自己拿主意就好。” 她笑道:“我来前仔细的问过了,他们家那铺子一月的收益可不少,主要仰仗的是钱大郎媳妇的收益,陪嫁以后,这铺子还是她们母女经营,所以不用担心生意。” 别说关家二房,就是大房都忍不住想,那这铺子到底还是不是陪嫁,还给娘家人经营算怎么回事? 媒婆不急不缓的轻声道:“里长老爷见多识广,应该是知道的,这做饭馆的,主要看的就是掌勺人的手艺,听说他们家的这饭馆才在县城里开了两三年,已经比一些经年的老馆子生意还好了。” 关里长显然是知道这一点儿的,甚至还去饭馆吃过,他露出笑容道:“他们家的菜色好,亲家母的手艺的确不错。” 媒婆就笑道:“可不是吗,所以有钱大郎媳妇在,这馆子怎么也是亏不了本的,以后该周家大姑娘的收益她自己收着,可她和大公子是夫妻,一家子夫妻哪儿还分彼此?大公子在城里吃的用的,她也能帮衬一二不是?” 关家人都思索了起来。 读书是最费钱的,关里长不敢说全都一碗水端平,但三个孙子的确都在读书,只是两个小一些的孙子似乎已经展现了他们在耕种上的天赋,别说关里长,就是他们的父母也已经有些放弃,打算全力供关咏读书。 书籍、笔墨、纸张这些是最费钱的,还不算入求学的各种周边花销,如果有周立信的嫁妆做底,从旁帮衬一些,那家里会轻松许多。 这下关二郎夫妇也没意见了,虽然七八十两买个宅子的花销也挺高的。 关里长想的却更多,周家现在连铺子都能拿出来陪嫁了,看来,这次周满从京城回来果然带回来了很多东西。 不然,以周金那抠门的性子,怎么可能舍得陪嫁一间铺子? 不过,他看中的不是周满带回来的东西,他看中的是挣回这些东西的人和能力。 那周满才多大? 跟着她出去的周四郎几个才多大? 未来还长着呢,而大孙媳妇有这样的叔叔和姑姑,以后遇到难处,总会关照的。 里长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很友好的把媒人送出去,转身就把大儿子叫来,道:“你明日进一趟城里,去找牙人看一看房子,不用买太大,就买个一进带个小院儿的,最后里面有井,以后他们小夫妻两个也就不用买水了。” 又道:“选个离县学不远的,这样阿咏去上学也方便,我记着他们家的铺子离县学也不是很远,大孙媳妇从那里去铺子也方便。” 当然不远了,罗江县就那么大,一条大街到底,半小时就能转完,最远能远到哪儿去? 不过关大郎还是很高兴的应下了,买宅置地毕竟是大事。 “爹,这宅子什么时候买下?” “不急,我们家又不会出尔反尔,这宅子买了要住许久的,所以要细细地选,先选下,等过了年再买也行。”他道:“阿咏年后才去县学读书呢,不着急。” 可关大郎怕他爹反悔,想早点定下,最好是在孙媳妇进门前定下,这样看着也更有诚意不是? 里长做事却稳重惯了,一切都慢吞吞的,这会子也是一样。 不过周家做事却不慢,媒人这边给了准信,周大郎和周二郎便找了一个时间,趁着衙门还没关门过年去把铺子给改到了大丫名下。 第1334章 夫妻闲话 这一改,老周家人就全都知道了,几个孩子没什么感觉,但冯氏几个却是羡慕不已。 尤其是冯氏,老周家除了大丫,就只有她生了两个闺女了。 所以周二郎刚躺下,她就把他拉起来,低声问道:“爹怎么就答应把铺子给大丫了?” 周二郎不在意的道:“满宝去说的,怎么了?” 冯氏酸得不行,无意识的揪着他的头发道:“不是说要留给满宝做嫁妆吗?” “满宝说了,她用不着这铺子,她也不缺这钱,”周二郎把头发从她手里拔出来,躺下道:“行了,快睡吧,明天还得去菜地除草呢,老五得去县城托人打听老四的事儿,看他什么时候回来过年。” 冯氏又把他拉起来,继续缠着这事,“就算满宝不缺,那不是还有大头和三头吗?大嫂也真是的,把铺子给儿子也好呀,怎么给闺女带走了?” 周二郎就知道不说清楚今晚就没法睡了,他坐起来道:“你管大哥大嫂给谁呢,反正给谁也给不到二头身上,那给大丫还是给大头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给大头,那铺子就还在我们家手里,总是一项进益不是?” “放心吧,就是给了大丫,那也是大嫂掌勺,大丫那手艺……”周二郎顿了顿后道:“像大哥,我估摸着没有十来年是学不好的,所以馆子里要用的菜蔬还是家里出,粮食、豆子这些也都是从家里这边买的,到时候还是照着老规矩交一部分给公中,剩下的才是大嫂和大丫的。” 冯氏一听,放开他了,但还是羡慕不已,“就不知道二丫出嫁的时候家里能不能也陪送一间铺子……” “你别想了,家里就一个铺子,而且真买了铺子,你舍得给二丫陪嫁吗?”周二郎戳破她的幻想,然后道:“对了,三丫的彩绢你给她还回去,那孩子昨儿找到我的时候都快要哭了。” 冯氏:“……我那是怕她糟蹋了好东西,特意给她收着的,等她出嫁了自会给她。” 周二郎:“她也不小了,东西可以自己收着,大丫一出嫁,二丫又在京城,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姑娘了,你没看见爹对家里的两个丫头都和蔼了不少吗?” 冯氏揪着他的头发道:“我也没说昧下她的东西不给,每年她穿的衣裳,鞋子,还有去学堂的束脩,要买的书和笔墨纸不都是我们花钱的?” 说到这里冯氏就心疼,“她一个丫头花的钱比她哥可多太多了,当年她哥读书的书是小姑抄回来的,用的笔墨是小姑剩下的,用的纸也是小姑给的,还有的就是自己出钱买,我们就用给束脩,可到她的时候,你看她一年花了多少银子?” 周二郎就道:“那会儿不是有满宝带着他们挣钱吗?三丫他们现在没人带着,身上一文钱都没有,你让他们怎么买?” “其实我觉得她读了两三年的书尽够了,还是应该送到大嫂身边去学一学厨艺,要是能和老六一样学会做饭的本事,那将来开间铺子也能帮衬家里不是?” 见周二郎又躺下了,她便又把他拽起来,捶了他一把道:“我问你话呢,你看二丫,出去以后就不知道回来了,满宝说她挣了不少钱,可也没见她拿回来孝敬我们呀,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 周二郎便又只能老实的坐着,他压低了声音和她讲道理,“你看满宝就知道了,你说女孩子读书有没有用?咱现在身强力壮的,也没需要到孩子孝敬的时候呀。” 他道:“二丫没把钱拿回来,那二头也没有呀,对了,那小子还回来了呢,结果过家门而不如,连闺女都不如呢。” 冯氏就掐他耳朵,“哪儿就过家门了,他们才到绵州就转道儿了。” 周二郎并不怕她掐,反正她掐的又不痛。 “可是总读书也不行啊,还是得学手艺,”冯氏很坚持,“这女孩儿不比男孩儿,立学读书读多了还能考官什么的,她怎么办?” “二丫好歹算账厉害,在外头学做账房,将来也有个活计,可三丫读书出来将来能干啥?”冯氏道:“要么,她跟大嫂一样,有一手好厨艺;要么,她跟她姐一样,会做账;不然就得跟她小姑一样会医术,不然,她读再多的书将来嫁了人也得种地纺织,那还不如不读书呢。” 周二郎思考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道:“行,改明儿我有空了就问问她将来想干啥,不过你先把彩绢还给她,别人都有呢,只有她没有。” 冯氏:……这事儿怎么还没过去? 她道:“四头他们也没有啊。” “那是男娃,能跟女娃比吗?” 冯氏也躺下了,拉了被子盖住头,当没听见。 周二郎就推了推她,“我和你说话呢。” 冯氏发出鼾声,表示自己睡着了。 周二郎:…… 第二天,满宝一大早的便进了母亲的房间,蹲在一个大瓮前和她一起从里面往外摸鸡蛋,一边摸一边数。 钱氏在篮子里放了一层米,将摸出来的鸡蛋放进去,再倒一层米,再放一层鸡蛋,足足放了二十个后才提了篮子出去。 小钱氏接住篮子,钱氏就对家里的人问,“我们要上道观去拜天尊,你们谁去?” 孩子们都兴奋的举手表示要去,周大郎就道:“娘,让三郎送你们去吧,我和老二去整一整菜地。” 钱氏点头,让周三郎去套牛车,这才问几个儿媳妇,“你们要不要去拜一拜?” 她们也很意动,尤其是方氏和陆氏,她们家就在大梨村,去道观还能顺道回一趟娘家,于是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满宝已经溜回自己的房间里拿了三本书,她用布包了拿过来交给她娘带着,“这是我在京城买的书,给道和的,娘,你先帮我拿着。” 钱氏接过,“你不去吗?” “我去找白善他们一起走,顺便看一下白大哥。” 钱氏便收好了书道:“那你快一些,最好和我们一起进殿,我还要领着你去给主持见礼呢。” 满宝应下了,拔腿就往白家跑去。 第1335章 风气 白善和白二郎正带着白大郎躲在书房里,满宝跑过来找他们,见他们连出门的衣服都没换,不由生气,“说好了今天去道观的,你们怎么没动静?” 平常都该他们去她家那里接她,或是在村口汇合的。 白二郎嘘了一声,白善压低了声音道:“今天陈表哥一家离开,我们在这儿躲一躲。” 满宝不解,“躲什么?” 白大郎不自在的轻咳一声,白善解释道:“昨天堂伯母和陈太太去道观了,然后回绝了陈家的亲事,今天早上我过来的时候正撞上陈表姐他们在前院,陈表姐的眼睛都红了。” 白大郎就瞪了他一眼,警告他要谨言慎行。 满宝道:“你们别躲了,我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前院有车,他们肯定都走了,我娘他们已经走了,我们也赶紧的吧。” 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白二郎邀请白大郎,“大哥,你也去拜一拜天尊老爷吧。” 白大郎就摸着肚子迟疑起来。 满宝道:“白大哥,你就别去了,外面挺冷的,要是不小心受寒就不好了。对了,我摸摸你的脉吧。” 白大郎伸手,满宝摸了一会儿脉,又看了一下他的舌苔和脸色,点头道:“好了许多了,等我从道观回来再给你扎针,记得不要乱吃东西,还是只能吃白粥……” 白大郎听着照旧的医嘱,点头应下,结果他才点了一下头,满宝就拉着白善和白二郎往外跑了。 “快点儿,快点儿,一会儿追不上我娘他们了。” 白善道:“我让大吉赶着马车去,这样快。” 三人轻车简从,速度的确要快很多,他们在山脚下追上了钱氏等人,这才拎着各自的东西跳下车步行上山。 和他们一样来道观的上香的人不少,毕竟快要过年了,大家在家闲着,为了求来年的好运势,都会来道观走一走,拜一拜。 白善他们决定直接捐钱,所以没有带东西,但走在他们身边的村民们大多和钱氏一样拿着个竹篮子,里面装着谷子、麦子或其他的东西。 但像钱氏这样装了满满一篮子米和鸡蛋的没几个,在这十里八村,这份礼可算得上是厚礼了。 他们熟门熟路的先到大殿拜过天尊老爷,这才提着东西去找守才道长,道虚正跟在守才道长身边招待前来礼拜和问签的居士。 看到满宝和白善三人,他便避着守才道长悄悄的冲他们眨了眨眼。 守才道长迎上钱氏,看到她篮子里的东西,他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高兴的接过东西交给道虚,然后就和钱氏交谈起来。 钱氏主要是想问一下家里明年的运势,还有她小儿子、大孙女的婚事。 守才道长要接待别的客人,知道钱氏和守清观主熟,便给她指了路,让她到后面找守清观主。 钱氏便拉上小钱氏和大丫去摇签文,拿了以后才往后面去,让其他人自去玩去。 满宝很少摇签,钱氏也轻易不让她摇签,她好奇大丫的签文,于是跟着走,白善和白二郎则跟在满宝身后,大家一块儿往后面去了。 守清道长在后头接待几个比较重要的客人,都是和钱氏一样,给道观的礼都比较丰厚,或是道观熟客的居士。 钱氏和他们也熟,一进门便先打招呼,问起好来,然后边唠家常边在一旁等着前面的人问好签文他们再上前。 道和跟在守清观主身后给几人倒茶,这茶是他们山上自己种的茶树,有点儿苦,但炒好以后泡了又有一种别致的清香味儿,道和挺喜欢的,就常给观里的人和前来的客人们泡茶。 但大家一点儿也不喜欢喝这苦茶,不仅是客人们,守清观主也不太喜欢,不过道和就是不泡别的茶,他说得口渴了还是得喝。 看到满宝和白善三人,道和笑着对他们点了点头,拎着茶壶出门,还叫上了他们。 院子里也有石桌和石凳,不过大冷天的没人在外头坐就是了。 道和放下茶壶,进屋里去拿出一套茶杯来,又给拿了四个蒲团放在石凳上,“太冷了,你们垫着坐。” 他给他们倒了茶,白善三人喝了一口,齐齐皱起了脸,“味儿倒是好闻,但还是和以前一样苦。” 道和笑道:“你们仔细品,苦后是不是有回甘?” 白善仔细品了品后道:“很浅。” 道和便笑:“妙的就是这浅了。” 他仔细地看了看三人后笑道:“还未恭喜你们,得偿所愿了。”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问道:“你都知道了?” 道和笑着颔首,“这十里八村的恐怕都知道了,地方就这么小,那京城的官儿来的时候正碰上要种冬小麦,大家来来往往的,你家还摆了宴席请村里人吃饭,没两天大家就都知道了。” 山村闭塞,外面的消息很少能听到,里面的消息也很少能传出去,人们要是齐心瞒一件事容易,但想要传播一件事却也不难。 尤其这十里八村都连着,相聚都不远,还联络有亲,这样的大事,还是喜事,还有那么大的话题性的事儿能不知道吗? 道和道:“现在大家私底下都悄悄地说,你就是天尊座下的仙子转世,你父母前世有德,今生才有福气生了你,将来等你渡劫归位,你父母说不定也能成仙呢,不然,这世上像他们这样的义士可不多,连七里村的人都标为义士。” 他笑道:“他们为你父母隐瞒旧事,护佑你长大可不容易,所以现在七里村的高义私底下传得很盛,听说现在七里村的人说亲都要比别的村要容易许多。” 三人:…… 白善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都已经能影响全村的婚嫁了?” 道和点头,“这是自然,你们七里村的风气好,大家自然更愿意与村里的人结亲。” 白二郎问道:“他们不嫌弃我们村太靠里,太偏,太山了?” 道和乐,“不嫌弃。” 白二郎就拍桌子道:“我爹果然慧眼识地,当年这么多好东西一眼挑中了七里村居住。” 白善:“……堂伯挑中七里村那块地不是因为那里依山傍水风水好吗?” 第1336章 你信吗 四人说得热闹,道虚从前殿跑过来,高兴的和满宝三人打了一个招呼后抓起道和面前的茶就喝了一口。 他苦得整张脸都皱起来,倒也不在意,放下后道:“我说得嗓子都快要冒烟了,师兄你在这儿怎么这么悠闲?” 道和道:“我和师父话少。” 道虚“切”了一声,然后就高兴的看向满宝三人,“京城好玩吗?” 满宝点头,“还不错。” 道虚就羡慕不已,“我要是也能去京城就好了。” 道和道:“观里没钱。” 出远门的花销可不少,不是谁都可以出去的。 白善却道:“你要想去可以和我们一起启程,我们有车马,路上也有个照应,但你想好到了京城后要去哪儿吗?” 道虚一愣道:“我就是说说,并不是就要去的。” 道和也替他拒绝,“等他学好了本事自然可以出去,现在他就是想去,师父们也是不让的。” 说起这个,满宝进去找钱氏拿了包好的书给道和,“这是你先前要找的书,我们在京城的书铺里找到的。” 道和接过,打开看了看后问道:“多少钱?” 满宝倒也没说不要,直接报价,“二两二钱。” 道和点了点头,拿了书后起身回屋去给她拿钱。 道虚在一旁目瞪口呆,“什么书这么贵?都快近八钱一本了。” 白善道:“一本《庄子》的解析,一本《易经》的注析,还有一篇《天人感应篇》,这还是手抄本,我们在一堆旧书里找到的,若是买刊印的雕版,一本《庄子》解析就要二两银子了。” 所以说书贵呢,两本书就能换一头牛了。 尤其是这种不太畅销的书籍,因为一版的成本过高,售价通常也比较高,像常用的一些书籍就比较便宜了。 比如《庄子》的雕版就只需九钱一本,可各种解析版本,因为译注的人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有些译注甚至是孤本和藏本,只待在一些世家的藏书楼里,甚至都看不到。 白善他们给道和找到的两本译注都还在市面上流通,所以不太贵,有些译注孤本有可能卖出上千两的。 一本书就能在京城换一个宅子的那一种。 道和将银子给满宝,道虚看了以后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道:“师兄,你还有钱吗?” 道和摇头,“没有了。” 他瞥了一眼道虚,道:“你也别总是拿钱去买吃的,也存一些,将来就是买笔墨也不至于都要伸手和师父们要。” 道虚就转着眼珠子看向满宝,嘿嘿一笑道:“满宝,你最近可有什么神异之事吗?我听县城里的一些富贵人家说,你还给皇宫里的贵人看病呢,是不是真的?” 白善皱眉,挡在满宝前先开口道:“你想干嘛?” 道和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笑道:“你们别理他,他现在就喜欢弄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道虚不以为然,道:“我和满宝这是互相成全,师兄,守才师叔都说了,我们修道既是成全自己,也是成全别人,更是成全世间万物。” 他指了满宝道:“外头的人觉着她是仙子转世,对她,对他们家人都有好处,对我们道观也有好处,这不就是既成全了别人,也成全了我们,更成全了外头的居士吗?” 满宝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这和我什么相干?” “怎么不相干?”道虚连忙道:“你不知道,自从你仙子转世的名声传开后我们道观的香火就旺盛了许多吗?” 满宝点头,这个她知道呀,可那不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吗? “自从你亲生父亲的事迹传扬开,我们道观的香火就更盛了,甚至还传到了邻县,还有大老爷出了钱想认捐一尊天尊像呢……” 满宝三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种一听就是慌的话为什么有钱人还会相信? 白善却仔细的思索了起来,其实满宝传出仙子转世的名声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身边可是跟着周小叔的。 算起来,这事传扬起来还是因为钱大娘呢。 白善目光流转,沉思起来,看来周家的人对满宝身上的异事也不是全然不知。 他抬头看向道虚,又看了一下道和,笑问,“你们两个不信满宝是仙子转世?” 道和与道虚:…… 他们两个都比满宝大三岁,都是师父们从外头捡回来养的。 说起来,他们两个认识满宝的时间比白善还长呢,她还没会走路的时候钱氏就抱着她上来拜过老君,还请他们师父帮忙看过病,也在他们观里求过符。 所以,谁还不知道谁啊,打小一块儿长大的,谁信她是仙子转世? 最主要的是,他们俩是干嘛的? 他们自己就是道士好不好,就算真是转世,那也是他们转呀,周满哪儿看着像是入道仙子的样子? 道虚被噎住,一时没话说,道和则是静了一下后笑看向白二郎,问道:“白诚,你信周满是仙子转世吗?” 白二郎就看了满宝一样,颇有些嫌弃的摇头,“我承认她比我聪明,但不可能是仙子。” 他指了白善道:“如果她是仙子,那和她一样聪明的白善岂不就是仙童?京城里还有好些和他们一样聪明的人呢,都是仙子仙童转世,那天上的神仙转世的也太多了吧?” 道和便笑看向白善,这就是他们的感受了。 满宝嘟囔道:“我也没说我是仙子转世呀。” 白善就对道虚道:“你看,连你自己都不信,如何能让外头的人相信满宝是仙子转世,相信你们道观有大功德,可以代老君照拂下凡的仙子呢?” 他道:“你想借此来赚钱,难!” 满宝吓唬他,“小心最后穿帮,你被人揍。” “你被揍也就算了,可别连累满宝。”白善严肃的道:“你要想人相信满宝就是仙子转世,首先你自己得相信,你看守清观主,他就很相信满宝是仙子转世。” 道虚听得一愣一愣的,“我,我就是想赚点儿零花钱而已。” 道观的收入来源就那么几项,而他们这个观更有限,因为十里八村都很穷,以前除了大家上来礼拜时送一些吃的,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是靠给人做法事赚一些钱,自己都还要耕种的。 第1337章 朋友 为什么大家都要赶在农忙前、节时、农闲时上山礼拜? 因为不仅村民们要耕种,道士们也是要耕种的,双方都没时间啊。 以前附近村子的村民们都穷,所以上山来礼拜时很少带东西的,最多带几把青菜。 可守清观主他们自己都种菜,他们根本不稀罕村民们送的菜,不过,这也是他们对老君的敬意,大家还是收了的,自己吃不完就晒干了做干菜吧。 那个时候道和道虚两个比满宝还穷呢,因为满宝还有过年存下的压岁钱,还能时不时的吃一块糖,他们两个却是只勉强吃饱而已。 不过自从满宝是仙子转世的事传开后,大家都觉得老君认了这个道观的道场,哪怕为了偶尔庇佑一下转世的仙子,老君也会时不时的回来看一眼不是? 于是先是附近的村民很喜欢来礼拜,然后就是镇上和县里的人也会过来凑热闹,到现在,连邻县的人都会大老远的跑过来礼拜了。 道观的香火旺盛,守清观主得到了不少善资,简单的修缮了一下后院,可以留两个客院了,便是居士们大老远的来也能暂且借住在道观。 连带着大梨村都热闹了许多。 本来山下大梨村只有到集市时才有人,现在却是不一定了,碰上外头来的人多,附近的村民便会临时往外摆一些鸡蛋、菜蔬之类的贩卖。 来此的客人有时候不能一天之内赶回,又不能在道观住下,便会在大梨村住下,吃住都是要钱的。 道和道虚给客人们端茶送水,或是介绍住处,总能得到些赏钱。 道和道虚的钱就是这么攒下来的,不过俩人对于钱财的处置却是完全反着来。 道虚的钱多半是买了吃的和穿的,道和则是穿着买了书和笔墨纸。 目前,道和的理想就是学成,以后像他师父师叔们一样给人解签讲经,开解心事,这得到的香油钱可比赏钱多多了。 道虚却觉得来礼拜的居士们很喜欢听类似于满宝这样的神话故事,有时候他说得好了,那钱都是一串一串的给。 他觉得师父让背的那些经义都太难了,签文也不好解,还得算一大堆东西,算来算去,还是给人讲故事挣钱最容易。 但如果让他相信满宝是仙子转世…… 他低头去看满宝,正好满宝也抬头看他,俩人齐齐打了一个寒颤,拒绝道:“算了吧,我怕天尊老爷晚上来梦里找我。” 道和失笑,摇了摇头后对满宝道:“那你真的有给皇宫里的贵人看病?” 满宝点头,“我在给皇后和太子看病,不过贵人们的事不能往外说。所以你们还是别想着用这个挣钱了。” 道和惊诧,“你的医术已经厉害到这个地步了吗?” 满宝自傲起来,“也还好,还有许多比不是京里的老大夫和宫里的太医,但有些方面也不差,我现在都已经可以带徒弟了。” 道和就沉吟道:“我原先还想与你请教一下医术的。” 他道:“最近师父开始教我辨草药之阴阳,君臣,还传了我几个方子,以后要给上来求药的信众看病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点拨一下我,是否犯了忌讳。” 一般学道的都会些医术,倒不是为了做医者,而是道法自然,他们追求事物的本质就是要研究一下身体的。 当然,目前守清观主他们没想这些,他们想的是,学些方子也能救人,以前道观香火不旺的时候就是靠采一些药材,送给前来求药的信徒维持着的。 满宝小时候也吃过守清观主送的药,她娘也吃过,她当然知道这一点儿,她笑道:“这个犯什么忌讳?” 她想了想后道:“你想学,回头我把我正在编的一册医书送你,上头记了许多脉案和用药的方子,你看了若不解,可以写信问我。” 满宝道:“白老爷每三个月都要往京城送东西,除此外,平时还偶有书信来往,你写了信可以让人送到我家去,让我家里人交给白老爷,他们要往京城送东西的时候会夹带上的。” 道和笑开,眼睛亮晶晶的道:“多谢你。” 满宝也笑得眉眼弯弯的,“不谢。” 白善则问她,“你把册子给了他,那回京你拿什么给刘医女他们呢?” 满宝道:“我没打算把原册给他,你最近不是真闲着吗,那我编写的时候你就帮忙抄录一份呗。” 道和闻言看向白善,笑眯眯的看着他。 白善一脸的无奈,“好吧。” 道和笑容灿烂起来,举杯冲俩人微微一敬。 白善和满宝举起茶杯来回了一礼,吃过一口茶后又齐齐皱起了脸。 道和就笑道:“我是真觉着这茶好,不过可能是这一锅没炒好,我那里还有一锅守实师叔炒的,我包了三包,一会儿你们拿回去尝一尝,要是觉得好喝,你们上京前再来一趟,我给你们再包一包。” 白善他们不太爱喝茶,不过先生却很喜欢,所以没有拒绝他的茶叶。 道和拿了三包茶叶给他们,还有三张符,“这是护身符,放在老君座下八十一天,是我们观里最好的符了,你们拿着,祝你们再出远门时一路顺利。” 满宝三人接过,和他道:“将来你要出门游历,一定要告诉我们一声。” 道和笑道:“我年纪还小呢,师父暂时不会放我出去的。” 一旁的道虚道:“那也不一定,今年我们不仅收了两个小师弟,还收了一个小师妹,过两年等他们长好了,我们说不定就可以出门了。” 三人惊讶起来,“你们有师弟和师妹了?” “不错,”道虚有些骄傲的道:“走,我带你们去见他们。” 三人便和他往更后头一进的院子去,他推开一扇门,守实道长正在屋里带着三孩子,看到他们进来立即招手道:“你们来得正好,赶紧的,你们小师妹又拉了,快来换尿布。” 白善抬头看去,就见靠墙的榻上有个包着襁褓的小孩儿,守实身边还有一个一岁多,一个三岁多的孩子。 三人:……这也太小了吧? 道虚一边嫌弃的皱眉,一边上去给他小师妹换尿布,满宝三人和守实打招呼,见他在给两个孩子喂东西,就坐在一旁老实的等着。 守实道长和他们也熟,一边笑着问他们来了?一边解释三个孩子的来历,“都是在道观门口捡的。” 第1338章 科技 道虚闻言撇了撇嘴没说话,道和也挽了袖子去帮忙。 等他们都弄好,满宝三个才正式见过道和的这三个师弟师妹,不过是单方面认识,因为不论是三岁大的,还是包在襁褓里连腿都踢不了的,他们都对三人视而不见,一个躲在守实道长身后,一个则自己吐泡泡玩儿。 五人出去,道虚撇嘴道:“师叔说谎,除了三师弟是被放在道观门口的外,四师弟和小师妹都是我们去做法事回来的路上捡的。” 白善问,“他们有什么问题?” 道虚:“三师弟不会说话,三岁多了还不会开口,师父和山下的老大夫都看过了,恐怕是天生的,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哭也只会流泪,不会叫。” 道和道:“他送来的时候身上还算干净,家境应该还过得去,本来守才师叔想把他送回去的,只是师父说,他这样的情况送回去,日子怕是还比不上在我们道观呢,所以就留了下来。” 他朝屋里看了一眼后道:“四师弟送来的时候就弱很多,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大,至于小师妹,她没什么毛病,只是生成了女孩儿而已。” 满宝和白善齐齐皱眉。 白二郎问,“不能找到他们的家人?孩子养这么大,是谁家的应该都有数吧?” 道和点头,“有数,但送回去他们也不一定能长大,尤其是小师妹和四师弟,师父说既知道有伤天和,那就不该送回去。” 道虚道:“四师弟和小师妹都是三个月前我们去做法事回来时看到的,当时外面这么冷,四师弟是被丢在草丛里,小师妹则是被埋在一个石缝里,要不是她哭出来,我们走过都发现不了。” 当时道虚和道和是跟着守才师叔去做法事,回来时听到这一声哭,差点吓得软倒在地。 最后还是守才道长经验丰富,从石缝里把人找了出来,这才脱了外衣包了把孩子抱回来。 据说,当年道虚和道和也是这么被捡回来的。 道和叹气道:“所以我不解,像我们这样的孩子,到底该不该死呢?” 这个问题一出,连道虚都吓了一跳,他捂住心口问,“道和,你想什么呢,我们为什么会该死?” “不该死,他们又为何丢弃我们呢?”他道:“我们师兄弟几个运气好,都有幸遇到了师父他们,可这世上还有许多孩子遇不上,他们才出生就死,所以他们生来就是为了迎来死亡吗?” 白善蹙眉,“这是人心不古,所以才需县令教化,不过,我觉得人心这东西很难恒定,最直接的还是让人日子好过起来,比如家里有足够的粮食,那他们就是再不喜欢生下来的孩子,应该还是会养活的吧?” 满宝点头,“有了钱和粮食,会少死很多孩子的。” 道虚问,“难道我们还能替他们种地不成?我们也不能给他们钱呀。” 白二郎:“笨呀,做了父母官,让治下的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起来不就好了?” “说的简单,这种地还得看老天爷的脸色呢,你知道明年他的开不开心?”道虚道:“他明年要是不开心,给你来一场大旱,或来一场大涝,你这父母官再好也没用。” 四人觉得他说的有理,所以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看向俩人,“所以就看你们的了。” 道和道虚一脸疑惑,“看我们?” “对呀,看你们能不能学会祈雨,”白善异想天开,“既然你们道家有祈雨的法术,那逆转一下应该可以止雨吧?如此一来,岂不是气候随人了吗?” 道和:…… 道虚没忍住,伸手摸了一下白善的额头,问满宝,“你要不要给他看一看?” 满宝也觉得白善异想天开,也正想摸一下他的额头,白善就拍掉道虚的手道:“别乱摸,我没发烧,我这是认真的。” 白善扭头看向满宝,“他们不明白,难道你也不明白吗?这世上既有鬼神,那这风雨之事就应该也可控才对。” 满宝:……可科科真不是她亲爹呀! 满宝忍不住在心里和科科吐槽,“风雨要是可控,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控制的?” 科科道:“白善没说错,风雨的确可控。” 满宝瞪圆了眼睛。 白善见她如此,便轻咳一声问道:“你觉得呢?” 满宝愣愣的点头,来不及和脑子里的科科说话,而是看向道和道虚认真的道:“你们是道士,不然你们学一下?” 只有白善一个人说可控时,道和道虚是不信的,可如果周满也这么说…… 同样年纪不大,对世界的认识还不够充分的俩人信了,道和问道:“可是你们在何处看到了确切的记载?” 这个倒没有。 不过,白善轻咳一声道:“现在还没找到记载,我觉着,你们可以创造这个记录。” 满宝一边点头一边在脑子里和科科说话,“人还能控制下不下雨吗?” 科科简洁的道:“可以,在古代人类就可以通过选择有利于降水的云团,向其投掷冰晶促使云团降雨,到现在,降雨技术更加成熟,在空中没有足够的云团时,甚至可以通过移动其他区域的云团,而在暴雨地区,可以打散快要降雨的云团,使其不能降雨。” 连时间和空间都不在成为问题,降雨这种当然更不是问题了。 满宝听得目瞪口呆,问道:“这个本事我能不能学?” 科科:“……那你有的学了,这中间是上万年的技术壁垒,你有教学室,倒是不难学会,可你学会又有什么用呢?你也没有工具呀,一个一个的造,以你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你连一个合格的螺丝钉都造不出来。” 好吧,满宝只能压下这个念头,看向道和后问科科,“那像话本里写的道士求雨……” “那只是他们算准了会降雨而已,你对天文感兴趣吗?我可以推荐你看几本书。” 满宝立即道:“好!” 科科就列了好几排书给她,按照贴合她这个世界的文化水平来排列,满宝看了一下封面后先买了两本,然后就对道和道:“回头我送你两本书,你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祈雨,我们也研究研究。” 白二郎对这个也很有兴趣,“我也研究研究。” 白善也感兴趣,“我也看看。” 道虚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迟疑道:“真能祈雨?那要不我也看看?” 第1339章 看热闹(九月月票加更7) 满宝特别大方的付了四本刻印的积分,刻了两套书出来。 打算下次来送医书时连着这个一起送给道和。 五人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等钱氏和小钱氏拉着大丫出来时,他们才说到京城里也有个道观,叫玄都观,里面有一片桃林特别的好看。 冯氏几人也拜过天尊老爷,想问签的也问过了,于是招呼上满宝就要回家。 满宝三人去和守清观主行过礼,这才依依不舍的和道和二人话别。 守清观主亲自把满宝送到观外,当着前来上香礼拜的客人们的面拍了拍她的脑袋后笑道:“周小居士以后要常来呀。” 满宝点头,“我有空会来看守清观主的,观主保重。” 守清观主笑眯眯的点头,目送他们离开后领着两个徒弟回后院。 道虚看了全场,到了后院就忍不住悄悄问他,“师父,你真信周八是仙子转世吗?” 守清观主瞥了他一眼道:“不是真信,而是就是。” 他摸着胡子仰望天空道:“贫道平生所见的人中,没有哪一个孩子有她这样的福气和灵慧,除了仙子,谁有这样的福德呢?” 道虚愣住,连道和都忍不住抬头问,“师父,您说的是真的?” 守清观主严肃的点头,“自然是真的,为师骗你们做什么?” 见俩人一副惊呆的模样,他便摇了摇头道:“你们呀,还是学识太浅,等你们将来学有所成,见的人多了就知道了,周满身上隐有金色功德,就是大善之人都没有的,所以只能是仙了。可惜我等凡躯不能窥视啊……” 说罢一脸惋惜的摇头往后面园子去了。 道和道虚被镇住,俩人认真的思索起来。 道虚道:“我记性没你好,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钱大娘抱满宝来我们观里拜老君时师父是怎么说的?” 道和仔细的想了想,“师父好像说过,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好好养,肯定能养好的,然后还给了好些药材给钱大娘。” 俩人恍然,原来那个时候师父就看出周满不一样了吗? 守清观主把撩起衣服扎在腰上,选了一块看起来还不错的菜地去摘菜,守实正在给菜园浇水,这儿离后院不远,所以他自然听到了守清和两个少年说的话。 他忍不住低声道:“师兄,你骗外面的人也就算了,怎么还骗道和道虚?” 守清面色有些尴尬,压低了声音辩解道:“谁说我骗他们了,周满的确有福嘛,且她名字也取得极好,命格与名字两相助益,将来肯定大有成就……” “那她也不是仙子转世……” “哎呀,师弟,你何必如此老实,既然钱居士说她是,那她就是。”守清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种事又不损人利益,何乐而不为呢?” “我是说不该连道和道虚一块儿骗。” 守清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他们现在年纪小呢,等以后长大,见的人多了,经的事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那会儿周满是不是仙子转世也不要紧了。 守清笑眯了眼,把菜摘了以后起身,看着这一小块菜园摇头道:“这菜种得不好呀,师弟,你还得再精进精进。” 守实:“……大冬天的,我能种出菜叶子就不错了,哪儿那么多要求,有本事你来种。” 守清抱着菜走了,道:“中午吃菜粥,晚上再炒几个鸡蛋吃吧,今天有三位居士送来了鸡蛋,钱家送的最多。” 周三郎把牛车赶了过来,钱氏他们坐上车,方氏和陆氏抱着孩子和婆婆说了一声,便领着孩子先回一趟娘家,下午再回去。 满宝见大梨村的集市还挺热闹,也不急着回家,先和白善白二郎逛了一圈,然后就趴在一家的院墙外看热闹。 这家人在卖牛,还是母牛,在他家看热闹的人不少。 他家的院墙特别的低,白善他们这样的个子都能趴在墙头往里看,本来占了有利位置的青少年们看到白善三人,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后便往旁边让了让,让出一个空隙来,正好让他们三个能够趴着往里看。 大吉跟在他们身后,一脸的无奈。 院墙里发生了激烈的讨价还价,要不是三人能听懂他们说的话,光看表情和说话的声音,他们几乎以为他们要打起来。 卖家喊道:“这是母牛,还是带崽子的母牛知不知道,带回去养几个月就多一头小牛了,你就出四两银子,你蒙谁呢你?” 买家也有理有据,“这肚子一看就是没怀上多久,且还有得等呢,眼开着就要开春耕种了,它怀着牛犊就不能干重活儿,我还得伺候它,这母牛下崽也是有风险的,万一它死了,或者生的崽子死了怎么办?” “就算是母子平安吧,那母牛一时半刻的也不能干活儿,这牛崽子更不用说了,最少得养一年半,我这买一头牛回去一年都干不了活儿,还得白伺候,你还想要五两银子,你觉着可能吗?” “我这是两头牛你懂不懂,你上外头买两头牛不得七两银子?” “七两买回去就能干活儿了,多重的活儿都能干,你这还得等一年半呢,我还得承担风险,你要出五两,我还不如买一头犍牛呢,一头犍牛也就三年半。” “放屁,不可能了,你到县里的牛马市打听打听,现在还能三两半买到一头犍牛吗?”卖家道:“从十一月开始,县城里的犍牛就没下过四两。” 白二郎不解,“就是涨价也不至于涨这么快吧?” 白善蹙眉,“因为杨县令走了?” 一旁的青年道:“可不就是因为杨县令走了吗?杨大人一走,城里的粮价还上浮了两文钱呢,但到我们村里来收粮食的粮商反倒把粮价往下压了压。” 他看了眼满宝,道:“你是七里村的周满吧?” 满宝愣愣的点头,“你认得我?” “我认得你四哥,你这眼睛眉毛跟你四哥挺像的,怎么,你爹还想买贾家的这头母牛啊?” 满宝恍然大悟,“这头母牛就是我爹想买的那头?” “可不是,上次你爹就和贾家兄弟吵了一架,最后没买成,你爹也只愿意出四两银子,多的不肯出了。” 满宝看向院子里的母牛,点了点头道:“五两银子的确不值,四两银子差不多了,不然还不如去县城里买呢。” 反正他们家有一头犍牛了,不怕母牛怀不上,根本就不用特意买带崽的母牛。 第1340章 给钱 满宝都这么想了,这院里的买家也不是傻子,见怎么也谈不拢,转身便要走,卖家立即扯住他,大声喊道:“不行,我陪你在这儿扯了半天,耽误我半天功夫,你说不买就不买了?” 买家惊呆了,“这是怎么说,你耽误半天功夫,我也耽误了半天功夫呀,买卖不成,你还不让我走了?” 卖家叫道:“你一大早上的找上门来,光牛你都摸了几回了?耽误我半天功夫,你要走也行,拿十文钱来!”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买家怎么可能答应? 这家的两个兄弟立即跑了出来挡住人的去路,不给钱就不放人走。 趴在墙上的三个人都惊呆了,但其他围观的村民却已经见怪不怪,一旁的青年见满宝几个瞪圆了眼睛,还乐呵呵的在一旁解释道:“他们家一直如此霸道的,习惯了就好。” 白善忍不住问,“他们也认?” 青年知道他说的是买家,笑道:“有认的,也有不认的,不认的就闹开了去找里长,这事儿就算完了。” 满宝忍不住问,“那我爹……” “哎呦,谁敢问你爹要钱呀,别看这贾家兄弟横,在金叔跟前都不够提的。” 白二郎好奇的问,“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他们家要跟关里长家结亲了?” 青年摇头道:“不是,因为金叔有六个儿子。” 满宝自得起来,“没错,从小别人都不敢欺负我,就是因为我有六个哥哥。” 不管打架还是吵架,老周家都不带怂的。 这种感觉白善和白二郎是体会不到的,于是沉默着没说话。 院子里的讨价还价已经衍变成了吵架,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满宝便看着院子里的贾家兄弟沉思起来。 白善见她这模样就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我总觉得这俩人有点眼熟,可又想不起来。” 白善和白二郎便也一起趴在墙头上盯着院里的人看,看了半响也没认出来,于是迟疑道:“毕竟两个村子相距不远,路上见到过?” 满宝摇头,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科科?” 科科道:“宿主的白茯苓很大一部分是从他家的山里挖出来的。” 满宝瞬间想起来了,叫道:“我想起来了,这是贾胜和贾利!” 院子里听到喊的贾家兄弟俩扭过头来看向满宝,满宝一点儿也不怂他们,瞪圆了眼睛回看他们。 贾家兄弟显然没认出满宝来,冲她挥着拳头驱赶道:“看什么看,赶紧滚开滚开……” 凑热闹的村民散了一点儿,但更多的人还是津津有味的围着,并不怕贾家兄弟。 满宝动都不带动弹一下的,还趴在墙头和他们说话,“众山那边的两座山是不是你们兄弟俩的?” 贾胜一顿,上下打量满宝,“没错,是我们家的,怎么,你家想要买树呀?” “不买,”满宝道:“我家有七个人的山地呢,不缺树。” “嘿,你这小孩儿哪来的,来找抽的吗?”一旁的青年就笑哈哈的道:“胜哥,这是七里村金叔的闺女,可是转世的仙子!” 贾胜顿时一噎,瞪了满宝一眼后回身继续拦住买家,叫嚷道:“留下十文钱,不然你今天甭想出这个门。” 买家也恼了,“好呀,你们欺负我家没人是不是?你等着,我堂兄弟有五个……” 贾胜一点儿也不怕,“我堂兄弟也不比你少,少废话,你到底给不给?” 买家气得脖子都红了,粗着脖子喊道:“不给!你们能怎么地吧!” 贾胜和贾利就推了一把对方,本来以前来看牛的,他们一唬人也就给了,十文钱也不是很多。 但今天就是遇上一个同样脾气不太好的,愣是不给,眼看着双方就要打起来,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从荷包里数出十文钱来,趴在墙头和里面的人道:“你们放他出来,这十文钱我替他出了。” 满宝和白二郎就齐刷刷的扭头看他,颇有一种看败家子的感觉。 白善伸手把白二郎的头转回去,满宝不用他动手就自己转回去继续看着院子里的情况了。 院子里快要打起来的三人也一起看向白善。 买家涨红了脸,叫道:“那不行,咋能让你一个孩子给钱,这本来就不应该给,你快回家去……” 贾胜和贾利对视一眼,一个向这边走来,伸手道:“把钱拿来。” 白善便从墙头那里伸过手去,在他的手心里放了五文钱,道:“你把人放出来,剩下的五文我就给你。” 贾利抛了抛前,回头和他哥点了点头,贾胜就让买家走了。 买家这会儿不乐意了,叫道:“你把钱还给孩子,你们贾家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白善道:“大叔,你快出来吧,你们要是真打起来,这药费可不止十文钱呢。” 满宝便下了墙头,转身直接从大门那里跑进去,拉住买家便往外走。 贾家兄弟并没有拦着。 见他们都出来了,白善这才笑眯眯的把手上的五文钱给贾家兄弟,还乐得拍了拍手道:“好了,和气才能生财嘛。” 贾利不屑的哼了一声,收过钱后看了眼趴在他们家墙头围观的众人,气恼的挥手道:“走走走,看什么热闹,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大家见没什么热闹看,哄笑着散了。 买家被满宝拉了出来,一脸不悦的瞪着三个孩子,他嘟囔了几句,还是一脸肉痛的从怀里数出十文钱来要还给白善。 白善拒绝了,“这不干大叔的事儿,是我见不得人打架才给他钱的,本来这钱就不该给他们的。” “你也知道不该给他们呀,那你还给他们,”提起这事他就一肚子的气,“我就不给他们,我就不信他们还真敢动手打我吗?” 白二郎没好气的道:“他们刚才不就动手了吗?您还真等他们动手了才给呀?何苦来呢,他们要钱就给他们,好汉不吃眼前亏,你回头再带了人回来拿就是了。” 买家:“……为十文钱,我还得请人来走一趟?” 请人是花钱的好不好,哪怕是亲朋好友,不需要给钱,但一顿饭总是要的吧,为了十文钱请人吃一顿,他是有多想不开呀? 第1341章 帮忙 白二郎就道:“那为了十文钱,您还挨一顿打,这是有多想不开呀?” 买家怔住,一时竟找不到反驳的话。 白善笑道:“大叔,你快回去吧,这都中午了,回去吃个午饭歇一觉就好了,不过还是得告诉一下亲朋,以后还是别来贾家买牛了,我听人说,他们已经收了好几家看牛的钱了。” 买家一听,气炸了,“这是特意蒙我们的呢!” 气完了以后他皱眉看向白善,道:“叫什么大叔,我孙子都有你大了,我姓焦,叫我焦爷爷。” 满宝见他看着比她爹还年轻些,便道:“我爹比您还大呢。” 焦老头立即不说话了。 白善坚持不要他还的钱,焦老头看了一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迟疑了一下后便也把钱收起来了。 白善还和人挥了挥手。 等人走了,满宝总觉着有些不对,看着白善问,“你为何要替他出这十文钱?” 白善笑道:“只是十文钱而已,并不多,我是真不想他们打起来,你家不是想买母牛吗,这也正好是一个机会。” “他家出价太高了,我们家不买。” 白善却道:“价格是人开的,有高的时候,自然也有低的时候,等着就是了。” 满宝眨眨眼,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道:“就不知道他们家是不是记着用钱了。” “这有什么难的,问一下就知道了。”满宝转着脑袋找了找,找到刚才那个青年,他正晃晃悠悠的往集市那边去呢。 满宝追上去,问他,“大哥哥,不知道贾家为什么要卖母牛?” 她道:“都有孕了,留着明年就多一头小牛崽了,多好。” 青年笑道:“他们兄弟俩在外面沾上赌了,欠了赌场不少钱,这才想要卖牛还钱的。” 满宝最厌恶赌钱的事,闻言皱了皱眉问,“可我看他们也不怎么着急呀。” “反正年前凑出钱来就行,”青年道:“这牛不愁卖,价格不合适就先放着,这家不买,那家总会心动,所以他们兄弟俩才不急的。” 白善一下就听出了关键,问道:“现在县里没有牛卖吗?” “有是有,只是不多,”青年道:“凡放出来一头就被抢着买,所以别看牛马市里标价不高,但一抢起来,这牛就没有低于四两的。” 他消息还挺灵通的,道:“听说是因为杨县令不在了,外头贩牛马的商人就不太乐意把太多货放在我们罗江县了。” 之前杨和书哪儿来的那么多牛? 那都是放出话去,有一头算一头,县衙全都出钱直接买了,然后再转手平价卖给农人。 很多农人一时半刻的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怎么办呢? 都和老周家一样,一开始都是借着的,然后再分期还。 罗江县穷,县衙里可没这么多钱付这些牛资,所以一直是杨和书先自己拿出钱来,办一张文书,算是暂借给县衙的。 等农人还了钱给县衙,县衙再办张文书还给他,相当于他自掏腰包给县衙做了周转。 如今他走了,提拔了刘县尉做县令,别说刘县尉拿不出这么多钱来给县衙囤牛,囤粮,就是拿得出来他也不敢拿呀。 罗江县底下的那些乡绅压不住杨和书,不代表压不住他。 所以,杨和书一走,县城里的粮价就短暂的上浮,但乡下的粮食收购价却反而被压低了。 不过,大的方向上,县里的规矩还是没变多少。 可现在,杨和书离任也才两月而已,谁也不知道两年,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后会是什么样子。 白善便悄悄地和满宝道:“刘县令压不住县里的人,但守成还可以,你想买牛,恐怕还得托关系让人给你在县城留意着。” 满宝道:“等我们有空我们进城去看看,实在买不着就和我二哥说一声,让他提前进城守着。” 白二郎道:“哪用那么麻烦?说吧,你想买几头牛,想要什么样的,待我回去和我爹说一声,让他帮你找来。” “你爹帮忙牵的线,贵不贵呀?” “放心吧,我们两家什么关系,我爹一定不挣你的钱,他不答应,我祖母也不会答应的。”白二郎道:“你不知道,我祖母现在最喜欢念叨你了,昨天吃晚食的时候念了一顿饭,说这次多亏了你给我大哥看病,不然我大哥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呢。” 满宝就道:“我想再买两头犍牛,最好是一岁半以上的,两岁的最好。” “你家不是已有了一头牛了吗?” “可我家的地也不少呀,我六哥也分了地,但现在我家好几个哥哥在外面,家里就我大哥他们忙,牛多一些他们才轻松一点儿。” “喂牛也辛苦的。” 满宝:“嗨,地里到处都是草,放牛再辛苦,那能有拉犁辛苦吗?” 小时候,曾经因为感兴趣凑热闹拉过五步犁的白二郎立即沉默了,也是,这世上还有什么活儿会比拉犁还辛苦呢? 白善遥遥指了一下贾家的后院道:“万一能买着这头母牛呢?” “那我也是要再买两头犍牛的。” 白善:“你家的牛棚能放进去这么多牛吗?” 满宝意味深长的道:“买回来了,我爹自然会有办法的。” 她问道:“你要怎么让我家能买着他家的母牛?” 白善也意味深长的道:“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过两天满宝还真就知道了,还是从她大哥那里知道的。 白大郎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满宝只开了药让他自己吃,每天去扎一次针而已。 她刚拎着药箱从白家回来,周大郎就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和满宝打了声招呼就急着去找老周头,“爹,大梨村贾家那头母牛我们家还要不要?” 老周头坐在火盆旁抽着旱烟,慢悠悠的道:“他家不是咬定了五两银子吗?太贵了,不要。” “刚贾利来找我,说四两五钱银子,我们家要是愿意,他们就卖给我们。” 老周头:“他们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肯松口了?” 第1342章 到手 “这不是快要过年了吗,赌场那边过来收账,他们拿不出来,想卖牛,这两天外面到处都在传他们贾家兄弟霸道,凡是去看牛的人,不论成不成都得交十文钱给他们,不然就要打人,所以没人去看牛,听说今天一早他们还牵着牛去县里了,不过也没卖出去。” 周大郎道:“快要过年了,牛马市里的人也不多,牛贩子大多都回家过年了,所以买牛的人也没几个,他们卖不出去,这才牵回来问我们的。” 老周头一听,立即把烟杆收起来,起身道:“走,叫上老三,我们去大梨村看看。” 满宝想跟着凑热闹,老周头没让她跟着,贾家兄弟脾气不好,回头就算是不打架,肯定是要吵一顿才能买下来的,这种事还是别带着满宝了。 满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 冯氏从菜园里摘菜回来,看见了便笑道:“满宝,快过来帮二嫂择菜,刚你五哥让三头他们回来传话,说你四哥他们已经回到县城了,今晚要回家吃饭的。” 满宝便把药箱拿回屋里放好,坐在冯氏的对面,一边择菜一边问,“那他们怎么现在不回来?” “说是要见几个人,要买茶叶什么的,你五哥跟着帮忙,就让三头先回来了。” 因为快要过年了,这两天周五郎都要去县城打听一下周四郎的消息,顺便买些年货和要办喜酒需要的东西。 要成亲的是大丫,是三头的亲姐姐,他自然跟着上下跑腿儿了,所以这两天他也都去县城。 满宝知道二嫂的消息最灵通,忍不住问她,“二嫂,你知道大梨村的贾家兄弟吗?” “知道呀,那就是两个混子,比你四哥年轻时候还混呢。”这十里八村就没有别人知道,而冯氏不知道的消息。 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七里村太偏,最近没人去赶集的原因。 以前钱氏身体不好,常年需要待在屋里,连家门都出不去,但村里村外的消息都瞒不过她去,就是因为有冯氏在。 满宝也很喜欢和她二嫂打听消息,而冯氏很喜欢和人说些闲话,都不等满宝问,就自顾自吧啦吧啦的往下说了,“你四哥被揍过一顿,好歹就知道改过来了,他们兄弟俩就跟我们村的癞头一样,那是沾上就甩不掉了,这两年已经输出去不少钱了。” 满宝好奇的是,“最近有人传他们闲话,所以没人愿意去看他家的牛,买牛了?” “可不是闲话,这十里八村全传遍了,前两天,就我们去道观礼拜的那天吧,白马村有个人去他们家看牛,你猜怎么着?” 冯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满宝,想让满宝问她。 满宝道:“他们家逼看牛的人给十文钱?” 冯氏一滞,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不过不是十文钱,听说是要给五十文,要是摸一摸牛还得再给二十文呢。” 满宝:……这得传了几遍才能传成这样啊。 说闲话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满宝这样不配合的听众了,于是冯氏一言带过这件事,道:“反正这十里八村全传遍了,贾家兄弟横得很,偏还没人敢得罪他们,跟两个混子讲道理,那不是找罪受吗?所以便是有意想买牛的人家也都不去了。” 在乡下买卖牛不像在城里,直接去牛马市就可以。 在乡下,不论是买方还是卖方,那都是通过乡亲们互相介绍传信来完成交易的。 比如贾家兄弟有意卖牛,他们家的亲朋就会和各自的亲朋说此事,亲朋再与各自认识的人宣扬此事,这样有意买牛的人才会找上门去。 不然贾家又不是牛马市,谁知道他家有牛卖? 而现在,贾家的名声一坏,强逼着要钱的事一传出,谁还会去找他家买牛? 也就老周头,他死抠门,想要贪便宜不说,还有六个儿子,在老周家比贾家穷的时候贾家都欺负不到他头上,更别说现在他们家声望还这么高的情况下了。 所以老周头带着两个儿子上门,毫不客气的就把价压到了三两八钱。 这一口价喊出来,贾家兄弟差点没气得吐血,和老周头讨价还价了半天后,还是在天黑之后不得不以四两银子的价钱把母牛卖给老周头。 没办法,明天赌场的人就要上门来拿钱了,周家要是不买,这一时半会儿他们就找不到第二个买家了。 赌场的人说再拿不到钱就砍他们一只手,那是一定会砍的, 老周头喜滋滋的拿了牛的编号和在两位里长的见证下写好的切结书塞进怀里,然后亲自牵了牛出门,和关里长作别。 关里长笑眯眯的道:“这天都黑了,亲家到家里吃饭了再回去吧。” 老周头连忙道:“不忙,不忙,今天我家老四回来,家里肯定还等着吃饭呢,改天我请亲家到家里吃去。” 一旁的周大郎低声道:“爹,后天就是大丫出嫁的日子了。” “对对,明天我们两家就能见着一块儿吃饭了。” 出嫁前,关家是要往周家先送聘礼的。 老周头热情的邀请关里长明天上门来一块儿吃饭。 关里长笑眯眯的应下了。 父子三人摸着黑的从大梨村回家去,老周头一路走一路抱怨,“都说了四两是公道价格了,非得拖到天黑才同意,两个狗杀才,害我们还得摸黑往回走,这天冷的……” 周三郎道:“爹,你不也咬着三两九钱的价儿到最后吗?” 你们要是早松口四两银子可以,说不定他们还能赶在天彻底黑前回家呢。 老周头瞪了周三郎一眼,奈何天太黑,周三郎也看不见。 他只能开口哼道:“别以为现在家里挣了点儿银子就不把钱当钱了,一钱呢,整一百个铜板,以前得干多少活儿才能挣回来这一钱银子?” 他道:“不论将来挣多少钱,该省的时候就得省,不然挣下多少钱来都不够花的,你们别学满宝,花钱总是大手大脚的。” 周大郎和周三郎应下了。 远远的,看到村口有个火把,他们就知道是家里人在等,便牵着牛加快了脚步。 到得跟前,就见周五郎连忙迎了上来,“爹,怎么这么久呀,家里就等着你们吃饭呢,四哥回来了,他赚了好多钱。” 老周头精神一振,把手里一直牵的牛绳塞给周大郎,和周五郎快步的往家里走,问道:“挣了多少?” “爹你自己去问四哥。” 第1343章 点子 老周家一片热闹,当然,围观的村民都走了,就剩下他们一家人在,但也热闹得不行。 周四郎也刚到家没多久,他正把准备的年货一一拿出来给大家介绍呢。方氏抱着孩子坐在他身边,看到公爹进来,她立即抱了孩子起身给他让位置。 本来正喜滋滋吹牛的周四郎也立即脸色一正,恭恭敬敬地和他爹道:“爹,您回来啦。” 老周头“嗯”了一声,问道:“东西都卖出去了?” 周四郎应了一声“是”。 老周头就问,“挣了多少钱?” 周四郎嘴角的笑容就忍不住上扬,努力压住笑意道:“那些货一共出了三千七百九十八两。” 老周头手中的烟杆差点掉了,他咽了咽口水问,“所以这是挣了……” 周四郎接口道:“赚了两千一百五十二两。” 他自得的看向周立威,笑问道:“立威,我没说错吧?” 周立威点头,把账本给爷爷看,“没错,爷爷,您看这上面都记着呢。” 老周头看了一眼,除了偶尔几个数字特别眼熟外,大部分字都不认识,他知道老妻认得字比自己多点儿,于是转而把账本给钱氏。 钱氏认得的字也不多,以前他们全是大字不识一个,是满宝读书后教家里的孩子认字,他们才跟着认了一些,但也磕磕绊绊的。 钱氏聪明,在家看孩子的时间又多,因此认得的字比周大郎周二郎还多些。 她认真的看了看,也有好些字不认识,她直接略过那些字,根据认识的字连猜带蒙的也看得差不多了,她指着后面的总钱数道:“怎么这会儿只剩下一千八百九十五两了?” 老周头立即探头看去。 周立威道:“买茶叶了。” 他将这门生意的由来简单的说了一下,他们可还拿着胡商的一千两茶叶定金呢。 老周头听了半天,听明白了,合着闹了半天,这些挣的银子一文都落不到他们的口袋里,还得全部再买了茶叶送到京城去给胡商? 不是到手的真金白银,老周头颇有些失望的坐在了一边。 钱氏却拿着账本若有所思起来,看向周四郎道:“所以这次你们要运了茶叶上京城?” “是,”周四郎道:“娘,这笔生意都谈好了,连价格都说定了,三千两的茶叶运到京城,不算路上的花销,至少能挣一番,三子几个都是跟着我混的,我都给的工钱,花销根本不大。” 钱氏皱眉,“就你们这几个人,年青的年青,少的少,万一路上遇着危险怎么办?” 周四郎就看向满宝乐。 满宝缩了一下,身子往后一仰,问道:“看我做什么?” 周四郎道:“现在我们已经买到了一车茶砖,回头满宝他们上京的时候让老五跟着运去,剩下的茶叶装一车也就够了,我们这么多人押一辆车没问题的,不行我再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商队,到时候大家一起走,会安全很多。” 茶叶不像皮毛,皮毛可没茶叶贵重,又占地方,所以周四郎他们回来时拉了有四辆车,但茶叶不一样,要不是周四郎没把握在满宝他们启程前买好所有的茶叶,带回来的四辆车恐怕都装不满两辆车。 满宝显然也想到了车的空置,问道:“那剩下的车你打算空车回京?” 周四郎就心虚的看了一眼老周头,小声道:“我这不是不敢吗,不然我们借点儿钱把车装满?” 老周头淡定的敲了敲烟杆道:“我们今天去买牛了,大梨村贾家兄弟卖的。” 周四郎不明白父亲怎么突然提起这事来,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老周头就道:“他们兄弟俩赌钱,已经把牛卖了,还往外头借了不少钱。” 一说到赌钱,周四郎就低下头去,嘟囔道:“我都改过来了……” 老周头就用烟杆敲了一下他脑袋,“你这是改过来了吗?借钱做生意,一车的茶叶近两千两呢,你要借两车的茶叶钱,这比赌还厉害呢。” 钱氏也不赞同,点头道:“太危险了,不说你们在路上遇着盗匪,就算一路平安,可要是遇着雨水怎么办?茶叶一受潮可就不值钱了。” 周四郎其实也只是有这一想法而已,也不是很拿定主意的。 毕竟正如他娘说的,太危险了。 这和“借”胡商一千两的货不同,前者是真金白银,且没有依仗,后者是货物,且他背后还有一个铺子做支撑的。 所以家里人一反对,他就不再提了。 冯氏却想到了什么,推开周二郎挤了进来,问道:“四郎,用绸缎换茶叶行不行?” 大家齐齐看向冯氏。 冯氏胆一怯,却依旧小声道:“这不是你们说的吗,外头也和我们乡下一样,可以把布匹当钱花用的……” 她道:“既然绸缎卖出去那么便宜,那不如当钱花,就跟我们去赶集一样,一匹麻布可以换十二斗谷子,可要是拿到铺子里卖钱,却只能得三百来文,换成谷子,也才七八斗而已……” 满宝忍不住冲二嫂竖起大拇指,“二嫂,你可真厉害。” 冯氏见她真心实意的夸,也忍不住高兴起来,还冲周二郎扬眉,“是吧,我没想错吧?” “没错,”周二郎也琢磨起来,他道:“满宝的那些绸缎普通人家可穿不起,那得拿去益州城或其他的大城才可以……” 他琢磨起来,正好,他这次是边卖皮货边收的茶叶,都是直接接触的茶农,这次可以去找茶商或一些富贵的乡绅要些茶叶。 小钱氏笑道:“行了,大家先吃饭吧,吃了饭再谈。” 大丫已经把饭菜都端出来了,周四郎看到她便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来道:“你五叔说你的婚期定下了,喏,这是四叔送你的。” 大丫不由看向她娘。 周四郎就塞进她怀里道:“收着吧,跟我你还客气。” 这倒是,大丫和大头都是周四郎领着三个弟弟带大的,感情更亲近,她喜滋滋的收下了,“谢四叔。” 满宝坐在她娘的下首,问斜对面的周四郎,“四哥,你这次出去买到好茶叶了吗?” “我不买好茶叶,”周四郎道:“阿六敦又不指定好茶叶,他们部族喝茶没庄先生那么讲究,而且好茶叶也轮不到我们买。” 第1344章 茶 他道:“茶农们都把好茶叶留着给老客人呢,不可能卖给我的,而且你知道好的茶叶,一砖多少钱吗?” 周四郎以前在益州城里给人卸货,自然也碰到过茶商,当时他就打听过茶叶多少钱。 不过能让他一箱一箱卸货的茶叶自然也不是太好的,价格适中。 可这次亲自接触茶农,他才知道,原来这世上的茶叶竟分这么多种,他道:“就这么小的一砖茶叶,八十两,这还是一般好的呢,听说一些大户人家,十来座茶山的那种,春天出来两砖上上等的茶叶,一百八十两一砖,还有给皇宫的贡品呢,那更贵了,有钱都买不着。” 老周头不能理解,“这茶也是拿来解渴的,后山上那两棵茶树,谁想喝就去摘回来炒一炒泡茶后,苦滋滋的,这么些东西为什么能卖出这么贵的价钱?” 肉和粮食贵他能理解,那布匹贵他也懂,一个好吃,一个好看,可茶叶是为什么呀? 周四郎摇头,“我也不懂,不过富贵人家都喜欢喝这东西,他们有钱,自然可以喝了。” 满宝想了想道:“先生说,有时候品茗如品人生,一茶内犹如一世界,一盏茶便是一世。” 老周家的人全都愣愣的听着,一点儿都不能理解这意思,听着似乎很厉害的样子,还有点儿不靠谱,但因为这话是庄先生说的,老周家的人想也不想便都信了。 老周头还深沉的点了点头道:“那看来这茶的确是好东西了。” 满宝点头。 老周头就问满宝,“你怎么不喝?” 满宝夹了一块肉理直气壮的道:“先生说了,我还太小了,喝茶也喝不出什么味儿来,只知道苦,还不如不喝。” “而且我们年纪小,茶喝多了不好,”满宝道:“不过爹,你和娘可以多喝点儿,大哥,你们也喝。” 周大郎道,“我也只能喝出苦味儿,不过茶比较解渴。” 也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们家要出门干活儿时才更喜欢泡上一壶茶拿到地里去喝,渴了喝一口,比喝白水更解渴,更精神。 满宝道:“茶也是药,可延年益寿、抗老强身。” 老周家的人恍然大悟,老周头道:“难怪呢,我就说那些富贵人家总不能为了解渴和吃那苦滋味就花这么多钱喝茶吧?” 他道:“一定是因为那好茶叶更能延年益寿,抗老强身,所以才贵的。” 周四郎也恍然大悟,还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道:“我知道回京以后怎么和那些胡商说了。” 然后抬头看向满宝,略微抱怨,“你怎么不早说这茶还有这效果?” 周三郎则问道:“这茶这么好,岂不是比种山药生姜还赚钱?那我们家能不能种?” 大家就沉思起来。 周大郎直接和周四郎道:“回头你出去收茶叶的时候问一问这茶怎么种,是直接有茶种,还是跟种女贞子一样直接插枝?” 周四郎点头。 满宝便有了危机感,叫道:“大哥,你还答应了给我种葡萄呢。” 周大郎就对她笑笑,安抚道:“你给的种子我都收好了,回头我让你大嫂在菜地里给你腾出一块儿地来种下。” 满宝道:“葡萄是藤,一棵就能长得好长的,那么多种子菜地肯定种不下。” 小钱氏道:“才那么一小包呢,没多少。” 满宝拿回来的种子是真的只有一点儿,但满宝从科科那里看到了葡萄藤的图片,这才知道它能长得这么多。 但小钱氏他们没见过呀,那么小的种子,能不能种活都不一定呢,就是种活了,能费多少地方? 周三郎道:“地方不够再挪就是,你不是说葡萄是果树吗?这树都一样,挪着能活。” 满宝想了想,这话也没错,百科馆的词条里都说了,葡萄藤是可以扦插的,更何况种地这种事,她哥哥们比她懂得可多了。 周三郎又提起种茶树的事来,老周头也没反对,他也觉得这茶叶听着挺挣钱的。 周四郎保证他再去收茶叶时一定好好的问一问。 周二郎道:“这茶种也不便宜吧?” 周五郎就感叹,“要是也能跟家里种女贞子一样,从野外折些枝叶和种子回来种下就好了。这茶树山上都有不少的。” 满宝插嘴道:“野茶叶太苦了。” 看道和给他们喝的茶叶就知道了。 周四郎却转了转眼珠子,问满宝,“道观上的道和小师父还采摘茶叶吗?” “你想和他买吗?”满宝道:“他可没有多少。” 周四郎就道:“他是没有多少,但我记得大梨村那边的好几座山上有好些野茶叶,这不是春天快到了吗,到时候茶树肯定冒芽……” 反正阿六敦也喝不出好茶坏茶来,只要是茶就行,而且他给阿六敦的价格也不高,俗话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周四郎在心里打着算盘,满宝道:“道和不会做茶砖。” “没事,我当初在京城时给阿六敦喝过散茶,炒的散茶他们也要的。” 而且还便宜呢,就是占的位置比较多而已。 周四郎野心勃勃,恨不得把带回来的四辆车全装满茶叶带回京城,只是钱不够,那为了追求量多,就只能尽量把茶的价格压一压了。 可茶农手中的茶价格都是差不多的,如果太低,他就竞争不过那些他们熟悉的茶商。 所以为了买到茶叶,他给的价钱还要比其他茶商高一些,或是三文,或是两文,总要多出一点儿人家才愿意匀出一些来给他。 不然周四郎也不会想到买散茶了,他们罗江县的茶山不多,乡下人喝的茶都是自己上山揪一把,讲究点儿的点火炒一炒,有的人家嫌麻烦,直接晒一晒就冲泡的也有。 那都是山上长的野生茶叶,就跟野菜一样,苦得不行。 他见过阿六敦喝茶,他们都是用羊奶煮茶叶,和他们只喝茶水不一样,他们是连茶叶一起嚼吧嚼吧吃了的。 他也跟着吃过,发现和羊奶煮过后的茶叶竟然没那么苦了,而且羊奶的那股腥味儿也没有了。 所以他觉得,就算是野茶,阿六敦应该也不会很介意的,要实在介意,他再便宜点给他就是了。 第1345章 耳提面命 冯氏一提可以用绸缎换茶叶,才吃完晚饭,她就把她屋里的四匹绫罗绸缎给抱过来了。 她问周四郎,“这绸缎换的茶叶挣的钱,算公中的,还是算我们的?” 周四郎就看向他爹娘。 钱氏道:“让二头记好账,回头换的茶叶斤数,按照旧例,三成归公中,剩下的就是你们各房自己的。” 冯氏一听高兴起来,便催促她儿子,“二头,快记起来。” 周立威拿了笔,记下他娘拿来的绸缎和绫罗的花色,然后在前面标上名字。 冯氏探头看了一眼,虽然她字认得不多,但三丫的名字她还是记得的,她指了一行问道:“怎么分开记了?” 周立威道:“这不是三妹的缎子吗?还是我和二姐给三妹选的呢。” 冯氏:“……我们是一家子,怎么分开记呢,全记在你爹名下算了。” 周立威道:“都记下了,涂改费纸。” 本来不管他们纠纷的老周头一听,立即道:“改什么改,既然已经写下了那就这么着吧。” 冯氏一听,立即不敢说话了。 其他房也立即抱了绸缎过来记下,连大丫都抱了自己的两匹彩绢过来。 在所有的布匹中,她的这两匹算是最贵重的一批了。 周立威知道这是贡品,还小声的问她,“大姐,你真换呀?” 小钱氏也劝她,“还是留着做陪嫁吧。” 大丫摇头,“这绢太好看了,我以后都要在店里干活儿,也不怎么穿得上,还不如换了茶叶变钱,钱收着才实在。” 老周头赞道:“不错,这世上除了粮食,就只有钱是最实在的,等你去了关家也要和姑爷这么说。最好他的钱你收着,免得他有了钱花销上不知道节制,反正他吃穿都是你管着的,钱你管着也理当。” 小钱氏:…… 她将彩绢交给二头去记,拉了大丫出去,悄悄叮嘱她道:“别听你爷爷的,你刚嫁过去,跟姑爷还不熟呢,可不能突然提钱的事儿。” 她道:“你们家没分家,家里还是祖父当家,你公婆手上估计也没多少闲钱,反正你们吃穿都是家里的,你只管照顾好自己的小家就行,只一样,你的嫁妆得自己拿着,自己有多少钱得心里有数。” 满宝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听她大嫂低声的教大丫怎么跟婆家相处,小钱氏一低头就看到满宝撑着脸在认真看她,她也没在意,想着小姑年纪也不小了,这些也该学着了。 干脆拉着她一起过来听。 “记住,你的私房钱只能用在你们小夫妻身上,比如姑爷买书、笔墨纸这些,你就给一些,但要是你公婆有别的用处,你可不能给。” 小钱氏低声道:“他们家要是问你要钱有别的用处,你回来告诉我,让我们这边和他们说起,你别自己拒绝了,知道吗?” 大丫没想到成了亲而已,只是花钱就有这么多学问,一时不由心中惴惴,“娘,你不是说关家和我们家差不多,也很和睦吗,怎么……” 小钱氏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不过这会儿院子里人多,有些事儿她不好细说,只能道:“一会儿娘去你屋里找你,满宝,你也去,大嫂有些话要教你们。” “大伯母,这花样都记下了,你看没问题吧?” 小钱氏便挤进去看了一眼,满宝给她们的绸缎花色颜色都各不一样,因此很好记录,绝对不会弄混。 之后拿布料去换了茶叶,肯定会各有差异,但谁的布料换了多少斤茶,什么品质的茶,直接再在后面记上就行,回头运到京城一卖,再除去他们路上的成本就是收益了。 连钱氏都抱了自己屋里的绸缎出来记上,显然,他们都没想用这布匹做衣裳。 满宝看着看着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她千里迢迢的从京城把这些布匹带回来可是为了给他们做衣裳的,怎么最后全变成了钱呢? 钱氏或许是知道她的郁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绸衣我们还穿不上,下地太容易刮花了,棉布和麻布就还不错。”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那我以后送你们棉布?” 老周头立即道:“别,棉布我们自己买,你还是送我们绸缎吧。” 满宝:…… 钱氏见大家的都记下了,便笑道:“行了,时辰也不早了,大家收拾收拾歇息去吧,明日关家应该会来送聘礼,家里也要开始准备食材了。”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对了,我们家新得的母牛呢?老大,你晚上警醒些,别让牛棚里的犍牛和它打架,它肚子里还有牛崽子呢。” 周大郎应下。 大家一散去,小钱氏就拉了满宝和大丫回去说悄悄话,三丫也被她娘拉着去说话了,二头也没逃过去,同样被拉进了屋里。 满宝估计二嫂得问二头要私房钱来收着,不过二嫂有可能什么都问不着。 小钱氏关上门,因为满宝还小,她只让她旁听,却拉着大丫耳提面命起来,“娘跟你说,去了关家要勤奋,手脚勤快些,这样你婆婆才能喜欢你,知道吗?” 大丫点头,这点儿小钱氏常说。 “但也不能瞎勤奋,不该你管的事不能管,在家里,你只管收拾院子,在厨房帮把手什么的,到了地里,你公婆让你做什么你再做什么,不是你的活儿不要乱伸手,知道吗?” 大丫继续点头。 小钱氏见她听话,便松了一口气,开始说更深的话,“家里给你陪了一间铺子,关家就给你们小夫妻俩在县城买了个小宅子,那宅子花的是公中的钱,他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堂弟呢,要关家一碗水端平也太难了,所以你得知道,这宅子是你们夫妻的,也不是你们夫妻的。” 大丫似懂非懂,“就是给我们住着,却还是公中的?” 小钱氏点头,“没错。” “铺子的收益你也是知道的,就算是除去给公中的三成,剩下的七成我们娘两个分那也有不少,这些钱都算是你挣的,所以你得自己收着,但你在铺子里干活儿,就顾不上大梨村那边的大家和地里的活儿,那你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补找补,比如给关咏买纸,买书,买笔墨这些。” 第1346章 里外 一旁的满宝忍不住道:“大嫂,怎么变成大丫供着关咏了,不应该关咏照顾着家里吗?” 小钱氏笑道:“真是个傻孩子,关咏现在还读书呢,上哪儿挣钱去?” “怎么不行了,我现在也读书呢,照样挣钱。” “那不一样,”小钱氏理直气壮的道:“你比他聪明这么许多,还是仙子转世,他一个凡人怎么跟你比?” 满宝:“……” 她被噎了好一会儿才道:“那您看白善和白二也是自己挣钱的。” “那是因为他们家里就有钱,白老爷给了那么大一块地给你们玩儿,刘老夫人又出了这么多钱和人给你们管着,相当于你们后头就有一百多亩的地在供着你们。” 小钱氏道:“关咏可没有自己的庄子,他成年分得的地还得家里给他耕种呢,要是他自己也经营地,先不说所得能不能够自己读书,他时间也没有了。” 当初钱氏同意这门亲事前找她和周大郎谈过结这门亲的利弊,所以小钱氏是专门了解过读书人都是怎么读书的。 所以这会儿她才拉着她女儿的手低声道:“你奶奶说的对,关咏读书不止是为自己和关家人读的,也是为你读的。你呢,也跟着先生读过一年的书,自己也读过好几本书,应该比娘更知礼才是。” “不是都说,男人当了官儿,最先受益的是自己的老婆孩子吗,那叫什么来着?” 大丫低声道:“封妻荫子。” “对对,反正就是这么个理,所以啊,你得自己心中有数,别听你小姑的,想着让关咏自己去赚钱养家,这会儿还不到时候,”小钱氏道:“你先挣钱养他,等他读书出来,将来考了官儿,你就不用亲自经营铺子了,到时候就是不要铺子都行了,再让他养着你。” 一旁的满宝就小声问,“那要是他考不上官儿呢?” “也不怕,”小钱氏道:“你供他到三四十岁,要是还不成,你就供你儿子,反正你有铺子在手上,吃穿也不愁,怕什么?” 大丫红着脸点头。 满宝却打了一个寒颤,“怎么还要供儿子?那大丫成亲还有什么意思?挣的钱全给别人花了。” 小钱氏就觉得,她拉着满宝过来听经验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她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道:“说得好像我们挣的钱不是给你们花一样。” 她道:“爹娘种了一辈子的地,挣了一辈子的钱,用在自己的身上的才有多少?大多还不是花在你们身上了?” 满宝一怔,仔细的想了想,发现还真是。 “你哥哥们娶媳妇,生孩子,平日里吃饭喝汤,看病吃药,哪一样的钱不是从公中出的?那爹娘成亲就没意思了吗?” 小钱氏道:“我和你大哥成亲以后,挣的钱不还都是花在了你们的身上,难道我们成亲也没意思吗?这过日子不是照你那样算的,这日子过得好不好,自个的心里最知道。” 满宝眨眨眼,问道:“那大嫂你过得好不好?” 小钱氏就忍不住笑开,“当然好了,娘对我好,你大哥也知道疼我,三个孩子,除了三头还调皮些,大头和大丫都懂事了,也知道孝敬,你也越过越好,我这心里高兴得很,便是挣的钱全花在了你们身上,又有什么要紧呢?” 满宝似乎就懂了,但却又觉得不太懂,因为这和她从百科馆里看到的一些话本上写的很不一样。 她自己思索起来,还没想明白呢,一旁的大丫已经点头道:“我知道了,过日子要是过得像爹娘这样的,那钱可以拿出来大家花儿,反正我给得开心;可要是像癞头叔那样的,这钱给他花,还不如丢在水里听响儿呢,是不是这个理儿?” 满宝一下就听明白了。 小钱氏:“……理是这个理,可你得记住了,花钱可不能大手大脚的,我说给家里花,是只给你们那个小家花,你可别拿出来给整个婆家花,不然你挣得再多也不够花的。” 当着满宝的面,小钱氏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只是稍稍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娘和你爹挣的钱,是不是只给你们兄妹三个花?你二婶他们要是问我要,那得借才行,所以你到了关家,也要分得清里外,知不知道?” 大丫和满宝缓缓的点头,逐渐琢磨出了这大家和小家的味道来了。 俩人听了许久的经验,晚上姑嫂母女三人干脆就一起睡了。 第二天满宝醒来时,小钱氏和大丫已经醒来出门去了,大院那边很是热闹。 满宝爬起来穿好衣服开门出去,三丫从那边跑了过来,见了便道:“小姑,我爹从村里买了一头猪回来,家里正杀猪呢,四叔说还要杀一只羊,奶奶让你去请白善他们过来吃杀猪菜,一会儿关家人来,要过去领红包。” 满宝道:“红包是我领的,你们也要领吗?” 三丫颇为惋惜道:“我们没有,只有小姑你有,不过我听爷爷说,白善他们要是过来,应该也能拿一个。” 满宝辈分大,大丫出嫁,按照这边的规矩,亲家来下定的时候得给她封个红包的,不过两家下定的时候满宝不在家,所以今天得补上。 满宝平生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红包,想想还有些兴奋呢。 于是她立即去洗漱,三丫还帮着给她打了盆热水,她坐在一旁等着,“小姑,昨天晚上我娘说,我不把绸缎换回来的茶叶挣的钱给她,她就不让我读书了。” 满宝差点一头栽进脸盆里,她扭头问道:“那你爹怎么说?” “我爹让我别乱花钱,把钱存着,以后有用,然后就没说别的了,二哥悄悄跟我说,我娘说的不算,读书的事儿得听奶奶的。” 三丫道:“我娘说,我最好得学个本事,要么像大伯母一样做菜很厉害,要么像二姐一样会打算盘记账,将来嫁出去才不用下地干活儿。但我试过了,我觉着我做饭的手艺完全跟我娘一样,连我二姐都比不上。” “我刚才还在厨房帮忙来着,结果连五婶都嫌弃我。” 五嫂的脾气是家里出了名的好,她属于外柔内刚,别看心里很有主意,脾气却很软,如果连她都嫌弃…… 满宝同情的看着她道:“没事,这不怪你,都怪二嫂,这是遗传,没法儿的事儿。” 第1347章 时候到了 三丫并没有被安慰到,她道:“我算术其实还行,就是没我二姐厉害,可我昨晚想了一下,我觉着不管是大伯母还是二姐都没有小姑你厉害。” 满宝拧了毛巾一边擦脸一边好奇的看着她,“所以呢?” 三丫目光炯炯的看着她道:“所以小姑,我跟你学医术好不好?” 满宝眼睛一亮,“你这个想法不错呀。” 三丫见状便知道小姑是答应了,也兴奋起来,“我也觉着我这个想法不错,我都仔细的想过了,跟小姑你学医术,我娘肯定不会三天两头的念叨我没本事,再不让我读书的话了……” 满宝:“……所以三丫,你为什么想学医术?” “为了不干农活,为了可以继续读书吧,”三丫歪头仔细思索了一下,特别诚实,“种地太累了,我觉得我娘说的许多话都不对,但有一句话特别对,如果我没有手艺,不能和大姐二姐一样挣到钱,那我肯定要下地的,不管我嫁不嫁人。” “我倒是不怕插秧,撒种,割豆子,割麦子和割稻子,但我怕像我娘一样天没亮就要起来扛着锄头去碎土,锄草,吃了晚食后还要趁着天光去割麦子割稻子。像我们家还好,叔伯兄弟多,挑扛一类的重活儿轮不到我娘她们,可在别人家,女人也是要挑扛的。” 她道:“我怕那样。” 满宝愣愣的,她没想到三丫是为了这些,但也没什么不对,和她一样,目标明确。 只是目标不太一样而已。 满宝将毛巾晾起来,道:“那你可得好好的学了,学医很苦的,很费脑子,首先你得背很多的药材。” 三丫就抬着下巴自信的道:“我不怕苦,这世上还能有比种地更苦的活儿吗?” 满宝点了点头,她虽然很少下地,但也觉得种地很苦,也正因为苦,家里人总不让她下地。 她在自己的书架上翻了翻,翻出当年她手抄的那本《黄帝内经》,递给三丫道:“你先看这个,等以后去了药铺,我再教你认药材。” 三丫才算是一切从零开始的徒弟,她现在带的几个,不论是刘医女、萧医女还是小芍,他们都有许多年的经验,至少常用药材他们是用全了的,并不用她教。 正抱了书喜滋滋的三丫一怔,问道:“我要去药铺?那岂不是要和小姑去京城?” 满宝点头,“你要跟我学医术,那一定要一直跟着呀,不然我怎么教你?” 三丫:……她只想着先背书来着,先得到一个名头再说。 不过,和小姑去京城…… 三丫有些心动,但还是踌躇不定,“这事恐怕得先问我爹娘。” 满宝不在意的道:“没事,回头我和二哥二嫂说。” 三丫眼睛一亮,高兴的道:“那谢谢小姑了。” 她抱着书要跑,看见一旁的木盆,干脆把书塞在怀里,端了水出门去倒。 满宝跑到隔壁大院去,大家正在忙活,烧水的烧水,准备案桌的准备案桌,一头猪和一只羊被赶在牛棚里,大家正围着牛棚看热闹。 他们家的两头牛已经被牵出去吃草了,所以大家根本不怕吓到牛,正指着棚里的猪和羊讨论起来要拿它们的肉怎么做着好吃。 小钱氏看到满宝便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馒头,便赶了她出去,“出去外面吃,一会儿要杀猪,太脏了,你们先出去玩着,等杀好了你再回来,到时候请白家的两位少爷过来吃饭。对了,白家大少爷的病好了吗?” 小钱氏正想说要不要把他也请来,满宝就道:“他不能吃这些东西。” “那算了,你先玩去吧。” 满宝便拿了馒头跑回屋,捡了两本书和一些纸张放进书篮里,把自己的笔墨砚台和册子也放进去,叼着馒头便提上篮子出门去了。 白善也刚起床没多久,正和祖母母亲吃饭呢,看到满宝啃着半个馒头进门,便扑哧一声笑开。 刘老夫人也忍不住笑,立即与她招手,“巧了,我们也正在用早食呢,快过来一起吃。” 刘嬷嬷便上前接过满宝的书篮,自有丫头下去准备一副新的碗筷上来。 满宝微微行礼便在白善下首坐下,白善给她拿了一个馒头,笑问:“你怎么被赶出来了?” 满宝道:“我家在杀猪杀羊呢。” 郑氏笑道:“你大侄女明天出门是吗?” 满宝点头,“刘祖母,郑姨,你们明天来我家吃喜酒呀。” 刘老夫人点头,笑道:“你大嫂上家里来请过了,明天我们一定去。”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她的书篮,和俩人笑道:“快要过年了,偶尔休息一下没什么的,你们别太累着了。” 满宝表示他们一点儿也不累,要知道他们可是答应了道和要给他一本医册的,所以她得写,而白善也得抄。 刘老夫人就提了一句,两个孩子要用功,她自然不会拦着。 四人用过早食,满宝便起身和白善一起行礼告退,俩人一起去了书房。 郑氏见刘老夫人一直看着门外,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母亲别担心,两个孩子乖着呢,他们互相监督着,不会调皮的。” 刘老夫人点头,“我知道,就是调皮也只是一时的,他们都很懂事。” 刘老夫人冲郑氏伸手,郑氏连忙扶住她,婆媳两个往花园里去,每天饭后她们都要走一走,已经习惯了。 刘老夫人沉吟了一下后道:“善宝也满十四,翻过年就十五了,他的亲事也该提一提了,你要是没意见,明日我就去和老周家提一提。” 郑氏连忙道:“我听娘的。” 刘老夫人便点了点头。 婆媳俩在京城时就谈过这件事,算是达成了共识,不过当时老周家没有家长在京城,而周四郎几个并不能做主,所以刘老夫人什么都没提。 郑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心底有股喜悦的气散发不出来,和刘老夫人走了一圈后她没回屋去,而是转身去了厨房,亲自和厨娘一起做了许多的小点心,然后给满宝和白善端了一盘过来。 老周家很少做点心,因为这东西耗材多,又不经吃,主要是他们家里人太多了。 所以满宝最喜欢来白家吃点心了。 可也没有一次性能吃到这么多的,她挑了自己最喜欢的一种点心,然后眼睛闪亮的问郑氏,“郑姨,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第1348章 开心 郑氏点着她的鼻子笑道:“过年了不是开心的事吗?” 白善道:“往年过年母亲也没这么开心的呀。” 郑氏就捡了一块点心塞进他嘴里,“废话这么多,快吃你的吧。” 白善总觉得母亲不对,但又找不出哪儿不对来,只能默默地吃点心。 郑氏则没有理儿子,而是拉着满宝的一只小白手,满脸笑容的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要多和蔼就有多和蔼。 别说白善了,满宝都觉得不对,等她终于走了,就悄悄地和白善道:“你说,郑姨是不是有事要求我?” 白善:“我娘病了?” “我刚才仔细的观察过了,面色红润,气息也很稳,走路也稳健,没病。” 白善便也茫然了。 白二郎过来找他们玩时便见俩人凑在一起说悄悄话,脑袋都要碰在一起了,忍不住在门外便大叫道:“你们干嘛呢?” 全神贯注的俩人吓了一跳,齐齐抬头,脑门便撞在了一起,满宝没坐稳,这一撞便往后仰去…… 白善眼疾手快的伸手抱住她,扯了她一下,满宝就扑进了怀里。 见俩人公然抱在一起的白二郎:…… 俩人脸色通红的放开彼此,然后转身怒视白二郎,“你喊什么那么大声?” 白二郎自己都没生气呢,没想到他们先气起来,无言道:“光天化日的,我喊怎么了?我以前也没少喊呀,是你们自己躲在书房里做亏心事的。” 白善脸色越加红了,“你胡说什么,我们哪有做亏心事?” 白二郎:“你们都抱在一起了。” 满宝脸通红,“你闭嘴吧,我们在说悄悄话,你突然出现吓到了我们。” “什么悄悄话?” 俩人异口同声道:“不告诉你!” 说不告诉就不告诉,不管白二郎怎么问都不说。 白二郎心痒得不行。 俩人瞒着他的事情也不少,可前提是他自己不知道啊,不知道,所以不好奇。 可这会儿俩人明确有事瞒着他,他想装不知道都不行。 白二郎只能郁闷的坐在一旁看他们,“我还说约你们进城去看先生呢……” 满宝道:“我家杀猪了,还杀羊,我娘说请你们去吃杀猪菜。” 这个热闹,白二郎又想去凑热闹了。 “明天你家要吃喜酒,那什么时候去看先生?” “后天吧,”白善道:“正好家里准备了年礼,我们要给先生送去。” 白二郎点头应下,扭头问满宝,“我大哥能出门了吗?他也想去看先生呢。” “咦,往年白大哥很少去拜见先生的。” 白二郎:“……那是因为我大哥跟着我爹出门应酬的时候都能遇见先生,在席上就拜过了,不是你说的我大哥得清淡饮食吗?所以今年他不出门应酬了。” 白大郎每年回家都很忙,就是忙着跟他爹出去应酬的,相比之下白二郎就太轻松了。 过年基本就是在七里村,或是去他舅舅家吃吃喝喝玩玩,无比的自在。 说到此处白二郎还有些得意,“本来我爹想带着我去的,不过我没答应。我和祖母说,过了初七我们就启程上京去了,还想多一些时间在家陪祖母和母亲呢,祖母就帮我推了。” 白善道:“在家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缠着堂祖母,还不是逮着空儿就往外跑?” “那也是你们带坏的。” 满宝不乐意了,“可不干我的事,我可是很乖的,从不贪玩。” 白善和白二郎:…… 因为快要过年了,村里很热闹,加上老周家又快要办喜事了,那就更热闹了。 村里是不是的传来一两声鞭炮声,他们一听就知道是有人买了一整串的炮仗拆开了给孩子们一个一个点着玩儿。 别说白二郎了,就是满宝和白善都有些坐不住,于是在写了两页医册后,三人便不由的竖起耳朵听了一会儿,然后目光一对视,纷纷放下笔就跑出去玩儿。 他们已经长大了,自然不可能跟一群小孩子一起玩了,他们看见一群少年在田里和不远处的山坡上,便不由跑过去看热闹。 一群少年正在垒土灶,他们从山坡上捡下来不少干枯的木柴,然后把田里的土块搬来垒成了一个土灶,正烧火呢,此时火把土块烧得红红的。 三头和满宝同岁,但他却是跟着几个比他大的少年混的,看到满宝他们过来就丢下木柴跑过来打招呼,“小姑,你们怎么来了?” 满宝他们没玩过这个,似乎挺有趣的样子,便踮起脚尖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三头便小声道:“我们在烤鸡。” 满宝瞪圆了眼睛,就见河边几个少年手里拿着一串东西呼啦啦的跑过来,嘴上还欢呼着,等走近了他们才发现是大大的木棍上串着一只杀好的鸡。 几个少年手脚笨拙的把木棍架在土灶上,不太熟练的给鸡翻身。 三人也跟着其他少年好奇的蹲在一旁看,“这样不会烤焦吗?” 白善:“没有盐,会没滋味吧?” 白二郎:“哎呀,黑了一块了,火太大了……” 三人跟着凑了一会儿热闹,这才想起来问,“这鸡哪来的?” 人群顿时一静,大家都不由看向蹲着的三人。 三头嘿嘿一笑道:“小姑,是你们庄子里的长工卖给我们的,说是你们分给他们的鸡。” 今年过年,他们的确分给长工们不少鸡蛋,以及好几只鸡。 可这鸡,他们就算拿去卖也不会卖给村里的孩子吧? 满宝微微皱眉,正想问,白善便拉了她一下,看了一眼三头,满宝便忍下了,决定等回去再问三头。 三头却是纯凑热闹,这只鸡并没有他的份儿,何况家里还有杀猪菜吃呢,于是看鸡快熟了,他便和满宝他们一块儿回家去了。 回去的路上,三头道:“四十文买的,狗子说,他们要是不卖给他,他以后就带着人去偷鸡摸蛋,小庄子养的鸡鸭太多,肯定有看不着的时候,所以那些长工都不敢惹他们。” 满宝忍不住敲他脑袋:“那你还跟他们玩儿?” 三头道:“我不跟他们玩儿,他们也能买到呀,这又不干我的事,我凑热闹还能知道些消息呢,不然我哪儿知道他们这事?” 白善闻言好奇的看他,“你知道了怎么样?” “不怎么样,”三头理直气壮的道:“等回头我告诉爷爷,让爷爷找他们家去。” 那小庄子也有满宝的一份儿,老周头是不会允许村里的混子少年们欺负庄子里的人的。 在这方面,他说话比白老爷说话还管用些,最主要的是,白老爷是不会管这种事的。 三人一听,立即放心下来,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第1349章 送聘 四人走回到老周家,刚巧饭菜就做得差不多了,院子里摆了三张桌子,老周家的人和前来帮忙的人还在院子里忙活,忙着端饭菜,也忙着把肉割好,骨头剔了。 满宝看到案桌边上拿着刀正割肉的关辛,立即叫了一声,“姐夫?” 关辛回头对她笑了笑,“满宝回来了,你大姐在屋里呢。” 满宝立即拉了白善和白二郎进屋去找周喜。 三头也叫了一声“姑父”,跟着跑了进去。 周喜抱着孩子坐在椅子上,因为正在哺乳期,她还长胖了些,脸白了不少,也红润很多。 看到满宝她便笑出声来,招手道:“满宝回来了,快来看你外甥,这还是你接生的呢。” 满宝凑上去看了一下这白白胖胖的孩子,摸了摸他的脸后问,“大姐,你回来了怎么不让人去叫我回来?” “你姐夫休沐了,我今晚住家里帮忙,并不急着走,”周喜笑着和白善几人打了一个招呼,然后问满宝,“玩得高兴吗?” 满宝点了点头。 本来周喜应该明天才回来的,但她想着妹妹回来后她还没见过呢,过了年不知什么时候就又要走了。 所以她才提前过来。 周喜和关辛的孩子长得很好,白白胖胖的,他出生的时候就比别的孩子大,这会儿更壮了。 他已经能坐能爬了,甚至扶着墙偶尔还能自己站起来,就是不敢走路。 除了眉眼有些像老周家人,脸庞简直跟关辛一模一样,脾气也像,听说不爱哭,还调皮得很,被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连番捏了一下胖嘟嘟的脸颊也只是抬头看他们叽里咕噜的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而已,既不哭,也不生气。 老周家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就是五头、六头和七头八头,堂屋里不好坐,也为了沾福气和讨个好兆头,钱氏把五个孩子全抱到大丫的房间里,把他们放到床上,让他们自己在床上爬。 白善几人在屋里站了一会儿就移到满宝的房间。 满宝的房间比较宽敞,内外用一竹屏风隔着,外室既是待客室,也是书房,三人在她的书架上翻了翻书,看到她架子上添了不少奇趣的竹子编的东西,便拿起来看。 三人在这边自得其乐,隔壁大院里响起了鞭炮声,三丫从外面跑进来汇报,“小姑,关家来送嫁妆了,奶奶让你过去呢。” 三人便放下东西跑出去看热闹。 三丫顺手把满宝的房门给锁起来了,老周家基本上只有两个地方是需要锁起来的,一个是主屋,另一个就是满宝的房间里。 前者是老周家大部分资金藏匿地点,后者嘛,谁也不知道满宝屋里有多少值钱的东西。 尤其这边是小院,一个错眼可能就被人给摸了,凡是家中客人一多,这个房间是必要锁起来的。 三丫锁了门就拿了钥匙跑到那边找她娘,把钥匙交给她。 冯氏收了钥匙后问道:“窗户关了吗?” 三丫:…… 冯氏就点了她的额头道:“真是个憨子,那不关窗管什么用?去关窗。” 三丫只能又跑回去关窗。 虽然老周头邀请关里长过来一起用饭,但关里长是不可能的,送聘礼是年轻人们的事,所以今天陪着关咏来送聘礼的除了他叔婶和家的两个兄弟外,就是一些堂兄弟和族里的青年了。 其实也没多少,一共是六台,却是这十里八村数一数二的聘礼了,不少人跟着跑来看热闹。 媒婆摸出一个袋子塞给关咏,推了一把脸色通红的他道:“快去给叔伯兄弟,大舅子小舅子,大姨子小姨子们发糖。” 关咏依言而行,外面早等着的少年和孩子们立即挤进门来凑热闹,好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反正就是你说完,我接着说,反复说。 关咏塞给他们糖,孩子们拿了糖便起哄着散开了。 关家可能预料到了老周家这边人会很多,因此准备的糖还真不少,至少不至于丢脸。 老周头见关咏跟个傻子似的往外发这么多糖,便叫来看热闹正起劲的二头,“把你姐夫领进来了,让三头去把外头那些小子带走,玩得差不多就行了。” 二头便笑着去找三头,很快就把关咏给领了进来。 和周大郎小钱氏说话的关二郎夫妇二人也进来和老周头钱氏见礼。 满宝早站在钱氏身后了。 双方一坐下,关二郎就将聘礼的单子送上,并道:“前两天家里进城买了间宅子,离县学不远,虽只有一进,却带了个不小的院子,等侄媳妇进门可以陪着阿咏去县城里读书,也好照顾些。” 老周家这边一听便知道他们的意思,点了点头后表示,他们家心疼闺女,所以给大丫陪送了一间铺子,正好,关咏在县里读书的时候她也可以继续经营铺子,倒也能补贴一下家里。 双方之前商量的事情正式过了明路,周关两家都很满意,于是关家将婚书交给老周头,要是没意外,明天他们直接上门迎娶就行了。 正事谈完,关二郎媳妇也看到了站在钱氏身后的周满,她扯了扯关二郎后面向钱氏笑道:“婶儿,这就是大丫的小姑吧?长得可真好。” 钱氏笑着应是,将满宝从身后拉出来,“这是我小女儿。” 关二郎媳妇就摸出一个大大的红封交给关咏,关咏接过,红着脸上前交给满宝,但看着她有点儿说不出口。 关二郎媳妇连忙替他说,“小姑也沾沾大丫和阿咏的福气,将来找个如意郎君。” 一旁的白善和白二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红包场面,都忍不住抿嘴而笑。 满宝拿了红包也喜滋滋的,脸上也有点儿羞,她接了红包点头,钱氏看了忍不住悄悄掐了她一把,她连忙回神,照着她娘教她的话说,“你和大丫以后好好过日子,互相尊重扶持,白头偕老。” 关咏恭敬的应下了。 钱氏这才把满宝拉到身后,让厨房准备摆饭了,小钱氏则和关二郎媳妇去大丫的屋里看一下她。 大丫的屋里有不少人,除了周喜和五个孩子,便是和大丫玩得好的姑娘了。 关二郎媳妇拉着大丫说了一会儿话便被请到大院用饭,出门的时候看到周满和几个少年围在一起说话时忍不住顿了顿。 第1350章 嫁娶一 关家送来了聘礼,吃过饭后就告辞离去了,他们家今天也忙,和老周家一样,他们也要准备第二天喜宴的菜。 回到关家,关二郎媳妇就没忍住道:“周家的小姑长得可真好看,也不知道谁家有那个福气娶了她去。” 说这话的时候,关二郎媳妇忍不住目光炯炯的看着公公,正要继续开口,关里长便道:“你别想了,别说你家,就是我们家都说不来她,虽然她亲生父母没了,但亲爹也是被皇帝嘉赏过的义士,还是追赠的绵州牧,就是要嫁,她也是往州县那里嫁的。” 关二郎媳妇就颇为惋惜的住口了。 关大郎媳妇也没见过满宝,不由小声问妯娌,“很好看吗?” 关二郎媳妇点头,“比他们家所有人都长得好看,主要是不止好看,她站在哪儿就比别人多注目两分。” 关里长道:“那是读书读出来的。” 他扭头看向关咏,道:“别看你这小姑年纪小,读书却厉害,周家下一辈的孩子读书识字都是她往外带的,以后你媳妇进门,对那边得尊敬些,别看她年纪小就怠慢了,知道吗?” 关咏乖巧的应下。 关里长满意的点头,和两个还在关注相貌的儿媳妇道:“周满长得好看是因为像她爹,老周家孩子都长得好看,以后阿咏的孩子也会好看的,等新媳妇进门就让她和阿咏搬到县城去,抓紧给家里生个孩子。” 关咏脸色通红,关大郎媳妇高兴的应下,关二郎媳妇却觉得这话题搬起来似乎砸了自己的脚。 哪有新媳妇一进门就搬到县城的? 不过老周家的颜值的确是没人怀疑的,老周头年轻时就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好看,他的子孙将这份好看又更进了两步。 大丫以前年纪小,吃得不好,又经常下地,所以又黑又瘦看不出什么来。 但这几年她先是在学堂里读过一年书,后来又去县城铺子里干活儿,家里日子虽时好时坏,但吃上却没短过。 所以她现在身材匀称,又白了许多,乌黑的头发一散下,只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美好感觉。 周立君估计预料到了大姐要出嫁,因此也托满宝带回来了礼物。 是她和邱培走街串巷买的胭脂,听说京城好多小姑娘都喜欢用。 一大早,大丫醒来后便开始洗漱用早饭,然后就开始穿家里早就备好的嫁衣,等坐在梳妆台前,一家人就对着几盒胭脂犯难。 最后还是满宝跑去白家把郑氏拉过来帮忙。 农户家的女孩儿出嫁会修眉、绞面、盘发和在嘴唇上点一点胭脂,再多的就没有了。 便是修眉和盘发也是那几种样式,很少会有人去钻研。 郑氏自己就会化妆,除了绞面不会,她全都会。 所以等大丫绞面完毕,郑氏就给她修眉毛,一边修一边教她以后怎么给自己修,然后给她打胭脂。 至于盘发,郑氏没有来,而是小声道:“这得有福气的人来做才好,我就不插手了。” 七里村里最有福气的人是谁? 以前人选挺多的,但现在,公认的最有福气的,除了河对岸的白太太,那就是钱氏了。 钱氏也不去请人,笑着上前,在郑氏的指点下给大丫盘了一个别致的发型,然后将给她准备的金银头饰小心的扎在头上。 满宝掂着脚尖站在人群后面看,因为围着大丫的人太多,她只能勉强看到一些。 郑氏退出来看到她掂着脚尖的模样,忍不住一乐,伸手牵了她出去,“现在人多,等她打扮好人少了你再进去吧。” 的确,这会儿屋里好多人,不仅她娘和嫂子们在里面,舅母她们也都来了,还有村里好多婶子和嫂子,还带了些孩子来摸一摸大丫的裙摆沾福气和送福。 以前周喜出嫁可没有这么热闹,甚至她几个哥哥结亲也都没这么隆重的。 外头已经逐渐来的亲朋也看到了老周家喜事的变化,有机敏的便悄悄道:“老周家日子还真是越过越好了。” “前两月不是还说为了满宝把家底都掏空了吗?” “谁知道呢,听说满宝现在可厉害了,在京城能进宫看到皇帝呢,还给宫里的贵人看病,贵人一高兴,就赏了她好多东西。” “都有什么东西?” “那可多了,说不来,说不来。” “切,你是不知道吧?” “谁说我不知道的,昨天老周家杀猪我过来帮忙了,周四和我说的,皇宫里的贵人特别大方,什么金饼银盆,绫罗绸缎,随便满宝拿。” “真的呀?” “那还有假?反正听说老周家现在不差钱,对了,昨天周四还说京城的贵人就喜欢我们这儿的苦茶,还想收一些送到京城去,这样大家一起挣钱呢。” 挣钱的话题大家显然更感兴趣,闻言立即道:“真的假的?就山上那些苦叶子?除了我们,还有人喝?” “外头的茶不是比我们的好喝吗,怎么和我们买苦茶?” “谁知道呢,周四说贵人们的口味不一样,比如外头的贵人就不爱吃肉,整天喊着要多吃菜蔬,这不是笑话吗,这菜蔬能有肉好吃?” “就是,吃肉才能长膘,那些贵人有钱,偏希望往穷了的讲究。” “哎呀,我是说那苦茶他打算怎么收?” “这个不知道,周四郎只说想收,他也没说一定要收呀。再说了,我家也没有呀。” 往年吃茶,想喝的时候上山揪一些下来炒一炒就够用好几个月的了,没有就不喝呗,所以家里积存的还真没有。 “你个憨子,开春之后那些茶树就冒芽了,不到清明就能采一拨,你就不会多问一句?” “这两年周四在外头人脉很广呀,村里多出来的姜还都是他带着周二郎销出去的。” 那边在议论纷纷,这边大丫屋里的客人总算是散了一些,满宝和三丫总算是可以进去了。 满宝看到打扮一新的大丫,惊叹不已,“大丫,你可真好看。” 大丫低头抿嘴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擦了胭脂的脸越发红了。 第1351章 嫁娶二 三丫也觉着好看,她从怀里掏出一朵珠花给大丫,“大姐,这是我送你的。” 和几个哥哥姐姐老早就开始挣钱不同,三丫是很穷的,她值钱的东西基本上都是小姑送的。 所以她只能转送这些东西。 大丫知道这是她的心意,伸手接过,红着脸点头。 三人正在屋里说话,四头从外面跑进来叫道:“小姑,白善少爷他们来了,问他们能不能进来。” 白善他们大了,又是外男,自然不好进来,满宝跑出去见他们。 白善看到她出来便笑着把手里的书递给她道:“这有两本书和我记的一本经义,送给你侄女,算是我给的添妆。” 白二郎也给她两本书,“这上面也有我的注解呢。” 满宝高兴的接过,代大丫谢过,将书拿进去交给大丫。 满宝看着这书若有所思起来,“书于你们来说的确重要,我们应该记在嫁妆单子上才是。” 三丫点头,“对,一本书可贵着呢。” 满宝就去找她大哥,要来嫁妆单子将书给添了上去。 三丫帮大丫把书放进箱子,她刚放好,外面便远远的传来了鞭炮声,四头又从外面跑进来汇报,“新郎官进村了……” 话音才落,小钱氏从外面进来陪大丫,让满宝他们跟着去看热闹了。 关家请了喜轿,七里村的村民还是第一次看见喜轿进村迎新人的,孩子们都很好奇,跟着前后欢呼,簇拥着迎娶的队伍到了老周家门口。 二头被顶在了最前面,满宝是长辈,不好上前,便把白善和白二郎推上前去,在后面给他们出主意为难关咏。 关咏似乎知道老周家会为难他,特意请了他两个同窗来帮忙,但还是做了三首诗,又被刁难了好多话才被放进去。 老周头和钱氏已经坐在高堂上,小钱氏扶着大丫进堂屋,关咏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周立信,对上她羞怯的目光,也忍不住脸一红,微微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两个新人站在一起,先跪下拜别了祖父母,这才转身面向坐在侧首的周大郎和小钱氏,也跪下拜别。 周大郎便是早已有准备,也不由激动的红了眼眶,这可是他第一个成亲的孩子呢。 小钱氏照例叮嘱了大丫一些话,便帮她把盖头放下,然后让二头背出去了。 大头不在,二头虽是堂弟,却比三头大好几岁,所以最后决定由他把大丫背出门,然后他还要带着三头去送嫁呢。 满宝对送嫁很感兴趣,可惜她辈分大,不能去,只能送到门口,看着他们走远。 白善和白二郎也很感兴趣,但满宝不去,他们又不是周家的亲属,总不好跟着去。 因此只能和满宝一起站在大门口看着他们吹吹打打的走远,一脸的惋惜。 和二头他们一起送嫁的人还有村里的青年,他们负责抬着大丫的嫁妆,也是六台,正合关家送来的聘礼数。 为怕二头年纪小不经事,钱家那边的表哥们也跟着去了一堆,他们会观礼,用完晚食才回来。 新娘子一送走,老周家这边便摆下桌子用饭,白老爷和白太太也过来祝贺,更别说一向与他们走得近的刘老夫人和郑氏了。 新娘子一走,刘老夫人便对一脸感慨的钱氏笑道:“你孙子辈都开始嫁娶了,这可是大福气,今日得讨你一杯水酒喝。” 钱氏自然谦虚一两句,觉得她的福气还是比不上刘老夫人。 他们是坐在堂屋里的主桌上用饭,刘老夫人便笑着提起白善的婚事,“……他也就比你这大孙女小三两岁,也算大了,我正愁他的婚事呢。” 她笑道:“我记着满宝就比善宝小一岁吧?” 钱氏心中一动,看着笑眯眯的刘老夫人点头,笑道:“是啊,两个孩子就差一岁。” 她往外看了一眼,见满宝和白善他们坐在一桌上,正端着碗一起吃饭呢,俩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都齐齐眯着眼睛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她心中急转,面色却没变,只是和刘老夫人笑道:“只是老夫人也知道我们满宝的身世,家里不免多宠她两分,所以现在还跟个孩子似的,她爹怕是也不舍得她那么早就嫁出去。” 刘老夫人点头,“是啊,善宝要读书,怕也得好几年才好娶亲,只是现在好孩子难得,所以想着先给他定下个合适的,以后性子稳重些了再娶亲。” 钱氏连连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 双方点到即止,都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一旁的白太太听了全场,一下就知道了。 晚上回去就忍不住和白老爷道:“婶婶这是想替白善求娶周满吗?” 白老爷早知道了,应了一声。 白太太还有些惋惜,“其实我们二郎也不错的。” 白老爷差点从床上摔下去,他扭头看向白太太,问道:“你想什么呢?现在他们三个一起读书,你儿子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白太太不以为意,“二郎调皮,本来就需要一个压得住他的媳妇,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好。” 白老爷惊奇得不行,“你不是素来最疼儿子的吗?” 白太太点头道:“是啊,所以二郎得娶个能干的,这样他才能想玩就玩。” 白老爷:…… 他翻了一个身道:“别想了,周满看不上你儿子。” 白太太不甘愿了,嘟囔道:“二郎有什么不好的?” 白老爷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他再好,能有白善好吗?” 白太太赌气道:“我也没说就去说这门亲事,你急什么,难道我还能去和婶婶抢吗?” 白老爷知道再说下去就要吵架了,于是沉默不语。 但今天这件事显然勾起了白太太的心思,她推了推白老爷道:“二郎年纪也到了,你看白善都说亲了,他是不是也要开始准备了?” 白老爷思索起来,“就是没有合适的人家呀。” “你看我娘家那边的……” “别,”白老爷立即道:“大郎这边已经拒绝了,总不能就紧接说二郎吧?”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说大郎要走仕途,想娶个官宦家的小姐,我认了,但二郎为什么不行?” 白老爷就幽幽地道:“你是不是忘了,现在二郎还是太学的学生呢,比大郎在的四门学还厉害些。” 白太太一怔,她还真忘了。 她拍了拍脑袋,嘟囔道:“他这学上的太容易了,我总不太有感觉。” 白老爷:…… 第1352章 说亲一 钱氏也在和老周头说满宝和白善,她低声把今天刘老夫人说的话说了,道:“听老夫人的意思,是想和我们家结这门亲。” 老周头皱眉找茬,“他们家人丁太单薄了吧?”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我想明日问一下满宝的意思,你要论家世,还是我们家比不上他们家呢,但难能可贵的是,他们俩是师姐弟,又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非同一般,刘老夫人和白夫人又喜欢满宝……” 其实刘老夫人提的时候,钱氏心里已经有八分愿意了。 她就是做人媳妇的,她太知道一个女子嫁到一个陌生的家里有多艰难了。 而白善和满宝是师姐弟,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再是熟悉不过。白家那边也不用说,她也熟得很。 而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喜欢满宝,她进门便先解决了两大难题——和丈夫不熟,和婆婆不熟。 老周头却也有自己的心思,他迟疑道:“白家,也太富贵了,他们能愿意让出一个孩子姓夏吗?” 钱氏高高的挑眉,问道:“不是姓周吗?” 老周头就从床上坐起来,挠了挠脑袋后叹气道:“这段时间,我看着家里这么多人,也想明白了,老二夫妻就埋在爹娘隔壁,将来我们死了也要埋在那块儿,我和老大他们提过了,将来把那块地买下来专门做我们家的墓地。” 他道:“到时候我们家人都埋在那里,左不过是清明扫祭,不缺人做。但夏家那边却是绝户了,老二当年既然是入赘,我们总不能断了人香火。” 这下轮到钱氏惊讶了,“你不是死活不愿意满宝改姓吗?” 老周头道:“满宝当然不能改姓了,这可是我们给老二养大的,她必须得姓周,但咱也不能断了夏家的香火不是?不然以后老二在地底下见着他岳父岳母可怎么交代呢?我将来下地也不好去见他。” 也是这一次满宝出远门老周头才能想明白,现在周银已经洗刷冤屈,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给人上坟,也不怕提起以前的事儿了。 这两个月他陆续去看过他们夫妻的坟,渐渐回过味儿来。 满宝并不在家中,周银夫妻的祭扫一直是他们来,所以,只要光明正大了,老周家这边是完全不缺人做这些的。 既然香火可以不断,对满宝的孩子是否姓周,他也就没什么执念了,所以他便有心思考起其他的事儿来。 钱氏也明白了。 说白了,老周头就是舍不得满宝改姓,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哪怕在后一代的事上想通了,在满宝的事上他还是没想通。 但他又怕周银失信,在地下不能安宁,他将来也不好去见周银,所以想让满宝匀出一个孩子来姓夏,这样什么事儿都解决了。 钱氏看着他问,“那你的意思?” “还是选个家里弱一些的吧,”老周头道:“咱也好提这事。” 白家地位摆在那里,老周头不太有底气。 钱氏也不是很有底气,不过她没直接下定论,而是道:“明日问过满宝再说吧。” 死人重要,但活人也重要,她总觉得白家会对满宝很好,有些不太舍得。 再选,谁知道那个人家能不能这么好呢? 老周头也不再说话,躺下睡觉,只是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他梦见了周银,不是成年后衣锦还乡的周银,也不是浑身是血的周银,而是十三四岁,因为饥饿满脸苍白的周银。 他勒了勒裤腰带,站在大门前和他道:“大哥,咱得守信,我说了把粮食带回来就回去给老爷当差,那就得回去,我答应了入赘,那就得把夏家的香火传下去,你说会让满宝的孩子姓夏的……” 说着,说着,周银身上开始出现血迹,人一下子就变成了当年抬回来的模样,身上全是血和刀痕,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子,同样一身是血的看着老周头。 老周头蹬了一下腿,一下就惊醒过来了。 他呼呼的呼气,爬起来一看,天已经亮了,睡在里侧的钱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觉着一定是昨天喝酒喝多了,这才做了这样的梦。 但老周头是很迷信的一个人,哪怕心里在安慰自己,他爬起来后还是到天尊老爷的画像前拜了拜,默默在心里表白,他不会忘的。 屋外,老周家的大人们都起了,大家正在收拾昨天的残局,哪怕昨天已经大体收拾过了,今天也有不少事要做。 要把收好的碗筷清洗出来,还回各家去,还有桌椅板凳也要还回去,剩下的菜昨天能分的大体都分了,但也还剩下一些,也要整理…… 钱氏此时正坐在满宝的房间里,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和她说话。 钱氏很久没给满宝梳过头了,她给她换个发型,从她的盒子里挑了两朵珠花插上,笑道:“我们家满宝真的长大了。” 满宝笑,回头看母亲,“娘,你有什么事和我说吗?” 不然也不会一大早来找她了。 钱氏本来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对上她清透的目光,她准备了一晚上的旁敲侧击便没了用处。 她笑了笑,拉过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满宝,昨天刘老夫人和我提了一下你和白善。” 满宝疑惑的眨眼。 钱氏道:“她说,你们年纪也不小了,所以想替白善求你。” 满宝一下反应过来,脸色微红。 钱氏看着她脸上的反应,心中已有了计较,但还是问,“你是什么意思呢?” 满宝刚想说听爹娘的,但见钱氏脸色郑重,她便不由问道:“娘的意思呢?” 钱氏笑道:“白家自然是好的,我们两家知根知底,你亲生父母和白善的父亲还有那样的渊源,你和白善又从小一块儿长大,只是……” 她顿了顿后道:“只是你爹觉得白家人丁单薄,你外祖家也没个后人,他是断舍不得你改姓的,只想让你的孩子随外祖姓一个,也算全了你爹娘的愿望和信义。” 满宝愣愣的:“我爹还想我招赘呀?” “倒不必招赘,就跟你六哥似的,生下的孩子有一个随姓就行。” 老周头能有这个想法,而不是坚持招赘,也是因为周六郎的事儿。 第1353章 谁做主 满宝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想法不错,点头道:“行吧,那我和白善商量商量?” 钱氏本来只是在感慨,顺便打探一下她对白善的想法,谁知她竟回了这么一句。 她吓了一跳,问道:“你说什么?” 满宝脸色虽红,却还是道:“我问问白善,看他愿不愿意,我觉着应该不难,他又不是迂腐之人……” 钱氏半响无语,她问道:“你就确定白善愿意娶你了?” 满宝扭捏了一下后道:“应该是愿意的吧……” 要是不愿意,满宝嘟了嘟嘴,心中哼了一声道:那她以后就不理他了,或许一年不理他算了? 钱氏便明白了,这孩子是对人家有情呢,她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这事不用你操心,我和你爹去说。” 满宝抬头看着她娘,钱氏便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你和白善才多大?这子嗣的大事儿还得大人来提。” 满宝要说话,钱氏就堵住她的嘴道:“别和娘犟,知道你聪明,可这婆媳之间相处从来都不是聪明就可以处好的,这种事情得大人们一开始说好了才行。” 满宝似懂非懂的点头。 但是,她还是没忍住和白善说,当然是悄悄的说了。 白善昨天晚上就从祖母那里知道提亲的事了,因此这一大早的看到满宝还有些脸红呢。 听满宝说起她爹的要求和顾虑,他想也不想就道:“那将来就让此次子姓夏就是了。” 满宝问,“这个你能做主吗?” “我们要是成亲了,那家里就是我当家做主,不然怎么叫成家立业呢?”白善道:“既是我当家做主,我当然可以做主了。” 满宝便瞥了他一眼道:“我们家我爹都听我娘的。” 白善便顿了一下后道:“我堂伯家里都是听我堂伯的,书上也说了,男主外,女主内。” 满宝坚持,“我家的钱都是我娘管着的,而且我也能挣钱。” 白善:“挣钱我也会。” “你挣的没我多。” 白善:…… 白善受到了大打击,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二郎买好了东西,一回头发现俩人还站在那儿不动,便提了东西找过来,“你们说什么话这么久还没说完?” 俩人一起扭头看他,都没好气的道:“关你什么事?”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我招惹你们了?” 那倒没有,白善略一思索便为迁怒他的事道歉。 白二郎却不想接受,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满宝也冲白善哼了一声,转身跟着白二郎走了。 白善:…… 白二郎听到了这一声哼,顿时不生满宝的气了,只生白善的。他伸手将才买的几包点心递两包给满宝,问道:“你们吵什么呢?” 满宝道:“大人的事儿你别管。” 白二郎一时惊得停下了脚步,他不可置信的看向满宝,“你,你说什么?” 白善跟在后面听到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要知道,白二郎比他们两个都大一点儿的。 满宝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们两个,“还走不走了,先生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白二郎运了运气,来回看了俩人一眼,大约猜出来他们刚才在谈什么话题了,于是开始在俩人耳边不停的来回念叨:“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白善和满宝:…… 到了巷子外,大吉牵着马车在那等着了,而庄大郎则坐在车上,他从车窗那里看到三人,便摇了摇头放下帘子。 家里明明有点心,非得从外面买,说什么家里的点心常吃,先生也吃腻了的,所以还是要买外面新鲜有趣的才好做礼。 明明就是自己想去玩儿的。 三人到了也不上车,直接提了新买的点心进巷子。 大吉牵了马跟在后面。 敲开门,庄大嫂特别热情的把他们迎进去。 庄先生正在教孙子孙女们读书,庄大郎共有二子一女,除了庄纪安外,其他两个年纪都还小,小女儿五岁,二儿子七岁。 所以主要还是教庄纪安,看到满宝他们进来,便笑着放下书起身走出来,“你们来了?” 三人将手中的点心包交给庄大嫂,庄大郎便带着他们上前和先生行礼,大吉则把马车上带的东西抱下来。 那上面是三家准备的礼盒,因为满宝给的两匹绸缎是宫里出来的,所以今年看着她的礼最重。 好在她是大师姐,底下两个师弟不越过她也是常事。 庄大嫂看到这么多东西,笑容越发好,让二儿子赶紧去给他们泡茶。 满宝从一个盒子里翻出三包茶叶给庄先生,道:“先生,这是山上的道和送给我们的茶叶,他师叔炒的,有点儿苦,你要不要试试看?” 庄先生接过看了一会儿,笑着点头,“闻着味儿还不错,那就泡一壶吧。” 他让孙子去烧水,并不用他来泡。 庄大嫂热情的请他们中午在这里用饭。 四人应下了。 庄先生泡了茶后让他们一起在书房坐下说话,见孙子孙女们在院子里探头探脑的,他便去取了两包点心来,顺便将孩子们带进书房,拆了点心给他们吃,也让他们坐着听说话。 白大郎几个虽然从小与庄先生读书,但与庄家这边却不是很熟。 他们隐隐知道庄先生和庄师兄的关系不是特别好,但庄师兄看着也还挺孝顺的,只是庄先生不常回家,而庄师兄更不常去七里村见先生。 庄先生挑了两块点心给小孙子和小孙女,这才看向白大郎,温声道:“我听人说你病了,如今是病好了?” 白大郎看了一眼满宝后道:“已经好了,只是还要再调养调养。” 满宝道:“先生,他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今天估计只能吃些青菜和啃白馒头了。” 白大郎:…… 以前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但现在他真觉得忌口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庄先生便知道外面传的话是真的,白大郎的病还真是满宝给治好的。 他对白大郎笑道:“去病如抽丝,你再忍忍。” 白二郎和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庄先生问过四个孩子以后,这才指了庄纪安和白大郎道:“这是纪安,我的大孙子。” 白大郎不明白先生为何特特与他介绍,但还是起身和庄纪安行了一礼,他没有行过拜师礼,因此不必揪着辈分论,所以平辈唤他。 庄纪安也只叫他白大少爷,客气得很。 第1354章 说亲二 庄大郎回来看到白善他们,便笑着取了钱给庄纪安,让他去买些新鲜的肉回来。 “快些去,今天是大年三十,摊会散得很早。” 庄纪安拿了钱后便往外跑,他们家离肉摊并不是很远,因此没多久便回来了。 庄大郎和白大郎还熟些,但他们也没多少话说,更多的是说一些日常。 不过他这次特地关心了一下他们年后启程的日期,显然庄先生已经告诉他,年后他依旧会随他们上京去。 庄先生着重拜托了一下白善三人照顾庄先生,他知道,白善他们三个和白大郎不一样,他们三个是磕头拜师的。 白善三人认真的应下了,然后双方又无话可说了。 正巧庄纪安回来了,庄大郎笑着起身要去厨房帮忙,庄先生突然抬头问庄纪安,“纪安,你可愿和祖父去京城看一看?” 庄大郎一下停住脚步,皱眉回身,“父亲,翻过年我便要带纪安在身边历练,张老爷也说了,将来纪安可以接我的位置,京城太远了。” 庄先生没理庄大郎,只看着庄纪安。 庄纪安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父亲后还是拒绝了,“祖父,我想留在家里。” 庄先生心底有些失望,许久后他才叹息一声,点头道:“好吧。” 他微抖着手从纸袋里取一块点心给坐在一旁的小孙子庄纪然。 庄纪然高兴的接过,庄大郎看到了,顿了一下后道:“纪然,快去厨房里帮你娘烧火。” 庄纪然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蹬蹬的跑了。 庄先生身边瞬间只剩下一个孙女了。 庄先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也笑着给她递了一块点心。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突然觉得先生在伤心,就是白大郎都觉得气氛不太对,四人对视一眼,立即找了话题转开庄先生的注意力。 满宝道:“先生,我四哥想在县里买些茶叶,您知道哪儿有茶叶卖吗?” 庄先生想了一下道:“罗江县只有些散茶,并没有大的茶山,要买茶得去遂州那边吧?” 庄先生开始想他有没有认识和遂州比较熟的朋友,这么一想,还真有两个。 庄先生笑道:“等过了初三,让你四哥有空进一趟城,我介绍两个朋友与他认识。” 满宝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有,她惊喜起来,立即应下了。 只有五岁的庄纪思抬头看了看满宝,又看了看祖父,问道:“祖父,是要出去吃好吃的吗?” 庄先生笑起来,颔首问道:“你要去吗?” 庄纪思立即点头,“想去。” “那祖父带你去。” 满宝觉得她很可爱,便也捡了一块点心给她吃,庄先生却拦了下来,笑道:“过不了多久就吃午食了,可不能再吃了。” 庄纪思就眼巴巴的看着。 庄先生笑道:“祖父给你收着,晚上可以再吃两块,其他的留着慢慢吃。” 庄纪思这才高兴起来。 小孩子都坐不住,庄纪思也一样,更何况祖父和几个哥哥姐姐说的话她还全都听不懂,所以吃完点心她就挪动着小屁股想往外跑。 庄先生也不拘着她,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出去玩吧。” 庄纪思便跑了。 等她走了,白善这才问道:“先生是想带纪安去京城吗?” 庄先生浅笑道:“他父母舍不得他,算了。” 他看向白大郎,笑道:“本来还想着或许他愿意进县学里读书,到时候托大郎还在县学里的同窗照顾一二的。” 白大郎闻言惊讶,“纪安既然能考进县学,那庄师兄怎么不愿意他继续读书,反而要带在身边?” 庄先生摇头道:“他读书一般,考不进去,但我认识几个朋友,拿出些许钱财还是能进县学旁听的。” 只是这种买进去的旁听生有可能会遭到县学里学生的排挤,所以他才想托白大郎帮忙照顾。 毕竟,他认识的是先生,但先生往往不会管到底下学生之间的事。 白二郎小声嘀咕道:“先生你的学识比县学里那些先生也都不差呀……” 庄先生便悠长的叹息一声,许久没说话。 他看着门外,从这儿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厨房,许久之后他才轻声道:“人各有志,儿孙只要平安就可以了。” 虽如此,他心底还是有些怅惘的。 本来,他早已死心了,再没想着让家里的孩子走入仕这一条路,毕竟,他前半辈子为此付出太大的代价,大郎也不愿意。 可再次往京城走了一遭,他觉得自己似乎也没那么遭,这才又起了培养后辈的心思。 但庄大郎是不愿意的,知子莫若父,同样的,知父莫若子,他既了解他儿子,也了解他的父亲。 在他看来,他父亲已经足够聪明,也足够厉害了,却一遭被人陷害,把日子过成了那样。 他小时候的日子过得多苦呀,他一点儿也不想他以后的子孙再过那样的日子。 他不及他父亲聪明,而他儿子也不及,且他自己知道,他们都吃不了读书的那个苦。 那不如就老老实实地,在这罗江县里,他们虽不至于富贵,却也吃穿不愁,安稳自在,在他看来,这就足够了。 庄大嫂也不愿孩子跟公公走,孩子那么小呢,这就不在父母跟前了,那怎么行? 见丈夫臭着脸进厨房,她便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怎么,公爹又提起让纪安去京城的事了?” 庄大郎应了一声。 庄大嫂便道:“我可提前说好了,我不答应纪安去京城的事儿,他还小呢。” 庄大郎点头,“知道了,我没答应。” 庄大嫂就松了一口气,一边剁肉,一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我刚才看过了,今年周家送的礼贵重好多,那绸缎上的花色特别好看,我摸着倒比白家送的还要好许多。” 庄大郎道:“那就收好了,回头你剪一些来给丫头和你做身新衣裳。” 庄大嫂喜滋滋的应下,小声道:“大半年不见,周满出落的越发好看了,我们纪安年纪也到了,你看说她怎么样?” 庄大郎皱眉,“不好吧,差着辈分呢。” 庄大嫂不在意,“这是什么辈分呀,那纪安小时候也跟着公爹开蒙过呢,不一样是公爹的学生吗?他们家要是讲究这个,那就让纪安也拜公爹做先生就是了。” 庄大郎没说话,读书人还真不计较这个,父子同为师兄弟的比比皆是,可是…… 庄大郎皱了皱眉道:“等下午我和爹谈一谈。” 他也觉得周满不错,主要是她识字,知礼。 第1355章 庄先生番外 白善他们留下用了午饭,又陪着先生喝了一盏茶,这才告辞离开。 今天是年三十,晚食肯定用得早,便是家里没有需要他们忙碌的,他们也不好晚回,所以庄先生没有多留他们,将人送到门口看他们离开后便回身了。 几天的时间,孙子孙女们又重新和庄先生熟悉起来,年节下也没事可做,于是便一起窝在书房里陪祖父。 其实就是自己玩儿,庄先生也不扰他们,自己拿了一本书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庄大郎进来,找借口把三个孩子支出去后便从炉子上提起茶壶给父亲泡茶。 庄先生眯了一会儿被茶香熏醒,他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坐好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庄大郎踌躇了一下才开口,“爹,纪安年纪到了,也要说亲了。” 庄先生点点头,“是不小了,可以准备着了。” 庄大郎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他在下首坐下,看向父亲道:“您觉得周满怎么样?” 庄先生愣了一下,然后笑道:“满宝自然是极好的,但他们不合适。” 庄大郎眉头微皱,庄先生道:“她的亲事已经有着落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定下。” 庄大郎闻言心底有些失落,不过还是笑问:“是谁家有这样的福气?” 庄先生道:“就是她师弟白善。” 庄大郎微讶,两家家世差得可有点儿大,白家怎么会愿意? 他看向他父亲,“是父亲做的媒?” 庄先生浅笑道:“若是两家有意,我倒是可以做这个媒人,这也成一段佳话。” 庄大郎就明白了,这是两家有意,自己谈的。 庄先生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垂眸道:“我看过了,纪安读书虽一般,但多读几年,去考算科也不错。” 算科出来可以直接进县衙里办差,要是做得好,升为主簿也是可以的,这可比当账房要好得多。 现在庄大郎在的张家,就是张主簿的本家。 庄大郎道:“罗江县连着二十年的主簿都是张家人,爹,咱家后头没人,纪安入官场好处落不着他,坏处却有可能全落他身上。” 话不是这么说的,人总要有些野望,怎能因为没发生过的事便踌躇不前? 可庄先生张了张嘴,这番道理还是没说出来,在庄纪安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接白老爷去七里村开学堂的工时父子俩就因此发生过不少的争吵。 这番道理在他少年时他也没少提点过,但庄大郎显然有自己的认知。 就如同庄大郎不能理解他一样,他也一度不能理解他儿子的想法。 但后来老妻告诉他,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他不能强逼儿子与他一样,如果不能说服,那就要学着放手让他自己去过。 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庄先生知道他从小便经历很多,安稳才是他最大的追求。 庄先生的名额被陈福林占去时,庄大郎年纪还太小,才有三岁多,就算他记事早,也记得不多,只知道每天还是挺开心的,母亲很喜欢牵着他从巷子里往外走,回来的时候碰到巷口卖糖葫芦的还会给他买一串。 那应该是他记忆深处,最为安稳的一段时间了。 还是翻过年,庄先生被府学逐出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以前总是在巷子里和他玩的小朋友们不喜欢跟他玩了,还伸手推他打他。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很短,他们很快回乡,只是并没有安稳多久,庄先生对自己很有信心,因此变卖了家里剩下的田产,带着妻儿上京去考学。 那一次,他们是抱着留在京城的想法去的。 庄先生当时就和妻子说,就算是真考不上,他也会在京城找一份活儿留下。 当时一家人都很有信心,包括已经稍稍懂事的庄大郎也很高兴,觉得父亲一定可以。 结果他们是以更狼狈的姿态离开了京城。 庄先生没有带他们回乡,陈福林的根基离绵州太近了,他们回去无异于自动入瓮。 可他们一家的积蓄在京城便花的差不多了,庄先生接连遭受打击,悲愤之下路上就病了。 那段艰难的日子别说庄大郎,就是庄先生都一生难忘,他一直觉得妻子之所以会早早病逝,和那段时间有很大的关系。 显然,庄大郎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时候庄大郎才五岁多,庄先生病倒,一家三口连屋子都租不起,只能在破庙里暂时安顿下来。 庄母便每天出去接洗衣服的活儿,赚来的钱既要维持一家三口的吃食,还要给庄先生买药。 一家人熬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后,庄先生瘦得衣服都快要挂不住了,然后去给人做账房。 日子渐渐好过起来,安稳了两年,庄先生又想着东山再起,便辞去了账房的工作。 他当时已那样,想要继续考学或考官都很难,只能给为官的做幕僚,将来或许可由人推荐入仕,便是不入仕,能够洗刷身上的冤屈也行。 平白受冤,要说庄先生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 可他不沾官儿还好,一沾上官的事,他的运气似乎就很差,辗转做了两个官员的幕僚,到最后一个时,他甚至一手将人从县令扶到了司马的位置上,结果半途理念不和,他又被驱逐了。 庄家的日子又难过起来。 在庄大郎的记忆里,从他记事起到十四岁那年,他的生活一直不安稳,就算是他父亲给人做幕僚,似乎很受看重的那段时间,私底下他也一直被人排挤。 尤其是他父亲的过往不知被谁宣扬出来之后。 学里,父亲效忠的那位童大人的长子一直以睥睨的姿态看着他,根本不背人,直接当着他的面和同窗们说,“他父亲因品行不端被府学逐出,听说在京城时还抄袭了同窗的诗句,若不是有人推举,我父亲是万不会用这样的人的,但也不过是打打杂,给他们一碗饭吃罢了。” 庄大郎并没有把这些事告诉父母,但没过半个月,庄先生还是知道了。 他请辞后带着妻儿再次离开,也是那一次之后,庄先生不再想着给人做幕僚,而是带着妻儿回乡,开始接一些做先生的活儿。 庄大郎回顾自己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他觉得除了幼年时期那不太明显的时间外,只有他父亲给人做账房的那两年他过得最安稳,也不失快乐。 所以回乡以后,他拒绝了父亲考学的建议,坚持去给人做账房。 他觉得,如果没有根基,那就不要去碰官场。 小富即安,日子过成这样就很可以了。 第1356章 对比 庄先生捧着茶杯思索,他偏头看向窗外,因为今日阳光不错,虽然冷,但此时正是阳光最好的时候。 因此窗户大开着透风,让阳光透进来,那阳光不歪不斜正好照在庄先生身前的桌子上。 他捧着茶杯的手正好在光柱中,就好似握着阳光一般。 茶香缥缈中,庄先生声音也透着两分缥缈,他道:“你也知道,我如今带着白善和白诚,他们二人,现在一个在国子学,一个在太学,而以他们的家世,出仕是必然的。” 他道:“你不必担心纪安入官场后无人照应,以我们几家的情分,他们必会照看纪安。” 庄先生抬起眼眸看向思索的庄大郎,轻声道:“大郎,为父并不痴迷于做官,也不是有什么大抱负想要孩子去完成,我与你一样,想要他们将来日子过好些。” “你现在张家日子的确过得安稳,但毕竟是依附于人,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见他皱眉,庄先生便点到即止,转而道:“我还是那个意思,你不愿让纪安随我去京城,那不如送他去县学,再读几年书,去考算科,到时候你们父子二人果真不愿进县衙,再去张家也可以。” 他道:“你正当壮年,再做二三十年也没问题,何必急着把纪安带在身边历练呢?” 庄先生这样说,庄大郎总算是静下心来思索了,他踌躇道:“可纪安考不进县学……” “我会想办法让他入学旁听的,不必忧心,该怎么学就怎么学。”庄先生道:“他学别的或许会差些,但算学上不差,他只要跟得上这个课程,学里的先生和学生都不会轻看他的。” 庄大郎迟疑了一下才点头。 庄先生微微松了一口气,觉得要说服儿子比教几个孩子读上一个月的书还要难。 不过这也是个进步了。 庄先生说要送庄纪安进县学便真能送进去。 他回乡后经营多年,一开始的确还有人私下议论他的事,后来就不再有人提起了。 他在罗江县有朋友,绵州的朋友更多,不然当初也不能举荐白大郎去绵州的府学了。 庄先生回来后找过人,只要给一笔钱,便可以让庄纪安进县学旁听。 不过,他还是避着庄大郎把庄纪安叫进书房里叮嘱,“虽说可以进县学旁听,但最好还是自己考进去,你如今能力有限,但再学上一年,明年,不,当是后年了。” 庄先生笑道:“后年春天你可以去试一下考学。” 他将整理好的五本书交给庄纪安,笑道:“这上面我做了注解,你可以看看,不懂的便去请教自己的先生,做学问,就不要怕问,知道吗?” 庄纪安恭敬的应下。 庄先生这才让他离开。 庄大嫂虽然反对儿子跟随公爹离开,却不反对儿子进县学,反而还高兴的很,还悄悄的问庄大郎,“父亲能让纪安进县学,那纪然呢?” 庄大郎:…… 他忍不住白了妻子一眼,“你想什么呢,纪然才多大?而且那县学又不是我们家开的,父亲把纪安塞进去还不知道花了多少人情和钱财呢,你别想了,想让纪然入学,让他好好读书自己考就是了。” 他觉得考不上也没什么,只要读书识字,也知道算术和做账,活儿还是挺容易找到的。 庄大嫂忍不住问,“花很多钱吗?” 庄大郎“嗯”了一声。 庄大嫂就心疼起来,然后靠在庄大郎身上问,“那花了多少钱呀,公爹手上还有多少钱?” 庄大郎看了她一眼后道:“爹回来的时候不是给过五十两银子吗?我这两天找牙行问过了,县周围没人卖田,回头我到别处去看看,远一些也没事,买了田地后找人耕种,家里你多看顾些,让你给父亲做的春裳做得怎么样了……“ 就这样把话题转开了。 庄先生当年进京时把家中的田地都卖了,这些年庄家赚的钱,除了孩子们读书的花销外便是买地了。 庄大郎就算是不耕种,也可以给给佃农种,虽然还不是很多,却也是一份家业。 庄大嫂虽然不满,但也没再说什么,她知道,他们虽收着外头送来的礼,但丈夫不喜欢她问公爹的钱。 庄家没有守年,但老周家却齐刷刷的在堂屋里守年。 家里人太多了,尤其是孩子,吵哄哄的,大人之间说话都快要听不见了。 周大郎一怒,直接挥手让孩子们回自己屋里玩去。 回自己屋是不可能的,孩子们抓糖果便往外跑,跑到小院那边凑堆玩了,满宝年纪也不大,也跟着他们跑了。 本来还热闹得跟菜市场似的的堂屋一下只剩下大人们,一个孩子也看不见了。 三丫还帮着把最小的八头给抱过去玩了。 满宝的屋子最宽敞,所以大家一起进了她的房间,三头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火盆,直接在屋里烤火。 四头不知道从哪儿拖出一小袋的山药豆来,捡了十几个放在火盆里烤。 他信誓旦旦的告诉满宝,“烤山药豆特别好吃。” 显然他们平时没少偷偷的烤。 虽然刚吃饱没多久,满宝还是咽了一下口水。 五头几个小的从小姑的架子上拿了玩具下来玩,自成一派,满宝几个年纪大的则坐在火盆边上边烤山药豆边说话。 周立威问道:“开春立学要和我们一块儿去京城?” 满宝点头,“我想让立学去京城读书,将来也考国子监。” 他们家这么多孩子,目前看得出来读书比较好的男孩子也就周立学了。 一旁的三丫抬头看向她哥,自得的道:“二哥,我也要和小姑去京城的。” 周立威一呆,这事他还真不知道。 满宝也拍了一下脑袋,“忘了和二哥二嫂说了,明天我去说,三丫你记得提醒我。” 旁边正等着山药豆熟的四头惊住了,看看三哥,又看看三姐,不可置信的问,“那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五头他们不是人吗?” 四头不高兴的道:“他们这么小呢,也不可能跟我一块儿去读书呀。” 四头周立固只比三丫周立如小几个月,俩人从小一块儿长大,读书都是同桌呢。 满宝看了看周立固,又看了看周立学,道:“要不四头也去?” 第1357章 高兴 周立威:“……小姑,这么多人去京城吗?” 花销很大的吧? 满宝不以为意,“这有什么,我们家在那边有铺子,挣的钱也不少,京城很大,那里的书比县城可多多了,我们每次去书铺都有上新的书,听说学堂里的先生也很不错,租个宅子住下,吃穿差一些也没什么的,把字练好抄些书也能挣钱,学好了本事,以后多少钱挣不得?” 这也是满宝想带三头出去念书的最重要原因。 县城的书铺,隔上一个月去一趟也未必进两本新书,有时候半年才会有新书出现。 可京城中的书铺不一样,满宝他们隔三差五的过去,问及可否有新书,书铺里不仅有抄录上来没见过的文集,甚至还有雕版出来的杂书等。 更别说大家私下流传的一些文稿和卷子了,白善就因为好奇把他们国子学先生出的一张卷子做好了卖给书铺,赚了好多钱。 读书,读书,书是最重要的,先生也很重要。 满宝对几个侄子侄女一挥手道:“去吧,挣钱就是拿来花的,回头你们也挣钱。” 四头闻言高兴起来,他并没有离家的焦躁,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在京城呢。 而与他们一院之隔的大院里,大人们说的是满宝的亲事。 今天下午钱氏和小钱氏去了一趟白家,提起了周银当年和夏家的渊源,刘老夫人已经答应将来让一个孩子随满宝的母亲姓。 钱氏道:“刘老夫人大度,我们也不扭捏,这门亲事就算是说定了,等大丫回门过后我们两家就正式下定。” 小钱氏是一早就已经知道了,其他人却还是第一次听说,一时还有些恍惚。 周四郎最是不舍,扭捏道:“娘,满宝还小呢,定的是不是太早了?” 钱氏瞥了他一眼道:“两个孩子渐大,中间还跟着白二少爷,定下来满宝出入也方便些,早什么?” 周四郎就恹恹的不说话。 可他觉着妹妹还是小呀。 满宝小时候,带她最多的就是小钱氏,其次就是周四郎了。 可能是因为周四郎调皮,满宝小时候虽然总是嫌弃他赌钱给家里找麻烦,兄妹两个却很要好。 但显然满宝的亲事不是他可以干涉的,钱氏答应,老周头也不反对,连小钱氏都觉得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完最大的一件事,钱氏就问起周四郎买茶叶的事,小钱氏觉着这话题她们不太能插得上口,便去找满宝他们。 冯氏几人还有些恍惚,所以满宝的亲事就这么轻易的定下来? 一眨眼,孩子们都长大了呀。 不过仔细一想,最配满宝的的确是白家,知根知底不说,俩人还青梅竹马的长大。 一家人分两个院子一起守到了子时,周大郎拖出鞭炮亲自点了火,等炮仗烧完了大家便各回各屋睡觉去。 第二天全村都睡懒觉了,老周家自然也不例外。 满宝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撑了一个懒腰,赖了一下床后才起身。 她开门出去一看,发现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竟是这边小院里第一个起床的。 她拿了自己的木盆过去大院打水,这才发现灶台也是冷的,似乎也没人起床呢。 满宝挠了挠脑袋,抬头看向东边太阳升起的方向,不太放心,她还着重看了一下时间,的确快辰正了。 大嫂怎么也起这么晚? 不过一想,家里从二十八便开始忙起来,大丫二十九出嫁,昨天因为要过年和善后也忙了一天,估计家里的大人都忙坏了。 满宝只能放下木盆,自己打了水进厨房点火烧水。 厨房里已经没有引火的干草了,她转身就去柴房里找干草,她就突然听到大门似乎有动静。 满宝扭头看去,没听见敲门声,便有些好奇。 她边走过去边问科科,“你有没有听到大门有动静?” 科科没回答她,满宝已经走到大门,直接抽掉门栓,打开大门…… 白善抬着手,脸上露着不好意思的笑,似乎正要敲门,他显然也没料到开门的会是满宝,因此也愣了一下。 满宝站在门内笑问,“这么早,你怎么过来了?” 白善放下手,站在门外不好意思的笑道:“起得早,想过来给你拜个早年,就过来了。” 满宝惊叹,“你起得真早,我才起,还没洗漱呢。” 白善盯着她的脸看,半响后道:“我昨晚便没怎么睡。” 满宝眨眨眼。 白善一看便知道她还不知道呢,于是抿嘴一笑道:“昨天晚上祖母与我说了,我们两家已经说定了亲事,等过了初三,祖母就请媒人上门说亲,祖母想请先生,你觉得好不好?” 满宝脸色爆红,站在门内点了点脚尖,微微点头道:“自然好,你,你祖母和母亲答应了?” 白善点头道:“答应了。” 如果当初周银夫妇两个没有遇见白启,或是没有出手相帮,有可能现在已经儿女满群,夏家自然不会有血脉断绝的危险。 所以钱氏一提,刘老夫人就答应了,两家协商的过程中很友好,双方一定下,昨天晚上刘老夫人就告诉白善了。 白善高兴的半个晚上没睡,早上天才蒙蒙亮就醒了,洗漱过后还在院子里读了两篇课文,实在忍不住才跑过来的。 谁知道往日素来热闹的村庄今日竟然这么安静,一大早的一个人也没有。 只要家里有人,又是醒着的,村子里的大门很少有关着的,结果一路走来就没有几家是开着门的。 老周家也没开门。 他便知道他们家人没起来,他在门外徘徊了有两刻钟,中间有两个醒得早的村民路过,他忍不住了才趴在门上听,他似乎听到了一点儿动静,这才想敲门的。 结果手才抬起来门就开了。 此时,把好消息共享给满宝的白善忍不住冲她咧嘴笑,满宝也冲他乐。 俩人一人在门内,一人在门外,就这么呆呆的对着乐了半天。 老周头因为年纪大了觉轻,出来看到,便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白善瞬间回神,连忙越过满宝和老周头行礼,“伯父早。” 老周头“嗯”了一声,也抬头看了一下东边的小太阳,问道:“来的这么早呀?” 白善脸色通红,感觉耳朵都热起来了,他找借口道:“我来和满宝借一本书。” 老周头心里哼哼两声,小样儿,打量他不知道吗,谁还不是打年轻时候过来的? 第1358章 说服 院子里一有动静,大院这边的三房都醒了,不一会儿小钱氏和冯氏几个都开门出来。 她们一起,烧水的事自然就轮不到满宝来做了。 一对少年少女站在院子里对上大家了然的目光,瞬间尴尬得不行,俩人全都面色通红。 小钱氏开口道:“满宝,你请善少爷先去屋里坐着,嫂子给你烧水。” 俩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满宝应了一声后便带着白善去隔壁的小院。 白善脸上发烧,他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一见满宝而已,这会儿见到了,说完了最紧要的事,他反而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白善挠了挠脑袋,看向她的书架,随手抽了一本书道:“我走了?” 满宝红着脸点头,挥手道:“快走吧。” 白善在老周家大人们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红着脸溜了,满宝也红着脸去打热水回来洗脸,她决定今天不见白善了。 白善也不好意思再来见满宝,至少今天是不好意思再来了。 于是大家便各自在家里玩儿。 一直在家里等着他们的白二郎迟迟不见人上门,不得不到隔壁找白善,“你在家里干嘛呢?” 白善扬了扬手上的书道:“看书。” 白二郎就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忍不住又看一眼,确定后问道:“这书不是拿倒了吗?你是在学着怎么看倒过来的字?” 他一头雾水,“学这个有什么用?” 白善面无表情的把书倒回来,然后把书合起来放在一旁,问道:“一大早的,有什么事吗?” 白二郎抬头看天上的太阳,“不早了吧,我们去找满宝拜个早年?” 白善拒绝,“今天还是别去了,明天吧。” 白二郎惊奇不已,“你竟然不去?” 白善轻咳一声,道:“大年初一,还是不出门的好。” 白二郎:…… 白善略有些窘迫的移开脸,转开话题,“你明天要去你舅舅家拜年吗?” “不去了,今年就我爹和我娘过去,”白二郎小声道:“我舅妈想把我表姐许给我哥,我哥这边不答应,他们又想把表妹许给我,所以我和我哥今年都得躲着点儿。” 白善明白,点头道:“那明天再去拜年吧。” 可是这样一来,今天就好无聊啊。 俩人对视一眼,都找不到事情做,不想读书,不想写书…… 白二郎皱眉问白善,“为什么一定要明天才能去找满宝拜年?今天多好的日子呀,明天他们家人很多吧……” 俩人这边闲得很,满宝却很忙。 她先找了大哥,坐在他身边道:“大哥,我和立学(三头)说了要带他去京城读书,你觉着怎么样?” 周大郎一愣,问道:“三头吗?” 满宝点头。 他怀疑的看着满宝,“三头能读好书?他可调皮得很,不怎么坐得住。” “我看过他的功课,比立重立威读书时候可强多了,”满宝道:“村里的学堂已经不怎么适合他了,就算不去京城,他也该去县城里读书了。” 她道:“既然都要离家读书,不如去更好一点的地方,京城的先生和书都比县城多很多。那里聪明人也更多,他见到的都是聪明人,自己也会变得越来越聪明的。” 周大郎:是这样吗? 周大郎就三个孩子,大头周立重今年留在京城看铺子没回来,下次要回来估计得年尾了。 大丫出嫁了,三头再走,他身边可真的没孩子了。 不过周大郎也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行吧,这事得和你大嫂说一声。” 反正他们夫妻俩现在还年轻,父母也都还在,并不用孩子跟在身边孝敬。 满宝就道:“大嫂已经知道了,只要大哥答应就行。” 周大郎:“……你大嫂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 满宝便笑嘻嘻的撞了撞大哥的肩膀,“这不是大哥没答应,大嫂不好说吗?现在大哥答应了,晚上大嫂会和你说的。” 周大郎:…… 找完了周大郎,满宝转身就去找周二郎,也和他说悄悄话,“二哥,三丫她说她不读书了。” 周二郎不信,“不可能,上次她娘让她回家和你大嫂学厨艺,她还说以后要去县城读书呢。” 周二郎有些头疼,以前三丫挺乖的,胆子也有点儿小,结果每次二丫回来都悄悄的撺掇她,然后她就越来越喜欢读书,人也变得机灵强硬了不少。 这本是好事,但太强硬了就是坏事了。 满宝道:“是真的,所以我要带她在身边,打算教她医术。” 周二郎一愣,问道:“学医术吗?她能学?” “怎么不能,她比三头还聪明呢,读书也比三头厉害,肯定可以学会的。” 周二郎便想也不想的点头道:“行,你带她去吧。” 周二郎都答应了,更别说冯氏了。 她是最想让女儿学会一门手艺的人,学厨艺和做账都很好,但如果可以和小姑学医术,那就更好了。 冯氏高兴的往三丫的红包里多塞了几个铜板。 然后满宝去找周三郎。 周三郎一听说三头和三丫都跟着去京城,便想也不想的点头同意四头跟着去了。 老周头和钱氏是最后知道的。 满宝直接一句话通知他们,“大哥,二哥和三哥他们都答应了。” 老周头:…… 他最先反应过来,问道:“他们花销的钱谁出?” 满宝笑眯眯道:“爹,我出去花销的钱也都是公中出的,那当然还是公中出了。” 别看满宝钱多,似乎不用家里出什么钱,但他们在路上的花销,到京城租住的房子,都是周五郎和白家商量着三家分担,用的都是老周头给的钱。 他们到京城后每个月交给容易做饭做菜的钱也都是周五郎交的,更别说满宝穿的衣服,鞋子之类的,这些都是二丫找人给做的。 钱当然也是周五郎付的了。 他们这一家子在京城的花销也都是从公中出,二丫记账的时候都会记上的。 老周头:…… 钱氏心里暗暗算了一笔账,对老周头道:“没事,京城的铺子应该能负担得起。” 所以,相当于京城铺子赚的钱,分到公中的基本要花光,不可能再给到家里了。 第1359章 吃喝 老周头心疼不已,“不能让他们各房自己出吗?” 钱氏忍不住瞥了他一眼,“行了,我和他们说,孩子们的束脩和吃住都是公中的,但其他的,得他们自己买。” 她并不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这些钱挣了也是要分给孩子们的,从公中出也没什么。将来六头他们长大了也这样,等我们死了他们兄弟再想着分家的事吧。” 这么多的钱留在公中,每年还都要分,不然一直积存在公中,年月久了,怎么分也是问题。 还不如现在边挣边花,各房的钱各房自己拿着,怎么花看各人,他们这边只要存着钱给老六和满宝成亲,他们俩这一辈子的大事就算都完成了。 这么想着,钱氏对老周头道:“我和刘老夫人说过了,满宝年纪还小,要多留几年,所以她的嫁妆可以慢慢攒,但这次老六的聘礼得备好送去了。” 满宝其实还有点儿想法的,“爹,娘,要不你们也去京城吧,和人邱家说亲,你们总得去吧?” “有你四哥他们呢,”钱氏道:“既然你和老四老五都说邱家好,那就是好,等下一年过年的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就行。” 她道:“我们年纪大了,就不去了。” 老周头连连点头。 出一趟门得走个十天左右,岂是那么好走的? 别说老周头和钱氏了,就是周大郎都不太乐意出去呢,在他看来,去县城、绵州或益州城是玩儿,但去超过三天路程的地方,那就是遭罪了。 孩子们出去是因为他们年纪小,遭遭罪没什么,他们年纪大了,跟着折腾什么呢? 也就周四郎坐不住,喜欢往外跑。 起床后,吃完了早食,眼看着太阳高升了,直接无视初一不宜出门的习俗,直接跑出去找朋友聚餐去了。 村里和他玩得好的青年们也很乐意招待他。 以前一起混日子的混子们也都成家立业了,算起来,周四郎还是他们当中最晚成亲的呢,毕竟他曾受名声拖累晚了两年成亲。 可现在他似乎是最能干的。 众人心中感慨,然后就给他灌酒。 周四郎找他们可不是单纯的喝酒,而是为了收茶的事。 外面的茶叶太贵,所以他想趁着年节下,大家都在家里,先在这十里八村收一拨。 虽然大家家里都是散茶,但积少成多不是? 这么多村子,这么多户人家他当然不可能自己去跑了,那得多累得慌呀。 所以他找上他这些朋友,直接给他们定了价钱,他这次还带了三样茶叶来,都是他们这儿惯常喝的。 他指了给他们道:“炒成这样的,我六十文一斤收了,这样的,五十五文一斤,这样的五十文,至于往外你们收多少钱一斤,看你们各自的本事。” 周四郎搭着他兄弟们的肩膀道:“不过丑话说前头,这些茶都得炒好了,可不能受潮。” 他的兄弟们拍着胸脯保证,“周四你就放心吧,这点子事儿我们还是心里有数的,都知道你这茶是拉到京城卖给贵人的,谁敢糊弄?” 周四郎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那这钱……” 周四郎:“等你们收回来,我家里验过货后当场结算。” 众人迟疑,“那这钱岂不是要我们自己垫上?” “垫什么呀,都是乡里乡亲的,你们去收的时候说好,等拿了钱再给他们呗,一回生二回熟,你们守信,下次再赊有什么难的?”周四郎也怕有人拿了钱不给乡亲们,于是道:“我跟你们说,这外头和我们这山里不一样。” “我们山里也就夏秋喝茶,外头的人却是一年四季都喝的,所以这茶的生意一年都做得,你们可别坏了规矩,回头你们再不能做这生意可不关我的事。” “瞧你这话说的,我们是那种人吗?” 这事就算说定了,大家又劝起酒来。 但其实并没有多少酒,七里村这两年宽裕了许多,但也没到家里藏有许多酒的地步。 所以酒水并不多,更舍不得一顿全拿出来喝,所以大家喝了一碗,就全剩下吃菜了。 周四郎清醒的来,又清醒的回去,身上只有淡淡的酒香气。 没错,当酒只有那么一点儿时,那就是酒香,喝得多了就变成了酒臭。 就是老周家也没豪富到可以酒臭的地步,所以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上至老周头,下至周三郎,都对周四郎有些羡慕。 周五郎不爱喝酒,因此没感觉。 但周四郎还不满足,他想下午去一趟舅舅家继续喝,因为买茶这样的事最好带着表兄弟们一起干。 他和钱氏道:“娘,虽然收散茶赚的钱少,但也是钱不是?正好让表哥他们赚一些。” 正有意见的钱氏便皱了皱眉,然后挥手让他去了。 周四郎笑嘻嘻起来,伸手和他娘要去拜年的礼物。 钱氏就拍了一下他的手道:“你提着些糕点就过去,顺便和你舅舅们说一声,明天大丫回门,我们这边就先不过去了,等初三你大哥他们再去拜年。” 周四郎就惋惜的应下了。 方氏给他包了点心,避着人的时候就忍不住掐着他的腰转了一圈,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想带孩子,晚上你要是不早些回来……” 周四郎咧着嘴,捂着腰跑了,手上只拎着三包点心。 钱氏看了一眼,还轻轻地哼了一声,并没有去替儿子出头。 满宝正好和三丫一起从菜园里摘菜回来,看到她四哥一溜烟的跑出来,便抬手和他打招呼,“四哥,你又要出去吃酒?” 周四郎腰还疼呢,提着点心就跑了,回身吼道:“没有,我是办正事!” 然后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钱氏在院子里道:“满宝,别管他,他去你舅舅家了。” 满宝抱了菜回去,和她大嫂一起蹲着择菜,方氏也蹲在满宝的对面,问道:“满宝,在京城的时候,你四哥也经常这么出去吃吃喝喝?” 满宝就觉得她四哥的头顶悬上了一把大刀,她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实话实说,“倒是没有经常吃吃喝喝,就是需要经常出去找活儿,有时候应酬就多了点儿。” 方氏就若有所思起来。 第1360章 下定一 年初二是大丫回门的日子,本来按照日子,她应该初一回的,只是初一不宜出门,加上才过年,她肯定要跟着关咏见本家的亲戚。 所以便顺延到了初二,正好与回娘家一起。 这一天周喜也带着丈夫和孩子回来。 大梨村关氏可比七里村周氏大多了,族人也比周氏多,可单论一家子的人数,关家还真是远远比不上老周家。 所以关咏一进门看到这么多家人,一时都有些懵。 尤其是孩子,要不是他记性还不错,肯定会把人给认糊涂的。 关咏面皮薄,今天他又是主角之一,便是有周四郎和周五郎两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叔叔带着,他还是脸色薄红。 大丫早被满宝几个拉到屋里说话了,小钱氏有悄悄话要问她,所以把满宝几个都赶了出去。 三丫一头雾水的扭头问满宝,“小姑,大伯母为什么要避着我们说话?” 满宝就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道:“因为她们说的话是大人才能说的话,她们觉得我们还小,所以不告诉我们。但其实我还有本子要送给大丫呢。” “什么本子?” 满宝低头对上三丫的目光,想了想后还是咽下话道:“等你学到的时候就懂了。” 关咏和大丫在定亲前是见过的,双方对彼此都很满意,定亲之后也来往过,所以他们这几日过得还算和睦。 知道大丫过得好,小钱氏就放下了。 等过了初七,县城的铺子也要开张了,到时候他们母女要一起去铺子里干活儿的,到时候又能每天在一起了。 老周家的兄弟拉着两个姑爷吃了一顿酒就熟了,知道关家在县城里给他们小两口买了宅子,关辛便笑道:“我们也住在县城里,正巧离得不远,以后可以互相串门。” 关咏自然表示没问题。 大丫在关家的日子过得比她预计的还要好些,当然不止是因为陪送的那个铺子,其实一直到昨天她才知道,白善和白二郎送给她的那几本书有多重要。 白善上过府学,现在又正在上国子学,他的注解和笔记自然很珍贵,昨天大丫整理嫁妆时把书拿出来给关咏。 关咏一下就惊住了,这个时代,书实在是太贵重了。 大户人家都很少会把书作为陪嫁,更别说他们这样的小户人家了。 在他看来,这几本书比那铺子还要贵重些。 关里长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拿出态度来,对大丫很和善,关家的其他人见状,自然也会对大丫更尊重。 娘家看重,关咏也识趣,他们便留下吃了晚食,天快黑了才告辞离开。 周喜和关辛也跟着告辞,她对母亲道:“等满宝他们启程,您让大嫂告诉我一声,我回来送她。” 钱氏点了点头,应下了。 初二招呼了回娘家的两位姑奶奶,初三则轮到老周家的媳妇们回娘家了。 各房自然都带着自家的孩子走,今年满宝没有和小钱氏回钱家,而是和白善他们去县城给先生拜年。 这一次,刘老夫人也跟着去了。 下午庄先生送他们出门时,他便看着白善和满宝笑。 俩人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脸上虽一本正经的,但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热。 白二郎坐在马车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脸的莫名其妙。 主要是他不理解俩人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扭捏了起来,明明之前还挺好的。 直到第二天,他久等不到白善过来找他玩儿,他要跑过去找他时,白老太太才拦住他道:“别去了,今天白家去周家提亲,可没人在家。”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么能瞒着我呢?” 白老太太笑,“怎么是瞒着你呢,这事你早几天不是都知道了吗?” “我只知道他们在说亲,我可不知道他们今日要定亲的。”白二郎转身就往外跑。 白老太太焦急,“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我去看热闹,”白二郎已经跑远了,大声回了一句,“我是他们的哥哥,我怎么能不在场呢?” 白老太太便停下了脚步,一脸无言的回头和白太太道:“可吓坏我了,我看他这么着急,还以为他也看中了满宝呢。” 白太太:…… 白老太太叹息,问道:“二郎比他们两个还大些呢,他们都定亲了,二郎的大事也不能耽误了呀,还有大郎……” 白老太太想起来就着急,哎呦一声道:“你们夫妻两个整日间在忙什么,怎么也不操心着孩子的终身大事?” 白太太道:“娘别急,今天老爷不就带着大郎出去了吗,听说是绵州成长史家的二小姐就不错,前日我们从我娘家那里回来在绵州留了一晚上,成长史叫上老爷一起喝酒,就有了那点儿意思。” 白老太太眼睛一亮,忍不住坐直来,“这样说来,大郎真能娶官宦家的小姐?” 白太太笑道:“应该是不差的。” 她也觉得很惊喜,所以觉得等待还是很值得的,要是两年前,大郎只是绵州府学的学生,顶天了能说个县令家的女孩儿。 要是碰上庶女,那还不如说乡绅家的嫡女呢。 白老太太这才高兴起来,然后道:“二郎的婚事也得抓紧了。” 白太太低头应是。 白二郎一溜烟的跑到老周家,让他意外的是,先生竟然也在。 正各自站在家长身后的白善和满宝扭头看到白二郎来了,便一起冲他眨眼示意。 白二郎便放慢了脚步,看了看白善,又看看满宝,最后考虑着他们都姓白,还是站在了白善身边。 也是第一次做媒的庄先生看了一眼白二郎,继续笑着和老周头替白善求娶满宝。 本来老周头还想矫情两三次的,但见做媒的是庄先生,他便收起了这个想法,连连点头赞同庄先生的话。 然后一口同意了庄先生的提亲。 庄先生笑了笑,便道:“今日便是个好日子,既然周公也没意见,那不如今日就定下?” 老周头看了一眼老妻,点头同意了。 刘老夫人早有意料,定礼都准备好了。 她伸手从刘嬷嬷的手上接过一个盒子,打开给他们看,笑道:“这是一柄玉如意,是当年我家老爷给我下定时给的,是我婆婆从娘家带来的东西,后来传给了善宝的娘亲,如今善宝要小定,我便又取了来。” 老周家人一起看向盒子里的玉如意,张口结舌,他们哪里见过这种东西,那莹润的玉质,看着就很贵。 第1361章 下定二 依照规矩,老周家是要留客吃饭的,两家和媒人一起吃一顿饭,算是下定礼。 但刘老夫人他们来得太早了,老周头碰上庄先生,头脑一热也答应得太快,这会儿话说完了,但饭菜还没开始准备呢。 大家总不能干坐着等吧? 好在两家离得不远,刘老夫人说起吃喝来,表示他们家里新进了一些新鲜的食材,可以拿过来和老周家共享。 又提到小定虽不是大礼,但也是两个孩子的大事,而村里的老人素来对满宝好,这样的事也该请村里的老人一同来见证才是。 她这么一说,老周头又想起给满宝上族谱的事来了。 他转了转眼珠子,表示赞同,于是让周三郎去村里请村长和村里的老人们来吃饭。 刘老夫人也回去请白老太太,顺便再取些她说的新鲜食材过来。 庄先生则想旧地重游,去看一看学堂。 作为庄先生的弟子,白善和白二郎自然要跟着。 满宝也要跟着,却被老周头拉住了。 白善只能依依不舍的被白二郎拉出门去了。 等送走刘老夫人,老周头立即转身回屋,和老妻打开盒子一起看那柄玉如意。 满宝也蹲在一旁看。 父女两个发出一样的感叹声,“可真好看呀。” 钱氏将盒子盖起来,“娘给你收着,等你出嫁的时候随着嫁妆一块儿送到白家去。” 满宝没什么意见,她还得去京城呢,虽然她有科科,总不会弄丢,但爹娘肯定不敢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让她随身带着。 老周头看这钱氏把东西藏到箱子底部,这才拉住满宝道:“今天可不许去白家了。” 满宝道:“我还想去找先生请教功课呢。” “哎呀,没羞没臊的,今天你们定亲,第一天就跑去他们家算怎么回事?”老周头道:“你是姑娘家,要矜持一点儿知道吗?” 话音才落,三丫在屋外喊道:“小姑,白善少爷来了,说找你说话,还说庄先生在学堂等你们呢。” 老周头便立即改口道:“行了,可以去了。” 他小声叮嘱道:“矜持一些知道吗,以后都让白善来找你。” 满宝点头应下,转身就跑出去找白善。 老周头觉得有些不太对,半响才想起来,“既是请教功课,她怎么不带书?” 钱氏瞥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是不是太晚了些? 白善正在门外等着满宝,见她跑出来便对着她咧嘴一笑,俩人忍不住笑眯了眼,对视着笑了一会儿后收敛了一些,白善站的地方离她一丈远,笑道:“先生在学堂里呢。” “那我们走吧。” 俩人转身便往学堂跑去,初四依旧是走亲戚的好日子,所以村中路上并没有什么人,白善跑着跑着就离满宝近了,拉住她的手先跑在了前面…… 俩人一溜烟的跑到学堂,白善停下脚步,微喘的拉着她的手,颇有些惋惜的松开了。 原来学堂和满宝家这么近吗? 俩人走进学堂。 现在学堂的小院是新先生住着的,人现在回家过年,门是锁着的,他们当然不能进去。 但学堂的大门却是开着的,庄先生就是来这儿坐坐,看到白善和满宝从外面进来,便笑问:“你不是说回去拿书吗,怎么把满宝带来了?” 白善耳朵微红,脸上却一本正经,“先生,学堂里太冷了,还是回家去吧,我让人在书房里生了火盆,我们可以边烤火边说话。” 白二郎也觉得学堂太冷了,窗户还漏着风呢,他们现在站着没觉得有什么,可要是坐在这里说话就不好受了。 庄先生看着白善和满宝笑了笑,点头应下了。 师徒四个转到白善的书房,围着火盆而坐,下人端了两盘点心和茶水上来。 白善坐在满宝身边,特别乖巧的拿出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问题请教先生。 他的问题回答完了,满宝便啪啪的去掉了许多问题,将自己剩下的问题提出来。 白二郎排在最后,不过庄先生并没有照着给白善和满宝讲解那样一一回答,而是他提出问题后就点着白善和满宝,让他们回答,他在一旁做最后补充。 白二郎早习惯了,甭管回答的是谁,他都拿了小笔记下些关键句子。 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吃点心的俩人,心中有些愤愤不平,为什么他的问题都需要记在本子上才记得住,白善和周满俩人却是空着手也能把所有问题记下? 最可恶的是,他们竟然不记答案。 白二郎一边记一边在心里想,希望他们过后记不全答案。 庄先生看着坐在自己下首的三个孩子,无限感慨,“你们都长大了呀。” 白善和满宝不好意思,白二郎则道:“先生,我们还小呢。” 庄先生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微微一笑,“好了,定了亲以后就是大人了,二郎,你虽是师弟,年纪却比他们还长些,所以也该稳重一些了。” “我们过了初七就启程,你们也要准备行李了,这一次上京我们恐怕要再过年时才能回来。” 所以,你们想带什么东西就都带上吧,免得回头还让人帮忙送,太麻烦了。 因为去的人多,还都是平日里亲近的人,三人目前还没有想家的感觉,哪怕知道这一次离家怕是长大以来最久的一次。 白二郎突然想到一件事,有些幸灾乐祸,“那我大哥也要在京城留一年吧?完蛋了,他都这把岁数了还没定亲呢,那得到什么时候才定亲?” 庄先生:…… 白善和满宝:“……这有什么值得你高兴的?” 庄先生也拍了一下他脑袋,笑骂道:“调皮,小心回头你爹揍你。” 白老爷暂时不在家,所以今天到老周家吃饭的人只有白老太太和白太太。 白老太太很少到村里人家去吃饭,不过这次是刘老夫人亲自请的,又是因为白善定亲,所以才去的。 不过她也很快就回去了,不过村里的老人和村长们却留下从午食吃到了晚食。 老周头拉着他们的手说了好多话,着重提了一下将来满宝的孩子有个姓夏的事儿,所以满宝上族谱的事儿能不能通融一下,别想着记夏了,就记周吧。 周氏毕竟是小族,族里没那么多规矩的,既然老周头诚心认过,保证了满宝有个后人姓夏,那周银就不算失信,那周氏家族也就不算失信于人,于是老人们便睁只眼闭只眼的答应了。 满宝不改姓,依旧以周满的名字记在周银的名下。 第1362章 醉酒 族小开祠堂就很方便,今天晚上老周头才和人说好,第二天就溜达着去找村长和老人们一起开了祠堂。 当然,需要的鸡鸭鱼是他们老周家准备的。 村长把族谱拿来,打开到周银的那一页,看了眼老周头,又看了眼老老实实站在底下的满宝,得到老人们的认可后便招来孙子,口述让他在周银的名字后面记上了满宝的名字。 并简略的说了一下缘由。 老周头接过族谱看了一眼,他字认的少,一眼望去就不认得几个字,于是转给满宝看。 满宝一目十行的扫过,他们这一房,她爹的名字当头,底下一串的名字,全是她哥哥们的,然后才另出一行是她亲爹的名字,同行下方接的是她亲生母亲的姓氏,俩人的名后添了她的名字。 满宝点了点头,和她爹表示没问题了。 老周头大松一口气,立即高兴起来,抬手就招呼着大家去他家吃饭。 白善和白二郎闲得没事做,满村乱转的时候也混了一顿饭吃。 村长和老人们便举着碗和白善敬酒,都拍了一下他肩膀道:“好小子啊,好小子,讲仁义!” 白二郎:…… 他左看看右看看,问白善,“为什么都说你仁义?” 白善苦着脸喝下碗里的酒,勉强不皱着脸道:“因为我肯让我儿子姓夏。” 白二郎呆呆的问,“你儿子是谁?” 白善摇头道:“我还没想好名字。” 满宝也偷偷的往碗里倒了一点儿酒,舔了一下也苦起脸来,果然和第一次舔的那样难喝。 不过她也拿着碗去和白善碰了一下,凑热闹道:“我也敬你一碗。” 白善静静地看她,瞥一眼她碗底那点儿酒,又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半碗酒。 满宝觉得死道友不死贫道,于是当看不见他的目光,直接一样脖子,苦着脸咽下酒后道:“我先干为敬了。” 不知内情的村长和老人们见了,齐齐喝了一声,道:“好!就该如此,以后你们小两口就应该这样……” 白善默默地把半碗酒给喝了,然后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晕陶陶的感觉,不是很好受,因为心脏跳得有些快,但也不是很难受,因为他觉着自己还挺清醒的。 但满宝却看呆了,此时的白善脸红得跟红苹果一样,从眼尾一直红到了脖子。 白二郎也看呆了,伸手在他眼前摇了摇,见他目光呆滞的转过来看他,白二郎便不由扭头看向满宝,“这是醉了?” 满宝立即回过神来,立即放下碗和众人道:“叔公,几位伯伯,村长大哥,我和白诚先把白善送回去了。” 几人也看出来了,立即挥手道:“快送回去,快送回去,蒙头睡一觉就好了。” 自然是不可能蒙头睡的,满宝虽然没喝醉过,但到底是大夫,对处理醉酒还是很有方法的。 她和白二郎一人一边扶着白善出去。 白善也乖乖的给他们扶着。 周四郎还不放心的跟着一起走,正想是不是背着人走的时候,白善抽掉了白二郎扶着的手,清醒的道:“没醉。” 三人一起怀疑的看着白善的脸,依旧很红,但目光却没先前的呆滞了。 他抽掉了白二郎扶着的手,却没抽掉满宝扶着的,依然在她的搀扶下稳稳的朝前走。 周四郎一脸的怀疑,对满宝道:“满宝,你松手让他走一段看看。” 满宝道:“摔了怎么办,先送回去吧,醉不醉都得喝醒酒汤,你没见他脸都红了吗?” 周四郎:“你见识少知道什么?有些人就是喝酒上头,看着醉得不行,其实一点儿没醉。” 他觉得白善再趁机占他妹妹的便宜。 果然,此时再看去,白善脸上的呆滞又深了两分,目光又恢复了呆呆的模样。 周四郎:……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认真的看了看,下定论,“的确是醉了,哎呀,先送回家吧。” 说罢扶着他的手往前走,白二郎也去扶,这一次白善不再抽掉自己的手了。 周四郎气得跺脚,哼了一声后转身便回家去,懒得去护送他们。 满宝把白善送回去,摸了摸他的脉,去厨房里叫厨娘熬了醒酒汤,给他灌下去后便起身道:“睡一觉就好了,不过可不要蒙头睡。” 见白善闭着眼睛,她就伸手戳了戳他还肉肉的脸颊,道:“别装了,知道你没睡,我可是大夫。” 白善就睁开了眼睛,目光在屋里一扫,问道:“白二呢?” “熬醒酒汤的时候他跑回家去了,白老爷和白大哥他们回来了,好像买回来好多东西呢。” 白善就伸手拉住她的手道:“那你陪我说说话?” 满宝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大吉在外面呢。” 白善拉着她的手没放,“他不会进来的。” 满宝便任由他拉着,问道:“你想说什么?” 白善一时顿住,他并不是非得要说什么,他就是想和满宝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说,就静静的坐在一处也可以。 满宝见他望着她愣住,一句话也不说,脸稍热,便摇了摇相握的手,问道:“说呀?” 白善就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没话找话,“你看我是不是发烧了?”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没有,你这是热的,酒是热的。” 白善胡搅蛮缠,“可我觉着我就是发烧了,你再仔细的摸摸?” 满宝就摸了摸他的脸,然后去摸他的额头,迟疑道:“那用冷水洗一下脸?” “不要,太冰了。” 满宝觉着他太矫情了,而且他还一直拉着她的手不放,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要降温,干脆就坐在床边看他胡搅蛮缠。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的后劲儿太大,这会儿白善看着满宝的笑脸,倒觉得自己晕了,脸上好似着了火一样的烫,他只能闭上眼睛,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喃喃:“我是真的醉了……” 满宝轻笑道:“那你快睡吧,睡着就好了。” 白善又睁开眼睛看她,“那你要走了吗?” 满宝摇头,“我等你睡觉。” 白善便放心了,紧紧地拽着她的手不放松,时不时的还要睁开眼睛看一下,以示自己没睡着,表示你可不能走。 满宝就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他,他要是太闹腾了,她就给他一爪子,白善便安静片刻。 第1363章 为悦己者容 酒的后劲一上来,白善便真确感受到了醉意,一股睡意袭来,他眼睛闭上,呼吸慢慢绵长起来,握着满宝的手也微微放松了些。 满宝另一手撑着下巴仔细的观察他,然后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他的脸,确认他是真的睡着以后便微微一笑,小心的正要把左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却被他反射性的一把握住。 满宝:…… 她坐了好一会儿,确定他还没睡熟便无聊的坐着。 这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一个躺着睡觉,满宝实在无聊,便只能找科科聊天,“说起来人类也是生物吧,百科馆会不会连人都收录?” 科科被她吓了一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危险的想法。 它道:“不能,不仅人类,所有的智慧生物都不能被列为收录对象,这是违法的。” 满宝就点了点头,继续盯着白善看,又冒出一个问题,“你看白善好不好看?” 科科:“……宿主,审美是主观判定,我没有主观意识。” “那客观来说呢?” “以现有的数据来说,普遍的人都会认为他好看。”科科顿了顿后道:“宿主在数据中也被认为好看。” 满宝就喜滋滋起来,撑着下巴继续盯着白善看。 看着,看着,她往外悄悄的看了一眼,发现大吉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她便从系统里取出一支笔和一台砚来,磨了墨后给他画了画眉毛。 画完了她问科科,“你看,这是不是剑眉?” 科科看着那两管黑乎乎的眉毛,直接沉默以对。 满宝却撑着脸看得很认真,“似乎画得粗了点儿……” 科科:……那是一点儿吗? 满宝一直等到白善睡熟,彻底放松了他的手她才抽出手来离开。 白善这一觉睡得很熟,一直到傍晚才醒过来,他揉了揉眼,低头看到自己手指上的淡墨,隐隐觉得不对,立即下床去照镜子。 看着镜子里的人,白善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深吸一口气,开门出去,无视外面下人惊诧的目光,直接道:“去打盆温水来。” 下人回神,立即转身跑去厨房打水。 大吉正好路过,也惊呆了。 算起来,自从少爷九岁以后,他就不会再被画花脸了,这是…… 白善也有些郁闷,他小时候和满宝同桌,偶尔午食过后在学堂里趴在桌子上睡午觉,便会忍不住在彼此的脸上画东西。 为此他们还打过架,惹得先生罚过他们还几次。 可自他们长大一些后他们就不再这样了,谁知道他这么大岁数了竟然还被满宝画脸。 白善闷闷不乐的坐在镜子前,看着看着觉着不对,他凑近了看,正巧下人端水进来,他便问他,“你看我脸上的墨画的是什么?” 下人忍着笑的看了一下,“少爷画的是眉毛?” 白善若有所思,“眉毛吗?” 下人点头,可不是眉毛吗,本来少爷的眉毛就挺好看的了,满小姐画了两道那么粗的眉毛,那墨水还不小心连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好似一条绷直了的黑色毛毛横在眉毛上。 白善叫住要退出去的下人,绷着脸道:“等我洗好了再走。” 白善将脸上的墨水洗干净,水直接黑了,他擦了擦脸,又去照了照镜子,扭头问下人,“我这眉毛不好看吗?” 下人直接点头,“好看,这十里八村再没有比少爷还好看的人了,除了满小姐。” 白善:……谁要跟这十里八村比呀,这村之外还有县,县之外还有州,州之外还有道,他们现在都走到京城去了! 杨大人多好看呀,他不跟杨大人比也就算了,也不至于就和这十里八村的人比吧? 白善又照着镜子看了一下自己的眉毛,若有所思的问道:“剑眉要怎么画?” 下人:……男人也要画眉吗? 见下人回答不上来,白善也不勉强他,挥挥手让他走了。 白善换了身衣服,伸了伸懒腰出门,大吉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便跟上。 白善回头与他道:“你回家去吧,我今晚不出门了,就去隔壁找一下二郎和大堂哥。” 大吉便点了点头,和这院子里伺候的下人说了一声便往后面的一座偏院去了。 那里住着二吉,他也住在那里,住处要比家中的其他下人要好很多,因为那以前是做客院的,并不是下人房。 白善让下人去告诉祖母和母亲一声,直接去隔壁找白二郎。 白二郎他们都吃过晚食了,听到他说一觉睡到现在,便让厨房给他下了一碗面,然后盯着他的脸看,“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因为喝醉酒被骂哭了?” “没有。”白善想和他们探讨画眉的事儿,于是示意他们看他的眉毛,“你们觉得我的眉毛丑吗?” 白大郎和白二郎就认真的盯着他的眉毛看,“有点儿红。” “有点儿散,”白大郎问,“你剪了?” 白善:“……没有。” 他也盯着白大郎的眉毛看,至于白二郎,他根本不稀得看,他看了看后嫌弃道:“大堂哥,你怎么不画眉?” 白大郎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问,“你说什么?” 白善道:“大堂哥,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拾掇拾掇自己?” 白大郎这下确定了,他没听错。 他看了看白善,又扭过头去看了看他弟弟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然后就伸手去摸白善的额头,“这是头回吃酒把脑袋给吃坏了吧?这画眉是女子的事儿,我为什么要画眉?” 白二郎连连点头,也觉得白善是吃坏脑袋了。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窃笑问,“是不是满宝嫌弃你长得不好看?” 白大郎问他,“师妹嫌弃堂弟长得不好看你高兴什么?你长得还不如他呢。” 白二郎却对自己很有信心,“胡说,大家都说我长得好看的。” 白大郎不理他,直接对白善道:“我没见过男子画眉的,堂弟,你可别乱来。” “什么画眉?”白老爷端了一碗面进来,随手递给白善,笑眯眯的道:“善宝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商量一下你大堂哥的婚事呢。” 白大郎:“……爹,说亲的是我吧?” 白老爷就瞥了他一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是善宝提醒你,你才想起来要说官宦家的淑女的。” 白大郎:…… 第1364章 心塞 早在年前,和白大郎谈过以后,白老爷就试探性的往外往出了消息,当然,这种消息不可能是他亲自去说。 白善提醒了他,他觉得不能把目光局限在一地,于是他找了罗江县最好的官媒,暗示对方往周边州县也走一走,对方瞬间就明白了。 各地官媒本就互有联络,说亲这种事虽然多为一地内互相流通,但如果本地找不到合适的,尤其一些大户人家,外嫁和外娶也是常有的事儿。 这些都需要媒人跑动的。 这种大户之家的婚事多是私人做媒,但最后纳采问名时也多要请一官媒帮忙打点,一来二去,业务能力最好的官媒便有了些人脉,也会认识各地的媒人,扩展业务。 白老爷要给儿子说亲,当然不可能两眼一抹黑的随便挑个姑娘不是? 所以他直接找了官媒。 官媒和白老爷了解了一下白家的家底和白大郎自身的条件,都不在罗江县里停留,直接往绵州城找去了。 当然,她也不可能自己在绵州城开展业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盘,而地盘是不容侵犯的,所以她到了地方直接找了绵州认识的官媒。 当时正值年前,过年一直是走亲说媒最好的时候,白老爷的家底不薄,白大郎的条件也好,肯定也要往高处找的。 这样的媒,做一桩抵一百桩,所以不论是罗江县的官媒,还是绵州城的官媒都很看重。 趁着过年的时候,官媒们走街串户,很快就找了三家合适的人家。 两个媒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从最高的往下说,先和绵州刺史夫人提了一下,因为他们家也有适龄待嫁的姑娘。 刺史夫人听了一下白大郎的家世后便婉拒了。 官媒也不失望,转身就去了隔壁的成长史家,他们家的二姑娘也适龄。 本来她们也没抱多大的希望,结果成长史家竟然没把话说死,只道还没见过人,不知人如何。 于是罗江县这边的官媒就和白老爷说了。 当然,女方挑,男方也要挑的,两位官媒都将双方的底子和要求了解了一下。 罗江县这边的官媒可以拍着胸脯道:“我们县这位白老爷虽住在乡下,家底却是一点儿不薄,您别看他们家不显山不露水的,却还是从陇州白氏出来的,也算是名门之后。” 作为官媒,消息最为灵通,白大郎早是罗江县各大媒人的眼中肥肉,所以对白家本来就还算了解,白老爷再在媒人跟前炫耀一下根底,媒人们就更了解了。 当然,她们也不是只听事主一言便相信的,她们还跟人旁敲侧击的调查过的。 只不过三分好被她们渲染成了五分,七分优秀,那就是十分的圆满了。 罗江县这边的官媒敢拍着胸脯说白大郎学识丰富,人品贵重,绵州城那边的官媒就敢打保证成二小姐温柔贤淑,貌美如花。 白老爷不好关注成二小姐怎么样,他知道以后,首先打听的是成长史为人如何,为官如何,然后才是成家两位公子为人如何。 发现没什么大问题后才带着白大郎去绵州城里和成长史见了一面。 借的是拜年的借口,白大郎和成二小姐也远远的见了一面。 当然,成二小姐比他便利多了,白大郎敢打赌,他在大堂里应对成长史的时候,屏风后面一定站着成二小姐。 他就比较倒霉了,只远远的看了她一眼,勉强能看到人长什么样而已。 所以白老爷问他什么想法时,他表示什么想法也没有。 白老爷见他拿不定主意,便直接略过他来找白善了。 他觉得,不论是智商、格局,还是相关经验,白善都比他儿子强,看他早早和周满定下亲事就知道了。 他将成家的情况细细地说了一遍,尤其是他打听来的消息,然后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善,“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还只是个少年的白善沉吟片刻后问道:“成家这是对大堂哥很满意了?” 白老爷就兴奋的一拍大腿道:“可不是吗,当时见过后成大人虽未明说,却是很满意大郎的,官媒也说了,成大人有意。” 可是…… 白老爷瞥了一眼白大郎,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自己也是有些满意的,但就卡在了白大郎身上。 白大郎倒也没说不满意,但就是这种不确定的态度最为要命,毕竟是他娶媳妇,以后要过日子的是他呀。 白善也觉得大堂哥的这个态度不好,扭头问他,“大堂哥,你觉得呢?” 白大郎挠了挠脑袋,诚实的道:“我不知道啊。” 白善便道:“堂伯,大堂哥这是还不了解成二小姐呢,要不您再和成家谈一谈,让大堂哥和成二小姐坐下来谈一谈,再说说话?” 白老爷:“……你做梦呢,人养那么大的姑娘怎么可能让一个外男与她独处?又不是像你和满宝从小便认识。” 白善自得起来,然后道:“可我祖母说了,娶妻娶贤,您只了解她的父兄,万一她不肖她父兄,性子就长歪了呢?” 白老爷:…… “况且您也说了,是大堂哥娶妻,将来这日子还是大堂哥去过,他当然得见一见人,了解一下对方才好。” 白大郎连连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白老爷见了便没好气的道:“你现在倒是点头了,早前问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白大郎:……不是您说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鼓动白大郎去见一见人,白善道:“说不定成二小姐也想见一见大堂哥呢?” 女子嫁人和男子娶妻同等重要,他不信成二小姐不想和大堂哥谈一谈。 白老爷就忧愁道:“我让媒人去说,不过这样一来,初八大郎肯定不能与你们一起上京了。” 白大郎立即道:“那不行,爹,国子监开学也是有时间限制的,我若是晚到太久会被记过的。” “可娶亲也是大事……” 白大郎略一思索便道:“若是不合适就先放着,儿子并不急着要成亲。” 他道:“年过及冠才定亲的人也比比皆是,并不只有儿子一人。” 晚婚的人虽少,但又不是没有,白大郎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白老爷看看白善,再扭头去看两个儿子,心塞不已。 第1365章 白老爷的用武之地 白二郎跃跃欲试道:“爹,不然我们陪大哥去看看?” 白善也道:“反正这种事只要大堂哥点头答应了,剩下的事都是交由长辈和媒人来做的,他在不在都无所谓。” 白大郎连连点头,生怕他爹把他扣下,连忙保证,“爹,只要您让我见一见成二小姐,我就能给您主意了,到时候什么时候定亲,成亲,全听你们的。” 白老爷头疼:“你不是见过了吗?” 白大郎:“那叫见呀,这才一天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 白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白老爷嘟囔道:“谁娶媳妇不是这样的?” 白大郎指着白善道:“他就不这样。” 他道:“我也不指望和堂弟师妹一样相处数年再定亲了,但至少也得真正的见一面吧?” 没见白善之前你可没提这些条件。 白老爷意识到自己似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不住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也意识到了,正打算的偷偷溜走,只是他才起身就被盯住,他迟疑道:“不然,我们来讨论一下画眉的事儿?” 白老爷没好气的问道:“画什么眉?” 白二郎便趁机取笑白善,“爹,白善想给自己画眉呢,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学女孩子家画眉。” 白老爷闻言瞥了白二郎一眼,又扭头去端详了一下白善,然后回头看着他的两个儿子道:“难怪你们娶不着媳妇,长得没人家好看也就算了,还不想着打扮自己。” 白大郎和白二郎遭受重击,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爹。 白老爷就拉着白善道:“不就是画眉吗,我会!” 白善也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堂伯。 白老爷被三个孩子的目光一看,立即精神抖擞起来,笑道:“怎么,以为男子不画眉?你们这就不懂了吧……” 也没谁教过他们呀。 白善是因为没爹,白大郎和白二郎嘛,他们爹是没想起来。 不过现在白老爷想起来了,他拉了拉袖子,高声叫了个丫头进来,让她回正房去取他的东西来。 东西不多,也就一把小刀,一把剪刀和一支眉笔罢了。 白老爷道:“在乡下待久了,这东西我也不常用,你们呢,将就将就听着就行,等你们成亲,身边肯定要有大丫头伺候的,自有她们伺候,现在嘛,且先忍着,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 在乡下,自然没人画眉的,别说男子了,就是女子都很少倒腾自己的眉毛,白老爷也就出门的时候才会想起来注意一下自己的仪容。 这个世界,长得好看还是很重要的。 接受过社会打磨的白老爷深知这一点儿,以前他没什么教孩子们的,现在嘛。 看他们这么好奇,白老爷就举例告诉他们仪容得体有多重要。 别的不说,长得好看,他们在学里也会更受先生和同窗的欢迎。 真以为他和白启读书的时候先生和同窗们那么喜欢白启单纯是因为他读书好? 当然不是! 白老爷认为,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白启长得比他好看。 不然他们第一次进学的时候,还没考试呢,大家为什么更喜欢白启? 还不是因为他的脸比他白,比他好看? 白老爷有点儿手残,他在给三人示范的时候刮坏了白二郎的眉毛,要是以前,白二郎肯定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但他现在知道男子也该注意仪容了,于是他没忍住,眼里憋了泪,剩下的一边说什么也不肯给白老爷试手了。 白大郎忍不住道:“爹,不如让丫头来吧。” 白善早后退两步了,闻言连连点头,还是让懂行的人来吧。 白老爷还有些失望,不过他还是挥手让会画眉的丫头来接手。 白二郎的眉毛已经被刮坏了,丫头看了看,觉得肯定是补救不过来了,于是在征得白老爷的同意后她就全剃了,然后才给他画上眉毛。 白二郎的眼泪本来都快要下来了,画上以后他才忍住了,他对着镜子照了照,迟疑问:“那岂不是以后每天都要画眉?” 丫头道:“二少爷放心,过不了几天眉毛就长出来了。” 白二郎这才松了一口气,勉强接受了这一点儿。 白大郎仔细回忆了一下,总算是回忆出点儿什么了,“我的同窗中似乎也有描眉的……” 白老爷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女子要打扮,我们男子自然也要注意仪容的,本朝以武创世,所以还算是好的,两晋时候,多少风流名士涂脂抹粉,只为得赞一句?” 目前还只会埋头苦读的三人:…… 白老爷道:“等你们学会了,以后不仅可以倒腾倒腾自己,也可以与妻子作闺房乐趣嘛。” 白大郎和白二郎便一起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脸微红,只能再次转开话题,“堂伯,大堂哥的婚事你要不要和堂伯母再商量商量?” 白老爷一想还真是,他又烦心起来,看着白大郎叹息道:“你呀,你呀,可真够麻烦的……” 要是像白善一样多好呀,年龄一到,自己找了个媳妇,家里只需要说说亲就好,简单得很。 虽然白老爷觉着麻烦,但还是找白太太谈了谈,第二天他便带着白太太和白大郎再次往绵州城去了。 白二郎则留下来收拾准备启程的行李,到时候他们到绵州城接上白大郎就走,他没必要来回奔波了。 白老爷和白太太本来还不放心把这么大的事交给白二郎,但白二郎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毕竟比他小上好几个月的白善都定亲了,他难道还不能管收行李这种小事吗? 所以他大包大揽的应下,高高兴兴的把他爹娘大哥都送走,转身就钻到他们家库房里,看见这个也想拿,看见那个也想拿。 刘老夫人见了,干脆把家里准备启程的行李的事也交给了白善,权当是给他的历练。 满宝家里则没多少需要她愁心的,她只需要收拾好自己带的东西,但她的东西很少,带回来的多,需要带到京城的却只有随身带的几本册子和医书罢了,衣服也只有那么几套而已。 其余的东西,便都是老周家各房给准备的,很有条不紊。 第1366章 开始和结束一 比如,他们路上吃的东西,全是小钱氏准备的,而周二郎和冯氏则给京城的二丫,要上京的三丫准备东西,顺便准备他们需要的油布,以免路上下雨淋湿东西。 三房也在给四头准备东西,周三郎素来老实,但四头却很机灵,别看他比三头小三岁,吵架却很少输的,所以常被三头打。 没办法,吵不过就只能动手了。 所以早两天周三郎就开始和四头唠叨,“到了京城要听你叔叔小姑和哥哥姐姐们的话,有事记得找大人商量,不许跟人吵架,也不准与人打架知道吗?” 周三郎道:“你打不过人,没事不要惹你三哥他们,有事找你小姑给你们评理。” 四头很有些不服气,“那我要是能打赢呢?” 周三郎看了一下他儿子的身板,再想一下三头的身板,道:“算了吧,你且还有的吃呢。” 他道:“你平时多吃点儿饭,吃多了就壮了。不过壮了也别想着和你哥哥们打架,你们出门在外得拧成一股知道吗,要是你们先打起来了,外头的人欺负起你们来更狠。” 四头道:“我从不打架的,都是三哥,他说不过我就揍我。” 一旁给他叠衣服的何氏听了,就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也是你嘴巴不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常仗着你三哥没你会说欺负他。” 她对周三郎道:“这嘴巴也不知道像谁,明明我们都没那么会说,偏他这嘴巴厉害得很。” 周三郎道:“像娘。” 何氏:…… 四头就得意起来,“爷爷也说我像奶奶。” 何氏往外看了一眼,拧了周三郎一把,小声道:“你闭嘴吧,这话让娘听到了,看娘不收拾你。” 刚才她说的话是什么好话? 周三郎摸了摸鼻子,不自在的想,的确是像娘嘛。 以前他娘多可泼辣了,四头这嘴巴还远不及呢。 陆氏也在给周五郎收拾东西,没错,这一次上京,周五郎也要去,周立威(二头)则要跟着周四郎继续留下收茶叶。 他要押着一车茶叶,带着满宝他们和白家组队上京去。 夫妻两个依依不舍,主要是周五郎依依不舍,他拉着陆氏的手小声道:“你等着,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我就让四哥带你一块儿上京去。” 陆氏就小声的道:“要是吃白饭,爹娘肯定不愿意我去,你最好能帮我提前找好活儿。” “在饭馆里干?” 陆氏微微摇头,小声道:“恐怕不行,我做饭也不好,饭馆收钱有二丫,跑堂有大头他们,后厨都得会些厨艺才能帮得上六叔的忙,爹娘要知道我上京是为了进饭馆,肯定不能答应。” 周五郎就苦恼起来,“那不做饭馆,还能做什么呢?在京城,适合女子做的活计不多,你也不会刺绣和裁衣呀。” 虽然他们身上穿的衣服是陆氏做的,但这手艺和成衣铺里的相差太多了,周五郎觉得让妻子去做这个有点儿难。 陆氏想了想道:“你到了京城后打听打听,到时候写信回来告诉我。除了做饭,刺绣,总还会有适合女子做的事吧?” 周五郎叹息着点头,看来二嫂说的对,女子就该学些手艺才行,不然还真难找工作。 男子就不一样了,他就是什么都不会,出去扛包也行。 老周头和钱氏则在准备给周六郎的东西和聘礼,还要把他的庚帖做好给周五郎带上。 于是,整个老周家都很忙碌,反倒是四房的方氏闲了下来,她便负责看着几个小孩子,不让他们打架乱跑。 周四郎在满宝定亲后的第二天就带着周立威出门收茶叶去了,一天的时间都不肯耽误。 满宝把自己的东西收好,重新放到她带回来的箱子里去,合上以后就把两本书带上去找白善。 她问道:“你抄的医册怎么样了?” 白善笑道:“差不多了,我再抄两日就好了,一定能赶在出门前抄好。” 满宝便摊开纸张,研墨道:“我和你一起抄吧,早日抄好,早日给道和送去。” 白善没意见,他把医册给满宝看,“我抄到这儿了,这前头的我来抄,你就从这里续上吧。” 说罢,回身坐下研墨。 满宝便从那里开始往后看,扫了一下后心中有数起来,她把医册还给白善,沾墨便从指定的那一页默写起来。 这一本医册就是她写的,且也是才写完,所以记忆还深刻。 只要知道后面写的是哪些内容,她便能自己再写一遍,就算有些字的出入也不要紧,知识不错就可以。 俩人正埋头苦写,刘嬷嬷大步从外面进来,看见俩人这样认真读书便不由一顿,然后就加重了脚步。 白善和满宝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刘嬷嬷沉声道:“少爷,满小姐,二吉要不行了,老夫人让你们去看一看。” 满宝和白善齐齐一愣,对视一眼后放下笔起身和刘嬷嬷去了偏院。 满宝问道:“二吉一直在家里吗?” 刘嬷嬷低头应了一声“是”。 满宝就问,“那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给他看看的。” 刘嬷嬷没敢说,其实一开始老夫人是想过请满小姐过来看看的,毕竟满小姐的医术已经名满京城,说不定能让二吉好受些呢? 是二吉不愿意。 他不敢见周满,大吉知道他的身体和心思,也不想勉强他,所以和刘老夫人婉拒了。 俩人和刘嬷嬷跨进偏院的正屋,屋里干燥且洁净,他们转进内室一看,刘老夫人正坐在桌子边,而床上躺着一个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人。 二吉比上次见得更瘦了,肌肉萎缩得更加厉害,盖着被子,白善看着总觉得被子比人还重。 大吉坐在床边握着二吉的手,看到白善和满宝进来便起身给他们微微让了让,露出二吉的面容来。 既能够让床上的二吉看到俩人,也让白善和满宝看到床上的二吉。 其实二吉没想见白善和周满,不过是刘老夫人和大吉觉得他或许应该见一见两个孩子。 第1367章 结束和开始二 自从十月那会儿知道少爷告了御状,而益州王反了,他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事。 待后来知道益州王死在了战场上,十三年前的旧案被完全翻出来,他剩下的一半心事也了了。 之后他就没了求生的意志,一直撑着不过是想见一见老夫人和大哥,确定这事是真了了。 之后他就一直昏昏沉沉的,他都觉得自己活不到过年了,可又觉得死在年节下太不吉利了。 虽然他只是个下人,但死在府里也太晦气了,所以他这口气就一直在。 结果昨天大哥告诉他少爷和满小姐定亲了,他就觉得自己轻飘飘的,他知道,这是大限到了。 一直照顾他的下人也看出来了,连忙请来了刘老夫人。 满宝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他的脉,半响,她收回手,有些伤心的和众人摇了摇头。 大吉眼中一热,他强忍着泪水,上前抱起二吉的上半身,让他看到白善和周满,他低声道:“少爷和满小姐来看你了。” 二吉微微睁开眼睛看向白善和周满,目光在白善身上停顿了好一会儿,喃喃的叫了声“少爷”,然后就缓慢的转着眼珠子去看周满,半响,他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满宝微微摇了摇头,小声道:“我不怪你的,我父母的死又不是你的错。” 二吉扯了扯嘴角,似乎有些高兴,精气神一下就下去了,他更软的依靠在大哥怀里,声音几不可闻,“我,我想回家……” 大吉含着泪点头道:“大哥送你回陇州,你放心……” 二吉放下心来,呼出了长长地一口气,眼睛慢慢闭了起来…… 满宝抖着手去摸了一下他的脉,片刻后含着泪的冲大吉摇头。 屋里便响起了低低的哭声。 白善和满宝眼眶都有些发红,同时有些发愣,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病死的人。 上次见到死亡还是刺客来刺杀他们…… 可那些人的死并没有让他们心里太难受,这一次完全不一样。 俩人愣愣的看着床上的二吉。 刘老夫人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由伤怀的才擦了擦眼睛,她扭头和刘嬷嬷道:“把给他准备的寿衣取来,让他好好的走。” 刘嬷嬷含泪应下,转身出去。 满宝和白善站在一旁,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肩膀一抽一抽的默默哭着。 大家只有细碎的哭声,并没有人大声嚷出来,刘嬷嬷取了寿衣来,大吉抹了抹眼睛后对众人道:“你们出去吧,我给他换衣裳。” 满宝伸手牵了白善出去,俩人站在廊下默默地站着,心里又酸又涩,觉得连嘴巴都变成了苦的。 刘老夫人转头看见俩人一直在哭,便把他们拉到身前来,用帕子给他们擦了擦眼泪道:“这也不是坏事,他活着太苦了,死了,反倒是脱离苦海了。” 满宝和白善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刘老夫人摸了摸满宝的脑袋,目光不由落在了虚无的空中,今天似乎回寒了,早上还有些许阳光,这会儿乌云遮挡,整个天幕都昏沉下来,而此时,也不过才过了午时而已。 屋里,大吉给二吉穿好寿衣,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大家这才进去看他。 刘老夫人站在床边看了一下还算安详的二吉,对大吉道:“待入夜再收殓吧,棺材早已准备好了,不着急。” 大吉便跪下给刘老夫人磕了一个头,白善上前一步将他拉起来。 其实需要他们忙的事情不多,二吉病得太久了,去年到益州城的时候大夫就说不好,但他一直撑到了现在。 可刘老夫人是有准备的,所以一切都是准备好的。 下人默默地在偏院的堂屋里设了灵堂,因为二吉是下人,又是年下,并没有大办的意思。 刘老夫人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便伸手扶着刘嬷嬷的手慢悠悠的离开了,郑氏回头看了一眼二吉住的屋子,也默默地跟在婆婆身后走了。 屋里一时只剩下了大吉和白善满宝三人。 三人一起坐在脚踏上发呆,身后的床上则躺着仪容整齐的二吉。 沉默了许久,大吉才涩然的开口道:“少爷,我得送他回乡,恐怕不能和少爷一起去京城了。” 白善问道:“走陆路还是水路?” 陆路他们会同路,水路则要分开了,不过水路要快一些,也要方便。 陇州还在京城以北,需要再走两天的路程,要是走陆路,就算现在天气冷,十来天下来,尸体也要有味道了。 大吉道:“水路吧。” 白善点了点头,道:“我会和祖母说多给你们备一些冰的。” 大吉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他起身要跪下,白善连忙拉住他道:“大吉,你和二吉是不一样的,我从没把你们当做下人看过,你们与我父亲,与我同生共死,本来,父亲就放了你的籍书……” 所以你并不是下人。 大吉道:“待我安顿好了家里,我就去找少爷和满小姐。” 白善和满宝点头,三人继续坐在脚踏上发呆,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二吉。 人死后最好要多放半天再收敛,有些富贵人家有可能要放上一天一夜才收殓。 就是因为有些人是假死,只是闭过气而已,就是大夫都看不出来,不定什么时候就又活了。 但作为下人,大吉是知道的,他们是没有这个优待的,基本上是死了直接装棺材里下葬,有些大家大族,除非特别得脸的管事,不然还没等咽气就已经用草席裹了移出去,不然死在府上也太晦气了。 还活着尚且如此,更不用死了的。 收殓这样的事基本上是下人自家的人在做,有钱的买副棺材,没钱的便裹了草席便可下葬。 更不要说千里迢迢的运送棺木回家了。运送一具棺木回乡,比拉货十车的花销还要大。 大吉起身给二吉捻了捻被子,虽然他此时脸色青白,恐怕也感受不到冷,但他还是给他盖着。 他忍不住问满宝,“满小姐,二吉这样的伤,若是现在的你来治,能治好吗?”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不知道将来我能不能治好,但现在肯定是不可以的。” 第1368章 结束和开始三 二吉的伤在脊柱和神经,整个下半身一点儿知觉也没有,想要治疗太难了,更别说伴生的其他病情了。 其实以他的伤,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奇迹了,可见刘老夫人和大吉一家人有多上心。 大吉低头看着床上的二吉想,这或许就是命吧,挣脱不开的命。 满宝也扭头看着床上的二吉,想着,这样的伤在科科的那个世界里还真的不难,但在这里基本上是不可能治愈的。 所以并不是人力有限,而是人的时间有限,这个世界走得太慢,许多的东西都不能制造出来,许多的知识都还来不及去发现,人就没了。 可人真的好厉害,这样的病症到最后竟然都能治疗好。 满宝心中一动,思索起来,所以未来的人到底有什么病是他们不能治疗的呢? 以至于连科科这样逆天的存在都讳莫如深。 白善也看着二吉沉思,其实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不该发生,可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每个人的利益不同,利益相同者所思所想都有差异,何况不同者呢? 所以这世上才有这么多的挫折和苦难。 白善心里没有委顿,反而升起一股斗志,看着二吉的神色越来越坚韧。 白二郎直到下午才知道这件事,他午休起来后跑来找白善和满宝玩儿才知道的,他连忙过来看他们。 见三人坐在床前的脚踏上,他还有点儿害怕,小小的挪了好几步,挪了小半天才挪到三人跟前。 他都不敢去看床上的人,眼睛斜着看一旁的架子,抖着声音问,“你,你们没事吧?” 三人一起抬头看他,见他怕成这样都有些无语,又不是没见过死人,前几个月被刺客刺杀的时候不是见过了吗? 满宝往白善那边坐了坐,给他让了个位置。 白二郎不太想背对着二吉坐,可见三人没有改地方的意思,他便只能又向前挪了两步,想坐又不敢坐。 白善看他这样,干脆起身一把拉住他,将他着上前走了两步,一脸沉痛的道:“来,和二吉叔告个别。” 正对上二吉青白脸色的白二郎:…… 满宝还给他们让了让位置。 大吉忍不住道:“少爷,您别吓堂少爷了。” 白二郎冲二吉拜了拜,最后还是挨着满宝,背对着床坐下了。 他还有点儿抖,紧紧地靠着满宝坐,问道:“我们为什么要坐在这儿?” 满宝道:“我娘说过,人死后一时还不能完全脱离肉身,鬼魂就在一旁呢,为免他寂寞,得有人陪在身边才行。” 这样的事白善和白二郎都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怀疑的看向大吉,“是真的吗?” 大吉点头,所以他才要在屋里陪着的。 满宝继续道:“我娘说了,停灵也有这个原因在。” 白二郎的眼珠子就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咽了咽口水问,“所以,现在二吉的鬼魂就在屋里吗?” 满宝点头。 白二郎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满宝和白善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你怕什么,二吉叔又不是坏人,他只会保佑我们。” 可这也是鬼呀。 满宝是不怕二吉的鬼魂的,而且她还怀疑母亲说的是不对的,因为科科说了,这里没有鬼魂。 白善却是直接相信了钱氏的话,眼睛也往屋里转了一圈,直接扭头和大吉道:“要不,你和二吉叔聊聊天?” 他觉得这应该不困难,因为周小叔死了这么多年都跟在满宝身边呢。 对了,二吉叔现在应该和周小叔见上面了吧? 白善眼睛一亮,就伸出手指戳了戳满宝,亮晶晶的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竟然看懂了他的意思,她顿了一下后回过头直视前方,不理他,在心里默默地和科科吐槽,“以后可怎么和他解释,我看不见鬼呢?” 科科提议,“你就说你只看得见你爹就行了。” “那不是骗他吗?” “那你只好什么都不说了。” 满宝叹息一声,撑着下巴发起呆来。 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问,“真的不能换个地方吗,同一个屋里就行了吧,我们或许可以坐到桌子边去陪?” 白善不愿挪位置,“坐这儿挺好的。” 大吉也不想动,他觉得这儿离二吉近点儿,他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没什么和他说的,他走的无牵无挂,算是好事。” 所以他只要静静地坐着就好。于是屋里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待着,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白二郎自顾自的抖了一下,也慢慢的安静下来,竟然没那么怕了。 主要是身边坐着人,屋里也没什么奇怪的事发生,他悄悄往后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也撑着下巴看着前方。 四人在屋里待到傍晚,二吉的身体开始变得僵硬,刘老夫人让人送来了福钱,大吉没想到老夫人连这个都给二吉准备了。 他取了来,捏开二吉的嘴巴,取了一枚福钱放进嘴巴里。 众人帮着收殓,棺材合上,却没有封死,过两天他们得往里放冰,而且送回到陇州,家里人估计还要看一下的。 虽然棺材不封死,但灵堂还是布置好了。 不仅白散三人祭拜了,刘老夫人和郑氏也来上了一炷香,这在下人堆里,二吉算是头一份儿。 满宝回家去,听了消息的老周头和钱氏第二天也过来上了一炷香。 大吉家的亲朋多在陇州,他们家几辈子都是白家的奴仆,他们还多留在陇州的庄子里,这边认识二吉的人并不多,也就这几家而已。 甚至老周头和钱氏都一直是只听其人,却没见过他。 所以大吉不意在这里停留太久,第二天停灵一天,第三天,也就是初七的时候就启程了。 刘老夫人没有让他一人回去,而是让下人收了两车的东西一并送回去。 她对刘贵道:“这一二年内,回陇州要比回绵州要方便些,这些东西先送回陇州的庄子,妥善安排了你们再去京城。” 刘贵躬身应下。 刘老夫人想了想,又招来大吉道:“我想给你放籍。” 大吉惊诧的去看刘老夫人。 第1369章 结束和开始四 刘老夫人道:“当年子启本就放了你的籍书的,这些年也多亏了你跟在善宝的身边,如今拨乱反正,十三年前的事情真相大白,子启的仇也算报了……” 大吉跪下道:“老夫人,还是让小的跟在少爷身边吧。” 年轻的时候还有激情,想要闯荡江湖,可这十多年来,他跟在白善身边,也早已习惯了。 而且他这一把年纪了,总不能还转身闯荡江湖去,所以真要回去种地,还不如就跟在少爷身边呢。 刘老夫人点头道:“这是自然的,善宝以后出门游学,还需要你多加保护呢。” 她道:“这与放你的籍书并不冲突,伯安读书很好,他年纪也不小了,再读两年就可以考虑着考学或考官了,你放籍对他更好。” 大吉这才没说话。 刘老夫人将籍书还给他,道:“回到陇州后就和刘贵一起去换成良籍,这一次满宝也带了她两个侄子上京读书,我的意思,汧阳那边的学堂到底比不上京城,你回去后就把妻儿带到京城去吧,这样既方便伯安读书,你们一家也可团聚。” 大吉迟疑了一下,刘老夫人便笑道:“快去吧,我们白家人丁单薄,以后善宝在官场上还需人帮衬,伯安若能进仕,以后两个孩子也能守望相助。” 大吉连称不敢,但还是记在了心里,他接过籍书和卖身契,跪下给老夫人磕了两个头,躬身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吉便牵着马车出村,白善、满宝和白二郎一起将人送到村口,二吉的棺材绑在了马车上,车上还挂着白幡,提醒人避让。 白善道:“我们在京城等你。” 大吉应下,“少爷,满小姐,堂少爷,你们保重。” 说罢,他跳上马车,甩了一下马鞭,马车便慢慢往前驶去。 刘贵和另外三个下人赶了另外两辆马车跟上。 他们会先到利州,换上船,可以从利州直达秦州,从秦州到陇州汧阳县只需一天的路程。 刘老夫人已经提前叫人去利州租船了,因为带了一具棺材,他们需要付出包船,还需要付出比平常多三倍的船资。 冰块等也都是在利州买的,直接送到船上备用。 三人站在村口的一个小高坡上,看着三辆马车慢慢走远,直到消失不见,这才闷闷不乐的转身回家去。 今天是初七,明天他们也要启程离开了,也只是相差一天而已。 回到大榕树下,三人略站了站,白善道:“给道和的医册怕是抄不完了。” 虽然他们没有给二吉守灵,但心里不好受,所以昨天一个字都没写,医册自然就没抄好。 满宝直接挥了挥手道:“没事,把原稿给他,回头把你抄的给刘医女,后面的我再补上就行了。” 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三人回去把书和文稿带上,然后点了家里的一个下人赶车便往道观去了。 此时天也才亮了没多久,这会儿大家还都在家里猫着过年呢,上山的路上并没有什么人。 道观的门倒是开着的,但里面也空荡荡的没人,三人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去时,里面很安静。 三人习以为常,先在大殿里拜了拜天尊老爷,这才往后面去。 道士们也是要过年的,天气那么冷,大家当然是凑在一起围着火盆取暖聊天,顺便吃些信众送上来的东西啦。 道和道虚自然是跟师父师叔们在一起的,至于前殿的门大开,他们并不担忧。 不会有人上山到道观里偷盗的,若有,那不是疯了就是饿得快死了。 守清观主和道和道虚说过,要是前者,他们不能和一个疯子计较;要是后者,那是救人一命,算功德。 不过道和道虚私心里觉得师父和师叔们就是懒,怕冷,觉得大冷天的一个人也没有,他们还得坐在前殿里守着。 满宝他们熟门熟路的找到道和他们经常烤火的那个厢房,从窗缝里看过去,里面果然坐了不少人。 白善敲了敲窗,就听见守清道长悠悠地道:“有客到,守才呀,快去待客!” 守才道:“守实,早上是我当值,现在快正午了,该你去了。” 窗外的三人一起抬头看太阳,神的正午呀,明明才早上好不好? 守实才吃完早食,也不想动弹,道:“道和,道虚,你们也长大了,该学着待客了,你们去。” 满宝忍不住了,敲着窗户道:“是我们呀。” 本来不得不起身的道和道虚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冲着窗户道:“快进来呀,外面多冷呀。” 白善见他们实在不想出来,不得不拉上满宝转身往前去,看到一个月亮门,进去后又转弯,正好是一片菜地,三人又转了一个弯才到门前。 道和已经开了门,看见三人便笑道:“我猜你们也是这两天上门,没料到是今天。” 白善把手中的包袱给他,忍不住抱怨,“你们就不能改一改这房间的门吗?或者在那边多开一扇门也可以呀。” “那样会潮湿,”道和道:“反正这厢房是拿来堆木柴的,也就只有冬天会在里面烤火,就这样吧。” 三人对他们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完全没法儿。 这厢房开门的事儿他们并不是第一次提了,只可惜,他们都愿意每次多走那么一段路也绝对不另外开门。 有时候他们懒起来,便是有信众上门来礼拜,他们也只隔着窗与人说话,都不乐意到前面去招呼。 道和请他们坐下一起烤火,守清抬眼看了他们一会儿后问道:“怎么,村里有新丧之人吗?” 三人一下好奇起来,他们低头看了看身上,并没有佩麻布,他是怎么知道的? 守清没有解释,只是让他们坐下,然后扭头和守实道:“去给他们煮一碗汤。” 守实应下,这才依依不舍的从凳子上起身去了厨房。 道和已经打开包袱看了,他先翻开那本素封面,只是在封面上写了“医册”两字的书,他一目十行的扫过,惊喜不已,“这上面写了很多病症呀。” 满宝点头,“每一个病症我都列了两张到三张的药方,你以后可以参考参考。” 第1370章 镇神驱祟 守清一听,也好奇起来,伸了手道:“我看看。” 道和忙将书递给师父,守清翻开看了看,眼睛越来越亮,他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满宝,问道:“这都是你写的?” 满宝点头。 守清忍不住伸手揪着胡子,想了好一会儿后问道:“这书你要送给道和?” 满宝点头,“道和说上道观里来请药的人越来越多了,有些病症说得模糊,他不好给药,所以想多学一学。” 守清就不小心揪下了一根胡子,他嘶了一声,却没去顾忌这个疼,看着满宝叹息道:“好啊,好啊,你果然是个有福的。” 白二郎忍不住笑问,“观主,你是不是看错人了,这话该当看着道和说才对。” 守清观主就哈哈大笑着摇头,“非也,非也,道和也有福,但最有福者该是创道之人,善者有福,这本书源于你,自然是你有福了。” 守清观主把书塞回去给道和,笑道:“收好了,好好学。” 道和恭敬的接过应下。 他转头看到一旁的道虚,便道:“带着你师弟一起,别让他太过懈怠了。” 道虚不太喜欢学习,但当着师父的面也没敢说不学,他可是知道的,会抓药的道长比只会做法事的道长要更受欢迎一点儿。 他看向道和的怀抱,问道:“那另外两本书是……” 满宝就拿过一本,毫不在意的塞给道虚,道:“答应给你们找的有关于求雨的书,你们看看。” 道虚一听,兴奋起来,立即翻开书看,然后两眼一懵,他发现看不太懂。 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他脑袋就有些懵,一大段一大段的读下来,发现他没理解。 道和也拧紧了眉头,问道:“这是求雨术?” “应该是吧,你们先看着,等研究透了,我再看看能不能给你们找别的书。” 守清和守才一听,也兴奋了,从两个弟子手里抢过书去看,问道:“求雨术?你们上哪儿买来的这书?是真的还是假的?不会是被人给骗了吧?” 上山前,白善也翻了看过了,满宝那里还有两本,他随时都可以看,不过满宝从哪儿买来的,他还真不知道。 满宝特别自信的道:“这是真的,不是骗,反正你们先看着,等你们读懂了就明白了。” 这也是科科和她说的。 白善见她如此笃定,便怀疑这书是从周小叔那里来的。 求雨术与神鬼有联系,也就只有周小叔知道了。 想到这里,白善目光炯炯,如此一来,这求雨术是真的,那他们可得好好的学一学了。 白二郎则没怀疑,这世间上的书太多了,他不知道的书更多了,远的不说,每次他们去逛书铺,白善和满宝买的那些书,他就不全然明白。 更别说白善书房里那一屋子的书呢,总有许多他没见过,甚至都没听说过的书。 道和把书让给师父看,然后问满宝,“这书多少钱?” 满宝挥手道:“不要钱,送给你看的。” 这是积分买的,没有花银子,本来就是她买来自己看的,不过多花了几个积分刻印两册而已,她不打算和道和计较这个钱。 道和点了点头,也没说要硬塞给她。 守实道长端了三碗汤来,守清观主这才从书中抬头,对三个少年露出一个特别和蔼的笑容,道:“来,快喝汤,这汤是镇神驱祟的,你们村既然有新丧之人,那就喝一碗。” 白善他们一听,都特感兴趣起来,接过碗吹了吹,这汤黑红黑红的,闻着有股很熟悉的味道。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喝了一大口。 汤水差点从嘴巴里喷出来,三人捂住口鼻,勉强咽了下去,一旁的守实乐呵呵的道:“这可是镇神驱祟的好东西,快喝吧。” 神的镇神驱祟呀,这不就是红糖姜汤吗? 不过这姜放的好像有点儿多,好辣呀! 三人对视一眼,白善往满宝碗里倒了一点儿,道:“是好东西,你多喝点儿。” 满宝:…… 她移开碗,拒绝了白善再往里倒,“你也多喝点儿吧,镇神驱祟的!” 白二郎也想分给满宝一点儿,但满宝已经有防备,没给他得逞,白善也挤在了俩人中间,断绝了他的这个想法。 白二郎没办法,只能自己闭着眼睛闷头喝了。 满宝一口一口的喝,等喝完额头都冒汗了。 白善也把碗里剩下的红糖姜汤一口闷了,见三位道长一脸的欣慰,没忍住道:“守实道长,您怕是忘了,这十里八村开始种姜,还是从我和满宝开始的。” 守实道长身体一僵,哎呀,忘了! 这姜块的种植的确是从七里村的满宝家开始的。 先是七里村的人从满宝家里分一些姜块回去种植,然后没两年,附近村民走村串户的时候也从亲朋家里拿了一两块回去种。 一家给一家,一家再分一家,如今这十里八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有姜块,便是不像老周家一样种出来的姜拿出去卖,自家留着吃也是很好的。 道观也种有,不过是从山下大梨村的村民手里拿的姜种。 满宝总算是把碗里的红糖姜汤喝光了,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我还是大夫呢,还是第一次听说红糖姜汤能镇神驱祟。” 守实道长老实,面色有些尴尬,但守清道长脸上一点儿也不尴尬,他笑呵呵的道:“这大冷的天喝一碗红糖姜汤正应景,不信你们晚上回去睡一觉,绝对比前一天晚上更容易入睡,安眠。” 连着做了两晚噩梦的白二郎看着碗里碎渣问,“真的?” 守清道长含笑点头,肯定道:“真的。” 白二郎就冲守实道长伸碗,大声道:“再来一碗!” 三位道长:…… 守实道长看向守清道长,守才道长轻咳一声,这姜是自家种的,可这红糖很贵呀! 守清道长就继续笑眯眯的道:“这姜汤呀,性热,所以也不可多饮,一碗不多不少,正好。”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假的,你们不会是舍不得吧?” 第1371章 天尊的保佑 一语中的,三位道长默然不语。 满宝把碗叠起来放在一旁,对他道:“你做噩梦了?一会儿回去我给你开副安神的方子好了。” “不要,”白二郎拒绝了,“药太苦了,我不吃药。” 满宝:“那我给你扎几针?” 白二郎更加拒绝,虽然她现在技艺精湛了不少,扎针也不是很痛,可每次看她捏着那么长的针在他眼前晃悠,他还是很害怕。 满宝就耸了耸肩膀,放过他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吃多了上火,你要真怕,让道和给你一个护身符。” 道和表示没问题,他现在已经会画符了,都不用师父亲自出手,自己就能画一张给他。 道和将书和医册交给师父师叔看,干脆起身带他们出去画符。 见他研墨画着他们看不懂的符文,白二郎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问道:“这东西真管用吗?” 道和一本正经的点头,“管用。” 他将符折好,领着他们到大殿上,然后压在香烛前,盘腿坐在蒲团上对着它念经,一脸的虔诚。 三人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听着,一开始还有些百无聊赖,心情烦躁,但满宝听了一下,发现这段经文自己也会念,干脆也坐在他旁边的蒲团上跟着念起来。 听着这些经文,白善和白二郎的心也慢慢静下来,干脆也坐在了一旁空着的蒲团上,也跟着念起来。 道和念的是最简单的经文,他们正巧都读过,大多数都能背下来。 没办法,钱氏信道,满宝也跟着很相信天尊老爷,她一边觉得娘亲说的是对的,天尊老爷会保佑他们每一个人; 一边又觉得科科才是对的,这世上或许并无鬼神,这一切不过是凡人的寄托罢了。 为了追本溯源,她便找了道家的书籍来看。 是先生告诉她,道家和道观是不一样的,道观是道士的,道士是修道的,但道家却是和儒法兵墨几家一样有自己治世的看法。 因为她还小,先生只给了她三本书看,白善和她读的书素来差不多,俩人都觉得《道德经》和几篇经文朗朗上口,平时早课时没少拿出来凑数。 白二郎听得多了也就会了。 白二郎闭上眼睛跟着念了一段,心一静,加上殿中的檀香飘着,他忍不住犯困,脑袋就一点一点起来。 等他清醒过来时,白善三个已经调转蒲团,正面对面的坐在一起说话。 看到他爬起来,满宝便回头笑道:“醒了?” 白善便起身,“那我们下山吧。” 白二郎不知道什么时候扒拉着三个蒲团垫在身下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一件棉衣。 他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起身,“我睡着了,你们怎么不叫我?” 白善就看了一下他的眼睛,严肃认真的道:“我们叫了,你没醒。” 白二郎张着嘴巴,“我睡得这么熟?” 满宝也跟着一本正经的道:“这都是天尊老爷的保佑。” 白二郎就仰着脑袋去看太上老君的塑像,一脸的敬畏,“那我在此睡着,岂不是唐突了天尊?” 道和一脸平和的道:“老君不会介意的,你们得偿所愿,便是老君的功德了。” 三人忽悠着白二郎,白二郎一脸的感动。 三人忍不住转了转圆溜溜的眼珠子,彼此一对视,都忍不住低下头去乐。 其实他们没叫,但他们估摸还真叫不醒他。 四人正念着经文,他突然就脑袋一点一点的,然后就往旁边倒去了。 倒到了地上,竟然还没醒,当时白善三人都惊呆了。 满宝仔细的盯着白二郎眼睑下的微青,当时就对白善道:“看来真的是吓着了,说不定这两个晚上都没睡觉呢。” 十来岁的少年正是睡眠最多的时候,连续两个晚上睡不好,他们不觉得能把他叫醒。 白善也干脆,直接往他身下加了两个蒲团,果然,他特别乖觉的移动了一下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得天昏地暗。 道和则给他添了一个火盆,道虚往前来时还给他贡献了一件棉衣盖在身上。 然后三人便坐在一旁说话了,道虚听了一会儿,觉得这都不是他喜欢的话题,于是甩着手跑回后院去烤火。 白二郎将棉衣团吧团吧交还给道和,道和起身拿过香案上的护身符交给他,道:“放在荷包里,晚上压在枕头下。” 白二郎现在特别相信这护身符,觉得他能在大殿里睡这么熟,中途一点儿噩梦都没做,就是因为天尊老爷在此庇佑了他。 于是他郑重的接过,然后收在了怀里。 道和笑着送他们到门外,想到这一别可能要一年,便道:“我送你们下山吧。” 四人便一边说话一边下山,到了山脚下,白善家的下人赶了车上前,白善先扶了满宝上车,等白二也上车后才对道和道:“有事与我们写信,告辞了。” 道和颔首,“保重,明日我就不去送你们了,一路珍重。” 白善点头,爬上马车坐好,三人从车窗那里和道和挥了挥手,马车便走起来。 道和目送马车走远,直到没影了,这才转身回山上去。 满宝回到家时,正巧周喜带着孩子回来。 她是回来送满宝的,明天一早满宝他们就要走,她肯定赶不及回来这么早,因此便提前一晚回来。 她给满宝做了一身衣服和两双鞋子,直接给她塞进箱子里,她道:“你们路上要走好久呢,在路上不好换洗,多准备两套衣裳也好换着穿,把脏衣服收好,等到了京城再洗。” 满宝应下。 她又拿出一个小包袱,拉着满宝低声道:“这是小衣,我想娘和大嫂肯定给你准备了,但我还是给你做了两套,都是用你给我的布匹做的,很贴身滑顺,不嗝人,你路上可以换洗。” 这个小包她给放在了箱子的最上面,这样方便拿取。 见她心不在焉的,周喜就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大姐这儿有些好玩的事儿,你要不要听?” “什么好玩的事儿?” “去年你外甥百日,刘家村的刘大郎悄悄的找上门来,结果正巧让你姐夫撞见了,你姐夫揍了他一顿。” 满宝立即精神起来,眼睛亮闪闪的问道:“他找上来干啥?” 周喜就知道,如果有让满宝转移注意力的东西,那除了好吃的,就只有这些八卦了。 第1372章 启程 她笑道:“他想找我要钱。” 满宝不解,“要钱?” 周喜点头,“他知道是他自己不能生了,听说看大夫能治,就想花钱买药,但他吃了一段日子没什么用,家里的钱倒是花光了。” 她道:“他就来问我要,说我要是不给,他就去找你姐夫,告诉他我们以前是怎么过日子的。” 满宝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到自己的话,“这也忒无耻了!” “可不是吗,结果他刚和我说完这些话就被你姐夫给撞见了,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他就被你姐夫给打了一顿。” 满宝有些忧虑,“那他现在还敢来找你吗?” “要是只有你姐夫,他自然敢的,但还有你哥哥们呢,”周喜笑道:“这事让爹娘知道了,爹就让大哥和老二老三去刘家村走了一趟,他不敢再去县城里找我的麻烦了。” 满宝就哼哼道:“坏人!大姐,当初你和离对了!” 周喜看了眼正在满宝的床上乱爬的儿子,眼眶微红的点头,“是啊,多亏了家里。” 因为她也没想到她的前夫能无耻成这样,以前他并不是这样的。 见满宝彻底转开了注意力,不再想着二吉病逝的事,周喜这才笑着转开话题,四处找着八卦和她说。 满宝津津有味的听了一下午的八卦,还是快要吃晚食了姐妹两个才出门去。 因为今晚是在家的最后一晚,小钱氏给他们做了许多好吃的东西。 满宝忍不住吃得过饱,肚子都圆了,她没忍住抱着小钱氏哭,“大嫂,我会很想你的。” 小钱氏也抱着她道:“大嫂也想你。” 看着抱在一起的姑嫂两个,老周家一家子都无言起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周家就开始往车上装东西了,除了一车茶叶,还有一车装他们的行李。 白善家那边早和他们商量过,满宝和三丫等人都坐他们家的马车,因为他们的马车有棚,这么大冷的天要是坐敞开的板车,骡子再跑起来,一定能冷死。 等满宝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时,行李已经都装好了。 小钱氏给他们煮了面,每一碗上头都盖了厚厚的竹笋羊肉臊子,吃一碗便从内而外的发热。 特别的舒服。 她还给他们做了不少的馒头和煮鸡蛋,都给他们收在干净的布袋里,“中午停下,烧一锅水,热一热就能吃了,出门在外是肯定要吃苦的。” 但三头等人却很兴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出远门呢,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苦。 吃完了面,天也微微亮了,白家过来了一个下人,帮着赶了一辆车出去。 周五郎赶了装着茶叶的骡子车,装着行李的则交给了白家的下人。 这一次,刘老夫人和郑氏也都跟着一起上京,大部分白家的下人都会随他们进京,只留下了三个人看守这边的宅子,其中一个还是白庄头,他要管理白善他们的小庄子。 所以他们带的下人不少,带的车马也不少。 一直养在白善家里的三匹小马也被拉出来了,满宝上前摸了摸赤骥,把她随身带着的小包给放到马车上,就跃到马上看向白善,扬着鞭笑道:“走?” 白善微微一笑,也跃上马,笑着点头,“走吧。” 白二郎才打着哈欠爬上马车,一点儿骑马的意思都没有,他靠着窗往外看了一眼,嘟囔道:“一大早上的骑马,也不怕风吹跑了。” 吹跑是不可能的,罗江县的风都还没有京城大呢,这里四面环山,很少有大风。 白二郎瞥眼看见三头,他和三头素来玩得好,便招呼他道:“你要不要来和我坐?” 三头却看中了他的马,目光炯炯的问道:“二少爷,我能骑你的马吗?” 村里的人对白老爷尊敬,路上遇见他都是叫白老爷,在白善没来前,白大郎和白二郎是七里村唯二的少爷。 尤其是白二郎,他们家搬到这里来时他刚懂事,最喜欢让下人背着满村子乱转,大人们都恭敬的叫他一声二少爷。 虽然他们并不是白家的下人和佃农。 所以村里的孩子们也喜欢跟着叫他二少爷,即便是他们后来在学堂里做同窗,除非吵架和打架,不然大家都喜欢叫他二少爷。 就好比现在,三头他们还是喜欢叫白善做善少爷一样。 白二郎看了一眼他的绿耳,拒绝了,“我的马只认我。” 三头却不这么认为,直接做鬼脸道:“真小气!” 白二郎又打了一个哈欠,不在意的道:“不上来就算了,我这儿还有好吃的豆包呢。” 三头就犹豫了一下,然后爬上车,“好吧,我跟你坐。” 一旁的四头和三丫:…… 他们说话的功夫,白善和满宝已经打马围着车队跑了一圈,老周头和钱氏他们只把人送到大门口,然后就不送了。 用老周头的话说是,又不是不回来了,送到村口算怎么回事? 刘老夫人和来送她的白老太太话别,见两个孩子已经骑马跑出村口了,便笑道:“嫂子快回去吧,我们下午就到绵州城,到时候立之他们在城里接我们呢。” 说罢,让人去前面通知开始走了。 车队缓慢的走动起来,在晨曦中慢慢走出七里村,而此时,七里村的村民们才起床,听到动静出来看见慢慢消失的车队,忍不住道:“老周家和白家人又出去了。” 话语中不免带着些羡慕。 满宝和白善骑马跑得比较快,而且也没那么颠簸,跑了一阵后身子热起来,离车队也远了些,俩人便放慢了速度,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 大吉不在,但刘老夫人也给他们配了两个护卫,俩人此时也正骑马跟在他们身后。 见他们回头看,护卫便道:“少爷,满小姐,我们比他们多跑了半里地左右。” 白善点了点头,和满宝道:“我们先往前面去吧,中午要是停下歇脚,我们还可以帮忙先找到歇脚的地方,再收些木柴。” 满宝应下。 于是四人便继续往前跑了。 后面车队里,因为路不好行,本打算再睡一个回笼觉的白二郎被彻底颠清醒了。 他打着哈欠挤出一滴泪水来,定睛看向对面正啃着豆包的人,他沉默了片刻问道:“你没吃早食?” 第1373章 忧伤 三头点头道:“吃了,但还能再吃,你家的豆包真甜。” 见白二郎头发都没梳好,他摇了摇头,顺手拿过自己的竹筒,拧开递给他,“喏,我娘让我爹一大早去磨的豆浆,已经煮过了,还放了一些糖,你先暖暖胃吧。” 白二郎接过喝了一口,觉着不错,就忍不住又多喝一口…… 三头见他这么一会儿功夫把他豆浆全喝光了,便低头看一眼他特意给他留下来的豆包。 白二郎见了不好意思的笑,伸手抓了一个豆包道:“你娘做的东西真好吃。” 三头叹息一声,只能原谅他了,“那是当然了,昨天晚上吃完饭,小姑抱着我娘差点儿哭了,说又要许久吃不到我娘做的东西了。然后我娘就把厨房里剩下的那坛豆腐乳也给小姑装上车了,我爷爷好几次张着嘴巴都不好开口要回来呢……” 白二郎也吃过那东西,是去年小钱氏在县城里开铺子时,根据满宝留下的方子琢磨出来的东西。 老周家给他们家也送了些,一开始看见这东西的时候他连闻一下都不乐意,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觉得还是挺好吃的,尤其是和豆子炒了就着稀饭吃…… 白二郎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摸了摸肚子后突然觉得家里特意给他准备的甜豆包似乎也不是那么好吃了。 三头也这么觉得,于是把手上的最后一口包子吃了就不再伸手拿了,这会儿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儿忧伤,“以后都吃不着我娘做的包子了,我娘做的包子也很好吃,特别是肉包,里面好多汤水,轻轻地咬一口,还得先把汤汁都吸了才能吃,不然会流出来烫到下巴的……” 白二郎吃着豆包更没有滋味了,他对三头道:“要不你换辆车吧。” 三头听见,便对白二郎挑眉一笑,道:“你把你的小马给我骑吧……” 白二郎断然拒绝,“不行,绿耳是我的。” 三头嫌弃,“你为什么给它取这样的名字,马不该取个闪电,疾风之类的吗?” “你懂什么,绿耳是名马,上古名马懂吗?” 三头读书还有限,摇头道:“不懂。” 俩人在车里抖着嘴,马车慢慢上了官道。 官道的路比较好走,至少没那么颠簸了,白二郎探头出窗往前看了一眼,根本看不到白善和周满的身影,问道:“他们两个这是跑到哪儿了?” 三头也探头往外看去,畅想了一下后道:“马那么快,应该已经到绵州城了吧?” 白二郎:…… 他缩回身看三头,“你是认真的吗?我们又不是急行,怎么可能午时前快马到绵州城?” 他道:“何况我们还得先去县城接上先生呢。” 庄先生一早也准备好了,满宝和白善最先进城,直接就往庄家去了。 庄先生才吃完早食,正在净手,看到他们后笑问,“倒比我预计的要快些。” 满宝道:“我们是骑马来的,他们还在后面呢。” 庄先生笑着点了点头,指挥着两个弟子把他的行李搬出去。 庄纪安连忙带着两个弟弟上前帮忙,今天庄大郎也请假在家,并没有去铺子当差。 他和儿子将最重的那个箱子搬到巷子口,满宝几个也把剩下的行李搬了出来。 庄先生知道回乡后要再上京城,所以并没有带很多东西回家,一些书是带给三个孙子的,剩下的就是他的两套换洗衣物和要拿回家的金银了。 但庄大郎让人给父亲做了几套衣服鞋袜,还有一些腊肉也都包好了放进箱子里,所以也收拾了不少东西出来。 他们才把东西搬出来没多久,车队便进城来了,经过这个巷子口后缓慢的停下。 给庄先生准备的马车停在他们跟前,下人们先把庄先生的行李搬到后面装行李的车上绑好,这才请庄先生上车。 白二郎等人从车上跳下来,先跑过来和先生请安,这才恭手立在一旁等先生上车。 庄大郎托白善和满宝几人照顾好父亲,便退到一旁目送父亲上车。 庄先生上车后撩起窗帘与他道:“我已经和县学的黎先生说好了,待过了十五,你直接领着纪安去入学就好。” 庄大郎应下。 庄先生便越过他看向站在后面的庄纪安,叮嘱道:“纪安,好好读书,知道吗?” 庄纪安乖巧的应下。 庄先生这才放下帘子离开。 白善和满宝回身冲庄大郎几人行礼告辞,牵了他们的马等车队过去,还热情的邀请白二郎,“一起骑马吧,我看今日天气还不错。” 话才说完,白二郎正犹豫的时候,一阵寒风吹过,因为下来得匆忙,没有披斗篷的白二郎抖了抖,那寒风直接往脖子里钻。 他立即拒绝,“不要,我要坐马车,你们自己骑吧。” 说罢拽了三头就往他的马车跑去。 三头回身和满宝喊道:“小姑,我愿意骑马呀。” 三丫和四头想也知道不可能,他们也就坐在马上走过一圈,根本没学会骑马,于是和小姑打了一声招呼后也跑回马车去了。 满宝便和白善等马车都过去了才上马去追,不一会儿便越过车队率先出城了。 出了城也是宽敞的官道,俩人渐渐放开了马跑起来,远远的把车队甩在了后面。 刘老夫人得到提醒,推开车窗往前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俩人飞扬的斗篷,两个护卫追在他们身后渐渐没了踪影。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让他们去吧,这两天他们两个心情不好,今日正好让他们把气撒出来。” 刘嬷嬷笑着应了一声“是”,就没让人去拦他们。 白善和满宝甩开车队后就彻底放开马让它们飞跑起来,还你追我赶的比赛着,风迎面吹来,刮得脸有些疼。 但俩人也没停下,要不是白善跑在了她前面,扬起了灰尘,她还恨不得哇哇叫两声呢。 俩人你追我赶的一直往前跑,直到护卫提醒应该停下等车队了,他们这才停下。 俩人现在很有出远门的经验了,而且以前出门的时候大吉也没少教他们。 俩人往前找去,找到了一块儿平坦些的绿地,那上面也有车队停下的痕迹。 白善指了道:“就在这儿歇脚吧。” 护卫应下。 第1374章 啊啊啊啊 四人下马,将马牵到草地上栓在了树上。 今天才初八,大部分人还都在家里过年呢,商人也是要过年的,因此此时官道上一个人也没有。 满宝解下斗篷,直接放在树上,她往林子里看了一眼后道:“我们去找些木柴吧。” 白善点头,也解下斗篷放在树上。 两个护卫对视一眼,一人跟着他们进去,一人则留下看马和东西。 这是野生的林子,里面很杂乱,白善和满宝走了一段,见地上有许多枯掉的杂草,便先扯了些干草,以做引火用。 这一片林子似乎常有人停留,所以书上的枯枝并不多,他们往里走了好一段才看到有枯枝。 俩人都做过掰枯枝,捡木柴的活儿,白善比满宝高,于是蹦起来将枯枝掰断扔给她,满宝就扯了些茅草搓成绳子把木柴放上去。 跟着他们进来的护卫也伸手扯枯枝。 满宝捡着枯枝,捡着捡着便顺着科科的解释去挖一棵大树底下的洞。 她慢慢放轻了动作,等把洞口挖大以后便下意识的先去看了一眼护卫,见他正背对着她,已经走出一段距离扯枯枝了,便拿着一根树枝伸进洞里。 白善才扯下一根枯枝丢在地上,下意识的去找满宝,就见她一脸紧张和小心翼翼的用枯枝往外扒拉。 他正想上前,就见她扒拉出了一条团成一团的蛇。 白善身子一僵,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她。 满宝身子也一僵,她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退,见蛇已经惊醒,正晃着脑袋慢慢支起身子来,她的棍子还放在蛇身上,她都没来得及回去看护卫,直接就让科科连着棍子一起收起来。 白善正在考虑要不要叫护卫过来救命,就见满宝手中的棍子和洞口的蛇一起消失不见了。 他瞳孔一缩,下意识的走了两步,正好将护卫挡在身后。 护卫依旧背对着他们,但似乎是许久没听到他们的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他们少爷正背对着他看着满小姐,而满小姐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笑着摇了摇头,回头继续去掰他的树枝,没有打扰他们。 白善瞪了许久,确定那木棍和蛇不会再凭空出现后扭头看了一眼护卫,这才上前蹲在满宝身边。 满宝正在和科科“啊啊啊……”的叫着,直到科科保证那蛇不在系统空间内停留,直接收录到了百科馆内,已经由百科馆运送给相关的研究室,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维度上后,满宝才停止了“啊啊……” 白善凑到满宝眼前盯着她看,“你脸都白了,既然害怕,为什么要去招惹它?” 满宝小声问,“你都看见了?” 白善点头。 满宝就呼出一口气道:“不是我要的,是别人要的。” “周小叔?” 满宝摇头,“不是,给别人的。” 白善便道:“阴间可真奇怪,送礼不是送纸钱,而是流行送蛇吗?” 满宝:…… 白善已经自顾自的找到了理由,“也是,蛇为阴,是不是吃蛇可以增长鬼魂的力量?” 满宝:…… “那我们要不要给周小叔也找一些蛇?” 满宝正想拒绝,白善便道:“不过我们自己抓蛇还是太危险了,可以请人去抓,乡下应该会有善于捕蛇的人吧?” 满宝立即道:“你说的不错,可以找人。” 她怎么就一时想不到呢? “可我们买蛇,家里人会不会知道?” 这件事白善知道也就算了,要是其他人知道,肯定瞒不住她爹娘,科科的存在可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可要是所有人都觉得跟在她身边的是她亲爹…… 满宝只是想想就觉得窒息了,她爹娘知道了一定会疯掉的,所以这事一定得保密。 白善不觉得这是问题,拍着胸脯道:“你放心,这事交给我。” 护卫扯了不少的枯枝,一回头,发现少爷和满小姐脑袋靠得极近的蹲在一起说悄悄话,他就忍不住高声道:“少爷,满小姐,你们看这够了吗?” 俩人一起扭头看去,点头道:“差不多了,我们人多,再扯一些好了。” 然后继续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护卫挠了挠脑袋,老夫人只说要跟紧少爷和满小姐,不让他们有危险,也不要让他们逾矩,但凑得近了一点儿说悄悄话应该不算逾矩吧? 他迟疑的转身,继续去掰枯枝。 白善和满宝已经密谋好,于是高高兴兴的要起身去整理木柴,这一起,满宝就发现因为紧张和蹲得太久,她脚麻了,差点摔倒在白善身上。 白善半抱住她,等她缓了一下后便扶着她慢悠悠的往回走。 满宝走了十几步,那骨麻劲儿过去以后便和白善一起把地上的木柴都捡过来绑好了。 三人最后拖了四捆木柴回去。 留下的护卫连忙挽了袖子去帮忙。 四人搭了四个火堆,只是搭好木柴而已,还没生火。 他们久等不见人来,护卫抬头看了一下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后道:“少爷,要不我去看看?” 白善点头,“去吧。” 护卫便骑了马回去找,但不到一刻钟他便回来了,身后还远远的跟着马车。 他高声禀报道:“少爷,老夫人他们到了。” 白善和满宝就手拉着手走到路边去等,另一个护卫则转身去生火。 车队缓缓的到了跟前,又往前走了一段后停下,正好中间的车辆停在白善他们的身前。 白善去扶祖母和母亲,满宝则去扶庄先生。 有下人搬了几张凳子来给刘老夫人和庄先生几人坐,其他人就只能蹲着或坐在草地上了。 周五郎也停下了车,三头三丫和四头没有出远门的经历,于是都听周五郎和满宝的,将车上的吃食取了一些下来,三家一起热了热后分了吃。 刘老夫人从满宝手里接过一个重新热过的白馒头,咬了一口后对庄先生笑道:“也是奇了,这馒头都是一样的做法,偏她嫂子做的就是要比其他人做的劲道些。” 庄先生笑着颔首,这也是他放手学堂最为惋惜的一件事了。 满宝笑道:“刘祖母喜欢吃就多吃些,我大嫂给我们做了好多呢。” 刘老夫人笑着点头,看了一眼官道后道:“再走一个多时辰应该就到绵州了,今晚我们要在绵州停留一夜。” 第1375章 不记路 本来,以他们这样的速度应该继续往前,过了绵州十二里左右有个小镇,那里也可以停脚的,但他们既然要去接上白大郎,那不如停留一晚。 庄先生才在车上已经听二郎提过一嘴了,笑道:“也不知道大郎的亲事定下了没有。” 白善三人一听,立即对视一眼,怕冷怕颠的白二郎道:“一会儿我和你们一块儿骑马。” 三人对视一眼,嘿嘿一笑,都想要提前进城去听八卦。 庄先生最了解这三个弟子不过,一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便忍不住摇了摇头,但也由着他们去了。 三人快马加鞭的往绵州城跑。 三头只能趴在车窗那里看着他们跑远,然后回头和两个弟弟妹妹道:“等以后我有钱了,我也要买一匹马。” 四头道:“那可有的等了,你现在读书要花钱,以后考学要花钱,考官也要花钱,得什么时候才能挣钱呀。” 三丫补充道:“还有娶媳妇呢。” 四头便想起来了,“娶了媳妇就还得生孩子,生孩子就得养孩子。” 他同情的看着三头,摇头啧啧道:“照这么算,三哥,你别想买马了。” 三头冲他吼道:“我就不能多赚钱,既娶了媳妇也买了马吗?” 四头问道:“你能做什么赚钱?” 三头就沉思起来。 四头道:“你还是先把字练好了吧,我听小姑说,在京城要抄书挣钱,那字得工整好看才行。” 三头便道:“我的字比你的好看。” 四头:“不可能。” 三丫给三头作证,“三哥的字就是比你的好看。” 四头一脸深受打击的模样,“真的假的?” 三丫狠狠地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干什么?” 白善三人一溜烟的跑到了绵州城下,今日初八,进出城门的人也不少,三人不得不下马排队进城。 两个护卫紧紧地跟着他们,进了城后道:“少爷,堂老爷他们应该是在别院里。” 白二郎立即道:“我知道我家的别院在哪儿。” 他便要走在最前面领路,可这一嗓门喊出来,本来靠着城墙快要睡着的下人立即惊醒过来,循着声音跑上来,叫道:“二少爷!” 几人扭头去看。 一个下人立即跑上来行礼,“二少爷,堂少爷,满小姐,老爷和大少爷让小的在这儿等你们,别院那边都收拾好了,咦,怎么就只有少爷小姐,老夫人他们呢?” “他们在后面呢,”白二郎不想让他带,挥手道:“我知道别院在哪儿,你在这儿等着叔祖母他们吧。” 下人还来不及反应,三人已经上马要走,他连忙拉住跟在后面的护卫,“这……” 护卫道:“你在这儿等着吧,我们是快马来的,老夫人他们落在后面,估计还得两三刻钟才能到呢。” 让三个那么好动的小主子待在这儿等上两三刻钟显然是不可能的。 下人只能松开了护卫,看着他们骑上马飞快的跑了。 绵州城没有益州城热闹,更别说京城了,但它的街道也没那么宽,所以三人压着马速,慢慢的往前跑。 他们对绵州城不是很熟,因此一脸好奇的睁着眼睛看向两边,走了好久,白善觉得不对,架着马上前拦住白二郎,问道:“再跑下去就要出城了,你到底记不记得别院在哪儿?” 白二郎正绞尽脑汁的想呢,他觉得这附近哪儿哪儿都眼熟。 过年那会儿回来时他们也路过绵州,不过当时他们人多,且提前没有准备,所以是住在客栈里,并没有去别院。 算起来,他还是去年,不,算是前年过年的时候来过绵州。 白二郎一脸无辜的看着白善,一旁的满宝见了后道:“算了,他肯定是忘了。” 她扭头问跟在后面的护卫,问道:“你们呢,你们知道吗?” 护卫笑道:“小的知道,在二胡街六十八号。” 白善问,“二胡街在哪儿?” 两个护卫:……他们也没来过呀,不过是记下了地址而已。 白善和满宝一起看着两个护卫,其中一个最先反应过来,立即道:“小的这就去问。” “我知道了!”一旁冥思苦想的白二郎突然大喝一声,打转马头指着来路道:“在前面那个路口,拐进去,一直往里去就是了,没错,路口有一家卖肉饼的摊子,他们家的肉饼可好吃了。” 白二郎这么一说,白善和满宝都觉得有些饿了,俩人立即打转马头,一脸严肃的道:“那走吧,我们现在去看看。” 护卫道:“少爷,还是找人问一问吧……”要是不对,他们也没必要跑这一趟不是? 白善却一脸信任白二郎的模样,打断护卫的话道:“我相信二郎,而且就算错了也没什么,我们再找人问话就是。” 白二郎骄傲的扬起了脑袋,骑着绿耳先跑在了前面。 满宝和白善立即跟上,俩人问白二郎,“你没记错,那儿真有好吃的肉饼吗?” “没记错,我爹和大哥都请我吃过,每年去我舅舅家拜年,我们都要在绵州城住一两天,每天早上都是吃的那肉饼,他们家的羊肉汤也好喝。” 满宝就对白善道:“刚才我们下来的时候我的确闻到羊肉汤的味道了。” 白善也点头,“我也闻到了。” 他们往前跑了一会儿,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了,再往前去一些,的确闻到了羊肉汤的味道,还有浓浓的肉香味儿。 跑在最前面的白二郎已经最先看到了幌子,高兴的哈哈大笑道:“没错,就是他家的摊子。” 三人骑着马跑到摊位前,铺前正有一个人在不停的剁肉沫,他膀大腰圆,看到三个粉雕玉琢般的少年骑着马在他的摊位前停下,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大汉忍不住有点儿紧张,差点脱手把案板给剁穿了,他见三人从马上跃下,便笑问,“三位少爷小姐是要吃肉饼?” 三人点头,看了眼饼的大小,白善笑道:“给我们来五个。” 大汉忍不住眯着眼睛笑,高兴的应了一声。 他从灶里取出一个烤得微焦的饼,切开以后往里塞肉和菜,他特别实诚,肉多菜少,塞得满满的以后装在纸袋里递给白善。 第1376章 羡慕 白善就转身交给身后的护卫。 护卫们连忙拒绝,白善道:“吃吧,跑了一路,不会不饿。” 他们又不是坐在车里,骑马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何况现在还冷,还得抵御风寒,会饿得更快的。 连他们三个小的都饿了,他们肯定饿得更快。 摊主速度很快的切好了五个饼,把肉剁了塞进去,或许是他们真的长得好看,摊主不小心把肉饼的开口切得很大,然后尽可能的往里塞肉。 摊主热情的招呼他们在店里坐下吃,还道:“我们这里有羊肉汤,不贵,五文钱一碗。” 比肉饼便宜,肉饼是九文钱一个。 白善掏出一串铜钱,数了四十五个给他。 摊主数出九个放进盆里,又数了九个放进去,三人便站在摊前看着他数了五次,都放进了盆里,一抬头见三人还没走,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刚才专注数钱去了,没办法,他数数不太好,要是走神,一下就不记得刚才数到几了。 白善却忍不住对摊主竖起大拇指,“你这数数的法子不错。” 摊主立即高兴起来,“多谢郎君的夸,我婆娘也是这么说的,平时都是她在一旁收钱的,她要是不来,我就只能这么收,不然这饼一多就出错。” 多的数他不会数,但这十以内还是可以的。 白善趁机问,“大哥,这旁边的街是二胡街吗?” 摊主虽然觉得白善叫他大哥矮了辈分,但依旧点头,“是二胡街,怎么,郎君的亲友住这儿?” 白善颔首,笑道:“我堂伯有个别院在此,是姓白的,你知道吗?” “哎呀,是白老爷家吧,知道,知道,刚才白家的大少爷还来买了肉饼呢。” 三人一听,眼睛立即亮起来,和摊主行礼后便牵了马拐进旁边的街道。 二胡街比主街还要小一些,也只有进街的前半段才有商铺,到后面就没有了。 一进来,白二郎的记忆便被唤醒了,非常肯定的和白善道:“没错,就是这条街,往里去,倒数第三家就是我家别院。” 白善将纸袋往下剥了剥,咬了一口后道:“我知道,刚才摊主都说了。” 满宝也并不急着去别院,闻着纸袋里的香气,也剥了纸袋吃。 白二郎叹息一声,也边吃边走,三匹小马乖巧的跟在他们主人身边,似乎也闻到了香气,拿着鼻子拱了拱他们。 满宝轻柔的推开赤骥的脑袋,道:“你不能吃这个,一会儿给你豆子吃。” 三人慢悠悠的往前走着,吃完了肉饼后便把纸袋放在一处,一起交给白二郎拿着。 要是以前,白二郎肯定跳脚表示受屈,但他今天忘路,有些心虚,于是默默地拿着没反抗。 三人才吃了一个大肉饼,也不觉着饿了,于是决定慢慢走过去。 特别是白善和满宝,俩人手上只牵着马,绳子在手上转了转,还轻轻地哼着歌儿,惬意不已。 走过一个巷口,白善往里瞥了一眼后扭头和满宝笑道:“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和大堂哥好像。” 话音一落,白善觉得有些不对,拉住马,直接倒退回去看…… 满宝和白二郎也立即倒退回去,三人站在巷口,一起往里探头看,就见白大郎正低头站在巷子里和对面的小娘子说着什么,他对面的小娘子也正低着头,脸色嫣红。 守在巷口里的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丫头看到三个脑袋探进来看,便想要喝止他们,待看到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和披的斗篷,便有些不太敢,再看到他们身后还跟着三匹骏马,一时更不敢对他们说话了。 她只能回头去提醒他们家小姐,“小姐……” 小厮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喊出来,“二少爷……” 然后对上白善和满宝的目光,他越加的窘迫,小声的叫道:“堂少爷,满小姐……” 正说话的俩人听到声音也吓了一跳,扭头看过来,小娘子一见到巷口这么多人,下意识的便蹦到白大郎身后躲着。 白大郎也挡住她,但见是白善他们,他便松了一口气,“二弟,堂弟,师妹,你们到了?” 想起了什么,他有些紧张起来,连忙问道:“叔祖母他们……” 白善道:“我们是快马来的,祖母他们坐车还在后面呢。” 白大郎就松了一口气。 白善三人看看挡在他们身前的小厮,又去看看丫头,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白大郎身后的少女身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白大郎一见他们的神色便觉得不好,连忙道:“你们别多想,这是成二小姐,我们,我们……” 他脸色微红道:“我们两家已经说定亲事了。” 成二小姐红着脸点头。 白大郎让小厮和丫头让开,等他们三个进来后便侧身给他们做介绍,“二小姐,这是我弟弟,这是我堂弟白善,这是我师妹周满。” 成二小姐红着脸抬头,对着三人屈膝行礼,三人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容易害羞的人,愣了一下后纷纷回礼。 白二郎一脸的不解,“大哥,你们怎么躲在这儿说话?” 白大郎轻咳一声道:“我明日就要走了,所以找二小姐说说话。” “那该回家才是呀,在这巷子里既无茶,也无座,多失礼呀。” 成二小姐脸更红了。 满宝就扯了他的衣角一下,让他少说话。 白大郎也暗暗瞪了白二郎一眼,以为他不想吗? 可家里有爹和娘在,成二小姐上门基本上就是和他娘说话了,他们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 而且他们才说定亲事,成二小姐便找上门来,落在他人眼里不免显得不够矜持。 他们两个的情况又不像是白善和满宝。 说到这里,他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并肩而站的白善和满宝一眼,从小长大就这点儿好处,就算白善天天去老周家找满宝,或满宝天天去白家找白善,都没人会觉得奇怪。 所有人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白善接触到白大郎的目光,却误会了,他颇为理解的对他点点头,于是对满宝和白二郎道:“我们走吧,还得告诉堂伯和堂伯母一声,车队快到了。” 他扭头对白大郎道:“大堂哥,你先招呼成二小姐吧,我们先走了。” 白大郎总觉得他误会了。 第1377章 非礼偷听 白大郎想叫住三人,但一张口,看到一旁红着脸低头站着的成二小姐,他便收回了声,只点头道:“行,你们先回去吧。” 三人转身出了巷子,牵着马往前走了一段,确认巷子里的人看不到他们了,立即就丢了马又跑回去。 两个护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帮他们拉住马。 三人小心翼翼的跑回巷子口附近,不敢露头,就贴在墙壁上听里面的动静。 成二小姐也羞臊得很,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亲自把东西送到他手上,但刚到二胡街的时候她是后悔了的。 可就是这么巧,她刚想让马车掉转头回去,结果就碰到了才买肉饼回来的白大郎。 现在还被人家的弟弟们撞见了,也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怎么想她。 成二小姐红了眼眶,把手里拿的东西塞进他手里,低声道:“我就先回去了。” 白大郎觉出她的懊恼,一时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能道:“我弟弟们很是开明,他们不会多想的。” 他顿了一下后问道:“要不,你去我家坐一坐吧,一会儿我叔祖母来,或可一见。” 成二小姐连连摇头,她今天是借口出来看新春的衣裳出门的,家里要是知道她没有长辈带着,也不递帖子便失礼的上门,一定会恼了她的。 白家也会轻看了她去。 成二小姐和白大郎行了一礼,转身便走。 丫头连忙扶了她的手,趴在墙上的白善他们听到动静,立即转身就跑,飞一般的跑回到马边,手忙脚乱之下还牵错了马。 不过这会儿也换不回来了,他们只能憋着气,背对着巷口,以示他们刚才没有去偷听,就是站在这里看看风景,等一等大哥之类的。 成二小姐一出来,才一扭头便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三人和两个护卫,脸又一红,匆忙扶住丫头的手往街口走去,一直停留在街边的马车连忙过来接人。 白大郎追出来,也看到了三人,看到满宝站在绿耳边上,而白二郎拉着白善的盗骊,白善拽着满宝的赤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暗暗瞪了三人一眼,去追成二小姐,将她送上马车,等人走远以后才去找白善三个算账。 三人头也不回,僵硬的站在远处,问一旁的护卫,“成二小姐走了吗?” 护卫:“走了,大堂少爷过来了。” 三人就泄出一口气,回头迎上白大郎,还不等他开口,三人先埋怨了起来,“大哥,你怎么能跟姑娘家钻巷子呢,还是成二小姐。” 白善点头,“就是,便是不回家,也该请二小姐去饭馆或酒楼里坐一坐呀,这才显得尊重些。” 满宝摇头,“师兄,你实不该呀,对了,看这样子,你们是已经说定亲事了?” 白大郎一句话没出便被他们夺得了主动权,他只能憋屈的咽下到嘴边的质问,回道:“嗯,我们两家已经说定了,昨天还交换了定礼。” 这效率真快,三人一起冲他竖大拇指。 满宝便感兴趣起来,“所以成二小姐来是送师兄的?也是,明日你就要启程去京城了,这一别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她送了你什么东西?” 白大郎就把手里的盒子往袖子里一塞,不给他们看。 白善则问,“大堂兄送了成二小姐什么东西?” 三人一起看向他空空的手,又扭头去看他身后小厮手里拿的纸袋,那纸袋还特眼熟。 白二郎道:“大哥,你连一个肉饼都舍不得送人家吗?” 白大郎就忍不住拍他,“你见谁送姑娘家礼物是送肉饼的?” 白二郎抱着脑袋道:“怎么没有,白善刚才就送了满宝一个肉饼。” 白善:“……我送的东西可多了,可不止是肉饼。” 满宝很有经验的样子,提议道:“师兄,你得送些留得很久,又有纪念意义,又还适合成二小姐的礼物才行,别忘了,你这一走可是一年呢。” 白大郎就纠结起来,问道:“你说送什么?” “送花吧,”满宝自信的道:“没有女孩子是不喜欢花的,且春天快到了,你要不要送一盆牡丹花?” 白善瞪圆了眼睛看向满宝,“你要卖花给大堂兄?” 白二郎问,“是只有你能找来的那种花吗?” 满宝道:“才不是呢,我是让他自己上街去买,买一盆好看又健壮的,她可以慢慢养。” 白大郎道:“我觉得你不能代表别的女孩子,我心里已有了要送给她的东西。” 白善好奇,“是什么东西?” 白大郎没回答他,上下扫视了他们一会儿后问,“你们不把马换回来吗?” 三人这才发现他们还牵着错误的马,于是立即换回来。 白大郎呼出了一口气,一边转头吩咐两个护卫不许把今天的事往外说,一边训斥三人,“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知不知道?你们既见了我们,就应该当看不见才是,非得钻进来找我们说话,这也就算了,既走了,怎么还返回来趴在墙头上偷听?” 三人对于后半段表达了歉意,并表示以后再也不会了,但对前半段表示了反抗,白善道:“大堂兄既然知道失礼,那怎么还那么做呢?” 跟在后面的小厮连忙解释道:“堂少爷,我们少爷一开始是要请成二小姐上酒楼去的,只是成二小姐难为情,且说只有几句话和我们少爷说,这才下车来在巷子里说几句话而已。” 白善表示怀疑,“可街口卖肉饼的说了,大堂兄早就去买肉饼了,时间那么久,怎么可能才说了几句话?” 白大郎惊奇,“你们怎么知道的?” 白二郎道:“我们也去买肉饼了,还问了路,买了以后还慢悠悠的吃着往这儿走,你看,我们连肉饼都吃光了。” 三人对于小厮说的“几句话”表示怀疑。 白大郎轻咳一声,主动解释道:“本来是只有几句话而已,只是说着说着就多了。” 白善和满宝都表示理解,他们也经常这样。 白大郎道:“成二小姐脸皮薄,你们可别告诉家里。” 三人点头,表示一定会守口如瓶。 白二郎这才想起来问,“大哥,家里没吃的吗,你怎么还出来买肉饼?” 白大郎轻咳一声,眼神飘忽着没说话。 第1378章 二见钟情 他身后的小厮已经快言快语的道:“大少爷说要出门逛街,也不让家里派车,结果自己走到街口,却是买了一个肉饼就回来了。” 三人一起扭头看着白大郎,片刻后恍然大悟,一脸兴味的盯着他看。 白大郎就挥手道:“去去去,赶紧回家去。” 结果他们还没来得及回家呢,街口便传来声响,几人一起回头看去,就见白家的车队进来了。 众人:…… 白善他们下意识就跃上马,不等后面马车的人看见就一溜烟跑了。 白大郎伸手抢过一个护卫的马,也跳上马跑了。 原地瞬间只剩下一个护卫和小厮,俩人面面相觑,半响无语。 一行人跑到别院,连忙敲开大门,喊道:“车到了,赶紧把门槛拆了……” 白老爷听到动静赶出来,看到四人头上冒汗,就问,“怎么是你们打前儿来通知,下人呢?” 白善三个尴尬的笑。 护卫暗道,小主子们都快马飞奔跑在前头了,老夫人怎么可能还多此一举派人打前儿来通知? 大家手忙脚乱的拆掉门槛,又根据白善说的车辆数把院子腾出来,不一会儿,车队就到了,先是坐着人的车进入,等人都下来了,装着行李的车才进院子。 白老爷买的这个别院就是给自己平时来绵州城时歇脚的,所以不大,只有两进,顺带一个小花园。 一下进来这么多车马和人,瞬间把院子给挤满了。 好在他早有准备,后院已经收拾好,刘老夫人婆媳一间房,白善和白二郎则和白大郎住一个屋,满宝和三丫一起…… 几个人住一间屋,人瞬间就安排妥当了。 这种琐事用不着白善他们,白老爷还嫌弃他们在跟前添乱呢,挥手打发了他们,三人这才挤在白大郎身边看着他。 白大郎没办法,只能坦白从宽,“我就是想出去买些东西,使人给她送去,我们才下小定我便要上京去,的确心有愧疚。”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怎么又不去了?” 白大郎轻咳一声,“我突然想到,这样贸然往人家家里送东西也太过失礼了……” 所以他就又回来了。 但说好了要上街买东西,要是什么东西都不买就回去也太丢脸了,所以他就顺手在街口的铺子里买了个肉饼。 白大郎把那已经冷掉的肉饼贡献出来,特别大方的道:“喏,这家的肉饼很好吃,送你们。” 三人一脸的嫌弃,“我们已经吃过了,而且这都冷掉了。” 路过的三头一点儿也不嫌弃,停住脚步探头进来,“冷掉了吗,那给我,我拿到厨房里热热。” 白大郎便笑着把肉饼交给三头。 三头拿了他的东西,便投桃报李,“大少爷,这做亲家要讲礼,但夫妻之间不该太讲礼,不然这日子一定过不好。” 别说白大郎三兄弟了,就是满宝都惊呆了,一脸惊诧的看着三头,“你这么了解?” 三头就摇头晃脑道:“那是当然,这都是从我爹和我娘身上看出来的,当年二叔和二婶定亲,二叔知道二婶在娘家过得不好,就去给人做短工,挣的钱剩下几文买了鸡蛋煮熟了,走了好远的路给二婶送去。” 四人一脸的迷茫,然后呢? 三头就一脸沉重的道:“然后这事我娘念叨了好多年,说我爹定亲以后,除了路边采的野花什么都没给她送过,外祖父家比二婶娘家可近多了……” 然后他低头对坐着的白大郎道:“大少爷,您甭管给未婚妻送东西合礼不合礼,反正你就送吧,你看我二叔二婶,我娘羡慕了好久呢,我大姐和姐夫定亲以后,姐夫也偶尔往我家送东西,也没人说失礼,每次他送东西来,我爷爷和我爹娘还高兴得很呢。” 白大郎轻咳一声,小声道:“这不一样,过上一段时日,或是碰上过节,我给她送东西才是礼,我们这才定亲第二天呢,就单独给她送东西……” 落在别人的眼里总是会多想。 白二郎给自己倒了茶,喝了一口后道:“大哥,你真怪,你以前可不会在意这些。” 白善却道:“喜欢了,总要多顾虑些的。”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白善轻咳一声,对白大郎真心道:“大堂兄要是担心单独给她送礼会给她找麻烦,那就给成夫人也送点儿?” 三头耸了耸肩道:“你要是特别有钱,那就多送几个人呗,对了,她家还有祖父吗,要是有,别忘了也给他送点儿,我祖父就念叨过大姐夫只知道给大姐送东西……” 他拿着肉饼走了,自觉已经报李。 白大郎心更痒痒了起来,看着白善三个道:“那就,送去?” 白善道:“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去做吧。” 白大郎就出门去了,不过这次他不靠两条腿走了,他牵了马出来,和小厮骑马出门去了。 白老爷和白太太正忙着,根本留意不到。 白二郎看他哥跑了,就颇为感慨,“看来我哥是真的喜欢成二小姐,奇怪,我刚才看了看,也没觉着成二小姐多好看呀,怎么我哥喜欢她,却是不喜欢我表姐呢?” 满宝道:“这一定就是书上写的一见钟情。” 白善反驳,“不对,他第一次见回来也没钟情,明明是第二次见了才钟情的。” 白二郎:“二见钟情?” 三人很好奇,白大郎的选妻标准到底是怎样的,尤其是白二郎,他预计这一二年内就该他相亲了,只是想想就有些紧张。 白老爷对此的解释是,“谁知道呢,反正你大哥和人去花园里逛了逛,说了会儿话,回来就告诉我们说他觉得成二小姐不错。” 白老爷道:“也是奇了,见过这一次面后,本来说要考虑的成长史也说大郎不错,知道他要赶回京城去读书,立即就答应了下定。” 本来白家说成家就是往高了的说,白老爷觉着成家还不错,成长史及他两个儿子目前看着人品还成,所以他是一百个愿意。 成长史一答应,白老爷自然是当场就定下了。 于是白二郎更加肯定了,“这就是二见钟情了。” 第1379章 礼多(祝书友“苗苗”生日快乐) 白大郎照着自己的心意去银楼里买首饰,成二小姐坐在马车里却懊悔不已。 她揪着帕子思索起来,也觉得自己今天太过冲动了。 丫头见小姐面色潮红,便安慰她道:“小姐,我看白家的少爷看着还知礼,应该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往外说的。” 成二小姐就红着眼睛道:“到底是我们先失礼了。” “也不怪小姐,谁知道白少爷那么快就要启程呢?定礼都没来得及请人,只自家吃了一顿饭。”丫头还觉得寒碜了些呢。 成二小姐小声道:“父亲说他知道读书上进,这是好事,他要是为了说亲耽误了读书,反倒不值得托付了。” 丫头不理解,“白少爷看重小姐还不好吗?” 成二小姐揪着帕子道:“好,但也不好,这里头的事儿太复杂,说了你也不懂,你让车夫快一些,我们出来也许久了,还得去一趟布庄选衣裳,回去晚了,母亲该担忧了。” 她们今天出门是以此为借口,要是不定好衣服就直接回去,她娘一定会知道的。 丫头应下。 白大郎在银楼里仔细的挑了挑,挑了一样自己觉得特别适合成二小姐的玉钗,让人包好后便看向一旁的金首饰,指了一副道:“将这个也包起来吧。” 伙计给他包起来,一脸高兴的把他送出门去。 白大郎和小厮到了成家门外,他把怀里一直收的信拿出来,放在盒子上,交给小厮,闭了闭眼后道:“送进去吧。” 小厮抱了盒子,再次和大少爷确定,“大少爷,我送进去了?” 白大郎挥挥手,背过身去不看他。 小厮便去敲门了,心里忍不住念叨:刚才见了人怎么不把信给人,非得再多跑这一趟。 白大郎能告诉他,他当时忘了吗? 那当然是不能了。 成二小姐情绪有些低落的回到家,结果才和母亲说完话,还没来得及走呢,便有人捧了两个盒子过来,躬身道:“夫人,二小姐,白家少爷身边的小厮送来了两个盒子,说是送给夫人和二小姐的礼物。” 成夫人便看了一眼女儿,见她愣在了当场,便招手笑道:“呈上来我看看。” 下人送上两个盒子,还有一封信,低头道:“还有白少爷的一封信,说是给小姐的。” 成夫人接过信,一手打开了那个大盒子,看到里面金光灿灿的金首饰,便笑出声来,“只怕我这礼物是顺带的,想送礼给你才是真的。” 成二小姐脸色已通红,小声嗔道:“母亲……” “好好,不说你,快打开看看是什么。” 成二小姐虽然想拿回去自己看,但还是打开了另一个小盒子。 成夫人探头看了一眼,见是一根雕琢着梅花的玉钗,她看了看玉钗,又看了看女儿,满意的颔首:“不错,这玉钗选得好,可见是上心了的。” 成二小姐也忍不住抿嘴一笑,将玉钗轻轻地放在盒子里合上,眼睛瞄着她娘手边压着的信。 成夫人却不想直接把信给她,她得知道白大郎在信里写了什么,是否有不合适的话,若是此人孟浪,当趁着这亲事还能改的时候改过来。 所以成夫人笑着把信递给她,笑道:“快打开看看,他这信上都写了什么。” 成二小姐拿着信不想拆,成夫人就给下人们使了一个眼色,等他们都下去了便拉着她的手低声道:“真是个傻闺女,娘还能害你吗?这字和信最能看出人品。” 她道:“你爹说白家是酣虎将醒,看中的是白家的前程,可我们女人嫁人却不能光看前程,还得看人品才行。” 成夫人拉着她语重心长的道:“我本是不喜欢白家的,不为别的,就为他们家跟我们一点儿交情也没有便敢叫媒人来我们家说你,你父亲好歹是长史,你叔父也在朝为官,你人品相貌都不差,就是刺史之子都可说的,而他父亲虽是读书人,却没有功名……” “但后来见到了白太太,觉得她虽不甚聪明,却单纯浪漫,我也悄悄听过白老爷和你爹说话,倒还是个实诚人,你又看上人家长得好,我这才松口的。” 成二小姐小声的反驳,“我不是因为他长得好……” 成夫人看着她,成二小姐便小声道:“他学识也不差的。” 成夫人便道:“那耿司马的长子,他的学识也不差,人品也不错,还跟你哥是同窗,你怎么看不上?”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白大郎长得比耿大郎好看? 成二小姐红着脸没说话。 成夫人就推了推她道:“快看看,他给你写了什么。” 成二小姐便拆开信,红着脸读过去。 这封信是一早上白大郎写的,中间修改过多次,费了不少的纸,一直过了午时才确定下来,誊写了一份字比较工整好看的封了。 本想买了礼物后一起送给成二小姐的,结果他半路犹豫了,碰上成二小姐后也没想起来送,就差点砸手里了。 成二小姐一看这信就知道不是他才写的,至少信上写的是,自昨日一别,显然,他早写好了。 成二小姐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心中的郁闷彻底消散,心情还忍不住飞扬起来。 她不再遮掩,直接给她娘看,“喏,并没有写什么,只是说了他在京城的住址,我若是想与他联系可以写信寄到这个地方,或是把信交给他家里,由他家里代送。” 成夫人却看着信的前半段,那是白大郎写的为何同意了这门婚事,换言之,这是他写给成二小姐的情话。 不过还算克制守礼,语言也优美,成夫人便假装没看到,拿了第三张写了地址的信微微点头,“行吧,你都收起来吧。” 见她嘴角翘起来,成夫人便道:“不过昨日才定亲,今日就往府里送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之前有过联系呢。” 成二小姐立即压下嘴角,否认道:“没有,娘还不知道吗,我以前都没见过他。” “我知道,但别人不知道啊,家里又不是只有我们母女,为免别人说闲话,以后你还是得矜持些知道吗?”成夫人道:“他送东西过来是看重你,你先收着,却不许轻易与他来往,回头等过节,或是他的生辰再给他送东西,这样也礼出有名。” 第1380章 看对眼 成二小姐应下,但拿了东西回屋后还是没忍住抱着盒子转了一个圈圈,和自己的贴身丫头道:“今日也算没白出去。” 丫头笑道:“小姐高兴就好。” 成二小姐抱着盒子低声笑道:“我当然高兴了。” 成长史没把这些小事放在心里,对于妻子忧心的,白大郎是不是想借着他们家女儿上位的事看得很开。 “我和白直谈过,他功课做得不错,人品也还疏朗,正如媒人说的,他们白家也是名门之后,真算起祖宗来,人家比我们还强些。” 至少人家祖宗在氏族志上,他们成家却是连门槛的边儿都没摸到呢。 当然了,白老爷这一支不仅是旁支,还分出来了,往上数两代都无人出仕,看着比他们成家差许多。 可人不仅要看过去和现在,也要看未来。 他道:“去年闹得那么大的益州王案,白直堂弟白善便是主告,如今,天下士人谁不知道他?” “而且白善现在就学于国子学,听说才华出众,加之他胆识过人,又有如此名声,将来定非池中物。” 成夫人道:“年前我说刺史家想给他小女儿说他时你还说他前途未卜,恐危及家族呢。” “咳咳,这有多大的前程就需冒多大的风险嘛,现在我们又不是与白善结亲,是与白直结亲。”成长史道:“而且白直的弟弟也在太学中读书,你想想,便是我们家的几个孩子,现在哪一个能考入国子监的?” 只能到了岁数恩荫进去,可他们这些人都是在外当官,家族也不大,到了京城要恩荫还得排队。 成长史就只有一个恩荫的名额,且只能送入四门学,所以他很谨慎,须得选出一个擅读书的送进去,这样才不浪费这个名额,也能更大的保证家族的利益。 这两年为了这恩荫的名额,家里都快要打破头了。 成长史叹气,“家里的孩子要是能和白直一样自己考入国子监就好了。” 这下成夫人不说话了。 国子监岂是那么容易考的? 于是,想到白直的前程,成夫人也没多少意见了。 成长史一锤定音,“这与我们两家来说是双赢,亲都定下了,你就别操心了,而且二娘不是也答应了吗?” 成夫人就瞥了一眼成长史,二娘当然答应了,家里几个男孩儿,还有常来家里玩的,谁长得有白大郎好看? 白大郎回到家,几人便围着他团团坐,他嫌弃得不行,挥手道:“你们跑了一天,不累?快去休息,明儿一早还得启程呢。” 满宝最先忍不住,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师兄,白老爷说你和成二小姐谈过后就同意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传授一下经验?” 白大郎看了她一眼,目光就转向白善,“你们还需要我传授经验吗?” 白善轻咳了一声,指了白二郎道:“还有二郎呢。” 白二郎这次不介意被拉出来顶锅,连连点头道:“大哥,说说吧,说说吧。” 白大郎就无奈的道:“哪儿有什么经验,就是觉得还能聊得来,心中有些欢喜就定下了。” 三人一起撑着下巴看他,等待他说得更详细一些。 白大郎对上他们的目光,往外看了一眼,院里此时只有他们,他只犹豫了一下,便轻咳一声细细地和他们说起来。 其实他们第一次说话时也很尴尬的。 白太太和成夫人隐晦的提出想让两个孩子见一见面,说一说话后,成夫人在考虑过后就让成二小姐带着白大郎去花园里找她哥哥。 但很显然,她哥哥并不会出现在花园里,所以就是俩人一起绕着花园走一圈。 一开始白大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俩人就一前一后隔了三步在花园里走,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和一个婆子。 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俩人说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还是在亭子里坐下后,下人送茶上来,就着茶扯开话题,他们才搭上话。 说上话以后,他发现他们喜欢的茶差不多,从茶说到书,又从书说到画,再说到吃,觉着他们共同点儿不少…… 而当时成二小姐低头抿嘴一笑的瞬间让他看迷了眼,他就答应了。 所以他给弟弟的建议就是,“等你见着了人,你就知道这人是跟你过一辈子的了,那人就是你找的了。” 白二郎觉得他这个建议不太好,理由就是他身边的白善和周满。 他扭头问俩人,“当年你们第一次见着彼此的时候,知道你们将来要一起过被子吗?”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一起摇头,然后说他,“我们又不丧心病狂,当时我们才几岁呀?” 白二郎就对他大哥摊手。 白大郎忍不住揍他,“让我传授经验的是你,反驳的也是你,找揍是不是?” 白二郎跑了,觉得有了未婚妻的大哥真暴躁。 白善和满宝一时也不敢惹他,纷纷跟着跑了。 白老爷和庄先生谈了一下这桩的婚事,亲事定得有些急,他心里还有些不安。 庄先生似乎知道他的忧心,想了一下后笑道:“也算是相辅相成,成长史在绵州的官声不错,将来大郎要是出仕,有岳家提携也会走得稳些。” 见庄先生也赞这门亲事,白老爷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笑着拜托道:“到了京城,还请庄先生帮忙时常督促,别让两个孩子松懈了读书。” 白老爷道:“该骂就骂,该打就打,大郎是您开蒙的,二郎更是您的入门弟子,师同父,您千万别客气。” 庄先生自然客气一番,表示两个孩子都很听话。 一行人在绵州别院里休整了一个晚上,三头几个都是第一次到绵州,但也不敢出去玩儿,就在门口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几人商量着第二天坐车出城的时候再好好的看一看绵州城,结果第二天天刚亮,他们起床吃了早食后便启程出城去了。 街上还没什么人,几人趴在车上往外看,只有零星几个摊位冒着烟,偶尔有人出来买些早食转身就回家去。 一直到出城,他们什么热闹都没看着。 白善他们今天一早也坐着马车,打了哈欠往外看了一眼后就继续闭上眼睛靠着车壁一摇一晃的。 第1381章 进城 出了绵州城便要一路往梁州去,这条路去年满宝他们就走了一次,只是当时是夏天,正是大热的时候。 而此时还是正月里,天气乍暖还寒,他们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个时段赶路辛苦些。 满宝偶尔会捡一些药材熬成一锅药汤给大家喝,防疫的,大家都乖乖的喝了,连她自己都苦着脸喝了。 这是防时疫的,不然这样冷暖不定,很容易生病的。 但越往京城去,天气反而越定,连日都维持着大风大冷的天气。满宝几个每天只在午时过后启程时跑一下马,其他时候也都是坐在马车里。 三头三丫和四头头一次出远门的激情也慢慢冷切下来,一路上,他们也会停下休整,晚上或住在小镇和县城的客栈里,或是住在城外的驿站中。 只有从梁州到京城时,有一天晚上他们速度慢了点儿,赶不到前面的驿站,又错过了后面的村庄,便只能露宿野外。 但他们三家带的下人多,围坐在一起,生了好几个大火堆也不怕,刘老夫人、庄先生和郑氏睡在马车上,白善他们几个年轻的则是兴奋的围着火堆边烤肉边玩了大半个晚上,第二天所有人都趴在马车里起不来了。 但马车颠簸,他们睡得也不安稳。 白善他们已经有经验,睡不安稳就下车去骑马,把瞌睡弄走,决定到了京城再好好的睡一觉。 但三头他们没有,困了就忍不住睡,便是小姑他们让他们坐到车辕上去吹风醒脑,表示这样会好受点儿,他们也不乐意。 相对于吹寒风,他们更愿意躲在车里睡一下。 然后他们就腰痛脖子酸,反正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了。 三人哭唧唧的来找满宝看病,满宝只能很惋惜的看着他们道:“这个吃药没用,你们慢慢地扭一扭,我教你们?” 白二郎在一旁幸灾乐祸,“都说了不能在车上沉睡,你们还不信,受罪了吧?” 三头道:“你不也在车上睡过吗?” “那不一样,”白二郎道:“那叫打盹知道吗?就跟睡回笼觉一样,根本不叫睡觉。” 三人惊呆了,就是白善和满宝都被这番言论给惊住了,然后仔细一想,还真是,于是赞同的点头。 三头几个没办法,只能时不时的轻轻转一下脖子,揉一揉后腰,偶尔满宝也会帮他们按一按。 为此,她还趁着在车上闭目养神时进教学室里请教莫老师按摩的方法,然后在他们三个身上试了试,不过效果似乎很一般,甚至还不小心把四头的脖子按得更严重了。 四头都快要哭出声了,满宝没办法,再不敢给他按,只能改以针灸缓解一下。 三人就是在这种痛苦的状态下到达京城的,本来他们还颇多抱怨,但远远的,在看到京城那高大的城墙时,三人一下没了言语,瞬间觉得脖子也不酸,后腰也不疼了。 三人趴在窗口那里往前看,看得目不转睛,“真大呀!” “好高呀!” 便是白善和满宝他们已经看了好几次了,也依然觉得这城墙很是雄伟。 此时已快到午时了,排队进出城的人不少,他们的车队在别处看着挺大,但与各条大道汇聚过来的车队一比就不显了。 他们慢慢的并入车流进入车队之中。 白善坐在车中等了一会儿,觉得速度极慢,于是跳下车去找祖母,“祖母,我和满宝他们先骑马回去,将家中收拾好了等你们?” 刘老夫人也知道他们坐不住,这都到城门口了,也不想太过拘束他们,于是挥了挥手道:“去吧。” 白善高兴起来,立即跑回去找满宝和白二郎,“走,我们骑马进城。” 后一辆马车里的三头几个听见,立即趴在窗口上道:“小姑,你们要丢下我们了吗?” 满宝:“五哥就在后面呢。” 四头挤掉三哥,凑上去可怜巴巴的道:“可是小姑,我们想跟你们一起儿。” 白善就指了已经把马牵过来的护卫,“简单,你与他们共乘一骑。” 本来只来了两个护卫的护卫一见,立即又去调了一个护卫过来。 九人六匹马便丢下车队,跑到前面另一个小门上排队,很快就轮到他们进去了。 三头三个坐在护卫的身后,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进了城门后便东张西望起来,看到城内那老宽老宽的街道,再看路上如织的行人,三人惊叹不已。 待还看到几个明显异于他们的胡人时,三人更是张大了嘴巴,虽然克制了,但还是忍不住一再的去盯着人看。 走在路上的胡人察觉到他们的视线,扭头看过来,见他们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小声嘟囔了一句,“乡巴佬。” 然后甩着手昂首挺胸走了。 三丫咽了咽口水问道:“小姑,那是胡人吗?”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那是西域来的商人,也是胡人。” 她道:“别总盯着他们看,他们会不好意思的,你先看一眼,移开眼睛,再扭头回去看一眼,那样他们就不会察觉了。” 三人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接下来的路程他们看到稀罕的人和物时就这么干的。 在城门楼子里等着他们的吴公公偶然间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颇有些无语。 他身后的兵士躬身道:“大人,他们已走远了。” 吴公公这才反应过来,立即下楼,坐上马车去追他们。 路上行人多,他们并不敢纵马,只是让马小跑着往前,要是碰到拥堵路段,还得勒住马慢悠悠的往前挪。 但人走的道儿和车道是分开的,所以还好。 一辆马车咕噜噜的从后面追上来,满宝没回头看,直接将马策到旁边慢悠悠的走,避让开它。 但马车却与她齐驱,车窗打开,吴公公的笑脸从里头探出,“周小大夫,别来无恙呀。” 满宝低头看见惊讶不已,“吴公公,好巧呀,你今天也出宫玩儿?” 吴公公笑道:“周小大夫玩笑了,咱家哪儿能随便出宫玩呢?咱家是奉殿下的命在城门那儿等您的。” 第1382章 进宫一 满宝一边保持着马速,一边控制着方向,低头问吴公公,“太子知道我今日到京?” 吴公公笑道:“您说了要走一月,咱家算着也就这一二日到京城,所以从昨日开始便在城门楼那儿等着了,哎呦,周小大夫,咱要不停下来说说话?这车要避人,一不小心就撞上了。” 满宝就勒住马,四处张望起来,白善便用马鞭指了前面道:“到那儿去吧,我们在巷口那里停一停。” 那里人少,在白善的记忆中,那条巷子似乎是死巷,里头不通的,所以那个口子没什么人。 一行人上前,满宝三人跃下马,三头三个也搀着护卫的手跳了下来,非常好奇的看着前头车上下来的吴公公。 吴公公一下车便先和满宝三人行礼,这才道:“周小大夫,您看您也进京了,要不先进宫见见殿下?” 满宝便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服道:“风尘仆仆的,我既没梳洗,也没换衣服,也太失礼了。” 她道:“不如等我回家换了衣服再说?” 吴公公一脸的为难:“这……” 白善已经摸出了自己的钱袋,也不看里面的钱,直接塞进吴公公的手里,问道:“公公,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哎呦,可不敢这么说,”吴公公将钱袋推回去,低声道:“周小大夫对咱家有恩,这钱袋周小大夫自己拿着买零嘴吧。”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他,前不久喝错了酒……” 满宝一脸的不解,“喝错酒是什么意思?” 吴公公含糊道:“周小大夫进宫看看就知道了,为了这事,过年的时候,陛下就砍了好几个人呢,恭王连初七都没在京城过,直接就被送回洛州了。” 恭王就是三皇子,他出京就藩后大家就习惯性的喊他恭王了。 满宝一头雾水,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道:“我还是得去梳洗一下,我们在路上可是走了九天了,都没怎么洗漱的。” 吴公公也不再拦着,只是笑眯眯的道:“那咱家陪您回去?” “好。” 本来还想顺着街道逛一逛,顺便买些吃的几人只能老老实实的回常青巷了。 留在常青巷的门房开门看到他们,立即高兴的叫起来,一边拆开门槛让他们进门,一边道:“小的想着少爷们也就这两日到,还和周家的少爷小姐商量了明天开始去城门那儿守着,却没想到少爷们今天就到了。” 白善将马交给他,道:“你去二柳巷那边通知一声,祖母他们现在正进城呢,赶紧把院子收拾一下,一会儿要放车的,还要烧水,将老夫人和夫人的房间都收拾好了……” 满宝已经领着三头他们往屋里去了,指了她的房间对三丫道:“这是我的房间,那是二丫的,你选一间先住下,三头,四头,你们在四哥的房间里歇一歇,回头再计算着在哪儿住。” 她跑到厨房,正好与听到动静要跑出来看一看的容姨撞上,满宝就拉住她,“容姨,我要洗漱,有热水吗?” “没有,”容姨道:“我这就去烧,满小姐,你们回来怎么也不提前送个信,我们也好去接你们。” “送信的怕是还没我们快呢,”满宝摇了摇她的胳膊道:“我得马上进宫给太子看病,等回来再给您包红包。” 容姨一听,立即道:“那可是要紧事儿,您先回屋去找衣裳,正好我才要准备做午食,灶台是热的,把水倒上就能烧。” 满宝应下,高兴的回屋去找衣服。 白善安排着人去通知二柳巷和饭馆那边,还要撸了袖子把院子收拾一下好停放车子。 他去客房看了一眼,正想问向铭学兄弟呢,结果却发现家里一个能问的人都没有了。 白二郎见他们都忙,只能自己招呼着吴公公去堂屋里坐下,一摸茶杯,发现是空的,茶壶也是干干净净,一滴水都没有的模样。 三丫板着脸走进来,目不斜视,紧张的从他手里拿过茶壶,转身出门,一出门就跑向厨房。 三头和四头也已经撸起袖子干起活儿来,尤其是厨房。 因为过年,宅子里人少,容姨让两个帮厨回家过年了,一会儿这么多人回来是要吃午食的,可家里米面有,菜却没多少。 所以厨娘把火烧起来后就开始安排护卫上街去买肉买菜,三头他们则从地窖里拿出几颗白菜,根据现有的菜择菜,还要淘米煮饭。 吴公公连杯水都没有,自然坐不住了,于是背着手在院子里一走,看着这热闹的院子,一时有些恍惚。 见白善还自己搬着几个花盆放到花园去,他便扭头问白二郎,“郎君们还自己动手干活儿?” 白二郎理所当然的道:“我们就是回来收拾的,不然一会儿马车回来会很忙的。” 热水烧好了,满宝倒是很想把头发洗了,但这种天,洗完头显然一时半会儿是干不了的,她也不敢冒险湿着头发吹寒风,所以只洗漱换了一套衣裳后便出门。 她两手空空的对吴公公道:“我的药箱还在城外呢。” 吴公公立即表示,“这些东西宫里都有,周小大夫只要随咱家进宫就好。” 一直忙碌的白善不知何时也站在了满宝身边,他有些忧心,“我送你去?” 满宝对进宫却已经习以为常,而且几次相处下来,她觉得太子也不是那么不讲理,于是摇头道:“算了,你在家吧,一会儿先生和刘祖母他们就回来了。” 白善就只能送他们出门,目送他们上车后离开。 三头也站在了白善身边,等车走远了以后才问,“小姑父,进宫很危险吗?” 白善被这一声“小姑父”惊得魂都要飞出天灵盖了,他耳朵尖都泛红了,咽了咽口水后道:“也,也还好,就不知道宫里出了什么新闻,所以有些忧心。” 三头闻言松了一口气,挥手道:“放心吧,要是拼运气,小姑的运气一向很好的。” 白善点了点头,正要和三头转身回屋,就见向铭学撑着拐杖和向朝从巷子的另一头慢慢的过来,他看到白善惊讶道:“你们回来了?” 白善立即上前扶住他的另一边,和向朝一起将他扶进屋,然后问道:“你知道过年的时候太子出了什么事吗?” 第1383章 进宫二 向铭学高高的挑了挑眉,笑问:“怎么这么急,你们这儿还没安顿下来就想听八卦了?” 白善道:“满宝被叫进宫了。” 向铭学脸上的笑容就浅淡了些,他思索了一下后道:“应该没事,别担心。” 他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说太子年后饮宴,大醉,很多人都说他功亏一篑,怕是坏了身子。” 白善:…… 此时,吴公公也正在给满宝解释这件事,但和向铭学淡淡的语气不同,他非常的忧虑,而且讲解得更为详细,“……皇宴上的酒谁知道会有问题?殿下知道不宜饮酒,从需要饮宴时便一直喝的是黄酒,也不多喝。可那天酒壶里的酒却不是黄酒,却也不是白酒,初饮味道很浅淡,殿下喝着觉得跟白水差不多,还有点儿甜。” 吴公公道:“殿下以为是番邦进贡的新酒,又没多少味道,甜滋滋的,喝着跟糖水似的,就没叫人换。” “结果渐喝渐多,后头酒劲儿一下冲上来,殿下就醉了,当时还吐了不少。”吴公公小心翼翼的道:“当时便请了太医看,太医说殿下喝得太多,竟是中了酒毒,之后殿下身上盗汗,又不小心吹了寒风,一下就病了。” 吴公公提起这事来还心有余悸,小心翼翼的问满宝,“周小大夫,这破了戒,殿下的身体是不是就不好了?” 满宝问,“那一次之后殿下还喝酒吗?” 吴公公喏喏了两声,还是小声道:“殿下气坏了,那几日脾气有些不好,就不小心喝了一些。” 说白了,就是他自己觉得前功尽弃了,所以破罐子破摔了。 见满宝皱眉,他又立即道:“不过太子妃很快劝住了,这十来日殿下滴酒未沾。” 满宝点了点头,“等见了殿下再说吧。” 吴公公忐忑不已,只能暗示道:“周小大夫,若是殿下病情有变,不如先与太子妃言说。” 至于要不要告诉太子,还是让主子们来决定吧,不然说的不尽人意,被迁怒了怎么办? 到了宫门,满宝和吴公公经过检查后进宫,俩人就开始步行往东宫去。 进了东宫,提早一步收到消息的宫人已经候着了,连忙引了他们去见太子。 太子现在不跟太子妃住在一起,而是自己搬空了一个书房在里面住着,显然,他们夫妻因为这一件事也有了裂痕,要知道,之前她每次来给太子看病,都是在正房那里,太子妃都在屋中的。 满宝才走上台阶,太子妃便急急忙忙的从另一边赶了过来,看到满宝,她大松一口气,心中不知为何竟还有些委屈。 她上前一把抓住满宝的手道:“周小大夫,你可算回来了……” 中途她一度想要人去绵州把人请回来,可是想想,从京城到绵州,便是快马也需要四五天,而回程的时候,周满是不可能和侍卫们一样快马回来的。 所以坐马车少说也要八九天,这样一算,几乎就和她原说好要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她这才没有让人多走这一遭。 太子妃亲自拉着满宝进屋,一推开门,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满宝站定适应了一下才随着太子妃转过屏风,看到了穿着中衣大喇喇半靠在榻上的太子。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伸出手道:“来了?来来来,给孤看一看,孤这一辈子还能生出个一儿半女来吗?” 太子妃眼眶一红,眼泪差点就下来了,不过有外人在,她还是强忍住了,拉着满宝对一旁伺候的内侍道:“去取脉枕来。” 满宝觉得太子的神态不太对,但还是先与他行了礼,这才坐在榻边的凳子上,她仔细的闻了闻,确认太子没喝酒以后才放下一颗心来。 她观察了一下太子的脸色,虽然觉得他神态有异,但面色还不错,于是没说什么,等宫人取了药箱来,她便接过脉枕放到榻上的矮桌上,仔细地给太子把脉。 满宝问,“殿下这段时间没有纵欲吧?” 太子脸色瞬间铁青,问道:“孤有没有纵欲,你看不出来吗?” 一旁的太子妃连忙顺毛,“周小大夫也是为了确定。” 她扭头回答满宝的话,“太子很节制,并没有纵欲。” 满宝就点了点头,收回手道:“没事,多扎上一个月的针就差不多了。” 太子一脸怀疑的看着他,“孤醉酒也没事?” 满宝道:“只是一次,又不是时常嗜酒,不过是需要多花费一些时间调养回来而已。” 她道:“殿下要是心急,我可以将针灸的时间缩回到隔天扎一次,这样效果好一些。” 太子眼中隐含怒气,“既然隔天扎针效果好,你之前为何放慢到隔上两天扎一次,三天扎一次,还要每五天扎一次?” 满宝语气轻缓的解释,“殿下,扎针之后身体需要有一段恢复的时间,它会自己调理,适应之后再进行下一疗程,如此积累了足够的时间后,身体的底子才能打好,此为本。” “您的病不是急症,因此治疗时也急不得,”她道:“您如今的状态有先天之因,但更多的是后天形成,皆因您过早接触女色,又不知节制,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您又怎能要求短时化去这三尺冰冻?” “但我看,比起厚本,您现在或许更想要的是即时的效果罢了,如何取舍还得殿下拿主意。” 太子瞳孔一缩,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太子妃。 太子妃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选择,一时和太子脉脉对视起来,夫妻两个一直沉默,似乎在安静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太子收回了手,一直歪着的身子不由坐直了,他冷淡的道:“你们都退下吧。” 吴公公立即带着殿内的宫人都退了出去,满宝迟疑着站起来,正想着是不是也跟着一块儿出去时,被太子妃一把抓住了手。 太子瞪了她一眼,满宝便站住了。 等人都出去,门也给关上以后,太子便问道:“孤要是选了后一种,几时能使人有孕?” 第1384章 波澜 “殿下,这不仅是看您的身体状况,也看另一人的状况的。” 太子就抬了抬下巴道:“太子妃便在此。” 满宝便去给太子妃摸脉,问清楚了她的月事时间,心里快速的计算了一下,她道:“五十天到六十二天左右吧,但要确诊,还得受孕后的一个半月才能算准。” 太子搓了搓手指,沉吟片刻,虽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问道:“若选了后者,孤只有这一次使人怀孕的机会?那你能保证一举得男吗?” 满宝:“……殿下,这天下没有能保证别人一举得男的医术,要有,那估计也得万年以后了。” 你怎么知道万年以后就可以?既然万年以后可以,为什么现在不可以? 太子的话还没质问出口,满宝已经继续道:“不过,并不是只有这一次机会,选择后者,只是您以后得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调理恢复。” 她道:“您要是选择固本,那就安心的再调理三月,三月后顺其自然,或许立即就能让人有孕,或许要等上一段时日。” “年前你就说过只需三月……” “可您不是酒醉了吗?”满宝一一的数道:“您不仅醉酒,还熬夜,失眠,脾气还暴躁,肝肾皆失,先前调理的效果几乎全败光了。” 她道:“您熬一个晚上,所失的精元却需要安眠一个月才能调理回来的,要做好一件事,需要很多努力,但需要败坏一件事,有时候却只需要一个动作而已。” 太子便沉默起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脸上渐渐浮现狂躁的神色。 太子妃见了连忙坐到榻上握住他的手,“殿下,此时还不晚不是吗?” 满宝却奇怪的盯着太子的脸色看,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殿下觉得很生气吗?” 这话一出就跟捅了马蜂窝一样,太子瞬间暴怒,伸脚将榻上的矮桌踹到地上,怒喝:“孤不该生气吗,孤努力了两个多月!这么多人都想让孤断子绝孙,孤偏不如他们的愿!!” 吼罢,似乎还气恼不过,挣脱开太子妃的手,赤着脚下地,转身便狠狠地踹在木榻上,直接把木榻踹离了地,差一点儿就翻了。 还坐在上面的太子妃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一声。 满宝连忙扶住她,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盯着太子看。 太子暴怒的在屋里转来转去,似乎是胸中的怒火发泄不出来,他气恼的将屋里的架子都踹翻了。 太子妃扶着满宝的手,见她盯着太子目不转睛的看,以为她吓着了,便劝道:“你别怕,太子脾气虽大,却不会随便打人,等他把东西砸完了就好了。” 满宝:……这些东西很贵吧? 满宝看着因为怒气而脸色涨红的太子,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绝不觉得太子有些奇怪?” “不觉得。”科科问道:“宿主,需要扫描吗?” 满宝:“……科科,你就不能给个友情建议吗?” “宿主,我不是医疗系统,没有直接判断的能力,建议扫描身体数据。” 胡说,以前遇上危急时候,你明明可以判断的…… 不过满宝没把这话用意念传给科科,而是沉吟了一下后道:“不急,我想先靠自己判断,不行再扫描。” “不是为了省积分吗?” “当然不是了,”满宝否认道:“我现在又不缺积分,只是我是大夫,不能总依赖于你,得有自己做为医者的判断才是。” 虽然她现在特别的手痒痒,想要科科扫描一下太子到底是怎么了,但她还是以非常强大的意志力忍住了。 这真是的太难了,明显就是有宝山而不能用啊。 太子妃不知道满宝在走神,见她还在直愣愣的盯着太子看,便拉了拉她,让她避让不小心被太子砸过来的东西。 太子把屋里砸得差不多了,胸中的怒气也消了不少,这才扭头看向太子妃和满宝。 满宝便看见他眼中血丝很多,眼白半数都泛红,显得狂躁不已。 她再去看他的四肢,双手垂下,走过来的脚步虚软,微微喘息,显然他现在累得很,没多少力气了。 满宝便挣脱开太子妃,上前一把抓住太子的手给他把脉。 太子皱眉,想要把手抽回来,满宝却一把抓住他的手道:“别动,我看一看。” 太子很不高兴,问道:“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还看什么?” 他觉得周满是在讽刺嘲笑他,满宝察觉到他的脉又急又滑,滑珠起伏,快速的略过,一看就是在很暴躁。 满宝连忙道:“我看您是不是中毒了。” 此话一出,太子和太子妃脸色一变,满宝却歪着头道:“可是很奇怪,殿下不像是中毒的样子,但您的暴躁也很奇怪。” 太子:…… 他从满宝手里用力的抽回手,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在讽刺孤?” “没有!”满宝否认,然后往后退了几步,认真的打量起太子,问道:“殿下觉得最近有什么异常吗?胃口好不好,脾气是不是比以前急了许多?通常什么时候会发火?” 太子愣住,见她这么认真,便知道她不是在作弄他,而是真的觉得他中毒了。 太子觉得心有点儿痛,捂住胸口问,“如此,孤还能有孩子吗?” 满宝挠了挠脑袋:“殿下,我们不先找出原因吗?” 太子却坐到了地上,直接靠着被他踢到一边的软榻不说话。 太子妃也捂住了胸口,走到太子身边挨着他坐下,夫妻两个沉默起来。 满宝站在一旁显得很多余起来,她挠了挠脑袋,没办法,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算了,科科,你扫描吧。” 科科欢快的扣了一笔积分,再从积分里抽取了自己的报酬后便对着太子扫描起来。 不一会儿后,他将数据都放在满宝面前。 满宝仔细的看起来,半响后皱眉,太子的身体状况看着似乎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有几个数值却很奇怪。 她好像没学到过这个,只能把数据打包给莫老师,请教他。 第1385章 中毒一 莫老师正好在线上,因为这段时间满宝上线时间不定,有时候早上也在线,中午也在线,下午也在线,他知道她在赶路,所以路上有很多时间。 他不明白为什么七百多里的地方要走上那么多天,他们跑两个星球也只需要五六天吧? 不过为了照顾这个学生,他这段时间也养成了时不时上线看一看的习惯。 满宝的数据发过来时他正好在线,于是他点开,只扫了一眼便道:“是放射物质,你们那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莫老师盯着看了一下,一脸的严肃,他快速的回复满宝,“这种东西会影响人的基因,长时间接触会使人的染色体变异,造成畸形后代,时间够久,自身的基因都会发生变异,而且这东西你就是埋起来也阻挡不了它的污染,你那里有隔绝箱吗?” 当然是没有的,满宝根本没听说过这东西,木箱倒是有,但埋在地下都没用,放木箱里有什么用? 满宝连忙问道:“莫老师,我的这个病人想生宝宝,这样,他还能生吗?” “可以,有些数值虽有偏差,但还没影响到基因,不过得等身体代谢掉这些物质才行,”莫老师又扫了一眼那数据谱,直接定论,“大概半年的时间吧,远离那东西,再给他开一些调理身体,促进代谢的药物……” 满宝:“……可是他想在两个月内有孩子。” “这不可能,”莫老师直接道:“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有很大几率会畸形,而且我看了一下他的数值,他现在的身体不宜有孕吧?你们那里不是人体受孕吗?” 满宝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地上的太子,见他将脑袋埋在膝盖上,裸露出来的手臂却青筋暴突,显然,他现在还是很生气,只是他在控制自己而已。 想起第一次见面,太子提着一把带血的剑从内室转出来,满宝立即道:“老师,半年后他再生育的话,学生我的坟头可能就长草了,当然,他的坟头可能也长草了。” 莫老师:“……” 他没有问为什么,略思索后便道:“有一种药剂可以直接让他代谢掉这些东西,不过他精元弱的问题……” “我来调理。”满宝立即问,“什么药剂,商城有卖吗?” “没有,那种药剂在六十年前就过时了,现在家家户户都有医疗仓,这种放射性物质就算衣服和头盔不能完全摒除,躺医疗仓就可以了,吃药那么苦,谁会想吃?” 满宝呆住了,“那,那我怎么办?那药剂是中药方吗?” “当然不是了,”莫老师打破了她的幻想,“是提取的药剂,我的实验室可以提取出去,不难。” 满宝松了一口气,正对着手指想让莫老师给她做一管时,莫老师已经道:“不过我不能没有理由的把这东西给你,百科馆会不通过的,你把那放射性物质放到教学室来,我新开一个教学课程,到时候我配好了药剂放上去教学,过后你把药剂拿走,我把放射性物质拿走,怎么样?” 莫老师并不隐藏他想要这放射物质的想法,直接道:“这东西对我有很大的用处。” 科科一直沉默不说话,满宝就知道,东西是可以传送过去的,甚至它也是赞同的。 满宝没多犹豫就答应了,然后问,“这东西一般长什么样?” 她的目光在乱糟糟的屋里扫过,根本看不出那有毒的放射物质是什么。 莫老师蹙眉,思索了一下后道:“我不太了解你那个世界它存在的形态,不过应该是植物或固态……” “那就是固态,”要是植物,科科早叮咚叮咚的响了。 可固态的东西…… 满宝在室内看了看,还伸手搬了些倒下的架子翻找,也没找出来。 但她的动静却惊醒了太子和太子妃,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太子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她,沉声问道:“你在找什么?” 满宝拿着从地上摸起来的一尊金佛,道:“我找找看有毒的东西是什么。” 太子妃擦了擦眼泪,连忙问道:“周小大夫,你确定太子是中毒了吗?” 满宝点头。 没扫描前当然是不能确定的,毕竟脉象只显示他脾气暴躁不安,可没说他中毒。 太子冲太子妃冷笑一声,直接扭头和满宝道:“行了,你就照着第二种来治吧,给孤和太子妃调理身体,三个月后,孤要听到好消息。” 满宝见他不问中毒的事,微微着急,“那中毒的事……” “孤会让人去查的,你出去吧。” 那可不行,真放任了,就是三个月后太子妃的确把脉生出了孩子,可一年以后孩子生出来是畸形的,那会儿她怎么办? 太子和太子妃一直是她看的,到时候问起罪来,她还要不要命了?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殿下,得先解毒才谈调理的事儿……” 太子讥笑道:“你连孤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怎么解毒?”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太子已经推开了太子妃,起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满宝,冷笑道:“怎么,你也当孤是傻子吗?你一开始把脉并没有看出孤中毒,是孤发了脾气,异于常人你才看出来的。” “你走以后,孤虽不让其他太医接手治疗,但每旬的平安脉却还是请的,上次大醉,萧院正更是亲自来看诊,连他都看不出来……” 满宝道:“殿下,那毒不是从口入的,且您的症状还不是很严重,”她打断他的话,连忙安抚道:“我估摸着应该是最近才送到您身边来的,所以我们只要找出来,让我带走研究,肯定能做出解药来的。” 太子皱眉,“不是从口入?” “不是!”满宝目光已经在屋里扫视起来,道:“应该是固体,是石头、宝石之类的东西,最近您这屋里有没有新添置什么宝石之类的东西?” 太子转头便看向另一侧的书房。 他这书房本就是两间打成了一间,他和太子妃吵架过后便把一半的书房搬空搬了进来,另一半还是书房。 他转身大踏步往书房去。 太子妃连忙跟上,不小心踩在地上的珠子上还差点摔了,满宝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俩人搀扶着跟在太子身后疾步进了另一边的书房。 第1386章 中毒二 太子径直走到一个多宝架子前,伸手从上面搬下来一个公鸡式样的彩色石头,转身放到了书桌上,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傻眼了,这个可怎么看呢? 科科难得的大方一次,直接给她下定论,“就是这个。” 太子已经退后两步,脸色淡淡的道:“只有这个,因为孤心情不好,底下的人不知进献上来讨孤欢心的宝石,这石头是天然的,白日里看着不显,夜里天黑以后会发光。” 他指着上面的绿色、红色和棕色道:“光的颜色还不一样,映照在一起特别好看。” 满宝仔细地看了看后道:“果然,好看的东西都有毒,我老师果然没教错。” 太子妃便去把太子扯过来,紧张的问,“有,有毒?” 满宝点头,“没错,它的光就是有毒的。” 太子妃很怀疑,“光怎么会使人中毒呢?” 满宝道:“阳光照人会把人照黑,可见光对人体是有作用的,只是阳光无毒罢了,可这光有毒,它照射出来作用在人的身上自然就有毒了。” 太子脸色沉凝,问道:“照久了会怎么样?” 莫老师已经把相关资料发给她了,满宝一目十行的看过后道:“大概会慢慢衰弱,然后查不出来什么原因的死去吧。” 太子冷笑,“老三倒是够狠毒。” 太子妃紧紧地拽住太子,只问满宝,“周小大夫,可以治吗?” 满宝就道:“我得拿着这东西回去研究。” 太子妃自然原因,太子也没拦住。 于是太子妃四处找了找,也不让宫人进来,自己找了一个小箱子把东西装了进去。 她怕有毒,不让太子去搬。 满宝知道这一时半会儿的还中不了毒,而且她对这东西还挺有兴趣,于是自己去搬了,还趁机好好的摸了摸,别说,还滑滑的,摸起来特别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打磨过了。 满宝将箱子合上,轻咳一声道:“太子殿下,等我把解药做出来,这东西能不能送我?” 太子皱眉,“这东西有毒,你拿着干什么?”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正是因为有毒,所以它不该存在于世,到时候我会想办法毁去它,让它再不能作恶。” 太子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你不会是觉着这东西贵重,所以自己偷偷收藏吧?” 满宝:“……我是那种人吗?命和一个不能吃不能穿的石头比,它不够贵重吗?” 太子一想也是,周满应该不是这么不着调的人,于是挥挥手同意了。 东西合上了,满宝立即道:“那殿下,我给您和太子妃说一说治疗方案吧,解毒的事我回去想一想,待有了结果我就进宫来。” 太子妃却觉得这房间待得很不舒服,生怕不知道哪儿还有毒物没发现,最主要的是,那石头还在箱子里呆着呢,只要想到它有毒,她就不想再在屋里待下去。 于是提议道:“殿下,我们回正房去吧。” 太子没说话。 太子妃就抱着他的胳膊哭道:“殿下,您便是有再多的打算也得身体康健才是,此时作坏了自己的身体岂不是遂了那些人的意吗?” 太子这才转身去穿他的鞋子,太子妃也也不敢要求太多,连忙从地上翻出一件斗篷来给太子披上。 俩人就这么出去了。 满宝想到外面的寒冷,自己打了一个抖,替太子冷起来。 可是显然太子自己是不在意的,打开门后大踏步的往外走,对远远候在外面的吴公公道:“将书房封了,任何人不许入内,违者,立斩无赦。” 吴公公弯着腰立即应下,头都不敢抬一下。 刚才里面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他都听到了,虽说太子最近经常砸东西,但他每次还是心惊胆战的。 太子和太子妃相携的往正院去,满宝从书房里小跑着出来,路过吴公公时还给了他一个眼色。 吴公公便缩紧了脖子,没有紧跟着他们去,而是打算就留在书房外盯着,一个人都不许进去。 太子和太子妃腿长,又走得快,满宝只能在后面小跑着才跟得上。 太子妃屋里的宫人也快速的在屋里升起火盆,屋里不一会儿也暖起来了。 太子将斗篷解了丢在一旁,自己盘腿坐在木榻上,太子妃接过宫女手里的帕子给自己擦了擦脸,又拧了一条帕子去伺候太子擦脸和擦手,尤其是擦手,她直接擦红了。 这手要不是太子的手,她能直接把皮给擦破。 太子也觉得被她擦疼了,直接抽掉手道:“前两日孤还抱着它睡觉了呢,你要不要把孤胸前的皮也给剥了?” 太子妃这才收手,对太子安抚的笑了笑,然后把帕子交给宫女,低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把门关了,远远的退下去。” 坐在一旁,不知何时摸了一块点心吃的满宝立即道:“再取一套笔墨纸砚来,我要写些东西。” 宫女看向太子妃,太子妃微微点头,众人这才退下。 不一会儿,两个宫女奉了一套笔墨纸砚上来,躬身退下后轻轻地把门给关上了。 满宝重新给太子把脉,重新给他开了一张药方,道:“针灸就先不扎了,您等我把解药做出来,不过过程还是先与您说一说。” 她道:“待解了毒,我固定每隔一日来给您扎针,您须得解救节欲,一点酒都不能沾,同样的,也别行房。等我说可以了,您再同房。” 然后是太子妃,“我也给您开一张药方,是调理身体和备孕的。” 太子盯着满宝,眉头微皱,“孤怎么觉得你知道那毒怎么解似的?你怎么就笃定这毒你一定能解?” 满宝沉默了一下,心里想过各种理由,最后还是一脸严肃诚恳的道:“殿下,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有很大的把握做出解药就是了。” 太子一听,反倒不追究了,挥了挥手后不管了。 满宝便开始叮嘱俩人这段时间的注意事项,怕俩人记不住,她还给都写了下来,然后将厚厚的一沓纸交给太子妃。 第1387章 心慌慌 太子妃看过,仔细的收了起来,转头看见她又从盘子里摸出一块点心来吃,便笑问,“是不是饿了?也是,吴公公去接你的时候你怕是还没用午食呢,这会儿天都快黑了,要不留在这儿吃了晚食再走?” 一旁的太子却突然将手中的茶杯给砸到了地上,“吃什么吃,滚出去!” 太子妃神情一滞,脸色没太大的变化,只是顺势起身道:“那我送周小大夫出去。” 满宝也被太子这一下吓了一跳,连忙跟着太子妃起身,不过没舍得放下手中的点心,于是把手往袖子里一揣,行礼后跟着太子妃出去了。 太子看见了,气了个倒仰,没忍住低声骂了句,“没出息的东西……” 太子妃拉着满宝出去,她让宫人远远的落后,拉着满宝的手往宫门去。 俩人静静地走了一段路,到了岔路口,太子妃便吩咐身后的人,“去,让吴公公把书房里的那个箱子送过来。” 宫人应下,快步去书房里找吴公公。 太子妃往后看了一眼,冲宫人们挥了挥手,宫人们躬身往后又退了五步,见太子妃依旧盯着她们,她们便又往后退了十步。 太子妃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满宝道:“周小大夫,今日的事还请你不要外传,包括我和殿下的病。” 满宝立即道:“娘娘放心,我从不往外泄露太子的病情,便是以前,我也从没往外说过的。” 太子妃笑着颔首,“我知道,外头那些或真或假的消息是我们这边的问题,与你无关。” 她低头认真的打量满宝,这才发现只是过了一个年而已,她又长开了一些,年前看着还似一个孩子,此时却有了少女的模样,看着似乎还长高了一些。 太子妃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头上扎的头发,含笑问:“你有十四了吧?” 满宝点头,太子妃又不知想起了什么,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我记得去年你就说自己十五了,仔细一轮竟然还没过十三的生日……” 满宝立即道:“我是腊月的生日,上个月就满了十三了,应该喊十四,翻过年就又长一岁……” 太子妃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她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满宝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没感受到太子妃的快乐。 太子妃含着泪看她,笑道:“你可真是个孩子,现在想着快点儿长大,恨不得把岁数多长两岁,却不知道以后会多想着日子走慢一点儿,更加年轻一些才好。” 她的手还放在满宝的头发上,怔怔的看着她道:“可有时候我也很你一样,觉得这日子走得太慢了,恨不得它一眼十年,直接到老了才好。” 满宝忍了忍,没忍住,小声辩解道:“娘娘,我没觉得日子走得慢,也不想它走得快,我觉得现在每日都好忙,我想日子再长一些才好,我老师说,我再不多睡一些,以后可能要长不高了,可多睡一点儿,每天要做的事又做不完。” 太子妃怔怔的看着满宝,半响后喃喃的道:“真好……” 看着充满活力的满宝,太子妃眼角沁出一滴泪来,不过她脸上却笑盈盈的,她的手从满宝头上收回来,轻声道:“你是个好孩子,宫里给人看诊的事儿就暂且断了吧,以后你再进宫来就只给太子殿下看病,看完病就出去吧。” 满宝正疑惑,吴公公已经亲自搬了箱子过来。 宫人们依旧远远的站着。 太子妃当着他的面打开箱子,和满宝确认了一下箱子里的东西后便合上。 她对吴公公道:“这是太子赏周小大夫的,你亲自送到车上,找个人送周小大夫回去。” 竟是没让吴公公亲自送。 虽然以前吴公公也很少亲自送满宝到常青巷,但太子妃如此叮嘱却还是第一次,别说吴公公了,就是满宝都察觉到了。 吴公公连忙应下。 满宝心中虽疑惑,却还是行礼后跟着吴公公一起走了。 太子妃看着她的背影走远。 满宝和吴公公沿着宫墙往外走,等出了东宫,满宝就伸手抬住箱子的一角,示意她要和吴公公分担。 这石头忒重,何况这箱子还是实木的,更重了。 虽然吴公公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太子连书房都封了,太子妃的神色也不太对,他便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根本不敢假于人手。 他抱了一路,早就满头大汗了。 满宝一伸手,他就对她笑了笑,然后该抱为抬,和满宝一人抬着一角箱子慢悠悠的顺着宫墙往外走。 一直跟在后面的小太监看了眼师父,慢慢放慢了脚步,落在了十步开外。 吴公公这才嘴巴微动,小声问道:“周小大夫,太子和太子妃这是……” 满宝一手抬着箱子,一手把刚才一直收着的点心拿出来啃了,一边啃一边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您最近小心点儿吧,太子殿下的心情不好。” 吴公公便笑道:“殿下因为子嗣的事儿,一直有些不太高兴的。” 满宝摇头,那种不高兴是不一样的,满宝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但她就知道是不一样的。 她回去过年前,太子虽然也偶尔发火儿,但脾气其实好了不少,偶尔还会和她开几个玩笑,也从不会当着她的面和太子妃吵架。 年后回来,她第一次给太子把脉时,太子也在生气,但那种生气和知道自己中毒后的生气也是不一样的。 她能感觉得到,他那会儿虽然生气,却还没失去理智,更多的是因为功亏一篑的焦躁和气恼; 但知道自己中毒以后,她觉得太子已经不是前一刻的太子了。 满宝心微颤,便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吴公公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心中微惊,面上却没显露出来,他笑着转开话题,“周小大夫是饿了吧?” 满宝看了眼手里的点心,干脆全塞嘴里嚼吧嚼吧全吃了。 吴公公:…… 吴公公脸上闪过无奈,继续扯着闲话,“也怪咱家,进宫急,也没来得及给您准备些吃食,这会儿天都快黑了,您连午食都没吃呢。” 满宝道:“没事,我回家就能吃晚食了,到时候多吃一碗饭补回来就行。” 能这么补吗? 第1388章 新增加的功能一 吴公公笑了笑,和满宝把箱子抬到宫门口,和守宫门的侍卫说了,这是太子赏赐的东西,拿了礼单给对方看过以后才把东西放到马车上。 吴公公伸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塞给满宝道:“这里头有两块儿点心,是咱家给自个填肚子的,周小大夫拿着在路上先填填肚子?” 满宝没有推辞,笑纳了。 她爬上马车,撩开帘子看着吴公公,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吴公公,您多保重。” 吴公公眉眼剧跳,他又不出门,又不上战场的,无缘无故说这么一句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笑颔首道:“周小大夫好走。” 满宝对他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帘子出宫去了。 吴公公目送马车走远,这才笑着转身,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他的徒弟连忙小跑着上前扶住他。 吴公公顺着墙根往东宫走,脚步依旧很慢,见前后无人,他这才低声问道:“你仔细想想,从过年到现今,你当差可有不注意的地方?” 他徒弟仔细的想了想,摇头后小声道:“师父,殿下醉酒后,我当差便小心得很,没出什么错啊。” 吴公公便呼出一口气,小声道:“没出错就好,没出错就好,一会儿回了东宫,你小心着些回话,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多说。” 徒弟小声的应下。 满宝坐在马车里,抬手将箱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再合上,但她心里却在想太子,她如今有许多的话要说,可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只能找科科说话,“科科,你觉得太子是不是变了?” 科科停顿了一下,大概分析出宿主所处的环境很危险,为了她的生命安全着想,它还是道:“他的情绪起伏很大,从我收集到的数据,再结合人类自己写的一些书籍来看,他可能心理病变了。” 满宝也有这种感觉,但她不知道怎么治,以前上课的时候莫老师提过一嘴巴,在他那个世界,似乎心理医生更受欢迎,前途也更广大。 不过这心里的病不好治,她翻过相关的书,只是粗粗一看头都大了,莫老师也不喜欢,还道:“你学这个用处不大,你那的政治经济还处于远古时候,连温饱都不能保证,治的什么心理病?” 到后来碰上殷或,她才看一些莫老师给她找的资料,可是太子的病情显然和殷或的不一样。 殷或病发是自己难受,太子却是很危险的。 当时觉着殷或这样生理和心理都生病的人毕竟是少数,不必花费太多的时间研究相关的病例,毕竟她的时间很有限。 可这会儿她却有些后悔,当时应该多了解一些的,便是还不能治好太子,但至少可以知道他这心里的病成了什么样。 科科给出建议,“要不你找个借口跑了吧。” 反正你是普通百姓,跑了就跑了,又不犯法,治不了病拒诊总是可以的吧? 满宝忍不住道:“这怎么可能?他心里要是真的生病了,你觉得他还能顾忌律法习俗不找我麻烦?” 满宝想到刚才太子的表现,心里都快要苦死了,她道:“我总觉得太子妃似乎也察觉到了,你看,她今天都没送我礼物,还不让吴公公送我。” 作为系统,没有人类的情绪,所以科科不太能理解这话的意思,它乱码了一阵,发现还是没听懂满宝的这句话。 当时忘了扫描太子妃的激素分布图了。 一人一统沉默的回到常青巷。 送她回来的宫人将箱子搬下来,就要送进去,满宝却拦住了,在身上摸了摸,摸出她临走前带的钱包,里面只有一些铜板。 她将钱包塞在宫人手里,关心的道:“你快回去吧,天快要黑了,晚了就不好进宫了。” 宫人感激的收了,上了马车离开。 满宝目送马车走远,这才敲开了门,让门房把东西搬到后院,三头他们一直很留意前院的动静。 满宝才进门没多久,他们就知道了,白善和他们一起跑过来,拉住满宝关怀的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满宝摇头,“没事,就是给太子和太子妃看看而已。” 白善看了看她的脸色,微微蹙眉,目光下移,看着箱子问道:“这是什么?” “太子给的赏赐,搬到我房间去吧。” 满宝先跟着箱子回了屋,然后对还围着她的人道:“三丫,去帮我端一盆热水来,我要洗一下脸和手,你们先出去吧。”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以后满宝才打开箱子,把里面的石头收进系统里,然后按照莫老师教她的找到他新开的课程。 将石头做为教学材料录入。 石头瞬间从空间里消失,移到了教学室里。 科科通过代码悬空看着,一直没有说话。 满宝一顿操作,渐渐觉得不太对,她摸着下巴问道:“如果教学材料可以共享,我可以把这边的东西上传,莫老师在那边取走;莫老师可以把那边的东西上传,我在这边取走,那其他科技远高于我这边的药剂和医疗用具岂不是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流通?” 莫老师可以一箱一箱的给她寄针灸所用的针,是因为那东西他们这儿也有,百科馆不会阻拦。 但远高于这边科技水平的东西百科馆却不容许私自传送,除非在商城里上架。 然而这么多年满宝也发现了,商城里呈现出来的东西也是经过百科馆筛选的,显然,一些不适宜出现在她这个文明里的东西,百科馆没有展现出来。 从论坛内的交流就可以看得出来,商城里很多东西都没有。 可百科馆自营的科技用品却贵太多了。 比如以前满宝和科科买的电击棒,只用过一次,现在还安静的躺在空间里呢,当时买的时候把她的积分都差点清空了。 她后来在商城里找过,没有找到类似的,说明百科馆在搞垄断。 此时,满宝似乎想通了什么,盯着悬浮在前面的彩色公鸡道:“上次我说要医疗仓,你说百科馆不给传送,我最多只能在教学室里学习和体验,药剂是六十年前才消失的科技,为什么却可以传送?” 第1389章 新增加的功能二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百科馆认为可以传送和认为不能传送。” 满宝便转了转眼珠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半响后问,“莫老师也知道这一点儿吗?” 科科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他需要承担风险。” 满宝就明白了,这个可与不可的区别,端看莫老师怎么操作。 而风险从来都是与收益挂钩的,她看着眼前三百六十度在慢慢转动的彩色公鸡,问道:“这石头对莫老师很重要吗?” 科科这一次没回答她了,甚至连滋滋的电流声似乎都消失了一段。 满宝提着心,生怕它又和上一次一样消失好几天,半响过后,滋滋的电流声重新响起,满宝知道,科科又在她身边了。 满宝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不再问这个问题。 她已经知道,科科不是神仙,它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它上面还有个主系统,它有很多事不能告诉她。 如果因为它被她知道了,它会有危险的。 满宝小心翼翼的不敢再问。 教学室里一阵动荡,就在满宝惊疑不定时,对面的虚空之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儒雅男子。 对方似乎是坐在椅子上,一出现便对满宝笑了笑。 满宝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莫老师呀,她拍了一下胸脯和科科道:“怎么这次莫老师的录像是在椅子上,不是在教室里?” 科科没回答,但对面的人替它回答了,“这不是录像,这是实时通讯。” 满宝瞪大了眼睛,半响才反应过来,“所,所以我现在看到的是莫老师的真人?” 对面的莫老师笑道:“也不算是真人,因为你并不难触碰到我,这是视频通讯。”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感叹道:“你比我想象的年纪更小。” 一直以来,莫老师会录制了课程上传,满宝就在教学室里看视频学习。 不懂的问题记录下来,最开始是自己傻傻的一个字一个字写下来将问题发给莫老师。 莫老师或回她文字解答,或直接录制了视频回给她。 后来满宝知道语音可以转化为文字,于是她就都是说了让系统转化为文字发过去。 中间因为要做试验,针灸、缝合之类的,她也录制过视频,但当时为了保护宿主,不论是发给谁的视频,科科都做过简单的屏蔽处理,除了手上的动作,视频是看不清楚人的。 莫老师是通过她的小手猜出她年纪很小,后来更是得到她口头承认,知道了她的岁数。 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面对面见到了又是一回事。 莫老师忍不住道:“你的智商很高,就是在我这个世界都是佼佼者,而你的运气更好。” 不仅能够被系统绑定,还能发现这么一块儿石头。 满宝已经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漂浮着的石头,问道:“莫老师,以后我们都可以用视频通讯聊天了吗?” 莫老师笑着点头,“不错,这是我这边新开的功能,你看好用吗?” 满宝连连点头,“好用,好用。” 莫老师的目光落在了漂浮在一旁的石头上,目光稍凝,他问道:“这东西在你们那边很多吗?” 满宝摇头,“我第一次见。” 她顿了顿后道:“生病的是我们这里的皇太子,您知道太子吗?” 莫老师蹙眉想了一下,“是传说中皇帝的大儿子吗?” 满宝:“……这么说也没错,但其实不一定是大儿子,他是皇朝的下一任继承人。这石头是别人送他的,不知是有意害他,还是单纯觉得很贵重,所以想讨他欢心。” 莫老师道:“这东西的放射性很强,危害很大,你要是有能力,最好把它们都收集起来……”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满宝,问道:“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满宝看着他的眼睛,长久以来的默契让她没有去问为什么,而是问道:“收集起来给莫老师吗?” 莫老师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道:“对,你也可以和我要求等价的东西。” 他有些惋惜道:“很可惜,你那里是收集生物的系统,不是矿产,不然……” 不然,就这么一块石头就足够系统累积足够回程的积分分成了,就是满宝也可以利用这些积分获得许多东西。 就是开出让联盟接她过来落户都可能。 当然,这些话他不能和满宝说,百科馆的主系统也不会允许他透露这些事情的。 莫老师没有告诉满宝,也不能告诉她的还有,新开的视频通讯功能也是因为这块石头。 他一直想要更近一点儿的教导满宝,可他权限不够,这么多年来通过百科馆和他学习医术的学生不多,他积分不够多。 而他这些年上传的论文过选的虽多,但他上头还有好些师长呢,他们的能力也不弱。 在这个动辄能活三百年,他们这些保养好的医者一不小心又多活上二三十年的时代来说,累积积分来开通权限并不容易。 毕竟他现在还太年青,在一众科研工作者中资历有限,所以还不具有开通权限的能力。 可满宝传给他的那张扫描数据图,他前脚打了科研报告,后脚就可以开通这个权限了。 果然,对于百科馆来说,没有什么比得上科学研究的可能性。 满宝就开始琢磨出来,“这石头我可以换什么?” 莫老师耸了耸肩,笑道:“我也不知道你需要些什么。” 他道:“我这个世界的许多东西都好,可在我这个世界价值高的,对你却未必有用,东西还是得自己用得上才好。” 满宝依旧心心念医疗仓,“那医疗仓……” 莫老师:…… 他有点儿头疼,忍不住抚了抚额,“这东西就算给了你,你能用吗?医疗仓是需要能量石或电能的,你那里没有,要过去也没用呀。” 一直也表示反对的科科却悄悄的和满宝道:“你这里有太阳能,可以转化为电能的。” 科科和满宝的交流莫老师听不到。 满宝就瞪大了眼睛,在心里问它,“你上次怎么没这么说?” 科科:因为上次你买不起! 第1390章 打消念头 满宝便轻咳一声,一本正经的和莫老师道:“老师,我这里有太阳,不是有太阳能吗?” “嗯?你是说古旧款吗?可那样的医疗仓功能有限,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躺进去也就能按摩吧,你也没有药剂呀。” 莫老师道:“虽然许多药剂在我这儿都很便宜,但很多都是不能寄给你,教学室这边的材料交换是被百科馆控制的,一旦交流的量过多,会被判定为走私嫌疑,所以我还是那个意思,这样的机会有限,你得买适合自己那个时代的东西。” 科科也是这么建议的,它是跟随满宝在这个世界长大的,了解这个世界,买了医疗仓,除了满宝自己偷偷的躺一躺,感受感受以外,还有谁能用得上? 她就是能让别人用,它也不敢的,一旦被发现异常,宿主有可能会被砍死的。 也不是没有系统遇到过这样的事,最后宿主死了,系统也会因为不能很好的引导宿主被扣掉大部分积分。 虽然它现在不怕被扣点积分了。 可这些积分也是它辛辛苦苦挣的,它还想送走满宝以后回联盟呢,可不想在太空中流浪。 见科科反复,满宝忍不住在心里问它,“你到底站谁那边?” 科科道:“我只是告诉你,你现在有资格交换医疗仓了,但从你的实际情况出发,我不建议你交换医疗仓。” 俩人一统就医疗仓谈了好一会儿,科科突然道:“有人来了。” 满宝连忙和莫老师打了一个招呼,退出系统。 三丫敲门进来,将木盆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问道:“小姑,你在屋里干什么呢,我敲了好久的门。” “没什么。” 满宝摸了摸水,嘶了一声,“可真烫。” 三丫便笑道:“厨房没热水了,这是新烧的,我觉着天那么冷,烫一些好。” 满宝招水先洗了洗手,点头道:“感觉是不错。” 等她洗了脸和手,三丫端起木盆出去,见她还要关门,就道:“小姑,就快要吃晚食了……” 满宝已经关上了门,喊道:“我知道,等我换一身衣裳就去。” 她赶紧进系统里找莫老师说话,“行吧,我还没想好要换什么。” 见她听进去了他们的意见,莫老师和科科都松了一口气。 莫老师连忙叮嘱道:“一定要查清楚你们那里还有没有这石头,最好全都收集起来。” 满宝应下,问道:“那药剂……” “我刚才已经下单,我会连夜制作,最迟后天就可以给你了。” 满宝微讶,“这么快?” 莫老师道:“病人的情况并不严重,应该是照射时间不常,基因还没有受到影响,所以只要排异就可以,这种药剂不是很难制作。” 满宝点了点头,放下心来。 退出系统后换了一身衣服。 一开门,便见白善站在不远处等她。 满宝忍不住脚步微顿,走上前去。 白善却什么都没问,对她点了点头后道:“走吧,祖母他们等着了。” 满宝惊讶,“刘祖母她们也在吗?” 她还以为她们回二柳巷那边了呢。 白善解释道:“祖母她们直接回的二柳巷,在那边休息好了,听说你进宫后一直没出来,这才过来看看的,见你平安回来,她们也就放心了。” 他道:“只是现在是用晚食的时候,所以就留下一起用晚食。” 满宝点了点头。 堂屋里摆了两桌,没办法,好几家凑在一起呢,向铭学兄弟也在,满宝进来后先和众人见过礼,问过向铭学的脚后才在白善身边坐下。 庄先生问她,“太子没事吧?” 满宝顿了一下后摇头,“没事。” 庄先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后道:“吃饭吧,今日大家也累了,吃过饭便去休息吧。” 众人应下。 于是庄先生谦让刘老夫人,俩人略谦让了一下便动筷,大家便纷纷拿起碗筷来吃饭了。 吃过饭,刘老夫人又略坐了坐,然后便摸了摸满宝的脑袋,和郑氏上车走了。 郑氏放下车帘,叹息一声后道:“母亲,这边人多了,怎么不让善宝和我们住?” 刘老夫人道:“庄先生在这边呢,善宝跟着他住才能学到东西,总不能让庄先生去随我们住吧?” 婆媳两个都是寡妇,不然庄先生在七里村时也不会一直住在白老爷那边,到了京城也要单独租常青巷这边的院子。 他们住一个院子是很不方便的。 刘老夫人笑道:“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你看善宝现在不是越来越开朗了吗?” 郑氏一想也是,便不再提了。 刘老夫人:“现在他和满宝也定亲了,更没有顾忌了,所以这些事就随他们去吧。” 郑氏应下。 白善送走了祖母和母亲,转身便和满宝并肩走进屋里,他道:“三头他们都安排下了,家里房间倒是够,就是床不够,明天我们再上街去买两张床,前院有两个空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床,到时候买了新床回来并在一处就宽敞多了。” 他道:“我和祖母说过了,这边不必要留很多下人,除了门房和一个车夫,就只留下后厨的容姨和两个帮厨,其他的事情我们自己就能做。” 满宝点头,后院就有一口井,都不用挑水,打扫院子和洗衣服这样的事他们自己都能做,以前院里的下人多是为了保护他们,现在却没必要了。 等大吉回来,连车夫都不用留了。 当然,这是他们现在的想法。 二进房间最多,自老周家买了饭馆后,大头二头就搬到饭馆里住,当时二丫就从满宝屋里搬出去住到了他们腾出来的房间里。 现在三丫则搬进去和二丫住在一起,她们姐妹素来要好,作息又都差不多,都不用隔开,直接睡一张床上,但用屏风隔开了内室和外室。 知道明天他们要去买床,俩人便想着添一张书桌,到时候记账和写作业用得上。 周五郎只能在添置的清单上增加了这一个。 大吉的房间依旧给他留着,他的房间正对着白善,等他回来了还要住的,而本来正对着满宝的西厢的那间房住的是周五郎和周六郎,不过他们住到饭馆后就很少回来了。 向铭学来他们家养伤后就一直住在里面。 第1391章 都叮嘱 东厢这边三个房间是白善他们三个住着的,一人一间房,东厢背后就是一个小花园,小花园往下,与正堂一排在一起的则是厨房和两个小房间,家里的井就在靠近小花园的地方。 隔壁白大郎和人一同租的小院子只有一进,正好和他们家的小花园同列。 这房子之所以是这样,听说曾是同一家的,这曾是双排两进的大房子,只是后来分家了。 有一家还把房子卖了搬走,买了房子的和原来的一家一同挂牌出租了。 他们这一边前院除了门房住的门房外,还有一间柴房,一间堂屋,两间正房及一间厢房。 一进的房间之前都是下人住的,现在下人搬走了大半就空了下来。 三头和四头去住了四郎原先暂且歇脚的地方,白善就是打算买了床回来添到前面的两间正房里,这样以后周五郎他们从铺子里回来也有住的地方。 且大吉再回来是要带着妻儿的,也得给他再腾出一间来。 满宝听白善规划得仔仔细细的,忍不住竖起大拇指道:“你做主就好。” 白善便定下了,“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和周五哥他们上街上看一看,你要不要一起?” 满宝摇头,“我怕是不得空。” 她答应了太子做出解药,虽说不是她做的,但她也不能一问三不知,所以她得在家里看资料,也得做足了姿态,她是真的在做解药。 满宝皱了皱眉后道:“你们要是路过济世堂就顺道帮我请假,就说宫中有些事,我这一时半会儿的不能去坐堂了。” 白善点头,他正想悄悄的问一问宫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周五郎便溜溜达达的过来,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后道:“满宝,你今天进宫去没出什么事吧?” 满宝摇头,“没有。” 周五郎便放心了,点了点头后又溜溜达达的走了,不过临走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下俩人,“天黑了,冷得很,有话明天再说吧,先休息去。” 白善和满宝一起点头。 白善见他走了,扭头正想问话,大头又从旁边的厢房里出来,怀里抱着被子,他路过俩人时停顿了一下,扭头问道:“小姑,你今天进宫还顺利吧?” 白善:…… 满宝点头道:“顺利。” 大头点了点头,抱着被子却没走,他看了眼白善,又看了眼满宝,幽幽地道:“天冷,小姑你们又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该好好休息了,别说太久的话。” 白善和满宝一起点头。 等大头走了,白善才要和满宝说话,二丫拉着三丫从前院里回来,看到俩人坐在院子里,便问道:“小姑,你们还没睡呢?” 白善立即停住了,等她继续。 二丫果然拉住了三丫,问满宝,“小姑,今天你进宫,宫里的贵人有没有发脾气?” 满宝继续睁眼说瞎话,摇头道:“没有。” 二丫就大松一口气的模样,看着俩人道:“小姑,快睡觉去吧,今天你一定累坏了。善少爷,你也快休息去吧。” 满宝憋住笑,和一脸沉静的白善一起点头。 等她们也走了,白善便扭头看向满宝,满宝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便笑问:“你要说什么?” 白善:“我要看看还有谁来。” 白二郎和三头蹬蹬的从前院跑了过来,看见俩人便打了一声招呼,三头本来要跟着白二郎进屋的,但见院子里的俩人坐着不动,他也就停下了脚步。 白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们。 白二郎一脸的不解,挠了挠脑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便甩开了三头的手道:“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 白善问道:“拿什么?” “拿被子,我那儿有多余的被子,他们叔侄几个挤着一起睡被子不太够,我给他们拿一床。” 说罢,白二郎跑进屋里翻箱倒柜的找被子。 三头则盯着俩人看了一会儿后问道:“小姑,你今天进宫有没有受欺负?” 满宝:“……大人的事儿小孩儿别管。” 三头不服气,“我比你还大俩月呢。” 满宝只能回答,“没有受欺负,一切都好,特别的顺利。” 三头便点了点头,又看了白善一眼,然后道:“天太冷了,你们肯定也累了,快回屋去睡觉吧。” 满宝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白善:…… 他运了运气,直接起身道:“我们去书房里说话吧。” 满宝点头。 庄先生精神不济,早早就睡下了,向家兄弟还在前院里帮忙整理床铺。 书房通了一下午的风,白善他们也擦洗过了,且向铭学这一个月来也常用,所以并不显得脏。 那么冷的天,夜晚的风呼呼的吹着,白善却将窗支起来,扭头看向满宝,“这样好了,可以安心的说会儿话了。” 满宝坐在椅子上往外看去,院子里已经没人了,有人休息,有人还在忙碌。 她道:“我最近怕是有些忙,其他的事我五哥他们都能安排好,就是学堂的事他们怕是知道的不多。” 白善知道她想说什么,点头道:“你放心,我会打听好学堂的。” 满宝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多谢你了。” 白善大人一般的挥手道:“我是他们的姑父,本就该做的,不必谢。” 满宝:…… 白善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拎了茶壶回来,给她倒了一杯茶后道:“我们喝些茶慢慢说好了,宫里出了什么事?” 满宝便捧着茶想了一下,到底没瞒着他,她压低了声音道:“太子中毒了。” 白善惊住。 满宝吐出一口气,小声道:“我答应了他们,不告诉别人的。” 白善点头,同样小声的道:“夫妻一体,我可不是别人。” 满宝:“……羞也不羞,我们还没成亲呢。” “定亲也算的,”白善低声争辩了一下,然后问道:“那毒你能解吗?”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摇头,照实说道:“我有解药,但我不会解。” 白善愣住,“那是……”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瞟着她的头顶问道:“是周小叔吗?” 第1392章 不是别人 满宝没点头,却也没摇头,已经习惯了的白善便有了结论,那就是了。 白善忍不住好奇,“那是什么毒,这么厉害,连萧院正他们都没发现吗?” 满宝就仔细的形容了一下那块石头的样子,然后道:“据说住在那块石头附近,就算不被光照到也会中毒的,会日渐一日的虚弱,还有可能会流鼻血,掉头发,然后不知不觉间虚弱下去,就死了。” 白善张大了嘴巴,“这么毒?” 满宝点头,“偏这毒还诊断不出,所以便是医者看见这石头也没办法分辨是否是毒石。” “这么厉害的毒,你要怎么和他们解释你会解?”总不能说这解药是她亲爹给的吧? 满宝道:“我也苦恼呢,这解药不好做,我现在根本做不出来,只能拿现成的。” 白善就转了转眼珠子道:“我有办法,你将那毒性告诉我,我给你琢磨出一个别人绝对做不出来的药方来。” 满宝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得等我学过之后才能告诉你。” 俩人达成共识。 白善见她神色间还有些忧虑,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满宝点了点脚尖没说话。 白善便伸手勾住她的手指道:“快说吧,你我之间还避讳什么呢?” 满宝嘟囔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事?” “既然太子中的毒已有了解药,你怎么会这么忧虑呢?”白善道:“刚才在饭桌上有那么多你爱吃的菜,结果你才吃了一碗饭。” 满宝没想到自己已经忧愁到连饭都少吃了。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别提了,太子他……” 满宝斟酌了一下后道:“怪怪的,一开始我还没说他中毒时,他虽然生气,但还算客气,但知道自己中毒以后就疯了一般……” 虽然,他是知道自己中毒前疯了一般的砸东西,知道自己中毒以后反而是很安静的坐着没说话,看着似乎是正常了。 但满宝总觉得,打打砸砸的太子反而是安全的,坐在地上沉默的太子反而更加的恐怖。 满宝先往窗外小心的看了一眼,然后就小声的将今天太子的变化和她心里的感觉细细地说了。 “最让我不安的是,太子妃送我出来时说的那些话。”满宝小声道:“我总觉得太子妃在有意的与我撇清关系,以前她待我可亲热了,我每次从宫里出来她都会送我东西,便是不送布匹,也会让厨房给我准备一些好吃的带着。特别体贴。” 满宝压低了声音道:“可是这次她竟然还特特叮嘱了吴公公,不让吴公公送我。” 虽然有些自恋的嫌疑,但满宝就是觉得太子妃这样做似乎是在保护她。 可之前太子妃恨不得昭告天下她是东宫的人,和太子是一条船上的,极尽宠爱,有什么人,有什么事是值得太子妃忌惮的? 满宝抬起眼眸,大大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对面的白善,白善也正好抬起眼来看向她。 俩人对视,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小心肝都有些怕,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俩人的小心脏还跟着砰砰跳了几下。 白善代入东宫的处境,忍不住捏住满宝的手指,轻声道:“若是撇清关系是为了不连累你,那就是东宫想做什么事,有可能会覆灭,这才能够连累你一个给人看病的大夫。” “不然,就是太子府想栽赃你,要趁着此时铺垫一二。”白善盯着满宝问,“你觉得是哪一种?”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虽然我年纪小,但我觉着我的感觉还是很准的,我觉得太子和太子妃不像是想要害我的样子,就是太子,他似乎也有意在疏远我。” 白善便点头道:“太子虽诸般不好,但为人还算磊落。” 俩人相对而坐,满宝被他握住的手指忍不住戳了戳他,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白善垂眸道:“太子的问题就是他生不出孩子来,你真有把握治好他的不育症吗?” 满宝道:“只要他听话。” 白善便小声道:“那就在他动手前让太子妃有孕,只要有了孩子,他自然不会再想着动手了。” 他道:“他想行益州王之事,不过是因为觉得他生不出来孩子,又被人步步紧逼,若不做点儿什么恐命不长久,可只要他有了孩子,他现在的困境就破了。” 满宝点头,然后就唉声叹气道:“三皇子也是,怎么这么坏呢,太子可是他亲哥哥,毕竟一母同胞,争位也就算了,竟然还给太子下毒。” 白善却思考了一下摇头道:“也未必就是三皇子下的毒。” “咦?”满宝问:“难道其他皇子也要和太子抢了吗?” 白善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后笑道:“皇权之争从来不止有皇子而已,有些人便是不想争,也会有人推着他们去争的。你看我们从小看的这些史书,有多少人是一懂事便说以后要当皇帝的?” 他道:“人之初始是最为单纯的,不过是人长大了,有了欲望,或是他们自己,或是他们身边的人推着他不得不往前罢了。” 满宝若有所思。 白善还稚嫩的脸庞上显出和他年纪不相符的深沉,他道:“我想,在太子和三皇子的小时候,他们也曾兄友弟恭吧。” 前院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传来大头几个的大笑声,那股欢快便是满宝在书房都能感受到了。 她不由扭头看向窗外,直直的看向前院,轻声问道:“将来我家的这些兄弟姐妹也会变成这样吗?” 白善也往外看了一眼,沉默了片刻后道:“家风好,总是会更长久的,但再长久,也会有起伏之时。” 他道:“不看《氏族志》里的那些世家,就单看我们白氏,几百年来沉浮,有兄友弟恭之时,也有子孙不肖的时候,不然堂伯一家也不会早早分支出去,我家也不会避到七里村去。我们也就能管好自己,后人的事还是交给后人吧。” 满宝也收回了心思。 俩人虽然聪明,但到底年少,伤感和忧虑也只是一时的,心中更多的还是有希望。 所以只说了一顿话便放下这事,他们最操心的还是太子的事。 第1393章 新增加的功能三 满宝的身份有些特殊,她是民间的大夫,不是太医,如果太子真的想和益州王一样,那牵连的人必定会很多。 满宝这段时间会一直给太子看病,说亲近,他们只是病患关系,她年纪又小,只是会看病而已; 说不亲近,但她又时常出入东宫,对太子的身体最为了解。而太子连太医院的萧院正都不太信任,只让她一人看诊,此信任可见一斑。 所以,如果真的事发,牵连她可以,不牵连她也可以,端看上位者怎么看。 而显然,牵连她的可能性更大。 因为他们有仇人,不说宫里的太后和益州王一家,那些因为益州王案而被牵连的家族的亲朋,朝中总还有些人的。 他们无权无势,若是帝后不站在他们这边,他们被牵连的可能性太大了。 而亲儿子造反,想也知道皇帝没空搭理他们,说不定他自己都会迁怒他们呢。 毕竟这会儿他们已经猜出来了,却还没想着上报。 咦? 满宝小声道:“要是真的,我们要告密吗?” 白善同样小声道:“要是真的,我们就找借口离京,告密死得更快。” 科科一直听着他们讨论,忍不住问,“宿主,你们就没想过太子会成功吗?” 满宝在心里道:“别想了,你看史书上哪一个太子造反能成功的?当今可不是太子,且皇子造反成功的来说,也只有他一个而已。” 当今不是泥塑的,别看他平常笑眯眯的,似乎这也让着朝臣,那也受制于朝臣,那是他自个愿意。 他就是兵变上的位,太子想走他爹的老路,除非他爹又老又病,偶尔打了一个盹儿,或许还有一线成功的可能。 现在嘛,当今身强体壮,太子想造反,不过是在早死和晚死之间选择了早死。 不过早死之前挣扎了一下。 满宝和白善代入太子如今的处境,都有些理解他,但都很不赞同。 满宝忍不住小声嘟囔道:“我要是他,我就跟皇后很好,让皇后保重身体,然后看着他们蹦跶,只要我不被毒死,我就一日是太子,当得天荒地老,堵死他们。” 白善也点头,“皇帝正是年富力强时,再活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好好养身体,一二十年后不信生不出来孩子。” 满宝:“生不出来孩子也可以从宗室里收养一两个,然后让朝中的大臣和皇帝打架去,多好。” 不过这样活着必定很憋屈,很需要忍辱负重的意志力,但很显然,太子的脾气很不适合忍辱负重。 俩人悄悄的发完了牢骚,然后就发起愁来,满宝道:“我总不能到东宫里去问太子和太子妃,你们是不是要造反,要是,我就躲出京城一段时间,等你们失败了再回来。所以我们到底要怎么知道他们是不是要造反,何时造反?” 白善沉思起来,“也不能问别人,不然露出口风,我们必万劫不复。” 他道:“不仅东宫,皇帝怕是也不会放过我们。” 而他们现在虽然平安得很,但谁知道是不是还有人盯着他们找错处呢? 他们可是不知不觉间得罪了很多人的。 白善冥思苦想起来,不能问人,更不能在东宫里露出口风,总不能仅靠猜测便断定太子想造反吧? 满宝已经在唉声叹气了,“怎么我们总是跟造反扯上关系呢?” 白善心中一动,问道:“满宝,周小叔能自己进宫去吗?” 满宝一愣,微微瞪大了眼睛。 白善却是兴奋的一合掌,乐道:“却是忘了这一点儿,早知道,当初该让周小叔替我们去打探消息才对。” 见满宝苦着脸,他不由一滞,问道:“怎么,不行吗?” 满宝正在和科科交流,科科在沉默了一下后列出了一个报价单给她,满宝看了一下那积分,肉痛得不行。 “为什么这么贵?” “宿主,百科馆本来限制系统的这一功能的,是因为涉及到宿主的生命安全,我才能和百科馆内申请下这一功能,但为了遏制宿主滥用,主系统才定下高价,以后应该还有相应规则出台,请宿主遵守相关规定。” 满宝眨眨眼,觉得科科瞬间变得公事公办起来了,她若有所思的问道:“是因为那块石头吗?” 科科没有感情的回道:“请宿主详细陈述问题。” 满宝便明白了,这会儿一定是有人,或是那个什么主系统盯着他们呢。 满宝皱了皱眉,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来,便见白善正襟危坐,一脸克制又好奇的看着他。 白善已经悄悄的把手给收回来了,正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显得乖巧不已,他露出一个很温柔的笑容,轻声问道:“满宝,周小叔在这里吗?” 满宝没回答这个问题,只道:“需要付出代价。” 白善便蹙眉,“很危险吗?那就算了。” 满宝摇了摇头,“这个我来想办法,你别管了。” “可是……”白善迟疑道:“要是周小叔魂体受损,会不会影响他投胎?” 满宝挠了挠头,如果积分花得太多,倒不会影响到科科,但会影响到她。 不,也会影响到科科的,不过那是好的影响,这功能是科科提供的,所以它是会扣除一定积分作为自己的报酬的。 它赚了! 满宝一脸的忧伤,道:“算了,回头我多往外头走一走,挖一些没见过的花花草草就好了。” 白善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周小叔需要这么多花草树木,而且还一定要没见过的才行。 关于这一点儿他实在是找不出来借口,但他也知道问满宝她也不会告诉她理由的。 白善也琢磨出来了,阴间或许是对周小叔,或许是对满宝做出了限制,让他们不能对第三人谈起此事。 但若是别人自己猜出来的那就不要紧。 白善现在已经学会看满宝脸色猜意图了。 白善仔细的看了看满宝,发现她虽然一脸肉痛和忧伤,却没有激愤和纠结,便知道这事虽需付出代价,但代价是她可以承受的范围。 那就应该不是对周小叔有很大的伤害。 白善也松了一口气。 第1394章 察觉到 满宝的意识再次沉进系统里,忍不住和科科讨价还价,“录制视频一个小时竟然就要一万积分,会不会太贵了,而且万一你录制的那一个小时什么都没发生呢?我能专挑他们谈机密时录制吗?” “不能,”科科道:“宿主,你所处的位置距离皇宫不近,我扫描过去也是很耗费能量的,且这么大的范围,录制需要的能量也不少。” 满宝瞬间抓住了科科透露的关键点,道:“你不要你方圆录制,我只需要你盯着太子,只录制他身边发生的事就可以。” 科科熄声了,满宝越发肯定了心里的猜测,也不催促它,由着它安静,许久之后,科科的声音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宿主,经研究决定,只录制李承明周围十米的视频,只要在我的扫描范围之内,二十四小时仅需一万积分。” 那也好贵…… 满宝还在斟酌着是不是要再讨价还价时,她心中一悸,她瞬间在脑海中回他,“好!” 满宝心中一松,一直在它脑海中很安静的科科没有一点儿波澜,直接改了报价单后重新交给她。 满宝先扣了一万积分给它,然后道:“先盯一天吧。” 科科的能量蔓延出去,然后又收回来,道:“目标不在范围之内。” 满宝:…… 科科没有多做解释。 满宝意识从系统内退出,一脸无辜的看着白善。 白善关切的问道:“怎么样,周小叔怎么说?” 满宝道:“太子现在不在东宫。” “那在哪儿?” 满宝恹恹的摇头,“它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东宫本来就在它能去的最远的地方边上了。” 满宝总算是觉得自己最近有点儿懒了,道:“我想买一头骡子和驴给它送去。” 白善虽然不太能理解,但还是点头道:“好,我来买。” 满宝摸出一锭银子给他。 白善看了一眼手中的钱,皱了皱眉,倒是没推回去,只问道:“要不要多买几头?” “别,就一头。” 多了也没用啊,只有没被收录过的生物在第一次被收录时有奖励积分,后面的再收录,除非百科馆主动发布任务,不然给的积分都不会很多。 她才不会做亏本的事呢。 白善记下,如此一来他要做的事情还不少。 白二郎和三头把被子送到前面,看他们铺好了回来一看,书房还亮着灯。 他忍不住蹬蹬的跑上来,也不进门,直接趴在窗口上往里看,“你们聊什么呢这么久,说好了明天要出门买东西的,还要去国子监里看看进学的事儿,我大哥早回那边睡下了,你们还不睡?” 满宝立即起身,“睡!? 白善便也起身,先将她送到门口:“你进去休息吧,别多想了。” 满宝点了点头,转身进屋。 白善等她把门关上才要转身回屋,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白二郎一脸无言的看着他。 白善挑眉,“有事?” “没事,我就是觉着你们太过腻味了,就住隔壁,以前也没见你送她到房门呀,”白二郎道:“难怪三头他们对你有意见,我对你都有意见了,哼!” 白二郎哼完便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善…… 他耸了耸肩膀,转身回了隔壁自个的房间。 满宝躺在自己的床上,许久都听不到科科说话,她便慢慢睡着了,睡到半夜,或许是检测到她醒来,科科突然低低的道:“当时太子去了皇宫,正好出了扫描范围。” 满宝微微清醒过来,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因为那块石头,有系统还是有人盯着我们是吗?” 科科没有回答。 满宝问道:“科科,你是不一样的,是吗?” 科科沉默了许久后道:“没有人可以越过我的权限监视到你,主系统也只能提取我的记录。” 满宝目光微闪,闭上眼睛安心的睡过去了。 科科也熄声,一人一统都不再说话。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醒来便热闹得不行。 白善给庄先生打了洗脸的水,他洗漱过后换了衣服出门,看到院子里这么多少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现在他们这一个院子里,除了他这个老不死的外,竟然全是年轻人。 而且还不少。 一大早的,大家不是在洒扫院子,就是撸了袖子去后院帮着打水,看到庄先生,都停下手上的动作躬身行礼,叫了一声先生。 这满院子里的少年,除了三头三丫和四头外,其他的少年都在他手底下读过书。 不过,就算是三头三丫和四头,那也是从学堂里出来的,叫他一声先生也不为过。 而且,他们的名字还是他给取的呢。 庄先生点了点头,干脆在吃过早食后把周五郎和周六郎叫过来问,“你们想给立学(三头)和立固(四头)找个什么样的学堂?“ 俩人对视一眼,一起扭头看向一旁的满宝。 满宝想了一下道:“主要还是看先生吧,先生的学识人品都好的。” 庄先生便笑了笑道:“为师知道了,回头我和人打听打听,现在还是正月,各学堂多数还未开学,这几日他们就先和白善他们一起随我一起读书。” 满宝眼睛一亮,领着三头和四头一起行礼应了一声“是”。 庄先生年纪大了,精力到底有些不济,满宝给他把过脉,列了两个药膳方子给容姨做给他吃。 然后便和白善等人退了出去,让庄先生好好休息。 庄先生今天不出门,满宝也不出门。 周六郎他们今天闭馆一天,和白善他们一起上街买东西去。 一行人直接步行,连马车都不坐,浩浩荡荡的走了。 满宝将人送到门口,转身便回了屋,她关上门,进教学室里看那块石头,还要学习它的成分,因放射引起的病变原理等。 此时,那块石头被用一个透明的框子装起来,它悬浮在框子中间,正慢慢的旋转着。 满宝凑上去仔细的看了看,问科科,“现在这样我会中毒吗?” “不会,已经隔绝了它的射线。” 第1395章 差生(十月月票加更一) 满宝满意的点头,然后就开始播放莫老师给她找的科普视频。 据说这块宝石来自于太空,它在人类的历史上有很重要的戏份,但为什么重要,视频中没有说,或者说了却被截掉了,她现在是看不到的。 她直接学习的是它的病理知识。 莫老师很大方,百科馆似乎也不介意,连药剂的制作方法在视频上都有,当然,这一时半会儿的满宝还学不到那点儿去。 因为她发现,在病理知识上,好多名词她都是第一次听说,一堂课听下来,一直自觉聪明绝顶的满宝竟然两眼冒星星,没听懂。 满宝傻眼了,直愣愣的盯着眼前已经停住的视频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让科科重新放一遍,耐着性子又听了一遍后才勉强摸着一些边。 她摸着下巴道:“这东西很难懂呀。” 科科没说话。 她自顾自的道:“连我都不懂的病理,告诉太子他们,他们肯定更不懂。” 那真是太好了,这东西就是要他们也听不懂才好。 虽然脑子已经因为思考昏沉沉起来,可满宝还是摇了摇脑袋,点了制作药剂的视频。 这个视频有三小结,有原理,制作过程,以及药剂在体内的反应过程,讲解得很详细。 但同样的,满宝大多没听懂。 她才看了一个视频,房门就被敲响了,她一脸恍惚的去开门,庄先生站在门外。 他正想关心一下满宝昨天进宫的情况,但见她一脸恍惚的模样,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满宝差点哭出声来,呜呜了两声道:“先生,医书好难啊,好些我都看不懂。” 庄先生:……那完了,连她都看不懂的话,他更不懂了。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道:“要不去请教一下济世堂的大夫,或是请教一下郑太医等人?” 满宝低垂着脑袋摇头,“他们也不会懂的。” 庄先生便蹙眉问,“是太子的病情吗?” 满宝没说话,心中暗暗对太子道:这可是先生猜出来的,不是我说的。 庄先生见她低着头看脚尖,便叹息一声道:“太子的病的确不好外传,不能叫人知道,你只能自己研究了。” 他也就知道一些医理,在这方面肯定帮不上满宝什么忙的。 庄先生道:“先出来吃饭吧。” 他很和蔼的道:“我让容姨做了你爱吃的大肉,一会儿我再让她给你做些点心,这动脑容易饿,你多吃点儿。” 庄先生看着满宝的脸颊道:“你看,都瘦了。” 满宝伸手摸了摸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深以为然的点头,她这会儿的确觉得好饿,一定是瘦了。 她吃了午饭,又去花园里转了一圈,然后便回屋里继续用功去了。 躲在远处高楼上盯着这边的暗探看见了,写了条子交下去,他则继续趴着盯着对面。 常青巷那一片很少有高楼,所以要盯着周满并不容易,她出门还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大体都能打探到。 可她要是待在屋里,基本上就只能给出一个动向了。 他们家人多,但下人极少,想往里安插探子都不行,至少这一时半会儿的肯定不行。 暗探不知道,他给出的条子前脚才被人拿出巷子,后脚那人就被跟上了…… 然后他一抬头,察觉到眼角有一道亮光闪过,他一凛,原地打了一个滚,躲开攻击而来的刀剑…… 满宝不知道离家六百多米外的地方有人正在打架谋杀,她把门窗关好,打了一个哈欠,拍了拍脸颊后醒神,又进入系统学习去了。 科科倒是知道,不过它什么都没说,每天在它偶尔的一扫描中,各种各样的事情就太多了,它当然不可能都告诉宿主了。 除非即时对她造成了生命威胁,不然它都当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会儿它正扫描着东宫里的太子,尽职尽责的录制太子的日常。 只要他的活动轨迹不超过它的扫描范围,它都可以跟随他录制下视频来。 不过最近百科馆正紧盯着它这边,恐怕不能徇私帮宿主筛选视频了,只能靠她自己一点儿一点儿的看了。 科科很怀疑宿主能否有那个时间,毕竟她忙得很。 满宝看得两眼都冒星星,都快要忍不住吐出来时,莫老师终于上线了,和他一起上线的还有一管蔚蓝色的药剂。 他对满宝道:“这就是解毒药剂,来吧,虽然是假装的,但既然做出来了,那我就顺便给你讲讲课。” 满宝一脸的生无可恋,道:“老师,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学不会功课的人那么讨厌上课了。” 莫老师:…… 虽然满宝被打击得不轻,但她还是坐在了莫老师的对面,拿出笔记来,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莫老师已经翻过她今天上课的记录了,顿了顿后道:“算了,我简单的和你科普一下这些放射物质对人体的危害,再来谈一谈这药剂制作的原理吧。” 视频讲课和真人讲课还是很有区别的。 莫老师之前上传到教学室的视频是他们那个世界网上随处可见的科普视频,他们自觉很简单,但对于许多名词没听过的满宝来说,要理解这些有一定的难度。 更别说,里面还有许多的原理和公式没有做说明。 但莫老师亲自讲解不一样,他知道有很多的东西满宝还没学过,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学习那些东西。 因为她用不着。 莫老师拉下一张黑色的幕布,手中拿了一管彩色的画笔,直接在幕布上面教习,“你不必要对这些名词全部理解,只管用一些自己懂得的字符代入理解,比如这就是你说的石头,你可以称其为宝石,这个物质是x……” 满宝一直在屋里待到傍晚,外面传进来的热闹声音将她惊醒,她这才收了本子,在教学室里申请取出药剂。 或许是莫老师默认过,或许是百科馆内部早已达成共识,她才申请就通过了。 药剂落在了科科的系统空间内保管好。 满宝这才拿着笔记本出去,她将本子放在桌子上,开门出去,就见大头他们搬了东西往二丫他们的房间去。 第1396章 整理(十月月票加更二) “小姑,你出来了?” 满宝站在门口好奇的问,“你们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呀?” 周立重(大头)道:“没多少,都是从旧货市场上淘换的,用的木材都一般,所以不贵。” 满宝道:“那地方你们找到的?” “五叔带我们去的。”周立重往里搬椅子,在满宝跟前略停了停,“小姑,你真的没事吗?” 满宝摇头,“没事呀,为什么这么问?” 周立重就看着满宝的脸,半响后慢慢摇头,“没事。” 二丫和三丫亲自把她们的宝贝书桌抬进来,三头站在中间帮忙,大家一进后院看到满宝都一惊,三头快言快语,“小姑,才几个时辰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了?” 提着东西从外面进来的白善等人也惊呆了。 满宝看着他们大包小包的,也同样惊呆了,“你们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呀?” 白善等人:“你怎么了?” 满宝坐在铜镜前,凑近了看,这才发现她脸色有些憔悴,眼底还有点儿泛青。 白善有点儿忧心,“早上出门的时候你不是挺好的吗?是不是又出了什么事儿?” 满宝忧伤的摇头,感叹道:“原来学习不通是这样的感受啊,以后我再也不念叨白二了。” 一旁的白二郎:…… 他愤愤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满宝叹息道:“我今日新学习一个医术,怎么学也不会,从早上琢磨到现在才摸到了一点儿边,好难呀。” 这语气太熟悉了,每次白二郎记不住新学的课文,或是不理解时便是这么说的。 白二郎犹豫的看着满宝,怀疑她在讽刺他,但见她的确神情萎靡,他便信了几分,哼哼道:“现在知道我的痛苦了吧?” 满宝点头,知道了,所以很痛苦。 白二郎轻咳一声问,“是什么病这么难治疗?” 满宝没回答他,将桌上的笔记本塞进白善的怀里,道:“你看一看吧,琢磨出一个玄幻的方子来给我,不懂也没事,我觉得咳咳说得对,名词一类的东西大可以自己找个东西替代,能区分开来就行。” 一旁的白二郎“咳咳”两声,问道:“是谁?” 白善敲了一下他脑袋,“这会儿你倒是机灵了,她在咳嗽你没看出来吗?” 说罢抱着书走了。 白二郎跟在后面转出屋去,抱怨道:“骗谁呢,这个咳咳明显就是个人,你们又有事瞒着我。” 大约知道满宝现在累,所以白二郎就去缠着白善了。 满宝看了一下铜镜里的自己,揉了揉脸后便跑去看热闹,清一清脑子。 周五郎他们买回来不少东西,两张床放在前院的两间正房里,并排后床就非常的宽了。 一间屋躺上五六个人都没问题。 因为京城冷,周五郎还添置了三床被子,还有各种零碎的小东西,比如木盆,木桶和架子之类的。 知道立学和立固要念书,他们还淘换了三张书桌,一张放在二丫他们的房间里,还有两张则放进书房里,直接要摆在白善和满宝的身后。 白二郎一看,不乐意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就剩下他一人在另一边了吗? 本来白善和满宝坐在一边,单把他放在另一侧他就不开心,现在他们四人要在那边怎么可以? 而且他们俩人的书桌还那么大,那可是俩人坐的书桌,不像他们的是一人坐的小书桌,于是他表示反对。 要把他的书桌搬出去,然后和周立学他们兄弟俩同坐。 他以前在村子里就和三头玩得好,本来出门两年有些生疏了,但这十天的共处,他们又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因此他想和三头同坐。 周立学和他挤眉弄眼,也不想坐在小姑和白善的深厚,他觉得那样压力太大了。 庄先生正站在书房门口看,听见他们吵哄哄的定不下来,便道:“把这书房改一改吧。” 然后就站在门口指挥白二郎几个将桌椅都搬了出来,把书架上的书都取下,把书架移到右边的茶室那里。 那里本是专门喝茶的地方,有一木榻,榻上有一方矮桌,正靠着一扇窗户,平时庄先生看书累了喜欢靠在榻上喝喝茶,歇歇午觉。 白善他们出去时,多数时候是向铭学陪着他在此喝茶聊天。 毕竟,院子虽好,冷天却冷得很,还是在屋里舒爽些。 周五郎他们撸了袖子来帮忙,书架本来是绕着墙壁摆放的,这样显得房中空间很大。 这会儿,他将茶室和这边学习空间隔开的帘子给拆了,直接把左侧靠墙的书架给移了过去,当屏风一样隔开两边,只留一个通道进出。 然后把书桌都按照学堂的样子靠近左边的墙壁上下排列。 庄先生特意招呼了一声,把两张长书桌放在前面两排,白善和满宝的书桌并排落在了第三排,白二郎的那张小方桌则放在了最后面。 白二郎还来不及高兴,庄先生便对他道:“你和立学坐在第一排上,立固和立如(三丫)坐第二排。” 别说书房里的人了,就是才放下医术跑过来的白善都忍不住低头憋住笑,对满脸震惊的白二郎道:“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白二郎已经只能苦着脸慢悠悠的把自己的东西搬到第二章书桌上,他不想正好坐在先生的眼皮子底下呀。 周立学也不想,但他前看看,后看看,决定顺从。 白二郎一边慢慢的搬东西,一边嘟囔着反抗,“四头和三丫比我们年纪小,为什么他们不坐第一排?” 庄先生幽幽地道:“立如要和满宝学医术,自然要做得近一些的。” 他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道:“且你和白善满宝时常打架,把你们隔开正好。” 他就不信,隔着周立固和周立如,他们三个还能吵起来? 事实证明,真想吵,隔着一个房间他们也能吵起来。 才吃过晚食,白善和白二郎就站在廊下隔空吵了起来,满宝这会儿困得不行,她还得想着明天进宫见太子的说辞呢,便推开窗对俩人道:“你们再吵架我就给你们下黄连。” 白善和白二郎:…… 满宝见他们被镇住,满意了,合上窗嘟囔道:“哼,有眼不识金镶玉,黄连可是下火的!”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齐齐向对方哼了一声后转身回屋。 白二郎睡觉,白善则去想药方去了。 第1397章 解毒一(十月月票加更三) 第二天一大早,满宝从床上醒来,先从系统内取了药剂来,找了一个干净的瓷瓶装上药剂,然后看了一眼昨天科科录制的视频,她忘了,昨天用脑过度,明明身体很困,脑子却一抽一抽的,根本睡不好。 她想着今天要进宫就没敢看。 满宝叹息一声,又点击付了一万的积分让科科盯着太子,决定等她从宫里出来看过视频后再决定是不是要继续付积分盯人。 满宝将瓷瓶塞上,放到了药箱里,这才伸了一个懒腰,端上木盆出门。 一大早的,厨房里排了长队打热水。 满宝洗漱好以后拍了拍脸,转身去给庄先生打水洗脸,排在最前面的三头几个便让她插队,自己转到最后去了。 白二郎这才打着哈欠排在她身后,满宝回头与他道:“明天轮到你伺候先生了。” 白二郎总觉得睡不够似的,眼角都快要沁出泪水来了,他扭头看向一旁把位置让给满宝的三头等人,道:“都跟着先生念书了,你们也得伺候先生,这叫师有事,弟子服其劳,懂吗?” 三头几个表示没问题,四头道:“可还是得你先,明天还是你。” 白二郎又打了一个哈欠,问道:“你们都不困吗?” 三头习以为常,“习惯了,我们要是敢赖床,我爷爷会拿烧火棍把我们从被窝里打出来的。” 他道:“我爷爷说了,他一把年纪了都不能睡懒觉,我们年纪轻轻的凭什么睡?” 满宝默默地没说话,从锅里勺了热水进木盆,端了便走,心里忍不住吐槽,村里的叔婆婶娘们没少念叨,说她爹才是他们家最懒的,年轻的时候拽着不动,念着还倒退,全靠她娘一人把这么多孩子拉拔起来。 就不知道她娘是怎么把她爹给调教出来的,虽然她爹现在还是抠门小气,却不会太懒了。 庄先生洗了脸,净了手,将木盆交给满宝,略微沉吟了一下,“今日进宫要谨言慎行。” 他虽然不知道皇宫里出了什么事,但满宝素来不会藏心事,昨天她在自己屋里呆了一天,憔悴成那样,要说一点儿事没有他是不信的。 只是孩子们大了,他不好逼问而已。 满宝张了张嘴,差点就把太子中毒的事儿说了,不过想想还是合上了嘴巴。 这事告诉先生并没有用,反而还让先生担心,而且让东宫知道先生也知道这些事了,说不定还会对先生有危险呢。 满宝点了点头,端着木盆出去倒水。 在白二郎的屋后靠墙角的地方有一个大石缸,专门放洗漱过后的污水的,倒进去,回头可以拿来浇园子。 北方干旱,就算他们家有一口井,但也不能浪费水。 因为井水并不多,且这井没有外面的井深,碰上干旱或深冬的时候经常没水,只能出去外面大井里挑水或是与走街串巷卖水的人买水。 所以自来到京城后,他们就慢慢习惯了存水。 尤其是他们家还有一个小花园,需要用水的地方多。 三丫也端了水来倒,见小姑望着花园发呆,她便也顺着看去,问道:“小姑,你也想把花园里那些长得不好看的花拔了种菜吗?” 满宝:…… 她惊诧的看着三丫,摇头道:“不,我想的是春天到了,好似快要可以赏牡丹花了。” 她在想最近是不是要找几个讨厌的备选人,到时候把好看的牡丹花卖给他们,赚一波钱,想办法多买些没见过的花花草草和动物,好让科科收录了赚积分升级。 这两年它扫描的范围隐有增长,但现在还是不够用,太子要是去远一点儿的地方就扫描不到了。 三丫虽然也喜欢好看的花,但她更喜欢实用一些的,“小姑,我这次还带来了几节包好的山药藤和姜块呢,我们再买些药材和菜种回来种上,到时候就可以挣钱了。” 满宝便道:“立如,你真像二嫂。” 三丫不服气的嘟嘴,“我明明是像我爹。” 满宝拎着木盆转身道:“我是没意见的,你可以去问其他人的意见,这园子是大家的。” 三丫记下了,决定一会儿就去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满宝把木盆送回去,然后就进屋仔细的梳头发,路过的周立君看见,忍不住停下脚步,靠着窗户看了一会儿后摇头,“小姑,你别折腾了,那么多的头发,一会儿要给你扯光了。” 她道:“你且等着,我一会儿来帮你梳。” 周立君收拾好自己便过来帮满宝换了一个新发型。 满宝的首饰特别多,全是人送的,她自己几乎没给自己买过首饰。 有些首饰很贵重,不是她这个年纪能戴的,但也有许多是可以戴的。周立君摒弃了她常戴的那几朵珠花,重现挑选起来,选了一串宝石给她挂在头发上固定好,问道:“小姑,今天为什么打扮得这么漂亮?” “有人说,要开导一个人,你身上得有让他注意到的东西,这样你说的话,对方才有可能听得进去。”满宝道:“苦口婆心什么的他身边太多了,我决定另辟蹊径?” “美人计?” 满宝摇头,“太子妃可比我漂亮多了,这不是美人计,只是让他注意到我,多看我一眼,然后我再跟他说话。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 “那最主要的是什么?” 最主要的是,她现在进宫都有一种怕怕的感觉,太子谋反可比益州王谋反可怕多了,尤其在她还总往太子跟前凑的时候。 所以她要珍惜她活着的时候。 满宝惋惜的看了一眼梳妆盒里的各种首饰,心痛不已,“之前光顾着学习,都忘了好好的打扮自己了。” 毕竟就算没有太子谋反的事,人活于世也是过一天少一天,怎能负韶光呢? 满宝便从里面挑了一件她不是特别的喜欢的首饰塞进周立君手里,拍着她的手道:“二丫,韶光易逝,你也要多打扮打扮自己,知道吗?” 周立君看着手里的钗子一脸的恍惚,梳个头发而已,怎么就得了一根钗子? 第1398章 解毒二(十月月票加更四) 周立君仔细的收进怀里,一脸严肃的和满宝道:“小姑,以后我天天来给你梳头。” 满宝透过铜镜看着她的眼睛,瞬间领悟过来她的意思,道:“我的首饰不够一天给你一件。” “没事,”周立君义正言辞的道:“小姑,我是那样的人吗?我给你梳头是因为孝心。” 神的孝心呀,俩人一块儿长大的,周立君比她还大两岁呢,谁不知道谁呀? 满宝一身靓丽的去吃早食,所有人都看呆了。 白善最先回过神来,见白二郎还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忍不住伸脚在桌底下踢了他一下,“别看了。” 白二郎眼睛依旧盯着满宝,不过却也低头喝了一口粥,他叹息道:“满宝真的长大了呀。” 满宝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师弟也长大了点儿。” 白二郎的心情瞬间不好了,白善的心情也不太美妙,他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坐在首位的庄先生忍不住笑了笑,点了点筷子道:“快吃吧,吃完了我送你们去国子监报道,约定好了时间上学去。” 正巧白大郎从隔壁过来吃早食,他现在还是和他的同窗租住隔壁的小院子,一来,他年纪大,时常要应酬,作息和白善他们不太一样; 二来,那边也比较安静,这边少年太多了,一大早上的,别说这边了,他在隔壁都能感受到这边的热闹。 读书还是安静些好。 他还未行礼便听到庄先生的这话,行过礼后便坐下道:“先生,我昨日问过许兄了,他说国子监定的是二十那天开学。” 庄先生挑眉,“我以为他们十六就开了。” 今天已经十八了,国子监的学生可以迟两天报道,但迟太久,国子监是会追究的,所以他们才这么火急火燎的往京城赶。 白大郎道:“照往年的规矩的确是要十六开的,但今年陛下要开恩科,年前就已经传令各州,今年四月大考,八月又有一次大考,听说年前孔祭酒等博士就开始为出卷的事烦心,因此把开学的日子定在了二十。” 所以今年他们没晚不说,还早到了,虽然也没早到几天。 庄先生一听,便笑道:“正好,今日就出去给立学他们找一找合适的学堂吧。” 满宝作为家长就谢过庄先生,把他们托付给了庄先生,她吃过早食后便拎着药箱出门。 白善让家里的车夫送她进宫去。 东宫可能是没料到她真的一天之内就把解药给做出来了,所以没派人来接她。 满宝是拿着皇后给的令牌进去的。 守宫门的侍卫和她熟得很,毕竟她隔三差五的往这儿跑,不是给皇后看病就是给太子看病,进出也就仅次于在皇城里上班的大人们。 所以只是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就放行了,还和她说笑,“周小大夫,今日吴公公怎么没来接您?” 满宝道:“忙着吧,路我都走熟了,自己就能去。” 侍卫笑着放行,还道:“那周小大夫慢走。” 满宝看着笑眯眯的年轻侍卫,点了点小脑袋,暗道:太子最好没有那个念头,不然真造反,皇帝估计是不会有事的,他也未必会死,但守着宫门的这些是一定会死的。 满宝拎着药箱进宫,顺着城墙慢慢的往东宫溜达而去。 一路上遇到的巡逻侍卫和宫人都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继续往前去。 有与她同路的宫人便从后面追赶上来,要替她拎着药箱。 这一个月,虽然满宝不在宫中,但刘医女她们偶尔也替宫人扎针练手,冬春正是风寒病盛行的时候,今年从宫里搬去防疫所的人都比往年少,死的人也比往年少。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感谢满宝的。 虽然药箱很重,但此时药箱里有给太子的解药,哪怕有科科在,满宝也不敢随意交给别人拿着。 万一污染了药剂,这一时半会儿的让她从哪儿再给太子拿一份去? 所以满宝谢绝了宫人的好意,继续溜溜达达的顺着宫墙往前走。 到了东宫门口,发现东宫的大门竟然是关着的,满宝便敲了敲门。 东宫的守卫开门看到满宝吓了一跳,立即退开一步让满宝入内。 满宝问,“大白天的怎么关着门?” 声音才落,她隐约听到了吵闹声,满宝疑惑的看去。 守卫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正发火儿呢,周小大夫,您要不要歇会儿再过去?” 满宝愣了一下后道:“不用,我去看看吧。” 满宝熟门熟路的往东宫的后院去。 太子正在正院里砸东西,才进院子她就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宫人们都躲在院子里。 吴公公正站在门外低头抹脑门上的汗呢,被徒弟拉了一下袖子,回身看到满宝吓了一跳,“周小大夫,您怎么今儿进宫里来了,殿下也没说去接您呀……” 满宝道:“说好了隔一天上来扎一次针的,所以我就来了。” 满宝探头往室内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出来,便问道:“怎么了?” 吴公公擦了擦汗,压低了声音道:“昨日早朝,王大人提及太子妃无嗣,要陛下为太子选良娣,宗室也让邳国公大度些,该主动为殿下纳良人,昨日在大殿上便吵了起来,谁知道今日王大人又不知死活的重提此事……” 满宝:……这哪儿是说太子妃,分明是隐射太子的。 太子妃没给太子找过女人吗? 以前东宫里的人可不少。 一开始是太子妃无子,大家还觉得是太子妃的问题,但东宫里这么多女人,一个都生不出来,那是谁的问题便有的怀疑了。 何况太子的问题虽不曾公布天下,但也是公开的秘密了,大家嘴上不说,但心里却很清楚。 满宝拎着药箱问,“那我要在外头等一等?” 吴公公也拿捏不准,主要是这段时间太子喜怒无常,尤其是这几天,好好的突然发起脾气来也是常有的事儿,所以他现在也拿捏不准周满改不改此时进去。 俩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 太子在里面怒吼,“你们在外面干什么呢,给孤进来!’ 第1399章 解毒三(十月月票加更五) 吴公公和满宝对视一眼,知道是喊他们,立即进去。 一进门,满宝便觉得自己无处落脚,地上全是碎瓷片和散落的桌椅板凳。 太子妃盘腿坐在高椅上,手边还放着一杯茶,除了她坐的地方外,屋里的东西基本上都被太子砸了。 满宝抽了抽嘴角,这砸的可真够彻底的,话说这瓷器很贵吧? 太子妃看到满宝,眼中隐含了些希望,她立即放下脚起身,毫不在意地上的碎瓷片,避过就避,避不过就踩过去,她伸手握住满宝的手,笑道:“周小大夫来了,快请上座。” 扭头一看,屋里没坐的地方了,太子妃便笑道:“殿下,不如移驾我的小书房?” 太子已经发过一顿火了,他冷哼一声,心情平复了不少,转身便走。 吴公公连忙跟在身后伺候。 太子妃紧紧地拽着满宝,拉了她跟上。 一行人换到隔壁太子妃的小书房,吴公公特别殷勤的新泡了一壶茶上来。 太子皱着眉头看他,挥手道:“下去!” 吴公公弯腰退了下去,把屋里的人都带走了,将门关上后亲自远远的守着。 屋里只有三人了,太子便讥诮的看向满宝,问道:“怎么,这么快就把解药做出来了?” 满宝点头,“做出来了。” 太子一愣,还真做出来了? 太子妃却激动起来,拉着满宝的手道:“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前天晚上你把那石头拿走以后我给殿下洗头,殿下的头发……” 太子妃说到这里一顿,眼眶泛红起来,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没说话。 满宝便下意识的看向太子的头发,问道:“是不是掉头发了?” 太子的脸色很不好看。 太子妃却不想隐瞒病情,点头道:“我就轻轻的一揉,那头发便大把大把的掉下来……” 满宝没想到这么严重了,不过照莫老师的说法,这只是刚影响而已,她连忙安慰俩人,“没事,好在没有流鼻血。” 满宝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瓷瓶来给太子,“这就是解药,喝了以后出去练练剑,或是跳跳舞,反正是要出汗,等出了汗,再洗个澡睡一觉就好了。” 太子接过瓷瓶,挑眉问,“这么简单?” 满宝点头,“殿下接触这石头不久,所以只要服药剂排异就好。” 太子打开瓶塞,往里看了一眼,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便把茶碗里的茶随手一倒,将里面的药剂倒在了碗里。 太子妃低头一看,也愣住了。 夫妻俩愣愣的看着这蓝色的水,颇为惊疑,“这是解药?” 满宝点头,“没错,就是解药。” 她一脸鼓励的看着太子,“殿下,快喝吧。” 太子抬头看了眼满宝,又低头看了眼这诡异的药水,还是端起来闻了闻,他发现这解药竟然一点儿气味都没有。 显得更奇怪了。 太子点着瓷碗,问道:“这解药是怎么做的?” 满宝忍不住挠了挠脑袋,遭了,今天出来太早,忘了问白善他那玄之又玄的药方琢磨出来了没有…… 满宝睁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太子。 太子盯了她一会儿,到底没有再问,略想了一下后还是仰头将药喝掉了。 一旁的太子妃也紧张的看着他,半响,见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便问道:“殿下感觉如何?” 太子皱眉,“一点感觉也没有,不过这药剂的确有股怪味儿,不苦,反倒有些清凉的感觉。” 满宝道:“您要不要出去出出汗?” 太子看了满宝一眼,转身开门出去,让吴公公取了他的剑来,他直接在院子里舞剑。 满宝和太子妃站在廊下看他练剑,别说,太子还是很英武的。 满宝转头看向太子妃,正想着她是不是要和太子妃打探一下太子的心思时,太子妃也突然扭头来看她,笑道:“周小大夫今天和以往大不一样,真漂亮。” 满宝这才想起自己今天换了发型和头饰,话说,刚才太子好像没留意到,唉,果然爱美都是女孩儿。 满宝冲太子妃扬起笑脸,也夸赞太子妃的妆容,“太子妃今天也很好看。” 太子妃就伸手摸了摸脸颊,浅笑道:“我老了,比不上你们鲜嫩了。” 满宝眨眨眼,“老吗?娘娘看着明明还那么年轻。” 太子妃挑着嘴唇笑了笑,看着太子已经腾挪到假山的另一边去了,她道:“我实没想到周小大夫能那么快做出解药来,所以,我和太子会有孩子吗?” 满宝肯定点头,“只要殿下和娘娘谨遵医嘱,一定会有的。” 不知为何,太子妃心间涌入一阵暖流,如果说前天她才如坠冰窟,昨日是心如死灰,那今日便是那死灰之中生起了一点儿火星。 她定定的看着满宝,俩人皆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太子妃低声道:“好,我信你。” 满宝便抓紧时间低声问道:“那太子殿下呢?” 太子妃扭头看向寒剑凛凛的太子,许久都没有说话。 说真的,她也不知道。 所以她没有回答周满。 太子身上的压力比太子妃要重许多,受到的伤害也更大,太子妃现在什么都不能跟周满说。 满宝不再追问。 俩人站在廊下看着太子舞了两套剑法,他大汗淋漓的提着剑回来,气息急喘,他把剑入鞘,提着挂回书房,这才转身对吴公公道:“准备热水,孤要沐浴。” “喏。”吴公公连忙躬身退下安排。 太子换了两次水,等他出来时,脸上和身上都冒着热气,好似蒸熟的虾子一样。 他眼帘低垂着,没说几句话便靠在软榻上睡着了。 太子妃见了忧心不已。 满宝安慰她道:“没事,这是正常的,我现在可以给他扎针调理了。” 满宝已经付了积分让科科又扫描了一次,得到的数据是排异效果特别好。 太子的身体没有被污染过,所以药剂的效果很好,甚至因为药剂有些修复效果,他的身体都被修复了一下。 满宝看着扫描出来的数据,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起来,她娘曾经喝过的那个药剂…… 满宝的意识点开商城,又搜出了那个药剂,她看看那个药剂,又低头看看太子,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那药剂…… 话说,她怎么没想起来呢? 第1400章 解毒四(十月月票加更六) 不过,满宝还是从商城里退了出来。 她还是想自己试一试,太子的这病她又不是不能治,而且这样严重的弱精,她仅见过太子这一个病人。 病人难遇,实在不行再花积分买药剂吧,一切以活命为住。 一直沉默的科科将一张报价单丢在满宝的脑子里,让她被迫又看了一遍报价单。 买一瓶药剂都够它盯着太子多少天了,何必浪费那个积分呢? 这是它没有说出来的话。 它现在说话谨慎了许多,但有它和满宝的默契在,便是它不说话,满宝也懂得它的意思。 满宝扫了一眼报价单,觉得它说的有道理,于是精神一振,又信心满满起来。 她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自己的针,刷的一下抽出几枚长针,正想问满宝为何盯着太子发呆不语的太子妃看见,一下就把话给咽回去了,还悄悄把头偏到了一边儿。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就刚才那一下,周满周身的气质都变了,她能感觉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愉悦情绪,似乎还兴奋得不行。 但太子妃觉得心肝有点儿发颤。 太子已经垂着头睡过去,满宝让吴公公把人扶着在榻上躺好,等屋里生了火盆暖和起来她便解了他的衣裳扎起针来。 满宝心里已经下定主意,回去以后就紧盯着太子,只要他有起兵的苗头,她立即买了药剂给他喝下去,然后让他和太子妃造娃娃。 到时候把脉不出来也不要紧,大不了再给科科一些积分让它扫描,总之只要确定太子妃怀孕了就告诉他们。 满宝只觉得柳暗花明,心情好得不行,给太子扎针的时候那是又快又猛,太子妃坐在一旁看着她刷刷的往太子身上扎针,脸上却是一片荡漾的笑容,她忍不住抖了抖。 满宝扎了针,才捻了第一遍针时太子便忍不住打起呼噜来,显然是睡死过去了。 满宝听见了一呆,问道:“殿下这是鼻子不好?” 太子妃还没来得及说话,满宝便已经捻了几根针又往他身上扎去,还扭头对太子妃笑道:“没事,这个也能治。” 太子妃看着那几根新扎进去的针,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太子打了一阵呼噜,慢慢的不打了,但依旧沉睡。 满宝一直坐在榻前守着他,等时间到了她才捻了一遍针后拔针。 太子依旧熟睡。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后道:“太子近来失眠又狂躁,这一睡恐怕时间会久一些,取了被子来给他盖上让他慢慢睡吧。” 太子妃问,“周小大夫明日还进宫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进吧,我这两日扎得勤一点儿,也好盯着他的病情。” 同时也盯着宫里的动态。 太子妃因为心底重新燃起了希望,对满宝又多了两分亲近。 不过她思考了一下,还是没送满宝东西,到了人前时也没有表现得很亲密。 满宝能够感受得到,不过她什么都没说,收了针灸后道:“娘娘,听说殿下不许我们再在东宫里练习扎针了,那我们能去别的宫殿里扎吗?” 太子妃想着最近宫里也不太平,便劝道:“周小大夫才进京,不如这段时间就休息一下,等过几月春暖花开了再说?” 满宝便点了点头,她提了药箱正要走,吴公公躬身进来小声道:“娘娘,皇后娘娘派了人来接周小大夫过去。” 满宝便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也正看向满宝,压低了声音道:“周小大夫,娘娘的身子不好,太子的事还请您帮忙隐瞒一二。” 满宝点点头,她也不太想告诉皇后。 皇后的身体比太子还不如呢,她一着急就会病重,她一病重,恐怕太子更得发疯,所以还是别告诉她了。 满宝跟着宫人去了皇后宫中。 满宝不在的这段时间是萧院正给皇后看诊,她现在已经不用时时扎针了,甚至都不用常吃药,只是用几道药膳调理身体而已。 她的病不好根治,但不发病的时候看着还是不错的。 她这次召见满宝主要是想了解太子的病情。 太子现在左性得很,太医院里的太医都信不过,只肯用满宝一个大夫,连萧院正去了,虽能把脉,得到的消息却不多。 但皇后聪慧,虽然这几日太子避着她,但她还是看得出来太子的状态不是很好。 不仅她知道,连皇帝都知道。 但父子俩这段时间一直吵架,皇帝便是有心关心也不愿意主动服软,所以只能皇后来过问了。 满宝不能说太子中毒的事,只能道:“殿下的压力很大,所以近来失眠,脾气不免暴躁几分。” 皇后一时愣住,“是因为失眠脾气才这么不好的?” 满宝点头,“娘娘该知道的,睡不好,脾气总会差许多,身体也会不好。” 太医们只会说太子忧思过重,体内热燥,可不会像周满这样点明了是因为失眠而脾气暴躁,更不会说他是因为压力过大才失眠的。 她解释得这么清楚,皇后一时不知该问什么了。 满宝低着头,继续自己在路上准备好的话,“太子这段时间只要好好休息,臣再走得勤点儿给他扎针,过上一些时日应该就能恢复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点头,笑着赞许道:“那这段时日就有劳周小大夫来回奔波了。” 她道:“来人,去库房里将安东都护府上贡的那一匣子明珠取出来,连着那些布匹一并赏了周小大夫。” 皇后对满宝笑道:“过年的时候你也不在,给你准备的赏赐便暂且压下了,你今日便拿了去吧,那是我和陛下给你的赏赐。” 满宝连忙跪下谢恩,起身后和人退了出去。 等她走了,屏风后面才转出来一人。 皇后看向皇帝,没好气的问:“舍得出来了?” 皇帝摸了摸鼻子,坐在了皇后身边,蹙眉问道:“这才哪儿到哪儿,怎么就压力大到失眠暴躁了?” 皇后忍不住拧了他一把,忧愁道:“今年已是他成亲的第六年了,他还一个孩子都没有,朝中那些人三天两头的打探着要换太子的事,他压力能不大吗?” 第1401章 想法不同(十月月票加更七) 皇帝道:“当年朕在潜邸时,不仅先太子猜疑,陛下也和朝中大臣诸多打压,世家都恨不得派出刺客替老三杀了朕,朕不也挺过来了?” 你是怎么挺过来的? 话头在皇后的舌尖转了一圈,到底没说出来。 皇帝是怎么挺过来的?千里回返杀了与他相争的三皇子,逼得先帝不得不立他为太子。 她说出来,难道要暗示太子也有这个意思吗? 而且就这么巧,此时和太子相争的也是三皇子,也是她的儿子。 皇后只觉得是冤孽,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 皇帝连忙给她抚胸,道:“你别气,回头我把王老头远远的打发走,不让他在京城给大郎找麻烦。” 皇后便叹气,“这没用,没有了王大人,还有张大人,刘大人,多的是人有意见。” 大郎要不是太子,只是普通皇子,群臣之中谁管他能不能生孩子? 能生自然好,不能生绝后也可以,从宗室里过继一个也可以,群臣才懒得管呢。 但他是太子,群臣便不能不管,他是国本,一国太子要是没有自己的孩子,将来国家必定动荡,与其把后患留到以后,不如现在就解决了。 皇后太了解他们的心思了。 甚至,她看得比所有人都透。 说到底,还是太子心性不够稳。 皇后抹了抹眼泪,他要是有皇帝当年的隐忍和魄力,依旧和以前一样谦逊知礼,不乱了分寸,就算他没有孩子,大家至多是非议,像魏知这样的重臣还是会站在他那边维护正统的。 就算是现在,他因为这诸多打击脾气暴躁,跟人对骂,与弟弟打架,连魏知,唐辉这样的重臣都暗示皇帝另立太子,可帝后俩人还是没放弃他。 皇帝咬着牙就是不废立太子。 夫妻两个都知道,天下没有废太子是安全的,废了他,就相当于杀了他。 皇后怨的是皇帝不该太过宠爱三皇子,以至于让三皇子和其他人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头两年,太子虽也因为没有子嗣被人非议,却还是好的,基本可以稳得住。 但自从老三参与夺嫡,朝中攻讦太子的人变多,他这才慢慢失了分寸。 皇帝则觉得太子将来是要当皇帝的,这点儿小事都扛不住,将来怎能担起整个国家的重担? 北方不平,世家不驯,以为他继位当皇帝只需坐在龙椅上当吉祥物而已吗? 而且,整个天下他都给了他,老三和他一母同胞,同样聪慧机灵,却只得一小小封地,他多疼他一些怎么了? 不过,老三的确过分了,明知道太子不能饮酒,却还换了他的酒。 皇帝想到此事,气得胡子都吹飘了。 皇后也想起了这事,紧蹙着眉头问,“国宴上太子酒被换的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皇帝顾左右而言他,“换酒的人死了,接下去就不好查了,我已让古忠去查了。” “怎么是让古忠查?”皇后一听便知道有猫腻,忍不住轻轻地捶了一下他,“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东西?” 皇帝吭哧着不肯说话。 皇后一脸的无奈,“你不会查到了老三的身上吧?” 皇帝不吭声了。 皇后就道:“那不是老三干的。” 皇帝精神一振,立即问道:“梓童知道是谁?”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不是老三,”皇后道:“你让老三出京前,他进宫来找我哭了,他说不是他干的,他也不知道,他冤枉着呢。” 皇帝忍不住嘟囔,“他说不是他,你就信了?” “我信,”皇后瞥了他一眼道:“要是他干的,他不敢来见我,先前东宫刘氏的事出了以后,我召他来见我,他都躲着不敢来见,真是他做的,这次他怎敢进宫来找我哭?” 皇后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陛下,你已亏待了太子,可不能再冤枉另一个孩子,他们兄弟两个关系坏成这样,你……” 皇后压下恶言,生气的将头扭到一边去。 皇帝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也忍不住生气,“这样说来,此事还是朕的不是了?” 皇后垂着头没说话。 皇帝气得起身,原地转了两圈,忍不住踹了旁边柱子一脚,力气没使对,脚尖生疼起来,皇帝忍不住嘶了一声。 皇后又气又委屈,上前扶住他道:“该你的,与我发什么脾气?你往朝上去问问,那些人为什么撺掇着三郎和大郎闹?还不是为了一个从龙之功。从龙之功呢,看看与你一起征战沙场的老兵现在,多少人想求这个荣华富贵?” “我早劝过你,魏知他们也没少上谏,你听过了吗?当面应得好好的,转身又给忘了。” 皇帝道:“三郎也是你的儿子。” “我难道不疼他吗?”皇后忍不住落泪,“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你一味的宠他惯他就是为他好吗?” “你倒是宠他们爱他们了,你看看你都把他们宠成什么样,惯成什么样了?”皇后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哽咽道:“他们兄弟以前多要好?若不是你娇宠太过,他们兄弟两个便是不能互相帮扶,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成了仇人一般。” 两个都是她的儿子,现在俩人斗鸡眼一样,恨不得杀了对方以代之,难道最伤心的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吗? 皇帝一见皇后哭便有些手忙脚乱,也顾不得脚尖还疼,连忙给她擦眼泪承认错误,保证再也不娇惯三郎了。 皇后哭了一阵,抹干净眼泪,把话题拉了回来,“换酒之事你还是仔细的查一查吧,若不好交给刑部,那就让殷礼去查。” 交给刑部,便是剖析于朝堂之下,皇帝如果有顾虑,可以交给京兆尹。 殷礼是皇帝的心腹,京兆府在他的控制之下,悄悄的查,他不想让人知道多的是办法。 皇后心里有怀疑的人选,却不好说出来误导皇帝,只道:“不管最后查出来是不是三郎做的,该给大郎的公道就得给。” 皇后都哭了,皇帝自然是她说什么都应下。 他连连点头,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都听你的,快别哭了,你哭得朕的心都痛死了。” 第1402章 视频(十月月票加更八) 皇后闻言,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脸色微红的道:“都一把年纪了,你说的什么话。” 皇帝握着她的手道:“说的真心话,太医说你不宜多思,以后这些事交给我,你别烦心,先前是我不好,不该冲你生气……” 皇后慢慢的叫他哄好了,叹息一声后原谅了他。 夫妻两个相携着一块儿去用下午茶,再休息一会儿,皇帝便去了前殿处理政务。 他想了想,还是叫人把殷礼叫进了皇宫,“初三那日的国宴,太子的酒水被换,此事交给你去查。” 殷礼:……这都过了半个月了,该死的人都死了,他上哪儿查去? 皇帝轻咳一声,指了一旁的古忠道:“先前这些事都是古忠在查,你要什么就问他。” 古忠:…… 皇帝严肃的道:“不论此事是谁指使的,你都要查出来。” 殷礼明白了,躬身应下。 古忠便和殷礼交接。 之前皇帝查到一半就暗示不要查了,古忠这段时间就在摸鱼,现在皇帝要再追查,一回头发现许多证据都叫人抹干净了。 殷礼有些头疼,想了想后道:“我得和陛下借一个人。” 皇帝:“谁?你尽管说来。” “御史中丞老唐大人。” 皇帝:…… 他道:“爱卿,唐明辉且还比你高一级呢,借他,到底是他听你的,还是你听他的?” 殷礼接着道:“老唐大人的儿子唐鹤。” 皇帝略一挑眉便颔首道:“好,给你。古忠,拟一封手书。” 古忠应下,毕恭毕敬的去写诏令去了。 皇后赏了满宝不少东西,所以宫里的人用了两辆车把东西和人送回到常青巷。 宫人把东西搬进后院,收了白善塞的一个荷包便告辞离去。 三头几个还是第一次看见宫里的人,也是第一次看见宫里的赏赐,忍不住好奇的盯着看。 等人一走,他们就围着礼物看起来。 满宝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金猴,惟妙惟肖,好看得不行。 主要是,这对猴子还挺大,满宝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众人哇的一声,三头忍不住接过去啃了一口,然后肯定道:“是真的!” 白善:“……宫里给的赏赐,当然是真的了。” 这一次送的布匹也很贵重,大概因为过年的时候天气还冷,所以皇后还给了她两块狐皮。 满宝将东西都收进房间里,这才打开了另一个匣子。 一打开,所有人的眼睛都被闪住了,就是庄先生都忍不住讶异。 匣子里,一颗颗饱满圆润的珍珠轻轻的滑了滑,每一颗珍珠都差不多是同样大小和圆润。 满宝轻轻地“哇”了一声,然后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已经回神,摸着胡子笑道:“既是皇后赏的,你就接着吧。” 三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问道:“小姑,我要是学了很厉害的医术,以后也能得这样的赏赐吗?” 满宝鼓励她,“应该可以的。” 三丫就雄心壮志起来,心头的志气腾腾的往上冒,她暗暗给自己鼓劲儿:将来我也要和小姑现在这样厉害,赚好多好多的钱! 大家把东西搬回满宝的房间,白善以有事和满宝商量为理由留了下来。 今天庄先生考察了一下他们的功课,认为周立学和周立固学习都有点儿危险,所以他已经开始给他们布置课业和指导功课了。 三头几个依依不舍的离开,回书房里去写作业和看书去。 白善问满宝,“你用过午食了吗?” 满宝点头,“在东宫吃的。” “太子的毒解了?” 满宝点头,“那解药很好,解了毒以后还能修复一些基因,咳咳,就是还有固本培元的效果。” 白善就低声问,“你今天进宫看出什么端倪没有?” 满宝摇头。 “那周小叔那里呢?” 满宝道:“我一会儿问他。” 然后就看着他不动了。 白善无辜的回看她。 满宝道:“你得出去。” 白善也依依不舍起来,“不能当着我的面问吗?” 满宝摇头,虽然沉浸意识也能看到系统里的视频,可她更喜欢进去看,那样耗费的精力比较少点儿。 白善只能转身出去。 等他走了,满宝便伸了一个懒腰,脱掉鞋袜,爬到床上,这才高高兴兴的进系统里去看视频。 说真的,她还是挺感兴趣太子平日里都在做什么事的。 满宝一边点开昨天的视频,一边看了眼支付出去的剩余积分,还不往和科科讨价还价,“我给太子看病的时候不需要录制,记得把时间顺延下去呀。” 科科:“……宿主,这不符合规章制度,目前没有顺延功能,如果不录制,已经收取的积分不退,不满一天的,按照一天的积分来收取;超过一天的,按照两天的积分来收取。” 满宝:…… 满宝觉得现在的科科一点儿也不体贴。 不过她也不再讨价还价,现在他们两个都被盯着,讨价还价也不好玩儿,很容易就露馅儿。 至于露什么馅儿,满宝现在还没那个意识,反正就是知道不要表现得和科科过于亲近就对了。 满宝点开了昨天的视频。 视频是从太子出东宫去太极殿里上朝开始录制的,太极殿的前殿也在科科的扫描范围之内,很可惜,到帝后的寝宫及后面的宫殿就不在范围内了。 满宝就瞪大了眼睛围观了一场上朝现场,太子十米内的人都被录入了,不被录入的,他听到的声音,系统基本上也收录了。 于是,满宝知道了太原发生了雪灾,虽然已经开春了,但黄河以北依旧冷得很,今年陇右道的日子很不好看,现在依旧大雪纷飞,许多牧民的牛羊都冻死了,国库得拨出些钱粮来赈灾,不然才平定的北方部落很有可能会南下劫掠,陇右又不安宁。 满宝还知道,庆州刺史的小老婆娘家人在庆州跟人争地时打死了人,庆州刺史徇私,结果让御史给告了。 先前过年,为了过个好年,这事就暂且压下了,但现在元宵节都过了,御史便把这事重新提了出来,认为应该提审庆州刺史了。 但魏知认为此事还没调查清楚,可以再查一查再提审。 御史台认为魏知是在公报私仇,庆州刺史再被关在城外的狱神庙里,恐怕还没提审就要被冻死了。 第1403章 视频二(十月月票加更九) 然后是兵部的李尚书哭穷,为边关镇守的将士和皇帝要钱要兵器和要衣服: 工部也提起黄河该疏浚了,去年胜州一带干旱,今年雨水有可能会多,又不巧,胜州处于黄河转弯的地方。 这地方太倒霉了,黄河在这里拐了九十度的弯儿,河流特别喘急,就跟怒吼的母老虎一样,雨水不多的时候大家发愁,雨水一多,大家更发愁。 所以为了减少损失,胜州应该固堤,更下游的地方则应该疏浚了,不然泥沙堆积太多,上面的雨水一多,下游就要完蛋。 这两项需要的钱都不少,于是大家吵起来,皇帝询问了太子的意见。 太子认为兵部的用项可以暂且压缩一二,先紧着工部用,钦天监也说今年黄河一带雨水要多。 这事论完,然后就是早上吴公公和她提到过的王大人上谏的事了。 王大人提起太子妃没有嗣子,建议东宫再纳良娣的事,满宝就看到视频里的太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科科录制的视频特别清晰,清晰到满宝可以看到太子的毛孔呢,所以他一沉下脸满宝就看到他神色变得暴戾起来。 不过他克制住了,没直接发脾气。 虽然最后还是吵起来不欢而散,好在没打起来。 满宝一边看视频一边道:“我要是太子,我就直接和陛下说就纳王大人的嫡女入宫好了,他最爱哪个女儿就纳哪个,看他还提不提。” 科科没说话。 一个早朝看下来,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满宝去开门,白善道:“吃晚食了,你在屋里干什么呢,这么久才开门?” 满宝瞪眼,“这么快?” 感觉她才看视频呀。 满宝回味起来,觉得看太子的视频可比看教学室里的上课视频好玩多了,时间也过得好快。 满宝看完便想与人交流,但全家也就只有跟白善能说这样的事,于是吃完饭后,俩人便以浇花作为借口跑到小花园里去祸祸花草树木。 满宝将她才看过的早朝实况绘声绘色的转述了一遍,她记性好,视频中谁说了什么话她基本都能复述一遍。 待说到那位王大人,满宝便把自己的主意和白善说了,道:“说到底,太子还是不够无耻。” 白善便扭头静静地看着她。 满宝见他看着她不动,便摸了摸脸问,“怎么了?” “赶巧了,太子两年前就干过这样的事,当时就有个刘御史这样弹劾过太子,太子认为他说得有理,第二天就让太子妃将刘氏女纳进宫里去了。” 白善道:“去年怀孕却没保住胎儿的刘氏就是那刘御史的女儿。” 满宝:…… 她忍不住阴谋论起来,“不会是……” “不会,”白善道:“其实太子根本不在意刘氏女,虽然气恼刘御史揭短,但他过后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太子妃也大度,并未为难刘氏,巧的是,刘氏嗯,也贤惠,嫁鸡随鸡,不是,嫁龙子随龙子,也恭顺听话。” “她没保住胎儿,有人在她耳边撺掇说是太子妃害她,她知道不是,认为是自己没保护好太子和太子妃的子嗣,所以愧疚之下自缢身亡了。” 满宝听得目瞪口呆,“天下竟有这样的人,不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封宗平说的,”白善道:“这个案子是封尚书查的,案子一出,三皇子的嫌疑最大,然后是太子妃和刘氏自己,结果查下去之后发现就是三皇子让人干的,不过这里头还有益州王的事。” “一开始封尚书查不出来,但后来益州王的案子了了,这件旧案就被翻了出来,封宗平私下里告诉我们的。” 满宝没想到太子还真干了这无耻的事,轻咳一声问,“那……” “王大人只有两个女儿,不巧,都出嫁了,还加都能上街去买糖了。”白善一看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满宝惊奇不已,“这个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道:“不记得是学里哪个同窗说的了,骂的是王大人的儿子生的儿子以后进不了国子监,然后我就知道了。” 满宝头晕了一下,不明白怎么从孙子牵扯到女儿上来的。 白善问,“周小叔有说太子昨天有什么异动吗?” 满宝道:“我刚听完他上早朝呢,还没来得及问其他的。” 白善:“……你听得也太详细了吧?” 满宝就小声道:“说出来吓死你,我是直接看的他们上早朝。” 白善就若有所思,“周小叔不能直接告诉你太子的异动,得你自己看?” 满宝顿了一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不说话了。 白善便明白了,也压低了声音问,“然后你看的竟还是重现?这不是和书中写的海市蜃楼一样吗?” 满宝连连点头,可恨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科科忍不住警告她,“宿主,请注意言辞。” 满宝便眨了眨眼,什么动作都不做了。 白善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头点到一半就收住了,他便忍不住沉思起来。 俩人默默地对视半响,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回去了。 白二郎在书房里待得气闷,便找了借口出来透透气,转身看到昏暗的夜色中俩人并肩从小花园里回来,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你们浇个花浇到天黑?” 同样借口出来上茅厕的三头路过,鄙视的看了白二郎一眼,“这会儿园子里哪里有花?他们说的话你也信?” 白善看向他道:“三头,先生布置的课业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三头就浑身一寒,抖了抖后跑了,“没有不懂的,我全会了!” 白善便扬声道:“那正好,我让先生再重新给你布置一份高深一点儿的课业。” 三头啪叽一声踉跄了两步,差点给摔地上。 白二郎这才高兴了。 满宝不理他们,直接回屋里继续看视频去了。 白善倒提醒她了,虽然看太子的日常也挺好玩儿的,她还能拿上一本书来一心两用。 可这到底太花费时间了,毕竟这可是太子的一天,同速的,她要看完那就得花费一整天的时间才行。 第1404章 视频三(十一月月票加更一) 满宝进了系统后问道:“科科,昨天太子有没有提起谋反、起步之类的话?” “请宿主自行观看。”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道:“没有办法吗?” “请宿主自主摸索。” 满宝运了运气,觉得被人或被系统盯着一点儿也不好玩儿,科科都不像科科了。 满宝伸手戳了戳视频,无奈的像以前复习上课视频一样快进了一点点儿,发现的确跳过去一段了,她便叹了一口气。 这样看,也很容易丢失一些东西的。 满宝翻出一个空白的本子,打算将她看过的时间记下,以后有空再回头查漏补缺。 视频中间是有空白的,那基本上是太子离开了科科的扫描范围,所以没录制有。 但黑屏的时间也同样显现,满宝直接跳过。 她就大约知道昨天太子早朝过后和皇帝一起去了小书房,后来再去哪儿就不知道了。 他一直过了午时才回东宫。 东宫也有许多的事等着太子处理,满宝撑着脑袋打着哈欠,听着太子和东宫的属官处理各种乱七八糟的政务,就在她都快要睡着时,太子突然起身去了一个小书房。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就继续撑着脸颊竖着耳朵听动静。 突然,太子沉沉的声音传来,“查到了吗?” “盯着周满的人一共有三伙人,在巷子外紧盯着的是太子妃娘家,邳国公府的人,不过他们没什么异动;还有一伙人在常青巷里租了一个小宅子,与周家隔了两家,送出来的消息悄悄的送到了恭王留在京城的暗哨手里。” 满宝刷的一下瞪大了眼睛,立即凑近了看,就见太子坐在一间有些昏暗的小书房里,堂下跪着一个低着头的人。 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满宝的记性素来好,这人不论从身材还是声音来看,她都没见过。 太子问道:“还有一伙呢?” 那人将头更低了,低声道:“还有一伙人在离周家一条街外的三层高楼上监视,依照殿下的吩咐,凡是有危险的都除掉,所以卑职将人杀了,我们的人跟着送出去的信,最后传到了候公府上。” 太子微讶,也不由坐直了,问道:“谁?” 那人头更低了,低声道:“左虞候侯集府上。” 太子眉头紧蹙,问道:“他盯着周满做什么?” 跪着的人没回答。 太子沉思了一下后问道:“你怎么确定他们对周满有恶意?” “感觉。” 太子没有对他的感觉提出异议,这是他的暗卫,他从不小看在生死间游走的人的感觉。 太子摸了摸下巴道:“苏家盯着周满说得过去,她毕竟是在给孤看病,总要小心有什么人接触周满,通过她来害孤;老三盯着周满更说得过去,但左虞候是为了什么?” 太子沉思片刻后道:“让人盯着老三的人,只要他们不动手,你们就别打草惊蛇,让人去查一查左虞候是怎么回事,难道在孤不知道的时候他投了老三?” 那人应下,这才躬身退下。 在系统里盯着他们的满宝目瞪口呆,半响才摸着胸口犹惊,“这么多人盯着我呀?” 要是往常,科科一定会回她一句,“你才知道吗?” 但这会儿它啥都没说。 满宝也不指望它回答,想了一下后道,“现在太子在干什么?” 科科为她实时播放太子的动态。 太子正在睡觉,太子妃陪在他身边,看样子,他竟是从她下午离开后就一直睡着。 满宝看视频的时候,太子妃正小心翼翼的推了推他,似乎是想把他叫醒。 太子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睡。 太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大约也知道他是累坏了,不再打扰他。 满宝嘟囔道:“睡得可真够久的。” 她往前滑了滑,没发现有特别的地方,的确是全程都在睡觉,她便叹了一口气,让科科继续盯着,她退了出来,自己也抱着被子打了一个哈欠睡起来。 满宝第二天进宫时才知道太子竟是一觉睡到今天早上,连早朝都没去。 她到东宫时,太子正盘腿坐在榻上用早膳,他神色平和,看到满宝时只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便挥了挥手免了她的礼,然后低头几次啃馒头。 太子妃坐在一旁,给满宝赐座后解释道:“太子昨日没用午膳和晚食,一直睡到现在,饿坏了,还请周小大夫等一会儿。” 满宝自然一点儿问题也没有,等太子吃过早食,她还和他们说了会儿话,过了有两刻钟她才给他把脉扎针。 她顺便给太子妃也看了看,知道她开始用她的药了,便微微点头。 表示俩人的治疗调理过程都很顺利。 太子脱了衣服趴在榻上,问道:“孤的毒真的全解了?” 满宝肯定的点头,“全解了。” 太子便道:“你倒还有几分本事。” 满宝:……废话,没本事,她会成了他的专属大夫吗? 满宝给太子扎过针,和昨日一样,在东宫吃了午食后才要出宫。 刚到宫门口,她便看见刘医女候在一旁,看见她,她便眼含期望的看着她,脸上有些激动。 满宝对送她的吴公公点了点头,上前和刘医女道:“明日我开始去济世堂,你和皇后提过了,你出宫来随我学习吧。” 刘医女松了一口气,连忙行礼应下,目送满宝离开。 满宝回到常青巷,白善与她道:“我今日和先生又去了看了两家学堂,挑来挑去,还是觉得松鹤书院最好。” 满宝歪着头道:“这名字听着有点儿耳熟。” 白善笑道:“你忘了,姜先生以前在松鹤书院做过山长,这书院是他一个堂弟开的,姜先生的字,松鹤书院收藏的最多。” “啊呀,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这属于是在外城了。” “是在外城,但离常青巷不远,出了坊口转个弯就是,和你们家的饭馆在同一条街上,只不过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而已,那边热闹,这边僻静,我们去看过了,环境还不错,主要是里头的几位先生都还不错。” 第1405章 取舍(十一月月票加更二) 他笑道:“先生今天带着我们上门,他和几位先生喝了半天的茶,交上了朋友。” 能和先生做朋友的一般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满宝高兴了,立即道:“那就选松鹤书院。” “束脩可不便宜,你五哥觉着太贵了。” “这叫磨刀不误砍柴工,他们现在都是一把把钝刀,多花点儿钱让他们把刀磨锋利了,将来想要多少钱赚不得?”满宝大方的一挥手,“回头我和五哥说,让他去交钱。” 白善笑着点头,“他们书院不急着开学,会一直招生到正月二十七,明日我们就要去上课了。” 满宝道:“明天我也要去济世堂了,等到下午我去找五哥。” “明日你不进宫了吗?” 满宝摇头,“隔一日,今日太子的病情稳定多了。” 她和白善挤眉弄眼,道:“脾气都好了许多。” 白善便抿嘴一笑,点了点头,“那你去吧,下学的时候记得来找我们,我估计殷或他们要给我们接风洗尘,到时候你把三头他们都叫上,也让他们交一交朋友。” 满宝点头应下。 俩人说罢话,一人回书房去安排明天的事,一人则回自己屋里翻找东西,不一会儿满宝便拿了东西回到书房,和三丫道:“明天起早点儿,和我一块儿去药铺。” 周立如还有点儿紧张,心蹦蹦跳道:“小姑,我要开始与你学医术了吗?” 满宝点头,“你没有基础,也才背了一些药材而已,明天我带你去认你背下来的那些药材,其他的不急着学。” 三丫捂着胸口道:“小姑,我好紧张。” 满宝当年学医术很是顺理成章,似乎没有紧张过,所以她不能感同身受,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你多紧张紧张,把明天紧张的份儿也紧张完,明天就不紧张了。” 周立如:…… 众人:…… 庄先生抚了抚额,放下书唤道:“满宝。” 满宝立即起身,乖巧的走到先生跟前听吩咐。 庄先生问她,“你这两日可有计划?” 那计划可太多了,满宝低着脑袋道:“先生,我撰写的医册还没写完,得继续写,我想在五天内全写出来。” 庄先生点头。 满宝低头继续道:“明天上午要去济世堂,中午去找五哥把立学他们的学堂定下,下午去见几个朋友,后日要进宫,出宫后便应该到傍晚了……” 庄先生闻言挑了挑眉,问道:“那你用什么时间读书呢?” 满宝一脸苦恼的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道:“满宝,你年纪还不大,此时还不是建功立业的时候,你也才说了,磨刀不误砍柴工,你需得有更多的时间学习。” 他道:“你要有所取舍。” 满宝肩膀垮下,低低应了一声。 庄先生道:“去吧,再想一想,什么是可以放弃的,什么是不能放弃的。” 满宝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有什么是她可以放弃的,不由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善。 白善便压低了声音道:“济世堂……” 满宝蹙眉,可济世堂是她累积经验的地方,如果不坐堂…… 白善偷偷看了一眼庄先生,见他没注意,便压低了声音道:“你既然不愿意放弃宫里的那些宫人,而他们也更能听你的话给你的学生练手,那为何还在济世堂坐堂看一些你已经很熟悉的普通病症呢?” 满宝小声道:“以后刘医女他们也要看这些普通病症的……” “到时候再去坐堂就是。” 满宝没想到白善比自己还无耻,一时没压住声音,“这也太功利了吧?” “咳咳——”庄先生抬头看向他们。 俩人立即把脑袋压下,用书挡在前面,虽然知道可能效果不太好。 白二郎回头隔空看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嘿嘿笑了两声。 等了一会儿,觉得先生不看他们了,俩人便抬起头来继续嘀嘀咕咕的说话。 白善小声道:“什么功利呀,小芍不是跟在你身边的吗?他是郑家人,你教刘医女的东西也都教了他,他又是你的学徒,跟徒弟一样的,你们的关系摆在这里,根本就走不脱。” 他道:“郑家那么大的家业也才出了一个太医,而你现在虽不是太医,却胜似太医,你在济世堂坐堂,出诊开的方子走的也是济世堂的药柜,这关系根本断不掉,郑大掌柜也不会让这段关系断掉的。” 她和济世堂一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她现阶段不适合在济世堂坐堂了,要是强逼自己坐堂,不仅浪费自己的时间,两者间说不定还会起嫌隙呢。 白善道:“先生的话说的够明白的了,你现在还小,用不着挣钱,你最要紧的是学习,这一般的病症你已经看了两年,积累的经验足够了,以后济世堂若有你不擅长的病症再去学习呗。” “我想,郑大掌柜也会同意的。” 满宝沉思起来。 郑大掌柜当然同意了,他不仅同意,他还把他儿子给叫了来,拉着满宝的手笑道:“本来,你若不提这事,我也不好意思提,既然你提到了,我也就放开了说。” 他道:“你的确还小,不能总熬夜做事,可这又是坐堂,又是出诊,还要进宫给贵人们看病,也太忙了些,我看着都心疼,生怕你以后长不高。” 满宝:……这是她最心痛的事儿,为什么要戳她的心窝子? 郑大掌柜继续道:“何况你现在还要带刘医女他们,我这更替你忧心了。所以我想了想,这诊室便给你留着,你若闲了,或是需要给弟子们练练手,那就回来坐两天,只要你出诊走的还是我们济世堂的药柜,这每月五两的月钱我都照常发给你。” 满宝一听,心中很不好意思,张嘴就要推辞。 郑大掌柜却按住她的手道:“别推辞,这呀,都是规矩,你出诊的诊金自己拿着,药走的是我们济世堂的药就行,对了,我这儿子你也带去。” 他笑眯眯的道:“他年纪也足够了,本来医术只跟我学了点儿皮毛,但为人还算机灵,以后不论是入宫还是带去后宅都可以帮你打理打理。” 第1406章 收徒一(11月月票加更三) 满宝张大了嘴巴,半响道:“那小芍……” “哎,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三只羊一起还能有个伴儿不是?”郑大掌柜笑眯眯的道:“周小大夫,你教刘医女的时候就让他们两个在旁边听一听就行。” 满宝这会儿才明白白善说的,她和济世堂是撕扯不开的。 她看了看一旁的小郑掌柜,再看一眼跟在她后面的三丫,点了点头,不过还是问道:“那药柜……” “没事,药柜交给我侄子,他明天就过来,以后我这儿子就是你的学徒,你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小郑掌柜笑眯眯的对满宝一揖,笑道:“以后就请周小大夫多多指教了。” 满宝看了他一会儿,便笑眯了眼,“不客气。” 她转身将跟在身后的三丫拉上来,也笑眯眯的和郑大掌柜介绍,“大掌柜,这是我亲侄女,叫周立如,立如,快叫人。” 周立如立即作揖行礼,“大掌柜,小掌柜。” 满宝道:“别叫小掌柜了,叫大师兄。” 她对郑大掌柜父子道:“我这侄女儿读书出来了,家里不放心我在外面,就让她跟着我学医,只是她才背药材,还没会认呢,所以我想把她放在药铺里学一段时间。” 不然这么多的药材,她得花多少钱才能买全了让她认全? 更别说药材之间还有品质的不同,还有假药呢。 再没有比药铺更好的学习的地方了。 郑大掌柜:…… 周立如等小姑说完,已经对着小郑掌柜又行了一礼,从善如流的叫了一声“大师兄”。 小郑掌柜:…… 郑大掌柜最先反应过来,笑眯眯的点头,眼睛只看得到一条缝儿了,他乐道:“这个周小大夫放心,你只管把人放在药铺里,我们一定尽心的教,你放一百个心。” 满宝也笑起来,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相视一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小郑掌柜看看父亲,又看看周小大夫,总觉得看到了大小两只狐狸。 他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看向周立如,他的小师妹,总觉得他这辈分越来越低了。 话说周满刚进药铺的时候他们是平辈吧? 双方约定好了新的合作方式,满宝便要带周立如到诊室去感受一下坐堂开方的氛围,其实就是炫耀,让她感受一下小姑的威武。 结果才转身,就看到小芍从外面扛了一筐的药材进来。 俩人一碰面都很高兴,小芍将药筐放下,从怀里摸出一包东西来道:“周小大夫,这是昨日药商送到我们府上的,说是药农在野外收的种子,也不知有没有用。” 满宝接过,问道:“什么种子?” “黄精种子,”他道:“这东西一般都挖野生的,少有人会去收它的种子,不过您说想试一下自己种药材,好研究一下生药材,药农去年便看着收了一些,今年才通过药商的手送来。” 满宝高兴起来,决定回去以后就给科科收录几颗,她自己也试着种一下。 满宝给周立如介绍小芍,“这是小芍,叫……” 满宝挠了挠脑袋:“三师兄?小芍,这是我侄女立如,以后跟着我学医术的。” 周立如立即给小芍行礼,叫道:“三师兄好。” 小芍一下被这称呼砸懵了。 他还只是个学徒,还没资格给满宝倒茶拜师呢,按说她现在的徒弟只有刘医女一人,他就是个捎带的。 不是,这好像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是三师兄,大师姐是刘医女的话,那老二是谁? 小芍惊疑的想,是萧医女吗? 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见他直愣愣不懂把握机会的郑大掌柜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你师父磕头,你师妹叫你呢,你倒是应呐。” 小芍惊醒,立即拱手一拜,冲着周立如就叫师父,一抬头发现不对,立即转了半个身,重新冲满宝行礼叫道,“师父。” 然后再转身行礼叫周立如“师妹”。 郑大掌柜抽了抽嘴角,之前他选郑芍只考虑到他老实忠诚嘴巴紧,又是他们郑家的人,却没想考虑到他过于敦厚了。 他还想等着他问一句那他上头的师兄师姐是谁,结果他行完礼就恭手退到了一旁,兀自高兴起来。 郑大掌柜气了个倒仰,只能自己开口引下话题,“周小大夫,一会儿刘医女也过来吧?” 满宝点头,“估摸着也快到了。” 他们今天来得早,药铺刚开门将新的药材送进来,伙计还在大堂里打扫呢,等打扫过后才开门迎客,到时候丁大夫他们才差不多来。 今天满宝想着要带周立如适应,所以便提前了两刻钟到。 而今日正好是旬日,往常是药铺进新鲜药材的时候,也是满宝休沐的时候,郑大掌柜和店里的伙计也要早两刻钟来开门核对药材。 郑大掌柜现在没空搭理新进的药材,他全部心力都在满宝身上,笑眯眯的道:“既然今天赶巧凑得这么齐,不如等丁大夫他们来以后做个见证,让几个孩子给您磕头敬茶?” 比满宝又高又壮还老,本来资历与她平起平坐的小郑掌柜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满宝没什么意见,她以后还指着郑大掌柜照顾一下三丫呢,有好些药材因为特别贵重,才进门二三年的学徒根本没资格碰。 但她显然是没打算让三丫等上两三年的。 见她点头,郑大掌柜也很高兴。 早日把名分定下来,他儿子好早日跟着满宝学习医术。 本想靠着郑芍和药铺一起维系好双方的关系,可周满的本事远超他的预估,走得也比他想的更快更稳。 这才多长时间,她已经能自己拎着药箱去给皇后和太子看诊了。 他幼弟进太医院都那么多年了,之前都还在给计太医做副手呢,计太医退出太医院后他才能给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做主治,但更多的还是给外面的权贵们看诊。 想给皇后或太子做主治,他恐怕还得再在太医院里熬上十年才有可能。 但他年纪也不小了,郑家现在下一辈倒是有几个很好的苗子,但可惜,都不在他们这一房,所以他才想着让儿子郑辜和周满学一学。 第1407章 收徒二(11月月票加更四) 郑家的医术自然是很好的,郑大掌柜也很舍得打磨儿子,小郑掌柜也不笨,但很奇怪,他医术倒是也不差,就是还差些火候。 不仅郑太医和郑大掌柜,就是丁大夫几个都觉得小郑掌柜还不能独立开方。 他是要往名医的路上走的,至少,也是瞄着太医院的位置去的,名声上不能有瑕疵。 所以宁愿不给他开方,也不能让他治错了人。 郑大掌柜觉得是他性子不够稳,所以才压着他在柜台上抓药,做个掌柜,等把性子压稳了再看诊。 但见过周满以后,他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 要说稳,年纪那么小,只到他们胸口的周满显然是不太稳的;喜怒形于色,还喜欢蹲在门槛边上看着斜对面的小馆子泡馍吃饭的周满按照他的判断也是不太适合坐堂出诊的,但人家就是干得很好。 于是郑大掌柜深觉自己不太会教徒弟,这才想把儿子放到满宝身边。 大家互惠互利嘛,最主要的是,周满的医术也很好呀,尤其是治不育这一方面,她现在可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人。 别看平时来看这方面的人少,但真打出招牌去,来看的人还是会很多的。 郑大掌柜想到以后的美好未来,再低头看满宝时,又忍不住笑眯眯的露出笑容来,脸上都笑出了褶子,声音带着两分诱惑道:“我都给这小子准备好,不,是这俩小子准备好拜师礼了。” 正在迟疑的满宝眼睛一亮,立即点头,“行,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好了。” 小郑掌柜:……明明是临时起意,上哪儿准备拜师礼去? 小芍也很忐忑,大掌柜也没和他说今天会拜师呀,他连衣裳都是旧的,更别说拜师礼了。 “今日做什么?”丁大夫他们大踏步从外面进来,只听到满宝的最后一句,看到她,丁大夫几人笑眯眯的,还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包,冲满宝道:“来来,虽已是正月二十,但拜个晚年也不错。” 满宝福至心灵,立即冲几位大夫团团行礼,“丁大夫过年好,陶大夫过年好……” “好好好,”一把年纪的大夫们心情很好,一边摸着胡子点头,一边把手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 郑大掌柜这才想起他准备的红包还没来得及给出去呢。 他也轻咳一声,从怀里摸出一个红包,笑着交给满宝,“我这也给周小大夫准备了一个红包。” 看到一旁的周立如,他就伸手从儿子怀里掏出一个红包,转身递给她,笑道:“也有你的一个。” 周立如立即行礼给郑大掌柜拜年。 小郑掌柜瞪眼,郑大掌柜便压低了声音道:“这是什么表情?反正这红包你也用不着了,怎么,你还想反着给你师父送红包?” 小郑掌柜一脸无言的没说话。 丁大夫几个这才注意到周立如,问道:“这是……” 满宝立即介绍她,“这是我侄女,周立如,以后她要跟着我学医术,还请大家多关照两分。” 又让周立如叫人,给她介绍丁大夫几个。 丁大夫们就在身上摸了摸,没有红包了,只能临时从钱袋子里掏了一把铜钱给她做压岁钱。 郑大掌柜等他们都给了红包了,这才提起让他们做见证的话,他特别骄傲的微微仰着下巴,又略带两分矜持,口中谦虚的表示满宝今天要收徒。 当然,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他儿子也是其中的一个,而且还是大师兄。 丁大夫几个都张大了嘴巴,看看满宝,又看看小郑掌柜,他们都下意识的觉得满宝是被郑大掌柜坑了。 但憋了半天,憋出来的话却是,“那药柜怎么办?” “这有什么要紧?待我回家去从侄子里头选出一个来管着就行了。” 郑家,除了个别纨绔,无心学习医术的和一些蠢笨的,怎么也学不会的外,其他人从会说话就开始背药材,从记事就开始认药材…… 人家启蒙的书是《千字文》,他们家启蒙的书则是《神农本草集》。 所以要从郑家找一个来管药柜的人还真不难,太多了,闭着眼睛随便一拎就有不少。 当然,作为京城最重要的一个药铺,小掌柜当然不难随便找了,郑大掌柜就那么一说,回头还是要细细的考察考察的。 不过这会儿最关键的是拜师的事。 郑大掌柜转身便去找拜师礼了。 别的拜师礼怕是不好找,但这是药铺,要拜的是个大夫,为的也是学医,那就太简单了。 郑大掌柜从药房里找了一株上好的野参做拜师礼,又找了一个礼盒给郑芍装了一匣子的燕窝,这就算成了。 他把两个盒子递给身后的儿子,道:“都记我账上。” 小郑掌柜接过,苦着脸问,“爹,真拜吗?” “你刚才在外面不是笑眯眯乐意得很吗?” “那是给您面子,我比周小大夫可大许多呢。” “我们做大夫的不看年纪,只看本事,论年纪,周满那么大的,也就做学徒,能进宫看诊吗?”郑大掌柜拍了他一下道:“你不是一直想坐堂开方吗?这就是你的机会了,看看周小大夫是怎么做的,学着点儿。” 小郑掌柜只能应下。 他捧着礼盒出去,正巧刘医女也到了。 刘医女没想到自己竟然从唯一的弟子跌到了老二上,但看了一眼一旁的郑芍,她什么都没说。 小芍没那么多想法,他兀自傻乐着,虽然之前也能跟周小大夫学医术,但那是不一样的。 没有名分,只是学徒,周小大夫随时都有可能丢下他,但有了师徒的名分就不一样了。 他很高兴。 满宝避着人悄悄的和三丫炫耀,“看到没有,好多人都想拜我为师呢。” 三丫点头,小声道:“看到了,我将来也要像小姑这样厉害。” 满宝小声道:“你多用功,你年纪比他们都小,又不笨,肯定可以的。” 三丫瞬间信心十足。 趁着前面还没什么病人来,满宝当即在椅子上坐下,丁大夫几个凑热闹在一旁做见证。 小郑掌柜举起茶杯先跪下,低头恭敬的将茶奉上,道:“请师父用茶。” 第1408章 收徒三(11月月票加更五) 满宝接过茶喝了一口,她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东西来,因为要撞日,所以她没准备礼物。 想了想,她打开钱袋子,从里面取出一文铜钱放在小郑掌柜的手心,笑道:“送给你了,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但胜在有几年的意义,我刚学医术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只是我娘身子不好,看病吃药都太贵,而我又知道些药草,也喜欢到处去揪花花草草,这才学了医术的。” “虽然我娘最后的病好了,但这世上和我娘一样生病,却总也治不好的大有人在,所以我希望自己的医术能够很厉害,将来做和扁鹊华佗一样的人。”满宝道:“希望将来你们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满宝笑道:“医术精湛,医德高尚,只要天下还有一病未解,你们就继续钻研医术,不以金钱论症。” 虽然觉得满宝说的这两条,尤其是第一条很难,但小郑掌柜还是低头应下了,双手恭敬的接过满宝手里的那枚铜钱,决定回去以后就用红绳把铜钱给栓起来,以免他不小心把它当普通铜钱花出去了。 郑辜起身,把装了人参的盒子送给满宝做拜师礼。 他起身让到一边,便轮到刘医女跪下,她也奉上茶,将自己刚才摘下来的玉佩塞在荷包里送给满宝。 满宝也送给她一枚铜钱,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小芍紧跟着跪下,奉茶后接过满宝的铜钱,郑大掌柜将装着燕窝的礼盒给他。 轮到三丫时,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自己没什么送给小姑的,主要是小姑今天出门前也没告诉她有这一遭呀,于是跪下后和小姑商量,“小姑,要不以后你梳头的事都交给我?” 满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连连点头。 她三个师兄师姐:…… 实在是太失策了。 郑辜和郑芍:……我们就是有心也不敢呀,男女之别是大防。 刘医女:……真是失策,该搬去和周小大夫同住才行。 满宝也不厚此薄彼,也给了三丫一个铜板。 三丫拿着铜板迟疑了一下,决定一会儿问一问刘医女他们决定怎么处理这枚铜板。 她要是不小心花了,以后他们师兄妹要是失散了怎么的,需要铜钱认亲怎么办? 虽然小姑的这枚铜钱看着和其他铜钱没什么区别,可她总不能随便摸出一枚来说是这一枚吧? 似乎显得很不庄重。 拜师结束,大家也见证过了,便一起笑着往前堂去,丁大夫笑问满宝,“这一个月过得可好?” 满宝点头道:“还不错,丁大夫呢?” “和往年没什么差别,不过今年元宵的灯没有往年的好看。” 满宝:“……我没看着。” “没事,今年没看着,明年再看就是。” 满宝:……明年可能也看不着。 虽然花灯很好看,但她总得回家去看爹娘,不然一年也不回一趟,爹娘和大嫂一定会想死她的。 满宝有些失望,“为什么花灯都要元宵的时候看,不能正月三十再看一回呢?” 陶大夫:“……除了元宵,中秋不也有花灯吗?没听说过正月三十还要看花灯的。” 满宝道:“节日也都是大家发明出来的,又不是自古就有的,中秋的花灯和元宵的花灯也不一样,听说元宵的灯更多,宫里的皇帝还会站在城楼上与万民同赏呢。” 丁大夫:“这倒是,今年我挤到前面去了,正好看到了陛下,嘿,正威武!” 满宝没觉得皇帝哪儿威武了,不过还是道:“我也许久没见皇帝了。” 此话一出,几人顿时一噎,都不想和她说话了。 丁大夫扭头和陶大夫等人道:“走吧,我们看诊去。” “请——” 满宝看他们都走了,便扭头对三丫道:“一会儿你就跟着我在诊室里,先看看我是怎么给人看病的,等没病人了我就带你去认药材。” 然后对小芍道:“把看病的牌子挂出去吧。” 小芍应下,把周小大夫的牌子挂在了诊室门口。 不一会儿来济世堂求医的病人便看到了那牌子,有知道的便排了过来,不知道的一问,听说是京城的小神医,也跟着人云亦云的排过来。 但掀了帘子进去看到周满这么小,立即又退了出去,重新排了其他大夫的号儿。 虽然知道小神医可能有点儿小,可这也太小了。 满宝有条不紊的处理病患,只让小芍和刘医女跟在一旁随习,至于郑辜,他会诊脉,也自觉会开方,只是郑大掌柜和丁大夫觉得他开的方子不是很好,缺了灵性,所以不让他开方而已。 所以他此时并不跟在满宝身边,还是在药柜上抓药。 还在正月里,这几天都冷得很稳定,所以病人并不多,四位大夫只看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把病患看完了。 不过很快,有人来请丁大夫和陶大夫出诊,俩人拎着药箱就走了。 满宝和古大夫就留守药铺。 没有病人,他们便坐到后院去说话,顺便谈一谈怎么教这四个弟子。 主要是他们的进度都不一样,差得太多了。 郑辜缺乏的是所谓的灵性,满宝一时还不能理解,古大夫就给她解释道:“这孩子开方就跟背药方似的,诊脉辨症上没太大的毛病,就是开方的时候直接照着症结下方。” 满宝都一脸的迷惑,“这不对吗?” 古大夫顿了一下后道:“倒也没错,就是,少了灵性。这怎么说呢?算了,等一会儿有病人来了,你让他开几个方子给你看就知道了。” 古大夫接过小芍倒来的茶,笑道:“不过现在病人少,待进了二月,天气多变,一会儿冷一会热的时候病人就多了。” 郑大掌柜刚把今天新到的药材大致检查过,确认没有质量问题,刚捶了后腰出来听见这话便点头,“没错,这几天太冷了,都没有回暖的迹象,所以生病的人不多。” 触及一旁周立如目瞪口呆的表情,郑大掌柜话锋一转,立即道:“不过国泰民安是好事啊。” 古大夫立即点头,连连道:“没错,是好事。” 满宝:…… 第1409章 不是良师(11月月票加更六) 郑辜一时还不用满宝很操心,小芍还在专研一种病症,也并不急,倒是刘医女,她基础好,又聪慧,需要和满宝学习的很多。 满宝从药箱里取出白善抄的医册,交给她道:“这是我过年的这段时间写的,上面都是我整理过的病例。” 满宝隐去了他们的名字和所有与身份有关的东西,只记下他们的脉案,然后辨症的方法写下,再写下她开的药方,延展出一两个他方,还有些需要用到的针灸的针法…… “你拿去抄一份,还有些我没写完,待我写成稿子你再抄。” 这可是医书了啊! 几位大夫目光炯炯的去盯着刘医女手里的医册,不过却没开口。 各家手里都拽有先祖留下的医书和医册,那可不是轻易能给人看的。 而且他们素来了解周满,他们要是敢此时提出看一看她的医册,她一定会顺势提出看一看他们先祖留下的宝贝。 所以还是再等等,再等等。 丁大夫等人斜着眼睛看向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有些坐立不安,轻咳了一声,问道:“周小大夫,你不是要教立如认药材吗?” “哦,对。”目前最需要操心的怕就是周立如了,因为她如同一张白纸,还什么都不会。 郑大掌柜笑道:“正好今日送来了不少新药材,我只是检查过,还没有分拨,不如您教她分一分?” 满宝点头,拉着周立如去辨认药材,她看向闲着的小芍和刘医女,道:“你们两个也一起来吧。” 很多药材满宝都收录了,还有好多是百科馆内本来就有的,她刚认药材的时候,只要百科馆内有的词条她都拉了出来,和纪大夫教她的、医书上的一起记下。 绝大部分写的药性都是一样的,但词条那里总会多出来几条,满宝知道,那是时间的累积后才发现的作用。 满宝当然不可能全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她脑子还没那么厉害。 她只是背了最主要的药性和用法,其他的都记在笔记里。 此时,她便在药箱里摸了摸,其实是从空间里摸出一本厚厚的本子。 这一本本子和刘医女他们见过的本子都不一样,封面很厚,只肉眼看好似是羊皮做的。 一看就很贵。 周立如却对这本子很熟悉,小时候,小姑去出去挖了自己喜欢的花花草草回来后不久就会趴在书桌上在这本子上记下那些花花草草的模样,药性等。 据小姑说,这个本子是她和一个与她关系顶好的人买的,一点儿都不贵。 家里人都猜测那人是善少爷,因为也只有他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便宜卖给小姑了。 然后大伯母专门烙了肉饼让小姑带给善少爷,那时候他们可羡慕善少爷了,因为那肉饼很费白面和肉,肉馅先塞肉饼里烙过,再放到灶里烤过,那味道…… 一点儿也不比绵州城二胡街口那家肉饼的差,虽然两种肉饼不是同一种。 想到这里,周立如咽了咽口水,扭头和满宝道:“小姑,我想吃大伯母的肉饼了。” 满宝一听,忧伤了。 她扭头看向周立如,义正言辞的道:“在这边不要随便提起大嫂,尤其是在我们肚子快饿的时候。” 周立如点头认错。 郑大掌柜:…… 他对一旁的伙计道:“让后厨的厨娘烙肉饼,今天中午就吃肉饼好了。” 古大夫:……饶命呐,厨娘烙的肉饼,他胃有些不舒服了。 满宝轻咳一声,拿着本子先从最简单的让周立如认,她捏起一块切好的根茎,问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周立如摇头。 满宝先放到鼻子下,“闻一闻,猜一猜。” 周立如:“……挺香的,有股……嗯,清香的味道,但小姑,这怎么猜呀,你叫我背药名的时候也没告诉我那药长什么样儿啊。” “这是黄芪呀,你真笨,娘吃的药里就有这个,来,仔细的看一看,记下了吧?” 三丫看了看后点头,“记下了。” 满宝都不用翻本子,直接告诉她,“这黄芪味甘,微温,这个应该知道吧,人分阴阳,这药也分阴阳,这阴有凉与寒凉之分,阳也有温和热的区分……它归肺、脾、肝、肾经,可用于表虚自汗,阴虚盗汗,还有阳气不足的肾炎水肿,疮疡溃破,气虚虚弱,可搭配白术、防风……“ “等等,等等,”老郑掌柜听得额头冒汗,见不仅周立如听得两眼冒星星,就是基础不弱的小芍和刘医女都有些跟不上了,他连忙打断她,“周小大夫,你这么教孩子认药材呀?”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是呀,纪大夫当年带着我认药材的时候就是这么认的,还有炮制的法子我还没说呢。” 老郑掌柜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纪大夫在益州这么多年都带不出一个好学生了,唯一带出来一个周满还不是他的学生。 老郑掌柜运了运气,对上周满的目光,他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很干脆的扭头问周立如,“你听懂了吗?” 周立如很干脆的摇头,然后又点头,小声道:“这药叫黄芪。” 郑大掌柜便一拍手心道:“没错,你只要记住这叫黄芪就行。” 他看不过眼,拉过满宝,毫不客气的挥手道:“走走走,学生不是这么教的,你看我教她。” 郑大掌柜一扭头,冲周立如露出微笑,指了黄芪道:“记住,这叫黄芪,这呢,叫白茯苓,这叫白术,这是黄连,这则是胡黄连,长松,天麻……” 郑大掌柜说一样,周立如便跟着念一样。 他将今天新来的药材都教她念过一遍后,就从头考她,如此往返三次,周立如竟然就把大部分名字都记下了。 郑大掌柜忍不住看向满宝,然后又看向周立如,摸着胡子赞道:“不错,不错,不愧是一家的,的确聪慧。” 满宝忍了忍,没忍住,“就只教看药材认名字,不记药性和用法吗?” 郑大掌柜差点把胡子给揪掉了,他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怎么能一上来就要求人记下那么多东西呢?” 第1410章 师公(11月月票加更七) 小芍也在一旁劝慰道:“师父,一般认药材都得认个三两年才开始记药性的。” 这还是在周立如是周满的徒弟兼侄女的份上才缩短的,要是一般的学徒,得先在药铺里干上两年才能够正式开始学习认药材。 就算他是郑家人都一样。 满宝一脸的惋惜,周立如却松了一口气,刚才小姑还真吓到她了,因为她吧啦吧啦说了半天,她也只记得住这味药叫黄芪而已,剩下的什么虚,什么汗的,全记不住。 原来不是她太笨,而是小姑太聪明了。 果然她还是正常的。 郑大掌柜现在却隐隐有些担忧起来,周满这样,真的能教好郑辜吗? 他叹息一声,对满宝挥手道:“算了,这认药材的事儿还是我来教她吧。” 郑家世代为医,自有一套教弟子的法子,比满宝这个想当然的孩子气老师不知强多少倍。 像郑芍这样的旁支,要进入药铺学习的确需要从学徒做起,但想郑辜这样的却不是。 那可是从小接受的名师教育。 怎么教孩子,郑大掌柜可比满宝擅长多了。 古大夫坐在一旁看着,琢磨了一下后道,“这不就是换了个孩子教吗?” 他扭头看向满宝,道:“你可赚了,把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弟子交给了大掌柜,收了一个基本能坐堂的弟子不说,还收了三份拜师礼。” 满宝一想还真是,于是看向郑大掌柜。 古大夫忍不住笑,“大掌柜,你聪明一世,这一把你算亏了吧?哈哈哈——” 郑大掌柜:…… 他吹着胡子道:“这是双赢,什么亏,你懂不懂什么叫双赢?周小大夫,你说是吧?” 满宝点头,表示她一定会好好的带郑辜的。 然后她迟疑了一下便道:“那我就把立如交给您了,以后她每天都跟着您学认药材?” 郑大掌柜:“……好说,好说。” 满宝就干脆的留下周立如,然后让刘医女去抄医册,又看了一下小芍这段时间的笔记,指点了他一下后就带着他们两个蹲在门口等着病人上门。 要是有合适小芍的病人就给他诊脉试着开方,偶尔刘医女感兴趣也要摸一摸脉,满宝最后把脉开方,因为时间过久,满宝通常都要跟人聊得久一点儿,多叮嘱一些,这样病人就不会有怨气了。 这也是纪大夫教她的。 他说过,看病的病人从不会嫌弃大夫与他说的话少,只有等在后面的人会嫌弃前面的太慢。 但这会儿病人少,根本不用担心。 带着两个新弟子占了药铺接下来的所有病人,古大夫乐得轻松,优哉游哉的坐着等吃午食。 等吃过午食,满宝便给小芍布置新作业,让刘医女去抄医册了,一抬头对上盯着她看的郑辜,满宝迟疑道:“我下午要带我侄子们去书院报名,你要跟着吗?” 郑辜:…… 他想了想,应下了。 反正他爹都要把药柜交给别人了,他出去逛一逛也不错。话说整天待在药铺里也很无聊的。 于是郑辜和满宝一起走了。 满宝带着郑辜回常青巷,郑重的和庄先生介绍,“先生,这是我收的大弟子,郑辜,叫师公。” 庄先生:…… 郑辜毫无心理压力的拱手作揖,恭敬的叫道:“徒孙拜见师公。” 庄先生心微颤,他看看满宝,又看看郑辜,还是绷住了表情,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出什么礼物来,便对一旁同样瞪眼的三头道:“立学,去我屋里拿一套文房四宝来。” 庄先生最喜欢送人文房四宝了,因为人家也喜欢送他这东西,他屋里这东西很多。 昨天给周立学他们找好学堂以后他就给他们每人送了一套,他知道在哪儿有。 周立学转身就往外跑,抱了一套文房四宝出来给郑辜,然后站在小姑身边看他,忍不住问,“那小姑,我们叫他什么?” 满宝道:“叫郑大哥呗?” “我们也叫先生做先生,”周立学道:“所以我们不该长他一辈吗?” 他跃跃欲试的想让人叫他师叔什么的。 满宝道:“立如还拜我为师了呢,他跟立如同辈儿。” 周立学则道:“三妹论三妹的,我们论我们的,我们就从先生这儿论。” 抱着文房四宝的郑辜忍不住道:“就算从师父这里论,我们也是同辈吧,你们不是师父的侄子吗?” 周立学坚持,“我们是说从庄先生这儿论。” 郑辜一言难尽道:“师公这里也是从师父这里开始论的。” 满宝也恨铁不成钢,戳着他的脑袋道:“有本事自己收徒弟去,没事多读点儿书知道吗?” 庄先生轻咳一声。 满宝立即放下手,乖巧不已的立在一旁。 庄先生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来,满宝这才多大点儿,竟然就收徒弟了? 虽然知道她在外面教人医术,可……这跟收徒是不一样的。 庄先生揉了揉额头道:“好了,你们不是还要去找五郎看书院吗?你们先去,从书院回来再说。” 他得问一问满宝平时是怎么教人的,这单纯的教医术和收徒是不一样的。 前者还能与她平时交流医术差不多,只论技术;可后者…… 庄先生没想到自己不仅还要操心弟子,现在连徒孙都操心上了。 满宝他们告辞去找饭馆里找周五郎,一起去松鹤书院里报名。 饭馆最热闹的时候已经过了,这会儿客人们大多吃得差不多离开了。 周五郎有空靠在柜台上和满宝说话,“就选定了松鹤书院?我看别的学堂也不错,束脩却没那么贵。” 满宝道:“这是先生和白善一起看中的,他们的眼光你还不相信吗?” “也就多那么点儿而已,我们家又不是出不起,”满宝道:“先生好,同窗好,将来他们才更厉害,赚的钱才更多。” 周五郎就从周立君手里拿过账簿塞在满宝手里,叹息道:“昨天晚上我让立君算过了,去松鹤书院,饭馆里收益有一半要拿出来供他们读书。” 一旁的周立学立即道:“五叔你放心,以后我们去书铺接抄书的活儿来干,也能挣个三瓜两枣的。” 周五郎想了想后点头,“也行,你们最好多挣点儿,要是能把你们的笔墨钱挣下来,五叔请你们吃肉。” 读书嘛,束脩的花销并不是最大的,书本和笔墨纸砚这些需要源源不断的供应才是。 这还不算他们的吃穿。 周五郎摸了摸胸口,想着再过几年立学就成年了,到那时候就可以出来挣钱了,心情这才好点儿。 第1411章 报名(11月月票加更八) 郑辜看着,在步行从街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报名时就忍不住问满宝了,“师父,你们家看着也不缺钱呀,怎么这么着急让立学兄弟们出来挣钱?” 满宝道:“谁说我家不缺钱的?” 她道:“我家可缺钱了,我爹说了,风调雨顺,粮丰布多的时候就要想着要是遇到了灾年和难处怎么办,得多准备点儿钱才能渡过风雨。” 她叹气道:“我很小的时候我家里也不缺钱的,但我四哥做错了一件事,后来我家就败了,从那以后我就觉得我爹这话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人得想着以后,不能只顾着眼前的吃喝,不然将来肯定得败家。” 郑辜觉得这番话很有道理,但又觉得似乎哪儿不太对。 走在满宝旁边的周五郎听见了默然无语。 满宝小时候的记忆已经越来越模糊了,有些事情很清晰的印在了脑子里,但更多的事是淡忘了。 到现在她都觉得小时候家里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呢,只有周五郎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一下四哥,和满宝一起领着周立学和周立固去松鹤书院里报名。 昨天周立学他们来过了,书院里负责招生的先生对他们还有印象。 因为已经大致考校过他们的功课,知道他们学过基础的东西,已不用重新开蒙,便递给他们一张纸,让他们写下姓名和籍贯等。 这边收学生可比七里村规范多了,他们那会儿去学堂的时候除了交那点儿束脩,就只给先生拎上一条腊肉或送上一篮子鸡蛋。 这边却是要先交定金报名,然后择日考试,只有考过了的人才能进学院。 满宝就对周五郎道:“看到了吗,我们想读人家还不一定收呢,所以他们要是有本事考上,我们就得供,跟着好先生,自己再肯努力,必能够比其他人更快的更进一步的。” 周五郎若有所思的点头。 先生将单子交给周立学和周立固,道:“这是你们应考的单子,二月初一那日拿来应考,你们要考哪个班?” 他将另一个单子拿出来,问道:“你们都读过什么书?勾选下来,也好看一下考哪个班。” 周立学和周立固也就读完启蒙的书籍而已,后请到七里村的先生水平比不上庄先生,而村里的那些孩子最大的愿望不是考县衙里的吏员就是去做账房,启蒙之后学算术才是最要紧的。 学堂里的先生也一直是这么教的。 所以周立学和周立固一看那单子上的分班便在一级生那里打了一个勾,然后看了眼甲乙丙丁的分班,直接点了甲班道:“先生,我们要入甲班。” 他们也不傻,甲班自然是最好的班。 先生就笑道:“那你们可得努力,这分班是根据你们的成绩来的,最后的前二十人进甲班,次之进乙班,再次之进丙班。” 剩下的他不用说周立学也明白了,名次最末的进丁班。 当然,如果连最末都够不上,那多半是考不上了。 周立学和周立固在村里读书时成绩还不错,虽然俩人没少调皮捣蛋,特别是周立学,属于先生极为头疼的学生,可是他们读书的确不错,也经常被夸。 何况,连小姑都说他们读书好呢,所以俩人信心十足,和先生保证他们一定能进甲班。 周五郎和满宝当然也对他们信心十足了。 郑辜看着,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松鹤书院的牌匾,暗道:这可是松鹤书院呢。 松鹤书院在京城并不是最好的私学,但也是排得上名号的,他们家不想学医,想要去考官的兄弟也有来考过的。 目前,好像就考进了一个。 见周满他们这么高兴,似乎已经考进去了一样,郑辜忍不住小声告诉满宝松鹤书院不好考,他们最好多做一些准备,比如多找几个书院备选,到时候这个考不上还可以去别的书院。 满宝好奇的问,“松鹤书院很难考吗?” 倒也不是很难,就是不容易而已。 不过郑辜还是点头,道:“师父要不要我给您推荐几个书院?” “不用,”满宝摇头,扭头对周立学二人道:“听到了吗,书院不好考呢,现在还有十天的时间,等回家你们就用功读书,不懂的请教先生,等白善回来,我让他给你们出几道题来做。” 她道:“他会押题,而且押题特别准。” 周立学和周立固郑重的应下。 郑辜目瞪口呆。 回到饭馆,周六郎几个已经收拾好了饭桌和后厨在休息了,他们可以休息上半个多时辰再开始准备晚食。 而白善他们还有一个多时辰才下学呢。 闲着没事,满宝便搬了张小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顺便问一问郑辜他的问题。 满宝很好奇,“你不是从小学医吗,既然也是想着做大夫,怎么还不坐堂呢?” 她还以为小郑掌柜就喜欢抓药算钱呢,原来也是奔着做大夫去的。 郑辜也搬了张小凳子坐在她旁边,闻言摸了摸鼻子道:“我爹和丁大夫他们说我开的药方失了灵性,这样短时间不会出什么问题,但时间长了,外人恐怕要认为我本事一般,走不到达官贵人们跟前,还有可能会闹出事儿来。” 他道:“这对我,对郑家的名声都不好,所以让我在药柜上磨一磨性子,不急着坐堂。” 满宝到底年纪小,积累经验不足,她一脸迷茫的问道:“什么叫开的药方失了灵性?药方还有灵性吗?” 郑辜闻言,直接一巴掌拍在大腿上,激动道:“是啊,我也不懂,你看,我这都在药柜上看了一年的药方,抓了一年的药,我还是不解呀。” 他此时觉得满宝就是她的知己,大吐苦水道:“要不是大掌柜是我亲爹,我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儿子,我都要怀疑他串通了丁大夫他们一起故意打压我呢。” 郑辜叹息道:“想我郑辜,虽比不上小叔厉害,但从小也是家族里出了名的学习好,学习快,结果其他的堂兄弟都陆续坐堂了,我却还是得站在药柜上抓药。” 满宝道:“我以为你喜欢抓药。” 第1412章 找不出问题(11月月票加更九) “倒也不讨厌,可一年下来,我抓的那些方子闭着眼睛都快要能抓下来了,也没什么意思。” 满宝若有所思,“那么好?那不知道你爹到时候肯不肯让立如也管一段时间药柜,最好能把常用的那些药方和用药都背下来。” 郑辜:……这就过分了,不是在谈他的问题吗? 结果他还没表示抗议,满宝已经又把话题转回到他身上,“那我考考你好啦,就用我今儿一早看的几个病例。” 因为是早上才看过的病人,即便本子不在身边满宝也能把脉案说出来,郑辜都不带思考的,直接给开了方。 虽然开的方子和满宝的有些出入,但也没错,满宝一连考了他好几个脉案,发现都没什么问题。 于是师徒两个面面相觑起来。 对上满宝一脸懵的表情,郑辜有些失望又有些幸灾乐祸的想,他爹这次阴沟里翻船了吧? 周满根本找不出他的问题来。 连问题都找不出来,可还怎么教呢? 师徒两个安静了好一会儿,满宝这会儿总算觉得郑辜的问题比较严重了。 因为她不觉得郑大掌柜和丁大夫等人会判断失误,毕竟他们的本事和阅历摆在那里呢。 用她娘的话说是,年长的人经过的事摆在那儿,说的话不论对错你听了都得细想一想,便是说错了,那也是有缘由的。 找出缘由,就知道怎么处理了。 满宝虽然自觉聪明,但她并不觉得现在的她比郑大掌柜和丁大夫厉害,所以她还是更相信他们的判断。 那就只能是她本事不到家,没发现郑辜的问题了。 满宝一脸深沉的伸手拍了拍郑辜的肩膀,道:“我明白了,明天你跟我一起坐堂好了。” 既然郑大掌柜他们觉得他不能坐堂,那就坐堂开一下方子后就知道了。 郑辜高兴的应下。 满宝看时间差不多了,便拍拍屁股起身道:“走吧,我们回济世堂,我也要去国子监了。” 她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带上了周立学和周立固,毕竟他们和殷或等人没见过面。 四人在街上租了一辆车,路过济世堂时放下了郑辜,把三丫给捎带上了,这才一起去国子监。 满宝问她,“学得怎么样?” 周立如道:“一开始学得挺顺的,但认多了,药材就混了。” 满宝理解,“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不,我们不一样,满宝学认药材的时候可是顺道把药材的药性和用法都背下来了,她只是单纯的认药材而已。 而今天下午,她也不止是在认药材而已,郑大掌柜在做药膏和整理药材,这是他大部分的工作。 周立如已经接替他以前常用的伙计给他打下手了。 尤其是在做药膏的时候。 倒不是郑大掌柜厚此薄彼,而是因为他比较信任周立如。 为什么呢? 因为那药膏方子是满宝给的。 而在做药膏的时候,郑大掌柜告诉她怎样是适合的药量,要是其中哪一样多了,哪一样少了,或是选用的药材错了,比如把山奈当做白芷给加进去,那效果…… 这是最让周立如头疼的事之一,因为好几种药材都长得好像,她好几次都认错了。 这才知道,不仅开方危险,抓药也很危险,一不小心就能把药抓错,害人性命。 周立如道:“小姑,你就不怕开错方,抓错药吗?” 只是一天她都害怕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迟疑道:“应该是不怕的吧?” 她刚开方的时候可是在纪大夫的眼皮子底下开了近半年才开始自己独立的开方。 既然纪大夫让她独立开方了,那就说明认同了她的能力。 而药铺里接诊的病症最多的就是那几种,她都开了无数次方子了,当然不怕了。 她安慰周立如,“你也不要怕,等你学到开方,我肯定会带你一段时日的,觉着你能开方才让你开。” 周立如点头。 一旁的周立学和周立固都有些羡慕她,背着满宝悄悄问她,“三妹,你是不是也快能当大夫挣钱了?” 周立如就骄矜的道:“差不多吧,等我学上两三年再说。” 说着话的功夫,国子监大门开了,学子们呼啦啦的从里头出来。 白善和殷或等人一起出来,身上穿着国子学的衣裳,因为外头冷,身上还披着斗篷。 他一眼看到了满宝,拉着殷或等人便急忙迎上来,问道:“你们等久了吗?” 满宝笑着摇头,“也才到呢。” 她看向殷或,见他脸色虽没有旁边其他同学的有血色,但脸色也不苍白无力了,便颔首道:“我给你开的药一直有吃吧?” “是。”殷或笑道:“还听你的进补了药膳,可能是近来吃的肉多了些,身上感觉有力气多了。” 满宝道:“肉也不能多吃,小心不消化。” 殷或的身体就跟精贵的瓷器一样,需小心的应对,重了不行,轻了也不行。 不过这会儿人多,满宝没有提出给他把脉,她和刘焕行过礼,好奇的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季浩,然后将周立学三人介绍给他们。 双方见过礼,殷或便笑道:“我已经和家里说好了,今日在外给你们接风洗尘,我还叫长寿去状元楼订了座儿,我们现在就去吧。” 白善等人自然没意见,闹哄哄就一起爬上马车走。 封宗平三个神清气爽的从国子监里出来看见,一眼就看出他们这是要吃饭去,他立即一手拽上云信玹,一手拽上易子阳,也要去蹭饭。 殷或看了一眼白善和满宝,见二人都不似要反对的样子,便开口相邀了。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状元楼时,直接就将一个大包厢给站满了。 下人都退出包厢,只有他们十二人在房间里。 知道周立学三个是满宝的侄子侄女,是跟着她到京城来读书学艺的,封宗平便笑问,“你家以后这是要在京城长住了?” 满宝道:“大概吧,京城方便点儿。”挣的钱也比较多。 云信玹点评了一句,“松鹤书院不错,去年有三人考上了四门学呢。” 满宝精神一振,扭头看向周立学和周立固,“听到了吗?前三名有可能考进四门学。” 第1413章 公布(12月月票加更一) 进京的路上已经被小姑和白善等人科普过国子监六学重要性的俩人也跟着激动起来。 考进国子监,就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官场,而考进四门学以上的学监,相当于一只脚踏进的官场是有品的。 当官呢,想想都觉得他们老周家祖坟冒青烟了。 封宗平看他们的反应,就觉得他们很可爱,和周满一样,倒是很有信心,不愧是一家出来的。 他眼里闪过笑意,易子阳也好笑,因此建议道:“既然决定在京城念书,那不如趁着这段时间房价低些买套房子吧,以后也好久居。” 满宝咋舌,“京城的房子那么贵,我们哪儿买得起?” 在座的人,除了老周家的人和白善白二郎外,没人觉得她买不起。 封宗平没好气的道:“你进出宫那么多次,每次进宫都有赏赐,还买不到一间房?” 满宝嘟囔道:“送的都是布匹等物,又不是金银……” 众人:…… 季浩道:“你那些布匹若是用不完,不如卖与我吧,你也好换钱。” 封宗平就挑着嘴唇问,“怎么,学弟家里难道还短了绸缎锦绫不成?” 季浩一脸严肃的道:“那也是家里的,家中姐妹过生,我总要送些礼物的,而且周满的布匹不是砸手里了吗?我便大发慈悲的替她周转周转……” “不必了,”白善浅笑道:“她手中不剩多少布匹了,剩下的都是她喜欢的花色,再过两月天也热了,还要留着做衣裳呢,且这是宫中的赏赐,除了自穿,还能送人,怎能贩卖呢?” 封宗平三个大人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就连刘焕都忍不住点头,小声和殷或道:“这买卖是私下的事儿,他怎么能这样堂而皇之的提出来,且还说得那么难听,周满是傻了才会与他做交易。” 满宝当然没傻,不过如果季浩出的钱够多,她也是不介意他说话难听的。 可白善已经拒绝了,哪怕她还不太明白缘由,她也点了点头,季浩出多少钱都没用了。 自己人的面子总是要维护的。 季浩知道自己又搞砸了,心中忍不住懊恼起来,不过面上却没显露出来。 白二郎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时有些没拿定主意。 不知道是不是接连看到了大哥和白善定亲的缘故,他总觉得季浩有点儿不对。 白善早看出来了,所以他在桌子底下暗暗踢了白二郎一脚。 白二郎吃痛,忍不住扭头去瞪他,踢他干什么? 白善就看了满宝一眼,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可惜白二郎一时不能理解,于是瞪着眼看他。 一旁的刘焕问,“你们俩怎么了?” 怎么看着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才点完菜色的殷或回头看见,忍不住笑了笑,他刚才虽在点菜,却也留意桌上的动静,于是抬手倒了一杯茶,冲白善和满宝道:“你们定亲的时候我也不在,虽说没成亲,但我身子不好,也讨你们一杯水酒喝,沾一沾你们的福气,我以茶代酒如何?” 白善瞬间绽开笑容,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又给满宝倒了一杯,笑道:“我们也不擅饮酒,也以茶代酒。” 满宝连忙端起茶杯,和白善一起谢过殷或,顺便祝他身体康健。 封宗平几个都惊呆了,季浩更是呆在当场,眼眶有些发红,老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们定亲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矜持的点头道:“不错,只是当时是在老家,没有请你们,不过成亲的时候一定会请你们的。” 你们去不去就随意了。 封宗平今年都十八了也没定亲呢,他心头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也倒了一杯茶道:“那我们也敬你们一杯,算了,我们还是喝酒吧,殷学弟,状元楼的酒那么有名,你真的不请我们一壶酒吗?” 殷或忍不住笑出声来,转身摇铃将伙计叫来,吩咐上了一壶好酒。 白善他们现在还不能体会到酒的美好滋味,因此不喝酒,只封宗平三人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季浩的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红,也伸手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封宗平见了微微摇头,心底对他都有些同情。 这一下,就连满宝都盯着季浩若有所思起来,也就只有周立学三个因为初来乍到和季浩不熟,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谁管呢,因为店伙计上菜来了。 状元楼的菜,甭管味道如何,先就色香来说便是上等了,至少许多菜端上来就好看得很,周立学他们就没见过。 天知道他们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就是小钱氏做的。 但小钱氏做菜会特意雕花,雕马,雕各种好看的东西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一时之间,三少年都看呆了,什么季浩,他们差点连小姑都给忘了。 大家一起恭喜白善和满宝,敬了他们一杯,季浩哪怕舌尖泛苦,也只能端起杯子和众人一起敬了他们一杯。 酒喝下,本来就泛苦的嘴巴更苦了。 季浩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 白善也只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再口出恶言便也放过了他。 这一顿饭,除了老周家的三个侄子侄女,其他人的气氛都有些怪异。 但,谁管呢,大家还是慢条斯理的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然后坐着喝喝茶说说话就散了。 季浩没有再留下,直接借口家中有事独自一人走了。 刘焕忍不住道:“我感觉他快要哭出来了。” 殷或瞥了他一眼,刘焕抬头对上白善的目光,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满宝已经隐约感觉到了,她心里很有些不可思议,季浩竟然是在喜欢她吗? 明明俩人以往的相处还称不上愉快的。 白善站在满宝身侧,与她站得很近,满宝为了方便看病,穿的衣服都是窄袖,白善的学子服却很宽大。 袖子垂下,他的袖子直接挡住了满宝的半只手,他便借着袖子遮挡握住她的,只是目不斜视的看着身前的封宗平道:“封学兄,我们就不送你们了。” 封宗平笑看他们一眼,本来还想和满宝打探一下太子的病情的,不过今天显然不是好时机。 所以封宗平拉着三个好友告辞了。 白善转身却邀请殷或一起上家里去坐坐,他道:“也让满宝给你看一下脉,万一需要扎针呢?” 第1414章 最大的赏赐(12月月票加更二) 刘焕一听,只能惋惜的告辞,转身先回家去了。 白善拉着满宝坐了殷或的马车,却拒绝了白二郎一起上车,道:“三头他们还是第一次走这条路,你去给他们介绍介绍,免得以后他们来找我们走岔了。” 殷或歪头,“三头?” 满宝道:“他们的小名。” 白二郎的目光在他们之中滑过,道:“我看你们就是有事瞒着我,你们不告诉我,我还不想知道了呢,哼!” 说罢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和周立学他们玩儿去了。 白善摇了摇头,扶着满宝上了马车。 等三人在马车里坐定,殷或才笑问,“是有什么事?” 白善看向满宝,顿了一下才问,“没什么,就是听说过年的时候宫里也不安宁,满宝现在负责给太子看病,我们有些担忧,所以想和你打听一下,京兆府那边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 殷或问:“和宫里有关的吗?” 他偏头想了想后摇头道:“倒没听说过,不过我可以回家替你们打听打听。” 他好奇的问满宝,“太子的病情不好吗?” 满宝就叹息了一声,“现在还好,但之前是真的不好。东宫不让我在外谈及他们的病情。” 殷或便不再问,“只是宫里的消息我父亲素来不与家人说,也不许我们打听。” 京中的事,殷礼倒是不约束他们,偶尔还会主动把一些消息带回家,但却不许他们打探宫里的事,殷或也没把握是否能打听到。 白善道:“打听不到也没事,我们不过是求个心安而已,你也知道,我们在宫里有得罪的人。” 殷或点头表示明白。 回到常青巷,满宝便给他把脉,还扎了一套针法,她道:“你现在身体好了许多,以后可以每月扎一次针,平日吃些肉汤,多走动走动,将气息练起来身体会越发康健的。” 虽然不能和正常人一样,但多活几年应该是没问题的。 殷或也能感觉到身体比以前好多了,至少轻盈了许多,不像以前多走一段路就喘得很。 最主要的是,他爱哭的毛病改了不少。 虽然激动起来依旧少不了红眼睛,泪水却没那么容易掉了。 殷或穿好衣服就忍不住看向向铭学的房间,白善见到了就道:“别看了,向大哥最近迷上了去书铺里看书,一般都要天快黑,书铺要关门了才回来。” “而且他还是一般坐车,一般坚持自己走着回来的,每次回来天都黑了。” 殷或就问,“向公子现在的脚怎么样了?” 满宝:“脚筋活了,现在正在复健,我这两天已经开始给他扎针辅助治疗了,再练上二三十天应该就可以站起来走路了。” 或许是因为年轻,他意志力也够,向铭学的脚恢复得不错,至少满宝觉得,假以时日,他便是不能跑动,也能跟正常人一样走路。 殷或喃喃道:“这真是个奇迹……” 他扭头看向满宝,道:“我也是个奇迹,所以你才是个那个奇迹,太子那里,应该也会出现奇迹吧?” 白善问道:“太子那里已经能用上奇迹了吗?” 殷或道:“他成婚多年一直无子,太医院虽一直未直接断言,但大家都觉得,如果还有希望,太子不会任由外面流言四起,显然是真的没办法治好的了。” 白善嘟囔道:“难怪太子压力那么大。” 这是全天下都觉得他不行的节奏啊。 满宝也略微同情了一下太子,第二天进宫给他扎针的时候就对他温和了几分,还给他露出了一个笑脸。 太子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当天扎针时就没睡着,等满宝把针拔了拿出去清洗时,他就扭头看向太子妃,“她是不是在向孤讨赏?” 太子妃:“殿下想多了吧?” 太子却哼了一声道:“一连几天都没赏她东西了,她肯定有意见了。” 太子妃:“那,赏点儿?” “不赏!”太子沉着脸道:“若事成,孤以后自然还让她治,到时候金银美宅都可送她,不必急于这一时;若事不成,今日不赏她,便是给她的最好赏赐了。” 太子妃就忍不住低声规劝,“殿下,她说了,我们再静等上两个月……” 太子嚯的从榻上起身,厉眼扫了她一眼,沉声道:“要是那块石头不被发现,两个月后孤恐怕就成了白骨了,从去年开始,他手段一次比一次阴狠,父皇一次又一次纵容他,如今更是直接想要孤的命,怎么,你还没忍够吗?” 太子妃抓住他的衣袖低声道:“您想想母后。” 太子沉默起来,许久后道:“孤想了,正因为想了,孤才一忍再忍,他动了刘氏肚子里的孩子,孤也就砍了他的臂膀而已,最多揍他一顿,孤伤他了吗,孤伤他了吗?” 太子刚扎完针,身体还在安宁的休息之中,所以此时便是发火也显得软绵绵的,并不带多少怒气。 他道:“孤只是,现在不想忍了而已。” 他冷笑道:“他们都想孤死,孤偏不死!” “有人上折请废立太子,父皇从来都是将折子打回去,替你多方辩解,他不想的。” “那他就不该一直留老三在京中,更不该如此恩宠于他,”太子知道这些怨怼的话不能传出去,因此压低了声音道:“他忘了五叔吗?皇祖母是怎么对五叔的,他又是怎么对五叔的?五叔现在的尸骨才埋下去多久?” 太子妃见状,便知道今天不是劝诫的时机,默默地收了话。 太子烦躁的挥手道:“让她赶紧走,你也出去吧,孤想自个躺一躺。” 太子妃便起身离开。 满宝将针煮过一遍,拿出来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后扎进针袋里,看到太子妃过来便抬头冲她笑了笑。 太子妃笑道:“周小大夫,我让人送你出宫去吧。” 满宝应下,收好东西后便随宫人离开。 只是她还没出东宫就碰到了熟人。 唐大人一身官服站在东宫大门不远处,吴公公带着人和他微微行礼后转身,一转身就对上满宝。 他立即笑着上前见礼,“周小大夫要出宫啦?” 满宝点头,越过吴公公看到唐大人对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后转身出去,她便对吴公公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出宫去了。” 第1415章 你来我往(12月月票加更三) 吴公公连忙应下,让领她出宫的宫人小心伺候着满宝出宫。 满宝等吴公公走了,这才提着药箱走向东宫大门,才出了大门她就对领她出来的宫女道:“姐姐回去吧,剩下的路我自己走着就行。” “还是让奴婢送您出宫吧。” 满宝笑道:“这一来一回得去四刻多钟了,这条路我早走熟了,顺着宫墙一直走就行,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宫里过不了多久也要开饭了,姐姐送了我再回来饭就冷了,这种天吃冷饭对胃不好。” 宫女一听,犹豫了一下后便行礼,感激道:“那周小大夫好走,我就先回去了。” 满宝点头,笑看着她走了,便扭头看向前面走得慢悠悠,恨不得一步分做三步走的唐大人。 她提着药箱便跑上去追他。 唐大人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停下脚步,含笑回头。 满宝提着药箱跑上来,药箱太重,忍不住气喘。 他笑问:“怎么不带个药童进宫?” 满宝摇头道:“风险太大了,我自己就行。” 唐大人忍不住伸手给她提了一下药箱,满宝没放手,谢过了他的好意,表示只要不是提着药箱飞跑,她提着它还是很可以的。 唐大人便笑着放了手,道:“你现在倒是懂事了许多。” 满宝笑了笑,好奇的问道:“唐大人怎么来东宫了?” 唐大人笑道:“听说你和白善定亲了?你可以和他一起称我为学兄。”满宝从善如流,“唐学兄。” 唐大人笑着颔首,这才回答她的问题,“奉命来东宫查点儿东西。” 满宝差点就以为太子东窗事发了,结果唐大人道:“你进宫过了,应该知道先前太子醉酒的事。” 满宝愣愣的点头。 “太子的酒水被换,此是大事,那日只是换了一种酒,若不查出来,将来要是有人往酒里添点儿什么东西怎么办?” 满宝道:“添了东西的酒还能送到御前?” 唐大人想了想,还真不容易,不过这会儿当然要把情况说得严重点儿,于是道:“这个谁知道呢?” 他慢悠悠的和满宝顺着城墙往前走,问道:“太子近来脾气好些了吗,有没有为难你?” 满宝摇头,“他就是脾气不好也很少为难我。” 唐大人一时摸不透太子到底是脾气好呢,还是不好呢? 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会应对问询了? 唐大人扭头看她。 满宝抬头对他憨憨的一笑,问道:“唐学兄,你查出什么了吗?” 唐大人摇头,“时间过去太久了,东宫的人也记不多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能查出什么来?太子还不愿意见我。” 他笑道:“我还想与你打听打听呢,想着你现在经常出入东宫,或许能听到些风声。” 满宝不可思议,“太子不是受害者吗?害太子的事,我出入东宫怎么会知道?” 唐大人道:“酒宴会场早撤了,当时上酒的宫人死了一个,其他的一问三不知,与会的全是王公重臣,我这两日连连被搪塞,思来想去,还是东宫里的线索可能更多点儿。” “为什么?” “我找不到害人的人,那就只能找受害人查了,毕竟敌人才是最了解彼此的,何况,我想他们一计不成,总还有一计。” 满宝就想到了那块公鸡宝石,听太子的意思,那块宝石是酒宴之后下面的人为讨他欢心送的,所以…… 唐大人一直留意满宝的神色,见她若有所思的模样就轻声问道:“想起什么来了?” 满宝才要说话,突然一个激灵醒过神,连连摇头,“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这话一听就很有猫腻。 满宝对上唐大人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瞬间绷紧了神经,她觉得这种事就不能够和唐大人面对面讨论。 于是她提着药箱的手一紧,立即道:“唐大人,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慢慢走。” 唐大人伸手揪住她的后衣领没让她跑,道:“你可真够无情的,刚才还是学兄,这会儿就是唐大人了。” 满宝道:“你要不放手,一会儿出宫里我就去找唐夫人。” 唐大人立即松手,不过却快步跟上她的步伐,笑道:“看见没有,前面那一队巡逻的卫兵起码还要走上五十八息才会与我们碰上面,等他们走过去,下一队卫兵过来需要一百八十息的时间,所以你完全可以悄悄的把秘密告诉我,绝对不会有人知道的。” 满宝摇头,“没有秘密。” 唐大人就笑道:“你不告诉我也没事,但我俩从东宫的大门一路走到宫门口,中间两刻多钟的时间,你觉得别人会相信我们什么都没说吗?” 他慢悠悠的道:“要知道,咱两的渊源可深着呢,益州王之案可是我给你们打的掩护,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们和我及长博关系好。” 满宝忍不住慢下了脚步,问道:“所以你刚才故意的?” 唐大人摇头,“非也,非也,我在甬道那儿慢慢的走,你要是有心避开我,让那宫女送你出宫就是了,好歹是朋友,我怎么会为难你呢?” 他道:“但你把人遣走了,跑上来叫我学兄,又从我这儿打探消息,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了你,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吧?你这也太坏了。” 满宝听着都觉得自己坏了,但她一直记得自己的感觉,当初唐大人从她这儿各种诱供的事她还没忘呢。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真的什么都告诉我了?” “还真没有,”唐大人很干脆,“不过信息太多了,你想听什么样的消息,问出来,我告诉你。” 满宝想问的问题特别多,但她并没有立即张口,看着笑眯眯的唐大人,她总觉得她只能问一个问题,要是问得多了,她今天一定会后悔的,所以她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真是奇怪,之前皇帝都没怎么查这事,怎么时隔半个月后却突然让您来查这事了?” “问的好,”唐大人笑道:“因为陛下怀疑这事不是三皇子做的,所以想知道这事到底是谁做的。” 第1416章 抢救一下(12月月票加更四) 满宝瞪大眼:“不是三皇子?” 唐大人摇头,“不知道,此时还查不出来,三皇子现在洛州,很难查。” 满宝就好奇的问唐大人,“那学兄觉得是三皇子干的吗?” 唐大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都说了现在查不出来。” 满宝:“不讲究证据,就凭学兄的推断。” 唐大人就沉默起来,许久后,等又一队侍卫从他们身边走过去,他这才道:“换酒水这样的事,粗粗一看的确像是三皇子干的,我一开始也没怀疑,但陛下说不是,似乎还很笃定的样子,以陛下的才智和为人,他必定是掌握了什么才有信心这样说。” 他道:“之前陛下处理的方式就很像是三皇子干的,把三皇子赶回封地,让他禁足,压下朝中弹劾太子的折子,私下训斥太子任性,面上震怒的让人去查这事,私下却让古忠压下这事,使之不了了之……” “可现在他又旧案重翻,让殷大人密查,显然,他心底还有些怀疑三皇子,却更多的相信三皇子没干这事。”唐大人道:“所以这件事还真有可能不是三皇子干的。” 只是有人做了栽在三皇子头上,一箭双雕了。 满宝率先想到:“别的皇子?” 唐大人就叹气,“我有此怀疑,但没证据,没法查。” 夺位之争已经拉扯下了两位嫡皇子,再把其他皇子扯进来,他估计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所以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不愿往外说。 他瞥了一眼满宝,“我可什么都告诉你了,你嘴巴紧一点儿,好了,现在轮到你说你的秘密了。” 满宝就纠结起来,她前后看了看后才小声道:“我答应过太子妃的,此事不告诉外人。” 唐大人一脸严肃,“我也答应了殷大人,绝对不将案情外泄,可是你知道我最后为什么告诉你了吗?” 满宝摇头。 唐大人一本正经的道:“因为我和白善是师兄弟,同样师出国子学,情同兄弟,而你不仅是白善的师姐,还是他未婚妻子,那便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也就算不得外人了。” 满宝信他才有鬼。 益州王的案子他当初就打死都没告诉唐夫人。 她心中哼哼,但还是斟酌了一下后压低声音道:“我第一次进宫的时候,太子中毒了。” 唐大人的脸色瞬间沉下来,问道:“什么毒?” 满宝摇头道:“我不知该怎么说,反正我从没见过,如果是别的大夫看了,一定发现不了这样的毒。” 唐大人严肃的问,“萧院正也不行吗?” 满宝摇头,“或许会有怀疑,但一定确诊不了。” 唐大人皱眉看向她,“那你是怎么确诊的?” 满宝道:“以我的本事也确诊不了,因为从脉象上看不粗毒来,只是那天不凑巧,太子在我面前发了一顿脾气,露了端倪,我看过一本医书上写过类似的症状,这才察觉出不对来的。” “那本医书……” 满宝一脸严肃,“只有我有……” “那可有解药?”唐大人问,“太子现在身体如何?你们怎么没上报给陛下?” 满宝道:“毒已经解了,那毒诊脉是看不出来的,所以没说。” 要是别人这么说唐鹤一定怀疑,但这些话是周满说的,所以唐鹤相信了。 他眉头紧蹙,思考了半响后停下脚步,看向满宝的眼睛认真的问,“那毒要紧吗?” 满宝同样认真的回答:“要是没发现,时日一久,太子的脾气会越发暴躁,然后身体虚弱,头发大把的落,失眠,流鼻血,然后慢慢虚弱而死。” 唐大人惊讶,“是慢性毒?” 满宝点头,“不是入口的东西,而是接触的东西。” 她看着唐大人叹息道:“唐学兄,虽然相比于东宫我更相信,但我不能告诉你那东西是什么,不然他们一定第一时间猜到是我告诉你的。” 她告诉唐鹤,唐鹤一定会忍不住去查,目标这么明确,太子又不傻,肯定猜出她出卖了他。 唐鹤倒没有再勉强她,只是恢复了笑脸,笑问:“那你怎么还告诉我?” “我这不是欠了你人情吗?”满宝道:“而且我也想唐学兄知道,以后我要是不小心被卷进去了,你好歹抢救一下我。” 唐大人半响无语,“你倒是信得过我。” 到底没拒绝她。 唐鹤没有说“那你怎么不远离是非”的废话,从她治好了施大郎开始,她就开始步入局中,根本不是她能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局势。 连他这个刑部的人都能暂调到京兆尹协助殷礼,不得不入局,更何况满宝这么小,这么弱势的一个少年呢? 唐鹤慢悠悠的和她走到宫门口,先行告辞了。 满宝也不隐瞒和他关系好,特别坦荡的回了一礼,然后去找固定送她回常青巷的宫人和马车。 但她和唐鹤在甬道里走了两刻多钟的事还是被各房知道了。 再去东宫的时候太子都忍不住微微扭头盯着她问,“你昨日和唐知鹤说什么了?” “唐学兄吗?”满宝头也不抬的给他扎针,道:“说的可多了,不过还谈到了殿下醉酒的事,唐大人还和我打探了一下殿下的身体状况。” 昨天,快要走到宫门口时,唐鹤和满宝道:“要想人相信你说的话,那话中就得有七分真,两分假,再隐去最重要的一分不谈就可以了。” 太子听她这么说,就趴在了枕头上,微微闭上眼睛继续问,“你告诉他了?” 满宝略有些苦恼的道:“我就告诉他殿下身体有所好转,其他的什么都没说了。” 太子轻轻地“嗯”了一声,问道:“你看孤这两天身体的确好转了?” 满宝点头,“好转了的。” “听说你和你那师弟定亲了?” 满宝:……怎么谁都知道了? 见她一脸无言,从内室捧了盒子出来的太子妃便笑道:“我们也是昨日才知道的,太子让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份贺礼。” 见满宝已经把针落完,她就把盒子打开给满宝看,笑道:“这是一对玉簪,你们现在还小用不上,等再长大点儿,就可以一人一支。” 第1417章 发现(12月月票加更五) 满宝探头一看,是青玉簪,通体莹润,有一支粗一些,明显是男子用的样式。 她微微一愣,连忙道谢。 太子妃便将盒子合起来放到一旁,打算等满宝离开时再给她装上。 太子妃的确刚知道周满和白善二人定亲了,但太子却是早就知道了,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他在有意的减轻和周满的牵连,年前的时候,他恨不得昭告整个天下,周满是东宫的人。 出入让东宫的人接送,不仅每次进宫都有赏赐,偶尔不进宫的时候太子妃看见好看的花草也会叫人给她送一盆去。 其荣宠可见一般。 但这一次,便是这一对青玉簪都是私下送的,其实要不是太子妃提起,太子都不乐意送。 外头的人看着,心中隐有猜测,觉得太子是因为醉酒坏了根基,因后嗣之事迁怒上了周满。 尤其现在周满是隔上一天就进宫一次,要知道年前,她已经把太子治到半个月才进宫扎一次针了。 可见太子的情况是真的不太好。 于是,本来还想趁着周满回京请她出诊看一下病的权贵们纷纷停了动作,转而请起别的大夫来。 算了算了,反正又不是要命的大病,请别的大夫也是一样的,还是别和周满扯得太深了。 于是,满宝在距坐堂减少以后,出诊直接腰斩成了没有。 哦,也还是有的,她还有两个固定病人,一个是向铭学,一个是殷或。 可惜两个都没诊金给她。 周立学和周立固通过了考试,正式入学松鹤书院丁班后满宝就更清闲了,开始一心一意给太子治病和教几个学生。 在最后十天里,庄先生系统的给俩人做了复习,而白善则找了松鹤书院以前的卷子拿来琢磨,给他们押了一些题,但就是这样,他们也是吊着尾巴进入丁班。 周立学和周立固都惊呆了,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们这么聪明,这么厉害,竟然才进了丁班? 白善则是大松一口气,私下和满宝道:“总算是考进去了,这会儿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吧?” 满宝当时伏在案上,头也不抬的道:“肯定知道了。” 白善见状凑上去看,见她记了不少的名字,就问道:“这些名字……你记了做什么?” 满宝就左右看了看,见先生他们都在院子里,便悄声道:“都是太子这几天见的人。” 满宝一直支付着积分让科科盯着太子,这段时间太子陆续见了不少人。 虽然没谈什么隐秘的事,但满宝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所以就把这些人名记下来给白善看。 白善看了看,有些名字很眼熟,他在学里听人提起过,但有的名字却很陌生。 他一时也不能肯定这些人是单纯的效忠于太子,还是和太子有什么别的预谋。 他悄声问道:“周小叔有没有说太子最近有异动?” 满宝摇头,她现在临睡前都不去教学室上课了,都是在盯着太子的视频看,虽然快进,却可以保证太子的确没有异动。 白善便道:“这是好事,就算是那什么,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布置的,你趁着这功夫给他治病,只要他有孩子就好了。” 到时候不管他还有没有异心,他们都可以找借口离开皇宫,甚至是离开京城。 满宝点头。 一切照常,满宝每天上午都去济世堂,只是坐堂的时间变少了,更多的时间是拿来教导四个徒弟。 尤其是郑辜,她终于知道郑辜的毛病在哪儿了。 郑辜的毛病就是记的医书记得太好了。 当然,郑大掌柜他们不是这么认为的,他们觉得郑辜是读书迂腐了,开方时少了两分灵气。 当时满宝带着他在诊室,看着他把脉开方。 脉案写的没毛病,病症大半都辨对了,就算有出入的,也是些细枝末节,大方向上总是没错的。 方子也没问题,基本上对症,但满宝没用他的方子,而是重新开了一方给病人。这一会儿满宝还没发现他的问题,所以大大的夸赞了他一番。 因为他的基础是真的很好,远胜刘医女,她觉得他完全就可以坐堂开方了。 她夸他的时候,他们诊室的帘子是挂起来的,古大夫捧着一杯茶站在门口笑,不仅古大夫,丁大夫和陶大夫也跑来看热闹,齐齐的看着俩人乐。 别说当事人郑辜,就是满宝都提着一颗心,生怕自己哪儿做错了,又把病人拉回来重新看了一遍,确认没错后才把人放走。 郑辜有些紧张,大冷的天竟然额头冒汗,但一连看了三个病人,满宝都说他看得好,他这才慢慢燃起信心。 满宝也慢慢把丁大夫他们的话忘掉。 发现不对,是在吃午食的时候,那天满宝不用进宫,所以顺便将上午的病例都拿出来看一遍,再顺手教一教已经开始学诊脉的刘医女。 结果看着看着她发现不对了。 明明郑辜辨症没辨错,开方也没错,但她整理药方时发现他们开的药方竟然没有一张是一样的,最主要的是,给病人的药方全是她开出来的。 郑辜开的药方没错,但总是差点儿什么,所以她才重新给病人开方的。 满宝将所有的药方都两两成排的排列下去,一对比,傻眼了。 一旁正喝茶休息的丁大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出眼泪来问她,“看出问题来了?” 满宝很是郁闷,将药方收了,不愿意他们看她教训徒弟,便把郑辜拉到前面大堂诊室里教。 满宝将药方摊开在桌子上,看向郑辜,问道:“看出问题来了吗?” 郑辜看了看后摇头,“师父,您老人家不是说我开的方子没错吗?” “是没错,这方子你哪儿来的?”满宝点着一个方子问。 “先祖留下的方子。” 满宝又指了一个方子,他道:“伤寒论里衍出来的方子,您不也知道吗?” 满宝就叹气,问道:“你还记得这两个药方的病人是什么样的吗?” “当然记得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能忘吗?” 满宝就叹息道:“你开的方子都没错,但都不尽善尽美,这一张,来看病的是个穷人,人参贵重,都是气虚,却可用山药代之,你却还是用人参。” 第1418章 症结(12月月票加更六) 郑辜一怔,喃喃道:“可人参效果要比山药好很多。” “但一副方子里的人参却够他吃十次山药了,养气可缓,又不是急救的病症,你这一张方子,他吃一副就不会再来了,但我这一张他却会来多买上几次,它的养气效果不比你的好?”满宝道:“除了山药,你还可以用甘章代替人参。” 满宝又指了另一个方子道:“也不能说你的方子不对,但他是痰湿,该用莱菔子才对,你用桑叶为辅没用好。” 满宝叹气,“你这是原方照用,都没有改一下的呀。” 郑辜:“……我自觉已经根据病人的情况改方了。” 满宝觉得他根本没改,完全还是照着原方给的建议在增减或变化。 但药方就是这样,不然他们何至于要学习前人的房子,要给后人留下方子? 所以他也没做错。 满宝苦恼起来,这可怎么教呢? 当时纪大夫和莫老师是怎么教她的来着? 满宝望着郑辜,郑辜也无辜的望着满宝,师徒两个面面相觑半响,满宝便吐出一口气道:“算了,多看病人吧,我先生说过,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行医也是一样的,看的病人多了,你肯定就能知道怎么开方了。” 郑辜差点泪目,“师父,您老人家愿意一直帮我审方?” 满宝道:“师父不都是这么带弟子的吗?” 之前她在益州城时和纪大夫就是这么学的。 不! 郑辜心道:别的师父可没这个耐心,就是他亲爹对他都没有这份爱,不然他怎么会被打发到药柜上去当小掌柜? 满宝将药方收起来,直接递给他,“自己拿回去琢磨吧,琢磨一下为什么我开的方子和你的不一样,最好把想出来的原因记下,回头我检查检查。” 郑辜一呆,“还,还要自己写原因?” “那是当然,只有自己思考过的才能记忆深刻,反正你下午也没事做,就多琢磨琢磨吧,先记下,第二天我点拨你。” 郑辜第一次接受这样的教育方法,满宝却是已经习惯了,莫老师对她经常这么干。 后来庄先生发现她总是喜欢在他还未来得及讲解时就在旧作业上修改错误,于是也琢磨出了这个方法。 布置下的大课业,他批改过后会让他们自审一遍,第二天听过他们的理由再讲解,往往能事半功倍。 就是满宝他们的工作量大了,但谁也不知道庄先生是从满宝的作业那里学来的办法,就是满宝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这个方法的确更深入身心了,不仅满宝,就是白善也学来了这个办法,转身用在了周立学他们身上。 事情交代完,满宝就撑着下巴不乐意出门了,她嘟囔道:“让丁先生他们看了笑话,哼,你爹也真是的,既然发现了你这个毛病怎么不告诉你?” 郑辜也有点儿怨,原来说的没灵气是因为这个呀,您倒是点明了说呀。 要不是周小大夫,他得在药柜上站多久? 他也觉得丢脸,于是也不出去,师徒两个默默地对视了一下后道:“要不我回家去?” 郑辜立即道:“我送您!” 俩人却不知道,他们前脚去了前堂的诊室,后脚丁大夫就感慨道:“不能比呀不能比,这才一天她就发现了问题,当初我们是多长时间发现不对的?” 陶大夫砸吧了一下嘴巴道:“好像快三个月了才发现的吧。” 那还是因为有一个病人的病断断续续总也不好,他再来时就换了丁大夫看。 丁大夫不知道他是郑辜的病人,因此另外开了一张药方,那人一看方子全然不一样,便把郑辜的药方掏出来问。 丁大夫一眼看出这是郑辜的字,和病人表示他的方子也没开错,对症,只是不够贴合他这个人而已。 并问病人,你最近不是感觉在好转了吗? 病人一想也是,病症的确是在好转,只是断断续续的总也不好而已。 虽然丁大夫给出了解释,但病人也的确有了怨言。 郑家是打算把郑辜往名医的那条路上培养的,这才刚开始,当然不能让他名声有损了。 于是郑大掌柜立即把他以前开的药方拿出来和脉案一对,这粗粗一看根本没发现问题,开的药方都对症。 直到对着脉案和药方琢磨了两三天他们才发现不对来。 这药方也忒熟悉了,绝大部分是原方,不是原方也多是先人笔记上给出的建议方子,他自己增减的几乎没有。 你不能说他开的方子不对,因为都对症,但也不能说他开对了,因为每一张方子都差那么一点儿意思。 大家追求好的方子,得到一张药方就如获至宝,那是因为可以论君臣,一般主药和重要辅药不变,但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一些辅药是可以改变的。 这就是灵性了。 这问题太隐蔽,当初郑辜因为是第一次坐堂,郑大掌柜每天都检查他的脉案和方子的,都没发现问题。 其实要不是郑家的目标太高,郑辜这样坐堂也是没问题的,当下很多大夫都还比不上郑辜呢。 但因为目标太高,所以郑辜就得爱惜名声,暂且被挂起来了。 丁大夫他们以为满宝最快也得一两月才能发现问题,谁知道她才一天的功夫就发现了。 存了凑热闹心思的三位大夫都摇头叹息,自觉比不上,比不上啊比不上。 郑大掌柜躲在药房里听着他们的议论,忍不住哼哼两声,一转身面对周立如时又露出笑容,“来来来,我们从头来认,等你全认对了,就把这些药全装到药柜上去。” 他补充道:“你自己装。” 周满认真带他儿子,他当然也要投桃报李的认真栽培她侄女,往药柜里倒药,这可是一般学徒干上四年才能干的活儿。 倒一次药,比得过对着书本和药材死记硬背十天。 不过很累就是了。 很不巧,周立如就不怕累,她觉得,再累能有顶着大太阳下地累吗? 满宝找到了郑辜的症结所在,每天都在认真的带着他们学习,偶尔还要指点一下周立如。 就是很惋惜,“不能在宫里扎针了,不然你们的针灸也可以认真的学一学。” 刘医女最为惋惜,因为她也更想和满宝学习针灸,她觉得针灸很厉害,师父不就是靠着出色的针灸术在宫中立足的吗? 第1419章 端倪(12月月票加更七) 满宝被宫人送回常青巷,今天她进宫的时间早,因此出来的也早,她和坐在院子里的向铭学打了一个招呼,好奇的问,“你今天不去看书吗?” 向铭学摇头,笑道:“我答应了庄先生今天陪他喝茶。” “那先生呢?” 向铭学笑道:“庄先生忘记自己把茶叶收在什么地方了,也有可能是不小心喝完了,所以他临时决定去问姜先生再要一包。” 满宝:……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回屋去了。 待洗手净脸,满宝便躺到了床上,放下蚊帐盖住床,然后就神清气爽的靠在床上,意识沉进系统里观看太子的视频。 她这两天琢磨出了新的享受法子,靠在床上吃着点心看太子的日常,别说,还真挺好玩的。 比上莫老师的课好玩多了。 满宝准备好了,点开昨天录下的视频。 夜里,太子一个人在书房里擦拭一把刀,满宝看了一下,发现他一直是一个人,便快进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衙门休沐,昨天满宝也没进宫看诊,他便换了身衣服提着刀带着护卫出宫去了。 将近二十天了,这是满宝第一次见太子出宫,她很好奇的顺着他去的方向看。 自从那一次录到太子见暗卫说的话后,满宝出入都小心了许多,不是让家里的车夫送她,就是让济世堂的车夫送,不然就是让宫里的车送,反正绝对不再随意在外面租车了。 可也只有那一次,科科就不再能录到和她有关,或和兵戈有关的信息了。 当然,她估计有一半的原因是太子很多时候都在科科的扫描范围之外。 看太子跑马的速度不慢,满宝还怕他出了扫描范围内,谁知道他并没有出去,他在一个大门前停下,大门打开,有人迎了他进去。 满宝看了看,门上没有字,而且门也不大,看着像是个别院。 太子一路入内,满宝啃了一块点心,忍不住让科科往前拉了拉进度条,太子正盘腿坐在一张榻上,外面似乎有些热闹,他十米内没出现热闹的人,却收进了不少声音。 满宝竖起耳朵听,似乎是劝酒的声音。 正有些疑惑,一个有些眼熟的人从门外进来,径直朝太子来,行了礼后在太子的对面盘腿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王三郎输了,大家正闹着要灌他酒呢。” 他笑道:“可惜殿下现在不能饮酒,不然大家可以一起尽兴了。” 满宝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拍掌道:“这不是苏坚吗,怎么胖这么多了?” 科科这两天略微放松了些,因此回了她一句,“宿主已经有三个月没见过他了。” 胖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满宝认真的看了看他后道:“胖得可真快呀。” 科科:“……宿主不该关注他们的谈话吗?” “哦。”满宝这才认真起来。 视频里的苏坚从怀里拿出一张纸递给太子,道:“这是新确定下来的名单。” 太子展开看,沉声问道:“可信吗?” 苏坚点头,“不说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便是跟随您的功劳就足够他们冒险的了。” 太子看过后折起来放进怀里,问道:“你与他们说了多少?” “没有说明,这事急不得,只是问了他们可愿效忠殿下。” 太子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甘宾回来之前先别轻举妄动。” 苏坚应下。 甘宾是太子的心腹,他在禁军里,手上有一些人马,去年他奉命带着禁军出京去操练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轮岗。 谈完了这个,苏坚便谈起其他的来,他压低声音道:“殿下上次让我查的事有眉目了。” “哦?” “侯集的确派了人去洛州,但到了洛州时跟丢了,我让人盯着恭王府,或许会有收获。” 太子脸色阴沉下来,问道:“那块石头的来历还没查到吗?” “没有,就断在了侯集府上,”苏坚的面色也不好看,他也是最近才知道太子前段时间中毒的事,他道:“不过如果侯集和恭王府有联系,那必是恭王做的。殿下若是容许,我即刻去拿人,将人押回京城让陛下做主。” 这个人当然不是恭王,而是代替侯集去联络恭王的心腹。 太子冷笑道:“你觉得父皇会替我做主吗?” 苏坚道:“这一次他毕竟是冲着殿下的性命来的,就算陛下想包庇,群臣也不会答应的。” 其实他和他妹妹的看法一样,这种事能不做还是不做,造反哪儿是那么好造的? 没看益州王准备了十多年,最后还是功败身亡了吗? 说起来苏坚还是挺怕的,只是他不得不选择太子而已。 他妹妹是太子妃,邳国公府天然就被绑在了太子身上。 太子脸色阴沉的一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身取过身后的刀,递给他道:“张二郎不是很喜欢刀吗?名刀配英雄,你拿去送给他吧。” 苏坚看着递到眼前的刀一愣,连忙道:“殿下,这不是五年前番邦进贡的吗,您最喜欢的一把刀。” 太子把刀塞进他怀里,道:“让你给就给,事成了,将来孤想要什么样的刀没有?事败,再好的刀留在孤手里也没用。” 苏坚抱着刀默然不语,半响才躬身应下。 太子听着远处传来的吵闹声,他素来爱热闹,也忍不住心痒痒起来,但想着到了前面不喝酒也没意思。 大家见了他,若不能一起喝酒作乐恐怕也放不开,既如此,又何必去讨不自在? 所以太子迟疑了一下便起身,“孤先回去了,你招待他们吧。” 苏坚连忙起身要送他出去,太子拦住了他,“孤今日来的事虽不必特意隐瞒,但也不必特意说明,孤还是自己出去吧。” 苏坚便只能停下脚步。 太子难得出一回宫,不想这会儿就回去,出了巷子后干脆就骑在马上慢悠悠的逛回去。 满宝看着他,想着刚才他和苏坚说的话,肯定了她和白善心里的猜测后便忍不住去商城里看那管药剂。 其实只要一管下去…… 第1420章 半解不解(12月月票加更八) 可这药的颜色和上次给他解药的颜色一样奇特。 上次的药剂是蓝色的,这一种药剂却是绿色的,他们这儿可没这么的药,吃着就很生疑。 一次也就算了,再来一次,难保太子不会生疑。 别想着偷偷放水里给太子喝之类的方法,因为,凡是进口的东西,太子身边的人都要检查过。 就算是熬药,那也得同时两个人不错眼的盯着,从送过来到太子接到手里,那就不能离了众人的视线。 所以…… 满宝戳了戳商城,决定再等等,太子要是真的忍不住了,她再给他灌下去,到时候再让白善替她想个借口吧。 但接下来满宝却很少能看到太子有实质性的进展,好几次他都出宫悄悄的见人。 但也只是拉拢,还没有提起起兵之类的话题,满宝觉得目前还算安全,主要是她和白善打听过了,那个叫甘宾的,据说要到三月份才回京轮岗。 当然,这是和殷或打听的,而且还不敢让殷礼知道。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殷礼到底知不知道甘宾是太子的人,万一他知道,然后被他们两个弄巧成拙了呢? 提着心又过了一旬,这一天满宝进宫给太子把脉扎针过后就悄悄的问了一下太子妃的日子,问道:“我要是没记错,您上个月的日子也是准的吧?” 太子妃一愣,然后红着脸点头,有些期盼的看着满宝,“是。” 满宝便冲她点头,肯定道:“我算了一下,从今日开始到后日都是您的排卵期,这三天是最好受孕的时间,正好您停了药,咳咳,今晚您和太子可以试一试。” 太子妃便红着脸看向榻上趴着的太子。 太子:…… 虽然俩人说话的声音压低了,奈何他功夫还行,耳力不错呢? 满宝也扭头看了一眼太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道:“今晚太子的药不必喝了,我可以给他开点儿药膳吃。” 太子妃疑惑,“什么药膳?药膳也能治疗?” 满宝小声道:“不是,东宫里有没有鹿鞭、牛鞭什么的?” 太子妃脸更红了。 满宝一看便知道是有了,于是她磨墨写了一张药膳给她,小声道:“据说很有用的。” 太子妃:“……你据谁说的?” 满宝歪着头想了想后道:“郑大掌柜和丁大夫都说效果不错的。” 满宝想到太子妃私下送他们的青玉簪,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伸手进袖子里掏了掏,其实是在空间里拿了一个小本本出来。 她塞给太子妃,很小声的道:“助孕的,好东西,晚上你可以和太子悄悄看。” 太子妃好奇的打开看了一眼,差点就把本子给甩飞了,她一脸震惊的看着满宝。 满宝已经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了,尤其是她现在和白善定亲了,脸色也有些泛红,不过她觉得命比较重要。 要说现在谁最盼着太子有孩子,那除了太子夫妻俩,她觉得一定就是她和白善了。 所以这点儿羞耻完全可以丢掉嘛,而且她还是大夫,作为大夫当然要急病者之所急了。 满宝趴在太子妃耳边小声的教她。 太子妃整张脸都快要烧起来了,她和满宝靠在一起,认真的听完以后扭头认真的打量她,见她也脸红,便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乐占的多,她点了点满宝的额头问,“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的,竟学了这么些东西。” 满宝小声道:“这都是三年多前我大姐出嫁,我特意研究过的。” 当然,是莫老师带着她一起研究的。 她小声道:“我大姐成亲后很快就怀上了,我那外甥现在都会走路了。” 太子妃隐隐有些羡慕,下意识捏紧了满宝给的小册子。 等满宝把太子身上的针拔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代太子妃和太子道:“殿下,今晚您和太子妃可以试着同房,这两三天都是好日子,晚上不用吃药了,可以吃药膳。” 满宝还特别体贴的问,“您看我明天还要不要进宫来看看?” “不用了,”太子面无表情的道:“五天以后你再进宫来吧。” 不需要这么久吧? 不过对上太子的眼神,满宝还是缩了缩脖子,乖乖的应下溜了。 等她提着药箱溜走了,太子妃这才忍不住的扑哧一声笑出来,笑靥如花的道:“这孩子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多想法。” 太子便哼了一声没说话。 太子已经很久没有招人侍寝了,晚上他从太子妃身上翻出了满宝留给她的册子,翻看了一眼后就拉着太子妃一起看了。 等满宝五天后再进宫时,太子妃怀没怀上她还不知道,但看样子夫妻俩人的心情似乎都不错。 满宝照例给太子扎针,照例给他开方吃药。 别说他还不知道怀上了没有,便是怀上了也要继续治疗,把底子打好。 太子解了上衣趴在榻上,满宝才把针袋拿出来,转身看到他后背上的伤,忍不住“呀”了一声,问道:“殿下,你怎么受伤了?” 一旁的太子妃脸色一红,干脆起身出去了。 满宝没留意,太子却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蹙着眉头,一脸不懂的模样,便忍不住笑问,“怎么,你不知道?” 满宝一脸懵,惊讶的问,“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伤和我有关?” 太子还要取笑她,太子妃已经端了一杯茶过来,直接往太子跟前一送,暗含警告道:“殿下,你渴了吧,要不要喝一杯茶?” 昨晚才恩爱过,太子不好今天就落她的面子,伸手接过茶仰头喝完,放下杯后直接趴着道:“来吧。” 满宝则看着他后背上的伤半响不说话,最后还是给他换了一套针法,避开了那些伤。 她觉得这伤很像是猫抓的,但猫肯定不可能,谁那么傻站着让猫抓那么大一片? 满宝眉头紧蹙,扎完针以后在药箱里找了找,找出一瓶药膏来交给太子妃,道:“这是擦太子的伤的,这样好得快点儿,娘娘,您还是劝一劝太子吧,他情况才好一点儿,可不能打架。” 太子本来都快要睡着了,闻言愣是给乐醒了,一笑起来,背上的针都快要移动了。 第1421章 传了出去 太子妃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满宝又不是傻子,扭头看了一眼笑得不停的太子,满宝便猜测这伤是太子妃打的。 没想到太子妃看着这么温柔,竟然还能打伤太子,不愧为我辈楷模。 满宝不再提起这事,只是对快笑移了针的太子道:“殿下,你再笑,我就要重新扎一遍了。” 太子便勉强憋住不笑了。 自第一次被允许同房之后,太子虽不再禁欲,却也没有纵欲,基本上都歇在太子妃这里。 皇宫里就没什么真正意义上的秘密,尤其东宫还被这么多人盯着。 没几天,太子夜里叫水的事儿便慢慢传出了东宫,最先知道的还是皇帝和皇后。 俩人并没有去问太子,也没有召见周满,只是心底燃起了希望,每天胃口都好了些。 就是很紧张,一直悄悄的盯着东宫。 别说皇帝,皇后都忍不住私下里拜了一下佛,皇帝更是直接往护国寺里捐了一笔不菲的香油钱,希望佛祖他老人家能保佑太子。 满宝知道这事时正被吴公公引着往宫外去,可能是最近东宫的气氛好,他脸上笑意都多见了几分。 今天本不该他送她的,只是他正巧也要出东宫办差,便顺路送满宝一程,顺便说说话儿。 他特意提起皇帝和皇后的反应,便是为了告诉周满,帝后对此事很看重,太子妃若真能有孕,那她将是大功一件。 不过满宝关注的是,“陛下怎么总是只拜佛?应该都拜的,这样的话这边不灵,那边也会灵的。” 吴公公小声道:“如此心不诚,岂不是怠慢了佛祖?佛祖知道,会怪罪的。” 满宝略想了想道:“不至于吧,我喜欢炖鸡,但也喜欢吃炖羊肉,只要好吃的就行,为何要独选一样?” 她道:“佛与道,甚至法与儒,其他百家也是如此,说得对就用,哪有独信一道的?好用不就行了?” 吴公公表示他听不懂。 满宝也就顺势发了一个牢骚,因为她觉得皇帝带起了一个风潮,护国寺好热闹的。 但护国寺离他们住的地方有点儿远不说,他们上次去的时候还出事了,可见不太吉利,但京城的道观不及佛寺热闹,偏满宝又喜欢热闹。 她觉得皇帝应该一视同仁,既然去护国寺捐香油钱了,那就顺道再去道观里做一场法事算了。 俩人说着闲话到宫门口,往常送满宝的马车在,但车夫竟然不在,满宝看了眼吴公公身后乌拉拉的一群人,大方的挥手道:“吴公公,您先忙去吧,我在这儿等一等。” 吴公公微微皱眉,“这人上哪儿去了?” 满宝不在意,“人有三急,或许是方便去了。” 吴公公略等了等,见人还是没来,但他身上还领着差事,便笑道:“那周小大夫略等一等,让这宫人留下陪您解解闷?” “不用,不用,把人留给我你人手不够怎么办?我不闷,我可以和侍卫大哥们说说话儿。” 一旁守着宫门的侍卫大哥们:…… 满宝是惯常进出宫的,吴公公也不担忧,见她坚持便笑着带人走了。 满宝等他走了以后略等了一会儿,车夫便来了。 他连连告罪,弯着腰让满宝上车,通过检查后便驾车出宫。 满宝觉得他脸色有些发白,她进出宫多半时候都是他接送,她知道他是东宫的人,俩人略微熟悉了点儿。 因此她撩起帘子问他,“我看你额上冒汗,脸色发白,嘴唇无色,这是怎么了?” 车夫连忙心虚的表示没事。 但一错眼瞥到她手边的药箱,又有些犹豫。 迟疑了一下,他还是小声道:“周小大夫,若是腹泻不止怎么办?我,我有一个同住的老乡,他,他这两日好像染上了时疫,一直腹泻。” 满宝便盯着他看,见他冷汗直冒,便肯定了心中所想。 她之前在宫里拿宫人教习刘医女他们,这才知道宫里有很多忌讳,其中有一条,那就是伺候的人不能生病,尤其是疫病。 一旦有类似症状,不管是不是都要先移到防疫所去。 这时候药物所达有限,宫里又都是贵人,可是冒不起风险的。 满宝皱了皱眉,若是时疫,他如此留在宫中却有可能害了别人。 但有权有势的宫人移到防疫所都有可能死,更别说这样底层的宫人了,基本上去了就是死路一条。 满宝将帘子卷起来,小声道:“我看看。” 竟是没有拆穿他,也没有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车夫犹豫不决,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眼睛,还是放慢了马车,让它顺着车道慢慢往前,然后撸了一截袖子把手伸给满宝。 满宝搭在他的脉上,闭上眼睛认真的听了听脉,半响后蹙眉,“你这不是时疫,倒像是吃了不好的东西。” 满宝皱眉问,“你们最近的饮食偏寒凉?我看你是吃了下利的东西,这才腹泻的。” 车夫呆呆的问,“下利是什么东西?” “就像是巴豆、番泻叶一类的东西,吃了会拉肚子。” 车夫连连摇头,“我们岂敢吃这样的东西?” 这不是把自己的命往前送吗?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了,他怕是被人害了。 可为什么呀? 他就一个给人赶车的,平时还要打扫甬道,干的都是苦活儿,平日也没有得罪人的。 满宝已经开了药箱,直接和他一起坐在车辕上,“来,这路还算平坦,你放慢些车速,我给你扎几针。” 这几针都是扎在手臂上的,满宝一边扎一边道:“一共有两套针法,你要是能够晚回,一会儿到了常青巷,你略停留三刻钟,我再给你肚子上扎几针,这样好的快些。” 车夫一听,感激不已。 满宝在他两只手上都扎了针,然后便让他坐到一边,自己拿过缰绳来赶车。 车夫一见吓了一跳,连忙道:“怎敢让周小大夫驱车。“ 满宝不在意的道:“你现在又动不了,放心吧,我会驱车。” 她可是正儿八经学过的,虽然学的没有白善好,但这路这么平坦,又规划了车道,只要放慢了速度就可以,有什么难的? 第1422章 车倒 车夫脸色通红,很是为难和感动。 满宝将车往济世堂赶去,马车走得慢悠悠的,等到了济世堂,她便将车夫手上的针拔了,然后进了药铺。 不一会儿她就拿了一个瓷瓶出来,交给车夫道:“这是丸药,一日两粒,你拿回去吃吧。” 车夫呆呆的接过,伸手进怀摸出一个钱袋就要塞给满宝,满宝却笑着推辞道:“不用了,这丸药不值什么钱,本来应该给你开方的,但抓了药你怕是也不好熬药,所以才给你丸药。” “丸药的效果是比不上汤剂的,所以你怕是得多吃一段时间,回去以后注意一些饮食。” 车夫连连应下,其实他也没多少钱,一时拿着钱包进退为难。 满宝干脆把钱包推到他怀里,然后踩着马凳上车,笑道:“快走吧,一会儿还得给你扎针呢。” 结果马车才走出一段,前面就要拐入常青巷时,马车一“咚”的一声往下一掉,左侧的车轮直接断裂,马车往左边一倾,整辆车便失控的往左边一倒。 行人尖叫起来,连忙跑开避让。 满宝坐在车里,顺着往左边倒去,她眼疾手快的伸手要去抓住右边的车窗,结果外面突然抛进来一大包东西,那东西直接落进她怀里,血腥气瞬间冒出来…… 满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抱着怀里这团荷叶包着的软乎乎,又冒着血腥味和血气的东西就要尖叫起来,科科适时的道:“是猪的心肝肾。” 满宝到嘴边的尖叫就咽了下去,她抖抖索索的歪在左侧的车厢里,低头看着怀里的东西…… 似乎确认了它的确是猪的心肝肾,她这才大松一口气。 他们的车本来就走得不快,这条路上人又多,就更慢了,所以车倒的并不剧烈,但车子突然倒向一边也足够吓人的。 一时间路上有不少人惊叫起来。 车倒的时候马虽受惊却还没怎么样,行人一尖叫起来,它便有些躁动起来,车夫也从车上滚落,一抬头便见它扬蹄要跑,想到周小大夫还在车里,他吓得肝胆俱裂,立即爬起来扯住缰绳…… 马不安的跺了跺脚,但的确停住了,车夫暗暗松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去把满宝扶出来,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马突然嘶鸣一声,扬蹄就跑…… 车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松开手中的缰绳,想起车上的周小大夫,立即扯住…… 但马受惊,速度太快,他被拖住,一下撞在车壁上,他顾不得疼,一边尖声叫着让人让开,一边扯紧了缰绳,直接把马往旁边的铺子里拉。 他明明瘦小,这会儿却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被马在地上拖行了一段,还真的稳住了身形把马给扯得转了一个弯,它直接转头砰的一声怼进了一家店铺里,因为门比马车小,直接卡在了门上,马这才停下来。 满宝当时才看清怀里的东西,将将松了一口气,马车却突然覆倒,直接向前,她一下栽倒,只下意识的把手里的东西给扔到系统里了,然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满宝咚咚的撞在车壁上,等马车停下来时,她顾不得身上的疼,连忙要爬出马车,结果帘子一撩起来,她就看到是在屋子里。 她瞪大了眼睛和倒在地上的店家对视一眼,这才看清马车所在的位置。 满宝都快要哭出声来了,这得赔多少钱? 她连忙爬下马车,左右张望,“我的车夫呢?” 车夫在门外,就倒在车轮边上,差一点儿点儿,他就要被车轮碾压。 马车直接把门都给堵住了,满宝根本出不去,她只能转身去扶店家,连连道歉。 店家刚才被突然冲进来的马吓了一跳,此时还手软脚软,好在他躲闪得快,没被撞到。 但这会儿也吓得不轻,满宝扶了两下才把人扶起来。 外面的围边的人也立即伸手帮忙,先把车夫给抬到一边,但没敢动马车,毕竟车还套着马呢,万一马又疯了怎么办? 满宝顾不得腰酸背痛,连忙去解开马,将车放下来以后,外面的人这才帮着把车往后拖。 车拖了出去,满宝立即冲出去看了一下车夫。 他被拖行得不轻,后背都是血,满宝眼眶都红了,连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脉,确定脉象还好,似乎没有大的内伤这才松了一口气。 离得不是特别远的济世堂伙计听见声音跑了过来,看到是周小大夫的车出事,转身撒腿就往回跑。 不一会儿,不仅济世堂的伙计和大夫跑来了,隔壁保和医馆的大夫和百草堂的大夫也跑了来。 大家先看了一眼满宝,觉得她没什么事以后立即看向地上的车夫。 丁大夫立即叫,“快快快,把门板拿来把人抬回去,轻一些,身上说不定有骨折。” 离得最近的保和医馆的大夫忍不住道:“好似是我们先来的吧,周小大夫,不如把人送去我们那儿?” “去去去,周小大夫是我们济世堂的大夫,要去也是去我们济世堂。” 说罢,生怕他们两家抢人一样,立即团团围住车夫,然后伸手就在他伸手摸起来,不一会儿后道:“手没事,左腿好像折了,你这儿疼不疼?” 车夫差点哭出来,哽咽道:“疼。” 他浑身都疼,都快要怕死了。 满宝也怕死了,她虽然没看见,但听见众人说他是被拖在地上,直接把马拉转了九十度便吓得不轻。 她和丁大夫等人一起小心翼翼的把他抬到门板上,然后大家就要回药铺了。 满宝想起了,什么,转身爬进车里,把药箱拿了出来,还把丢在系统里的那包东西取出来,站在斜倒的车辕上目视周围看热闹的人,提着手上的东西问道:“这包心肝肾是谁的?” 围观的众人吓了一跳,有胆子小的在看到荷叶外露出来的血迹时忍不住脚软的跪在了地上。 丁大夫也吓了一跳,抖着嘴唇问道:“周,周小大夫,这东西你哪来的?” 满宝沉声道:“马车倒的时候,有人扔到了我怀里,你们谁干的?” 众人齐齐后退一步,脸色发白,纷纷摇头。 第1423章 煨了 正恐惧时,京兆府的兵总算是跑来了,他们来的倒不晚,因为从车轮断裂到现在也不过才过去了一刻钟而已。 他们跑过来团团围住现场,他们看到站在车辕上的周满便是心中一沉,再一看她坐着的马车,更是心中颤颤。 周满算是京城里的名人,京兆府的官兵们当然认得她,何况她还和小公子关系好,之前还经历过刺杀,京兆府上至京兆尹,下至衙门里洒扫的衙役都认识她。 跑过来的百户看到她手里拿着的东西,便是上过战场也忍不住心一颤,沉声问道:“周小大夫,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不知是谁往我车里丢的东西,”满宝咬牙切齿的道:“怎么,想吓我?想得倒美,我告诉你们,再没人认领,我就要拿回去吃了!” 众人:…… 丁大夫最先回过神来,拍着胸口问满宝,“这是什么的心肝肾啊?” “猪的。”满宝也有些郁闷,既然恐吓她,怎么也不用贵一点儿的,便是没有牛的心肝肾,起码也得羊的吧? 她跳下车辕,将药箱提了上来,道:“先回去给他治伤吧。” 京兆府的百户连忙拦住满宝要问询,丁大夫便道:“他交给我们就好,你先处理这边的事吧。” 然后就叫人抬着门板上的人走了,郑辜和刘医女留了下来陪满宝。 济世堂的大夫走了,其他医馆的大夫思考了一下,最后商量了一下,输的人被逼回去坐堂,剩下的则留下来看了热闹。 百户听说这是猪的心肝肾才松了一口气,这才带着人上前清理事故现场。 该问的问,该查的查,当然,还要调解事故的双方。 不仅他,就是满宝都知道她是被人算计了,而且加害者还不知道是谁。 但在世人的眼中就是她的马车冲进了店里,所以还能怎么办呢?自然只能自己赔了。 满宝很抱歉的和店家道歉,核定了损失后双方说好赔偿的钱款,满宝便给他写了地址,让他明天上家里来拿。 因为京兆府的人在,店家倒也不怕她赖账,而且济世堂里这儿又不远,他也是认识满宝的。 满宝和受损失的人签了切结书,然后就开始盯着百户,叮嘱道:“你们可一定要查出来是谁干的。”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赔四十八两,快十个月的工资了。 想到车夫还躺着,不知伤势如何,满宝便更气了,她气呼呼的道:“把人抓住,让他也尝一尝被马拖着走的滋味儿。” 百户笑了笑,甭管以后怎么样,反正现在是应下了。 郑辜觉得她在说孩子话,于是上前代替她和官兵交涉。 刘医女扶着满宝坐在一旁,问道:“师父,您身上可有受伤?” 满宝刚才已经自查过了,虽然撞得很疼,但还真没什么伤,最多身上青紫一点儿,多半是挫伤。 处理完了这个,满宝这才和郑辜等人回济世堂,丁大夫还在处理车夫的伤,陶大夫便给满宝检查了一下,点头道:“没事,用我们店里的药膏,擦上两三天就好了。” 一旁的三丫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在后院认药材,听见外面热闹也往心里去,反正药铺时不时就要热闹一下,偶尔会有病人或病人家属哭闹,她都习惯了。 结果三师兄突然大惊失色的从外面跑进来,说小姑的马车出事了,她一跑出来,正好看到小姑被二师姐扶着进门,衣襟上还沾染了不少血迹,她吓了一跳。 还是满宝道:“这是猪血!” 三丫这才松了一口气。 满宝拿了药膏,洗过手后便进去诊室看车夫。 丁大夫手脚麻利,不仅给他上了药,还给他把腿接上了。 见满宝进来,他便笑道:“没事,不是很严重,我摸了摸,腿上就断了一根,不过肋骨好像也断了,也有可能是骨裂而已,好在没有下陷,内脏都还好。” 满宝沉着脸没说话,床上躺着的车夫却松了一口气,虽然脸色发白,但竟然觉得肚子不疼了。 要知道,他从出宫开始就一直腹中隐隐作痛,生怕忍不住拉在身上。 满宝看了一下他的脸色,摸了摸脉后和丁大夫点头,“有劳丁大夫了。” 丁大夫笑道:“客气。” 他净了净手,和满宝道:“周小大夫,让他休息一会儿吧,我们出去坐一坐?” 满宝点头,和丁大夫出去,她问道:“撞到头了吗?” 丁大夫摇头,“他说没有,我检查了一下,前额有个大包,但他没有头晕的毛病,应该问题不大。” 作为大夫,撞击伤最怕的就是头部受伤和内出血了。 一般只要这两个没问题,其他的就都是小问题了,瘸腿断手在大夫们看来都还好。 郑大掌柜已经叫人给她煎了一碗安神汤,满宝虽然觉得自己不需要,但还是喝了。 然后大夫们便坐在一起叹气,丁大夫等人到底没敢问原委,刚才他们检查过车夫,发现他是内侍,便知道他是宫里出来的。 显然,满宝也是才从宫里出来的。 那她为什么遇险就不能问了。 其他人可以不问,但郑大掌柜却忍不住,主要是他们家跟宫里的关系比较深,满宝和济世堂的关系也深。 等人都出去了,他便压低了声音问,“太子殿下的病……”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在好转。” 一如从前的说辞,但结合今天的事郑大掌柜便叹气道:“他们这是忍不住了。” 满宝揉了揉被撞疼的手臂没说话,半响,她起身出去,找到那包丢在她怀里的东西,直接打开检出猪肾和猪肝,交给周立如道:“去煨了给车夫吃。” 周立如接过,确认道:“……小姑,让我煨吗?” 她倒不是怕这个,家里也吃过猪肾和猪肝的,有什么可怕的? 主要是,她怕做出来人家吃不下去,那岂不是浪费了吗? 满宝也怀疑了一下她的厨艺,想了想干脆自己接过去做了。 郑大掌柜和丁大夫等人便看着她蹲在后院里把猪肾和猪肝洗干净,切吧切吧就扔到罐子里,然后捡了两味药材丢了进去就放在火上煨。 众人:…… 第1424章 福气(12月月票加更九) 郑大掌柜回过神来,问道:“他腹泻?” 满宝点头,“吃了坏东西,虚寒腹泻。” 众大夫这才能接受一些,主要是满宝刚才切猪肾和猪肝的样子有点儿可怕。 周立如一无所知,还好奇的问,“腹泻为什么要吃猪肾和猪肝?” 满宝道:“这是一味方子,算药膳,有驱寒止泻之能,你记住了,以后腹泻要是因虚寒引起的,可以用这个方子试一试。” 周立如愣愣的点头。 猪肾和猪肝煨好,满宝给他倒了一碗,送去给他吃,这才想起来问,“你一直给我赶车,也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车夫低着头小声道:“奴才没有名字,我姓荣,在家里排行四,他们都叫我荣四。” 他进宫太早,既没有拜得师父,也没伺候过主子,所以没人给他赐名,他进宫时说的叫狗蛋,但十个太监有四个叫狗蛋,大家就不爱这么叫,基本上都是论的是各自在家里的排行。 要是连家里的排行都记不住了,有心的就给自己取一个名字。 但他不够机灵,又不识字,不会取,所以就一直叫荣四。 满宝点了点头,道:“快吃吧,这是止泻的,我想一会儿宫里的人就要来接你了。” 荣四差点就哭了,这一回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他不敢抬头,即便是鼻子塞着也连忙将碗里的汤水合着猪肝猪肾一起吃下。 满宝连忙道:“你慢一点儿,别噎着。” 荣四没噎着,他知道怎么吃东西可以又快又不会噎住,还不发出声音。 没过多久,宫里来人了,满宝看了他一眼,出去见那些来接人的人。 出乎满宝预料,竟是吴公公亲自来接人的。 满宝松了一口气,她和吴公公比较熟,也比较好说话。 她和吴公公郑重的感谢了一番荣四,然后将早就备好的药递给吴公公,笑道:“这是我给他抓的药,公公帮我交给照顾他的人。” 和药一起给他的还有一个钱袋子,她叹息道:“这一趟多亏了他,要不是他死死地拉住了马,我一定会摔死的。” 她道:“好在他的伤不是很重,后天我进宫顺道给他看一看,休息一段时间应当就好了。” 吴公公微愣,然后笑着接过药材和钱袋,看了一眼躺在里面的荣四轻声道:“这是周小大夫福德深厚,也是他的福气。” 可不是他的福气吗? 吴公公拿着药材想,不论他救不救周满,周满要是死了,或重伤,作为车夫他都必死无疑; 但危险之际,很少有人能想到这一点儿,多半还是靠着本能。 所以荣四肯拿命去救周满,他说是周满的福德。 奴才救主子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但周满却愿意为他特意叮嘱他这个东宫主管,这就是荣四的福气了。 多少主子被救了以后转身便走,可能转身便忘了底下的那号人,最多赏赐些金银,谁还会记得再特意去看一看? 吴公公并不是特意来接荣四的,他是代太子和太子妃来看周满的,确认了周满没事,又安抚了她一阵,他这才带着人把荣四扛走。 因为满宝的话,吴公公没有直接把人丢到刑堂,而是直接在一个偏屋里问话。 他坐到椅子上,那手绢擦了擦手,这才垂眸看了眼躺在木板上的荣四,没有什么表情的道:“我听你的同房说,你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怎么还到跟前伺候?” 荣四瑟瑟发抖,连忙道:“小的,小的只是吃坏了肚子,多上了两趟茅厕而已,自觉不要紧,不敢就懈怠了差事。” 吴公公便细细地问起来,从他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在什么时代吃了什么东西都问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他来回的问了三遍,一直到外面天色昏沉下来,他冷汗淋淋的吓得不轻,这才挥手让人带他下去。 吴公公想了想道:“就关在偏殿里,拨个人照看着,咱家带回来的药熬了给他喝。” 随从应下。 吴公公这才走到荣四身边,居高临下的道:“你运道好,遇着了周小大夫,不然,仅凭你隐瞒病情近主伺候这一条你就没命了。” 荣四瑟瑟发抖,连忙告罪。 吴公公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周满是谁? 她是太子和太子妃的大夫,近身的! 她身边有时疫,是有可能把病情传给太子和太子妃的,一般这种近身的人,不在宫里还好,他们管不到人家家里,可宫里出去的人,谁敢把病往主子身边带? 荣四的病最好是有人算计,若是有心接近周满,那就不是死路一条那么简单了。 吴公公去给太子汇报。 白善把满宝接回了家中,他是从殷或那里知道了消息赶过去接人的,在车上,满宝道:“这事还是别告诉家里了。” 白善蹙眉。 满宝道:“家里人太多了,吓着他们也不过是白耽误功夫,放心吧,太子不是泥塑的。” 这段时间她一直盯着太子看,见识到了他的另一面,她见到的太子总有些暴躁任性,但她盯着看多了,便知道他处理政务时还是很理智的,而且脑袋也没问题。 她扭头和三丫道:“你别告诉人。” 周立如点头,她自然是听小姑的。 白二郎见她和一个商量,和一个叮嘱,却略过了他,忍不住问,“你就不叮嘱叮嘱我?” 满宝眨眨眼,还没说话,白善已经不客气的一掌拍过去,直接拍在他的肩膀上,“你还小吗?这还得特特叮嘱?” 白二郎便哼哼道:“你们总有事瞒着我,我不乐意陪着你们一起瞒。” “你不也有事瞒着我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人约好了去东郊踏青,还要赛马。” 白二郎一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白善:“你猜?” 白二郎:…… 白善笑道:“你再猜,要是大堂哥知道你去赛马,他会怎么对你?” 一定会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摩擦的。 白二郎眼含期望,白善道:“我不说你的事。”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不知道你们的事儿。” 第1425章 召见(12月月票加更十) 满宝则道:“我也想去踏青骑马。” 白善道:“这会儿危险着呢,等大吉回来吧。” 他叹气道:“也不知道大吉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家里的事回来。” 有大吉在总是要安心点儿的。 满宝也点头。 但他这次过来是举家搬迁,他们不会去信催,万一催促,他急忙忙的赶过来丢了东西怎么办? 满宝回屋,让周立如帮着给后背的撞伤上了药,她是所有人中最单纯的一个,而且大人说话都有意的避开孩子,所以她还当这是单纯的意外,问道:“小姑,那车夫我们是不是得负责治呀?” 满宝点头,“差不多吧。” “你钱够吗?”周立如还不知道药材需要多少钱,但看荣四伤得这么重,应该要花费不少钱的。 满宝道:“够的,钱的事你别担心。” 虽然她也心痛,但药钱她还是拿得出来的。 满宝假装没有事的吃了午饭后回屋去休息,然后就用软枕头靠在后背,这才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沉浸意识里去看太子。 一般她都是看前一天录下的视频,但今天她直接同步看了过去。 正有人给太子汇报消息,“……当时围观的人多,又混乱,在场的没有人看见谁往车里丢了东西,倒是远处茶楼上有一人瞧见了,只是看得不是很真确,卑职已经派人再去查了。” 太子捏着笔的手颤了颤,这是怒的! 他脾气不好,太子妃建议他练字压脾气,最近俩人如蜜里调油一般,所以他听了,但这会儿他想把笔给扔了,拍着桌子发一顿脾气,但想想又不值当,还会像周满说的那样气大伤身,于是他哼了一声问,“侯集那边盯着了吗?” “盯了,暂且没发现有异动。” “继续盯着,孤倒要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是。” 他退到一边,吴公公便上前禀报,“奴才让人去查了,惯常给周小大夫赶车的叫荣四和赵丁,不过赵丁爱偷懒,跟着周小大夫也没什么油水,所以常把这活儿推给荣四。” “但荣四两天前突然闹肚子,不是很严重,他就没敢请假,忍着了,今日周小大夫看出端倪,便好心的给他扎了一路针,马车便慢了下来,那车轮是被人锯过的,若是往常的速度,恐怕才出皇城就倒了。” 那条道儿宽敞,几乎没什么行人,车夫们的老毛病了,一出了皇城就爱加速,让马跑快点儿,高速下车轮断裂,马车一倒,马再一受惊,恐怕车上的俩人还真就凶多吉少。 今天也是赶巧了,周小大夫看出荣四不舒服,又慈心的给人扎针,让马车慢慢悠悠的走,这才躲过一劫。 吴公公这些话没说出来,但太子他们也知道。 吴公公继续道:“奴才拿了荣四屋里的人,已经找到了下药的人,堵住了嘴巴,没让他服毒,可这审问……”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送到刑堂去。” 吴公公低声应下。 太子这才要丢下笔,想起了什么,将做到一半的动作放轻,但还是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 吴公公等人都习以为常,眉眼都不带跳一下的。 太子道:“明日让人去接周满,从东宫里派出一队禁军,孤要看看,谁还敢动手。” 吴公公忍不住提醒道:“殿下,后日才是看诊的日子。” 太子就扫了他一眼道:“那就接进来给太子妃看一看,孤再多扎一天针怎么了?” 他被扎的都没说话,他跟着操心什么? 吴公公连忙应是,第二天一大早便让禁军出宫去接人了。 满宝一脸懵的提着药箱被护送进宫,在东宫里还太子太子妃面面相觑,最后被太子妃拉着到小书房里去下了一盘棋,赏了两盆花,这才笑着让人送她出宫。 满宝坚持不给太子扎针,她道:“殿下,这是周期,您的身体已经适合了隔一天的调理,突然加密,它会懵的。” 太子:“……这是孤的身体,孤怎么不知道它会懵?” 不过满宝说会就是会,太子也不是真的找扎,她不愿意,他还懒得扎呢,所以满宝就在玩了半天,顺便吃了一顿还不错的晚食,然后才拎着原封没动过的药箱出宫去。 结果才出了东宫就遇上了太后的人,太后要召见她。 奉太后令来接她的宫人见她紧张,便轻声提起前段时间皇帝和皇后礼佛的事,她特意提起这事就是为了告诉满宝,皇帝皇后都很关注太子的病情,太后也很关心太子殿下,所以才宣了她去应答,让她不要害怕。 满宝笑了笑,提着药箱跟在宫人的身后,不管心里信不信,反正她面上得表示相信来。 当时这宫人是在东宫外截住她的,那东宫的宫女这会儿应该已经回去禀报太子和太子妃了。 说实话,她不是很怕。 太后要想欺负她,也不会选在这种敏感的时候,要知道她昨天才出事呢,这会儿大家都在查幕后主使呢。 太后又不傻,会选在这时候找她麻烦。 满宝心里腹诽着,提着药箱一路到了太后宫中。 不巧,萧院正正在给太后请脉,刚要退出去,看见满宝提着个大药箱进来,忍不住眉眼一跳,然后略微站住了。 太后宫里的内侍轻声疑惑,“萧院正?” 萧院正对他笑了笑,这才躬身退出去,只是心里沉了沉。 不知道太后为何召见周满。 周满和萧院正点点头算打过招呼,然后上前,将药箱放在身旁,跪下道:“臣拜见太后,太后福寿安康。” 许久,上方传来一道声音道:“平身!” 满宝起身,微微抬眼悄悄往上看,见太后靠在榻上,是她的宫女在宣告,便又微微低下头去。 太后垂眸看了她一会儿,道:“上来我看看。” 满宝便上前。 太后这才看清楚她,盯着她的表情问,“哀家听说太子的病情有了好转?” 满宝低头应了一声“是”。 太后转着手中的佛珠问,“那你这是治好了太子了?” 满宝斟酌的回答道:“还未全好,太子底子弱,还需养上一段时日才好,只是现在或可以一试。” 她小声道:“只要不纵欲便不会再损害身体。” 第1426章 撑腰(12月月票加更十一) 太后抬眼看着她,却只看到她头顶乌黑的头发,虽然她眼睛不太好了,可依旧模糊得记得她刚跪在下面的时候微微抬头了。 她心中冷哼一声,倒是乖觉。 她也无心和周满说太多话,她本来就不是为了找她说话的,估摸着时间足够了,便挥了挥手道:“你以后仔细的伺候着太子,把太子的病治好了,自然有你的好处。” 满宝恭敬的应下。 太后便微微闭了眼睛道:“退下去吧。” 她身后的宫女便高声道:“赏——” 满宝一时还不能理解这话的意思,等拎着药箱退出宫殿,看到不少宫女太监手里捧着的东西,这才知道是赏她的。 满宝一度以为这东西是带了毒的。 她一脸迷茫的跟着宫人和赏赐的队伍步行出宫。 太后住的地方太远了,需要走好久好久才到宫门口,满宝来回都提着不轻的药箱,差点手酸。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从太后宫中出去,正在皇后宫中焦躁的太子闻言,这才讶异的扭头看向皇后。 皇后早已预料到,放下茶杯笑道:“怎么样,我说你皇祖母不会为难她吧?” 太子妃连忙代替太子行礼告罪,“是儿臣们误会了皇祖母。” 皇后就拉着她的手笑道:“太后也是国母,还是大郎的祖母,她也很疼爱大郎的,自然不会做让他为难的事。”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太子,既是教他,也是教太子妃,“既是国母,就该以大局为重,太后宠爱益州王是母子天性,但优待周满却是益国益民,安稳朝堂之举,此乃理性。” “在国家和大局面前,个人恩怨倒不值一提了。” 太子听没听见去不知道,但太子妃却是一震,若有所思的行礼应下了。 皇后见她懂了,便满意的一笑,她扭头看向尚姑姑,道:“把我和陛下的东西也赏赐下去吧,你亲自送到常青巷去。” 尚姑姑低头应下,躬身退出去。 等他们走了,皇后这才对太子和太子妃道:“你们这段时间冷待周满是对的,你们不好在外人面前表达对她的宠爱,以后这种事我们做长辈的来,也好震慑那些鬼魅魍魉。” 太子:…… 太子妃也说不出话来了,不敢让皇后察觉到他们最初的意图,连忙应下。 皇后点了点头,笑道:“好了,你们回去吧,这事陛下一并交给了京兆尹去查,我想不日就会有消息了。” 不是交给封尚书,而是交给殷礼,显然这一次皇帝是要查个彻底了。 太子面无表情,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和太子妃一起告辞后离开。 太子妃抬头见太子脸色阴沉,便知道他现在还在生气,便快走几步跟上他,伸手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殿下,我们要不要去看一看皇祖母?” 太后忍着厌恶召见周满,还赏了她这么多东西当然不是因为变喜欢她了,而是在替太子撑腰,表示了她,甚至皇室上层的一个态度。 连她这个那么讨厌周满的人在太子子嗣的事前都要退一射之地,谁以后再敢找周满的麻烦,那就是和整个皇室作对了。 太子想了想后点头,“去吧。” 太后身体不好,才见完周满便困倦起来,正要躺下休息,听说太子夫妻来了,便不由露出笑容,让人放入。 见太子面色不是很好,她便拍着他的手安抚道:“别担心,你阿耶这一次也怒了,不管背后是谁,他怕是都不会轻易放过。” 太后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顿了顿后叹息道:“你是个好孩子,没事就多去看看你母亲,听听她说话。” 太子和皇帝父子间一直有些剑拔弩张,也就跟皇后关系好点儿,她其实还是希望他和三皇子能够和平相处,都是她的孙子,太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心里伤得不想说话。 为了这么一个位置,从前朝到现在,一直未曾安宁过。 太后心里疲倦不已,顿时就不想说话了,于是挥了挥手让他们回去休息。 太子和太子妃连忙行礼告退。 满宝浩浩荡荡的被人护送出宫,刚回到常青巷,太后的礼刚搬进来,还没来得及坐下喝一口茶呢,尚姑姑便又拿着皇帝和皇后的赏赐来了。 这一趟来的人更多,还有懿旨呢。 庄先生连忙领着家里的人跪着听了一回赏,把人送走后大家就一起看着院子里摆满的礼盒默然不语。 这一次帝后的赏赐可大方多了,不仅有布匹,瓷器,还有香料,宝石,药材。 其中有一盒香料,一打开就刺鼻不已,其他人不识货,但满宝却是大夫,庄先生也见多识广,见了后笑道:“就这一盒香料,你便能在外城换一座小宅子了。” 才爬起来的向朝闻言惊讶的差点又跪下,他瞪大了眼睛去看盒子里的东西,发现没见过,便好奇的问道:“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满宝道:“胡椒,很昂贵的香料,我在郑大掌柜那里见过,说是从胡商手里买的,一两胡椒一两金。可以拿来入药,也可以随身携带。“ 满宝都很惊讶,皇帝和皇后怎么会赏她这么贵重的东西,这香料只能从西域入,听说胡商要走过吐蕃,过泥婆罗,再到天竺才能买到这种东西。 中间不知要经过几道手才能运达京城,因此这种香料一直很贵重。 满宝也就是在药铺里坐堂才看到过,但郑大掌柜也很小心翼翼,比对人参灵芝还要小心,只给她看一眼,闻一鼻子,她想上手摸一摸都不给。 这么一想,满宝伸手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来捏了捏,然后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差点打了一个喷嚏。 向朝好奇的问道:“皇帝和皇后为什么突然赏你这么多东西?你把太子的病治好了?” 差不多吧,不过话不能这么告诉他,于是满宝道:“还没有。” 庄先生看了她一眼,此时家里人不多,就他们几个在,他想了想,还是没开口问她。 孩子大了,不好插手太多。 一直沉默的科科突然道:“收录一颗。” 满宝便将那一颗捏在了手心里。 第1427章 问询(12月月票加更十二) 满宝在一堆东西里挑挑拣拣,送了一套看着就很好用很贵重的茶具给先生,一匹适合男子的布料给向铭学兄弟,其他的便收到房间里,满宝把那颗胡椒收到系统里,好奇的问道:“你们那里有这东西吗?” “有,但基因数据不一样,这属于古种。”所以它也不确定奖励积分有多少,但聊胜于无,她有一盒子呢。 满宝也这么觉得。 现在积分对她来说更重要些,上次白善找了机会出去,替她买了一头骡子和驴,俩人偷偷的收录了,没引起任何怀疑。 满宝才把东西收好,将特别贵重的香料和宝石都塞进了系统空间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向朝在外道:“满宝,唐大人来了。” 满宝连忙出去。 唐大人刚和庄先生及向铭学见过礼,见向铭学已经能够站着慢慢走路了,诧异的挑了挑眉。 周满还真有两分本事。 他虽没见过向铭学,但他一直知道他。 当初东溪庄向家的事情还是他查出来的,他进京的时候就听说了,向家仅存的几个人中,向铭学是嫡支,也是几次刺杀益州王的主谋,听说他两脚的脚筋都被挑了。 没想到周满还真把人给接上了。 略一思索,唐大人便邀请他留下一起说说话。 向铭学很不喜欢官儿,但还是应下了。 满宝出来看见唐大人便有些紧张,忍不住给他挤眉弄眼。 她可没告诉家里昨天翻车的事。 唐大人见了便笑道:“巷口外有一家的羊肉汤和胡饼做得不错,本来是路过想请满宝去尝一尝的,没想到见到了向公子。向公子的演义我都看过,一直心中钦佩,所以厚脸请公子一起吃顿饭?” 向铭学:“……那书上东西多是白二杜撰的,唐大人应该知道的。” “我不这么认为,”唐大人笑道:“事情可以杜撰,这性格坚韧,聪明才智却是真的,所以我想公子只是没有机会而已,若是有机会,一定会如书中所写的那样的。” 向铭学:……可算了吧,他一点儿也不想随着洪水漂流两天然后撞入一秘境之中。 真能在洪水里漂两天的,那只可能是尸体,他没那么大的本事。 不过他还是跟着唐大人出去吃羊肉汤胡饼去了。 满宝摸了摸肚子,见太后的时候太紧张,主要是还走了那么远的路,的确有些饿了,于是和庄先生说了一句就和唐大人走了。 庄先生便确定他们的确有事瞒着他了。 不过见唐大人也在,且看着不是很紧张的模样,他便摇了摇头,又优哉游哉的坐在躺椅上看书了。 满宝将胡饼撕下一块来泡进羊杂汤里,泡上汤后一咬,饼里混着汤的香和油水,特别好吃。 唐大人也撕了饼丢进羊汤里,笑道:“有了太后的赏赐,这一下找你麻烦的人应该少了一大半。” 满宝看了眼向铭学,见他专心致志的吃,便也不避讳了,直接问,“唐学兄的意思是还会有人找我麻烦吗?” “总会有人不识时务,也不能识时务的。”唐大人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给太子换酒的人或许会收手,但给太子送毒的人只怕停不下手来。 这就跟不断杀人的凶手一样,一旦开始了就停不下来,不仅是他的内心,他身边的人也不会让他停下来。 唐大人道:“所以你这几天出入还是小心点儿。” 他道:“陛下把这事交给殷大人来查,我在给殷大人打下手,很显然,陛下这次很生气。” 比上次调换太子的酒,让太子醉酒更生气,听说昨天晚上皇帝连夜让人去洛州斥责恭王了。 理由是他不爱惜农时,没有做到一地藩王的职责,竟然没有下地开犁,劝课农桑。 说的是二月二龙抬头的事儿。 但这种就是件小事,十个藩王九个没有开犁,老百姓也不在意,谁没事会拿这种风俗问罪? 而且二月二都过去多久了? 满宝一边吃一边哼哼,“我就是个大夫,他也太霸道了些,连我看病都管起来了。” 他说的是三皇子。 唐大人却意味深长的道:“可他未必是他哦~” 满宝一呆,眨了眨眼问,“不是三皇子干的?” 唐大人笑道:“如今还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没有证据说是三皇子做的。” 自然,也没有证据证明不是三皇子做的,可大家好似都当是三皇子干的了。 满宝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了,她低下头去吃饼。 唐大人这才看向向铭学。 向铭学慢条斯理的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巴,这才问道:“昨日出了什么事吗?” 满宝有片刻的心虚,没有说话。 唐大人便笑着把昨天满宝的马车断裂摔倒的事儿说了,然后道:“向公子的消息素来灵通,我还想请向公子帮忙打听打听呢。” 向铭学却身子一僵,扭头看向满宝,问道:“所以昨晚上我们吃的猪心是……” 满宝点头,“就是那人丢的。” 唐大人夹着饼的手也微微一僵,扭头去看满宝,“你把那包心肝肾都吃了?” 满宝点头。 向铭学觉得手有点儿抖,问道:“肝和肾……” “在药铺的时候就煨给荣四吃了,他腹泻,正好有方子用到这两个。” 向铭学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只是猪心而已。 但是…… 向铭学还是忍不住抖了抖,然后道:“以后这种东西扔了就是,我们家又不缺那点儿菜钱,你要是喜欢吃,让容姨去买就是了。” “不要!”满宝道:“他们敢送,我就敢吃,又没有毒,我怕什么?” 唐大人都忍不住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敬佩不已。 向铭学却觉得有些不对,回忆了一下后问,“昨晚上的猪心你们没吃多少吧?连白善和白二都没怎么吃……” 满宝低头去喝汤了。 向铭学气了个倒仰,于是他多喝了一碗汤,差点觉得身子变重到走不了路了。 不过虽然如此,他还是答应了满宝会保密,不告诉庄先生和家里其他人。 唐大人今天来主要是问一下满宝昨天的一些细节,确定以后便结了账离开了。 满宝在他结账后,又和店家买了一锅汤和一篓饼,让他送到家里去。 于是等白善他们下学回来,家里的晚食就是羊汤和胡饼,厨房又给做了几道菜添上,别说,还挺好吃。 第1428章 爱美(12月月票加更十三) 第二天午时才到,东宫的禁军和马车便出现在济世堂里,把满宝接进了宫里给太子看病。 事后禁军又护送她回到常青巷,一路都安全得很。 满宝才一回到家,门房便递送过来一封帖子道:“满小姐,这是今儿有一管事送来的。” 满宝拆开看了一眼,是李家的请帖,李三太太的孩子后天百日,邀请她出席。 那孩子是她剖出来的,说起来还特别有缘分呢。 门房见她看过后又道:“今天老夫人那边还送了话过来,说大吉来信了,人明天一早就到。” 满宝眼睛一亮,“明天就到家了吗?” 门房点头,“老太太说,大吉的信上说了,他父母不愿离乡,所以他只带了妻儿过来,问我们这边安排得下吗,要是安排不下,就让他们住到二柳巷那边去。” “安排得下,”满宝高兴的道:“我们早就安排好了。” 白伯安和白叔平可以住在前院的一间正房里,空间也不小,床可以合在一起,他们兄弟要是不习惯一起睡,也可以隔开,就跟以前白善和白二郎一样,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就行。 白叔平要念书,这边书房还有一张空桌子呢。 京中各个学堂也是才开学,这时候插进去还可以,就不知道白伯安要怎么安排,不过大吉肯定有想法。 满宝拿着帖子高兴的跑进后院,告诉庄先生和向家兄弟这一件好事,然后拉着向朝就去帮忙打扫房间。 等白善他们回来听说,也跟着高兴的忙上忙下,然后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一起等着大吉回来了。 没错,今天他们休沐! 连白善都忍不住道:“我们运气还真不错。” 大家一起点头:“不错。” 清晨,两辆骡车从巷子口进来,满宝眼尖的看到坐在车上的大吉,高兴的蹦起来,和白善他们一起冲他挥手:“大吉,大吉!” 一旁的车夫看了颇为忧伤,他觉得自己要失业了。 刘老夫人将大吉的身契给了他,大吉回到汧阳县后先给二吉办了丧事,待他下葬才拿着放籍书和身契去衙门里改了良籍。 他想把父母一并带来京城,只是他们世代为奴,一直在白家的庄子里生活,并不想离乡,他劝说了许久,他们都不愿意离开。 大吉这才收拾了东西带上妻儿过来。 举家搬迁,需要搬的东西不少,速度就慢了不少。 孟氏和白叔平还是第一次见到白善,一时有些拘谨。 但白善却很和善,也没把他们当下人看,他们此时也的确不是下人了。 等他们安顿好,白善便问大吉,“叔平的学堂找好了吗,要不要去试一试松鹤书院?” 大吉自是信得过白善的,点了一下头,表示可以去试一下。 至于白伯安,大吉则是更早的想好了去处,“他想去习武,我早年走镖认识了些朋友,正好有镖局在京城,我明日带他去看一看。” 大吉这才问俩人,“少爷和满小姐近来好吗?” 俩人一起点头,表示挺好的。 但大吉还是知道了满宝前两天翻车的事儿,俩人自以为隐秘,家里人不知道,但外头的消息瞒得住庄先生和老周家的人,但还真瞒不住老夫人。 不过几个孩子不想说,老夫人便当不知道而已。 但大吉一回来,老夫人就派人告诉了他,让他不用操心白伯安和白叔平的事,她会安排好,让他第二天就给白善他们赶车。 因为满宝已经决定明天去参加李家的百日宴,而且她要带上白善和白二郎。 连白大郎都一起去。 百日宴这种是正式的宴会,李家和韩家都是权贵和世家,出席宴会是结交人脉的一个好方法。 白家也是世家,哪怕如今没什么权势,排名也靠后,但《氏族志》和族谱也是从小背着的,走出去也不怂。 只是少了出席的机遇而已。 但这不是有满宝的帖子吗,她自然要拉拔师兄弟们一起呀。 于是第二天,大家打扮一新,自己骑着马就跑了,留下白大郎在后面坐车。 他有些愤愤,和大吉表示,“我回头也要买一匹马。” 大吉笑着应“是”,表示是应该的。 车上不仅拉了白大郎,还拉了他们准备的礼物,一共是三份。 满宝一份,白善一份,白大郎和白二郎一份。 到了李家门口,满宝从马上跳下来,和白善白二郎一起等白大郎。 三人一身鲜亮的春裳,人又好看,站在马边展眉一笑,让才下车的人多看了好几眼。 白大郎的马车才到,满宝几个招了招手,拿了帖子上门,管事老早就看见了满宝,特特让一个下人等着招待,她一上来便笑着迎上去,正要让人领他们进去,便听见前面有小小的惊呼声。 他扭头看去,一眼便看到了骑在马上的杨和书,他一怔,连忙拔腿跑下去,让下人帮忙拉住堵在门口的马和车…… 果然,看到杨和书过来,路边的一些马车就要避让开,好让他先过去,结果这避让便不免和旁的马车相碰,但这会儿被碰的和碰的都一点儿意见没有。 车帘被掀开,不少女郎趴在窗口盯着杨和书看,有人更是直接下车来看。 满宝他们站在台阶上,看着骑在马上的杨和书,感叹道:“真好看呀。” 连白二郎都道:“以前在罗江县不觉得,到了京城和那么多人一比才知道杨大人好看。” 白善点头。 在七里村的时候,前后皆是田野,杨和书是好看,但地里的庄稼更好看,主要是当时他们没怎么见过世面,自觉自己就很好看,所以不觉得杨大人怎么样。 只不过很喜欢和他说话,很喜欢和他一起玩儿而已。 但长大一点儿就知道了,这就是好看! 尤其他们去了益州城和来了京城以后见了好多的人,这才发现,外面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比得上杨和书好看的。 这才觉得他的好看难能可贵起来。 满宝几个乡巴佬开窍晚,等知道杨和书好看时已经和杨和书成了朋友,他的好看就成了自然,所以此时是笑眯眯的看着杨和书骑马过来,存了些看热闹和欣慰的心思乐滋滋的看着他。 第1429章 上意(给书友“DIME”的打赏加更) 但京城里的人却是见多识广,尤其是这些世家和权贵,更是从小在美人堆里长大的。 从小就知道辨美丑,本以为见到的美人够多的了,见到杨和书时才知道,还是太少了。 杨和书从小就长得比别人好看,比别人精致,比别人白皙,越长大就越好看。 这会儿大家默默地给他让路,就是身家地位在杨家之上的人家也让到一边让他先上。 杨和书倒是想照规矩来,但根据以往的经验,他要是推辞留在后面,那场面更混乱。 于是,凡是让的,他便上前,不让的,他便安静的等在后面。 可惜,没人拦着他不让,于是他一路顺风的到了最前面。 他跳下马,先去车前将崔氏扶了下来。 崔氏在众人的瞩目下扶着杨和书的手下车,脸色微红,不过看了一眼丈夫后便低下头去抿嘴一笑,俩人相携着上前。 走到满宝四人前面,杨和书微微挑眉,问道:“不进去?” 白善四个连连点头,“进的,进的。” 马和车自有下人去安排,他们转身进去。 只是男子和女眷宴客的地方是分开的。 杨和书把妻子的手交到满宝手里,笑道:“帮我照顾一下她。” 满宝的手正好摸在她的手腕上,她心中一动,手指轻轻的搭在她的脉上听了一下,于是冲俩人扬眉,那表情和刚才杨和书差不多一样。 崔氏见了便低头羞涩一笑,小声道:“你给我开的方子很好,我这三月来也谨慎得很,只是现在日子还很浅,所以不能往外说。” 是很浅,只有一个多月。 满宝就扶住她,对杨和书道:“杨学兄放心,我一定照顾好杨夫人,您也帮我看看我师弟们,还有我白大哥。” 杨和书笑道:“放心吧。” 他带着白大郎他们转身就要往前院会客的地方去,满宝听到白善问他,“唐学兄不来吗?” “他不来。”杨和书轻笑道:“他这段时间怕是都不会有空。” 满宝扶着杨夫人的手跟着侍女往后院去,好奇的问道:“唐大人不来,唐夫人也不来吗?” “她应该早到了,”杨夫人笑道:“她娘家和韩家有亲,应该是最早到的一批。” 李家特别热闹,给孩子过百日,都快赶得上老人过寿了。 因为这孩子是剖出来的,且周满已经说了,韩五娘子不宜再怀孕,他们找了其他的大夫也是这样说,于是这个孩子就相当于是李三郎唯一的嫡子了。 因此不仅李家很疼宠这个孩子,韩家也很看重这个孩子。 偏韩五娘子洗三和满月的时候都不宜见客,都要躲在房间里养伤,所以都没办,只是家里自己吃了饭,自己喜庆一番而已。 现在孩子百日,韩五娘子已经全好了,现在能跑能跳身体健康,孩子也出落的白白胖胖,于是两家一商量,干脆大手一挥,决定在京城办完了百日再回雍州。 于是,连雍州那边的亲朋都跑过来凑热闹。 反正大家有钱有闲,雍州到京城也不远,可不是想来就来吗? 因此今天尤其的热闹。 满宝扶着杨夫人一路走过去,全是笑闹的富家妇人和女郎,她认识的没几个。 但杨夫人却认识不少人,同样有不少人认识杨夫人。 别看在门外的时候,大家看着杨夫人羡慕嫉妒,但真到了后院,见不着杨和书了,大家对杨夫人还是很热情的。 杨夫人也得体的应对她们,还顺道介绍了一下满宝。 一路走到后院的最深处,杨夫人看到了围在韩五娘子旁边的唐夫人,于是拉着满宝过去。 韩五娘子今天是主角,正跟人说笑呢,看到杨夫人过来目光还淡淡的,待看到她旁边的满宝便眼睛一亮,立即起身迎上去,“周小娘子你来了,快过来坐。” 她好奇的看了一眼满宝和杨夫人,问道:“周小娘子和崔家妹妹熟?” 没错,崔氏比韩五娘子要小,小两岁,别看韩五娘子现在和李三郎情投意合,感情不错,但她也是喜欢过杨和书的,韩家也和杨家提过亲事,不过人家没同意就是了。 应该说,这屋里比杨和书大三岁以内,小六岁以内的,都暗恋过他,不少人家同样和杨家提过亲事。 杨家的门槛是真的被媒人踩烂过的,要不是宫里的几位公主年纪偏小,她们也会想着去踩一踩杨家的门槛的。 满宝笑着点头,解释道:“我是罗江县人。” 韩五娘子恍然大悟。 看,她记不住自己的主治大夫是罗江县人,却能记住杨和书当过罗江县县令,所以她一说自己是罗江县人她就全明白了。 唐夫人也笑着上前打招呼,这屋里满宝认识的人就多了,她们对满宝印象还不错。 虽然最近没见面,不过外面纷争如何,见不着的时候也就算了,见着了肯定要打招呼的。 所以满宝没什么不自在的。 她还跟着韩五娘子去看了一下孩子。 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不小,这会儿被养得更好了,白白胖胖的,满宝摸了摸他暖洋洋的手心,逗了他一下后还摸了摸他的脉,和韩五娘子道:“孩子很健康。” 韩五娘子一听,更加高兴了,好似得到了什么好东西一样,抱着孩子就笑得跟吃了蜜一样,连连和满宝道谢。 一旁跟着过来看孩子的女眷忍不住心中一动,身上有各种问题的,恨不得当下就拉着满宝给看看,但想了一下现在这个场合到底忍住了。 不过大家对满宝的确热情了许多,不少女眷心想,皇室里争斗关人家一个大夫什么事? 人家只负责治病! 又关她们这些女眷什么事? 她们不过是想找个知心识趣的大夫看看病而已。 这么一想,大家对满宝更热情了,不论之前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上来打招呼。 于是,明明和满宝一般大小的女郎们都在园子里玩儿,赏新开放的牡丹花,但满宝却拉在内室里说话,热闹得不行。 进了这后院后,科科只响了两次,反正满宝也不能当众去挖人家的园子,所以她干脆也不出去了,就待在屋里和各位夫人太太说话。 主要是她跟外面的小姑娘都不熟。 不一会儿,满宝还被唐夫人和杨夫人拉到另一个屋里见过一堆老太太,她们对满宝也笑眯眯的,转了一圈后竟然自己收了一堆见面礼。 她有些懵,唐夫人见了忍不住掐着她的脸笑了笑,道:“老夫人她们这是喜欢你呢,这是好事。” 她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是顺着太后的意思走呢。” 满宝就明白了,她一脸无言的看着满怀的见面礼,不知道太后知道了会不会心梗。 她肯定不知道她赏她一次礼,她还能在外面收到这么多,尤其是这些老夫人的善意可不是那么好得到的。 第1430章 多出来的盒子(给书友“Anitaqing”的打赏加更) 满宝并不能在李家留太久,她下午还要进宫给太子扎针呢。 所以她吃过午食又坐了一下后便要起身告辞。 起身时看到坐在一旁的崔氏,她想了想,还是拉了拉她小声道:“你月子浅,别在外久留,还是回家去吧。” 崔氏也觉得这里人太多,过于嘈杂,而且她习惯了午后休憩,这里显然不适合,于是也跟着起身要告辞。 她们两个要走,唐夫人略一思索便也起身与她们一起走。 和她们一样吃过午食便告辞的人不少,她们并不引人注目,同样也有不少人留下继续玩耍。 三人一起出来,杨夫人让人到前面去和杨和书说了一声,很快杨和书的小厮亲自过来道:“大爷遇着了河内郡过来的杨七爷,正在前面说话呢,所以让夫人先回去。” 又对满宝道:“满小姐,白少爷他们在前面遇着了封少爷等人,也被绊住了,白少爷让奴给您传句话。” 他原话道:“你把大吉带上,让他送你去,把赤骥留给大堂兄骑回去。” 满宝应下,叮嘱道:“你让他们多喝点儿酒,我听说今日前面有葡萄酒呢。” 小厮呆了一下,以为听错了。 崔氏和唐夫人也忍不住扭头看她,崔氏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唐夫人却瞬间领悟了满宝的意思,忍不住戳着她的脑袋笑骂,“你个贪财的,一壶葡萄酒才多少钱?” 满宝问,“难道你们买不贵吗?” 崔氏也忍不住乐,道:“你得了这么多赏赐,难道还喝不起一壶酒吗?” 葡萄酒是从西域进的,其实陇西一带也种植有葡萄,酿有酒,不过产量不高,而且酒的质量也比不上西域过来的。 所以葡萄酒一直很贵。 但再贵,她们觉得满宝现在也是买得起的,宫里的赏赐一直不断。 这么一想,当民间的大夫还真比宫里的太医要好。 唐夫人若有所思起来,太医给宫里的主子们看病是天经地义的事,赏赐也有,但肯定没有满宝的这么多。 唐夫人看着满宝,出去后就忍不住悄声问她,“你说,你不愿进太医院,是不是也有这赏赐的原因在?” 满宝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道:“你不提我都想不起来这事,还真是,这样一比,似乎当民间的大夫也不错。” 唐夫人:…… 见她似乎真的是第一次才知道这一点儿,她便收了口,不再说话。既然本意不是为这个,那她就没必要提醒了。 其实当太医,除了太医院的俸禄外,他们还有另外的收入,且所得肯定不会比满宝从宫里得的赏赐少多少的。 唐夫人笑了笑,找到了唐家的马车,站在车前邀请崔氏一起走。 至于满宝,当然是自己走了。 满宝还得先回家换一身衣服,带上药箱,等着禁军来接才走,于是也不再和俩人寒暄,等大吉赶了车过来便爬上马车。 满宝上车后打了一个哈欠,坐在正中的位置上,才吃饱午食,她也有些犯困。 她往后一靠,正想靠在车壁上,突然手上碰到了什么东西,她好奇转身在座椅边上翻出一个长条盒子。 盒子纹饰不错,她好奇起来,掀开帘子问大吉,“白大哥是不是落下礼物了?” 大吉道:“不可能,礼物是我搬下来的,都按照礼单交上去了。” 满宝便递出盒子道:“那这是白大哥落在车上的东西了?” 大吉看了一眼,见纹饰还不错,便道:“回头我问一问大堂少爷……” 说到这里他一顿,微微蹙眉,问道:“满小姐是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正中的那个椅子上,不过放在边上,我一开始还没留意。”车里的椅子是长椅,因为这一辆马车通常是他们三个一起用,出行总是一起。 所以正中和左右两边窗下都是长椅,中间则是一张小方桌,有机关,平时可以按下,当成木板,这样车里的空间大一些。 需要用时就拉起来,他们还可以在车上打叶子牌,上京的时候他们没少这么消磨时间。 大吉脊背一绷,立即接过她手里的盒子,压下后道:“回去再说,这盒子不可能出现在车里,礼物是我搬下来的,当时车上空空,什么都没有。” 因为不是长途,他们连炉子和茶壶茶杯都没备。 大吉素来细心谨慎,他可以肯定,他搬礼物时的确把车上都搬空了,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 大吉目光深沉,道:“我刚才随其他下人吃饭去了。” 下人也是管饭的,不过吃得简单点儿,端了碗就吃,吃完了继续回自己的车上呆着看车和车上的行李罢了。 满宝他们没这么讲究,何况今日春光正好,阳光明媚,他们连马车都不坐,就想骑马,又怎么会带两个车夫呢? 所以没有人替换看马车。 主要是他们也不需要呀,他们可是连换洗的衣物和首饰等都没带来的。 此时马车都已经出了李家了,大吉拉住马车思考了一下,当机立断的扬鞭继续走。 今日来的人太多了,不说府里饮宴的主子,下人都有多少了,跟着崔氏和唐夫人她们来的丫头都进不去后院,只能留在前院呆着,等着主子们若有吩咐,自有李府的下人出来通知。 这场百日宴也是赶巧了,再过一个多月便是恩科的日子,因此这段时间不少学子跑来京城。 韩李两家都是名门,碰上世家故旧可不得送帖子? 加上雍州那边的亲朋也跑来凑热闹,所以今天来的人格外的多。 别说满宝只是个小大夫,就是世家子弟,车里被投了东西,今日怕是也不好查出来。 既然查不出来,那就没必要留下惹麻烦了。 满宝也是这么想的,没有提掉头回去的话。 大吉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压着盒子,不让满宝碰。 等出了这一条路,路上的车马和行人少了,他这才在旁边勒住马,跳下车重新检查了一下车马,确认没有问题后才跳上车,快马回府, 从头到尾,他都亲自压着盒子不让满宝碰。 第1431章 推迟(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 回到府上,一行人便趴在石桌边上盯着盒子看,满宝道:“会不会跟书上写的那样,里面设了暗器,一打开,里面就咻咻的射出暗器,然后人就死了?” 大吉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没敢让满宝拿着。 庄先生蹙眉,找了一根长棍子来,“都推开些,用这个打开吧。” 大家纷纷退后。 科科:…… 很不巧,刚才主系统来它这边查看它的宿主是否发现了新的石头,所以它现在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庄先生戳了戳盒子,没打开,大吉接过棍子,轻巧的一打一挑,盒子便弹开来,什么都没发生,平静得很。 他们觉得奇怪,悄悄的上前两步踮起脚尖看,就看到盒子里平静的躺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满宝一愣,上前看着盒子里的血匕首,不确定的看向大吉,“这是人血?” 大吉沉着脸拿起匕首,在鼻子下闻了闻后对满宝颔首,“人血。” 庄先生也沉下脸来,“这是在威胁你。” 向铭学蹙眉,“太后,陛下和皇后都给了你赏赐,什么人还这么胆大包天?” 庄先生扭头问满宝,“前几日出了什么事?” 匕首都暴露在庄先生跟前了,满宝只能摸了摸鼻子,避重就轻的道:“有人往我的车里丢了一包猪的心肝肾吓唬我。” 一旁的三丫道:“然后小姑把它们全煨了吃了。” 众人:…… 周立学和周立固本来还生气,听三丫这么一说,齐齐扭头看向大吉手里的匕首,问道:“这刀看着很锋利呀,贵吗?” 大吉:“……不便宜。” 周立学就愤愤道:“好,我们把它洗干净,卖出去,挣钱!” 满宝点头,“好主意,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拿给几个人看过。” 她将盒子递上去,大吉便将匕首放进盒子里。 满宝合上,哼哼道:“真当我是泥塑的了,我要带着匕首进宫,我要先给太子看过,再给皇帝看,最后拿出来给唐学兄看,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坏,有本事威胁太子,不,是威胁皇帝去,太子废立的事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说了算的吗?” 她道:“尽会挑着软柿子捏,这样的人,便是成了储君也做不来大事。” 有胆子给皇帝送刀子呀,告诉皇帝,你再不废太子,不立我为太子,我就杀了你。 没胆子的怂货。 满宝心里蹦蹦跳,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你不是怂货,你就很有胆子,所以把刀送给皇帝吧! 满宝将盒子收进了药箱里。 庄先生头疼,劝阻道:“你给太子看也就算了,给唐大人看也行,但不许去找陛下,知道吗?” 满宝抿嘴,“为什么?” 庄先生没解释,而是反问,“你说呢?” 好吧,她承受不起天子一怒。 满宝很不高兴的换了衣服,禁军们按时来接她,大吉想了想,起身亲自驾车送她进宫。 宫里派来的马车则跟在后面,禁军护卫在车的两侧。 这段时间禁军们也和满宝混熟了,见她板着小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其中一个便笑问,“周小大夫今天不是吃百日酒了吗,怎么一脸的不高兴,被人欺负了?” 满宝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吃百日酒了?” “嘿嘿,我听我娘说的,听说李家请了您赴宴,只可惜我今日当值,不然还能在李府和周小大夫来一场偶遇呢。” 满宝见他脸圆圆的,看着也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便道:“我定亲了。” 圆脸侍卫:…… 一旁的禁军们愣了一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差点从马上摔下去。 一个还骑在马上伸手去拍了拍圆脸侍卫,让他节哀顺变。 圆脸侍卫拍开他的手,哭笑不得的和满宝道:“周小大夫,我不是那个意思……” 满宝便挤出一个笑容,“那就好,我们可以交朋友。” 大吉便好奇的看了满宝一眼,问道:“满小姐,除了少爷,有人喜欢您吗?” 满宝哼哼了两声,“那是当然。” 不过她没有说是谁,大吉也不问,倒是旁边的侍卫们很好奇,纷纷问起来,“周小大夫,你是和白家的小郎定亲的?” 满宝点头。 侍卫们笑道:“倒是陪,你们两个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 新一代的禁军多是从权贵家中挑选出来的子弟,他们对进宫告御状的白善和周满都印象深刻,且一群正热血的少年和青年,都既同情他们,也欣赏他们,所以印象很不错。 宫里的人把周满当大夫,他们却是更多的当做为父母报仇的侠女来看的。 一开始奉命来护送她还能绷着脸,但大家年龄相差不大,一来二去便熟了,也自在了不少。 满宝被他们这一闹,心情也好了许多,到宫门口时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了。 她提了药箱下车,对大吉道:“你先回家去吧,我估计得在里面待到傍晚,到时候让他们送我回去就是了。” 大吉笑道:“小的回去也没事,还是留在这里等满小姐吧。” 他压低了声音道:“满小姐,庄先生的劝诫您要听。” 满宝闷闷不乐的道:“我知道,放心吧,我不会真的去找皇帝的。” 满宝不再提让他回去的话,提了药箱转身进宫。 检查的人虽然看到药箱里有个盒子,但没打开看,还以为也是药材什么的,特别宽松的放行了。 还想着说辞的满宝:…… 她默默地提起药箱进门,东宫的宫人早等着了,看见她来便笑着迎上去,陪着她一起去东宫。 这是自从她翻车以后得到的新待遇,每次进宫后必有人相陪着去东宫,就怕她在宫里也会出意外似的。 满宝提着药箱进东宫,略想了想,到底没先提这事,而是先给太子扎针,等他睡一觉起来再说。 她觉得她是个贴心的大夫,虽然现在急得心痒痒,但她更知道,要是现在说了,太子肯定得发火,扎针的效果肯定没那么好,说不定他一火,跑去找皇帝吵架,连针都扎不成了。 满宝把针都扎下,见一旁的太子妃有些欲言又止,便好奇的看她。 太子妃低头去看了一眼丈夫,见他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便伸手将满宝拉到一旁,小声道:“周小大夫,我这个月的月事还是没来。” 满宝便掐指算了算,眼睛一亮,“已经推延了七天了。” 第1432章 有孕 太子妃连连点头,她也有些紧张,伸手按住腹部,小声的道:“我这两天都没敢让殿下睡在屋内。” 距离上次满宝说可以同房已经过去二十三天了。 满宝原地转了转,摸了摸她的脉,却是似,却又似乎不是的样子,说到底,还是日子太浅了。 满宝想了想,看了一眼药箱里的盒子,咬了咬牙,和科科支付了一笔积分,直接让科科扫描。 哼,要是,你们就等着吧,敢威胁我!哼哼! 太子妃不知道满宝的心理活动,见她捏着她的脉,双眼却直愣愣的看着前面,便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忐忑的等着。 科科很爽快的扣了一笔积分,然后扫描,不一会儿就将扫描掉的数据呈现在满宝的脑海中。 满宝盯着太子妃肚子里新出现的幼小生命,眼睛亮如星辰。 都不必满宝开口说,太子妃看见她这反应就明白了,她的手抖了抖,颤声问道:“有了?” 满宝生怕吓到她一样,意识从系统内退出来后对她小心翼翼的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日子还短,大概只有二十一天左右,还须得等上十来天才能确诊。” 太子妃浑身发软,靠在椅子上道:“可,可我听说女子有孕得三个月后才能往外说。” 满宝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也得叫大夫看呀,我倒是不会往外说,但您和太子这情况,不叫太医吗?” 当然要叫的。 太子妃混沌的脑子总算是清醒过来,她一瞬间想了许多事。 她有孕了,太子有了子嗣,他们现今面临的难题瞬间解了大半,肯定要叫太医的。 太医一来,便是他们不公布,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还是会知道。 而且…… 太子妃转头看了一眼还趴在榻上睡觉的太子,一把握紧了满宝的手,手上无意识的用力,把满宝都掐疼了。 她不想太子走那条路。 那是用命在搏的路。 她不觉得他们能成功,所以很大概率是东宫覆灭,还有她三哥,甚至还会影响到苏家往后几十年的发展。 之前不过是她没法子,没的选择,可她现在有了,太子也有了选择。 她咽了咽口水,抬起头来对满宝扯了扯嘴角道,“周小大夫,你看以后你能不能每天进宫来看看我,我没经验,这宫中危机四伏,我和太子只信得过你。” 满宝惊讶的微张嘴巴。 太子妃继续道:“以后这孩子还得多麻烦你呢。” 她可是知道的,满宝在女子生产上也很厉害,韩五娘子那样的情况都能母子平安。 正悄咪咪的打算治好了太子就躲开皇宫的满宝:…… 她迟疑起来,小声道:“娘娘,虽然我会医术,但怀孕我也没经验。” “不打紧,我就想着你每天进来给我请一请平安脉就行了,我只要看见你,我就安心多了。” 满宝见她握着她的手心冒汗,也觉得她太过紧张。 她听莫老师说过,人类放弃人体孕育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胎儿受母体情绪影响很大,有些母体在怀孕期间紧张,惊惧都会造成胎儿死亡,或是发育不良。 这个孩子可是他们的希望呢。 满宝一激灵,立即点头承诺,“您放心好了,我会经常进宫来给您把脉的。” “明天就进来?”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倒是没问题,但如果我每日都进宫的话,恐怕外面会有猜测。” 太子妃目光微转,心中剧烈的斗争起来,半响,她问道:“周小大夫可以确定我的确是怀孕了吗?” 满宝点头,确定得不得了,虽然她还不能把出确切的脉象,但科科的扫描是不会错的。 太子妃便在心里算了算,宫中的太医医术好的,有孕过一月便能算出,所以再有十天也差不多了。 她当机立断,“还请周小大夫明日进宫。” 满宝便明白她的意思了,点了点头后应下。 满宝看了一眼屋角的沙漏,转身去给太子捻了捻针,掐着时间把针拔了。 睡得不错的太子掀起眼皮无意识的看了眼眼前的人影,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了。 太子妃也靠着另一张软榻睡着了,满宝非常自在的坐在椅子上吃点心。 因为确定怀孕了,太子妃一下就不再疏远满宝了,知道她爱吃点心,便让厨房给她做了各色点心。 此时摆满了桌子,不过她也不敢多吃,怕积食,所以都是挑着自己最喜欢吃的吃一块儿,再挑她没吃过的咬一口。 太子掀起被子起来,披上中衣,见太子妃靠在榻上还没醒来,便蹙眉问,“太子妃怎么了?” 她很少会在他睡着的时候不守着。 满宝嘘了一声,看了眼紧闭着房门后道:“太子妃有孕了,这段时间可能会嗜睡。” 太子呆立在当场。 许久,他走到满宝身边坐下,也捡了一块点心,却放在嘴边没吃,他皱了皱眉,扭头看她,“你刚说太子妃怎么了?” 满宝喝了一口茶,将点心咽下去,瞟了他一眼后道:“太子妃有孕了,大约二十一天了吧。” 太子一下就把手中的点心给捏碎了。 满宝看了眼散落下来的点心屑,伸手将他面前的点心全往她这边拢了拢,然后将散下的点心屑扔掉。 太子的手也有点儿抖了,他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扭头道:“孤,好了?” 满宝道:“再扎上一个月的针吧,底子会好点儿。” 满宝顿了顿后道:“以后不纵欲就好,我给太子妃的那个本子您看了吗?” 她道:“上面应该写有的,一般男女房事的频率……” “行了,”太子已经略微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道:“你个小姑娘家跟孤谈什么房事?” 他起身走到太子妃身边,想把她放倒让她睡得好点儿,又怕惊醒她,于是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想了想,他将他之前盖的小被子轻轻地搭在了她身上,然后就坐在旁边看着她发呆。 满宝吃饱了点心,轻轻地拍了拍手,去翻药箱拿盒子,然后和太子招招手。 太子皱眉看了她一眼,起身走过去,蹙眉问:“怎么了?” 第1433章 告状 满宝打开盒子道:“这是我今天去李家吃百日酒,有人偷偷往我车里丢的东西。” 太子看到里面带血的匕首,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伸手取出匕首,闻了闻上面的血,他上过战场,一闻就闻出来了,“这是人血。” 满宝连连点头,人血还是牲畜血,都已经干枯了,她还是分得出来的。 太子将匕首放进盒子里,直接从她手里接过,沉着脸道:“这不是冲你,这是冲孤呢,你放心,若真让人杀了你,孤夷他三族给你报仇。” 满宝:…… 这一点儿也安慰不到她。 她都死了,夷对方九族她也活不过来呀。 太子合上盒子,蹙眉看着满宝思索半响,直到满宝有点儿忐忑时才道:“从明天开始,你进宫给太子妃请脉,不用往外说,外头人问起,就说给孤看的。” 满宝点头。 她看向他手里的盒子,轻咳一声道:“殿下,这刀给我吧,我拿去给唐大人看一看。” 然后洗洗就能卖了。 太子却没给她,而是道:“这事你不必管了,孤会交给他的。” 满宝迟疑着没有动。 太子皱眉,“怎么?” 满宝小声道:“这刀是送给我的,您拿去转一圈,记得送回来给我。” 太子一眼就看穿了她的想法,他半响无语,转身走到多宝架子前,随手从上面取了一把镶满宝石的短刀扔进她怀里,抬着下巴道:“赏你了。” 满宝抱着短刀,往外一拔,看了一眼刀鞘和刀把上镶嵌的宝石,咽了咽口水,收了。 换了好东西,满宝便不想再留下了。 她把药箱收拾好,起身道:“殿下,那我出宫了。” 太子点了点头,随她走到门外,点了吴公公送她出去,他面无表情的道:“点两队禁军送周小大夫回去。” 吴公公一愣,不知为何突然加重了防卫,但还是躬身应下了。 他一抬头便眼尖的看到满宝手里拿着的短刀,立即去写了礼单,没有这东西,她拿不出宫去。 吴公公自己写了礼单,自己盖了印章,然后就拿着把满宝送出皇宫。 东宫拨出两队禁军送周满回常青巷。 太子等她走了,便拿着盒子坐在榻上看,偶尔抬头看一眼还在熟睡的太子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满宝一回到常青巷,白善便迎了上来,问道:“我听先生说,你车里又被丢了奇怪的东西?” 满宝就抬起手让他看握着的短刀。 白善看着光彩夺目的短刀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宝乐道:“太子与我换的。” 白善:…… “太子还增派了一队禁军来送我。” 白善便蹙眉,“这是打算硬碰硬了?会不会是在拿你做饵?” 满宝便哼哼道:“不会。” 太子妃怀孕了,太子又不傻,这时候伤了谁也不会让人伤害她的,他们还指着她看肚子呢。 白善见她如此笃定,便忍不住挑了挑眉,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周小叔那里有进展了吗?” 满宝便左右看看,确定没人后就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太子妃有孕了。” 白善惊讶,然后便欣喜不已,他压低了声音道:“所以,那事算解了?” 满宝小声道:“只要太子不傻。” “也是,”白善若有所思,“他要是这时候还想着动手的事,那我们趁早离得远一些。” 满宝突然想到,此时不正是探听的好时机吗? 太子妃有孕,他们夫妻总要商量商量这件事吧?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道:“我先回去洗漱休息了。” 白善知道她一直忙,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恐怕累得很,于是点头,还自告奋勇,“我去厨房给你打热水。” 然后转身去她的屋里取了木盆就跑去。 拿了医书出来正想请教小姑几个问题的三丫看见,沉默了一下后又转身回去了,算了,她还是去饭馆里找二姐吧。 今天饭馆肯定忙,他们正好可以去帮帮忙。 满宝洗漱好后躺在了床上,开始兴奋的点开视频,没看昨天录好的,直接看的是现在的。 太子妃还在睡呢,太子不知将盒子收到哪里去了,他正拿了一本书在看,顺便守着榻上的太子妃。 太子妃睁开眼睛看见吓了一跳,因为太子竟然在无聊的时候看书了。 虽然太子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还行,也时常受太傅夸赞,但他股子里还是更喜欢骑马打仗。 相比于三皇子的文采斐然,太子更相信马上守国。 所以他空时都是去演武场,很少会捧着书看的。 太子妃从榻上爬起来,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问道:“周满走了?” 太子正在苦恼孩子的名字,想得入了神,一时没察觉太子妃醒来,听见她问才回过头来。 他立即丢下书去扶她,“你醒了?要不要再睡一下?” 太子妃一看他这反应便知道周满告诉他了,她不由嘴角带笑,轻声道:“天色不早了,睡太多,晚上要睡不着了。” 她微微低头,眼眸却抬起看着太子,小声问:“殿下知道了吗?” 太子点头,手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腹部,低声道:“知道了,孤正看文辞呢,想着给他找个好名字。” 太子妃便嗔道:“还不知是男孩女孩呢,怎么就取名字了?” “没事,男孩女孩的名字孤都取,是女儿就用女孩的名字,是儿子就用男孩的名字,”太子嘴角带笑,道:“周满说孤的病就快要好了,将来必还会有别的孩子。” 太子妃点头,脸上也忍不住洋溢着笑容。 她想起了什么,拉住了太子的手,压低声音道:“殿下,那件事,算了吧。” 太子沉默了一下后点头,“孤知道。” 太子妃大松一口气,眼眶忍不住微红,她靠进他怀里,低声道:“扫尾的事让我三哥去做吧。” 太子便笑道:“扫什么尾?” 他目光深沉,意有所指的道:“孤不过是在外结交了些才俊,想要为国推举人才罢了,需要什么收尾?” 他最近正在逐步变卖东西收拢钱财,只等甘宾回来就可以准备起来,可现在看来已经不用了。 好在他什么都没来得及和甘宾说,所以并不用什么收尾。 第1434章 放弃 至于那些钱财…… 太子目光微闪,他的手依旧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轻声道:“等太医确诊,我们给护国寺捐一笔香油钱,让他们护佑你们母子平安。” 太子妃点头。 夫妻俩说完了机密,太子便拍了拍她的肩膀,看向外面来来往往的宫女内侍,低声道:“你这段时间小心些,身边只放信得过的人,孤已经吩咐周满,明天她还进宫来看你。” 太子妃应下。 太子满意了,看了眼沙漏,起身去换了一身衣服,将放在书桌上的盒子拿在手里,“我去见一见父皇。” 太子妃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周满说我这日子还短……” 太子笑道:“孤知道,放心吧,这事该太医去告诉他,是其他的事。” 太子妃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子便拿着木盒去见皇帝。 躺在床上看得正起劲的满宝眼睛一亮,越发兴奋了,她直接把被子卷在身下,趴着看。 然后她就看着太子一步一步的往太极殿去,过了正殿,他径直朝一个方向去,满宝没去过那个地方,但从旁边路过时听人说过,那是皇帝的书房,他常在那里处理政务。 满宝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然后黑屏了。 满宝瞪大了眼睛。 科科好心的解释了一句,“目标已经出了扫描范围。” 满宝:…… 她泄气一般的趴在床上,片刻后又复活,“春天到了,万物复苏,花草树木都长起来了。” 科科应了一声。 满宝道:“下次进宫我要去找一找明达公主,她可是答应过我帮我取御花园里的花花草草的。” 科科也精神一振,给宿主在脑海里放了一沓烟花表示庆祝。 没戏看了,满宝又不想回去看昨天的太子日常,便只能进系统的教学室里上课去。 满宝一边点了这段时间莫老师给他布置的作业,一边道:“明天看看太子能不能把威胁我的人找出来。” 科科自检了一下,没发现主系统的痕迹,便道:“不会那么快的。” 它提醒道:“宿主,你预付的积分只到今晚的十二点。” 满宝微微张着嘴巴,扭头去看旁边列出来的积分余额,再点一下,出来了她最近花费出去的积分,一时心痛不已。 不知不觉竟然花了五十二万积分了。 满宝立即道:“没有了,算了,不录了。” 反正太子已经决定不干那事了,那剩下的事她就不用操心了。 而且看视频也很花费时间的,她最近都没时间上莫老师的课,更没时间做莫老师的课业了,连先生那里也落下了很多。 也就每天要练的字和每旬要上的新课还能坚持…… 满宝在心里给自己找理由,可是看视频真的挺好玩的。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好,毕竟暗暗盯着人看是很失礼的一件事。 非礼勿视的礼仪她也是从小学的。 之前因涉及生死也就算了,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太子不会谋反再牵连到她,那就没必要再盯着人看了。 满宝在教学室里乱戳了戳,心里惋惜不已,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惋惜什么。 科科当然知道,想想未来那些沉迷游戏和各种娱乐的人类就知道了。 不过它没劝说宿主继续,虽然每次扫描它都能赚到不少的积分,但它同样不觉得这是长久之计。 不过它是系统,它是不能干涉宿主的决定的。 科科收到命令,默默地继续盯着太子,将视频录制到今晚的十二点。 满宝走神的在教学室里上完了一节课,见效率这么差,只能退了出去,打算去花园里散散心,转移转移注意力。 白二郎去隔壁找他大哥玩去了,庄先生和向铭学不知上哪儿去了,白善一人坐在书房里,为了光线好,他特意把小书桌搬到了窗下。 此时正坐在窗前埋头苦写。 满宝脚步微顿,走了过去,趴在窗户那里往里看。 白善察觉光线被遮挡,忍不住抬头看向窗口,对上满宝的视线便微微一笑,“休息好了?” 满宝歪着头看他的书案,问道:“你在写什么?” “我在写《管子·轻重戊》。” 满宝想了一下才想起来这篇文章,问道:“你们先生布置的?” 白善摇头,“是大家私下传的题目,说今年恩科可能要考到,我试着做一做,回头还要拿给先生和学里的博士批阅。” 这篇文章写的是齐桓公问政管仲,轻重之术是怎样施行的? 管仲就告诉齐桓公,将用齐国布料做的衣服全收起来,只允许穿用鲁国布料做的衣服,齐国便高价和鲁国购买布料,因为重利,引诱得鲁国上下争相纺织布匹,荒废种植。 结果第二年齐国却只允许穿用齐国布料做的衣服,禁用鲁国的布料,一时之间,鲁国的布匹堆积卖不出去,又没有粮食,齐国趁机抬高粮价,一下就把鲁国给搞破产了,不得不臣服于齐国。 然后管仲还故技重施,和楚国买鹿,和代国买狐,一一降服楚国和代国。 这就是有名的齐纨鲁缟,买鹿制楚,买狐降代。 历史上有名的贸易战,满宝看过这篇文章,当时还对白善说,“可见商人做得成功了也是可以颠覆一国的。” 满宝此时就趴在窗口那里和他说话,“现在又没有齐国鲁国,也没有楚国代国,恩科怎么会出这样的题目?” 白善便笑,“虽没有齐国鲁国,却有吐蕃和西域。” 他道:“陇右和关内大部还是自治,虽臣服于朝廷,但朝廷却不能完全控制,更远的地方还有波斯和天竺,就是幽州往北一带都不太平,所以这怎么会用不上呢?” 满宝眨眨眼,“所以你也提议在大晋搞一个齐纨鲁缟,买鹿制楚?” 白善摇头,“除了吐蕃,其余地方还都是我大晋的地盘,我怎会用这样的毒计?” 他道:“我是提议陛下用商贸开路,可加强对陇右道和关内道的控制。” 他笑道:“当控制陇右和关内的贵族和部族都不得不依靠朝廷才能活下去时,他们自然生不起乱子来了。” 第1435章 打赌(祝书友“王春婷”生日快乐) 满宝想了想后道:“可我爹说种地才是根本,我四哥他们要出门做生意,也得先把家里的地种好。做生意赚的钱是很多,但我总想,若是商人赚钱变得很轻易了,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人丢下土地去经营生意?到时候粮食怎么办?” 白善点头,“这也正是我忧心的地方,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提高粮食的产量,可惜新麦种只是一种种子,而且我看了我们庄子这些年的账册统计,粮种似在退化。” 满宝道:“这不是在退化,而是在适应。” 白善疑惑,“适应?” 满宝点头,笃定的道:“它在适应我们的环境,进化成更合适我们本地生长和流传下去的粮种,你没发现以前的麦田最高产量和最低产量相差很大吗?但这两年稳定了不少。” 白善回忆了一下数据,还真是。 他微微挑眉道:“我以为你现在只专注学医呢,什么时候也去看账册了吗?” 满宝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她是过年核对账目时留意到的,但并没有回去一一翻着核对,而是直接问的科科。 这个解释也是科科给的。 新麦种的最高产量是下来了,但它的遗传性更适合当地的环境,在东西南北,凡是适合种植小麦的地方慢慢衍变成当地适合的麦种。 且产量比原始的麦种要高得多。 满宝道:“出来前不是已经让白庄头盯着人选用最优良的麦种了吗?我相信,一年复一年,将来的麦种只会越来越好。” 白善点头,麦子是长江以北的人的主要食物,水稻的产量反而还比不上麦子,如今新麦种已经流通往各地,这两年它的作用就会显现出来。 如果以前十亩田只能养活一个人,但现在或许只用五亩,那便会多出来许多粮食,自然可供商业所用。 白善想到这里,停下笔,扯过一张白纸来计算,满宝趴在窗外和他道:“可仅靠新麦种一种粮种的增产是不够的,至少这样的增产量是不够的,你要想利商,就还得稳定土地,那就得给农民减税,不然重利之下,土地一定会荒废,说不定流来转去,全入了世家豪族的手上。” 她道:“你忘了我们看的那些书,多少朝代皆是亡于世家豪族之手?” 白善就笑道:“那不过是伪史话本,如何能当真?” 满宝便认真的看着他道:“那你觉得那书写得在理吗?” 白善顿了一下,开始蹙眉思考起来。 满宝道:“你看,你都觉得在理,利己的时候用它,不利己的时候就说它是伪史话本,那我们就不说那些话本,就说我们的正史,前朝是怎么亡的?” 世家权贵起义灭的,现今的皇族李氏就是陇西世家,乃贵族。 满宝又道:“再前朝又是怎么灭的?” 巧了,也是灭于权贵,而且是岳父抢了女婿和外孙的皇位。 满宝:“再再再前朝又是怎么灭的?” 更乱了,后来的几位皇帝全是世家的傀儡,最后王朝被一群世家贵族给作没了。 满宝就摊手道:“你看,正史也是如此。” 她直接给他的文章定论,“我看你这文章肯定不过关。” 白善就高高的扬眉,笑道:“那可不一定。” “那我们打赌?” 白善:“赌就赌,你要赌什么?” 满宝想了想,没想出来她要赌什么,主要是她不舍得拿出东西来,于是道:“赌钱是坏人的行径,我们赌其他的,你要是输了,下次先生给我布置的课业你就帮我做,我要是输了,我也给你做一篇课业如何?” 白善:“……我不用你帮我做课业,算了,要不你把你把短刀送我?” 满宝断然拒绝:“不行。” 白善便转了转眼珠子道:“你要是输了,那你陪我去玄都观里赏桃花,不带其他人,就我们二人去。” 满宝展开笑颜,连连点头,“好呀!” 庄先生和向铭学慢悠悠的从外面回来,一进院子就见俩少爷一个窗内,一个窗外的说话,脸上都是笑容,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开心的事。 庄先生出声问,“这大冷的天怎么趴在窗口上说话不进屋?” 此时已是二月末,虽春风吹遍,但不巧,这两天倒春寒,还冷得很。 满宝才打赌要代写课业,庄先生突然出现,吓得她一激灵,心虚得不行,她起身站好,找借口道:“我就是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说完就找借口跑了。 庄先生看她往花园里跑去,便扭头看向白善。 窗里的白善脸微红,也收了作业道:“我,我伏案久了,去花园里适应适应眼睛。” 也跑了。 向铭学看他们都跑了,便对庄先生笑道:“少年人可真是活泼呀。” 庄先生就笑,“向公子也没有多大,怎么却像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了?” 他笑道:“你正当年,且现在腿脚也好了,应该要考虑娶妻的事了吧?” 向铭学没想到这事会扯到自己身上来,顿了一下才苦笑道:“先生说笑了,我现在只是一庶族,还是身无分文的庶族,哪家的女郎会愿意嫁我?” 还是很多的,毕竟现在白二郎写的向铭学的自传可是很畅销,虽然看的大多是男子,但追书的女子也不少。 何况还有茶馆里的先生买了书专门在茶馆里说书。 庄先生去茶馆里喝茶时就常听到有女郎议论,不知得多优秀的女子才能嫁予向铭学为妻。 所以庄先生觉得向铭学要娶妻还是不难的。 而且,他不觉得他赚钱会很难,毕竟,他在那样困难的境地里都能组织人手刺杀益州王,还一连三次才被抓到。 而现在,朝廷将东溪庄还给了他,还有一些当年向家因为灭门而被没收的产业也还了回去,他想要赚钱还是不难的。 庄先生便笑道:“不知向公子喜欢什么样的人,我说不定还能够给你做个媒呢。” 向铭学:……早知道就不打趣白善和周满了。 就一句话竟惹出这么多事来。 满宝晚上在自己的记事本上将今天和白善打赌的事记上了,以免自己忘记,她觉得,只要先生和国子学的博士不是傻瓜一定会把他的文章打回来的。 自己必赢! 第1436章 坐收渔翁之利(给书友“Springfallz”的打赏加更) 满宝神清气爽的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带上三丫去药铺里坐堂。 三丫还在背《神农百草集》和跟着郑大掌柜认识药材,她进展挺快的,主要是她爱问。 她一开始不太敢问其他人,就逮着满宝和小芍问。 认过的药材不记得基本上都问他们两个,后来和刘医女、郑辜也熟了,便也开始问他们。 所以她学习的进度挺快的。 连郑大掌柜都忍不住和满宝道:“你只侄女可真聪慧,不是说你家有很多孩子吗,怎么不带几个侄子在身边教?” 满宝道:“大的几个不是学不会,就是读书去了,小的才会走路呢,不急。” 郑大掌柜感叹他们家人才辈出。 他也从他儿子那里知道她两个侄子读松鹤书院的事了。 他道:“你们家的人似乎都挺聪明的。” 满宝想了想后道:“像我娘,我娘比我爹聪明,不过我爹也不笨。” 俩人说说笑笑,偶尔教一下徒弟,时间过得还挺快,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快到她约定进宫的时间了。 于是去收拾了一下药箱,给除了三丫以外的三个弟子都布置了作业便坐在大堂等。 门外传来阵阵马蹄声,满宝拎了药箱出门,看到门外候着的人和车,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禁军校尉下马,和满宝拱了拱手后道:“周小大夫,以后你进出宫由我等接送,这是陛下赏你的马车,请吧。” 满宝看着这辆华丽的马车,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彩布,问道:“送我的?” 禁军校尉:“……只是赏给你乘坐,等拿住背后威胁你的人,我们和车才走。” 满宝便扭头去看等在一旁的大吉,道:“大吉,你回家去吧。” 大吉看了一眼禁军校尉,低头应下,退到了一边。 他看着满宝爬上马车,将窗帘挂起来,一个人坐在宽宽大大的马车里,满眼都是兴奋,便忍不住笑了笑。 目送禁军把满宝护送离开,大吉便松了一口气,转身驾车回家。 这就是太子的诚意,也是皇帝的威慑。 昨天傍晚太子拿着这个盒子去找皇帝,皇帝也被气着了。 太后、他和皇后都给周满赐了东西,态度表露无疑,结果背后之人竟还敢无视继续威胁周满! 皇帝当时就气得胸膛起伏了。 然后他就疑惑起来,这到底是老三自己的意思,还是老三留在京城里的人私自妄为? 不过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太子竟然把东西交给他,让他来处理。 皇帝在气过以后都惊呆了。 因为按照太子的脾气,他根本不会把这事交给皇帝,他说不定会自己跑到雍州去揍老三一顿,或是找老三的门生麻烦,想办法砍掉他几个臂膀,把朝堂闹得乌烟瘴气,然后再自己找人保护周满。 之前周满翻车不就是这样吗? 他根本没上报,皇帝会知道是因为事情发生在大庭广众之下,而且是京兆府出面解决的。 没看这段时间护送周满进出宫的都是太子的禁卫军吗? 皇帝低头看着盒子里的匕首,惊疑不定的看着太子,怀疑的问道:“你这是让朕来处理?” 太子面色一冷,问道:“怎么,父皇打算不了了之?” 皇帝生气他说话的语气,怒道:“朕何时说过不了了之了?” 父子俩又没忍住吵了一架,但第二天皇帝还是做出了反应,他把盒子交给了殷礼,让他继续去查,同时亲自派了自己的侍卫前去护送周满。 保护是其次,更多的还是震慑。 周满自己来回常青巷和济世堂不少次,路上都没有出事,显然背后的人并不想或是还不敢要她的命。 给她匕首,更多的还是威胁她离开京城,不许再给太子看病。 当然,皇帝是这么想的,唐大人却不是。 他直接告诉殷礼,“让周满翻车,往车里丢心肝肾的人和送她匕首的不是同一人。” 殷礼挑眉,问道:“为何?” “前者想要她的命,后者只是威胁,甚至只是为了栽赃前一个人。”唐鹤道:“让周满翻出的人很大胆心思,不仅能在宫中给内侍下药,锯断车轮,在周满翻车无险后还攻击了马匹,使马惊,显然他知道,光靠威胁,周满是不可能立即京城的,所以便想杀了周满。” “不过心思也有心思的好处,他胆子小,太后、陛下和皇后给了周满赏赐,拿出了态度,他就缩起来了。” 本来唐鹤已经查出了一点儿眉目,结果三位大佬的赏赐一下来,对方就断尾求生,线索全断了。 这和只能趁着李家百日酒忙乱往车里丢一把带血的匕首幕后者不同。 殷礼问,“你觉得是三皇子所为吗?” 唐鹤笑,“大人,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而不能仅靠直觉。” 殷礼道:“陛下派去雍州训斥恭王的人应该已经到了。” 他只是陈述,唐鹤忍不住叹息一声,道:“就怕不是三皇子。” 殷礼也有这种感觉,所以才觉得现在朝局很乱,晦涩难料。 两个聪明人对视一眼,唐鹤起身行礼道:“下官会尽快查出来的。” 殷礼点了点头,让他退下了。 而此时,雍州的恭王才收到皇帝的斥责,被罚俸三月,然后禁足一月。 三皇子傻眼了,父皇一向宠他,怎么可能会因为他二月二没下地开犁而斥责他? 而且,他不开犁触犯哪条法规了? 恭王连忙让人去找来传旨的内侍打听。 在灌了对方一晚上的酒以后,他终于知道了京城里发生的事,恭王也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砸了杯子,怒道:“不是我!” 幕僚们纷纷低头。 恭王原地转了两圈后怒道:“简直岂有此理,太子这是自导自演,栽赃陷害!” 一个幕僚忍不住小声道:“殿下不是曾经说过要驱赶周满的话吗?会不会是留在京城的人私下做的?” 恭王便蹙眉,想了一下后摇头,“不可能,若是他们做的,不会不邀功,现在无人邀功,显然不是他们干的。” “而且,过年那会儿国宴的事我就觉得奇怪,太子酒壶里的酒可不是我换的,”提起这事恭王就生气,就因为这个,他第二天就被他爹赶回藩地,他沉思道:“看来,这是有人想要坐收渔翁之利呀。” 第1437章 请太医 这事自己干没干恭王还是知道的。 虽然就藩了,但恭王是不可能放弃夺位的,也放不掉。 他跟太子斗了这几年,已成死仇,太子若登基,便是他能放过他,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也放不过他。 可是,他也不笨,他刚就藩,在洛州这边都还没稳定人心,此时最要紧的是得到父皇和母后的怜惜,以后才可能长长久久的回京。 他本还计划着过一段时间病一场,到时候给父皇上书想他想得吃不下饭,再祈求回京呢。 他怎么会赶在过年的时候陷害太子? 谁不知道太子一出事,他最受怀疑? 想法一闪而过,三皇子身子一僵,有什么在脑海里爆开,他微微瞪大了眼睛。 “有人参与进来了,是谁?”恭王阴沉着脸猜测,“是二哥,四弟,五弟,还是更小一些的六弟母族?” 众人一惊,幕僚们迟疑道:“殿下,二皇子等人皆是庶出,皇后还在呢,陛下对他们也一般……” “可要是太子和我都不在了呢?” 恭王忍不住往深处想去,一时之间心里什么想法都有。 但是,他们现在远在雍州,京城的消息传过来有些慢,更别说去查探了,只能让留在京城的人打探。 所以他们现在谈什么都是靠猜测。 恭王也觉得这样的谈论没意义,他咬了咬牙后道:“让人去查,还有,这事要怎么应对?是上书认罪,还是哭诉?” 问的是二月二开犁的事。 恭王觉得他要是认了,说不定父皇会以为他认的是陷害威胁周满的事;可不认,又怕父皇以为他是在狡辩。 恭王思考起来,这事很重要,得想一想信要怎么写。 太子也在思索,他这段时间招揽下来的人才要怎么办,总不能招到一半不用了吧? 可要是用,便是结党营私,这也是罪的。 他在太子妃跟前说的不用担心,但真收起尾来也不容易。 太子忍不住敲了敲桌子,书房里的灯亮了半个晚上。 满宝第二天进宫看过太子妃,表示没问题,便坐着和她说说话,还看了一下太子妃弹琴,别说,还真好听,比白善弹的还要好听。 见满宝喜欢,太子妃便笑问,“你怎么不学琴?” 满宝道:“我会一些,只是不通,我师弟倒是在学。” 琴太贵了,当时在益州,府学说要学,白善便去订做了琴,先生也会一些,教了他一些。 满宝跟着去看过,是真的很贵,别说老周头,就是她也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琴的。 太子妃便笑道:“女孩子还是要知道一些音律的,这样心情不好时也可调解。” 太子妃忽然起了兴致,“不然我教你?” 满宝是以给太子扎针的名义进宫的,她往常给太子扎针都需要一个时辰左右,所以她今天也要在宫里留这么长时间才好。 但太子妃身体挺健康的,哪怕是怀孕也不用满宝做些什么,她不过给她把把脉,俩人悄悄说些怀孕期间需要注意的事项。 因为还是秘密,她们也就避着人的时候说几句,都不敢大声,所以剩下的时间就闲了下来。 太子妃干脆拉着满宝,教她琴棋画。 书不用她教,满宝的书法还是不错的。 每日两大张字是庄先生不能退的底线。 反正也不能提前出宫,闲着也是闲着,太子妃愿意教,她自然就愿意学。 于是太子在书法里忙时,太子妃就拉着满宝弹弹琴,下下棋,说说话,别说,因为有满宝在,太子妃紧张的心情缓解了不少。 第二天,满宝再次按时进宫给太子扎针,等待拔针的时候,满宝还和太子妃学了一段新曲子。 满宝给太子换针法了,现在每隔一天要扎两套针,所以时间比以前要长一点儿。 她突然天天进宫,很是引人注目,所有人都知道她以前进宫的规律,还知道她治疗病人的规律,看她扎针的几个病人就知道,都是从一开始的密集到疏松。 天天,隔天,隔两天,隔五天,隔一旬,再到半个月一次…… 可太子这儿怎么是反着来? 难道是病情加重了? 但东宫因为太子妃有孕,夫妻两个又悄悄的清理了一下东宫,所以外面的人收到的消息有限。 皇帝和皇后倒是知道周满天天进宫有一天是在跟太子妃弹琴画画,私下里猜太子这是在麻痹外人,想要做点儿什么。 然后帝后二人一直提着一颗心等着。 结果十天过去了,太子还是什么事都没做。 倒是太子妃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越来越高兴,虽然她们绷住了脸,但心情的喜悦还是掩饰不住的。 太子妃的贴身衣物都是她们清洗的,她们自然知道太子妃已经迟了半个多月没来了。 不过她们也知道此事不确定时不能往外说,所以减少了外出,伺候太子妃时也更加的小心。 满宝再次进宫时给太子妃摸了摸脉,这会儿她能听出来是喜脉了,于是她收手道:“太子妃可以请太医了。” 太子妃便不由看向太子,这要半公开了,还是挺紧张的。 太子便宣来吴公公,道:“去太医院请个太医来,就说太子妃有恙。” 吴公公这几天也察觉到了一些,心底一颤,立即躬身应下,转身带着人快步往太医院去。 满宝迟疑道:“我要不要先出宫?” 太子道:“急什么,等太医来看过了再走。” 滑脉还是很好看出来的,不过满宝以前经验不足,所以日子短的时候确定不了。 陶大夫比她厉害很多,基本上出了满月就能听出来,脉象滑如走珠,他听得要比满宝清楚很多。 后来施大郎的媳妇柳娘怀孕,满宝第一次接触到才怀孕不久的孕妇,加之施大郎的事传出去后,京城里好多想求子的女子都找上门来。 男子倒是也有,不过可能因为她是女大夫的缘故,他们找上门来时都遮遮掩掩的,就跟女子去找陶大夫女子的病痛一样一样的。 上门来求医的女子不少,其中有些是怀孕了的,满宝听脉听多了,便累积了经验,所以太子妃的这一胎她才能把出来这么快。 当然,她觉得还有科科早已经扫描出来,她意识深处知道太子妃有孕,所以那一点点滑脉的迹象她才能留意到。 但对太医院的太医们来说,他们的功夫比周满更强,哪怕太子妃的怀孕的日子还短,但已经出了满月,他手才搭上,他就隐隐感觉到了。 再听久一些,那滑脉更明显了。 他惊讶的看向周满。 周满疑惑的冲他眨眼,看她干嘛? 不该看太子吗? 太医立即回神,连忙起身恭喜道:“恭喜殿下,太子妃这是有喜了。” 第1438章 高兴 哪怕早已知道,等太医再宣布一次的时候,太子和太子妃还是忍不住高兴的握紧了手。 太子轻咳一声,照例问道:“多久了?” 太医便详细的问起太子妃上一次月事的日期和同房的时间,当然,回答的是太子妃身边伺候的人。 他心里算了一下时间,结合脉象后道:“大约一月出头。” 太子微微颔首,和周满估算的差不多,所以,周满现在诊脉的技术还在太医之上了? 心中的想法一闪而过,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已经和太医道:“太子妃的日子还短,三个月前最好还是别往外宣扬。” 这是属于一个约定成俗的习惯,太医明白,连忙应了下来。 然后悄悄的看了一眼太子,他很想给太子把一把脉,但太子威势在那儿摆着,到底没胆子去问,于是拎着药箱告辞离开了。 离开前,他颇为复杂的看了一眼周满。 出了东宫,他并没有立即回太医院,而是去往太极殿求见皇帝。 三个月前是不能往外说,但很显然,皇帝不在“外”这个行列,尤其太子的子嗣涉及整个天下和朝堂。 古忠出了御书房,不一会儿便快步进来,低声和皇帝汇报道:“陛下,太医院的张太医来了。” 皇帝头也不抬,边批阅奏章边问,“他来干什么?” 古忠弯低了腰道:“东宫宣了太医,张太医才从东宫出来。” 皇帝抬起了头,蹙眉问,“周满不是在东宫吗?” 古忠低声道:“今儿周小大夫的确进宫来了。” 皇帝便放下笔,“宣他进来。” 张太医低着头快步进来,跪在地上行了一礼后道:“陛下,太子妃有喜了。” 皇帝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切的问:“你说什么?” 张太医又磕了一下头,重申道:“臣刚给太子妃把过脉,太子妃已有一月有余的身孕。” 皇帝一下心花怒放起来,高兴的原地转了几步,扭头哈哈大笑的问古忠,“你听到了吗?他刚说什么?” 古忠立即弯腰,也高兴的笑道:“奴才听清楚了,张太医说太子妃有喜了,且已经一月有余了。” 皇帝就忍不住爆发出大笑,笑完了觉得不对,歪头问地上还跪着的张太医,“一月有余了?” “是,”张太医道:“臣估算在三十四天到三十一天左右,更具体的还算不出来。” 皇帝问:“周满在东宫?” “是,周小大夫现还在东宫。” 皇帝就笑骂了一句,“太子也知道沉住气了。” 他略一思索便道:“此事朕知道了,你且别往外传,等日子再长久一些。” 张太医应下。 皇帝就赏了张太医一些东西,等他出去了,皇帝就看着桌上的折子发呆,他好像看不进去折子了。 皇帝又坐了坐,发现还是不能静心,干脆一推桌子,直接起身,“走,去看看皇后。” 皇后在御花园里和几个女儿玩儿,看见皇帝扬着大笑脸冲她们走来,便起身看了一眼太阳,微微蹙眉,但等人到了跟前,她还是笑问,“陛下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皇帝就把嘴巴比起来,想要把笑容收起来,但脸动了动,没成功,反而脸还有点儿怪异。 皇后见了便笑道:“那看来的确是大好事了,快说是什么事。” 明达几个公主也好奇的看过来。 皇帝对她们挥了挥手,将皇后拉到一边,宫人都远远的退开,他便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道:“太子妃有孕了……” 皇后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盯着他问,“真的?” 皇帝忍不住咧嘴笑,“自然是真的,刚张太医才来找朕,说是有一个月了,现在周满还在东宫呢,朕就说嘛,好好的,他们怎么天天宣周满进宫,隔天什么都不做,就尽陪着太子妃弹琴下棋……” 皇后也很高兴,无意识的和他吵嘴,“不是你说的这是大郎在麻痹外人吗?” 长豫公主忍不住跑过来问,“父皇,母后,我们还去不去摘花了?” 皇帝心情特别好,就笑问她,“长豫想摘什么花?” “牡丹花,我们想簪花,我看中了皇祖母殿里的一枝花,母后说要帮我一起和皇祖母求的。” 皇后就笑道:“这两日春光正好,她们姐妹几个想自己弄个花宴,牡丹花再不赏,花期就要过去了。” 皇帝便大手一挥,“要簪花?朕院里有的那些花全给你们,看中哪一朵就剪去。” 几位公主便欢呼了一声,都高兴起来。 皇帝却突然想起来,“朕记得周满似乎也很喜欢花草,去年太子妃便赏了她不少东西。” 皇后听出他的潜台词,拦住他道:“以后再赏她吧,倒是这次孩子们的花宴可以请她一起来参加。” 太子妃是公主们的嫂子,她肯定会出席的,周满跟着一起也好,免得出事。 皇帝此时特别想赏人,但皇后说的也对,此时还不宜公开,只能忍着。 不过转头,皇帝还是在太子来请安时将萧院正宣了过来,让他给太子看一看病症。 太子脸都黑了,不过他也知道皇帝这是在担心他,于是袖子一撸,把手递给萧院正。 萧院正已经很久没摸太子的脉了,自从满宝回京以后他就摸不着了。 这一摸,忍不住惊诧,好一会儿,确认了脉象后,他连忙起身行礼恭贺,“陛下,太子的身子好了!” 虽然还有些小毛病。 这个年纪的人,身上不可能一点儿毛病都没有,但之前太子肾元弱到不能使人有孕,现在他说的自然是这个问题。 皇帝高兴起来。 太子也翘了翘嘴角,矜持的道:“周满说孤还需要再扎一段时间的针,巩固,巩固。” 萧院正也笑道:“这于殿下有大好处,剩下的便是慢慢调养了。” 皇帝很高兴,又想起了皇后提起过的女太医院,还有周满那封在他看来有些异想天开的折子。 周满的医术既然这么好,那么…… 他看向萧院正,笑问,“爱卿觉得在太医院下再设立一个女太医院如何?” 第1439章 石头呢 萧院正身体一僵,几乎是立即想到了周满。 他想了想后道:“陛下,周小大夫的医术的确很好,但全天下也只她一个女大夫而已,不如赐她官职,收入太医院?” 可人家不乐意啊,周满已经拒绝过一次了,皇帝看得出来她是真心不喜欢进太医院做太医的。 太子坐在一旁喝茶,并不参与他们的话题。 皇帝想了想,觉得此事不急,于是挥手让萧院正先退下去了。 等人都走了,太子才放下茶杯道:“父皇,有一件事儿臣一直没告诉你。” 皇帝心情很好的问,“什么事?” “国宴之后,下面的人进献了一块宝石上来,结果宝石有毒,儿臣中毒了。” 皇帝:…… 他嘴巴微张,“那,那你……” “周满进京后看出来了,已经为儿子拔去毒素。” 皇帝的心这才落下去,蹙眉问,“这是何人所为?” 太子道:“儿臣查到的有限,连那石头出于何处都查不出来,所以才想上报给父皇,让父皇来查。” 皇帝眯着眼睛看了太子好一会儿,半响后点头道:“好,朕让殷礼去查。” 殷礼没想到太子醉酒案刚查到些眉目,案子便接二连三的来。 周满翻车案,马车投刀案,现在更好,直接再来一个太子中毒案。 殷礼颇有些无奈,虽然心惊胆战的,但还是接过了皇帝的旨意,拉上唐鹤一起去东宫接这个案子。 太子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接下来就是要出京去查了,显然,比起皇帝,太子不是那么方便。 唐鹤看着太子查出来的这些信息,将四桩案子排列在跟前的桌子上。 殷礼坐在他对面看着,然后将太子中毒案和周满翻车案放在一处,道:“这两桩案子都很歹毒,都是要置人于死地的,会不会是同一拨人所为?” 唐鹤点头,“看着像。” 但他直觉不太对,可直接并不难作为判案的标准,所以他没说。 殷礼道:“太子说那宝石很多彩绚烂,犹如玉石,这也就算了,夜里还会发光,犹如夜明珠,你回头去找周满把东西拿来仔细的查一查。” 唐鹤应下。 于是第二天他就去找满宝了,他在宫外等着她。 她被禁卫军护送出宫,他就站在宫门前和她招手,笑道:“正好,我才从刑部里出来,我们同车?” 满宝不知道唐大人为什么找她,但还是点了点头。 于是俩人一起被送回常青巷。 满宝请唐夫人进去,家里没人。 唐大人笑道:“看来春光烂漫,大家都出去玩儿了。” 满宝去厨房里拎了一壶开水过来泡茶,好奇的问道:“唐大人,你怎么来了?” 唐大人笑道:“奉命来的。” 他抬起眼眸看向满宝,笑道:“太子中毒案,陛下一并交给殷大人来查了。” 满宝惊讶,没想到太子放下后竟连这个案子都上报了。 唐大人见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便道:“那宝石是在你这里吧?” 满宝一僵,眨了眨眼,耍赖肯定是不行的,不然他一进宫问太子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可东西已经被莫老师取走研究去了,这段时间莫老师也很少上线,就是因为沉迷于那块石头,她现在上哪儿给他变一块石头去? 唐大人见她表情怪异,就怀疑的盯着她道:“你不会是私吞了吧?” 满宝道:“我把它销毁了。” 唐大人:…… 满宝狠狠地点头,好似这样能够更让人信服似的,她道:“那石头有毒,就算是埋在地下,它也会污染土地,然后影响到人体的,所以我就销毁了。” 唐大人就往后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道:“好,我信你,那销毁后的石头呢?” “没了呀。” 唐大人笑问,“怎么会没的呢?你砸碎了还有石渣,你烤它也会剩下残渣,你告诉我怎么没的?” 满宝扭捏了一下,暗道,铁都能炼成水,难道石头就不能炼成水倒掉吗? 但她不敢说,因为石头或许可以炼成水,但他们家里的锅灶是肯定炼不出来的。 满宝叹息一声,耷拉下脑袋道:“唐大人,您让我想两天,我看能不能帮你找回来。” 唐大人:“……你不会真把那块石头卖了吧?” 他蹙眉,“那可是毒石!” 满宝道:“我是那样的人吗?算了,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你赶紧先走吧,我帮你找找看还在不在。” 说罢把唐大人给推走了。 送走唐鹤,满宝转身便跑回房间找科科,“怎么办,怎么办?” 科科道:“只能伪造了。” “石头还能伪造?” “当然,不过商城好像没有这样的店家,你可以找莫老师,这东西不贵,在那个世界付上几百个积分就可以了,想伪造成什么样都可以。” 满宝一听心静了,立即去找莫老师。 莫老师不在线上,满宝给他发了好几条信息,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人。 他一上线,满宝便将这边的事说了,道:“他们现在要石头来查案,我必须得还他们一块石头。” 莫老师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道:“那我让人照着这块石头给你做一块一模一样的。” 满宝问:“一模一样的意思是连毒都是一样的吗?” “这当然不可以,”莫老师道:“玩具中是不可以添加有害人体的物质的,不过你放心,在我们这里,发光的物质有很多种,想要做成毒石那样发光的石头并不难。” “可没有毒,他们接触久了就会知道了,”满宝道:“到时候就成我骗他们的了。” 莫老师:“……有毒的物质也有很多,可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他皱眉道:“我们是医生,做的是治病救人的事,怎么能往人类常接触的东西上投毒呢?” “所以你把光去掉,就保留颜色,”满宝道:“到时候我就告诉他们,我把石头上的毒都去掉了。” 莫老师迟疑,“这样可以瞒得住人?” 满宝叹息道:“不知道,但我觉着真是一模一样的,没有毒更瞒不住人,我这个朋友可聪明了,外表一样,没有毒,我觉得他更能接受。” 第1440章 泡一泡(给书友“不存在的情人劫”的打赏加更) 既然都瞒不住了,那就选个更能说得过去的,这样,唐大人就是怀疑应该也不会戳穿她的。 莫老师觉得她肯定更了解自己的朋友和那边的情况,于是点了点头,“制作这个不难,明天我就能给你。” 满宝就道:“除了发光,其他的真的要一模一样哦,颜色,重量……” “放心吧,我连质量都给你弄一样的。”这个对他们那个世界来说一点儿也不难。 不就是弄一块五颜六色,光润一点儿的石头吗? 第二天莫老师就往教学室的教材里丢了一块给满宝。 石头也是悬浮在空中,满宝按下按钮申请使用教材,石头就到了她手里。 搬出系统以后她还抱着掂了掂,好似的确差不多一样重,她又仔细的看了看,没看出和原来的那块有什么区别。 于是她把石头放在桌子上,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满意了。 三丫抱了一个木盆过来,推开门道:“小姑,这是你要的药水。” 她把脑袋偏到一边去,尽量屏住呼吸把木盆放到桌子上,扇了扇后道:“都是药铺里清理出来发霉不好的药材熬的,小姑,你熬了这药水干什么呀?有霉不说,还不挑不捡的,什么都往里面扔。” 昨天下午周满去济世堂里教他们医术,过后就找郑大掌柜嘀嘀咕咕起来,然后就包了好多她这两天跟着整理药材时清理出来的不能用的药材。 这些药材都是要扔的,对于一个药铺来说并不多,但满宝愣是包了两大包,一大早便往大锅里一倒,让她把药汁熬出来。 现在木盆里的药水黑乎乎的,可能是因为药材太多了,药水看上去很浓。 满宝也觉得这味儿有点儿重,但她还是拿起桌子上的石头,深吸一口气就要往里放。 三丫看见吓了一跳,连忙拦住,瞪大了眼睛问,“小姑,这是什么?宝石呀,你怎么往药水里放?”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这石头有毒,得泡药水祛毒。” 这药水要不是她熬的,她肯定就信了。 可到底是什么毒要用到发霉潮湿的地黄、茯苓、天麻这些东西混合在一起解毒? 三丫迟疑的不肯松手,路过的白善看见了,看了一眼满宝手里的石头后道:“让她放吧,这药水的确是解毒的。” 他也是一本正经的道:“这是石头,又不是人,用发霉的药材又不会中毒。” 满宝连连点头。 三丫竟然信了一点儿,迟疑的要松手,但看到宝石上的色彩又有些舍不得。 白善便道:“这石头是罪证,要交给唐大人保管的,又不是我们的。” 三丫一听,立即收回了手。 满宝这才把石头小心的放进木盆里。 绚烂的宝石一下就沉了下去,被黑乎乎的药水浸泡住。 满宝看见后满意了,提了药箱后把门一关,对三丫道:“你去药铺吧,我也要进宫去了,下午再去济世堂里教你们。” 白善也提了书篮,和她一块儿出门,去前院的路上便问道:“这石头是真的还是假的?” 满宝就摇头晃脑的道:“你认为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你觉得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 那就是假的了。 至于真的去了哪里,这假的又是从哪儿来的,那还用说吗? 肯定是周小叔换走了。 白善道:“我前两日在书坊看到一本话本,写的是有一神仙御鬼斗法,后来他的鬼将全都跟着他升天,还做了鬼仙,你要不要看一看?” 满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在走入歧途,于是认真的道:“白善,子不语怪力乱神。” 白善便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不觉得你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吗?” 满宝:…… “不过你也没说错,这种话我只与你说,对外,我们还是不言鬼神的好。” 俩人到了门前,大门早开了,大吉将马车赶了出来,禁卫军和宫里的马车也在外面等着了。 白善回头看了一眼还不见白二郎踪影的庭院,便对满宝道:“你先走吧。” 周立学和周立固提着书篮着急忙慌的跑出来,爬上另一辆马车,“小姑,我们先走了。” 满宝冲他们挥了挥手。 车夫送他们俩人去上学。 满宝和白善点了点头,爬上了宫里的马车。 进了宫以后,满宝对太子妃抱怨太子,“殿下既然让殷大人来查这个案子,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那块石头我都处理了。” 太子妃一愣,问道:“石头怎么处理?你把它砸碎了?” “那倒没有,我拿去泡药水了,”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我拿着药水跑了四十九天,已经成功的祛除了它身上的毒素,现在它已经不会发光了。” 太子妃瞪大了眼睛,“还能这么干?” 满宝点头,“那是当然了,对了,太子还喜欢宝石吗?要不我送还太子?” “别,你还是交给唐大人吧,听说现在案子是他在查。” 满宝颇为惋惜,要是太子回收,再由他交给唐大人,那要可信很多。 太子妃不知道这些,拉着满宝的手赞道:“你可真厉害,竟是什么都懂,也不知道这小脑瓜子怎么装下这么多东西的……” 满宝很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真是可惜,脑子里没装这么多东西,没毒的石头是直接造假出来的。 太子妃和满宝说了说话,看她把过脉以后便道:“虽说现在消息还未公布,但我怀孕的事也不再是秘密,以后还要多麻烦周小大夫了。” 满宝表示没问题,反正她已经习惯了进宫。 太子妃便趁机提起赏花宴的事,她笑道:“如今春光烂漫,正是牡丹盛开时节,公主们想在御花园里赏花游玩,请了她们的一些朋友进宫,我想着你和长豫明达也熟,娘娘也说要邀请你,所以明日我们一起去如何?” 满宝是没什么意见的,“那我再早些进宫给太子扎针好了。” “这倒不必,”太子妃笑道:“明日太子要上大朝,等赏花宴过,你再与我回东宫就好了。” 第1441章 真假 太子妃拉着她的手起身,笑道:“今天既然来了,不如去花园里看看,选一朵你喜欢的花,明日我剪了给你簪上。” 满宝一听,眨了眨眼问道:“花是拿来簪的?” “当然,花要赏,也要簪呀。” 满宝就随太子妃去看她准备的花,这几株牡丹花都是养在盆中,比不得御花园里养在园子里的繁盛,但花色很好,盛在娇俏。 这可都是太子妃精挑细选出来的。 满宝看着这些花乐陶陶的道:“太子妃,你喜欢什么颜色的牡丹花?明天我送你一朵簪如何?” 她最近想找坑的人卖花,可这个看着不合适,那个看着也不合适,所以迟迟不出手。 周五郎和周立君都没忍住问她,今年是不是不打算卖花了? 但现在满宝知道了,除了卖盆花,簪花也很不错呀。 太子妃一愣,笑道:“是我要送你,怎么变成你要送我了?” 满宝就真心实意的道:“娘娘,你的这几盆花都很好,不好剪了簪,还是留着赏吧,我那里有适合簪的花。” “这就是你不懂了,这簪花也需精挑细选,好花留在枝头上欣赏固然使人愉悦,但剪了簪花,用香花衬美人,也不失快乐,所以这簪花便要选最好的,哪有往次上选的?” 满宝就冲她眨眼道:“您不如明天再看看,我保证您见了一定会喜欢的。” 太子妃只是略一迟疑便点了点头。 满宝中午用过午食后离宫,高兴的回到常青巷,等禁卫军们一走,她就蹦蹦跳跳的出门去了。 她直接在路上就在商城里和花农买了许多盆开得正好看的牡丹花,各种颜色和花型的都有。 她暂时放在系统空间里,她去花市里转了一圈后发现哪儿哪儿都有人,没有人的地方显然安全不到她可以放下那么多品种上佳的花在那儿。 于是她挠了挠脑袋,只能先回家去了。 一到家,就见唐大人已经被庄先生招待着了。 唐大人抬头笑道:“听说你出宫了,我已特意慢了一些过来,怎么样,那石头找到了吗?” 满宝默默地点头,“找到了,到今天,我才终于确定,它的毒素是真的全部清除掉了。” 唐大人一头雾水。 满宝就从厨房里拎了一个木桶过来,里面装着一些清水,路过院子的时候她对正盯着木桶的唐大人道:“您稍等一下。” 满宝把木桶给拎回屋,唐大人的目光随她而去,倒是没有跟上。 他虽然很想知道这丫头在干嘛,但还是忍住了。 庄先生对几个孩子的奇怪举动已经见怪不怪,最好的办法就是放任,只要不闯出大祸来,随他们玩儿去。 不过他也好奇满宝把什么证据给带回来了,竟累得唐大人亲自上门来取。 满宝把泡了一上午的宝石拿出来,直接放清水里洗了洗,然后用布擦干后给唐大人送出去。 唐大人看到石头上那没洗干净的褐色药剂,再闻着石头和人身上传来的药味,半响无语。 满宝将石头放在唐大人跟前,笑道:“唐学兄,这就是那块石头了。” 唐大人摸了摸石头,还能感受到它的湿润,就算是石头,擦干了水也会比平时更凉更潮一些的。 唐大人额头青筋跳了跳,问道:“为何要泡药水?” “为了祛除毒素呀,”满宝心虚,面上却强撑着道:“我泡了七七四十九呢,我已经看过了,毒素都解了,以后您就是抱着石头睡也没事儿。” 唐大人皱起了眉头,目光仔细的盯着满宝的脸看,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反正半响过后他点了点头,起身道:“拿个盒子来装着。” 太子原先给她装宝石的木盒子却是很贵重的,满宝没舍得,于是回屋翻出她四哥给她做的一个小藤箱。 唐大人看着她把如斯宝石放进一个这么简陋的藤箱里,半响无语。 当着庄先生的面,他忍下了,但出了院子后,他就把藤箱交给他的小厮,然后转身指着满宝点了点,笑骂道:“我就没见过比你还抠门的姑娘。” 满宝:“我在我家里是出了名的大方。” 唐大人:…… 唐大人上车前盯着满宝问,“这泡石头的药方,方不方便给一下?” 满宝连连摇头,“那不行,这是秘方,其中除了能解石头的毒还能有别的用处呢,反正不能给你。” 唐大人大概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了,点了点头后放下帘子,让车夫赶车走了。 小厮和车夫坐在车辕上,掀起帘子把脑袋探进去问,“老爷,我们是要回府,还是去京兆府?” 唐大人略一思索便道:“去京兆府。” 唐大人打开藤箱盯着里面的宝石看,心里已经偏向于它是假的了。 那丫头虽然抠门小气,但于医术药方一类的东西从不吝啬,在益州时他就听说过,凡是找她探讨医术的,她都是有一说一,手上的方子从不遮遮掩掩。 难道给一块石头解毒,还能比得过给人用的药方贵重吗? 到了京兆府,唐大人拎着藤箱进去,让人打了几盆清水进屋,然后就将宝石上的污渍清洗干净。 换了三盆水,终于把宝石缝儿里的东西也都清洗干净了。 这块宝石不小,是雕成公鸡状的。 唐大人仔细的摸过,这上面的确有雕琢的痕迹,只是少而已,显然,这块石头之前就是类于公鸡的,然后人为的将其雕琢成这样,还打磨过。 公鸡宝石的鸡冠是鲜艳的红色,之前太子说过,夜里它还会散发着柔和的红色光芒,犹如夜明珠一般。 而公鸡宝石的翅羽也是根根分明,却是红色向黄色渐变,羽尾则有些绿。 太子说,每一种颜色的地方都会发光,白日看时似乎是多彩温润的玉石,晚上看则更加夺目。 所以当时进献上来时他才很喜欢,哪怕是因醉酒而心情不好,他也会常拿在手里把玩。 夜里玩得深了,直接就放在床边睡了。 所以得知这块宝石有毒时他才那么震惊。 不过,夜里会不会发光唐大人不知道,这会儿洗干净了仔细看它,唐大人却发现它的确多彩温润,似乎是一块多彩宝玉。 唐大人蹙起眉头,这样看来,它不像是假的,只一天的功夫,他不信周满能找来一件这样的假货。 第1442章 贼 想了想,唐大人起身翻出一张画来,那是太子画的公鸡宝石图,是他交由底下的人拿去查宝石来历的。 他拿着画凑到宝石边上仔细的对照,发现竟是大部分一样。 至于不一样的地方,他也没太放心上,太子又不是临摹,而是大致回忆后画出来的,肯定会有所出入。 他放下画,靠在椅子上思考半响,心里摇摆不已。 除非是太子帮周满作假,不然周满是不可能拿出这样的假货来的,别说一天,一年都找不出来。 这样多彩,又正好是公鸡式样的玉石,哪是那么好找的? 更别说还需要雕琢和打磨了。 如果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了。 唐大人苦恼的皱起眉头。 周满的言行和表情告诉他,这是假的;但事实证据却又告诉他,这是真的。 唐大人揉了揉额头,干脆起身将东西装进藤箱里,想了想,又取出来,叫来一人道:“找一个好的盒子来。” 这么好的东西就得配一个好盒子吧? 装藤箱里也太寒碜了。 唐大人把东西带去东宫里给太子认。 东宫的前殿里正热闹,也不知道太子和东宫属官们在争论什么,他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太子才沉着脸出来,和唐大人转到小书房里说话。 唐大人一边将宝石从盒子里取出来,一边留意太子脸上的表情。 看到唐大人将宝石取出,他眉头一皱,忍不住起身离它远了一点儿,皱眉问道:“你从周满那儿哪来了?可看出什么来了?” 唐大人问:“殿下,你确定这块石头就是您给周满的那块吗?” 太子都不近前看,直接道:“就是这一块,怎么了?” 唐大人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来和殿下确认一下。” 见太子还是远远的站着,他便笑道:“殿下放心,周满说这块石头她已经祛除了毒素,现在这块宝石没毒了。” 没毒了太子也不想看见它,所以还是远远的站着。 唐大人见了便收了起来,再次确认,“殿下说它晚上会发光,毒就是从光中来?” 太子皱着眉头道:“当时周满是这么说的,怎么,你没问她吗?” 问是问了,但那小妮子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怀疑是假的,所以根本不信。 唐大人笑了笑后又提了一些问题,重点是当时周满是怎么确定这块石头有毒的。 问清楚以后,他就抱了盒子告辞离开了。 唐大人到底没敢把东西带回家里,所以晚上就留在了刑部里加班,气得唐大人隔半个时辰就派人给他送来一碗汤。 唐大人忧伤的喝着第三碗汤,天,终于黑了! 夜幕一下,黑乎乎的屋里还是黑乎乎的,放在桌子上的石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唐大人叹息一声,在黑暗中起身,循着记忆摸出门去,一到院子里,柔和的月光洒下,总算不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厮见状,立即划了打火石点了灯笼,给他们家老爷照路。 唐大人呼出一口气道:“周满这毒除得有点儿干净啊。” 小厮忍不住问,“大人,这不是好事吗?” 唐大人一言难尽,“算吧?” 他举步就要回家,走到一半眉头一蹙,觉得不太对,转身就回了办公室,结果才回到院子,就见他的屋中有点点火光,他立即疾步上前,一把踹开屋门。 屋中的人没想到他去而复返,抱着宝石的手一顿,来不及放入盒中,立即抱着宝石便破窗而出。 小厮大叫,“有刺客——” 唐大人已经紧随他从窗户那里跃出…… 在刑部里偷东西,这是寿星公嫌命长了吧? 结果唐大人追着他跑出了两道门,远路竟没有一个守卫。 眼见着唐大人伸手就能够到人的衣角,结果转弯处蹦出一人来,直接拦住唐大人。 唐大人瞬间与人打在一起…… 小厮追着上来,唐大人立即喝道:“去将宝石截回来!” 小厮只犹豫了一下,觉得他家老爷虽然懒惰,但功夫勉强还可以,于是便跑去追贼了。 但此时刑部里显然不止进了贼的一个同伙而已。 小厮没追出多远就被拦住了,唐大人感知到了,气得不行,飞出一脚将拦着他的人击退,飞身便越过他紧追而出…… 贼抱着宝石一路跑到前院,门口守着的衙役回身看到,就懒洋洋的指了他问道:“你是哪个院里的?大晚上的闹啥?” 贼直接抱着宝石飞跃而上,直接从墙上飞出去了。 衙役一看,呆住了,立即反应过来,抽出砍刀后喊道:“是贼!来呀,快捉贼!” 越过墙,贼稳稳的蹲下落地,站起来转身就要跑,昏暗的夜色中却觉得不对,忍不住顿住了脚步。 昏暗的巷子里,有人划了打火石点燃了一个火把,火把一亮,他就看到前面正停着十来匹马,马上的人正拿着刀看着他。 火光让马有些不安,于是它们晃了晃脑袋,马蹄却动也不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军马。 贼忍不住后退两步,转身就要往另一边跑,却听见他背后响起了马蹄声,十几匹马从后而来,同样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正当双方紧张对峙的时候,墙上又跃下了一个人来。 唐大人一站定脚步,目光一扫,看到巷子里的动静,立即往旁边一跳,既避开了贼的攻击范围,也没有和巷子里的马站在一边。 他站定后去看举着火把的那边,看到为首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殷大人,是你啊。” 殷礼浅笑道:“小唐大人,我说京兆府要比刑部好吧?至少在我京兆府,就不会有贼光临。” 唐大人无言,心中腹诽,京兆府里的办公室冷冰冰的,还得跟殷礼对着,有的选择的时候他当然是选择回刑部办公了。 都要加班了,当然要待在自己舒服的地方才行。 而且东宫出来,刑部比京兆府要近呀。 不过这会儿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指着贼道:“殷大人,还是先把人拿下吧,他手里还拿着宝石呢。” 殷礼便抬起手指一招,沉声下令,“拿下。” 第1443章 不坑人 马上便跃出四个人来,直冲贼而去。 对方似乎知道跑不掉,直接也不跑了,抱起宝石便狠狠地朝地上一砸,似乎是想毁掉它。 跃过来的四人,俩人攻向贼,俩人则去接宝石。 一人一踢,一人伸手接住,然后往后一跳离开战场,剩下的三人和贼攻在一起。 对方见到,干脆咬了嘴里的毒囊自尽,校尉见状,连忙去捏他的嘴巴,可已经来不及了,他倒在地上抽搐了两下,头一歪死了。 校尉皱眉,抬头对殷礼摇了摇头。 殷礼就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宝石,冲唐鹤扬了扬眉,“这是真的?” 唐鹤深吸了一口气后道:“大人,你并没有告诉下官要以宝石做饵。” 殷礼便笑道:“但小唐大人最后也反应过来了不是吗?” 他扭头看了一眼围墙内的刑部大院,笑道:“可惜了,若刑部里的护卫能多些,今晚就用不上了我了。” 唐大人当听不见,直接指着里面道:“大人,里面还有两个,听这声音他们被绊住了。” 殷礼就低头想了一下,“我们是京兆府,进刑部拿贼不好吧?” 唐大人心累得不行,“大人放心,明日下官亲自和封尚书请罪。” 殷礼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一挥手,他身后的人就拔了刀如狼似虎的冲进了刑部大院。 不一会儿,里面便结束了战斗,殷礼这才和唐鹤一起入内,因为有了前车之鉴,里面的两个刺客都没来得及自尽就被下了下巴,现在嘴巴歪到一边,根本合不上力。 殷礼也干脆,直接道:“抬回去,让人把他嘴里的毒去了。” 唐大人没拦着他,但同样在刑部里加班,被这一场闹剧闹出来的刑部官员却忍不住拦住殷礼,“殷大人,这些人是来偷我刑部的,还是交由我们刑部来审吧。” 殷礼道:“他们要偷的是我京兆府负责的案子的证据,自然由我们来审。” 说罢,一挥手,那边京兆府的人已经直接抬着人走了,他们还要拦,唐大人便伸手抓住他们伸出来的手,意味深长的道:“方大人,这案子涉及东宫,今日贼进刑部,却如入无人之境,显然有内应,你们是想与京兆府一起共审此案吗?” 方大人等人立即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今天下午唐鹤一心都在思索这块宝石,却不知道东宫中毒案已经传遍六部,此时跟东宫的案子扯上绝对没有好处。 唐大人见状,扭头和殷礼点了点头,也不管刑部大院里被打坏的东西,直接和殷礼走了。 俩人把办公地点移到了京兆府,那两个刺客被拖下去招呼了,殷礼则把宝石放在了桌子上端详,蹙眉问:“毒祛除了?” “殷大人好灵通的耳目,不过一下午,不仅知道宝石到手且除了毒,还将此消息宣扬得该知道的人,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殷礼就笑道:“机会只有一次,当初东宫把宝石交给周满带出宫,东西装在盒子里,礼单上只写了宝石,东宫常赏赐周满东西,不会有人特意去盯着每次东宫赏了什么东西。” “加上自那天之后太子便从大书房搬回正院,大书房被封了起来,加上太子对中毒一事不宣之于口,连他身边的吴公公都不知道中毒的事,更别说外人了。” 殷礼看着桌上的宝石道:“如果这宝石真像太子和周满说的那样,久触会中毒,且从脉象上看不出来的无知无觉的虚弱死亡,那对方一定很得意这个设计。他要是知道此事泄露,第一想做的就是把宝石带回去,或是当场毁去吧?” 太子是让人去查宝石的来历,他身边最要紧的几个心腹也知道他中毒的事,但连吴公公都不知道,可见他瞒得有多严实了。 唐鹤前脚入宫确认宝石的真假,殷礼后脚就让人拿着太子给的宝石画像满京城的找起来,他自己还去六部大佬那里转了一圈,将他新接的太子中毒案说了一遍。 所以不到半天功夫,京中官场里大半的人都知道太子前段时间中毒了,毒物就是一块宝石,只是接触就会中毒。 殷礼要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的就是他们慌张之下做错事。 不然,对证据严防死守有什么用? 他和唐鹤查太子醉酒案查了那么久却还只是拿到些似是而非的线索而已。 只有对方再出手他们才能得到更多的东西。 而他们出手得越急,出错的可能就越大,他们查到的东西才越多。 殷礼想到的东西,唐鹤自然也想到了。 他在离开自己的房间想回家时突然觉得不对。 昨天他就和殷礼提过,东西在周满那里,他今天回去取,可是这一整天,他竟然一天都没见过殷礼。 殷大人竟然不来看一看这害得太子中毒的最主要的证物。 殷礼坐在唐鹤的对面,笑道:“接下来就看他们的嘴能有多硬了。” 和唐鹤用刑多是色厉内荏,吓唬人为主不同,殷礼用刑那可是实打实的,他是从战场上熬下来的,不喜欢血,但比唐鹤更能忍受。 唐鹤见过他的人用刑。 他有些不适的喝了一口茶。 殷礼不在意的笑了笑,道:“唐大人先回去吧,这块石头就放在这儿,他们嘴巴再软,这一个晚上应该还是可以熬过去的。” 唐鹤也就不久留,直接起身告辞回家。 这边纷纷闹闹可能一晚上都安静不下来,但常青巷里一无所知的满宝和白善等人却是正借着灯光围观他们带回来的一板车牡丹。 这是今天下午白善下学以后被满宝特意拉到巷子里看到的,好吧,他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到了一个空无一人的巷子里,白善复杂去租用板车和工人,再回来时,满宝身前便有了九盆盛放得正好的牡丹花。 每一朵都是极品。 俩人就这么让推车的苦力把车送回常青巷。 周立君从饭馆里下工回来看见,立即和满宝拍胸脯表示她可以帮她卖出去。 满宝拒绝了,道:“这是拿来剪枝簪头上的,不卖。” 周立君惊讶,“为什么,一盆一盆的卖不是比一枝一枝的卖更贵吗?” 满宝没说话,白二郎就嘿嘿笑道:“她的花你还不知道吗,只能种一年,第二年长出什么东西来就不一定了,她这是不可以坑人。” 第1444章 簪花(给书友“满宝的理想”的打赏加更) 满宝没反驳,算默认了。 她安慰周立君,“不急,等我找到了坏人再卖。” 虽然卖盆花她心虚,但卖花枝她一点儿也不虚,她的花可是很漂亮的,比现在同品种的花都漂亮。 花朵持久不谢,花香有浓有淡,同样持久萦绕,只要你想要,她都能给你找出一款来。 所以满宝看着眼前放成了三排的花盆特别满意,决定明天就剪枝带进宫去,这样,她就省下礼物了。 满宝也是懂簪花的。 郑氏是一个很有情趣和少女心的人,在乡下的时候,每年春天,他们在白家做作业烦了,跑到花园玩的时候,她就喜欢剪了花给三个孩子簪发。 满宝不喜欢大朵的花,更喜欢小一些的花,觉得簪在头上更好看。 因此第二天醒来,洗漱好又吃了饭后她就拿着剪刀蹲在廊下仔细的挑选适合自己的花。 白善还要去上学,提着书篮看见她不急不忙的,便伸手接过她的剪子,直接将一朵淡黄色的牡丹剪下,然后给她簪在头发上,笑道:“这朵最适合你。” 一直不肯离去的周立君和周立如连连点头,“对,小姑戴这朵花最好看。” 满宝便把剪刀塞给她们,转身跑回屋里照镜子,边跑边冲俩人喊道:“你们也剪一朵戴上吧。” 周立君和周立如一听,立即高兴起来,也认真的挑选起来。 满宝跑回屋里仔细的照了照镜子,的确是不错,这才满意。 她跑出来见白善他们都站着凑热闹,便笑问:“你们要不要簪一朵?” 白善立即摇头。 虽然当朝男子也以簪花为美,可是…… 白善还是不喜欢往头上簪花,所以还是算了吧。 白二郎也拒绝了,“今天我们有马术课。” 所以今天白二郎要骑马去国子监。 倒是周立学他们很感兴趣,也挑选了一朵花往头上插,一旁的白叔平看着有些羡慕。 白善便扭头问他,“你喜欢什么颜色的?” 白叔平踌躇了一下,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父母。 大吉对他微微颔首,白叔平就犹豫的指了一朵复色的牡丹。 白善剪了下来给他。 于是一群少年就花枝招展的上学去了。 因为想着送人,所以昨天和卖家做交易时,满宝特意要求,要花朵特别好看,鲜艳,一盆花枝又足够多的,还得照着她罗列出来的颜色去挑选。 要求很多,但如果只要求当下花朵的样子,而不要求基因维持度和遗传性的话,卖家还真是很轻易就完成了她的要求。 所以每一盆花上至少有三朵花,而且都长得很好,最好看的一盆花上甚至开了五朵很大的牡丹花,且每一朵花的颜色和花型都不一样。 要是整盆拿出去,那一定能轰动全京城。 可卖家特别注明了,这种花就是一次性的,而且花期不长,只有七天,七天之后,花会谢掉,牡丹树枝甚至都等不到明年,花谢以后就会长歪,大多是自我枯萎。 所以这种花又有一个别名叫七日生,种下去,只有七天的生存期,所以一点儿也不贵。 种子是基因排序后种出来的,一种一个准儿。 满宝却很喜欢它们,自顾自的欣赏了一下,然后挑了一朵她觉得最适合先生的大红色牡丹花剪了,小心翼翼的送进书房里给先生。 庄先生正在伺候他的兰草,看到满宝拿了那么大一朵牡丹花过来,他便沉默了一下后道:“放在桌上吧,为师觉得合适了再簪。” 满宝却坚持,“先生,我给您簪上吧。” 庄先生不太甘愿,但闹不过满宝,被她纠缠了一下,还是给戴在脑袋上。 庄先生头上顶着一朵大红花,满宝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夸赞道:“很好看。” 庄先生就觉得这孩子的审美怕不是有问题。 满宝却已经拿着剪刀蹬蹬的跑了出去,她将花盆里的开的花全剪了,剪了长长的枝,挑出三枝来,一枝送给大吉的媳妇孟氏,两枝也交给她,请她送到二柳巷给刘老夫人和郑氏。 剩下的她则抱在怀里。 向铭学正好从外面溜达回来了,他现在走路还是慢悠悠的,似乎一点儿也不敢用力,看到满宝头上簪着淡黄色的花,便笑道:“我回来时看到禁卫军来接你了,这会儿估计在门外等着了。” 满宝抱了满怀的花,问他,“你要不要一枝?” 和白善他们不一样,向铭学也喜欢簪花,看了一眼她怀里的花,笑着颔首,“好啊,嗯,我要这朵紫色的。” 他也不要满宝再费力抽出来,直接拿了剪刀从头剪下,然后拿在手里,笑问,“要不要我帮你把药箱提出去?“ 满宝连连点头。 向铭学便拿着花,拎着药箱把满宝送出门口。 骑在马上的禁卫军们低头看到抱了一怀抱的牡丹花出来的满宝,微张着嘴巴。 满宝对上他们的目光,迟疑的看向她怀里的花。 向铭学已经把药箱放到了车上,回头对她道:“快走吧,这花你可得抱好了,太子妃和公主们还等着你的花呢。” 所以不要再见人就送了。 满宝觉得有理,于是无视禁卫军们看她的目光,踩着马凳上了马车,小心翼翼的护着怀里的花不让它们被碰到。 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们也都盯着满宝看,老半天才移开目光。 满宝抱着花,一个禁卫军进她拖着药箱,干脆帮她接过药箱,将人送进宫去。 里面候着的东宫宫人立即上前接过药箱,一个道:“娘娘已在东宫里等着了,周小大夫随奴婢来。” 一行人到了东宫,太子妃已经换好衣服等着了,她叫人搬了好几盆花出来,这是她贡献出来打算和大家一起赏的花。 本来她觉得自己的花不错的,还打算让周满从这里面挑出一朵来簪上,但一抬头看到满宝怀里抱着的花,她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这花……” 满宝抱着花小跑着上前,“娘娘,你看我的花如何?” 太子妃愣愣的点头,看这花型和花的颜色,全是名种,有的复色花朵她甚至都没见过,很是夺目。 第1445章 挖呀挖(给书友“皇家长公主”的打赏加更) 太子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花,总算是明白昨天周满为什么能那么自信了。 满宝大方的将花放在桌子上任太子妃挑选。 太子妃挑了一朵复色的花朵,自有宫女剪下给她簪在了头上。 满宝笑道:“其余的我拿去送给公主们。” 太子妃笑着颔首,“她们一定喜欢你的礼物。” 一行人便转到御花园里。 太子妃坐着坐辇过去,满宝便蹭了她的坐辇一起过去。 到了御花园,里面还安静着,不过公主们已经来了,她们请的朋友在宫外,要过来还需要一段时间。 看到满宝抱来的花,长豫和明达几位小公主都惊住了,纷纷围上来看。 长豫瞬间放弃自己一早选好的花,重新选了一朵紫色的花簪上,她歪了歪头就着宫女的手去照铜镜,笑道:“可真好看,这么好看的花你也舍得剪了?” 满宝笑了笑道:“太子妃说了,只要高兴就行。” 长豫更喜欢把花留在花盆里慢慢赏,便是很喜欢,她也舍不得簪在头上的。 一般她选了簪头上的,都是在心里喜欢排在次一位的。 明达和另两个小公主也挑了自己喜欢的剪了,但两位小公主太小了,挑出来的花根本簪不了,便打算带回去插瓶。 她们和周满不熟,所以在说了几句话后就腼腆的转身跑到太子妃身边和她说话。 长豫和明达就站在一起说话。 长豫看了不远处的太子妃一眼,含笑问满宝:“周小大夫,太子哥哥的病好了吗,我看这两天太子哥哥和大嫂的心情很好呀。” 满宝笑道:“现在还在扎针,不过在好转了。” 从接诊太子后她就一直这样说,就没换过说辞,外面的人也不能判断是真的还是假的。 明达则拉着满宝转开话题,“我先前听人说你爱花草,大嫂送了你好多贵重的花草,我还以为那是以讹传讹,如今看来,你于养花草上的确很厉害,我记得去年你说过想要些宫里的花草?” 满宝精神一振,高兴的道:“我就是喜欢收藏没见过的花草,这样一养一研究,很是有群。” 满宝想了想后道:“世间万物都可入药,只是药性强弱,适合与否而已,我觉得养花草就跟学医一样的。” 明达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道:“我带你去看,你想要哪些?” 满宝没想到明达这么上道,高兴不已,转身就手拉着手跟她跑了。 长豫:…… 她正犹豫着是跟着一块儿去,还是去找太子妃说话时,宫人来禀报道:“殿下,刘家和李家的女郎们来了。” 长豫立即道:“快请她们过来。” 她转身去招呼她的小伙伴们去了。 皇后让公主们办花宴,却没想出现,毕竟她要是出现,那宫里的其他嫔妃也要跟着出来。 到时候孩子们反而会不自在,时间都浪费在行礼上了。 所以她不仅自己不来,还下令让后宫的嫔妃们别出现。 而太子妃作为公主们的嫂子,她是来坐镇的。 往常宫里公主们的这种活动都是太子妃坐镇的,也不需要她做什么,就坐着当根定海神针,不让孩子们闹起来就行。 满宝已经和明达跑远了,有科科指路,满宝拉着她直奔自己要收录的花草去。 后面呼啦啦的跟着一群伺候的宫女和内侍,有机灵的,已经搬来了花盆和小花锄。 明达不让他们近前伺候,挥手让他们远远的推开,接了小花锄便和满宝一起挖花花草草。 满宝将挖出来的植株种到花盆里,交给后面的宫人,然后拉着明达继续往下一株植物去。 不一会儿,她站在一株开满花的树下,抬起头看繁茂漂亮的花忍不住惊叹,“这辛夷花比牡丹花还好看呀。” 明达便扭头看了一眼她头上簪的淡黄色牡丹,笑道:“你喜欢小花?” 满宝点头,“花太朵了可以放盆里欣赏,簪头上不好看。” 明达便指着开满了枝头的辛夷花问,“那你要不要?” “要!” 辛夷花的花心是偏粉紫色,花朵却是浅粉色,层次分明,一枝有二十来朵,错落有致,很是漂亮。 满宝最喜欢这种花了。 俩人都不用宫人帮忙,自己就把花枝给剪了。 明达给她选的最好看的一枝,俩人个子都不高,所以掂着脚尖去拉了一下便去剪。 勉强剪了下来,满宝便嗅了嗅,高兴得不得了,“花香也好闻。” 俩人便拿着花继续往下走,宫人们远远的落在后面,明达这才问满宝,“我母后最近的身体好吗?“ 满宝点头,“娘娘的病情已经控制住了,她只要不犯病就没事。” 明达手里也拿了一朵花,叹息道:“母后总是过多思虑,恐怕不能安宁。” 满宝便扭头对她笑,“你身体也不好,还这么小,你都爱操心呢。” 她道:“你既然知道多思虑对身体不好,又何必多思?” 明达却没想到自己身上,她辩解道:“我这是身体的毛病,不在思虑,我也就比你小一二岁,你学医术,所思所虑不比我多吗?” 满宝摇头,“我是学习,可是很少忧心的。” 她道:“忧耗神,你不要太操心。” 明达思考了一下后点头,“好吧,那我们今天就什么都不想,只玩?” 满宝高兴的点头:“好呀。” 俩人干脆就放开了玩儿,把御花园摸了一遍,在科科的指导下挖了好些她没见过的花草。 挖完了御花园,明达看了一眼已经热闹起来的花园中心,拉着满宝便往外走,“突然觉得也怪没趣的,不如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还有没有你要的花草?” “好呀!” 俩人就这么跑了。 后面的宫女内侍呼啦啦的又跟上,俩人挖出来的花草或埋在花盆里,或用叶子包好由宫人收着。 等皇后处理完了宫务想到几个孩子问起来时,这才知道明达和周满不在御花园里,而是正满宫的乱窜挖东西呢,这会儿听说都挖到太极殿的前殿去了。 皇后:…… 她揉了揉额头,对尚姑姑道:“快去把两个孩子带回来,前面是大相公们出入的地方,要是冲撞了就不好了。” 尚姑姑连忙应下,转身去找公主和周满。 第1446章 挖莲 满宝和明达是被科科引过来的,满宝挖着挖着根本不在意自己在哪儿了,只管照着科科扫描出来的方向走去。 明达虽在意到了,但她常到前殿来找皇帝玩,更小的时候她还跑到朝堂上撒过尿呢,不过她不记得了,是她母后告诉她的。 后面跟着的宫人欲言又止,但见公主玩得正开心,就迟疑着没有上前。 俩人手牵着手根据科科的指引来到了一座殿门前,满宝看着摆在两侧的石缸发呆,“大春天的,怎么就有莲花了?” 明达见多识广,笑道:“这是前几年花匠养出来的,你看这莲花小小朵,且精致娇俏,花瓣稍尖,是不是像菩萨座下的莲花座?” 满宝想了想,点头,“还真像。” 明达就笑道:“父皇信佛,因此花匠种出此花时父皇很高兴,特意在太极殿里让人放了几个石缸,下人看见,便又努力钻研,不到三年便能让这花一年三季常开,除了冬天,春天天气一放暖它就开始开花,一直到秋末天气寒冷了才停止。” 科科在满宝的脑子里补充,“这株莲花的基因没被收录过,所以可以收录,奖励积分很优厚。” 满宝就低头看着石缸里的莲花,伸手点了点它的花瓣,若有所思的和科科道:“你之所以判断它的奖励积分会很优厚,是不是因为它的基因虽然被改变了,但这种改变具有遗传性,保持性特别好?” 科科没作答。 满宝便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她隐隐知道了他们那个世界的问题了。 商城里那个花农卖了她好多花,似乎什么样的花他都能种出来,只要她有要求,他甚至能让牡丹花和菊花长在同一植株上。 甚至不惧四季,随时都有她需要的花卉。 其实细想一想,这是很恐怖的。 如果一根稻谷上分叉又长出了一根麦穗,两者可以不分春夏秋冬的生长…… 满宝打了一个寒颤。 可这些东西,生长的时候再美好,它们也不能留种,用它们接出来的种子再播种,却不知道长出来什么东西,甚至是什么都没长出来…… 四季有时,万物有灵,人类若是如此控制万物,恐怕万物也会反噬人类。 满宝的目光落在虚空之中,脑中思绪翻滚,却没有再开口和科科求证。 她知道,科科并不是自由的,从上次它不小心透露了“基因”二字便消失了一段时间看,有些事不仅它不能说,怕是她这个宿主也不能问。 否则…… 满宝咽了咽口水。 满宝略微回神,就见明达在她眼前招了招,忧心的问,“你怎么了?” 满宝眨眨眼,明达就道:“你一直看着前面发呆,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我想事情入神了。” 她一低头便发现自己不小心揪了好几瓣莲花,本来挺好看的一朵莲花被她给揪残破了。 她很是不好意思的看着明达。 后面的宫人看得瑟瑟发抖,陛下可是很喜欢这莲花的。 明达却不在意,见莲花变丑了,干脆直接掐了。 满宝也不怎么在意,毕竟一朵花而已,但她觉得这朵花的香气很好闻,不舍得就这么扔了,干脆接过拿在手里把玩。 她看着长得挺好的莲,问道:“陛下既然很喜欢,我们挖了是不是不好?” 莲花得需要挖出根茎才能收录,不然收录枝叶是没用的。 明达问道:“挖了根茎后它会死吗?” “不会,”满宝道:“我小心一点儿,就掰一块,剩下的让它继续长。” 明达就笑道:“那不要紧,你挖吧。” 明达还撸了袖子想自己挖呢,结果她才撸起袖子,宫人便立即上来,满宝已经伸手挡住她,“水冷,你别碰冷水。” 说罢将花递给她拿着,她四处找了找,看到不远处的敞轩下有坐榻和胡凳,便蹬蹬的跑过去搬来两张胡凳。 直接垒在一起,然后就站上去,撸了袖子便伸手进石缸里挖块茎。 刚在书房里听了两场激烈的争吵,脑仁有点儿犯疼的皇帝决定出去走走,顺手把书房里吵得不可开交的几个人一起带出去散散心,结果才转到偏殿就看到他的小宝贝和周满站在一个石缸前。 而周满差不多半个人都埋进石缸里了,正撸了袖子在石缸里摸着什么。 明达站在一旁问,“怎么样,摸到了吗?” 满宝道:“摸到了,但它长得太紧了,为了不伤它,我得慢慢的。” 她笑道:“别说,这泥还真好摸,就是水太冷了。” 正当皇帝迟疑着是不是出声叫他们时,就见周满把手抽了出来,一脸高兴的道:“挖出来了。” 她扬起小手,手中握着一块黑乎乎的东西,那东西上还连着一株莲花。 皇帝:…… 众臣:…… 站在明达她们身后五步远的宫人本来一直低头,只敢看着明达的脚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微微一抬头,看到左侧廊下站着的一群人,吓得直接跪到地上。 皇帝淡淡的瞥了他们一眼,古忠立即示意他们噤声。 跪下的宫人们便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明达没留意到身后的动作,正帮着满宝小心的扯开缠在一起的莲花。 满宝用力的掰了掰,当着皇帝和众臣的面把那块黑乎乎的东西一分为二,一块大,一块小。 不巧的是,那块小的连接着一株莲花,满宝将掰下来的块茎交给明达,直接把那块只有两个拇指大小的块茎埋进石缸里。 她想了想,觉得这恐怕有点儿难活,因为她的原因让花匠难做总不好,于是和科科说了说,在系统空间里拿了一小包上次d博士送她的植物浸泡液,直接埋在了那根茎的旁边。 这东西是去年她跟d博士交易一株叫铃兰的植物时,d博士顺手送她的。 当时除了收录的一株,她还挖了两株,其中把一株还算强壮的放到论坛上被d博士拍了,还有一株她自己养着,结果那株被挖怀了根茎,不好活。 d博士知道以后就顺手给了她一盒植物浸泡液,这东西在商城上没有卖,但在生物研究室里却很常见,而且不贵。 这东西大半是白色,小半是绿色,密封在透明的薄膜里,薄膜遇水就溶解,一点儿痕迹也没有。 所以满宝特别放心的把这东西埋在了莲花根茎旁边。 第1447章 不要干预 满宝抽出手来,还特别贴心的在泥上抹了抹,让它更平滑一些。 她抽出手来,低头看了一下早已经浑浊不堪的石缸,扭头对明达笑了笑,“等一会儿泥沉淀下去,水就清了。” 明达踮起脚尖看了看,却还只能看到最上面的一点儿水,看着是很浑浊。 满宝跳下胡凳,将垒在一起的胡凳拿下来,给她贡献了一张。 明达便也踏上胡凳,这才看到这水不是一般的浑浊。 她很担心,“水真的还能变清吗?要不要换水?” “不用,”满宝很自信,“小时候我们去河边玩,河里的泥沙多,踩下去玩一下就浑浊了,你再出来等一会儿水就清澈了。” 她道:“泥沙沉重,只要时间够,它们总会沉淀下去的。” 满宝将袖子放下来,这才发现她刚才太靠近石缸,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点儿,于是她想了想,干脆就把湿漉漉的手往裙子上一擦,擦干以后搓手,把手搓热后道:“我们再去那边看一看吧。” 一直不做声的皇帝便轻咳一声。 还站在胡凳上的俩人齐齐扭头看向左边,皇帝板着脸问,“明达,你们在干什么?” 明达公主却是高兴的从凳子上跳下来,把手中的块茎还给满宝便直奔皇帝而去,“父皇,您怎么来了?” 明达才扑上来,皇帝的脸就板不住了,忍不住露出笑脸,握住她的手道:“和太子封大人他们来散散心,就见你们两个在这儿调皮捣蛋。” 满宝已经走到一边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挥了挥手让她起身,笑问,“周满,你怎么把朕的莲花给挖了?” 满宝:…… 她看了眼手中的块茎,迟疑道:“我再给您种下去?” 这下轮到皇帝无语了。 明达就摇了摇皇帝的手,撒娇道:“父皇,是我要送给周满的。” 皇帝就点了她的鼻子道:“春寒料峭,这会儿水还冷冰冰的呢,你怎么能去摸水呢?” “我没摸,是周满摸的。” 皇帝便扭头对周满道:“朕也听说过你擅养花草,你既喜欢,朕就赏你一缸便是。” 一旁的古忠便记下了,回头让人给周满送一缸莲花去。 满宝连忙谢恩。 皇帝这才领着大家走下走廊,也走到石缸边上看,看到依旧浑浊不堪,却泥土沉浮的石缸,摇头笑了笑后道:“这缸莲花可遭了大罪,就留着吧,回头选一缸好点儿的给她送去。” 古忠应下。 皇帝看着这缸莲花,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许久后突然扭头问周满,“你把这莲花块茎一掰为二,还只留下这么点儿给这莲花,它还能活吗?” 满宝一愣,便知道他早看着了,毕竟是人家的花,她有些不好意思,“能吧……” 她搜肠刮肚的想着好话,“莲不仅出淤泥而不染,它也坚强得很呢,我想,只要我们接下来少干预它,它自己就能活过来了,说不定还能长得更好呢。” 块茎边上埋着浸泡液呢,只要没有人想着把水和泥换了,她敢保证,过一个晚上,它又是生机勃勃的莲花了。 皇帝却盯着石缸里的已经有些蔫的莲花沉思,“不干预吗?” 满宝连连点头,也看到石缸里的莲花枝叶因为她们刚才力气太大而有些蔫了,她立即道:“这就是一时的,只要不动它,过一两天它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越长越好呢。” 皇帝思考了一下,便笑着点头,“好,那朕就等两天看看。” 站在后面的太子垂下眼眸,也瞥了一眼石缸里的莲花。 封尚书和殷礼等人对视一眼,也不吵架了。 没错,他们刚才在书房里是吵架来着,当着皇帝的面还差点打起来了。 昨天晚上有贼光顾刑部,然后刑部没拿住贼,倒是被京兆府给拿住了。 封尚书丢了面子,一早上本就心气不顺,但因为唐鹤劝他,他也觉得刑部过于疏漏,因此将气忍下了。 结果上朝以后,不仅御史弹劾他,连大理寺都跑来凑热闹,把他的里子剥了,还把面子放在地上踩,所以封尚书就没忍住和人吵了起来,顺便把殷礼给扯进来让水更浑浊一些。 加上太子新上了一封自省书,于是大家就呼啦啦的转换阵地,换到书房里吵起来了。 太子从来就不是温良的,不仅加入,还在一旁拨火,他们来前,封尚书几个正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差点当着皇帝的面打起来。 周满说的这番话或许是无意,却正对了太子的意思,这缸莲花的死活现在可是关系重大了呢。 满宝和明达对此一无所知,见皇帝和群臣们都面色严肃,觉得他们一点儿也不好玩,于是找了机会告辞,悄悄的就溜了。 溜回御花园,长豫她们的客人已经到齐了,连云凤郡主都来了,正沉着脸独自坐在一旁。 刚才她和长豫吵架了,当然,是她和长豫吵,长豫没与她吵。 皇后早和她们说过,不叫她们和云凤起冲突。 她的奶嬷嬷私底下告诉她,“今时不同往日,以前您和云凤郡主吵架,她有太后撑腰,您也有皇后周旋,吵得再凶也没事。可现在您再与她吵,传出去不免让人觉得您在欺负她。” 嬷嬷道:“公主年岁到了,这两年便要选驸马,她现在是瓦片,您却是玉石,何必去拿玉石碰瓦片呢?” 长豫觉得她说的对,所以便是云凤郡主找茬儿,她就是生气也不跟她吵。 被长豫和明达请来的女郎们,便不都是她们的朋友,至少面上还是过得去的,她们也不喜欢和云凤玩,因此就把她冷落到一边了。 小姑娘们可以凭喜好聚在一起说话玩耍,太子妃却不行,所以她坐到了云凤郡主身边,笑着和她说话。 结果她才开口说了两句话,满宝和明达便手牵着手回来了,云凤郡主看到,脸色一沉,狠狠地瞪了周满一眼后便起身离开,甚至都没和太子妃告退。 太子妃脸色微沉,不过片刻又带上了笑容,和跑过来的明达满宝招手,笑问:“瞧你们,衣裳都沾了泥土,这是上哪儿去了?” 第1448章 长歪了 满宝笑了笑,和明达一起道:“就四处逛了逛。” 太子妃看见满宝便多了两分安心,她也不扰她们,自己坐在亭子里,拍了拍她们的手道:“去找她们玩吧。” 明达就拉着满宝去见她的朋友们,给她们介绍。 来的闺秀中满宝以前见过好几个,只是不太熟而已。 毕竟,女郎们都喜欢和十来岁的小朋友一起玩,周满每次去后宅给人看病,或是参加宴会,都是被拉在妇人堆里,虽见过,却没跟她们一起玩过。 她们头上也都簪了花,有好些人还是从满宝带来的花里选的,因此见到满宝颇有些不好意思,然后就夸起她的花来。 满宝便笑道:“你们要是喜欢,回头可以让人来我家拿,我家别的不多,就是花草多。” 她们也听过周满喜欢花草的传言,听说太子妃去年赏了她好多花草呢。 刘家的女郎看了看她头上的花,笑道:“你选的花可真配你,我们之中除了长豫,没几个人能簪大朵的牡丹,可花色和花型不错的花都大,我们想选适中的也不行。” 满宝便笑道:“我家里有,你喜欢什么颜色和品种的?” 刘家女郎一听就高兴起来,双眼发亮的道:“我也喜欢复色的,颜色不用特别多,只要有红紫便可。” 一旁的长豫想了想后道:“中间若再带点儿黄才好看呢。” 满宝点头,表示一定给她找来。 一旁的李家女郎见了不由好奇的问,“周小娘子,你家里真有这么多牡丹花?” 满宝便笑道:“我便是没有,也能给你们找来。” 她道:“我认识很多花农。” 众人便笑了笑,并不往心里去。 京城内外的花农,说到底还是各家的佃农,只是给权贵世家们种花的。 论花农的多寡,谁能比得过她们去? 长豫不知想到了什么,拉住满宝道:“我院子里有一盆牡丹花,是纯白的,听说去年长得极好,今年却长坏了,你一会儿随我去看看如何?” 满宝就觉得有些不好,但她还是被长豫拉着去看了。 和长豫关系好的也跑去凑热闹。 明达则留下来招呼剩下的人。 长豫觉得过来的都是自己人了,于是说话也不再避讳,直接道:“这盆白雪是内库那边送来的,据说是从益州王府里抄的,还是益州王妃从益州带来的呢。” 她道:“听说去年益州出了好多好看的牡丹花,皆是名品,这一盆在益州最受欢迎,结果我养了它半年,还想着今年进献给父皇呢,结果它成这样了。” 大家和长豫一进她的园子便认出来她说的白雪了。 因为真的太显眼了。 她也很喜欢牡丹花,园子里有一处就是专门种着各色牡丹树的,树嘛,那都是往上长的,枝叶繁茂,期间点缀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多好看呀。 结果长豫的这一片园子生生给一盆花给破坏了。 满宝也是第一次见到变种的牡丹第二年的样子,一时也都惊呆了。 白雪的枝叶看着还挺正常的,但此时开的花…… 姑且称之为花吧,还是白色的,但本是大瓣大瓣的花朵却是拉得长长的,如同藤蔓一样从枝叶间蔓延开来,更让人惊悚的是,那花瓣藤蔓还缠住了一旁的牡丹花。 长豫道:“这盆牡丹一开始看着挺正常的,结果上个月要开花时那展开的花越来越奇怪,就跟蛇似的生长开来,还往枝上缠,而且花瓣就跟藤蔓一样硬,跟其他的牡丹花瓣一点儿也不一样。” 刘家女郎忍不住捂住心脏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问,“你怎么不剪了?” 长豫就无奈的道:“我当然剪了,剪了才发现问题,这哪儿是花呀,简直是铁藤,一剪子竟然都剪不掉,我去剪它的枝条,发现也是如此。” 她道:“这事还惊动了母后,不过母后看过后让我先放着,说要看看它最后要长成什么样。” 她目露期盼的盯着满宝,“你喜欢花草,知不知道怎么解决?” 科科默默地吐槽:她要是会,联盟便是花费再大的代价也会接她到最高维度去当神一样供起来。 满宝沉默的摇头,她要是会,早从花农那儿买各种花呀草呀,甚至是粮种呀,早赚很多很多钱了。 哪里用像现在这样,只能卖花枝,不敢卖整盆整盆的花了。 而此时,唐夫人正在自家的花园里盯着眼前的牡丹花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花匠跪着,瑟瑟发抖道:“夫,夫人,小的真的很用心的,但这盆牡丹花也不知怎么了,十天前花瓣就开始长歪,不到十天就变成了这样。” 唐夫人想了好一会儿,伸手道:“拿剪刀来。” 下人立即小心翼翼的把剪刀奉上,唐夫人一剪子下去,花枝竟然纹丝不动。 她皱了皱眉,捻起一根牡丹花瓣,不错,就是一根,白色的,像飘带一样伸展到跟前来的。 她一剪子下去,竟然没剪掉。 唐夫人面无表情的放下剪刀,道:“选一间空的房间,把这盆花搬进去,平日里给它浇浇水就可以了。” 花匠连忙磕头应下。 唐夫人转身离开,想着她得去找满宝聊一聊。 满宝和太子妃在长豫公主她们吃了宫宴,这才回到东宫。 太子已经吃过午食等着了,满宝给他扎针的时候他刚好可以闭目养神。 他闭着眼睛,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今日多谢你了。” 满宝摸不着头脑,问道:“谢我什么?” 太子笑了一声后道:“没什么。” 他顿了顿后道,“你喜欢花草,让太子妃送你便是,怎么带着明达到处挖?她身子不好,不能吹风,也不能晒太阳。” 满宝道:“东宫这边的花草我都见过了。” “所以你只喜欢养自己没见过的花草?” 满宝点头应是。 太子觉得她毛病真多,于是不打算惯她的毛病,道:“那以后还是赏你一些布料吧。” 满宝一点儿也不介意,有礼物收她就很高兴了,因此直接谢恩。 太子妃倒了茶进来,正要喝茶,满宝看了一眼后道:“娘娘,你现在最好不要喝茶吧。” 太子妃便一顿,问道:“那我喝什么?” 第1449章 不要主动认(给书友“胡来来”的打赏加更) “喝白水最好了,烧开的水放一放,喝温温热热的多舒服呀,而且水无味儿。” 太子妃就若有所思,“这世上就没有无色无味的毒吗?” “反正我知道的,没有。”满宝道:“我所知道的,这世上的毒都是有色有味儿的,两者总会占其中一样。像那块毒石头,味儿有没有我不知道,但色是一定有的。” 太子:…… 这会儿他是彻底睡不着,也不想睡了。硬挨过这两套针法便起身把满宝赶走了。 满宝哼哼两声,转身走了。 宫里把她今天和明达挖的花花草草都给她装上车了,毕竟这是公主送她的,又算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宫里还是不会扣下的。 何况,周满如今在宫里勉强算得上是个红人。 满宝高兴的把这些东西都搬回家,然后就在花园里整理起来,有多余的,挖了好几株的就收录一株,剩余的便放着在花园里挖个坑种了。 唐夫人来时,她已经把该收录的都收录完了,挖坑正挖的高兴呢。 孟氏领了唐夫人进来,还要去给她泡茶,满宝很惊讶,“唐夫人,您怎么来了?” 唐夫人则看向花园里摆着的那几盆牡丹树,上面的花枝大部分都被剪了,只有几朵还没开的花骨朵还在。 但仅仅是花骨朵她都能看出来这花的颜色和花型必定很好。 唐夫人伸手摸了摸那花骨朵,触感很好,完全看不出异常。 她歪头看向满宝,道:“看着那么好的牡丹花,怎么翻过一个年,却变成了那样呢?” 满宝微微瞪眼,惊诧道:“夫人的消息竟这么灵通,我们才从宫里出来没多久你就知道了?” 唐夫人眯眼,“什么宫里?这与宫里有什么关系?” 满宝:“……难道您不是因为知道了长豫公主园子里的牡丹长歪了才来的吗?” 唐夫人:“……” 她咬牙道:“去年在益州,我买了白牡丹,你还送了我一盆。” 满宝:…… 她瞬间心虚,小声道:“益州到京城路途遥远,您怎么还千里迢迢的把牡丹搬回来了?” 唐夫人瞥了她一眼,转身进亭子里坐下了。 满宝连忙去净手,也坐到了唐夫人的对面。 孟氏泡了茶上来便退下去了,唐夫人的丫头也远远的站着。 满宝讨好的将茶奉到唐夫人跟前,道:“在益州城卖的白牡丹我特意定的低价,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唐夫人皱眉问:“你知道那花会长成那样?” 满宝摇头,“我不知道它会长成什么样,但我知道它很难维持前一年的样子。” 唐夫人忍不住问,“这些花你都是跟谁买的?” 满宝含糊道:“和一个花农买的,他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花草。” 唐夫人便迟疑道:“那我的兰草……” “您的兰草绝对没问题,”这一点儿满宝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她道:“如果您养残了,那一定不是花的问题。” 唐夫人没好气的道:“所以是我的问题了?” 满宝嘿嘿一笑,小心的拉了拉她的袖子道:“唐夫人,这事您能不能不告诉别人呀。” “我不说,难道别人就不知道了?”唐夫人道:“听你那意思,宫里都出现这样的牡丹了,我看你能瞒到几时。” 她叹息道:“好险去年你卖出了不少盆,若是每一盆都长歪了还好,东西多就不稀奇了,若是只有这一二盆,还是出现在宫里的,你就等着吧。” 要是有心人往老天爷示警一类的想,那简直是要人的命。 满宝卖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她扭捏道:“当时我只顾着坑益州王府和赚钱了,根本没想这么多。” 唐夫人眨眨眼,“坑益州王府?” 满宝一提她才想起来,好像她这些东西的确大多卖给了益州王府,而且还都是高价…… 唐夫人目光落在满宝身上,意味深长起来,“你这坑的不错。” 不过这一瞬间,唐夫人便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但她看着满宝什么都没说,事情还没到那一步,她才不说呢。 说完了最紧要的事,唐夫人便问道:“你这还有没有名品牡丹?最好是没出现过的牡丹花色。” 满宝问道:“您不嫌弃它们会变?” “嫌弃什么,你便宜些给我,让我去出一出风头就行,等回头赏完了花还能簪头上赏玩一天,到时候再把花铲了烧了就是。”唐夫人顿了顿后问:“对了,现在我家里那盆牡丹怎么处理?既剪不断,也不好铲死,它可硬着呢。” 满宝现在对它正感兴趣,立即道:“那您送来吧,我看看能不能把它弄死。” 但唐夫人看了眼兴奋的满宝,觉得她一点儿也不像是要把它弄死的样子。 于是她道:“算了,我还是自己养着吧。” 她也很想知道它到底能长成什么样。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 牡丹花变异的方向和菊花完全不一样,太子妃回送她的那些菊花大多是直接死了,还没死的那一盆看着也很正常,目前还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她其实也想看一看它们最后会长成什么样,可她现在养一盆,也得等到明年才能看到效果。 唐夫人起身告辞了,路上告诉满宝,“只要别人不问,你就别主动认牡丹的事。” 她道:“现在益州王妃估计也想不起来那花是你卖的。” 满宝连连点头,所以她今天在宫里时什么都没说。 送走了唐夫人,满宝便坐着等白善他们回来,结果今天白善却回来得很迟,家里都吃过晚食了他才和白二郎骑马回来,大吉跟在他们身后护送。 他将三匹马栓在马棚里,白善和白二郎却跑到后院,满宝问,“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晚?” 白善抬手先给自己灌了一杯茶,这才看向她道:“你知道今日朝中出事了吗?” 满宝问道:“出了什么事?” 白善一字一顿的道:“太子和陛下上了自省书。” 满宝却道:“太子这时候上自省书不是正常的吗?” 虽然太子妃有孕的事没公开,但太子和帝后都是知道的,他这会儿心态平和了,知道为将来谋算了有什么奇怪的? “你知道太子在自省书上写了什么吗?” 第1450章 崇文馆 满宝:“写了什么?” 庄先生和向铭学也好奇的抬起头来看向白善。 白善一脸严肃的道:“太子要为崇文馆招贤。” 崇文馆是太子读书的地方,是从小太子受太傅教导的地方,和其他皇子不一样,太子从小受的是帝王的教育,老师是单独的。 以前太子的太傅是孔祭酒和陆学士,前十八年,太子虽然调皮,偶尔表现出些叛逆,相比于治文,更喜欢跑马习武,但整体还是让孔祭酒和陆学士满意的。 毕竟,他是太子,诗赋写得不好,但经学和儒学都精通,又有心治世就好。 但后来太子学坏,皇帝便开始一批一批的给他换老师,朝中的大臣全都当过太子的老师,像魏知、老唐大人、李尚书等人,甚至国舅爷赵国公和殷礼等人都去崇文馆里当过几个月的老师。 不过皇帝的办法没奏效,反而让群臣对太子越来越失望而已,太子和大臣们的关系也比较复杂。 比如魏知,他不赞成废太子,但他也觉得太子做得不好,于是隔三差五的上书骂太子,频率都快赶得上骂皇帝了。 但一有人暗示三皇子孝顺又聪明时,魏知又维护太子,认为应该维持正统,三皇子没有主动要求就藩,明明已经成年却还留在京城让皇帝为难就算不上孝顺云云。 有时候太子做的错事太过分了,他也会忍不住上书暗示皇帝,要不您还是考虑换个皇子吧。 当然,过后他都要再补充一封折子表示前一封折子是他失了理智之下所写,所以请罪云云。 反正就一句话,崇文馆是太子读书的地方,是他的地盘,但现在,他跟皇帝上书,明目张胆的要招贤纳士。 白善喝了一口茶,因为下午说的话有点儿多,这会儿还有些沙哑,“太子上书说他身上有很多不足的地方,以前对老师们的教诲没听进去,是他的过错,反正他现在知道自己的错处了。” 他道:“听说当时皇帝一听,高兴得不得了,当场就表示要孔祭酒他们排班去教导太子。” “太子折子上还说他一个人读书无趣,总是学不进去,所以想要一些人与他一起读书。”白善脸色严肃的道:“太子连名单都准备好了,皆是朝中权贵之子,连魏大人的儿子都在上面。” 他道:“本来陛下还挺高兴的,但看到那名单后就皱了眉头,当时魏大人不在场,但李尚书的人也表示反对,今天下午魏大人就进宫了,陛下没见他,魏大人就堵在太极殿的殿门口冲里骂了一个时辰才出宫。” 所以一个下午,国子学里的人全知道了。 没办法,作为未来官员的预备役,他们的消息就是这么灵通。 满宝张大了嘴巴,猛的就想起了今天皇帝站在石缸边上和她说的话。 她觉得不太对,咽了咽口水道:“今天中午太子跟我道谢来着。” 白善问:“谢什么?” 满宝半响无语,沉默了许久后道:“算了,他们大人物间的事我们别管了,好像跟我们没关系的。” 白善见她跟鹌鹑似的一缩一缩的,便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做了什么坏事?”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 白善已经道:“不可能与我们无关,因为今天从博士们那里传出话来说,孔祭酒不愿去教太子,正打算告老还乡呢。” 国子监现在牛鬼蛇神少,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得益于孔祭酒的庇护,他一走,国子监未来交到谁手里还不一定呢,这可是与他们切实相关的。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很大可能会同意太子的上书?” 连庄先生都忍不住问,“为何?” 满宝:“因为石缸里的莲花一定会活的,不仅会活,还会长得很好。” 满宝说的不错,经过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的休息,石缸里被她掰走一大半块茎的莲花不仅重新撑直了莲花杆,其中的两个花苞还半开了,无一不在显示它们多健壮,多精神。 皇帝一大早便跑来看了,他盯着石缸里的花看了半响,扭头问一旁的古忠,“这莲花没换吧?” 古忠立即道:“昨天陛下走以后奴才便叫人在此守着了,无人来动过这莲花。” 皇帝便点了点头,问跪在一旁的花匠,问道:“那块茎,被掰去这么多还能活?” 花匠昨天不在这儿,根本不知道周满掰去了多少,不过这也不耽误他的回答,他道:“陛下,莲茎便是只剩下一点儿,只要能发芽,那就能长起来。” 不过长成什么样儿,多久才能长好就不一定了。 花匠没敢提。 皇帝沉默了片刻后道:“它倒是顽强。” 花匠头贴着地砖,闻言道:“只要有水,它就能活。” 皇帝就捏着手指没说话。 太子这几天虽也偶尔与人吵架,但脾气的确收敛了不少,这会儿还有心经营起人脉来,这是好事。 皇帝还真不怕太子经营人脉,他怕的是他破罐破摔,还跟以前一样混不吝。 可心太大了也不好,太子呈上来的名单几乎将京中的世家和权贵的适龄公子全囊括在其中了。 皇帝沉吟了一下便转身往前殿去,该上早朝了。 今天的早朝吵得特别厉害,皇帝同意了太子为崇文馆招贤纳士的请求,认为太子难得愿意上进,他当然要支持。 朝臣之中有同意的,却也有发对的,于是吵得不轻。 满宝进宫的时候,太子还在殿前跟人吵架呢,她跟太子妃摸了摸脉,表示孩子很健康,然后就跟太子妃一起学琴,偶尔吃两块点心。 她们在这里风和日旭,太子在前面风雨交加,孔祭酒这几年被太子折腾得心累,不乐意再跑去教他,于是上书和皇帝请辞,想要告老还乡。 于是,朝上更闹腾了,在这种闹腾之下,什么周满翻车案,马车投刀案,连太子中毒案都快要被人遗忘了、 崇文馆招贤的事不小,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定下的,于是在他们吵架的时间里,殷礼和唐鹤趁机越查越深入,带回京城的消息和东西也越来越多。 第1451章 赌输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最近在京城闺秀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连周立君都混得很快乐。 正是春天,百花开始盛开的季节,而百花中,最名动京城的还是牡丹。 满宝抱着一怀的牡丹花进宫,算是在京城中打开了名声,没两天,先是刘家娘子让刘焕去周满家选了一朵复色的牡丹,然后是李家的娘子派了人来选中了一朵姚黄…… 其实相比于买一朵朵的花枝,她们更想买的是盆花。 不过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满宝没敢卖给她们,只乐意卖花枝。 为此,周立君特意把饭馆收钱的事暂且交给周立重来管,她则跑回来打理满宝的这些花树生意。 也不知道小姑从哪儿找到的花场,反正她和白善总能从外面买到好花回来。 她则负责领着上门来的各家下人挑选花枝。 对于特别想买盆花的人家,她是这么说的,“像这样的名品牡丹,在外头一盆花起码要上百两,一年也就赏玩一次,一盆牡丹才有几朵花能簪到头上?” 她道:“还不如买的花枝。一枝花贵的也就五两,便宜的二两就能买到,小姐们就是天天换着花戴能花多少钱?何况买回去还得费人照顾,也不一定就能种出原色的来。” 看到过小姑拿回来的那些变种菊花的下场,她觉得她也不太敢卖,做买卖还是要讲信誉的,卖了盆花,人家只能养一年算怎么回事? 而对于暗示花枝价格过高的人家,她是这么说的,“我小姑养的花是用心的,这一盆盆可都是名品,有些品种甚至都没见过。簪一朵名品往宴场上走一圈,以花衬人,女郎们必定万分注目,也就几两银子还贵吗?” 她道:“要知道若是盆花,那可是成百上千两都不一定买得下来的。” 能代替主人来选花的,那都是很了解主人心思的,他们之所以来周家采购花枝,还不是为了漂漂亮亮的艳压其他人? 于是哪怕嘴上嫌弃贵,她们也会买。 不过她们的言行还是提醒了周立君,她对满宝道:“小姑,咱不能有求必应,这花不能卖太多,不然街上都是名品,后面就卖不出价格了,明年还要再做这门生意呢。” 要是十枝花赚的钱和卖一枝花赚的钱一样,她当然愿意卖一枝花了。 于是,再有人上门问花,周立君就不是谁都卖了,总要推脱两次,说今天没有,或是你想买的花色没有,还没开好,得再等两天…… 反正就没有她找不出来的理由。 满宝还以为她这样会得罪人,人家会不乐意再来与她买,结果却更受吹捧了。 更多的人求上门来,连庄先生都惊异的看着周立君,然后和几个徒弟道:“没想到,我们这院子还能出一女陶朱。” 周立君读书少,正在一笔一划的写卖花的账本,闻言抬头好奇的问,“陶朱是谁?” 白二郎在一边道:“陶朱都不知道吗?陶朱公呀,范蠡,春秋时楚国的名人,据说他很厉害,三次成为巨富,又三次散尽家财。” 白二郎说到这里一顿,怀疑的看了周立君一眼,扭头和庄先生道:“先生,您是不是过誉了?” 满宝见他贬低自家的侄女,不乐意了,推了他一把道:“这话也不该你说,该立君来说才对。” 一旁的白善却将一篇文章放在她眼前,道:“这是我的文章,学里的博士也都批阅过了。” 满宝低头看,惊住了,“他们怎么都批了优?” 白善自豪道:“我都说了,我的文章必过的,你看后面的印章。” 满宝翻到最后看那一排排的优字和印章,许久说不出话来。 白善的这篇文章写出来有二十天了,他之所以现在才给满宝,是因为要她输得心服口服,以免她又找什么借口不认输。 他的文章写出来后,最先便呈给庄先生看了。 庄先生看过后很满意,给他打了一个优。 白善便让庄先生把优字写在文章的最后。 当时庄先生看了他一眼,大约知道他和满宝打赌的事,于是给他写上了,或许是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给上面盖了个私章。 白善一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拿到学里去给博士看时,便也让他写下评定,再按个章。 本不乐意按章的博士听说他跟人打了赌,这是成绩凭证时就很乐意的给他按了私章。 不仅如此,博士还特别殷勤的帮着白善找了好几个博士,大家一起传阅评定。 最后文章从国子学传到太学,又传到四门学,听说还被传到了律学和算学,转了一圈后落在了孔祭酒的手里。 孔祭酒细细地看了两天,于是也在上面写了一个优,按了一个私章。 所以这会儿满宝想找个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出来,毕竟这一溜的红章在后面盖着呢。 于是她没空搭理白二郎了,很不服气的问道:“为什么?” 她拿了文章去请教庄先生,“先生,你们就没想过荒废农耕的后果吗?” 庄先生笑道:“农耕不是那么容易荒废的,何况,这是一篇文章,我等只看这一篇文章,他说服了我们,我们便给了他优,你要是不服气,也可以写一篇文章驳他。” 白善站在她身边扭头问她,“你要写文章驳我吗?” 满宝:……她现在哪有空哟? 不过她还是不服气,于是狠狠地点头,“驳!” “那你写吧,”白善道:“不过我们赌的是我这篇文章能不能过,现在先生们不仅给我过了,还给了我优,便是你写文驳倒了我的文章,那也是另一件事了,你得认赌服输。” 周立学特别好奇的问白二郎,“小姑他们赌什么了?” 白二郎摇头,“不知道,不感兴趣。” 白善已经笑问满宝,“后日我休沐,后日我们去如何?” 他道:“再过一段时间,山中桃花就要开尽了。” 满宝点头:“好吧,那就后日。” 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她自认是愿赌服输的人。 第1452章 约会失败 因为要和白善去看桃花,第二天满宝进宫给太子扎过针以后,她就和太子太子妃请了一天的假,道:“我明日要出一趟远门,后日再进宫来吧。” 现在太子妃已经有了些孕期反应,但还好,只是嗜睡,犯困,又闻不得荤腥而已,还不是特别严重。 这段时间满宝天天进宫,太子妃身边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她的胎像也越来越稳,又有满宝在一旁调理,现在母子都很健康。 就算满宝隔一天不进宫也没什么。 太子妃也没以前那么紧张了,点头同意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白善便换了一套新衣服,将昨天傍晚洗好的头发束起来,想了想,还打开了盒子,取出一块玉佩来挂在腰上,一切都准备好,他去隔壁邀请满宝。 满宝也换了一个发型,换了一身新衣服,还特意将头上的珠花给换了。 满宝开门,看到白善,忍不住抿嘴一笑,俩人隔着一道门对望傻乐。 白二郎领着同样休沐的周立学等人趴在书房窗口上往外看,一脸的啧啧啧。 白善听见响动,扭头看到他们,暗暗警告了白二郎一眼后伸手牵住满宝的手,“走吧,大吉已经把车准备好了,我们去街上吃早食如何?” 满宝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白善请她吃饺子,俩人都正长身体,胃口很好,见她望着对面摊位的肉饼看,他便起身过去买了一个肉饼,直接掰开,俩人分吃了。 白善还买了一包糖炒栗子,打算上山的时候吃。 俩人手牵着手正要上车去玄都观,十几骑快速从后赶来团团将他们围住,白善和满宝都吓了一跳。 白善将满宝拉到身后,才吃完肉饼的大吉也立即挡在俩人身前。 一人骑马而出,晃出一个牌子后道:“周小大夫,殷大人要见你,请您跟我们去一趟京兆府吧。” 满宝松了一口气,悄悄和白善道:“可能是翻车案有了结果。” 白善紧握着她的手道:“我与你一道去。” 三人被一队兵马护着往京兆府去,一路上许多人都看见了,加上刚才他们快马围来,这会儿恐怕有心想知道的都知道了。 满宝和白善目光交汇,正疑惑殷礼为何这样大张旗鼓的来请她时,就听到科科说,“我扫描到了放射物质,就在往前九百五十八米的地方……” 满宝:…… 她立即扭头附在白善耳边说了这事,然后道:“我们成了鱼饵?” “不,”白善很是郁闷,觉得他们就不能选另一天吗?他道:“应该是打草惊蛇的草,现在就看蛇会不会被惊动了。” 到了京兆府,殷礼并不在,或者他在,只是没出来见他们而已。 见他们的是唐大人。 唐大人笑吟吟的看着他们,一点儿也不意外俩人会一起过来,见他们美饰华服,再一看他们脚上穿的鞋子,他忍不住笑,“怎么,今日约定好了出去玩儿?” 他道:“你们该不会是要玄都观里看桃花吧?” 白善拉了满宝上前,问道:“唐学兄,你们大费周章的把我们请来到底是何事?” “我可没请你,我请的是满宝,不过你既来了,我也不好赶你走,”唐大人笑道:“过来吧,我想这一二日你们是别想出去玩了。” 白善就知道。 唐大人领他们到侧院的一个房间里,也不让他们进门,而是带着他们在窗口那里往里看。 白善和满宝好奇的探头进去看,就见里面正战战兢兢的坐着两个人,床上还躺着一个。 他们的形容都不太好,坐着的神色憔悴,眼窝深陷,头发稀松,而躺着的,连呼吸都微弱了。 满宝是大夫,耳力素来好,这窗口离那人躺的地方又不远,她能听到那俩人的呼吸声,却几乎听到床上躺着的那个。 她不由扭头去看唐大人。 唐大人没说话,示意他们继续看。 屋里的俩人已经发现了他们,只抬头看了一眼便跪到了地上,瑟瑟发抖。 白善蹙眉。 科科在满宝脑海中道:“桌上是放射物质。” 满宝立即看向桌子,便见桌子上放着一个盒子,但盒子是盖着的,她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唐大人见满宝看到了里面的三人,这才带着她走到院子里,离那屋子远了一点儿。 他道:“那块宝石就是从他们家里取来的,你看他们身上的病症像不像是中毒?” 满宝在脑子里问科科,“他们是中毒吗?” “如果你们将放射性物质污染称之为中毒的话,那是。” 满宝就对唐大人点头,肯定的道:“是。” 唐大人便叹气,“情况很不好,据去查探的人说,他们整个村子的人都受到了影响,这两年生下来的孩子中,有一个多了一只手,一个,五官有些怪异,都没能活过十天去,还有一个女婴,才出生就被溺死了,因为她的右脚是一截肉瘤,根本没有五指。”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白善也心惊胆战,“这么严重?” 唐大人沉着脸点头,“他们不知道原因,以为是天罚,有不少人搬离了村庄,但更多的人搬不走,因此他们还拿活人祭祀。” 满宝和白善都屏住了呼吸,有些难受。 唐大人也不好受,顿了顿后道:“那石头……的毒性这么强?竟能影响到整个村庄?” 满宝点头,根据自己看过的资料,情况只会更坏,她道:“便是埋在地下,它也会污染土地,慢慢的扩散开去,落下的雨水渗透过它,还会带走它身上的毒。” “那些毒顺着水土流淌,种植的菜蔬,粮食有可能会被污染到,”满宝道:“要是它是裸露的,且时常被人把玩,观看,毒性会更强。” 她顿了顿后道:“这东西不该是我们这个世界的。” 唐大人点头,“不错,我问过,这是天降之石。” 唐大人带他们回了办公室,从案桌上取了一叠资料给他们,道:“大贞九年,高昌国落下一块天石,被高昌的一位贵族所占,他派奴隶从砸下的天坑里取出一块宝石,然后派一匠人日夜雕琢,最后截取雕琢出了一块公鸡状的宝石。” 第1453章 克星(给书友“女皇陛下晓雪”的打赏加更) “除了已经雕琢好的公鸡宝石,他们还打磨了其他小的配件,还遗留下一大块不能发光的,那匠头藏匿了一些石头,又想办法将那块剥下来的壳子运回家里,除了他,其他匠人也偷偷摸摸的藏匿了一些截取下来的发光石珠。” 工匠的地位很低,尤其是高昌国,工匠都被贵族控制。 闲时在村庄里耕种,有需要时则直接征召,他们要脱离匠籍需要不少的钱。 所以他们藏匿了东西一时之间也不敢拿出去售卖,就悄悄的藏着。 唐大人道:“那块公鸡宝石被那权贵进献给高昌皇室,一直到大贞十四年,高昌王与突厥结盟,陛下派侯集、薛万等人征讨高昌,高昌国灭,那块宝石被侯集藏匿了下来。” 大贞十四年不就是两年前吗? 白善问道:“所以侯集不知道这块石头有问题?” 唐大人便嘴角微挑,意味深长的道:“曾经拥有这块宝石的高昌大王子知道这块宝石有问题,就在大贞十四年,他的后宅生下了两个有问题的孩子不说,长子还流鼻血,虚弱而亡,他请了很多大夫上门,最后是佛寺的人告诉他,是石头有问题。” “在高昌国灭前,他已经派人找到了那几个匠人的村庄,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高昌便灭国了,高昌大王子被俘虏,我前日去查过,他已经死了,曾经伺候过他的亲近之人也都死了,但当年去过那个村庄的人中漏下了一个人,他说,大王子曾想以宝石献陛下,以图谋我朝皇室,但侯集贪婪,将从高昌王室里收缴的大半财物贪匿了下来。” 唐大人抬起头来看俩人,“可惜,高昌大王子身边有臣僚不愿为奴婢,所以将宝石的秘密告诉了侯集,以期得到优待。” 白善问,“那些人呢?” “全死了,”唐大人道:“都没回到京城,直接在路上因病去世了。” 那些是俘虏,还不是高昌王室中的人,死了就死了,侯集刚立下大功,皇帝和朝臣不会为敌国的几个臣僚找侯集的麻烦的。 白善则是想到了什么,“听说太子与侯集不睦。” 唐大人点头,“侯集征讨高昌后贪匿下大半财产,又坑杀俘虏,殿下很看不过,曾带头弹劾过他。” 他道:“他本来就随陛下出生入死,大贞三年曾被封为虞国公,但大贞六年,因纵容家奴在商州圈占土地,不巧,当年太子奉命巡视九州,正好到了商州。” 太子的脾气本来就不太好,当时侯家的家奴又口出不逊,他直接就把人给砍了。 当然,他不止砍了人家的家奴,还把侯集的亲弟弟给砍了。 当年指使家奴圈地的就是侯集的弟弟,当然,也有可能是侯集。可惜太子砍得太快,没来得及问口供。 不过唐大人觉得,就算问出来了,以侯集的功勋,恐怕最后也是不痛不痒的训斥一顿,朝中这样的事不算少。 陛下一直很优待功臣。 而太子砍了侯集的弟弟,事情这才闹大,当时太子刚成亲,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 那会儿还没人知道他不育,兄弟间的感情还不错,没人跟他抢,所以他还没失了理智,虽然恼怒的把人砍了,但他一回到京城就立即进宫请罪,当着皇帝和群臣的面和侯集道歉,一脸歉意的表示自己当时看见有人带奴仆驱赶良民,圈占土地,心中恼怒,一时就失手了。 孔祭酒和张学士看到自己教导出来的太子和侯集道歉当然不乐意了,他们觉得太子做得没错,进退有度,虽然在程序上有些不合法,但这些瑕疵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而以魏知为首的寒门官员更是对勋贵圈占土地这样的行为深恶痛绝,于是也对太子的不合法手段视而不见,直接猛火攻击侯集。 连皇帝在魏知的嘴巴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更别说侯集了。 他亲弟弟死了,本来就恼火非常,再被魏知等人一攻击,他直接就失去了理智,当着皇帝的面就和魏知打起来了。 当时朝上发生了非常有名的群殴事件,时至今日还会时不时的被一些老臣提起。 比如唐大人他爹老唐大人,因为当年老唐大人很英武的在侯集冲上来的时候给了对方一脚,拯救了站在身旁的魏大人。 当然,他最后也被打中了左脸,脸上青肿了好久,连唐大人都记忆深刻呢。 “陛下恼怒侯集大闹公堂,且不能约束家人,因此降爵为左虞候,”唐大人将当年的恩怨说了一遍,喝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后道:“那之后,侯集被派往凉州镇守,大贞十四年征讨高昌时他是首功,本来他该晋升国公的,结果……” 唐大人轻咳一声道:“结果太子看不过他坑杀俘虏,加之有人告密他藏匿财物,所以太子殿下上书要彻查。陛下当时不想查……” 毕竟人家才立了大功,前脚刚把俘虏给拉回来,后脚就要查人家,不管知不知道的,听说以后肯定要以为他容不下功臣的。 皇帝不想让功臣寒心,而且当时半朝的勋贵都表示了反对,颇有唇亡齿寒的感觉,皇帝更不想查了。 唐大人道:“但太子当时连夜进宫,不知和陛下说了什么,第二天陛下就下令让人去查了。不过还是草草的查了一遍,没查出什么来,但侯集也没晋升,只是被赏赐了不少东西,还被表扬了几次。” 但这对于侯集来说,不晋升就是惩罚了。 现在寰宇渐安,战事越来越少,作为武将,他们想要建功立业越来越不容易,错过了这一次,他可能一辈子都晋升不上国公了。 唐大人道:“那之后,侯集常出言怨忿太子,所以他们不睦不是什么秘密。以我们现在查到的消息来看,东西是侯集的一个门生给了一个胡商,让那胡商给了东宫的一个书记,再由那幕僚敬献给太子殿下。” “胡商和东宫的书记都拿了,他们全都不知内情,”他道:“我想,侯集在宫中应该没多少势力,因此太子把宝石给你,再把书房一封,他就不知道宝石已被送出,直到殷大人放出消息,他才派人来劫。” 白善有些不解,“唐大人,您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些?” 第1454章 广平王 唐大人就笑道:“因为我可能需要满宝进宫一趟,或许现在还要再加一个你。” 唐大人这次只带来了那工匠的家人,因为工匠早死了。 除了人,还有那些石头也带回来了,因为知道那东西有毒,且还看到了效果,别说唐大人了,连殷礼都特意离远了点儿,特意把人安排在偏院这里。 唐大人道:“殷大人进宫去了,可能过不了多久宫中就要召见,这毒是你发现的,也是你治的,陛下到时候可能要问话。” 最主要的是,人刚送到京城他们就放开了消息,没有再特意隐瞒,又大张旗鼓的派人去接周满,这会儿应该已经惊了蛇。 人在惊慌失措下都会做错事,尤其侯集看着还不太聪明的情况下,所以唐大人觉得还是让周满在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点儿。 满宝这会儿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毕竟才听了一场这么精彩的恩怨情仇。 白善却已经问道:“太子殿下怎么说?” 唐大人:“……太子殿下没想到。”所以查到侯集后就查不下去了,一直悄悄派人盯着侯集呢。 太子根本没想这是侯集的私人恩怨,还以为侯集不知何时投奔了老三,和三皇子一起害他呢。 在他看来,他是不喜欢侯集,甚至称得上厌恶,可他做的两件事可都是对事不对人,他要是不犯事能撞到他手上来吗? 事情过去以后他基本就忘了,主要是侯集这几年也没在他跟前晃。 要说恨意,他恐怕更恨隔三差五就骂他的魏知,他也没把魏知怎么样啊? 所以他觉得侯集脑子有点儿不好。 这会儿他就坐在皇帝下首听着殷礼禀报了他查出来的所有事情,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侯集,并标明这是一场私怨,所以太子很生气。 “仅是因为孤不喜欢他,他就要冒着诛族的罪名害孤?” 殷礼道:“陛下,往周满马车里投刀的也是他。” 皇帝蹙眉,“那让周满翻车的人呢?” 殷礼道:“不是他。” 皇帝便眯起眼睛,突然扭头对太子道:“你亲自带着人去侯家走一趟,把侯集请进宫来,朕要亲自审问他。” 太子目光怀疑的在皇帝和殷礼身上左右移动,要是往常,他肯定直接发火说皇帝要包庇三皇子了。 但这会儿他什么都没说,直接沉着脸起身离开。 见他走了,古忠也躬身退了出去,书房里一下只剩下皇帝和殷礼了。 皇帝便让殷礼坐着说,殷礼表示他站着比较舒服,毕竟接下来谈的话可能会让皇帝不是那么愉快。 殷礼低头道:“臣一直派人盯着侯府,往前一查发现他曾派人去过洛州。” 皇帝脸色一沉,问道:“他派人去洛州干什么?” “派出去的人没拿住,但前两日他又派了一拨人出去,臣已经让人跟去了,不日应当有消息回来。” 皇帝嘴角紧抿,沉默片刻后问道:“你怀疑此事与恭王有关?” “往太子身边送宝石此事应该与恭王无关,但此时恭王知不知道,臣不知道。” 殷礼很谨慎,没有证据的事,他是不会直接下定论的,他道:“恭王对宫中比较熟悉,他若主谋此事,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叫人查出来。” 到那时候就算是怀疑,他们也很难抓得到证据。 上次东宫侍妾刘氏的事封尚书就查不出实证来,只能靠一些蛛丝马迹推论。 偏一路经手的人全死了,要不是皇帝豢养的暗探出手,他们都不知道是益州王挑拨了恭王干的呢。 但这一次,侯集虽也杀了人,但他们抓住了线头,就顺着线把牵连到的人全拔出来了,显然,他的尾巴扫的不干净,且因为不熟悉宫中,所以露出了不少的马脚。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问,“那太子醉酒案呢?恭王可是说了,不是他干的。” 殷礼沉默了一下后道:“陛下或许可以问一问广平王。” 皇帝:…… 广平王是他的四儿子,封地相州,成年后就去藩地了。 殷礼顿了一下后道:“臣查过,年前接触换酒内侍的一个采买内侍,他在京郊置办了一栋宅子。”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朕知道,古忠说,他是恭王的人。” “是,他素来亲近恭王,能得到采买的活计是因为恭王身边的太监总管,但臣让人去查过那宅子,发现他是剑南道人,大约是五年前,他侄子流落到京城,言说家人都在水灾和逃灾中丧生了。” 殷礼和唐鹤查得很仔细,除了侯集、广平王和恭王这样的犯罪嫌疑人外,其他人他们俩全给抓了。 也是最近朝堂很闹腾,他们又是悄悄的,不然事情早闹出来了。 殷礼道:“他侄子在逃亡来京的路上受钱家恩惠,因内侍是宫中的人,后来钱家还出钱给他置了个宅子,他那侄子就养在宅子之中。不巧,那钱家的儿媳有个姐姐在广平王府做乳母。” 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儿,要不是殷礼掌管京兆府,唐鹤又足够耐心,恐怕谁也查不出来。 之前古忠也怀疑过钱家,但钱家的人反应中没什么异常,他哪儿注意到一直低着头装胆怯的钱家儿媳有问题? 这件事撕开了一个口子,另一件事就好查了,殷礼道:“闹市中让周满翻车,又往里面扔心肝肾吓唬她的也是广平王的门人,不过他用的人依旧与恭王扯上一些关系。” 所以,广平王为什么这么做就很好香了。 假若太子一直无子,恭王肯定不会放弃争位,兄弟俩只会越闹越凶,到最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但如果太子被废,皇帝和朝臣很大程度上也不会立恭王。 恭王是当局者迷,但旁观者,如殷礼,魏知这几个,却会竭力反对的。 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喜欢太子,而是因为他们不赞成恭王,也不喜欢恭王而已。 而恭王一旦上位,太子必死无疑,皇帝心里应该也会迟疑。 只要一迟疑,不是非得立嫡子,他的机会就很大。 因为二皇子资质不怎么样,且也无心争位,可他不一样,年岁,才智都合适,四皇子的成功性还是很大的。 前提是不被查出来。 第1455章 跑了 其实广平王比侯集还要难查,这次他们能查到广平王身上还要多谢侯集呢。 殷礼道:“侯集不仅派了人去洛州,还派了人去相州。” 所以他们盯着侯集,这才注意到一直低调的广平王的,唐鹤亲自去查,这一查才不得了。 殷礼不知道广平王知道后会不会恨侯集,反正这会儿他是挺感谢对方的,不然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查到什么时候呢。 要知道,从陛下将这案子交给他们开始,他们已经查了有四十八天了。 皇帝低头翻了一下殷礼呈上来的口供,突然间生气起来,“将证人和证物都传上来。” 顿了顿后又道:“宣封尚书和唐卿进宫。” 此事不小,他也得给朝臣一个交代,侯集功劳不小,不可能就这么拿了,肯定要审的。 殷礼应下,又道:“陛下,那些石头有毒……” “宣进来,”皇帝面无表情的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毒不了。” 殷礼应下,这才躬身退了出去。 他回到京兆府,问手下,“让你打造的铁盒子怎么样了?” “刚焊接好。” 殷礼点了点头,“装上石头,把那三人抬进宫里去。” 唐大人正和满宝他们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儿,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起出来看。 殷礼一抬头便看见了他们。 唐大人连忙带俩人上前行礼,笑问,“大人,蛇惊了吗?” 殷礼看了一眼白善和周满后道:“太子带着禁卫军过去了。” 蛇不禁惊了,他还快要跑了呢! 从那块石头的奥秘被太子等人发现以后他就一直坐立难安,所以他收敛了许多,不敢再明目张胆的盯着太子和京兆府。 但就是悄悄的盯着,他也知道,不少人被拿了,而那些人或多或少都与他有关系,只要顺藤摸瓜,终有一天会查到他身上来。 所以他一直有些惶恐不安,他的干儿子们甚至劝他直接离京回凉州,“陛下少恩,爹爹跟着他出生入死,还在战场上救过他,却因为黄口小儿的几句污蔑薄待爹爹,爹爹何不反了他去?” “他李家的天下是反来的,爹爹武功不弱于他,必也可以。” 说实话,侯集有点儿心动,但不敢。 今时不同往日,当年李家能反是因为先帝残暴,天下百姓难安,各地起义不断,现在,不说海晏河清,至少百姓算是安居乐业了,谁没事跟着他造反呀? 打仗上他是不怂,可陛下手底下的能人也不少。 正在犹豫间,今天一大早有人来报说京兆府从高昌带回来几个人,似乎是那几个工匠的后人,其中甚至有高昌大王子身边亲近的人。 侯集一下就慌了,他连忙问他的干儿子们,“三皇子和四皇子那里可有回音?” “没有,四皇子见了我们的人,隐有结盟的意思,但太子中毒案一出来,相州那边就把我们的人驱逐出来了,”又道:“三皇子那里,我们的人被扣下了。” “我问的是第二次派出去的人。” “爹爹,那人现在估计刚到洛州呢。” “爹爹,我们先跑了吧,出了京城,天高任鸟飞,我们去哪里不行?”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爹,我们可去凉州,再不行还能去西域,或是去吐蕃也可以。” “没错,以爹爹的才能,吐蕃必定会扫榻相迎。” 侯集心中剧烈的斗争了一下,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起身道:“我们走!” 于是侯集带着一帮干儿子说要出京狩猎,临走前还叫上了小儿子。 奉殷礼的命令在外面盯着侯集的人愣了一下后连忙叫人回去示警,自己则是连忙跟了上去。 本以为万无一失的殷礼让人抬了人正要进宫,有人飞奔来报,“大人,侯集带着他的干儿子们往京城外去了,下人间鼓噪,说是要去狩猎。” 殷礼脸一沉,“春天狩猎?” 经过一个冬天,野外的动物们不仅饿瘦了,还因为饥饿烦躁得很,不仅不好打,还凶猛得很,谁脑子傻了会在春天去狩猎? 而且春天禁猎! 殷礼问道:“路上可有看见太子和禁卫军?” “没看到,卑职是从侯府一路赶近路回来的。” 殷礼蹙眉间,又有一人飞奔来报,“大人,侯集等人前一刻钟出了内城往西城门去了。” 唐大人忍不住上前,“大人……” 殷礼已经当机立断的道:“去三营调人,立即出城拿住侯集,若有反抗,以谋反论处。” 殷礼扭头和唐鹤道:“小唐大人,就由你带着这些人和东西进宫去吧。” 已经有下属带来了他的铠甲和武器,他一一接过,一边走一边往身上披甲衣,自有属下将他的马牵来。 满宝和白善就站在一旁看着不少人来回奔走,但还算井然有序,殷礼到了马前,几个侍卫立即帮他穿好甲衣,伺候他上马离开。 殷礼带着人迅速的离开,别说白善了,就是满宝都看得两眼冒星星,“可真厉害呀。” 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这会儿满宝和白善总算是惋惜起来了,“要是殷或也身体康健,他将来会不会也成一员名将?” 唐大人笑道:“这就算厉害的了?你们这是没见过卫国公。” 他有些向往的道:“卫国公才是将才中的第一人,对了,侯集的兵法就是跟卫国公学的。” 白善好奇,“他们是师徒?我可在国子学里没听人说起过俩人有交集。” 唐大人也是国子学出来的,知道国子学里的情况,一群学生,最喜欢谈论朝中大臣及各家的事情了。 小道消息比酒楼茶馆还多。 他笑道:“他们关系不是很好,是陛下让侯集跟随卫国公学习的,侯集曾告过卫国公,说他想谋反,因为卫国公教授时不尽心,并没有把兵法都传授于他;但卫国公也说侯集想谋反,因为中原安定,他所教授的兵法已经足够他安制四夷,但他依旧不满足,可见有反心。” 唐大人道:“不过陛下都没相信。” 白善满脸的疑惑,“告人谋反这么简单吗?随便就可说的?” 唐大人意味深长的道:“也就陛下身边的老臣罢了,若是我等说自然得有实证才可以。” 这些人跟着皇帝建功立业,出生入死,一起在行伍中摸爬打滚过,用他爹的话说,陛下跟着他们一起睡过,一起吃过,还一起撒过尿,拉过屎,你给我挡过刀,我给你砍过箭,情分是他们这些人不能比的。 所以他们说话可以随性一些,他们这些人却不能口没遮拦。 第1456章 押回 唐大人并不担心追出去的殷大人,他并不觉得侯集跑得掉,这是在京城呀,离凉州远着呢,就凭他们这点儿人就想跑出去,想什么呢? 所以他叫人抬上房间里的病人,再带上石头另两个人,便领着周满白善一起进宫去了。 他们到太极殿时,封尚书等人已经奉诏入宫了。 看到躺在木板上的人,封尚书等人都吓了一跳。 皇帝起身走下去盯着人看了半响,招手叫来候在一旁的萧院正,让他给他看。 萧院正把过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后道:“陛下,此人五脏虚弱,极易受外邪所侵,除此外,臣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是看不出问题,还是看出了问题,却不知是何问题?” 萧院正道:“有问题,但臣才疏学浅,不知是何问题。” 皇帝:“可是中毒?” 萧院正吓了一跳,连忙道:“臣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 皇帝便看向满宝,周满迟疑了一下后道:“非内生之症,而是受外邪所致,所以我认为他是中毒。” 皇帝便低头看着木板上的人,半响不语。 如果周满不提前发现,将来太子就会变成这样吗? 只是这么一想,皇帝便恼恨起来,回身坐到桌子后,把殷礼呈上来的口供和查到的东西都丢给封尚书等人看。 封尚书等人也是刚进宫,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此时看到卷宗,纷纷张大了嘴巴。 而此时,太子领着禁卫军已经在西郊追上了侯集等人。 侯集看到太子和禁卫军,立即狠狠地打了一马鞭,发了疯似的跑了。 太子他们落在后面吃了一嘴的土,只能紧紧地逼着嘴巴,微微闭着眼睛也飞快追去。 但也有禁卫军不怕迎面飞来的灰尘,直接放声喊道:“左虞候,陛下诏你,你不从诏令是想造反吗?” 侯集闷头跑。 太子气得不轻,干脆取弓抽箭射去,奈何人家也是久经沙场的人,身子紧贴在马背上躲了过去。 太子正懊恼,一支箭从他身后射了过去,直接射中一人,那人从马上落下,身后的两匹马立即乱了阵脚。 太子一边驱马赶上,一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殷礼不知何时带了兵马追来。 太子便安心了,扭头看着前面奔命的侯集冷笑一声…… 等西郊结束战斗,派了人回来通知时,已经过了午时。 他们似乎跑出去挺远,押着人回来的速度要慢一些。 皇帝看了看滴漏,见封尚书他们也都看完案宗了,干脆让人上午膳,先吃过午饭再说。 等殷礼和太子把人押回来,他们恐怕就没空用午饭了。 封尚书等人也经常跟皇帝吃饭,倒也习惯了,行礼过后便小心的坐在椅子上。 唐大人自从进了太极殿后就一直安静,除非皇帝点了名问他,不然他绝对不开口。 白善更甚,除了进来时行礼说过一句话外就没再说过话了。 他们三个年纪最小,默默地坐在了最后面。 皇帝心情不是很好,饭菜上来以后就皱着眉头拨了拨菜,不太有胃口,便抬头看向两边坐着的人。 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末尾正吃得津津有味的三个人。 皇帝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三人,这才发现白善和周满今天似乎穿得特别鲜亮,于是问道:“你们进宫还特意打扮过?” 满宝顿了一下,看向白善,白善沉默了一瞬,躬身回道:“进宫面圣,不敢失仪。” 周满天天进宫,隔一段时间还要给皇后看诊,也没少见他,并没有见她特意打扮过。 他目光怀疑的看着俩人。 唐大人在皇帝的目光下有些食不下咽,于是放下筷子躬身补充道:“陛下,他们是被臣突然请过去的,当时俩人正打算去玄都观里看桃花呢。” 皇帝便叹气道:“这会儿春光正好,玄都观里的桃花的确值得一赏。” 他扫了白善和周满一眼后问,“你们定亲了是吧?” 俩人一起躬身应了一声“是”。 皇帝便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用筷子点了点后道:“用膳吧。” 皇帝突然涌上来的伤感也只持续了一会儿,等殷礼和太子把侯集押回宫后,他的伤感就一消而散,只剩下怒气了。 侯集跑了老远,最后跟在身边的干儿子们死了大半,他也被殷礼打下马来,这才被押进宫。 皇帝亲自审问侯集,殷礼等人,包括太子都退到了外面。 太极殿里时不时的传来皇帝的怒吼和侯集的哭声。 侯集哭着趴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陛下,臣有罪,臣鬼迷心窍,当初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皇帝气得将桌子上放的铁盒子打翻,里面装的石头滚落到侯集身边,他上前两步,直接一脚踢在他的肩头,将他踢翻了出去,“你不知道在想什么?那怎能计划周密,一步一步将这东西送到太子身边?” 侯集从地上爬起来重新跪好,连连磕头道:“臣鬼迷了心窍,臣鬼迷了心窍,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皇帝脸色沉凝,问道:“你派人去洛州和相州做什么?” 侯集脸色发白,身子更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皇帝一看就明白了,闭了闭眼后道:“来人,将他押下去吧。” “陛下,恭王扣了臣的人,没有答应与臣结盟,”他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下场,想要最后做点儿什么,他趁着侍卫还没将他押下去,连忙喊道:“恭王他不知此事,臣的妻儿也不知,求陛下放他们一条生路……” 侯集被押了下去。 太子也听到了他的喊声,脸色冷沉却一言不发,他信不信,也就只有自个心里才知道了。 满宝跟着他们一起入内,皇帝已经平息了怒气,扭头问周满,“你可能解他们的毒?” 满宝在京兆府的时候就让科科给三人扫描过了,付了好一笔积分呢。 她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石头,思考了片刻后道:“想要彻底治愈不可能,他们的……骨血已受到影响,将来最好不要孩子,解了毒以后倒是可以和常人一样生存。” 然后目光落在木板上躺着的那人,低声道:“他治不好了。” 皇帝也看出来了,地上那人连呼吸都快听不到了。 第1457章 爬墙(给书友“天天大魔王”的打赏加更一) 案子已经查清,满宝对后续的发展并不多关心,因为不论是哪个案子,她都是顺带的那一个。 太子才是主要的被害者,她相信,以太子的脾气,这几个案子一定能够得到公正的审判。 所以她才不当出头鸟去和皇帝提严惩的事呢,这也是白善的意思。 这种冲锋陷阵得罪人的事还是让有底气,有靠山的太子去干吧。 满宝最在意的还是…… 她看向地上散落的石头,她在意的是这些。 满宝咽了咽口水,见所有人都有意识的避开地上的石头站着,她便上前了一步道:“陛下,这些毒石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吧。” 皇帝这才低头看向地上的石头,半响后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满宝,“你要怎么处理?” “我可以把它们的毒性都解了,不然这东西散落在外也会毒人的。”满宝给他列举,“菜蔬粮食从土中吸收营养和水分,其中有可能混杂有它渗下的毒,便是不在污染的土地上种植东西,也会有野生的牲畜吃草,人若再吃牲畜,毒性就算少了,也还是会存在的。” 皇帝没想到这石头这么毒,这哪儿是宝石呀,完全就是毒石嘛。 封尚书他们也忍不住悄悄的往后退了退,离地上的石头更远一些。 皇帝忍不住好奇,“这石头是从天上落下来的?” 唐大人应了一声,“是”。 天降陨石,在史书中也常有记录,可像这么毒的石头皇帝还是第一次听说。 他忍不住关心起来,“以前的天降之石也这么毒吗?” 这个封尚书就能给他回答,“臣等都未曾听说过。” 唐大人补充道:“这块石头也多有不同,不仅色彩艳丽,温润如玉石,甚至还会发光,臣等查遍史书也未曾见过相似的记载。” 所以这块石头算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块。 皇帝只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周满将石头带走处理的提议。 不过,为了不让这些石头再会害人,他对唐大人道:“等周满处理好后,你原样收回,使人送到空旷之地埋了。” 这是还不放心呢。 唐大人应下。 满宝高兴起来,撸了袖子便将地上散落的石头给捡到铁盒子里,白善帮着她一起捡。 其中有一块是剥下来的外壳,它的色彩很暗沉,只会发出微弱沉闷的光芒,据说当时石头被从坑里挖起来时,上面裂了一个口子,他们通过口子可以看到里面更鲜艳的颜色和柔和的光芒。 这才想办法把外壳给剥了,露出里面一层比较鲜亮的颜色。 但科科道:“在场的石头里,放射性最强的就是你手中的这一大块外壳。” 满宝差点就把手中的石头给砸出去了,但她还是稳稳的放回到铁盒子里。 因为身边有毒石,大家都很不自在,就是皇帝都下意识的离那铁盒子远一些。 满宝便直接道:“陛下,我先带着东西回去了。” 皇帝立即松了一口气,挥手道:“去吧,去吧,让唐知鹤与你们一道去。” 便有侍卫进来帮忙将铁盒子抬了下去。 没错,这铁盒子很大,也很重。 唐大人看了殷礼等人一眼,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他能管的了,于是跟着满宝和白善退了出去。 等把铁盒子放到马车上,满宝就问唐大人,“您要不要给它们挨个画个像?” 唐大人瞥了她一眼道:“不用,它们长什么模样我都记下了。” 满宝便点头,睁眼说瞎话道:“放心,我给石头解毒已经有了经验了,用不了七七四十九天,只需七天时间就能把毒给解了。” 唐大人点头,“好,有空我上门观赏观赏。” 白善和满宝带着铁盒子回家,大吉帮他们把东西搬到满宝的房间里,然后拿了满宝写的一张纸条退了下去。 白善帮着她把房门和窗户都关了,然后就看满宝把每一样东西都从铁盒子里拿出来,然后东西再一样一样的在眼前消失。 白善特别恭敬的对着面前的虚空行了一礼,然后问满宝,“周小叔拿这些东西去干嘛?” “换解药。” 白善惊讶,“太子的解药就是这么来的?” 满宝点头,“不然你以为呢?” 她道:“这种什么天外降石的毒我可不会解。” “那唐大人要石头怎么办?” “放心,会有一模一样的送来的,”满宝道:“太子的那块宝石,除了不能发光,其他的全都一模一样。” 白善忍不住感叹,“鬼仙可真厉害呀。” 满宝再次叮嘱,“你可别迷信。” 白善听过就算,周小叔人就在眼前,他怎么是迷信呢? 大吉拿着满宝的条子去了济世堂一趟,从济世堂那里得到了一小包淘汰的药材; 老郑掌柜似乎从三丫那里听说了些什么,他虽然不太能理解周满为什么要用这些废药材泡石头,但不耽误他给她找废药材。 于是他梯子一架就和隔壁保和医馆的掌柜说话,“上次你们家从周小大夫那儿借去的医书还了没有?” 保和医馆的掌柜道:“已经还了,我们还抄下来一本呢。” 他道:“我们可不是白拿的,我们也是拿医书换的,我们两边换着看的。” “呸,不要脸,周小大夫的医书上可有不少稀罕的方子,拿你们家的那医书来换,也不嫌臊得慌。” “这叫交流懂吗?”保和医馆的掌柜道:“周小大夫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外人这是想和我打架?” “我才懒得和你打呢,我是告诉你一声,最近周小大夫对长霉受潮过期的废药材感兴趣,奈何我们济世堂管理得当,废药材少,你们哪儿有吗?” 保和医馆的掌柜白了他一眼,两家就在隔壁,谁家不知道谁家呀,前段时间他还听见他在骂店里的伙计,说好好的黄芪也不知道翻检,放在药方里受潮了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没怀疑郑大掌柜要用废药材对他们保和医馆做什么坏事,他进库房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两大包清理出来的药材,也架了梯子在墙上,爬上去后将药材给他递过去。 他道:“里头可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混在一起了。” 郑大掌柜一点儿也不嫌弃,挥手道:“周小大夫不介意。” 然后把三包药材一起交给看呆了的大吉,让他带回家去。 第1458章 技术不行 莫老师一上线便看到这么多的石头,惊讶得不得了。 石头不在满宝的收录范围之内,所以她只能以教学材料放到教学室里。 趁着白善去和先生汇报情况,满宝进系统里和莫老师面对面的交流,“这都是今日新得的,莫老师,我们这里有很多人都中毒了,需要很多解毒药剂。” 她道:“还有,这些东西得伪造一份一模一样的,我七天内要把东西给人。” 莫老师的目光直接定在了那块大大的石头外壳上,他道:“这并不困难,我会帮你做好的,不过满宝,落下的陨石应该不止这么点儿,你看这边的断层,显然是在过了大气层后才断开的,一定还有别的陨石遗落了。” 满宝头疼道:“高昌太远了,远在西域,别说我了,就是朝廷也很难查看那边的情况,不过我会让人留意的,如果查到,我会想办法回收的。” 今天看到那三个病人的惨状,她知道,这事于她而言已经不止是跟莫老师交换一些学习材料那么简单的事了。 她看过唐大人关于那个村落的案宗,从大贞九年开始,到现在大贞十六年,他们村仅仅为了止天罚就献祭了三个活人,更别说因此而病死和出生便有残缺的小孩儿。 因为一块石头,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这些有悖伦理和道德的事,她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知道,就不能再心安理得的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满宝深吸了一口气,问道:“莫老师,解毒的药剂我真的不能自己做吗?” 莫老师想了想后仔细介绍道:“这是合成药剂,和中药药剂不一样,它主要是化学提取,其实所有的原材料你们那个世界都有,但想要完整的提取出来,以你所在世界的科技是提取不出来的。” 他凌空指了指漂浮在他们中间的石头道:“有一部分东西是需要从它们身上反应后得到反应药物的,你那里没有这个技术。” 连机器和最基本的反应药剂都没有,想要提取药物简直是痴人说梦。 满宝便叹息一口气,拜托莫老师帮忙合成了。 莫老师将漂浮的石头一一收过去,问道:“中毒的人多吗?” 满宝道:“不少,但具体人数我还得问人。” 莫老师点头,这种药剂的成本目前并不是很高,至少和这些石头的价值相比有些不值一提。 他道:“明天药剂和仿品都可以给你。” 竟然这么快? 满宝垂下眼眸思索片刻,再抬起头时便定定的看着对面视频里的莫老师,问道:“莫老师,这些石头有什么用?” 莫老师张嘴要说话,突然人影一片模糊,滋滋做响,闪了好几下后才正常下来。 他蹙眉道:“没什么,你别问了,你这段时间都没有好好上课,我在教学室里上传了好几个课程,你有空去上一下,把之前落下的功课都补上。” 通过科科,她已经知道,只有在表达百科馆禁止的内容时才会发生这种情况。 所以刚才莫老师想说的东西是百科馆禁止的? 满宝没有继续追问,点了点头后退了出去。 书房里,周立学他们正在写作业,看到小姑进来,他便在桌子上找了找,然后把一封信给她道:“小姑,四叔让人送来了一封信,说他就快要到京城了,这一次他带来了不少茶叶和人,让五叔在外城找个宅子租下,他们到了好住下。” 满宝边展开信边问,“怎么要租这么大的院子?” “四叔说茶叶贵重,须得独门独户才好,不然钱财都不好放,反正外城的宅子也不是很贵,六叔说亲也不能在铺子里些说,所以还是租个宅子比较好。” 满宝点头,将信递给他,“一会儿你送去给五哥吧。” 周立学高兴起来,他也想去饭馆里玩儿。 满宝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取出一张白纸来,开始磨墨,她想了想,还是斟酌着列下一个药方。 那个村落的人和太子不一样,他们接触石头的时间太长,就算解毒排异了,身体也不能恢复往昔,还有很多需要调理的地方。 满宝写了一个方子,皱眉想了想又划去,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他们的脉案,又重新写下一个方子,她就这么删删减减半天才琢磨出一个方子。 白善则是蹲在书架那边找有关于高昌的书,凡是有描写的游记和地理志之类的他都翻了翻,发现家里的书记载的微乎其微。 想了想,他转身和庄先生行礼道:“先生,我要去一趟书铺。”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我去吧,你和二郎去国子监的藏书楼。” 他道:“国子监的藏书比外面的书铺还要多,而且还有些官员留下的手记。” 白二郎一脸茫然,“去书铺和藏书楼干什么?” 白善已经拉着他,“赶紧走吧,路上与你说。” 白二郎惊叫道:“今日休沐啊……” 但白善已经拽着他走了,他只能在学里休沐的时候回去藏书楼跟着找东西,整个藏书楼里只有寥寥几人,很是无聊。 满宝第二天进宫去看太子和太子妃,俩人都没什么异状,太子和往常没什么区别,满宝看了又看,忍不住问道:“殿下,四个案子都了结了?” 太子穿好衣服,面无表情的道:“陛下召恭王和广平王进京,相州离京城不近,所以侯集暂押在天牢里,侯家全家都被抄了,这会儿京兆府、大理寺和刑部估计正在侯家抄家吧。” 侯家的确在抄家。 侯夫人根本不知道丈夫有反心,之前他夜里辗转反侧,她还以为是公事上的事,还劝他有事就和陛下商量,别一个人堵在心里。 结果…… 她抱着两个孙女瑟瑟发抖的坐在椅子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抄家这种既得罪人又没什么技术涵养的事殷礼才不会做呢,因此京兆府这边他让唐大人代表了。 为此,他还当着封尚书的面挖唐大人,表示京兆府可比刑部好多了,你不考虑来我手底下干一下吗? 把封尚书气得胡子都飞了,唐大人表示他服从上级的安排。 第1459章 人命 满宝出了宫,特意让大吉改道去了一趟侯府。 因为案子算破了,一直护持她进出宫的禁卫军便撤了,他们只一辆车,很快便到了侯府门前。 不少百姓跟着在侯府门外凑热闹,当然,多数是这附近的人家派了下人来看。 里面哭声震天,正不断的有人往外面搬箱子,还有一些名贵屏风桌椅之类的东西也被搬出来装车上拉走。 满宝下车看了一会儿,便环视一圈,找了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士兵道:“唐大人在吗,我找唐大人有些话说。” 满宝觉得对方眼熟,对方却是直接认识满宝的,因此对方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了侯府。 不一会儿唐大人就出来了,他笑问满宝,“这儿乱的很,你怎么来了?” 满宝从侯府大门上收回目光,道:“我想问一问唐学兄,中毒的一共有多少人,我好给他们准备解药。” 唐大人一愣,问道:“你要给他们每一个人都准备解药吗?” 满宝疑惑,“不需要给每一个人解药吗?” 唐大人顿了顿后道:“那个村子目前还有八十六个人,你要知道,从高昌到京城不近……” 别看他们轻描淡写的把石头和人证拿了出来,但这事要不是殷礼去做,他或是太子都查不到这些。 或者,便是查到了,也没法把证据和人证带到京城来,速度还这么快! 殷礼是皇帝的心腹,他将案子从太子那里接过之后直接就盯上了侯集,唐大人在查侯集时疑心上了两年前太子弹劾他的事,怀疑那块宝石就是出自高昌。 殷礼听了之后直接到军奴里去查,一查就查到了前高昌大王子的人,从他那里知道了工匠所在的村子,也知道了高昌大王子曾经的想法。 前后不过三天的时间。 但他们为什么却在接案的四十二天后才汇报? 因为他们要去高昌接人和找证据。 殷礼用了军马和驿站的人,双人四马,以八百里加急的公函让高昌那边送人。 京城快马密信,一到站就换人,这样到高昌时只用了八天的时间,路上差点跑死人和马,但从高昌带着证人回到京城足足花了三十一天的时间。 唐大人没有告诉满宝他们的是,其实这一次证人是五个,只不过有两个在路上熬不住死了而已。 这是急行军。 要是商旅,从京城到高昌可能要走上两个月的时间。 这个案子,换成了别人来查,都不可能查得出来,或者说,没有死证把侯集钉住,周满把那块宝石的毒解了,有没有毒只凭她一个人的说法,别说朝臣了,要不是他足够相信周满,他也会怀疑的。 不过唐大人看着似乎沉静了不少的满宝,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没有告诉她从京城到高昌的路有多难走,他笑道:“你既然能做得出来,那就多做几份吧,嗯,做出九十份好了,到时候我让人送去。“ 满宝便点了点头,转身要走时看了一眼侯府,问道:“当年高昌大王子发现石头有毒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村民们?” 唐大人的资料上显示,那个村庄一开始祭天都是用的牲畜,是大贞十三年开始情况急剧恶化,他们这才开始用活人祭祀。 唐大人沉默了一下后道:“高昌国灭于他们来说也是好事,不然,整个村子的人恐怕都活不下来。” 满宝紧紧地抿着嘴角,半响才道:“人命,就这么不值得珍惜吗?” 看着满宝,唐大人微微挑眉,他想了想后道:“他们是王,想的是利益得失,你是大夫,他们与你又无利益纠葛,想的自然与你不同。” 唐大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像对待一个大人一样道:“你长大了,该知道,有些事情不是我等能左右的,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去影响我们能影响的事。” 见她一脸迷茫,唐大人便凑近了两分低声道:“比如说太子的身体健康和子嗣。” 他压低了声音道:“东宫为国本,他安稳,就是国本安稳,就是社稷安稳。” 满宝抬起眼来对上唐大人的目光,半响,她轻声道:“他很安稳。” 唐大人便翘了翘嘴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正自得间,就听得背后阴风阵阵,“唐知鹤,你在干嘛?” 听到这道声音,唐大人立即往后一蹦,扭头看去,就见唐夫人正鼓着眼睛瞪他。 唐大人立即问道:“夫人怎么来了?我,我就和周满说说话。” 满宝淡定的道:“嫂子,学兄威胁我说,不能把他和杨学兄去状元楼里吃酒叫伶人的事儿告诉你。” 唐夫人瞪圆了眼睛,“你叫伶人伺候了?” 唐大人一口气噎在胸中,回身瞪了周满一眼才去安抚唐夫人,“夫人,那伶人不是我们叫的,是韩正中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长博去饮酒,还叫的什么伶人?那是我们赏伶人,还是伶人赏长博,呸呸呸,这话你可别往外传……” 唐夫人攥紧了拳头,但大庭广众之下,尤其封尚书他们几个也从侯府里出来了,因此她运了运气没有动手,只是横了他一眼,然后把回身从丫头的手里接过一个包袱砸他怀里,道:“这是我给姑母他们准备的一些衣裳,你给他们送进去,晚上回去再找你算账。” 说完,她扭头看向满宝,露出了笑容,招手道:“满宝快来,嫂子送你回家。” 满宝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上了车后撩开窗帘和唐大人道:“唐学兄,太子安稳,朝臣也要安稳才好呀,不然像左虞候这样三天两头的来一个,我想国本再稳,社稷也是不稳的。” 唐大人:…… 这小妮子以前明明软软萌萌的,何时变得如此凶残可怕了? 唐夫人让自家的车夫走,大吉老老实实的赶了车跟在后面。 等马车走远了,唐夫人这才问满宝,“你们说什么安稳不安稳的?” 满宝摇头,道:“在说高昌的事,嫂子知道天降毒石的事吗?” “知道,”唐夫人顿了一下后道:“昨晚上听知鹤说的,如今京中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满宝道:“我们在说送解药的事,京城到高昌太远,路上怕是不安稳。” 第1460章 泡药水封上 唐夫人看了满宝一会儿,突然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到底长大了,都知道周全了,我问你,唐知鹤叫伶人的事是真的?” 满宝立即举起两根手指发誓道:“这都是白善他们路过状元楼时看到的,千真万确,当时唐学兄他们的包厢里就是有伶人,他们还趴在窗口那里和白善他们打招呼,要他们一块儿上去喝酒呢,不过白善他们急着回家,所以没空。” 回去以后白二郎念叨了好久,因为他是真的很感兴趣呀,当时他在楼下还听到上面的歌声了呢,他觉得特好听。 白善也很感兴趣,还和满宝约好了下次再去状元楼便一起凑钱叫伶人来表演表演,或者直接去春风楼。 听说春风楼里的表演要便宜很多。 唐夫人听得咬牙切齿,到了分叉路口后才把满宝放下,她道:“可惜你近日天天进宫,不然还可以约上你一起去见崔表妹。” 杨夫人怀孕已满三个月,早一段时间便公布开来了,最近正在杨府里养胎,轻易不外出。 满宝想了想后道:“再等一段时间吧,待我空下来了,我就约上嫂子一起去看她。” 唐夫人笑着应“好”,等她的马车走了,她便放下马车,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一旁的丫头低着头坐着,大气不敢出。 唐夫人摸着自己的指甲问,“我突然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周小大夫是日日进宫?” “是,上次上巳节夫人让奴婢给周小大夫送红鸡蛋时,周小大夫便是进宫去了,听说是日日进宫,从不曾停歇过。”她道:“因此,济世堂那边问诊都推到了下午,现在各家想请她上门问诊都很难请到,说是她要在济世堂里教授几个徒弟,一时间没空出诊,除非是急症或非她不可的病症,不然她是不出诊的。” 什么是非她不可的病症? 那自然是女子难以诉诸于口的病症了,但如果不是特别急的,这会儿恐怕也请不上她。 唐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回了家。 等唐夫人走了,唐大人便大松一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急匆匆迎上封尚书。 封尚书笑问,“怎么,又被媳妇骂了?” 唐大人断然否认,“贤妻怎会骂下官?她是来给我送茶水,还有给侯夫人送些衣物的,大人也知道,侯夫人和内子有些亲戚关系。” 其实是隔了好几房的姑母,不过到底同族,唐夫人也觉得她冤得很,想到现在侯家全被抄了,他们生死未定,所以才给她送些东西,也是一个态度,让看守这边的官兵不至于侮辱她们。 要知道,犯官家眷是没有尊严可言的,人被关在府里,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唐夫人一走,唐大人等侯府里的东西都查抄出来,该搬的都搬空了这才拎着一个包裹进内。 侯家的人都被关在一个院子里,这会儿根本不分什么主人下人了,他将唐夫人准备的包裹交给侯夫人。 侯夫人接过包裹,唐大人道:“外面由京兆府的人守着,案子还在查,夫人不如耐心等一段时间。” 侯夫人这才哭出声来,抱着两个孙女庆幸不已。 就算最后会被砍头,但至少这段时间是不必受辱的,不然还不如立时死了算了。 唐大人叹息一声,这才转身离开,让守在外面的兵士不得欺辱院子里的人。 唐大人很忙,几乎是天黑了才回到家。 他和父亲说了一些话便回自个的院子,唐夫人早等着他了。 他有些战战兢兢,但还是入内了。 一进去就被唐夫人揪住耳朵往内室里拉,唐大人哎呦哎呦的叫着,头配合的往下倒,连忙道:“夫人,夫人,那是周满呀,你跟她吃什么醋?” 下人们看他们闹起来,便笑着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替他们把门关上了。 唐夫人把唐大人揪进屋里,在他手臂上拧了好几下才解气,问道:“我问你,你悄悄的和她说什么话呢?” “没什么,就是几句闲话,那就是个孩子,你相公我又不丧心病狂……” 唐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在敷衍她,冷笑着问,“你是不是问她,太子妃是不是有孕了?” 唐大人一下就被口水噎住了,吓得剧烈咳嗽起来。 他连忙往外看了看,见下人都远远的退走了,这才凑到唐夫人耳边低声问,“你怎么知道的,她说的?” 唐夫人好整以暇的道:“猜的!” 唐大人就一下坐倒在床前的脚踏上,小声道:“这事儿别外传。” 唐夫人就蹙眉道:“我们能猜得出来,被人猜不出来吗?” 唐大人就道:“一时半刻恐怕还想不到这事上来,且还得再等一段时间呢。” 他道:“太子中毒案出来后,外面的人一直以为她日日进宫是为了替太子解毒。” 只有他和殷大人知道太子的毒早解了,他之所以会想到,还是昨天晚上回顾案情的时候发现不对的。 这一个多月来,太子似乎安静了许多,竟然还想起了以崇文馆为借口招贤纳士; 而仔细算一算,周满好似连续五十四日进宫了,太子是隔天扎针,那她每日进宫去干什么? 唐大人小声道:“这些也都是我们猜的,我连爹都没告诉呢,你可别往外说。” “我知道,我又不傻。”唐夫人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开,问道:“我们来谈一谈这招伶人的事?” 唐大人就直接躺倒,叫道:“好饿呀夫人,我现在又累又饿,动弹不得了。” 而此时,满宝正把大吉带回来的药包打开,把里面的药全都倒进大锅里,然后加了水就煮。 周五郎亲自滚了一口缸回来给她,问道:“你要这缸来干嘛?” 满宝道:“泡石头。” 熬好的药水往缸里一倒,再把莫老师给她的石头全搬进缸里泡上,一大群人跟着凑热闹。 哪怕知道这石头有毒,白二郎几个也忍不住来围观,见一桶又一桶的药水倒进去淹没石头,他就一脸的迷茫,“这就好了?” 满宝点头,“再封上七天就可以了。” 第1461章 开诚布公(给书友“天天大魔王”的加更2) 她一本正经的安抚大家道:“放心吧,石头泡在药水里是没有毒往外泄露的,大家可以尽情的在花园里玩儿。” 知道这石头已经被调换的白善:…… 这口缸目前就放在花园的一角,特意放的离他们的房间远一些。 听满宝那么说,就是白大郎也放心了点儿,也跟着上前仔细的看了看已经淹没在药水下的石头,问道:“不是说会发光吗?传闻凡是看到光的人眼睛都会变绿,然后渐渐瞎掉,我刚才似乎没看到光。” 满宝:“……只是一天的功夫就传得这么离奇了吗?” 白善却立即一脸严肃的道:“大堂兄没看到光吗?我刚才都看到了。” 跟着滚了一圈缸,正巧看到他们先倒第一桶药水,再往里放石头的大吉:…… 他沉默了一下,见大家都面露疑惑,没人给他们解围,只能开口道:“我也看到光了。” 大吉只干巴巴的说了这么一句,但他素来话少,因此他一一开口大家便下意识的都信了。 白大郎更是直接承认自己的错误,“那多半是我看错了。” 这会儿药水黑乎乎的,满宝还特别不讲究,熬好的药渣都不过滤,直接一股脑的倒下去了。 连庄先生都好奇的过来看了一眼,没办法,今天侯家被抄,侯集下毒害太子和造反的事儿早传遍京城了。 可能是因为益州王造反的事情还没过去多久,京城百姓对造反这件事的关注度不是很大,大家讨论更多的是侯集利用宝石毒害太子的事。 听说那宝石特别毒,还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外面传什么的都有,连周立学他们都能听到各种不同的版本,满宝虽然也很想出去找人聊天吹牛,但她实在是忙。 满宝取了三份药剂给那三个病人送去,他们此时还住在京兆府里,被人严密的看管着。 等侯集判了,他们就可以出来了。 满宝看着他们服下药剂,便将开好的方子交给他们,“这是给你们调理身体的,多少有些用处,你们试一下吧。” 三人一脸的迷茫,听不懂周满说的话。 唐大人从门外进来,道:“他们听不惯官话。” 他伸手接过药方道:“这个给我吧。” 他将药方折起来,低头看向床上躺着的那人,问道:“他的身体……” 满宝道:“熬不了几天了,但服用解毒药剂后会让他好受一些。” 唐大人顿了顿点头道:“我找了太子殿下,殿下也怜惜他们,因此派了一队人马跟着,他们会一起把药剂送回高昌去,最快也要走上四十五天左右。” 满宝便道:“下午让他们来我家取药剂吧。” 她顿了顿后道:“唐学兄,高昌要是还有遗落的石头,还请拿回来给我解毒,不然这些毒石遗落在外危害很大的。” 唐大人笑着点头。 见满宝要走,唐大人突然道:“说起高昌,其实国子监里的藏书楼记载不多,有关记载最多的除了皇宫,就是护国公府上和杨府了,或许你们找长博问问?” 满宝忍不住回头看他,“唐学兄不会这会儿还派人盯着我们吧?” “这倒没有,我是那么没品格的人吗?”唐大人笑道:“我昨天回家时在路上碰到刘焕的马车,他抱怨说白善拉着他们在藏书楼里找高昌,害得他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被黄沙埋了。” 满宝:……那也一定是套话,不然刘焕无缘无故的为什么会说起这事? 不过她没再质问下去,想了想,干脆顺着这个话题说起来,“学兄,要不我们一起去饭馆里坐坐,边吃饭边说话?” 唐大人便道:“你不是刚从宫里吃了午食出来吗?” “我又饿了。” 饿得可真快。 不过唐大人还是随她去了。 俩人就在京兆府外不远处的饭馆面对面坐下了。 距离侯集被抓已经过去两天,俩人总算是坐下来开诚布公的谈一谈了。 满宝道:“唐学兄,我认真看过那石头外壳的断面,除了它之外,应该还有别的石头落下,虽然不一定在同一个坑里,但应该相距不远,我想把他们都找到。” 唐大人问,“你用这些石头干什么?” 他笑道:“你别说只光是解毒,我不信的,这世上有几人想到会给一块石头解毒?而且我问过,你只从药铺里拿些废弃的药材回去,里面混杂在一起,什么都有。” 满宝道:“解毒的药剂,一部分是从石头上来的。” 满宝半真半假的混着说,一脸严肃的道:“我的确是为了解毒,学兄也看到了,中毒的人有多惨。之前太子身边出现毒石我并没有很往心里去,我虽知道这石头不好,却因没见过中毒之人的惨状,所以不太往心里去。” “但我见到了高昌来的人,要让我熟视无睹,我做不到。”满宝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道:“学兄,我要把那些毒石全都找到,然后炼出解毒的药剂。” 唐大人微愣,然后就信了。 因为她这幅样子很像杨和书提起要天下粮仓充盈,百姓无饥馑时的样子,也像他说要天下无冤案时的样子。 他思索片刻后道:“殷大人是用的紧急军情的渠道往高昌传的消息,我会些胡语,只能勉强与高昌人交流,你们要想知道更多隐秘的东西,要么让杨和书来给你们当翻译,要么,你们就去求殿下,让他给你们找个会胡语的官吏。” “地图不能给你们,”唐大人继续道:“那是边镇重要的东西,别说给你们了,给你们看一眼都是杀头的罪,你们也不要在藏书楼里乱翻了,别说高昌了,那里面凡是带舆图的早在建国初期就被收到宫中藏着了。” 都是很实用的建议,满脸连连道谢。 唐大人却抬头看了看她后笑了笑,满宝莫名其妙,“学兄笑什么?” “突然想起一事,也是昨日,我遇着刘焕后,刘焕给了我一张帖子,白善约了我傍晚一起吃饭。”唐大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感叹道:“你可比他好糊弄一些,不错,不错。” 满宝:…… 第1462章 公开 唐大人亲自带着人去常青巷里取药剂,满宝将药剂分成三份封在坛子里,见唐大人弯着腰很好奇的看着,便往他怀里塞了一坛,“走吧,小心些,药剂难得,别打碎了。” 唐大人转身交给人小心的封存起来,然后问道:“我刚才看到它是蓝色的,药竟然是蓝色的吗?” 满宝道:“他们三人的身体应该好转了吧?” “是,大夫说情况好了很多,解毒剂是有用的。”唐大人沉吟了一下后问道:“我们近来也接触这毒石,我们……” 满宝转身回屋,拿了十个瓷瓶出来,道:“一共是一百份,九十份封在坛子里了,这十份交给一路押运石头的人,至于你们,在接触那么几天,用不着吃药,没事跳一下,出出汗,过上一两旬身体自会排掉,不过这段时间不要同房有孩子,因为有可能会影响到孩子。” 唐大人:…… 唐大人接过那十个瓷瓶。 押送毒石和证人回来的只有八人,看来满宝很懂嘛,竟多备了两份。 唐大人很快将那两份多出来的解毒剂送到了宫里。 皇帝也没问余下的解毒剂他怎么安排,太子派了人往高昌送解毒剂,顺便寻找剩下的毒石的事他也是同意的。 他将瓷瓶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的药剂,想了想,将萧院正宣了来。 萧院正取了半瓶下去研究,剩下的皇帝便收了起来。 周满不愿意说出药方,他总不能逼人家交出来,各家秘密的方子不少,尤其是世家豪族的底蕴。 这种事,世家豪族可暗戳戳的做,但作为皇帝是绝对不能做的,不然开了先例,将来必遗患无穷。 所以他不仅不能做,他还得保证其他人不能逼迫周满拿出药方。 皇帝收了瓷瓶后对古忠道:“让内府给周满做一套五品内官服送去。” 古忠愣了一下后道:“陛下,周小大夫没有授官,这……” 皇帝道:“她接不接官印是她的事,但这官服却是送得的,她不是想重设太医署吗?先把官服给她送去。” 古忠目光一闪,立即低头应下了。 皇帝要忙的事情很多,如今又是春播时刻,有些地方已经显露了少水干旱的趋势,而有些地方却是雨水过多,刚插下去的秧苗就被水给冲跑了。 农事不顺,加上侯集牵连出来的好几个案子,朝中大臣们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有时候大家商量着商量着就吵起来。 就是皇帝也连着两天在朝上发了脾气,恰在此时,恭王带着一队人马奉诏入京了,他还押了侯集两次派去洛州的人; 然后他前脚进宫,刚给他爹跪下请安,还没来得及起身呢,便有内侍疾步跑进来恭喜道:“陛下,东宫有喜!” 跑进来汇报的是东宫的一个小太监,他一脸的高兴,兴奋的高声道:“陛下,太子妃今早身体不适,才请了太医,太医说太子妃已有孕三月余了!” 皇帝早知道了,但他没想到太子选择在这时候爆出来,不过他还是配合的露出高兴的笑容。 然后一叠声的吩咐人给东宫送赏赐之物去。 但一屋子的大臣和还跪在地上的恭王却如遭雷击,惊得一下忘了说话。 皇帝已经让人去给东宫送赏赐之物了,一扭头见他的爱卿们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就有些自得起来,笑眯眯的道:“太子成婚多年,总算是有子了,朕终于要当祖父了,哈哈哈哈……” 李尚书等人闻言,立即回神恭喜皇帝。 尤其是打算进宫调停的赵国公,更是高兴的和皇帝口没遮拦,“陛下,晚上我们好好的喝一盅。” 皇帝也很喜欢和大舅兄喝酒,于是欣然同意。 魏知在下面皱了皱眉头,很想趁机参一把赵国公带坏皇帝,不过见皇帝高兴得眼睛都乐眯了,他便忍下了。 算了,明天再参吧。 恭王愣愣的软倒在地,听到皇帝说他终于要当祖父的话便抿紧了嘴,难道他儿子不是他孙子吗? 才这么想,皇帝已经留意到他了,叹了一口气后抬手让他起来。 因为东宫突然爆出喜事,别说诸位大臣了,就是早已知道此事的皇帝此时也没心情听恭王禀报关于侯集的事。 恭王也突然没了分辨的心情,于是大家就这么虎头蛇尾的散了。 恭王带来的人先交由刑部和大理寺收押,恭王自己先回王府去等着。 恭王才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又出宫去了,眼圈还有些泛红,他愣愣的坐在就藩前的王府里,心中委屈得不行。 恭王的幕僚知道了宫里的消息,也沉默了半响,然后重新打起精神道:“殿下别急,这才三个月而已,离生产还有六个多月的时间呢,太子不育,这个孩子未必健康,而且是男是女还不一定呢。” 见恭王沉默着不说话,幕僚再接再厉,“王爷,此时还是应该应付侯集之事,您在这件事上可完全是冤枉的,还主动拿了侯集的人,您言语诚恳些,陛下一定会信你的……” 幕僚吧啦吧啦说了很多,但恭王就是愣愣的,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去。 而此时,才让太医离开的太子看着如流水一般送到东宫来的各种补品冷哼了一声。 不就是勾心吗,谁还不会呀? 太子妃有孕的消息几乎是瞬间传遍了宫城,然后向宫外飞去。 先是皇帝让人送来了大量的赏赐,然后是皇后,太后也只比皇后晚了一步。 宫中三位最主要的主子用行动表明了他们的态度,于是宫里的人都小心翼翼起来,这会儿没人敢找东宫的晦气。 就在消息往宫外飞的时候,太子很是大方的指着一堆东西和满宝道:“你随便挑些吧,就当时孤赏你的。” 满宝客气的推辞一二,“这不好吧,毕竟是陛下和两位娘娘才赏给太子妃的。” 太子一想,点头,“也是,是不太合适。” 满宝:…… 太子却想起什么来了,很高兴,笑道:“孤记得,当初让你进宫给母后看诊的时候就说过,只要你能救母后,孤便给你五百金,正巧,这次就一并赏了你吧。” 说罢,他扭头看向一旁的吴公公。 吴公公立即笑着捧了一个盒子上前。 第1463章 赏赐 他打开盒子递上前,满宝看到里面是几张纸。 太子抬了抬下巴道:“这是崇远坊的一个宅子,就在大泽街里,赏你了。” 满宝呆住。 吴公公立即笑着将盒子合上,推了推满宝低声道:“周小大夫,还不快谢恩,这宅子是早年国舅爷送给太子的,这栋宅子里有个花园,里面尽是梅花,因为太子喜欢梅花,国舅爷特意将这宅子送给太子的。” “多不好意思啊……”满宝话说了半截,突然怕太子再接口,立即接了盒子后行礼,“不过太子送的,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太子赏赐。” 一旁的太子妃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是因为她治好了太子,还让太子妃有孕的谢礼,至于黄金,当然不是满宝能拿得动的,稍后自会有人抬到常青巷去。 满宝没给太子妃开药,而是留了些膳食的单子给她,她道:“娘娘身边有知道调理的姑姑,按说不该我再做什么,但还是得再叮嘱娘娘一些,不要吃大补的东西,我之前给您开方打过底,您底子不错,孩子现在看来也很康健,所以平日只要多注意一些营养就好。” 又对太子道:“您的病也好了,以后注意休息,不熬夜饮酒,不纵欲就好。” 饮酒和纵欲什么的太子还能自己控制,但熬夜不熬夜却不是他可以决定的了。 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太子不宜饮酒,因为涉及子嗣,皇帝又拿出了态度,所以从半年前开始就没人敢找太子饮宴了。 但公务若过多,他要帮着皇帝理政的,那就肯定要熬夜,这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满宝下好了医嘱,就表示明天起她就不进宫了,如果他们以后再有问题,可以派人去叫她,她再进宫来就是。 太子病好了,满宝自然不用入宫了,而太子妃的调理,明面上还是太医院来负责。 不过太子妃已经暗下决定,过后每隔一段时间她还是要把满宝诏进宫来请脉的。 相比于太医院的太医,她更信得过满宝。 而且满宝还能给她摸肚子,太医们能行吗? 太子和太子妃让吴公公将满宝送出宫去。 除了那崇远坊的宅子和事先承诺的五百金外,太子妃还额外赏赐了满宝不少东西。 都是女子常用的布料和首饰,还有一些她觉得不错的瓷器。 满宝出宫后,皇帝和皇后的赏赐也出了宫往常青巷去。 后宫的太后听见后喝了一口茶,思虑片刻后道:“去库房里选些我们用不着的布料的器物,也赏了她吧。” 宫女连忙应下。 太后问,“云凤的嫁妆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照您的吩咐准备好了。” 太后便点了点头,“既如此,就准确请期的事儿吧,她年纪也不小了,早些成家也好。” 但其实云凤郡主也就比长豫郡主大几个月而已,现在长豫郡主都还没说定下亲事呢,云凤郡主就已经要出嫁了。 太后却不想再留云凤郡主,倒不是她不疼她,相反,她就是疼她才让她早点出嫁的。 太子妃有孕,太子的位置算坐稳了,同样的,周满的地位也稳了。 连太后为了太子,为了社稷的未来都忍着厌恶对周满以礼相待了,云凤却还认不清局势。 上次在御花园里的事太后也听说了。 她不能控制对周满的态度也就算了,却连对太子妃都桀骜不驯,再留她在宫里,恐怕就不是宠她,而是害她了。 每每想起这些,太后便会想起益州王,心里不是不后悔的,要是她早日察觉到他做的这些事,或许早早的就不一定了。 太后让人给周满也赏了东西后,转身便让人去告诉皇帝一声,云凤郡主这边要准备选日子出嫁了。 于是正思考三儿子要怎么办的皇帝心思又多被分出了一分去。 满宝对这些一无所知,她一上马车便打开盒子看里面的房契。 她不是第一次看房契了,家里买的两间铺子,还有她亲爹娘留给她的东西里都有房契。 可这么好看的房契她还是第一次见呢,好似太子送的房契也比她自己买的要大一些。 满宝喜滋滋的看着房契上的地址,很想现在就去看一看房子。但想到后面马车里运的金子和各种礼物后,她忍下了。 一回到常青巷,她立即敲开门让他们把东西搬进去,然后就跟只小鸟一样奔进后院,直接冲到书房,对庄先生大喊道:“先生,我回来了,哈哈哈——” 庄先生吓得手抖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写坏的字,他放下笔,忍不住笑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满宝非常高兴的道:“太子妃怀孕了,太子的病也治好了,以后我不用再进宫了!!!” “我可以和先生读书,也可以再去济世堂坐堂了,”满宝乐得眼睛都眯起来,“太子还送了我一栋宅子,还有黄金,还有各种礼物……” 庄先生惊诧不已,问道:“太子妃有孕了?” 满宝点头,“吴公公说,皇帝和皇后也会赏我东西的,这么多东西,我屋子肯定放不下了。” 庄先生问道:“怀孕多长时间了?” 满宝:“……两个多月了。” 庄先生便看了弟子好一会儿,然后赞她,“不错,这次倒是耐得住性子了。” 既然已经怀上了两个多月,而她到今天出门前都没露出一丝,可见还是能忍得住不说的。 庄先生知道这对于爱说话的人来说有多难得,于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赞道:“不错,我们满宝长大了。” 满宝觉得先生小看了她,暗道,她可是从小就有秘密的人,这个秘密除了科科谁也不知道,她不也一直忍着不说吗? 科科:……是谁小时候拉着小钱氏的手说她身体里住着一个神仙,会给她好吃的糖果的? 对于这种太久远的事满宝已经不记得了,她试图将话题拉回正轨,“先生,太子赏了我好多东西。” 庄先生这才注意到这一点儿,笑问:“赏了你什么?” 满宝:…… 第1464章 宅子 满宝直接上前拉了庄先生出门,没办法,向铭学他们都不在,家里现在就只有庄先生和大吉夫妻在。 吴公公让人把箱子和各种礼盒抬了进来。 满宝开了装金子的箱子,一打开,黄金灿灿,庄先生愣了好一会儿。 十两一锭的金子,装满了一个小箱子,一共是五十锭。 满宝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金子,觉得它黄橙橙的特别好看。 她抓了一把,直接就塞给庄先生一个,“先生,送你的。” 庄先生接住,愣道:“给我金子做什么?” 满宝歪头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反正我高兴就想给,先生您拿去喝茶吧。” 庄先生便笑着把金子放回去,道:“喝茶也用不着金子,这个你收着,以后买房置产做嫁妆。” 满宝便忍不住叹息,“要是我爹在就好了……” 她爹要是在,她给他一锭,他能伸手要十锭,想想就很高兴啊。 庄先生忍不住笑,“想你父亲了就给家里去一封信好了,正好,二郎要给家里送信,托他一并送去就是。” 满宝点了点头,决定一会儿就写信。 吴公公才把东西都送进来,人才告辞出了巷子,皇帝的内侍便又送了东西来…… 常青巷的居民们都被惊呆了。 从去年年底到今年,他们没少看见官府和皇宫里的人在这里进出。 他们早知道了,对门住了一家能耐人,不仅有国子监里的学生,还有个小神医。 尤其是那小神医,不仅一些达官贵人,就是皇宫里的皇帝和娘娘们都时不时的往这里送东西。 但像今天这样连着四趟的往这里送东西,而且还送这么多东西的却还是第一次。 和接太子太子妃的礼物不一样,她是在宫里接了礼谢了恩,但皇帝他们的礼却是直接送到这里的。 所以满宝只能摆了香案接旨、收礼、谢恩;才把人送走,一会儿又要接旨、收礼、谢恩…… 等白善他们下学回来时,满宝刚送走太后宫里的内侍。 然后一帮人跟着一起看堆满了整个院子的东西,周立学呆呆的道:“这么多东西,小姑,你房间里放不下吧?” 周立固却道:“挤一挤还是可以的吧,之前不也收了好多礼物吗,也没见小姑说挤。” 周立如却是经常进小姑的房间的,闻言呆呆的道:“对哦小姑,我怎么没觉得你放在房间里的哪些东西少了许多?” 满宝挥手道:“我藏起来了。” 满宝对其他的东西都不在意,但那一箱子金子她一定要自己拿着的。 还有首饰,也很值钱的,也很容易变现。 但最容易变现的还是布匹,可以直接当钱花的…… 这么一算,好像大半的东西都要塞到系统空间里去了。 满宝觉得这样不好,正计划着哪些暂时放到周立如他们的房间,哪些借口放在她的房间却收起来时,白善开了一个盒子,问道:“这是什么?” 满宝扭头看见,立即惊喜起来,“对啊,我看见金子都高兴忘了,太子还送了我一栋宅子呢,我们去看一下宅子吧。” 白善问:“哪儿的宅子?” 不等满宝回答,他已经看到了房契上的地址,“崇远坊大泽街……” 他默默地抬头看向满宝,同样下学跑过来凑热闹的白大郎也惊了一下。 庄先生讶异的看向满宝。 其他人却是一脸茫然,问道:“怎么了?” 白善折起了房契,将房契很好的放进盒子里,沉静的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一句话,京城居,大不易,要买一栋大房子好似有点儿难。” 满宝道:“买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 白善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房子太大了不好。” 但当他们一起出现在崇远坊的那栋房子前时,满宝就觉得要把昨天说的话收回去。 知道自家妹妹有了房子,特意把铺子关了一天来认一下地方,顺便打扫一下房子给他们搬家事宜的周五郎等人站在大门前,一起抬头看着门上空白的匾额,一起呆呆的张大了嘴巴。 除了早有准备的白善和庄先生,便是已经隐约猜到一些的白大郎也张大了嘴巴,更别说满宝等人了。 刘老夫人扶着郑氏的手下车,也抬头看了一下大门口,又扭头看了一眼周围安静又宽大的街道,笑道:“倒是好地方。” 郑氏也惊讶的点头,可不是好地方吗? 当年她陪着相公进京读书时,白家嫡支大房在京城还有宅子,当时他们上门拜见便是来的崇远坊,不过后来大房的几个子弟考不上国子监,走了关系也不好进去,京城的花销日多,便只能举家回了陇州。 不过宅子还是在的,似乎就离这儿不是很远。 快二十年了,她记性不是很好,都快忘了在哪儿了。 满宝咽了咽口水,扭头和白善确认,“房契上写的是这儿吗?” 白善确定的点头,“就是这儿。” 周立学蠢蠢欲动,“小姑,钥匙呢,我去开门!” 白二郎总算是回神了,叫道:“要什么钥匙呀,这样的宅子肯定留有下人呀,直接敲门!” 说罢拔腿就往上冲。 周立学和周立固只愣了一下便追上去,一左一右的扯住他,周立君也手快的拽住他的后衣领,叫道:“要敲也不是你敲呀……” 话音还没落,白善已经拉着满宝越过他们直接冲上去,抬手就砰砰的敲门了…… 还想抢个头彩的周立君等人………… 白善敲了门后自得的扬眉看向身后的他们,白二郎等人也拥挤着冲了上来,见门还没开,忍不住道:“不会是没人吧,要不要爬墙进去开门?” 刘老夫人见他们这么调皮,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门内一阵响动,大家立即屏住了呼吸,然后大门在他们眼前慢慢的打开了。 门房开门看到这么多人也有些懵,双方对视良久,满宝终于开口道:“这是我家。” 门房愣了一下后道:“您是周小神医吧?” 他看向她身后的一堆人,没开门,而是小心翼翼的问,“那个,没人带您来吗,那房契……” 满宝立即把房契拿出来给他看。 门房看到了房契,立即绽开笑容,将大门打开,非常的欢迎他们进门。 因有外人在场,大家看着大门里虽然两眼放光,但还是抑制住了,还是站在门外看着门房。 第1465章 豪宅(给书友“满宝的理想”的打赏加更一) 门房也很高兴,自觉可以离开了,立即从身上掏出一大把串在一起的钥匙,恭恭敬敬的交给满宝道:“周小神医,这是太子的别院,小的们一直看着,前两日吴公公来传话后小的们更是把里外里都打扫了一遍,这是各门的钥匙,您看……” 他道:“是让小的领着您到处走一走,还是……” 周五郎已经从外面挤了进来,伸手接过钥匙道:“不用,我们自己能看,你先走吧。” 门房立即高兴的转身进了门房,拿起自己早收拾好的包袱溜了。 这栋宅子说是太子的别院,但自从送给太子后,除了头一年太子还想起来在这儿宴请一下客人外,其他时候太子都忘了这宅子了。 说是一直留有人,但其实也只是有一家看门和看护院子的人家而已,还是前两天上面有人来说这宅子太子要送人,派了一群宫人将宅子里外都打扫了一遍,顺便把违制的东西收走,他爹娘当时就跟着一起走了。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不然一直留在这宅子里,他们恐怕一辈子都出不了头,虽然他们也并不需要出多大头,但总比待在这宅子里,主子好几年都想不起来一趟的好吧? 下人纯靠月钱并不多,尤其他们这里吃穿都是自己负责的,基本上月钱就够吃穿,日子比和在皇庄里过的都不如。 所以满宝他们一来,他把钥匙一交,立即拎了包袱就跑了,哈哈哈哈,他也要回东宫去了! 门房一走,大家立即看向门内,满宝抬腿要跨过门槛,但不知想到了什么,直接一脚踩在了门槛上,她干脆两脚都踩了上去,“这门槛可真高呀!” 站在后面的刘老夫人和庄先生:…… 俩人还没开口,周五郎便一巴掌把她从门槛上拍了下去,训道:“门槛是能踩的吗?” 还没等他说下面的话,满宝已经胳膊一挥,大叫道:“冲鸭——我们进去看房子了!” 大家一听,立即撒开腿就往里冲。 满宝和白善冲在了最前面,但白二郎很快就从后面追上他们,更超越了他们,一口气往里冲去。 白叔平也抬了抬腿跑了两步,但见父母都没动静,不由停下脚步。 大吉对他颔首笑道:“快去吧,我们在后面伺候着老夫人慢慢往里去。” 白叔平一听,也立即撒腿跟着往里跑。 满宝他们已经一溜烟的跑到第一进的大堂里了。 这是一栋很大的宅子,进了大门便是一个见方的空地,两边墙上开着门,不知是通往何处,反正不是外面。 他们刚才在外面看见宅子很大,正门拐过去很远才是侧门。 紧接着便是一道宽宽的门廊,两边有不少的小房间,似乎是给下人住的。越过门廊便是一个大院子,两边各有一颗很大的梧桐树,院子里摆放了些盆栽,不过看着有点儿不精神。 正中便是待客的正堂,里面桌椅齐备,但墙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显然之前挂的东西都被收起来了。 正堂很大,一群少年跑进去,左右一逛,很快就消失了。 满宝抬头看着高高的木梁,赞叹道:“这屋顶好高呀。” 白善直接断言,“在太子之前,住在这儿的至少得是三品官儿,不然得有爵位才行,不然这么高的梁是违制的。” 周立学已经绕过一道屏风推开门到了另一边,叫道:“这儿有房间,也好大,但怎么也没床?” 满宝跟了过去,道:“这也是待客的地方,左右都是待客的地方,人住在后面呢。” 大家便跑到后一进去,先是一个小园子,园中有假山,两边是回廊,通过回廊可以通往前后和左右各处。 他们没去看左右,径直往后面去。 过了一段甬道便看见一个空白牌匾的院子,白善道:“这是正院。” 大家推门进去。 这院子比他们现在住的常青巷后院要略大一些,大家呼啦啦的跑进去看,发现不仅正房大,配备的书房也大,甚至还有小厨房,可以说应有尽有。 而正院往后还有一个院子,只是比正院略小一些,也是五脏俱全。 再往后就是一个大花园了。 是真的很大,都比得上白善家在七里村的花园了。 要知道白善家在七里村的花园可是能跑马的。 进了花园,少年们顿时欢呼起来,尤其此时是春光烂漫的时候,百花盛开,即便这园子没怎么精心打理过,还杂草丛生的,但大家也觉得非常好看。 周立君更是狂奔了一阵,然后和妹妹高兴的道:“太好了,以后再到花园里玩就不怕总是碰到小姑和白善了,害我都不好意思去花园了。” 周立如也觉得好,“那样我们就能开出一块地来种菜了吧?” 周立君点头,“一定可以。” 满宝也很高兴,有这么大的宅子,那她可以买的花草就更多了。 周立学他们却已经撒腿往左右两边跑去。 刚才他们只走了中线,左右两边还有院子和园子呢。 推开那一道道相连的院门,他们才发现这宅子是真的很大呀,左边有一条长长的甬道一直连通到侧门,一条甬道上开了四个院门,一个院门连通一个院子,推门进去,里面基本都是小两进,一道回廊配个正堂,后面则是住的三间正院,两边是厢房,中间是个小小的院子。 这四个院子都有前后门,既可以互相连通,也可以关上门独成一院。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每个院子粗粗一看就是完全一样的,白二郎转了两个就头晕了,“我刚不是才进过这院子吗?” 他觉得这边不好玩儿,于是干脆直接从左边过甬门进了正堂,再从正堂去了右边。 那边的院子要宽敞些,却也有趣点儿,也是四个院子,但最前面一个却不是住人的,房间特意建得宽敞一些,他推开进去,发现里面是一排排空落落的书架,便知道这原来是书房。 左右两边的房子也比较宽大,不过里面是空的,除了一些坐榻什么都没有。 一群人跟探险一样把整个宅子都走了一遍,满宝看了一下系统内的时间,发现他们走走看看竟然过去了半个多时辰。 她都惊呆了。 白善越看心里越不安,忍不住悄悄去拉满宝的手,道:“你喜欢住大房子吗?” 满宝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着不错,但这么大,我每天逛完自己的家得花多少时间呀?” 第1466章 抢来的(给书友“满宝的理想”的打赏加更二) 宅子很大,大到周五郎都惊呆了,他逛了一圈后道:“这还租什么房子呀,住这儿就行了!” 周六郎也逛了一圈,然后道:“就是离外城有点儿远,我们出入不太方便。” 不过大是真的大,至今为止,他就没见过这么大的宅子。 也不是没见过,七里村白善家和白老爷家倒是有这么大的,但大的是园子和院子,房间还真没这么多。 周立君摸了摸柱子上的雕纹,问道:“这宅子卖了得多少钱呀?” 刘老夫人就笑道:“这宅子不好买,但也不好卖,便是不住人了也只能放着。” 他们住的常青巷也在崇远坊内,不过位置不一样而已,一个在坊里的最里侧,一个则在坊内的最外侧。 这一边都是各世家的宅子,不巧,杨大人和唐大人家便在离这里一条街外的地方,一家往左,一家往右。 而这一整条街也才四户而已,可见这一个宅子有多大了。 别说周立君了,满宝都想把这宅子卖了。 不过刘老夫人说这宅子不好卖,周五郎便去打听了一下,发现还真不好卖,因为根本没人想过在这里买房子,也没人想过要卖房子。 他从牙人那里回来后和满宝道:“别想了,牙人说,那里的房子一般只会抄没和赏赐,根本没人会卖和买,咱搬进去住吧。” 满宝很舍不得常青巷的房子,“这里住着也挺舒服的。” 周五郎不以为然,“等你住到那边去,一个人占一个院子,过不了多久也会舒服起来的。” 满宝:“……我一个人住一个院子吗?我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害怕问他吗? 周五郎默默地和满宝对视。 但搬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干好的事,尤其大家都还很忙,那边的宅子里虽有家具,但很多东西也没有,得一点儿一点儿的往那边搬,所以不急。 白善和满宝去京兆府里看那三个病人时才知道这宅子的来历。 杨和书答应了来给满宝他们做翻译,他会好几种胡语,因此看到高昌的三个高鼻深目的人,他一连换了三种胡语,终于找到了可以和他们交流的胡语。 于是他根据满宝的意思细细的问起这陨石落下的事。 虽然石头不是他们挖起来的,但那雕琢的工匠是他们的家人,当时石头落下的地点和情况,工匠和他们说过,所以他们还真知道。 杨和书还根据他们的描述画了一幅图,上面简单的标注了他们村落的位置和大概落地的位置。 他们当然不知道具体的地点,只能说,向着下午太阳的方向走多长多长时间,所以杨和书也只能大略的标注了一下。 看得出来,满宝他们似乎是想自己去找这东西,所以杨和书干脆再替他们问一下高昌的风土习俗,还有一些势力的情况。 可惜,他们都是以前皇室的奴隶,在此之前都没出过他们的那个集市,所以除了一些风土习俗,他们什么都说不上来。 三人,尤其是神志清醒的俩人都有些懊恼,觉得帮不上满宝的忙。 这几天他们身体好了许多,虽然语言不通,但他们也知道,他们的毒被这个小姑娘解了。 他们一直以为是诅咒的东西竟然是毒。 他们对满宝很感激,都想要报答她,可他们身无长物,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实在不知道怎么报答她,只能道:“以后小神医要是去高昌,只要说话,我们便给小神医带路。” 杨和书转述了他们的话。 白善微愣,问道:“怎么,你们要留在京城吗?” 俩人一起点头,连躺着的人都点了点头,道:“京城很好,我们不想回高昌了,我们的村落是被诅咒的地方。” 虽然已经澄清了是毒,但他们依旧觉得他们的村庄是不祥的地方,尤其是想到这几年出生的怪孩子,他们更不愿回去了。 满宝和白善还有些惋惜,他们是恋乡的人,以为他们也一样,之前还担忧他们还需要很久才能回去呢。 杨和书见他们连连叹息,便道:“他们在高昌还是奴隶,虽然高昌大王子死了,但自有其他的贵族接手,他们回去过的也是苦日子,不如留在京城,就是做苦力,也比在高昌做奴隶要好。” 唐大人也点头,西域的奴制比中原可要严重许多。 杨和书突然想到了什么,笑道:“我听说你们要搬到大泽路去了?” 唐大人一愣,问道:“大泽路?” 杨和书便笑道:“你这两日忙着审人怕是不知道,太子殿下将大泽路的别院赏了满宝,我昨日回家时听下人说我们家后面似乎新搬来了一家人,是京城的小神医。” 满宝道:“还没搬,只是我五哥他们把一些东西慢慢搬了过去,待我们有空后再一起搬。” 而且常青巷的院子他们可是付到了六月的房租,自然不急着搬了。 满宝问道:“杨学兄,为什么大泽路的宅子不好卖?” 杨和书愣了一下后问,“你要把房子卖了吗?” 唐鹤无言道:“你还真想卖了呀?就不怕得罪太子和赵国公?” 满宝:“……赏我的房子,我卖了还会得罪他们吗?” 杨和书便笑道:“太子不一定会将此事放在心里,但赵国公府不一定。” 他道:“赵国公家里有五个儿子,除了三个嫡子,还有两个庶子呢,大泽路的这宅子不一般,知道当年赵国公为什么要把这宅子送给太子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 杨和书便看向唐鹤,笑道:“你与他们说吧。” 唐鹤似乎对这些轶事很了解,立即撸了袖子道:“知道这宅子是怎么来的吗?” 不等俩人回答,唐鹤已经道:“是当年赵国公随陛下攻入京城后占的。” 先帝为什么忌惮当今功高? 就是因为当今不仅立了很多战功,当年京城也是他攻下的,当时先帝还在太原呢,太子负责三军的粮草,抽不开身来。 当今身为二子便身先士卒的攻入了京城,当时跟着他一起冲进来的人中,宿国公等是大老粗,只顾着往皇宫里冲,偶尔抢一点儿逃跑豪族的金银。 但赵国公是世家出身,见城内的人跑了这么多,干脆带着人占了好几座好的大宅。 唐大人笑道:“现在你们家这座大泽路的大宅便是当时赵国公占下的,而且先帝进京后没有收回。” 第1467章 来历 乱世嘛,自然是混乱得很。 哪怕皇族李氏也是世家豪门出身,但当年进京的时候也是闹哄哄的,各种案子不断。 抢功的,抢金银财宝,抢土地,抢女人,抢房子的太多了。 武将、世家、豪族之间各种争夺,甚至连皇室都亲自下场。 先帝大方,干脆将大部分宅子都回收,然后重新赏赐下去。 每一次改朝换代,皇城脚下的内城宅子里的主人们都要换一拨,就没几个是出钱买的,大多是抢来和赏赐来的。 赵国公当年抢了好几座宅子,有些送给了手下,有些则送给国库,由先帝又重新赐给各功臣,还有一座却遗漏了下来。 然后先帝又给他赐了个宅子,当今登基后又给他换了一座更大的,一直藏匿的这座宅子就这么被遗忘了。 一直到大贞七年,赵国公后宅不稳,赵国公酒后秃噜了嘴说要把宅子给三儿子,偏三儿子是庶子。 赵舅母不乐意了,跟赵国公打了一架后进宫找皇后哭。 当时碰巧皇后气疾发作,太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很看不过,不愿这些事打扰到母后,加上他和赵舅母的小儿子赵四郎更要好,干脆就拉了赵四郎去找他舅舅,想要把这宅子给他抢过来,这样他舅母也没必要进宫来找他母后了。 结果他拉着赵四郎到这园子里,开头夸了一句这园子的梅花长得好,正要继续下一句“和表弟的气质倒和”时,那段时间正头疼的赵国舅似乎立即找到了解决的方法,当即就把这宅子送给太子了。 这崇远坊内就这一座宅子了,而他有五个儿子,除了嫡长还有四个呢,给了谁都不好,干脆给太子吧。 因为这处闹剧,当时赵国公还被御史弹劾了。 两个罪名,一是家宅不宁; 二就是媚惑太子。 赵国公也是行伍出身,本来他送太子宅子时就是摆脱家里的闹剧,太子也不是很想收的。 结果这一被弹劾,俩人狗脾气都上来了。 赵国公觉着,我送外甥一幢宅子怎么了,我要是乐意,十幢也送得。 而太子则想,我收舅舅的一幢宅子怎么了?怎么就是媚惑了? 于是一个硬是要送,一个愣是要收,他们舅甥两个倒是你情我愿了,但还跑到朝堂上对着人家御史冷嘲热讽一顿,最后把人家御史给气出病来,还被皇帝给找理由打发出京外放了。 于是这件事就出名了。 唐大人笑道:“赵国公儿子多,其中还有庶子,他们可不是所有人都和太子一心,大泽路这宅子不错,以后赵国公要是分家,除了嫡长子外,其他人肯定是要分出去的,这住的地方就很有讲究了。” 因为这宅子,赵国公府里好几位公子都对太子有意见,要是知道满宝接了赏赐,转身就要往外卖,心里一定生气。 京中的权贵,世家,勋贵和庶族寒门官员都有各自聚居的地方,你住在哪儿,便代表你是哪一片的,有时候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微妙。 比如以宿国公为首的勋贵,他们便住在崇远坊的隔壁永崇坊里,离得也不是很远; 当年陛下为了恶心魏知,给他赐宅子时特意赐在了宿国公府的隔壁,一个大嗓门和一个谏官刚好一处,气得魏知后来自己跑到安乐坊里租了一个宅子住着。 朝中庶族寒门出身的官员就爱聚在安乐坊里住。 后来还是魏知的儿孙多了,家里人口多住不下,加上那口气也咽下了,这才回了陛下赐的宅子里住,但那也是这两年的事,那宅子愣是空了七八年。 而权贵,比如公主府,王爷府之类的则分散在长乐坊、兴宁坊几个坊市内。 崇远坊则多是世家居住,除此外还有光德坊一带,反正就是人以类聚,太子把这宅子赏给满宝,也不知道是为了提拔她,还是为了恶心他想恶心的人。 唐大人没少去常青巷里他们家做客,知道他们家人自由散漫,没那么多讲究,因此笑道:“等你们搬了进来,不必请很多人上门暖房,就请你们认识的一些人,大家自在的吃吃饭就好。” 杨和书也点头,“到时候给我们下个帖子。” 他也觉得满宝他们此时不宜和坊内的人家走得太近,对他们将来的影响不好。 世家都重规矩,但规矩有时候不是那么好守的。 白善深知这一点儿,虽然陇州的记忆不多了,但他也隐约记得一些小时候规行矩步的事儿。 进了京城后刘老夫人没有让他过去同住,其实也是不想约束他的意思。但其实现在刘老夫人已经宽容很多,要是在陇州家族聚居在一处,白善进出不可能只跟着一个大吉。 满宝知道这宅子卖不出去了,便也开始积极的筹划起搬家的事来。 当然,她忙,大家也都没空,因此也只能下午白善他们下学后才一起去大泽街里整理。 满宝是主人,因此大家推让一番,她就决定住在主院里。当然,她不是一个人住的,她邀请周立君和周立如一起住。 姐妹两个欣然答应,于是也选了一个自己喜欢的房间占了。 庄先生看了一圈,觉得自己住在前院的书房最好,那一整个院子,正院为书房,左右两间都很宽敞,完全可以选出一间来做卧室,另一间还可以做成茶室和上课的地方,这样既宽敞,也惬意,生活也方便些。 于是,大吉有空的时候就开始往那边搬床和一些架子之类的东西,全是他们之前买的。 满宝还邀请刘老夫人和白家兄弟一起住过去。 满宝道:“人太少了,宅子这么大,人多了住着才热闹。” 她道:“好在里面各个院子都有小厨房,门一锁就是独门独户,大家各自过各自的也行。” 周五郎他们是没什么意见的,因为他们哪怕住进去了,吃的也都是在饭馆里吃,一点儿也不操心。 周立学他们自己也会做简单的饭菜,反正只要有米有菜,老周家的孩子是不会饿着的。 白二郎却傻眼了,问道:“那我和大哥怎么办,我们可不会做饭。” 刘老夫人听他们已经开始分派谁哪天做饭,谁哪天洗碗,便忍不住道:“你们时间紧,每日除了读书还要学医抄书,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忙碌这些?” 她笑道:“厨房的事还是交给我吧,以后还是一处吃。” 第1468章 心态 刘老夫人见他们毫无章法,便干脆给他们接手,偶尔周立君、周立如和满宝有空了,她还会把她们带在身边教一下该如何理家。 有时候周五郎都忍不住站在一旁跟着听。 世家的处世智慧是几百年累积下来的,自有他们的规则,刘老夫人不觉得他们都要遵守,但大面上也不要出错。 至少在与人交往时,遵守一定的规则,不仅能让别人,也能够让自己舒服。 周立君对这种事很感兴趣,竟意外的听得很认真。 一边照着刘老夫人的意思各自选了房间和摆放器物,一边听刘老夫人说以后要怎么和坊里的邻里来往,大家慢慢将常青巷里的东西搬到了大宅里。 周五郎和周六郎他们也占了一个院子,各自选了房间住下,不过他们不常回家,还是主要住在饭馆那边,所以特意选了一个距离侧门近的院子。 周立重选择和他们同一个院子,还顺手帮不在京城的周立威占了一个房间。 周立学和周立固则拉着白叔平占了他们后面的一个院子,白善则决定和白大郎和白二郎一起住,主要是他们一起看上了靠近花园的那一个院子,距离正院也近。 每一个院子都有空下来的房间,就是这样他们也没把院子占完,还空下了两个院子呢。 刘老夫人之前把不少人手都打发去了京郊的庄子里和回陇州,留下的下人并不是很多。 她本想买些下人的,但一看到凑在一起读书的满宝和白善,她不知想到了什么,便按压下了这个想法。 她抽空问满宝,“大门上的牌匾你想好了题字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便叫周宅吧。”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那你就快叫人题了字来,我让人做好牌匾挂上去。” 满宝便去找庄先生。 庄先生的字写得还不错,倒也不吝啬,直接给她写了两个字,刘老夫人就让人拿着去请人制作牌匾。 她既然已经决定跟着借住进去,自然不再扭捏,干脆开了箱笼,又拿出了钱出去买了不少东西,开始把他们选好要居住的院子布置起来。 各屋里需要的屏风,窗帘,床帐,还有灯具和蜡烛等,还有亭子和一些敞轩里需要的竹席,坐榻等…… 周五郎他们之前进去看时并不觉得这大宅还缺什么,里面桌椅板凳都有,也有床和柜子等。 有的屋里甚至还有大屏风,他们只要往里搬点儿被子和木盆之类的就可以住了不是吗? 谁知道刘老夫人一接手,他们才知道,这屋里原来缺这么多东西吗? 郑氏管家一向省心,这会儿也斗志昂扬起来,刘老夫人精神不济时便是她去大宅里盯着。 等所有需要住人的房间都整理好,缺少的东西也一一补齐,大家再进去看时,纷纷张大了嘴巴。 周立君伸手摸了摸她屋里新添置上的兰花屏风,小声感叹,“这么多东西,花费的钱都能置办一个宅子了吧?” 周五郎也这么觉得,尤其是看到一个灯架上放了无根蜡烛,廊下的每一个灯笼都很精致,更别说各个屋里还添置了一些瓷器和摆件了。 想到这是满宝的未来婆婆,莫名的有些心虚呢。 满宝没关注这些,她觉得大宅被刘老夫人和郑氏整理过后就好似变了一个样儿一样,特别的好看。 于是她大方的把之前得到的赏赐都拿出来,让刘老夫人全摆到各屋去。 刘老夫人倒也不客气,让人将那些绸缎布料都收到满宝的屋里,或是放到她隔壁的侧屋里。 她笑道:“正房的侧屋没人住,那一般是给孩子住的,我让人给你改了,以后你得到的一些赏赐可放在里面,还有衣裳多了,也可放在那边,我都让人给你做好衣柜和架子了。” 至于那些瓷器和摆件,她多是放到了堂屋的多宝架上充门面。 然后还开了自己的箱笼,从里面拿出些字画来挂上,整个大宅瞬间不一样了。 白善看了看,把姜先生送他的字也挂了出来,就挂在书房里。 郑氏一边盯着人把常青巷那边的书都搬过来摆好,一边悄悄的和婆婆道:“母亲,满宝这么厉害,以后她嫁过来了,我们上哪儿买这么大的宅子配她?” 刘老夫人见她忧虑便笑道:“你儿媳妇厉害不是好事吗?放心吧,善宝也厉害着呢,他们现在还小,将来必会离开京城往别的地方去,京城这儿不过是一处停留之地罢了。” 刘老夫人之所以决定答应满宝住进来,正是因为那天她去常青巷看两个孩子时,看到他们凑在一起看杨大人画的高昌简图,当时白善目露羡慕,语气钦佩,“我才知道杨大人竟会这么多语言,听说连建安州那边的高丽语言都会呢。” 满宝小声的问他,“你要学吗?” “我正在国子学里找会的博士,刘博士倒是会,但他不喜欢我,我不打算找他,听说四门学的赵博士也会,我打算找个时间去拜访他。” 当时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俩少年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便知道他们将来还有许多需要学习,需要去游历的地方。 这里不过只是他们的一个停留之地。 除非白善将来出仕后又回到京城任官,不然他都很难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 纵观朝中各位大臣,谁不是起起伏伏,外放和回京交替,有谁在一个地方超过十年的? 所以并不需要太过在意住的地方,她道:“将来满宝跟着善宝,以善宝之能不会让满宝受委屈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家风,让他们不至乍然富贵便失了分寸。” 刚进入大泽街,宁愿低调些,也不要高调失了风度和心态,让人取笑。 其实不仅周家,就是她都有些紧张的。 白家虽是世家出身,但就是嫡支也很少再接触京城这边的豪门世家了,更别说他们这些旁支了。 刘老夫人只能每日都提醒自己,只要循礼就好,一开始总是难的。 刘老夫人忐忑,但完全是乡下人进城的周家却一点儿也不忐忑,他们跟这边的城里人不熟,根本没想这么多。 搬个宅子而已,回头跟邻居们打个招呼,他们该干什么去还是干什么去,哪儿有空想这么多呢? 第1469章 乔迁 庄先生也一直留意着,发现老周家的人适应得特别良好,每天一有空就往那边搬东西,谈起和邻居们的相处,周五郎道:“回头给他们送点儿腌菜之类的就差不多了。” 周立君也道:“四叔快来了,肯定会带大伯母带的腌菜,到时候分成一个个小坛子,每个人家分一坛就可以了,先生您放心吧,我们一定把礼物准备好。” 庄先生:…… 至于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干脆直接就不操心,他们除了学习和关注朝堂上的事,这种事为什么还要操心? 说是邻居,但邻居家也好远,话说,他们的邻居是谁? 倒是白大郎还紧张些,还没搬过去呢,他便有些不安,“先生,若是邻居上门做客,我们要怎么招待人家?” 主要是一个宅子里住了三家人,这可怎么说呢? 庄先生便摇了摇头后道:“和你师弟师妹们学一学,你看他们就从来不操心这个。” 白大郎:……那不是因为他们没想到吗? 反正,不论担心的还是不担心的,反正他们用了几天的时间大致整理好房屋,于是选了一个好日子,各自请假后就把东西往里搬了。 这几天,大部分东西都搬了过来,还留在常青巷的是他们惯常用到的日用品而已,把这些东西一搬,再各自归拢一下就成了。 满宝住到了正房里,这个房间更大,连床都比较大。 她高兴的在上面打了一个滚,然后就跑到另一边去看刘老夫人给她布置出来的小书房。 不错,这次她的小书房是在她的房间里,靠窗还有一个木榻,上面放了小矮桌,她要是不喜欢坐在书桌前些东西,坐在木榻上写也不错。 主要是这个窗是后窗,推开窗,后面是一丛月季,此时几株月季树上已有了花苞,过一段时间就要开放了,特别好看。 往远处看,便是大花园。 为了以免蚊虫进来,刘老夫人还给她弄了个纱窗帘,夏日里放下,既可以防蚊虫,又可以吹风,惬意得很。 白善他们的房间都没这么精致。 等人都住进去,刘老夫人这才开始安排各处的下人。 不仅老周家的人,就是白善他们也不习惯让下人贴身伺候,因此她只往大门那里放了两个门房,其他人则在各处当值,主要还是做打扫和照顾车马的工作。 因为宅院太大,各个小院子离大厨房有点儿远,平时要用热水时需要到大厨房里抬。 大家又不喜欢用下人,因此他们便在小厨房里准备了锅,打算自己烧热水。 最方便的反倒是满宝他们了,因为他们住在正院里离厨房不远,一大早依旧是自己端着木盆去厨房里打温水洗脸。 这是他们住在大宅里的第一天,满宝洗了脸后便忍不住掐着腰大喝一声,然后去邀请周立君和周立如,“一会儿我们去花园里打拳?” 周立君拒绝了,“我吃了饭就要去饭馆了,四叔这两日应该就会到,我们都搬过来了,大哥得去城门那里看看,别让他走岔了路。” 周立如也拒绝了,“今天大掌柜要抽查我背的书,我昨晚背下来了,但还不怎么熟,我得趁着早上脑子清醒再背一背。” 满宝便梳洗好自己去了花园,她找了个空地,便自己蹦跶起来。 白善见她打着怪模怪样的五禽戏,便道:“你要跟着我和大吉一起学剑吗?” 满宝摇头,“不要了,还得扎马步,好累的。” 等运动完,大家便一去聚到堂屋里吃早饭,庄先生拿出一垒请帖给他们,道:“照你们给的名单,暖房的帖子都写好了,就定在四月十九这一天,你们正好休沐。” 发帖子这样的事自然就交给他们了,谁让请的都是他们的朋友呢? 庄先生也请了几个朋友,他的帖子他自己去发,正好他今天要出门去玩儿,顺便就给他们带去。 满宝找出给太子的帖子,迟疑道:“这个真的要给吗?” 白善道:“给吧,他来不来看他自己,这宅子是他送的,我们乔迁却不能不给。” 满宝便塞袖子里,打算回头让刘医女给带到宫里去给吴公公。 自从不用进宫以后,满宝教导他们的时间就变多了,现在郑辜和刘医女都可以跟着她一起坐堂开方了,虽然用到他们的方子时候还是少。 满宝请的人并不多,除了她的三个弟子,也就只有济世堂里的大夫和傅文芸了。 杨大人和唐大人那边都是白善去送的帖子。 大家邀请最多的还是国子监里的学生。 周立学他们也将自己的同窗邀请来,所以也拿走了不少帖子,大家吃过早饭便各自散去了。 郑大掌柜收到满宝的请帖,忍不住感叹,“这才一年的功夫,你都住到崇远坊里去了。” 满宝疑惑的抬头看他,郑大掌柜便笑道:“没事,就是觉着这心有点儿酸,不过酸着酸着就习惯了。” 一旁喝茶的丁大夫差点把茶水给喷了。 其实没有几人想到太子会把崇远坊的宅子送给周满,那儿住的多是世家。 大家住的地方里突然住进一个庶族,虽然是个神医,但感觉也很奇怪。 不过,没人能表示有意见,因为这是太子送的,又不是皇帝赏赐走的国库或内库礼单,私人行为,大家便是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而且,周家开始往里搬东西时广平王也进京来了。 于是一直搁置的案件被重启,那段时间朝中天天打架吵架,大家也就没心情关注周家搬家的事了。 等留意的时候,听说白家也跟着一起搬了进去。 大家的心情一下便好受了些。 虽然两家还未正式结亲就住在了一起,但亲戚借住是常有的事,在世家豪门里也是见怪不怪的。 白家好歹是世家出身,有他们盯着,周家应该不会做失礼的事吧? 和周家是邻居的张家及杜家默默地想。 结果人周家根本没留意邻居们的想法,周五郎他们前一天搬进去,第二天就得赶紧回饭馆里开门迎客了。 铺子关一天,他们就损失一天的营业额有木有? 第1470章 相遇(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 白善将请帖给殷或,殷或笑道:“我父亲给我四姐和五姐定了婚期,六月就要出嫁了,听说这次满宝还请了刘焕的妹妹?她们也想出来玩一玩。” 白善便笑道:“满宝没请她,是刘焕说他妹妹想跟着一起去玩,我想着她们和满宝也认识便答应了,你姐姐们要是想来,你也可以带上她们一起。” 他笑道:“若要帖子,明天我再带一些来。” 殷或便点头,“好。” 请帖辗转送到太子手里,太子只看了一眼便丢在一旁,扭头和已经小腹微隆的太子妃:“你准备些贺礼,十九那日着人给她送去贺喜就行。” 太子妃笑着应下。 有他们送的乔迁礼,周满在崇远坊里便算是站稳了脚跟了。 满宝和三丫回到大宅时,正巧有人把做好的匾额送来,刘贵正站在下面盯着人把匾额挂上去,看到满宝立即过来行礼,“满小姐,您回来了。” 满宝点头,看了看后道:“先生写的字真好看。” 刘贵连忙笑着应是。 就在他们在为乔迁宴忙碌时,朝中的定论也下来了。 侯集被判绞刑,皇帝到底念了旧情给他留了全尸,并放过了他的妻儿,没有诛族,而是把他的妻儿都流放到岭南去,三世不得回京。 恭王和广平王都被申饬,尤其是广平王,不仅被缩减了封地,还被立即赶出京城去,无诏不得再入京,甚至他留在京城里的人也都被赶了出去。 他身边好几个幕僚都被抓了,直接判了斩刑。 连他的岳家也受到了牵连,被问罪不少,他的生母敏妃娘娘被降为才人,搬了宫殿。 皇帝似乎是真的生气了,第一次对儿子的处罚如此之重。 就是恭王也没讨好。 虽然查出针对太子的这四起案件都与他无关,但他后来收到侯集的书信,已知毒石是他所投,却没上报。 哪怕他扣押了对方的人,狡辩说是要亲自押送回京。 但皇帝算了一下侯集第一拨派出去的人的时间,他很难相信恭王是真心想上报的。 皇帝都有此怀疑,更别说群臣了。 哪怕皇帝重罚了广平王,以魏知为首的诤臣也不愿放过恭王。 这一次,便是恭王的舅舅赵国公都没说话了,于是皇帝只能下旨申饬恭王,暂时将人关押在宫里。 但没有问罪。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皇帝力排众议强硬的同意了太子崇文馆招贤纳士的提议,还一连给他勾选了好几个人,都是平时和太子走得比较近的几个人。 太子看到皇帝勾选出来的名单,深深地松了一口气,如此,之前拉拢的人半数都被收拢了。 日后就算事发,也有了借口了。 朝中的判决才下来,白善他们立即就知道了,于是满宝也知道了。 满宝完全是吃瓜群众的状态,还是白善看不过,撞了她肩膀一下,提醒道:“你忘了,你也是受害者之一。” 满宝:“……哎呀,你不提我都忘了,那他们有没有补偿给我的东西?” 白善:“侯集就要行刑了,广平王现在已经出京了,你要找谁要补偿?” 殷或坐在他们的对面捧着一杯热茶喝,笑道:“我父亲说,请功的折子已经报上了,你的名字也在上面,或许陛下有所赏赐也不一定。” 满宝惊喜,“真的?” 殷或点头,“我父亲说,这次案子能破唐大人是首功,然后就是你了。” 满宝一脸迷茫,“我有什么功?” 白善也迷茫,“是啊,你有什么功?” 殷或笑着摇头,“这我就不知了,父亲也不过提了一嘴而已。” 他放下茶杯,正好往外看了一眼,看到楼下路过的车队,他有些疑惑,“满宝,那不是你四哥吗?” 几人一听,立即趴到窗口往下看,正好看见胡子拉碴的周四郎一脸憔悴的赶着一辆车从他们窗前经过。 满宝忍不住大喊,“四哥!” 周四郎闻声抬头,看到满宝立即眼睛大亮,眼泪都快要飙出来了,“满宝啊——” 满宝都听出他的哭声了,她立即跟着心一酸,半边身子探出身子问道:“四哥,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白善已经起身放下一角银子,直接拉着满宝下楼。 周四郎也拉停了车,后面跟着的三辆车也一起停下,他直接把车丢给三子,直接跑了上来。 兄妹两个在酒楼门前遇到,周四郎直接抱住了满宝,哭得稀里哗啦的,“满宝啊——” 满宝吓得不轻,连忙拍着他的后背,着急的问道:“四哥,你怎么了?” 周四郎一脸的憔悴不说,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破烂,满宝摸着倒像是打架打坏的。 胡子拉碴,头发也干枯,乱糟糟的随风飘着,要不是殷或提醒,迎面看见她都想不到这是她俊俏的四哥。 周四郎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拉着她的手道:“你四嫂病了,我正要拉着她去济世堂找你呢,可巧就在这儿看到你了,你快去给她看看。” “四嫂也来了?”满宝还来不及惊讶就被拉到了后面的一辆青布车里,一掀开帘子,里面的气味儿有些大,陆氏正抱着方氏的上半身,里面还趴着三个孩子。 陆氏看到满宝眼圈也有点儿泛红,忍不住哽咽出声,“满宝……” 满宝吓得不轻,连忙去看她怀里的四嫂,就见她整个人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脸色灰败,正紧闭着眼睛躺在陆氏的怀里。 满宝立即爬上车,“这是怎么回事?” 白善也皱紧了眉头,立即道:“别去济世堂了,还是回家吧,家里的药材也不少,缺了什么再叫人来济世堂拿。” 他扭头对周四郎道:“我们搬家了,让几辆货车落在后面,我让大吉给他们领路,我们先走。” 说罢,他回头和殷或道:“我们有事先回家去了,你要是碰见二郎便和他说一声,让刘焕给他送回去。” 殷或点头,“我和刘焕送他回去,你们放心。” 满宝已经摸上了方氏的脉,陆氏在一旁抹了抹眼泪道:“我们路上被人劫了,那几个杀千刀的要动孩子,你四嫂拎了刀就杀上去,不小心被踢伤了,之后就一直病着。” 第1471章 狼狈(给书友“樱桃番茄熟了”的打赏加更) 她道:“本来我们在路上停留了几天请大夫,但请的大夫都不怎么样,竟是越养越差,眼看着要不行,你四哥就说还不如抓紧赶路回来找你,所以我们就又加快了行程,这几天颠簸,你四嫂越发不好受了。” 满宝在车里给四嫂检查,外面白善和周四郎已经指挥着这辆车越过前面的车往前去,大吉将马车赶出来交给周四郎,然后留下给三子他们引路,白善就指点着周四郎往崇远坊去。 周四郎没到过大泽路这一边,于是拐入这宽大又安静的街道,他一时有些懵,“怎么不住在常青巷了?” 白善道:“满宝治好了太子,太子送了她一幢宅子,我们就搬家了。” 周四郎心神都在后面的车上,所以点了点头,没太往心里去。 他知道,京城的人特别大方,尤其是皇宫里的人,隔三差五的给满宝送东西,还都挺贵重。 但等他真到了大宅面前,看到那大门时,他还是惊呆了。 白善却没让他停车,指了大门给他认以后就让他把车赶到侧门去。 那里刚好进马车。 白善跳下马车去敲门,下人很快将门槛拆了让车进去。 颠簸了一下,车里的三个孩子醒了,一看到小姑,三人便哇哇的哭。 满宝见他们也瘦了好多,心疼得不得了,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头后跳下车,让周四郎把四嫂抱下车。 她引着他们往院子里去,“我们也不知道你带了四嫂和五嫂来,所以在五哥的旁边给收拾了一间房……” 白善则叫来了下人,让他去找后院的丫头打些热水来,顺便把满宝的药箱也取来。 周四郎把方氏放在床上,满宝把他赶出去,这才解开方氏的衣服检查,她摸了摸她的肚子,等白善让丫头送热水和药箱进来,她便给她扎针,想让她醒过来。 刘老夫人和郑氏很快赶来,见周四郎抱着一个孩子坐在台阶上,边上两个怯生生的依偎在他身边,一时心疼得不行,连忙让人去厨房煮些肉羹来。 她伸手接过周四郎怀里的孩子,轻声道:“还是先给孩子梳洗一下吧。” 她蹙眉,“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带到京城里来?” 周四郎也有些后悔。 他娘是不同意他把八头和七头带来的,但他媳妇和老五媳妇都不舍得孩子,加上往京城的这条路他也走了三次了,还算熟,这会儿天气又不冷了,也不是很热,出行正好,他自觉不会出事,谁知道还是出事了。 早知道就听他娘的了。 周四郎低头抹眼泪。 刘老夫人转身把孩子交给郑氏,让她带下去梳洗,顺便给孩子喂点儿东西。 三个孩子却突然有点儿认生,不乐意,于是哭起来。 周四郎连忙打起精神来,主动抱了孩子下去。 刘老夫人连忙进屋,满宝把针扎下去,或许是感觉到疼痛,方氏幽幽醒转。 满宝惊喜,“四嫂,你醒了?” 方氏声音微弱的叫了一声“满宝”,就闭上眼睛又要晕过去。 满宝连忙问,“嫂子,你肚子疼不疼?还是胸口疼?” 她在她身上摸了摸,注意留意她的情况,很快就从她的脸上表情里得到了答案。 满宝很快拔了针,重新换了针法,然后去写药方。 刘老夫人站在一旁看,等她写好了药方便接过,“我让善宝去抓药。” 她看向坐在一旁抹泪的陆氏,轻声道:“周五嫂要不要去梳洗一下?” 陆氏看向满宝。 满宝点了点头,陆氏便出去了。 白善拿到药方便知道这些药家里都有,于是转身去抓药,不一会儿就交给了下人,让她去熬药。 满宝则和郑氏一起给方氏擦了擦手和脸。 刘老夫人让人去饭馆里通知周五郎等人了,满宝避着人从系统里取出一支人参来。 那是郑辜拜师的礼物,她切了一片参片放进方氏的嘴里,然后便等着。 周四郎很快钻进来,问道:“满宝,你四嫂怎么样了?” 满宝道:“得慢慢养。” 周四郎一听就松了一口气,那就是能活了。 白善在外面道:“周四哥,你快去梳洗吧,这儿有我们呢。” 满宝也点头,“四哥去吧,一会儿五哥就该回来了。” 等药熬好,满宝和郑氏一起喂她喝下,又给她擦了一下身上,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往她身上运针,摸到她手脚没那么冰冷了,这才给拔了针给她盖上被子。 刘老夫人已经让厨房给他们做好了饭菜,前面大吉也带着车队回来到了。 刘贵给三子等人在前院安排好了房间和吃食,等周五郎跑回来时,陆氏刚把自己和三个孩子全洗干净。 没办法,周四郎根本不怎么会带孩子,所谓的梳洗就是给孩子擦一下脸,然后喂东西吃。 周五郎乍然看到媳妇和孩子还以为是在做梦呢,半响才回过神来,“你,你们怎么来了?” 陆氏就抱着他哭。 他们怎么来了? 现在她也糊涂了,反正当时周四郎收足了茶叶回来,大家意气风发,加上地里的农活儿也干完了。 因为今年家里人少,地又多,为了不误农时,公爹还难得大方一次,同意婆婆的提议拿出钱来请了几个短工帮忙。 所以周四郎一拉着几车茶叶回来,她们就动了心思,也想上京来。 钱氏倒没反对她们进京,因为想着周六郎在京城成亲也得操持,周四郎他们到底是男人,恐怕有许多事照顾不到。 却不同意他们把孩子带上,因为几个孩子都还小,连五头都还在家里呢,她们带上几个小的干嘛? 可陆氏和方氏都舍不得孩子,因此非得带,因为这事,家里还闹了些不愉快。 她抱着周五郎哭道:“一开始都好好的,路上还算顺利,结果到了一个叫城固县的地方遇上了一伙人,他们说要和四伯买茶叶,四伯说了茶叶是要送到京城的,他们硬是要买,四伯便只能舍了一袋茶叶给他们,谁知道他们竟是想要所有的……” 满宝也从屋里出来了,皱眉道:“强买?” 陆氏连连点头。 第1472章 地头蛇 周四郎的脸色很不好,他也懒得找椅子,直接坐在台阶上道:“是一户姓罗的人家,在城固县很有些势力,之前我们没在那里停留过,只是我带着你嫂子和侄子们所以走得慢了点儿,加上要补给干粮就多留了一天,结果就叫人盯上了。” “他们不知打哪儿打听到的,知道我们家的茶叶是要直接卖给胡人的,所以想直接强买了去。”一麻袋的茶叶,周四郎给也就给了,就是一车,他咬咬牙也全忍了,可想把他全部的茶叶都要去,这怎么可能? 所以周四郎也不愿意了。 罗家是地头蛇,当即就让人堵住了他们的路,倒也不抢,就是不让他们走,要走就得把茶叶便宜卖给他们。 周四郎就是找到县衙也没用,县令直接一句不参与民间商事就打发了他。 周四郎低头哈腰的装了两天孙子,发现一点儿用处也没用,干脆就要强硬的带着车和东西冲出去。 结果推搡间他被人揍了,方氏他们坐的骡车被推翻,三个孩子差点被压到,罗家人见他们带着孩子,便起了逗弄之心,直接抱了孩子…… 周四郎以前听走商的人说起过,知道罗家人不敢对孩子们做什么,也就是说些威胁他们的话想逼他们就犯而已。 但方氏不知道啊,她一看到孩子落在他们手里,加上之前双方都推搡打起来了,立时怕了。 于是抽出菜刀就冲上去砍人了。 她砍伤了两个人,和陆氏一起把孩子抢了过来,然后自己被一脚给踹飞了…… 这一次因为打架见了血,一行人直接被押到了县衙里。 强龙都压不过地头蛇,何况他们还不是强龙。 眼见着车队里的茶叶都被扣押了不说,他们所有人还被关进了大牢,周四郎咬咬牙搬出了满宝。 他将当时身上带的现银都塞给了县衙的师爷才私底下见到了城固县县令。 他抹了一把脸和满宝道:“我跟那城固县的县太爷说了,说你现在给宫里的贵人看病,不仅可以见到皇后和太子,还能时常见到皇帝……” 城固县的县令一开始并不知道周四郎是谁,还以为是普通路过的走商,但他提了满宝,老周家又因为要给周六郎说亲,特意让他把家里的籍书给拿上了。 毕竟合婚书是需要用到这些东西的。 城固县的县令看到了籍书,这才放了他们。 周四郎一脸憋屈的道:“然后他说和,我们家低价卖了一车的茶叶给罗家,罗家给我们放行。你嫂子砍伤人的事不计较,他们踢伤你嫂子的事我们也不追究……” 因为城固县是罗家的地盘,所以周四郎他们都不敢在那里多停留,带着方氏换到了下一个县城找大夫看伤。 也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内伤,还是因为奔波劳累和惊吓,方氏一下就病倒了。 病情反反复复总不见好,他们走一天就要休息一天,后来见她的情况实在是不好,周四郎便咬咬牙,决定还是尽快进京找满宝,这才紧赶慢赶的到了京城。 满宝道:“四嫂受了点儿内伤,不过不是很严重,还是被吓到了,又外感邪气所致,好在她底子好,熬到了现在。” 不然,还真的要出事。 满宝干脆给大家都看了一下,周四郎也瘦得很厉害,神情疲惫,显然这一趟也亏损得严重。 满宝傍晚时又给方氏另外行了一套针,还给她放了血,方氏的脸色略微好了点儿。 三个孩子也被吓到了,情况不是很好,满宝也给他们扎了针,等他们睡下了便道:“他们也要吃一点儿药。” 家里有大夫,尤其是医术还不错的大夫就这点儿好,连周四郎都灌了一碗药,然后就一抹脸便打起精神来。 虽然出让了一车茶叶,但他还是带来了三车。 或许是经了一回事,知道哪怕就算路上不遇到盗贼也会遇到罗家这样的地头蛇,周四郎没以前那么待价而沽。 刚灌了一碗药就对周五郎道:“你去找阿六敦,让他们明天来看茶叶,之前我让你带上京城的茶叶呢?” “都放在库房里了,放心,保存得很好,我每隔三天就要回来看一次的。” 之前这茶叶都是堆在他们住的房间里,但搬到这边来以后有专门的库房,里面更密封和干燥,反倒比在常青巷那边还要好。 周四郎起身去看了一下,等从侧院走到正堂那边,他这才发觉这宅子大得厉害。 他忍不住停住脚步,“这宅子多大?” 周五郎就指了前面道,“那边一溜的院子也是我们家的,这是中线,一溜下去也是,刚我们过来的甬道,从甬道往下的四个院子也都是,后头还有一个大花园……” 周四郎有些恍惚,“这么大的宅子全是我们家的?” 周五郎点头,他住进来三天了,也有些恍惚呢,他道:“太子送的,听说以前是太子的别院。” 周四郎便退回去看他刚走过的甬道。 很宽,可以直接过一辆马车,道两边放着点儿花盆和盆栽,看上去生机勃勃的,一眼望下去竟然看不到边儿。 这么长的一条道儿,左右两边竟然都是他家的房子? 周四郎咽了咽口水,感叹道:“京城的有钱人可真多。” 周五郎也觉得,见四哥盯着甬道里的花盆看,便道:“都是满宝他们这两天搬过来放的,我们刚进来的时候这儿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看着还挺让人害怕的。” “满宝也觉得甬道里光秃秃的不好,所以带着人把以前常青巷里买的那些花都搬了来放。” 连前不久刚被她剪秃了花枝的牡丹树也被她搬了过来,哪怕不开花,光看绿色也是不错的。 要不是刘老夫人阻止,满宝还想从花园里挖一些草皮铺在墙下呢。 说是这样夜里走过有花花草草陪着也不会害怕。 周四郎一脸茫然的走到库房,站在库房门前看到里面只占了一角的茶叶,突然就一激灵醒过神来。 他咬着牙道:“他奶奶的,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库房都堆满,再过城固县,我要罗家绕着我走!” 第1473章 人脉 周五郎道:“罗家兄弟多吗?要不下次回乡我们把三哥他们都叫上,真打起来咱也不怕。” 周四郎就考虑起来,“你说得对,他们人多,咱兄弟就少吗?等下次我回去,我看村里有谁愿意一块儿,虎子哥打架不错,就是可惜他家里没兄弟照应,恐怕离不了家。” 但周虎不行,村里其他人也行啊。 本来周四郎觉得带着三子他们够用了,毕竟也就赶车扛货的活儿,他们都是做惯的,但这次过后才知道,还是不行啊。 人太瘦了,打不过人家。 想着这事,周四郎检查过茶叶没问题,吃晚食时就专门挑着肉吃,被满宝按住了筷子,“四哥,你现在不能吃太多肉,小心吃坏了肚子。” 这话要是别人说周四郎肯定不信,但是满宝说,他不得不信,于是只能惋惜的去夹旁边的菜。 周五郎道:“四哥,我已经和阿六敦说好了,明天他就过来看茶叶。” 周四郎点头。 满宝吃干净饭了,放下碗筷道:“四哥,后天十九我们家里要吃乔迁酒,你有要请的客人吗?” “没有,”周四郎摇头道:“阿六敦他们只适合在酒楼里喝酒,不合适带回家来。不过你提醒我了,立威,这两天你留家里帮把手吧,让你二姐跟我出门。” 周立威:“……为啥?” 周四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道:“还能是为啥,你二姐算账比你厉害,总不会吃亏,家里办酒席厨房肯定得帮忙,你二姐那手艺能进厨房吗?” 满宝张了张嘴,看了眼兴奋的周立君,到底没告诉周四郎,十九那天酒宴他们不用进厨房。 吃过饭,满宝又去了看了一眼方氏,她才吃了一碗稀饭睡下。 周立君和周立如也过来看,满宝见她们一脸担心便道:“不用担心,明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 姑侄三人提着灯笼回正院去。 长长的甬道上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周立如缩在周立君身边,小声道:“二姐,你怕不怕?” 周立君翻了一个白眼,“怕啥,这是我们家呢。” 满宝也好奇的看了一眼周立如,然后突然凑上去“哇”的一声,周立如吓得“啊啊啊——”的大叫起来。 周立君:…… 满宝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听到满宝的大笑声,差点冲出去的周立重才停下脚步。 隔着一道围墙,周五郎冲她们吼道:“满宝,不许吓人!” 满宝就拖着周立君和周立如跑了。 回到正院,白善他们那边也刚好吃饱饭,正好过来找她,“周四嫂怎么样了?” 满宝笑道:“虽亏损得严重,但这一时没有性命之危,好好养着就好。” 白善便松了一口气。 白二郎很好奇的问,“我听人说,周四哥都哭了是吗?” 满宝:“……你不也会哭吗,我四哥哭有什么稀奇的?” 当然稀奇了,他都当爹了,他可还是少年人呢,哭……自然是没什么的。 但被满宝瞪着,他不敢说出口。 白善问道:“要不要我托人打听一下罗家?” 城固县离京城不近,强龙不压地头蛇,通过报官来查肯定查不出什么来。而且,如今谁对谁错已经很难判定了。 听说方氏那两刀砍的也不轻。 满宝也知道这事不好走官,但她也想知道,这是罗家惯常的欺人,还是专门只欺负他们老周家? 所以她点头道:“那就拜托你了。” 白二郎问,“你怎么查?让唐学兄帮忙?” “他哪有那个空?”白善道:“听说殷大人正和封尚书打官司呢,要把唐学兄从刑部调到长安县里做县令,我记得易子阳有个姨表兄是梁州人,我托他帮忙打听打听。” 城固县是梁州辖下,近得很。 白二郎:“为什么我不记得?” 白善摇头,“我怎么知道你?他那姨表兄在梁州府学读书,今年进京来参加恩科,人现在就在京城呢,上次不是在国子监外见过了吗?” 白二郎绞尽脑汁的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一个模糊的人影,好像还真见过,似乎还一起吃过饭来着。 师姐弟两个鄙视的看了一下小师弟,什么都没说。 大家转身各回各屋。 满宝放下屋里的窗帘,洗漱过后便熄灯上床,直接进了系统。 在遥远的时空里,莫老师的世界刚进入夜生活时间,当然,作为教育工作者和科研爱好人员,莫老师的夜生活就是给学生上课和做研究。 所以满宝一进入教学室便看到了正在对面低头看资料的莫老师。 自从两边开通了视频通讯以后,满宝就经常能在教学室里看到莫老师。 他知道满宝只有晚上才有空上线上课,所以基本上把自己上线的时间也调到了晚上。 一看到满宝,他便放下手中的资料,抬头笑问,“这是怎么了,不开心?” 满宝将家里的事儿说了,着重说了一下她四嫂的脉象和她开的方子。 莫老师其实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出门因为惊吓就会病成那样,不过根据脉象来看,满宝开的方子还不错。 他想到了什么,翻出一本书道:“我前两天正好翻到一本书上有相似的病症,其中我觉得有两个方子不错,和你开的方子有点儿出入……” 师生两个便上起课来。 第二天满宝洗漱好,直接叼了一个包子便去前面看方氏。 方氏已经醒了,通过一晚上的休息,或许是满宝的针灸和药起了效果,她今天早上已经能坐起来了。 她昨天迷迷糊糊的,似乎看到了满宝,现在才知道他们是真的到了京城。 她不由看向窗外,问道:“满宝,你四哥呢?” 满宝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周四郎,呆了呆后道:“出去了?” 她上前摸了摸方氏的脉,问道:“四嫂,你今天觉着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方氏仔细感受了一下后道:“胸口还有些发闷,头有些晕,除此外就没了。你四哥出去了,那孩子呢?” “五嫂带着呢,”满宝道:“四嫂你病了,孩子不好近身,会过了病气的,所以五嫂暂时带着。” 方氏就松了一口气,叹道:“还以为活不下来了呢。” 第1474章 调职 方氏是真的觉得自己活不下来了,当时就后悔得不行,果然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早知道就不跟周四郎来京城了。 满宝给她把过脉,又换了一副药方。 哪怕是在自己家里,药也都是从自家库房里取的,她也按照给别人看病那样开方,记录脉案。 满宝去库房里抓了一副药给陆氏,这才和周立如一起去济世堂。 到了前院,便见白善和白二郎骑着自己的小马驹,她忍不住一顿。 白善道:“我们今天有骑术课。” 白二郎自得道:“我们还约好了下学后去郊外踏青跑马。” 满宝看着白善的目光中就不由带上了幽怨。 白善笑问,“你要去吗?” 满宝:“去!” 一旁的周立如道:“我也想去。” 满宝:“你下午不是还要认药材吗?” 周立如伤心不已。 满宝语重心长的拍着她的肩膀道:“好好学习,等你学出师了,就可以想上班就上班,想去踏青就去踏青了。” 白善闻言看了她一眼,转身骑上马,心想:这话也就骗小孩儿吧,她好歹一旬还有两天休息的时候,他可没见丁大夫他们休息过。 周立如也没留意到这一点儿,一想到等她学好了医术,不仅可以挣钱,还能想玩就玩,立即高兴起来,点头道:“好吧。” 姑侄两个坐上了马车,和白善一起离开家。 周四郎一大早便和三子他们一起将所有的茶叶放进库房里,每一种都挑拨了一些出来,打算给阿六敦验货。 等他从库房里出来,满宝他们已经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去了。 三子他们一边拿了扫把出来扫地,一边惊叹道:“四哥,你家新租的这房子看着好大呀,我们这么多人俩人就能一个房间。” 周四郎自己都没逛过呢,但也知道刘老夫人规定的,家丁只能在前院,只有丫头能往后面去。 所以他叮嘱道:“你们别往后面去,刘老夫人她们住后面,小心冲撞了女眷。” 三子道:“四哥你就放心吧,我们知道。” 周四郎这才往后面逛了逛,发现这个宅子是真的很大。后面甚至还有两个院子是空着的。 他转了一圈出来,若有所思,结果周五郎和周六郎几个已经去饭馆了,家里一个知情的人都没有,他想问也没处问去。 厨房给方氏煮了一点儿肉粥,吃过后便吃药。 郑氏带了两个丫头过来看她们,一是要带她们熟悉熟悉家里,二则是帮她们看一下孩子。 周四郎把家里准备的东西卸下来,“白夫人,这是白老爷和白太太给你们准备的东西。” 除了白家托他们带的东西外,还有钱氏准备的各种干菜,腌菜和腌竹笋。 春天的笋子又脆又嫩,七里村山上有很多的竹子,钱氏让周大郎几人掰了不少竹笋下来,直接腌了两大坛子给满宝捎带上。 周四郎直接将车上的各种坛子搬下来,郑氏在一旁看着,想到她偶尔吃到的钱氏的腌竹笋炒羊肉的臊子,也咽了咽口水。 周四郎抱下一个大缸,对陆氏道:“弟妹,回头让老五找些好看的小坛子回来,我也不知道我们家搬了新家,回头让他把缸里的腌菜分一些给邻里送去。” 周四郎还有些惋惜呢,“这是特意给满宝带的,她就喜欢吃腌菜拌稀饭,这一会儿给邻里送去,估计得到明年才能再吃到大嫂做的腌菜了。” 郑氏立即道:“我们家就三个邻居,不多。” 顿了顿后道:“再往远处去一些,隔壁街和我们家临近的,也才七家。” 周四郎笑道:“这送礼至少得把一条街都送上才行,不然短了谁家,以后怕是不好相处。” 郑氏道:“这一条街下去就四家。” 周四郎:…… 陆氏好奇的道:“京城的街这么短啊。” 周四郎:不,是我们家太大了。 周五郎将采买的东西送回饭馆,然后就带着周立君去找阿六敦,带着他们回家去了。 阿六敦几个看到周四郎,立即高兴的上前互相拍肩膀,拥抱问好。 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待在京城,一边打工,一边到处找他们需要的东西。 他们琢磨了很久,发现最好还是买盐。 中原贩往草原的盐是有定数的,很少,而草原的盐比京城的盐贵好多倍,而且还不好买,所以他们决定买盐回家去。 这样他们就不用在草原上买盐,可以省好多钱。 可惜朝廷的规定太多了,每个人每次买的盐都有量的限制,不过不要紧,周四郎还没回京城,所以他们时间特别多。 所以最近他们都是到处打工做苦力,然后回租的院子时顺手去盐铺里买够限量的盐巴,封在坛子里打算带回草原。 经过他们每天的努力,现在他们已经买了两大坛子的盐巴了。 几个胡人特别高兴,却不知道他们早被京兆府给盯上了。 他们前脚进了周宅,后脚殷礼就知道了。 本来这种小事不该报到他这里来的,但周宅是在崇远坊里,里头住的周满也有些身份,最主要的是,周满和京兆尹家的公子也算有些交情,于是就报到了殷礼这里来。 基本上,京城里碰上难搞的人或难搞的案子都会报到京兆尹这里来,毕竟一般人压不住那些人。 殷礼只看了一眼便道:“把案子交到长安县去,让长安县的县令去查。” 殷礼想到了什么,笑道:“以后,凡是长安县辖下的案子,不论难易都先交到长安县,县令处理不来,自会自己上报到我这儿来的。” 手下一听,迟疑问,“郭县令能弹压住那些人吗?” 京中的贵人可不少,有些纨绔公子没事儿就喜欢打架玩儿。 殷礼畅快的舒出一口气,笑道:“昨天晚上陛下已经开口将唐鹤从刑部里调到长安县了,今天一早诏书应该下来了,唐鹤和周满熟,让他去问就行。” 手下一听,立即恭喜道:“有了唐大人帮忙,大人也可休息一二了。” 京城两个县都归京兆府管,外加整个京城的安保,殷礼时不时的还要去练兵,可忙得不行。 殷礼也点了点头,也觉得自己可以放松了很多。 可惜杨和书一心扎在了户部,想要往外历练,不然放到万年县去,他必定可以轻松更多。 第1475章 受欢迎(给书友“丢丢剪剪”的打赏加更) 唐鹤刚到长安县衙,椅子还没坐热呢就有新案子递到跟前来了。 他惊讶不已,“京城的案子这么密集?” 一大早的至于吗? 满宝正在济世堂里看病,她让刘医女和郑辜坐在一起,等他们都看过病人开方以后她才看。 一个病人离开,满宝便拿着俩人开的方子点评起来。 现在郑辜比之前强了不少,至少十个方子她会用上两个方子了。 没有病人的空隙,满宝便会照着她写的医册按顺序教他们,再偶尔检查一下他们的背诵,再布置下作业就差不多到午时了。 满宝去后院蹲着看郑大掌柜教周立如。 周立如现在还在认药材,反复的辨认,但已经开始背诵一些药性了,不过还不熟悉而已。 满宝蹲在一旁,偶尔在她凝滞住的时候指点一下她。 郑大掌柜做好了今日份的药膏,一抬头见她还在,便问道:“你下午有出诊?” “没有,”满宝道:“我听说今天厨房做了粉蒸肉,我要吃了午食再走。” 郑大掌柜:“……住崇远坊的人还缺粉蒸肉吃?” 连郑辜都忍不住从医书里抬起头来,“爹,你这话听着可真酸。” “去,一边儿去。” 他们这儿说着话,他们铺子的围墙上便搭上了一座梯子,隔壁保和医馆的掌柜露出头来,看到满宝就笑眯眯的道:“周小大夫,还未祝你乔迁新居呢。” 满宝笑眯了眼,“石掌柜您客气,您这是……” “哦,请教您一套针法,上次您跟我交换的那本医册,上面写着脾胃虚寒,若是幼儿针法要酌情变化,可上面没写有,所以……” 满宝想了想后想起来了,“那个呀,得从阳明经开始……” 郑大掌柜暗暗瞪了石掌柜一眼,石掌柜趁着满宝不注意时回瞪了一眼,再扭头去看满宝时则是一脸的笑容。 唐大人到济世堂时,满宝已经从济世堂到隔壁保和医馆去了,还带上了郑辜。 因为很不巧,郑辜正好学到这个,而小儿病症最为难学,还难得有个病人给试验,哦不,是观摩,自然要好好的把握了。 石掌柜虽然很不想让郑辜上门,奈何他是周满的徒弟,而周满还是济世堂的大夫。 也就是周满年纪小,济世堂对她宽容,虽然只是挂单,却不拘着她去别的药铺看病,要是别的大夫,既然已经选择在这个药铺挂单,那就不能再和别的药铺有勾连。 暗里管不着,明面上却是要注意的。 但不仅隔壁的保和医馆常和满宝来往,就是对面的百草堂的大夫都偶尔会到济世堂门口来凑热闹,隔着一道门和满宝探讨一下医术。 以前和另两个药铺的大夫是当面不相识状态的丁大夫等人也会跑去凑热闹,于是大家就习惯了时不时的凑在一起探讨医术。 郑大掌柜面上总是淡然,似乎很不喜欢他们去,但也从不阻止他们。 郑辜悄悄的和他们说了,其实他爹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不过家族里的人担心大夫们泄露些药方,或趁机与外人勾结,所以对此事很反感,这个态度不过是做出来让族里的人看的。 济世堂是整个郑氏的,而郑大掌柜他们是二房,现在因为郑太医在宫中,所以势力比较大,但也不是一言堂。 所以丁大夫他们都很克制,虽然常聚在一起探讨医术,但都是各自蹲在各家的门前,你说一句,我喊一声,从不上对家的门儿。 除了满宝。 她是比较自由的,不论去哪家药铺都不太有心理负担。 郑辜还是第一次到隔壁保和医馆呢,一进门便忍不住张望起来,一脸的好奇。 感觉怪怪的,总觉得他是来刺探军情一样的心虚。 满宝已经直奔病人去了。 石掌柜已经下了梯子从后院跑到前堂来了,直接让她看小病人,“这孩子才六岁,话都说不利索,你看他的脸色?” 满宝摸了摸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这才问他的父母一些问题,然后让郑辜来看看。 郑辜迟疑道:“我看着倒像是痢疾。” 石掌柜就道:“他先前看的大夫也断为痢疾,开错了方子,所以一直不好,这孩子吃多了苦药,现在脾胃越发虚弱,已经不太能喝下药了,所以我才想先用针灸调理。” 郑辜便看向满宝。 满宝点头,“的确是脾胃虚寒,虽然他身上有些症状和下痢有些像,但不是。” 她也没有现在就与他解释,毕竟一旁病人的父母正焦急的等着呢。 满宝摸了摸他的肚子,然后对持针的保和医馆宁大夫道:“先针后灸,可用艾草来暖脾胃。” 立即有人去取了艾条来。 满宝道:“先走中脘吧……” 手上闲着的大夫都凑上来观摩。 满宝并不亲自上手,这也是规矩,不是急症,这是谁的病人,谁就自己来,她最多在一旁指点儿一下。 唐大人换了便服进济世堂,才开了口找满宝,伙计看了一下唐大人,见他面色红润,不像是要看病的,便笑问:“郎君是要请病人出诊?” “不是,朋友来访。” 伙计确定不是会被隔壁医馆抢走的病人以后就笑着指了旁边的保和医馆道:“周小大夫在隔壁保和医馆里呢,您一进去就能见到。” 唐大人一怔,问道:“怎么,她换医馆了?” “那倒没有,我们周小大夫一直是我们药铺的,她这是过去指点呢,”他自豪却又小声的道:“隔壁医馆的大夫经常来请教我们周小大夫。” 唐大人心中好笑,脸上却板着脸点头认同道:“不错,周小大夫毕竟是小神医,医术那是没的说的。” 他转到隔壁的保和医馆。 孩子身上扎了针,忍不住哼哼起来。 满宝就摸了摸他的脸笑问:“又不疼,你哼什么?” 她想了想后道:“既然吃不下药,那试一试药膳?” 石掌柜立即把笔墨递给她,笑道:“那周小大夫留个方子?” 满宝便给他写了一个,然后被石掌柜高高兴兴的送了出去。 唐大人抬了抬手,结果人家根本看不见,满宝被送到门口,她两步就回到了济世堂。 郑辜和她讨论起这个病症,“您怎么辨下痢和脾胃虚寒的?” 第1476章 私访(给书友“Springfallz”的打赏加更) 这两个病症并不难区分,只是这个孩子的脉象不显,且大便溏薄,这才让人误会是下痢。 满宝正和他讲如何辨这个病症,一抬头看到唐大人,便和他点了点头,和郑辜说完以后才转身去和唐大人行礼,“唐学兄,您怎么来了?” 唐大人笑问:“你可以走了吗?我们路上说。” 满宝便转身回去拿药箱,和周立如说了一声后便跟着唐大人出门,离开前她还惋惜的看了一眼后厨,她的鼻尖已经闻到了粉蒸肉的香味儿。 满宝将药箱放到车上,看了一眼唐大人的马,便问道:“唐学兄,我们去哪儿?” “去你家。”唐大人将马交给长随,直接和她一起上了大吉的马车,道:“我们车上说说话。” 满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很是好奇,“去我家做什么?” 她还以为他要请她吃饭呢。 唐大人笑问,“你四哥回来了?” 满宝点头。 “听说他在和胡商做茶叶生意?” 满宝点头,疑惑,“怎么了?” “你知道那些胡商的来历吗?”唐大人问,“我听说他们从正月开始就一直在买盐。” 满宝道:“他们买的是盐,又不是铁,怕啥?” 唐大人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后笑道:“别闹,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盐和铁一样重要。”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四哥只和他们做茶叶的生意,盐的事您得自己去问他们。” 唐大人点头,“我这就去问。” 满宝:…… 合着是搭她的顺风车呢。 唐大人道:“我穿着便服,等到了你家,你可别说漏了我的身份。” 他道:“我今日第一天上衙,才知道京兆府的人一直盯着他们呢。” 满宝好奇的问,“你们刑部还管这事?这不该长安县和万年县管吗?” 唐大人就叹息,“不巧,鄙人正是长安县县令。” 满宝怔了一下后琢磨出味儿来,道:“调任了?” 唐大人就叹气。 长安县的县令可不好做呀。 到了周宅,满宝将药箱交给大吉,直接就领着唐大人去找她四哥。 周四郎正带着阿六敦他们看茶叶,每一种茶都泡了水给他们喝,结果人家根本不是只喝茶,而是连着茶叶一起嚼了。 周四郎看着都苦,结果人家却吃得津津有味,还道:“和我们的奶一起煮肯定更好吃,配肉正好。” “四哥,”满宝站在院门前,冲他招了招手,把人招到跟前,唐大人才从门后转出来和他说了几句话。 周四郎眉头微皱,不过很快舒缓了下来,直接领着唐大人去见阿六敦几个胡人。 阿六敦好奇的看向唐大人,觉得他身上的衣服特别好看。 周六郎一半胡语,一半汉语,再用手比划的和他介绍,“阿六敦,这是我妹妹,这是我的朋友,听说你们来做客,所以来看看你们,和你们交个朋友。” 唐大人也会些草原上的胡语,而阿六敦的汉语他们也勉强听明白了一点儿,于是大家就坐下来交流。 但周六郎听他们这样寒暄都觉得累,干脆替唐大人问,“阿六敦,你们怎么每天都去买盐?” 一提起这事阿六敦就忍不住抱怨起来,“你们中原人太小气了,每一次进店只能买一升。” 他的伙伴们一听,连连点头,“太小气了。” 唐大人一滞,忍不住问道:“你们要这么多盐干什么?” “拿回部落,”阿六敦比划道:“在我的家乡买盐巴要走这么远的路,一升盐要三只成羊来换,在这里,只用一只羊的价钱就能买了。” 一旁的伙伴补充道:“还不是很苦。” “不错,我们的盐太苦了,你们的好。” 唐大人问,“现在你们买的盐足够你们部落用一年的了吧?” “够了,”阿六敦道:“但我打算给我母族的部落也带一点儿,到时候一升盐换两只羊就好。” 周四郎就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你可真厉害,一转手还能赚这么多钱。” 阿六敦不好意思的道:“要点儿路费的,对了,你们这儿的羊好贵,你家要不要羊?” 他道:“我们秃发部的羊特别好,很好吃。” 周四郎摇头,“我家吃不了这么多羊。” 一旁的满宝却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有牛吗?我们家缺牛。” 周四郎连忙拦住她道:“可别,白老爷初九的时候给我们家牵来了两头牛,说是你给钱买的,一公一母,家里的院子一时放不下,全放到小院那边去了,你再买,我们家就得再买地建牛棚了。” 而且这么远牵着一头牛回家,他这是有多想不开呀? 唐大人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指点他道:“你家虽不用牛,但或许村里有人需要,草原的牛还不错的。” 满宝直接问阿六敦,“你们的牛怎么卖的?” 阿六敦挠了挠脑袋,试探性的道:“一头牛换五十个茶饼。” 正着急的周四郎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他看了看满宝,又看了看唐大人,立即扭头和阿六敦笑问,“你们送到京城来?” “那不行,要是我们送到京城得再加二十个茶饼。” 周四郎道:“十个,我们也把茶都运到京城来,其实你们秃发部离京城比我们绵州到这儿还近呢。我们拉茶叶的花销也很大的。” 阿六敦道:“你们的茶小,我们的牛大,还是活的,不好赶。” “又不是只卖牛,你下次来还带皮毛来,要是有好的药材我也要的,对了,我认识不少的药商,你们草原上有几味药很受欢迎呀。”周四郎笑眯眯的道:“我家也种有药材,或许我可以用药材和你们换药材?” 唐大人已经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就不坐在这里打扰他们谈生意了,于是起身。 满宝见周立君掏出了算盘在一旁啪啪的打,不断的告诉周四郎底价是多少,双方已经从牛和药材谈到了宝石上,她便不太感兴趣了,也跟着起身,招待唐大人往正堂去。 唐大人却背着手站在甬道里,伸手揪了一下眼前的牡丹树,扭头和满宝道:“我家后院有一棵特奇怪的牡丹树,最近已经长疯了,我听夫人说那牡丹树之前是你卖的?” 满宝抬头半望天,决定和他继续先前的话题,“唐学兄,草原不稳吗?他们只是买一些盐巴而已,怎么还成案子了?” 唐大人道:“那牡丹树宫里也有一棵?” 俩人坚持的望着对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满宝妥协了,“唐夫人什么都知道的。” 第1477章 乔迁礼一(祝书友“麻&雀”生日快乐) 唐大人当然知道夫人什么都知道的,他就是提醒一下满宝,“这种会生异状的花草还是谨慎些,天生异象是为不祥。” 他顺着甬道慢慢的往下走,道:“虽然现在无人留意,但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所以最好从一开始就谨慎小心。” 她那会儿不是年纪小,想不到这些吗? 满宝老实的点头,她现在只会往外卖花朵了,绝对留不了种。 显然,唐大人也知道了,于是摇了摇头,不再就此事打击她,不过他也很好奇,“你这些花都是哪儿来的?” 满宝一脸忧伤的道:“花大价钱买来的。” 唐大人信她才怪。 于是忍不住问跟谁买的。 满宝闭紧了嘴巴不说话,几年的交情,唐大人也算了解她了,她要是忍不住和他说话时,那还有机会打探出口风,她要是紧闭嘴巴,那就是不容人问的了。 唐大人摇了摇头,不再问这事,“你们家明天在哪儿办酒宴?” “正堂后有一处小园子,那儿有一处敞轩,男客在那里,女客则在后面的一个院子里,那里近花园,大家还能去花园里玩一玩。” 这件事是刘老夫人和郑氏安排的,菜单则是周六郎安排的,采买是周五郎去的,满宝并不怎么操心。 用刘老夫人的话说是,他们只管高高兴兴的和自己的朋友们玩就行。 不过,该有的礼还是要有的。 今天乔迁喜酒,那就要给邻居们送一些礼了。 周四郎装了三小坛腌菜,又包了一些从家里带来的老姜、山药片等做土特产,最后包上几包点心,分成了三份后交给满宝他们,“行了,给邻居们送去吧,送上门就赶紧回来,一会儿客人们要来了。” 满宝想了想,拎了一份礼后道:“我跟杜家熟,我去杜家。” 可那份熟似乎不太友好呀,白善道:“我陪你一起吧。” 周立学道:“我们去张家好了,白大哥,你和白二哥去孙家吧。” 白大郎觉得这称呼完全乱了,但他也不想周立学叫他白大叔,于是便稀里糊涂的应下了。 他也拎了一份礼,拖着白二郎走了。 一到前院,刘贵还给他们准备了马车,周立学惊奇得不行,“去邻居家串门都要坐马车呀?” 满宝也不想坐马车,“拎着走过去就行了。” 毕竟是在一条街上,而且杜家就在隔壁,走一会儿就到了。 周立学也是这么想的。 但白大郎却是坚持要坐马车的,他拖了白二郎上车,道:“你们慢慢走吧,孙家在最后呢,那么老远,我才不走呢。” 白二郎深以为然,于是跟他哥一块儿上车了。 满宝和白善出了左侧门,两手都拎了东西,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隔壁家的侧门,满宝顿了顿,白善却是直接越过她继续往前走,道:“别想偷懒,第一次上门送礼怎么能走侧门呢?” 满宝便只能低着头跟上,“平时还不觉得,没想到还真远儿,比我家到你家还远。” 白善摇头,“没有,只不过你家到我家的路上好玩儿,所以不觉得时间长罢了。” “这街上太空了,应该多种些花草的,这样看着舒服,走着也不觉得远。” 到了杜家大门前,白善去敲门。 杜家的家丁开门,满宝便把提前写好的帖子给他,笑道:“我们家是隔壁的周家,今日乔迁新居,特来给邻居送些我们家里的土特产,还请笑纳。” 家丁连忙双手接过,表示他会告诉主人家的,并请俩人进屋去喝茶歇息。 白善婉拒了,他们只是来送礼的,家里还有事儿等着他们忙呢。 家丁见状便目送他们离开,等人一走,立即提了东西飞奔去正院禀报。 周立学和白大郎他们也不进门,都急着回去干活儿呢,主要是他们跟人家也不熟。 虽然这两天刘老夫人已经把邻居家的情况打听清楚,还让他们背了下来,但他们也不想去和陌生人尬聊,所以把礼物送到就走了。 唯一算有点儿熟,至少有过几面之缘的杜家,那个关系还不太好。 杜家兄弟去年被满宝抽了血,虽然主要矛盾是太子和苏家与他们杜家的,可周满也参与了其中,所以杜府上下是把周满记在太子那边的。 杜舒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要出门去,路过正厅的时候见杜宇一脸嫌弃的反着桌上的东西,便看了一眼,问道:“这是谁送来的东西?” 上面还扎着红布呢,一看就是送的喜礼。 杜宇指了西边道:“隔壁周家。” 杜舒便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了看,发现还有两包药材,便道:“今日他们家乔迁礼是吗?一会儿让你嫂子准备一份礼送过去,看她喜不喜欢,要是喜欢就上门去坐坐。” “大哥,那就是个大夫,我们家还要去讨好一个大夫?” “那是治好太子的大夫!”杜舒强调道:“恭王现在宫中禁闭,太子妃已有了身孕,你以后少和恭王凑在一块儿。” 杜宇不服气道:“我就是和恭王一起读书,并没有做什么。” 他顿了顿后道:“就算太子记恨,我们也没必要去讨好一个大夫吧?那不过是个医匠而已。” 杜舒就忍不住伸手拍他,“你别忘了,她可不是一般的大夫,她父亲是陛下追赠的绵州牧,这一个她就称得上是官家小姐。” “那也不过是庶族出身的官儿,还是死后追赠的。” “你怎么就这么喜欢犟嘴?”杜舒道:“一把年纪了,我说了一句你顶十句,你能不能把话想一想再出口?或者想一想我说的话。” “她要是一般大夫,太子会把崇远坊的宅子送她吗?”杜舒冷笑道:“你也别看不起她,隔壁永崇坊里住着多少勋贵?本朝之前有多少是寒门庶族出身,只是因为跟随陛下南征北战才得封爵位的?” 杜宇张嘴还要说话,杜舒干脆抓起桌子上的一块点心塞他嘴里,然后道:“行了,你少咧咧,隔壁住的除了周家还有白家,陇州白氏也是在《氏族志》上的,跟我们杜氏差不了几名儿,你要实在难受以后就当是跟白氏来往就行。” 说罢转身道:“记得让你嫂子去送礼,我今日忙,没空盯着你,你不许出去乱窜,听到没?” 杜宇将嘴里的点心咬碎,嘟囔了两句后应下了。 第1478章 乔迁礼二 满宝他们的礼物很快送了出去,周立学和白大郎他们的也不难,基本上听说是新搬来的邻居送来的,甭管送的什么礼,他们都先收下了。 收下礼,拿了帖子后,孙家和张家略想了想便让人去盯着杜家。 “杜家要是只送礼,人不到,我们便也只礼到人不到,他们杜家要是上门,我们也去隔壁逛一逛。” 与此同时,刘老夫人正把刚回来的几个孩子叫到了跟前,“男客在的前园和女客在的客院里都多添了两张桌子,这两天让你们背的名字都背下了吗?” 她主要看向满宝和周立君几个,因为白善他们从小便背氏族志,一条街上的杜、张、孙三家都在上面,尤其是白善,京城中的世家和官宦家的情况他都知道,白大郎也知道不少,也就只有白二郎懵懂些。 所以主要还是满宝和周立君,一会儿后宅是她们两个管着的。 满宝和周立君一起点头,“都记下了,就是不认得人。” 刘老夫人便笑道:“不认得没关系,一会儿让善宝娘和刘嬷嬷随你们一块儿去,几家夫人她们都见过,她们要是领着孩子上门,肯定要介绍的,你们要是记不住,善宝娘和刘嬷嬷会提点你们的。” 她安抚的拍了拍满宝和周立君的手,笑道:“其他人家我们可以暂且不请,但邻里不好不请,好在也只有三家,剩余的人都是你们请来的朋友,倒不是不难。” 这一次宴请,刘老夫人只往白家本支的姻亲那里送了一张帖子,其余亲朋一个都没送。 就是考量着他们白家不宜喧宾夺主,而周家对于世家宴客不熟,要是突然请了不亲近的人家,一旦显出自由散漫的作态便会丢脸。 刘老夫人再了解不过,那些人家里些许失礼的事能直接记到谱子里世世相传下去,她不想几个孩子才一开始就受挫。 所以这一次,其实除了三个邻居外,其余都是他们自己请来的朋友。至于白氏本家那边,她觉得他们不会上门的。 刘老夫人估算的不错,白氏本家的姻亲那边还真没上门,不过也派人送了一份乔迁礼,不痛不痒的维持着面上情儿而已。 但是一大早,杨和书便带着崔氏到了,杨家标记的马车在大门口停下,他下了车后便扶着崔氏下车,候在门口的周四郎和他熟呀,立即扬起笑脸跟上,“杨大人,您来了!快里面请——” 杨和书笑着行了一礼,扭头和崔氏道:“这是满宝的四哥。” 崔氏嗔道:“我见过的,夫君忘了吗?” 正说着话,唐大人和唐夫人也来了,巧了,周四郎和他也算熟悉,于是都不用白善开口,直接笑着迎俩人入内。 结果他们大门还没进呢,殷家的马车也到了,这一次却是一次来了三辆马车。 殷或扶着长寿的手下车,看向后面。 殷大姐肃着一张脸带着三个妹妹下车,抬头对上白善他们惊奇的目光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目光再一转看到杨和书时便忍不住绷直了脊背,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两分,却更显矜持。 而她身后的殷四姐、殷五姐和殷六姐更是直接红了脸,纷纷低头跟着行了一礼,一脸的想要抬头看,却又不敢的模样。 崔氏:…… 唐夫人用帕子遮住脸上的笑容,主动和殷大姐招手,“慧姐姐也来了?” 殷大姐这才领着三个妹妹上前,一手握住唐夫人的手笑道:“好久不见卢家妹妹了,崔妹妹好。” 崔氏笑着打招呼,“慧姐姐好。” 白善戳了戳看呆了的满宝的腰,满宝立即回神,连忙请女眷们进去,至于杨大人等人,自然是交给周四郎他们了。 他们是来得最早的,其余的客人还没来,周四郎几个干脆就和杨大人他们坐在大堂上说话等着。 满宝则领着唐夫人她们去后院,唐夫人左右看了看甬道里摆的盆栽,笑道:“这布置倒是挺别致的,你摆的?” 满宝连连点头,“好看吗?” “不错,”唐夫人倒是不吝夸奖,慢悠悠的跟着她往后面去,问道:“你们家宴席摆在哪里?” “后面有两个空的院子,最后那个连着花园,便摆在了那里。”又道,“那后面有一个敞轩,春光正好,大家可以去那里坐一坐。” “那我们直接过去吧,”唐大人和满宝最熟,也最放得开,直接道:“才吃了早食你学兄便拉着我来了,这会儿也不饿,也不累,既不想吃东西也不想歇息,干脆就去敞轩里坐坐赏赏景儿。我听说你们家这儿还有一个湖呢。” “那是湖吗?我以为是池塘呢,很小的一个。”满宝笑道:“不过像月牙,水也好看。” 唐夫人:…… 殷大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这水是连着护城河的活水,转一圈儿是要进宫的,不仅你家里有,后头卢家有一个大湖,你家的水下连着他家的。” 说罢看了唐夫人一眼后道:“就是这么巧,那水正好避过了唐大人府上,我记得小唐大人小时候因为喜欢卢家的湖,还爬过围墙跳到了卢家那边去。” 正好碰到唐夫人和堂姐妹们在游湖,于是被当贼给拿了,还是杨和书从卢家正门而入,连忙跑到湖边把人给救下的。 后来这事一直流传着,殷大姐比他们大几岁,当时也没出嫁,事情出来的时候,她们很是乐了一阵。 当然,这事她是不会当着唐夫人的面说出来的,但在场的,除了满宝外,其他人都是一听就想起来了,就是殷六姐都没少听姐姐们提起过。 唐夫人脸色微红,转开话题和满宝道:“所以你也别嫌弃这湖小了,有就算不错的了。” 满宝点头,还惊奇得不行,“所以我家后头过去就是卢家的花园了?” 唐夫人点头,道:“那是我娘家。” “我知道,这两天刘祖母一直让我背呢,这附近的人家我都背下来了,所以你们两家这么近,岂不是想回娘家就回娘家?” 唐夫人一噎,点着她的额头道:“娘家是随便能回去的吗?” 第1479章 乔迁礼三 说着话,她们已经绕到了花园里,敞轩里已经摆好了茶点,周立君刚叫人摆上,一转身看到客人便连忙迎上去。 满宝就和她们介绍,“这是我二侄女。” 看见满宝叫一个比她还大的姑娘叫侄女,她们见怪不怪,大家族里,八岁的叔爷爷,四十的侄孙都是常见的。 坐到了敞轩里,唐夫人就问起她都请了什么人。 满宝道:“就请了一些认识的朋友,女眷除了你们就只有我的朋友傅二姐姐,还有刘家、李家和王家的几个小姐姐而已。” 都是上次在皇宫里正式结交的,在此之前她倒是上过她们家里看病见过,只是没怎么说过话而已。 唐夫人一听放下心来,都是熟悉人家的女孩儿,性情总不至于差到哪里去。 唐夫人正想问得详细些,周立如进来道:“小姑,二姐让我告诉你傅家的二小姐来了。” 满宝眼睛一亮,和几人道:“我去接人,嫂子你们先玩儿。”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唐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举起茶杯来和殷大姐等人示意。 殷大姐笑了笑,也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傅文芸是自己来的,一见面她就和满宝手拉着手,俩人一起往里去,一边儿问道:“你怎么不把孩子带来?” “他太小了,”傅文芸道:“出门不好带,我便留给家里了。” 她拉着她的手笑道:“我想着早点儿来陪你,待过了午时我就回去,没想到有人来得比我还早。” 满宝就笑道:“唐夫人他们就住在左近,所以来得快。” 傅文芸没见过唐夫人她们,满宝连拉着她的手去和唐夫人她们介绍。 人不多,又都是满宝的朋友,所以气氛还算融洽。 周立君和周立如帮着满宝不断的往家里迎客,刘焕的妹妹刘丽荣干脆和王家的小娘子王珍淑,李家的小娘子李茗,韩家和程家的小娘子韩娥、程薇约好一块儿来的。 她们都是满宝上次在皇宫里玩得比较好的朋友,过后没少从她这里买花枝,她们也和明达公主玩得最好,年龄又和满宝相当,所以上次刘焕从白善那里拿了帖子给他妹妹以后,满宝干脆给她们几个都送了帖子。 她们全来了。 殷家未出嫁的三姐妹和她们都熟,毕竟平时宴会也没少见面,于是她们就凑在一起说话。 敞轩里便只剩下唐夫人、杨夫人、殷大姐和傅文芸四个已婚妇女。 李茗扭头看了敞轩一眼,拉了满宝问,“前面杨和书是不是也来了?” 满宝点头。 李茗便双眼发亮,低声问道:“真和外面说的那样很好看吗?” 满宝好奇,“你没见过他吗?” 李茗摇头,“我以前和祖母住在老家的,三年前才来的京城,上次我堂嫂儿子百日酒我也没看着。” 王珍淑道:“我有两个姐姐比我大几岁,早两年也出嫁了,听说就是因为他现在见面都不乐意说话,要不是她们当年争得太凶,也未必能轮得到崔家的姑娘。” 满宝微微蹙眉,“杨学兄是长得好看,但也没好看成这样吧?这世上好看的人多了,杨夫人也不难看呀。” “这世上有才的人是有,好看的人也有,但又好看又有才,品性还上佳,家世又如此出众的却少有,”韩娥撑着满宝和李茗的肩膀笑道:“你们幼时不在京城,不知道杨和书他多厉害,你看他现在和唐鹤要好,但却比他小上三岁的。” “唐鹤是恩荫进的国子学,杨和书却是自己小小年纪考进去的,当年他考进国子学时,我爹和我叔叔把三个哥哥都打了一顿,每天都能听到父亲打骂他们。” 满宝咋舌,想了一下后道:“白善也是考进国子学的,去年我也看过他们的题目,我觉着我做一样的卷子,应当也能考进去。”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羡慕嫉妒杨和书。 小娘子们:……突然好气哦。 刘丽荣忍不住道:“你会弹琴吗?” 满宝:“学了一些,你们要弹吗?我和白善他们借琴,他们手上有。” “那你会画画吗?”李茗:“我画画还好。” 满宝:“也学了一点儿。” 她顿了顿后道:“你们要不要和我学一些医理?说不准以后能用得上。” 学习上好像是比不过,五个小姑娘泄气了,王珍淑道:“你上次说跟我借的书我在我家书房里找到了,不过我父亲不许我往外借,我最近正抄着,等抄好了给你送来。” 满宝感激不已。 王家的藏书最多了,可惜王家的规矩也多,对书籍很看重,她去过王家三次,两次是看病,还有一次则是去找王珍淑。 最后一次王珍淑带她偷偷进了一次书房,那真的是满屋子的书啊,看得她眼都直了,可惜很快就被发现,然后跑了。 其他四个小姑娘都不是很喜欢读书,因此插不上她们的话题,等她们谈完了,程薇就好奇的问:“你不是说你四嫂和五嫂也来了吗,怎么不见她们?” “是呀,我看刚才在客院那里安排人摆桌的是白夫人,她可是你未来的婆母呀。” 满宝道:“我四嫂病了,五嫂因为赶路身子也有些亏损,又要带孩子,所以今儿不出来。” 毕竟这些千金小姐身子很娇弱,万一过了病气怎么办? 满宝道:“下次你们来,我介绍她们给你们认识。” 殷四姐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来了,便忍不住问她,“今日女客就只有我们吗?” 满宝想了想道:“我下帖请的就只有你们了,前面白善他们请的不知道有没有女客来,若有,我侄女她们会带到这儿来的。” 殷四姐便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觉得只有我们这几个也挺好玩的,更自在些。” 程薇:“是呀,上次李尚书家里百日酒人太多了,园子里到处都是人,好多人都没见过。” 李茗:“你直说乱糟糟的就行了,别说你了,我这个主人家头都晕,好多人都不认识,一天下来光被大人拉着行礼见人了,好些都是跟着来京城考试的家眷。” 几人自由自在的说着话,话题慢慢散开了,程薇还推了一把殷四姐和殷五姐,挤眉弄眼道:“你们六月就要出嫁了,今日既来了,不如让满宝给你们看一看,也好进了婆家以后一举得男呀。” 第1480章 乔迁礼四 殷四姐和殷五姐一下红了脸。 满宝倒是不介意,见她们想让她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干脆拉过她们的手把起脉来。 大家一下安静了下来。 满宝摸过她们的脉,微微有些诧异,“你们的身体很好呀。” 她看了一眼一旁正看着她们的刘丽荣等人,收回了手后笑道:“很康健,我看过那么多人的脉,你们的脉象是难得的好。” 殷四姐便笑道:“祖母一直很注意我们的身体。” 岂止是很注意,满宝想,她们一定是一直在调理身体,这才能把底子调得这样好。 而且还没积累下药毒,看来给她们调理的人很注意这方面。 但这是人的隐私,所以当着刘丽荣等人的面她什么都没说,等到后面避开了人她才拉着俩人问道:“是谁给你们调理身体的?我发现你们一直有在吃药调理吧?” 殷四姐红着脸点头,小声道:“是老谭太医,祖母请老谭太医给我们调理过身子。” 殷老夫人觉得殷或的身体这样,很大一部分原因和儿媳妇的身体有关,因此为了不让孙女们步儿媳的后尘,她一直很注意调理她们的身体。 别看殷礼生下的殷或各种毛病,但殷大姐、殷二姐和殷三姐嫁到婆家后生下来的孩子都很健康,而且不巧,第一胎都是男丁。 对此,满宝只嘀咕了一句,“生男孩还是生女孩儿,看的是男方。” 殷四姐一愣,正要细问,周立如赶了上来道:“小姑,前面好多客人来了。” 满宝连忙告辞往前面去。 孙家、张家和杜家也来人贺喜了,但正巧和东宫的人碰在了一起,前院很是热闹。 吴公公亲自来送礼,除了带来太子和太子妃的贺礼外,他还转交了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的贺礼。 吴公公笑道:“来前公主们还说呢,陛下不许她们出宫,不然她们必要亲自来的。” 一旁的杜夫人听到暗暗庆幸,幸亏她来了,周满比他们想的还要更有面子。 满宝接了礼,谢过恩后便请吴公公也进去吃酒。 吴公公婉拒了,单独把满宝拉到一边道:“我的小祖宗,你说不进宫就不进宫了,哪怕不给殿下看病了,隔三差五也该进宫看一看太子妃不是?” 满宝:“太子妃的胎像不好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吴公公小声的呸了几声道:“国公府和皇后娘娘都给太子妃派了个嬷嬷来,加上有太医看着,倒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只是娘娘心中不安,也有可能是怀着小皇孙不舒服,这几日心情有些不好。” 吴公公压低了声音道:“殿下的意思是,你不是想在东宫里拿宫人给徒弟们练手吗?你还进宫里去,这宫里的人随便你扎,就还在东宫的那个偏殿里,只是你进宫的时候去给殿下和太子妃请一下安。” 说是请安,其实就是给他们看脉,检查一下身边有没有问题的。 自从身边被放了毒石以后,太子总有些疑神疑鬼的,有时候穿的衣裳换了种熏香他都要叫一趟太医。 满宝想到现在刘医女等人的针灸技术进度缓慢,立即点头,“这可是您说的,那我明天就进宫给太子妃请安去。” 满宝心里已经噼里啪啦的打起算盘来了,“我也不多要,隔一天进宫,你们能给我扎二十个人就行。” 吴公公想告诉她,他还能给她找更多的人来。 但想到这种是也得细水长流,而且抽调来扎针的人太多,耽误了别的活计,上头追究起来,这事不说取消,他们恐怕都得被问罪。 于是他点了点头。 满宝就高兴起来,小声道:“我现在有四个徒弟呢,我能都带进宫里?” “那不行,每次最多带两个吧?” 满宝纠结起来,“这样进度要慢很多,要学就一起学嘛。我侄女倒是还能缓一缓,她还没开始背穴位图,但郑辜他们都是可以直接动手了的。” “那得请殿下的恩典。” 满宝便想了一下道:“行,我明天进宫和太子殿下求恩典。” 吴公公也高兴起来,毕竟周满进宫,虽是拿宫人试手,但他们也多了一个保障不是? 皇宫的宫人病了,可没几个能看大夫能吃药的。 一高兴,吴公公就不小心漏了话,他道:“我听殿下的意思,陛下似乎有意照您折子上写的重组太医署,到时候让太医署广招学子学医呢。” 满宝一愣,心脏砰砰的跳,“真的假的?” 吴公公却一凛,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但对上满宝亮晶晶的目光,他还是咬了咬牙后点头,压低了声音道:“自然是真的了,殿下想把这事接过来,和崇文馆一起组建,到时候也是一份功德。周小大夫,这事殿下还在和陛下商议呢,连朝中的大臣都还不知道,所以……” 满宝立即道:“您放心,我谁也不告诉,绝对不外传。” 吴公公便松了一口气,重新笑起来,“太医署若能建成,将来周小大夫便功德无量了,咱家听说陛下让人给您做了五品的官服呢。” 白善和周四郎一起把上门的张家等人安排好,一回头发现满宝还在和吴公公嘀嘀咕咕的说话,便忍不住摇了摇头。 周六郎从厨房里出来了,正要回屋去换一身衣服,见这边热闹便过来看了一眼,往外看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外面探头的邱家父女,他一愣,立即拉了一把周四郎。 “四哥,我未来岳丈来了……” 周四郎往外看去,立即和孙三郎告罪一声,拖了周六郎便快步出去,“哎呀,亲家来了,快里面请,快里面请……” 满宝听到声音也扭头看去,也看到了邱培,连忙和吴公公点了点头迎出去,一把抓住邱培的手笑道:“邱姐姐你来了,快里面请,立君她们在后院呢。” 邱老汉见周家兄妹热情,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慢慢放下,本来就红的脸色更是涨红了,羞愧的,他之前看来是想多了。 他看了眼门内,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好礼。” 周四郎大笑道:“亲家能来就是最好的礼了,提什么好礼呀,六郎,快把你岳丈请进去,满宝,带邱大娘子去后头玩儿。” 第1481章 开宴 周六郎和满宝应下,一个请了邱老汉入内,一个则拉了邱培进去。 进到院里,周四郎也大大方方地和人介绍邱老汉。 邱老汉的一颗心彻底放下,笑着和人作揖后便随周六郎去了偏院。 周六郎解释道:“我才从厨房里出来,得先换身衣裳。” 邱老汉便问道:“你们家办酒席还需要你亲自下厨?” “有两道菜是我做的,其余的是容姨和别的厨娘做的。”周六郎笑道:“刘老夫人还从外头酒馆里请了一个大厨来掌勺,一会儿您尝尝菜色怎么样。” 邱老汉左右张望,叹气道:“你们家都住到崇远坊来了,你还做厨子吗?” 周六郎一脸迷茫,“不做厨子我也不会其他的呀,住到崇远坊来就不能做厨子了吗?” 邱老汉一听,心更安定了,笑着点头道:“能做,能做,是我想岔了,哈哈哈……” 这几天老周家的饭馆虽然开着,但人似乎很忙,明明听说周四郎人已经到了京城,却迟迟不上门提亲。 正月里周五郎上京后就和他们家说了,说老周家已经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只是他年纪有点儿小,得等周四郎到了以后才好做主提亲。 不过虽然没正式下定,但两家的亲事却是双方认可,半条街上的商户都知道他们两家要结亲了的。 可周四郎上京来两天了,不仅他没上门,周五郎也不见了踪影,周六郎更是每天待在隔壁饭馆里不出门,他们是女方,总不好上赶着提。 一直到周六郎给他们送了请帖,他们拿着帖子一路进了内城,又到崇远坊,别的不说,这心是越走越忐忑,那是忍不住哇凉哇凉的,还以为好容易说定的亲事又没了呢。 周六郎带着他到偏院,陆氏正带着三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儿,“五嫂,这是邱叔,您先招呼着,我去换身衣裳。” 陆氏应下,连忙请邱老汉坐下,然后去倒茶。 邱老汉怕老周家反悔,老周家其实也想早点儿定下亲事,也怕周六郎的这门亲事吹了。 毕竟他岁数不小了,这两年他的婚事都快成老周家的心病了。 本来周四郎还想着等他媳妇病好了再上门提亲呢,不过今天邱老汉既然来了,那便趁机提一提,等方氏病好了再正式上门提亲。 周家这一场乔迁宴,那可真正意义上的囊括了各个阶层,有邱老汉,有郑大掌柜等人,也有庄先生的朋友姜先生等人,周立学等人的同学,还有国子监里的同学、世家公子、勋贵家的少爷。 后宅还好,前院却是囊括广泛,好在地方够大,而刘老夫人早安排好座位,邱老汉和郑大掌柜等人坐在一起,不多会儿就热络起来,倒也不至于气氛冷淡。 而不太熟悉的孙张杜三家则和唐大人他们坐在一起,更不会冷落,毕竟他们也属于邻居,平日里各种官场宴会上没少见面。 白大郎也请了他的同学来,大家便是不熟,平日在学里也是听过一些人的名字的。 比如白善,现在国子监里可是赫赫有名,整个国子监就没有不知道他的学生; 比如殷或,他也很出名,毕竟他一入学就上了绝对不能靠近,不能结交的名单帮手; 再比如季浩,作为前左相的小孙子,中途入学,他也是很有名的。 对了,季相致仕了,他上了两次折子,皇帝第一次意思意思挽留了一下,第二次便同意了。 他现在还是左相,不过基本上都把手里的活儿交给旁人了,连早朝都不上了,听说把手上的事情交代完了,他还想上书回乡呢。 这一对君臣算是和平分手了,前一段龙抬头,皇帝还在人前感念了一下季浩早些年的功绩。 不过听说季浩的亲爹季翔外放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京城。 白善提起这事的时候还和满宝说呢,“皇帝的嘴,骗人的鬼,所以你进出宫廷可别相信什么金口玉言,皇帝惯会骗人的。” 真那么感谢季相,把他儿子往六部里提一提多好,结果外放了,显然,陛下还是介意季家先前在益州城的所作所为的。 白善倒没觉得皇帝做错,季相不能约束家人,受罚是应该的,但他觉得皇帝一边罚人,一边却又表达了君臣情深就很……虚伪了。 不过,白善觉得,大人的世界里总是虚伪多于真实的,他已经习惯了。 这种事情白善想得通,但像季浩这样单蠢的人却是连表面都没看出来的,他如今还没领悟到危机。 所以一点儿也不紧绷,每天该玩玩,该乐乐,除了嘴巴没那么贱了,和在益州时的生活也不差多少。 嗯,依旧是那么的直言不讳。 所以坐下以后,他左右看了看,皱眉问白二郎,“你们两家都借助在周满家里了?” 一旁的封宗平差点儿被刚放进嘴里的肉丸子给噎住,易子阳很庆幸自己没吃东西,他放下碗筷看向季浩和白二郎。 白二郎却没能领悟他潜在的意思,点头道:“对呀,一会儿用过了饭你们要不要去看看我们住的院子?唉,选房间的时候要兄友弟恭,所以让我大哥先选了屋里的正屋,不过我的屋子也挺大的,我让人在窗边装了一张大大地木榻,以后我可以边躺着边看书,还能边吃点心……” 季浩蹙眉道:“借住,到底不好吧?” 众人:…… 白善眉头都没抬,白二郎已经一脸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不好?我们不都是住在一起的吗?” 季浩忍不住问,“难道你们在家里的时候也常借住在对方家里吗?” “那倒没有,”白二郎道:“周满家人太多了,我娘管的又多,在七里村,我们要是借住,那多半是住在白善家里,他家里才自在呢,我们晚上还可以看志怪小说,周满有几本鬼故事书写得特别好,特别适合晚上看。” 众人:…… 季浩顿了好久才道:“那是你们小时候不要紧,现在你们长大了还住在一起不好吧?” 白二郎总算是能领悟到他的意思了,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有什么不好的?大人们都在呢,而且我们先生也在这儿,我们要跟着先生读书的,谁家里不借住几个亲戚朋友?” 白二郎问他,“你家里没有借住的亲戚吗?” 还……真有。 这是京城,碰上大考的时候,谁家里没有几个亲朋借住?尤其今年还开恩科,家里来住的亲朋就更多了。 第1482章 宴中 封宗平憋住笑,侧头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善,见他依旧不开口,便知道他是算准了白二郎能怼回去,他笑着摇了摇头,问道:“你们看的什么志怪小说?” 白善这才开口,说的几本都是他在书铺里看过觉得还不错的。 白二郎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不远处坐着的庄先生收回了视线,坐他对面的姜先生笑道:“你这小弟子也越发聪慧了。” 姜先生不掩羡慕,他也教书育人,也收过徒弟的,他身边的朋友也没少做人先生。 但能做到庄先生这样,有三个如此出色的弟子在身边服侍的,却也仅庄先生一人。 庄先生笑了笑后摇头道:“还是调皮得紧,且有的学呢。” 开宴以后,周四郎举着酒杯将所有桌子都敬过一遍,彼此算认识了,至少能把人脸和名字对上。 敬过一遍酒他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毕竟和许多人都不熟,他不自在,客人也不自在。 他就坐在郑大掌柜和邱老汉的中间,直接拉着郑大掌柜说话,“郑大掌柜,这次我来京城还带了两麻袋晒好的山药片,家里还炮制了一小袋儿,满宝说你们常用土粉炒,但麦麸炒也不错,我们家试了一下,您要不要看看这新的炮制手法?” 郑大掌柜眼睛微亮,问道:“这炮制法子是周小大夫告诉你们的?” 周四郎点头笑道:“说是一本医书上写着呢,过年的时候我五弟妹和大嫂琢磨了一阵琢磨出来了,费了不少的山药,最后还是成了,满宝试过,说药性还不错。” 郑大掌柜便笑道:“那你给我一袋回去试一试。” 周四郎笑着应下,“好说,一会儿我给您装一袋。” 转身又和邱老汉道:“邱叔,这次我来京城,我娘特意让我把媳妇给带上,就是给老六操办婚事的,籍书我都带来了,明天我就请了媒人上门,您可一定要应承呀。” 他话说得软,给足了邱老汉面子,邱老汉便也哈哈大笑起来,高兴道:“你先请人上门再说。” 郑大掌柜等人一听便知道他们两家是正在说亲,立即跟着凑热闹道:“你这人好没诚意,他既这么求了,你就应了人家嘛。” “没错,没错,”丁大夫笑道:“也让我们趁机讨杯喜酒喝。” 一旁的周六郎微微红了脸,周五郎则是一脸感叹的看着他四哥,觉得他四哥真的是越来越圆滑了。 离他们有一定距离的杨大人几个却正在谈论崇文馆招贤纳才的事。 本来他们是不想说公事的,但张家的三郎刚好在招进的名单上,于是就谈到了这件事。 当然,他们聊着聊着就不由聊到了唐大人身上,孙家来凑热闹的二郎直接倒了一杯酒敬唐大人,笑道:“知鹤,你这当了长安县的县令,以后可要多多照顾我等呀。” 唐大人:…… 杨和书忍不住轻笑出声。 唐大人瞪了他一眼后才端起酒杯对着孙二郎的酒杯一碰,喝完了才道:“我才要你们多照顾我呢,没事儿的时候多看看书,少出去跑马打架,我这个县令不好做,你们可别为难我。” 白大郎的同窗喝了两杯酒,有了些醉意后便问道:“今年的大考,你们谁去?” 大家都摇头,白大郎道:“才入学两年,且还早呢。” 他却叹气道:“我不比你们,我比你们还大两岁呢,你们还没娶妻生子,自然有时间慢慢来,我却不行了,我再读书没什么出息,不仅我岳家,我自己都觉得要对不起妻儿了。” 白大郎便道:“你家也不缺钱,多读两年书怎么了?” 他有些不能理解,他爹虽然也希望他考官出仕,却从不会逼他立时就要出头,只要他还在读书家里就很高兴了。 同窗的家境也不差的,至少吃喝不愁,也不用自己干活儿赚钱,不像周立学他们,不快点儿念书出来赚钱有可能就没钱念书,所以为什么不念呢? 他喝了一杯酒,安慰他道:“没事,慢慢读,再读两年再去大考也是可以的。” 和他坐在一起的同窗们便笑开了,安慰那个同窗,“你快别愁了,白大都没成亲呢,他且如此放松,你都儿女双全了,愁什么?” 白大郎:…… 前面这里说得热闹,后面满宝她们也坐席了。 郑氏出面陪她们一起,刘老夫人只出来见了见大家,然后就回屋自己玩儿去了。 今天来的都是年轻的小姑娘,小媳妇,她一个老太太去了大家肯定会不自在的,所以只让郑氏去陪着。 郑氏心性简单,自己就跟个孩子似的,因此和她们还玩得来。 吃饱喝足,不少人休息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去。 满宝先送走孙张杜三家,然后把刘丽荣她们也送出去,相约好了下次一起进宫去找明达公主她们玩儿。 然后是傅二小姐,满宝装了一些周四郎从家里带来的东西给她,道:“是罗江县的土特产,你或许想吃呢?” 傅文芸笑着接了,道:“那我先回去了,等哪日有了时间我再来找你玩。” “好。” 回到后院时,唐夫人和杨夫人还在,周立君带她们去了满宝的房间,此时俩人正靠在窗边的木榻上闭目养神。 前面的人也散得差不多了,只有与满宝他们玩得好的几个人还在,连季浩都告辞离开了。 反正都是熟人,白善干脆带他们到花园里,一边在另一处敞轩里喝酒下棋,一边休息说话。 满宝从厨房里拿了一些凉茶放到矮桌上,这才脱了鞋子坐到榻上。 唐夫人睁开了眼睛,示意她去看崔氏。 满宝看了一眼,见她脸色有些不太好,便伸手摸了摸她的脉,她挣了一下眼睛,见是满宝便又闭上眼睛。 她的丫头和嬷嬷轻手轻脚的上前,拿了迎枕给她垫上,还在她身上披了一张毯子,又将一个香炉放在一旁,这才躬身退到屏风外去。 满宝看得目瞪口呆,扭头问唐夫人,“你们世家的夫人小姐日常都这么精致吗?” 唐夫人就靠在榻上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因为是来你这儿,我们特意带少了人来,要是去别人家,跟着的人,带的东西还要再多一倍呢。” 她抬了抬下巴,轻声问道:“她怎么样了?” 第1483章 闲话 满宝看了眼杨夫人的脸色,小声道:“思虑过重,有些劳累。” 满宝有些疑惑,“怎么会劳累呢?她也不需要下地,也不需要干别的活儿吧?” 唐夫人差点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世上劳累的事儿多了,并不是只有下地才会劳累。” 说完,唐夫人扭头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崔氏,叹了一口气道:“其实她也难,到底是做人媳妇的,每日晨昏定省,家里再多来几拨客人就有得她忙了。” 满宝很不能理解,“可她都怀孕了,她婆婆都不心疼她吗?” 满宝道:“我嫂子她们怀孕的时候,都要做最轻省的活计,月份浅和月份大的时候我娘都不让她们下地了。杨学兄家里也不缺钱,为什么要折腾儿媳妇呢?” 唐夫人就笑道:“这就是你的浅见了,这世上和你母亲一样宽厚的婆婆有,却也有重规矩的婆婆。何况她婆婆还不是她亲婆婆呢。” 这点儿满宝还真不知道,小声问道:“不是亲的呀?” 唐夫人点头,“杨大人的生母早逝,现在是继母。” 唐夫人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后低声道:“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家对你若即若离吗?” 满宝:“……那不叫若即若离,那叫不想与我亲近,却又对我以礼相待。” 唐夫人扑哧一声笑出来,乐道:“原来你知道呀?” 满宝干脆坐到唐夫人身边,与她肩并肩的靠在迎枕上,打了一个哈欠道:“当然知道了,我又不傻。” 从去年到现在,她也出诊过不少人家,基本上京城的勋贵世家她都去了一遍。 有像李家这样过后把她看做座上宾,百日宴也请她去赴宴的人家,自然也有请了她看病后,过后碰面却只做不识的人家。 当然,更多的是,哪怕是心里不亲近,面上也会做足了礼节,该问好还是要问好的。 唐夫人笑了笑后道:“那是因为你医术厉害,尤其你还是个女大夫,将来女眷生孩子,生病都用得上你。” 唐夫人知道满宝的成长环境,直接道:“你别看我们不缺吃,不少穿,也不少医药,但碰上生病和生孩子,死亡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她道:“你唐学兄,杨学兄,还有她,生母都是因为生产过后身体坏了,又一直调理不好,一场病就直接没了。所以为了救命,对你礼遇便出自本心,但这会儿她们也不需要生孩子,也不生病,把你奉为座上宾则有些过早,她们也丢面,这才若即若离。” 她叹息道:“你只觉得农家的日子缺衣少食,所以苦,却不知我们这些后宅的女子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碰上些勾心斗角的,凶险不下于乱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命了。” 满宝听得目瞪口呆,“难道他们还能在后宅杀人?” 唐夫人就挑了挑嘴唇道:“这十几年还好些,宫中的娘娘大度,陛下又敬重皇后,所以后宫没有争斗,皇子公主几无夭折,所以我们这些人家的后宅便也安宁了些。” 满宝更惊了,“这也能跟皇宫扯上关系?” “那是自然,”唐夫人笑道:“这就是上行下效了,陛下敬重嫡妻,皇后爱抚子嗣,各家自然以为榜样效仿,前朝的时候,后宫争斗激烈,各家嫡庶相斗也严重。” “什么宠妾灭妻,当家主母手段狠辣,你打杀我,我毒害你的事情就多了,”唐夫人声音低沉,道:“崔氏是大家族,她虽然是嫡支的小姐,但日子也不好过,不然年前也不会给你看过以后才能怀上孩子。” 唐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这是崔家的私密,还是丑事,说多了,会招人厌烦的。 何况,杨家里面也不是很太平。 别看杨侯爷很疼宠杨和书,他要钱给钱,要人给人,想要去哪儿当官杨侯爷就给他运作,但他在后宅还真不怎么说得上话。 满宝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崔氏,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道:“唐夫人,杨学兄的脸是像谁呀?” 唐夫人认真的看了一下满宝,见她是单纯的好奇,便笑了一下后道:“既像杨侯爷,也像他母亲,听说他母亲年轻时候长得可漂亮了。” 满宝便道:“杨夫人也长得好看,要是他们生的孩子再挑着他们的长处长……” 唐夫人闻言,自己都羡慕了起来,“那可就真是太漂亮了。” 俩人就着漂亮说起闲话来,满宝说得口干,喝了一口茶后继续话题,“杨学兄要是外放,杨夫人就能跟着他出去,应该就少了这许多的麻烦事了吧?” “哪儿那么容易?”唐夫人道:“他要是这会儿提外放的事,她很大可能会被要求留在家里,然后给杨大人纳两个妾带着外放出去。” 唐夫人看着目瞪口呆的满宝意味深长的道:“这叫子嗣为重。” 神的子嗣为重呀! 这么做不是让孕妇费神吗? 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能好受才怪了。 满宝有些不能理解他们的逻辑,不过唐夫人说了,这就是大家族里的规矩。 然后还提了一句,“白家也是世家,他们家应该也有这些规矩吧?” 满宝直接摇头,“白善家里才没有这些规矩呢。” 唐夫人乐道:“你现在话说得满,小心以后打脸。” 满宝便哼道:“他要是敢用这事打我的脸,那我就真的打他的脸了。” 唐夫人曾经听他们吵架时说过,不免好奇,“你们小时候真的经常打架?”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我是女孩子,从不打架的,他们是师弟,他们才打呢。” 唐夫人有些怀疑,但没有再问,因为崔氏翻了一个身,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来,看到俩人,便又闭上眼睛,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这才把眼睛彻底睁开…… 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一半撒在她身上,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她觉得骨头都是酥的,干脆便懒懒的躺着没动,问道:“阳光这么好,你们怎么也不睡?” 唐夫人笑道:“好容易聚在一起,自然要说说话了,现在时间还早,你再躺一会儿?” 第1484章 开胃(给书友“冷叶尘”的打赏加更) 崔氏便扭头想要看沙漏,找了半天没找到,便问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满宝意识沉进系统里看了一下时间后道:“再过一刻钟就未正了。” 崔氏惊讶,“我睡了近一个时辰了?怎么觉着才眯了一会儿?” 唐夫人和满宝也惊讶,她们竟然嘴不停歇的说了快一个时辰?难怪觉得口有点儿干。 俩人一起端起茶杯来喝茶水。 崔氏看了眼外面的阳光,问道:“夫君他们呢?” 门外候着的丫头听见,立即进来回话,“大爷他们正在花园里说话呢。” 崔氏便点了点头,没有让她去问话,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她和满宝道:“难得睡得这样好,今日就在你家里多留一会儿。” 满宝道:“晚食你们也在这里吃吧。” 崔氏想了想后看向唐夫人,唐夫人就笑道:“我随意。” 她家里除了公爹外她最大,头上不像崔氏还压着一个婆婆。 崔氏便和满宝笑道:“那就叨扰了。” 这一整天他们都没事做,满宝干脆给崔氏问诊,“我看你食欲似乎不是很好,害喜严重吗?” 崔氏点了点头,叹息道:“看着点儿荤腥的东西便想吐。” 难怪今天吃午食的时候她看着不是很有胃口。 满宝想了想道:“我给你想几个食膳的方子?” 崔氏连连点头,“正想与你说呢,我如今药也喝不下,大夫给开的保胎药,吃半碗,倒要吐出一碗来。” 满宝听着忧心起来,“这么严重?那要不要给你扎一下针灸?” 崔氏更是连连点头,忍不住露出笑容,“好呀。” 满宝便道:“每五天扎一次就好,我上你家去?” 崔氏想了想后摇头,“还是我上你家来吧,你每日那么忙,倒累得你多跑这一趟儿。” 唐夫人便忍不住笑道:“怕是你自己想出来透透气吧?” 崔氏便笑着没说话。 能够在路上少花费时间,满宝自然最乐意不过了,点头道:“好吧,你来,我让厨房给你煮碗稀饭吃,休息一会儿我就给你扎针。” 不用满宝亲自去说,往外说一声自有人去通知。 厨房很快送来一碗稀饭,托盘上还放了一小碟的腌菜。 崔氏中午的时候没吃多少,本来看见稀饭也不怎么有胃口的,但吃了一口粥,又吃了一口腌菜后,她竟口生津液,胃口大开起来。 她吃了一碗粥,看了眼手中的碗半响无语。 候在一旁的丫头迎月却很高兴,连忙问道:“夫人,可要再来一碗?” 崔氏想了想后点头,将碗递给她。 迎月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满宝。 满宝就笑道:“直接去厨房取就好,我家别的不多,稀饭还是管够的。” 几人就看着崔氏一连吃了三碗的稀饭,唐夫人将微张的嘴巴合上,道:“你这叫胃口不好呀?” 崔氏便不好意思的放下碗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胃口竟然就好了。” 她顿了顿后道:“你家的腌菜好吃,清清脆脆的,吃着很开胃。” 满宝看了眼小碗里的腌菜,道:“这是我大嫂腌的,你要喜欢吃,一会儿我给你装一坛子带上。不过你也别光吃这菜,别的也吃一些,菜蔬,荤菜的话你要是闻不得鱼腥,那就吃些肉羹和蛋羹,那也是可以的。” 一旁的迎月连忙记下。 崔氏笑道:“那就多谢你了,我还以为是这孩子贪心,就喜欢吃别人家的东西呢。” 满宝从一旁的书桌上找了笔墨纸来给她写菜单,唐夫人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扇子轻轻地摇着,靠上去看她写字。 半响,忍不住笑道:“你这菜单写得倒是详细,可我怎么听说你厨艺很一般?” 满宝道:“那是因为我没学过,但背菜谱还是会背的。” 唐夫人便问,“菜谱还要背呀?你背这东西做什么?” 满宝就一本正经道:“百草皆可入药,这菜蔬当然也是一样的,不仅菜蔬可以做药,各种肉也有各自的用处,所以才有膳食养身的说法。这饭菜搭配得好了自然就相当于药方子了,所以要背菜谱。” 至于动手做,她其实也是会的,毕竟菜谱上的菜多为煮和炖,这个又不难,前提是不讲究口感。 对于此,满宝也很理直气壮,“难道你吃药还要讲究药好吃吗?还不是闷头一喝,该是什么味儿就是什么味儿。” 唐夫人和杨夫人:…… 杨夫人从她手下抽出菜谱给迎月,道:“好了,这种事儿让他们去操心吧。” 满宝点头。 唐夫人也收回了目光,摇着扇子问,“我刚在上面看到好几道没怎么见过的菜谱,这些菜谱你都是哪儿来的?” “和保和医馆的宁大夫换的,他家祖传的,”满宝很有些骄傲,“这可不是借阅,而是他们家直接将一本有注解的菜谱给我的。” 听着很厉害的样子,唐夫人愣愣的问道:“你拿什么跟他换的?” “一本《百十方》,上面有二十来个病症的方子。”这是一本一共分为五册的医书,只不过里面还有大量的论证,以及每一个病症下都有不同的情况和用药建议,所以一册那么厚的书只印了二十个方子。 这医书是她的教材,她从百科馆内买了书后干脆付积分印了几册,她最喜欢用它跟人换东西了。 现在满宝书房里的医书,有一大半是从百科馆里买来的,剩下的,除了零星从书铺里淘来的,就都是跟人换来惯阅后抄录,或是直接换来的。 唐夫人不知道这医书她得来容易,因此一听,便忍不住点了她的额头,“你这不是亏了吗?” 用药方子换食膳方子,就算那是药膳,那也是亏了的吧? 满宝却摇头道:“知识不是这么算价值的,反正他们问我我也要说,换了东西多好,既省了我的时间,我也有所得。” 唐夫人:…… 崔氏便笑道:“你倒想得开。” 满宝就嘿嘿笑道:“那是当然,我要是这都想不开,那,那写书、印书、传播书的人得多想不开呀?” 其实她想说的是,她这就想不开了,那敞开了书馆任由人借阅观看的百科馆得多想不开呀? 那里面可是无尽的知识,只需要一些积分就能买到了,要是他们这儿也有这样的书馆就好了。 第1485章 不做奸佞 唐大人和杨大人他们一直在这里吃过了晚食才离开。 满宝等人将人送到大门口,看着人上了马车离开才转身回家。 大家和门房一起把大门关上,周四郎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道:“这事儿总算是完了,满宝,你四嫂怎么样了?” “得再养一段时间,但她有胃口了,只要能吃下药和东西,总会好的,一会儿我去给她扎针。” 周四郎就点了点头,扭头和周六郎道:“那明天我去请官媒上门给你提亲,等你嫂子好了再正式下定什么的,你明儿穿好点儿,店铺先不急着开。” 一旁的周五郎道:“我正想和你们商量呢,现在家里的事儿越来越多,之后老六还要成亲,肯定也很忙,总不能每次他一休息就把饭馆给关了,我的意思是请个能上灶的大厨,就算老六有事,店里也能周转开。” 现在店里已经请了帮厨,跑腿收账这些家里也不缺,但他们手艺还不太行,为了不坏招牌,每次周六郎一有事儿店面就只能暂且关了,这其实不好。 周四郎想了想,饭馆的事周五郎肯定比他了解,于是一挥手道:“你们商量着来吧。” 周五郎就看向周六郎,周六郎想了想后点头道:“那五哥你去找吧。” 周五郎就应下来。 周立重几个正在清点今天收到的礼物,他们从下午送走客人后就在清点了,现在已经清的差不多了。 周立君拿着笔在一旁做账册,等做完以后给满宝看,“各家送了什么礼都记上了,刘老夫人说记下来,以后人情往来就照着这个来。” 满宝点头,“你做主就好。” 家里的账册之类的都是周立君拿着的,包括刚卖出去的茶叶也都是她记的账。 满宝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周立重几个已经把事情做完了,她除了能给四嫂扎针外没别的事可做,便干脆去给方氏扎针。 方氏脸上的血色慢慢回来了,虽然还是瘦,但脸色一好,身上的那股灰白气息就没有了,看着倒像是个活人了。 满宝收了针后回自己的院子去,白善还在院子里,见她出来便和周四郎点了点头,与她一起离开。 周四郎站在院门口看着俩人肩并肩的从甬道那儿走回去,颇有些不自在,他和满宝才是一家的吧? 白善道:“陛下似乎有意重整太医署,不知道是不是要像我们上的折子那样整理太医署,若是,你要不要进去?” 满宝也正想与他说这事呢,闻言惊诧,“你怎么知道的?” 白善道:“中午的时候听刘焕说他祖父近来脱发厉害,想让我问你可有生发的法子,他想尽尽孝心。” 白善笑了笑后道:“听说是陛下压着户部拿出一些钱来给太子做崇文馆扩修,我下午的时候问了一下杨学兄,杨学兄说,面上说是给崇文馆的,但更大面还是为了重整太医署。” 白善思虑道:“听杨学兄的意思,这一次陛下打算在各州府都设立医署,这样的花销可不小。” 满宝便压低了声音道:“今天吴公公也和我说了,还说陛下想把这事交给太子来做。” 白善若有所思,“这事做好了是功德一件,是太子巩固声威的好途径,若做差了,对太子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满宝不在意的道:“做什么事没有风险呢?我们开放下药也有看错病的可能,太子有陛下支持,只要肯用心,总能做好的。” 满宝不觉得这事会失败,他们想了那么久才写出来的折子,不敢说高瞻远瞩,也敢说绝对是很好的,怎么会失败呢? 白善瞥了她一眼后道:“别的不说,各地设立医署,这么多药材从哪儿来?” “草药多是采摘的野外的,若不能种植,突然增加的产量那就是竭泽而渔,”他道:“但若是突然鼓励种植,那就会挤压产粮的良田,对百姓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满宝的脑子总算是从医学的未来发展方向上抽了出来,开始大局观的看待此事。 她皱了皱眉道:“那就只能慢慢来,先选定一二州试着推广?” 白善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只不知太子是怎么想的。” 他扭头道:“这折子还是我们三个写的呢,太子要是太过急功近利,你进宫的时候多规劝一些,不然我怕百年后我们仨的名字要被记入奸佞册里供后人围观了。” 满宝连连狠狠地点头。 看那些史书就知道了,有名的昏君身边总有一两个比昏君还出名的奸佞,而若是君主不怎么昏,那错的一定是奸佞。 满宝抖了抖肩膀,她才不要做奸佞呢。 另一位奸佞候选人白二郎对这些一无所知,第二天依旧是休沐的日子,因为前一天太累,他干脆赖在床上不起来了。 气得白善推开他的窗,还把他的窗帘和床帐都拉起来,就让阳光照着他的窗,不信这么亮他还能睡着。 白二郎整个人都钻到被子里去了,白善就道:“没见过你这样的,说好了要一起去踏青跑马的……” 白二郎干脆把自己卷成了蚕蛹,死也不出去,他真的太困了,而且春光灿烂,正是春困的好时节啊,为什么要去踏青? 他绝对不承认,前天说要去踏青的是他。 白善揪了一下他的被子,见怎么也揪不掉,干脆不管他了,转身跑出去,自己带了盗骊出门玩儿去了。 既已经应了封宗平等人,怎么能失约呢? 刘老夫人让两个护卫跟着他去,大吉则送满宝进宫去。 太子今天也休沐,一大早的没事做,正陪太子妃在园子里溜达呢,看见满宝便冲她点了点头,等她给太子妃把过脉,确认胎儿很好以后,他就卷了卷袖子伸出手去。 满宝将他的手放在脉枕上,把过脉后确认没什么问题,他就拍拍屁股走了,让太子妃和她说话。 太子妃拉着满宝的手笑道:“殿下知道了你的意思,已经答应给你一个手牌,到时候你自带你的弟子进宫来扎针。” 第1486章 霹雳 她笑道:“之前你们看病的偏殿就给你们用,除此之外,殿下还让人在那里设了一组药柜,到时候会采买一些常用的药放进去,钱从东宫的账上走。” 太子妃顿了顿后道:“只是你也知道,宫中限制很多,有些药是不能进入后宫的,所以……” 满宝知道,这是预防宫人拿了药后害人,哪怕是有药物出入记载,可若是用药的人多了也很难查到。 宫里,除非是主子生病,不然宫人,不论是宫女还是内侍,那都是硬熬,熬得病重了就丢到防疫所,熬不过去就埋了,熬过去就再调回来…… 所以,凡是有毒性的药物是不能进这座偏殿的药柜的,但就是这样,对于生病只能靠熬的宫人来说也是大功德一件了。 对满宝来说,这也是教徒弟的一大便利,虽然药物有限,但至少他们进宫学习扎针时还是可以学习开药的。 而且因为限制,对于开方的灵活性要求也更高了。 尤其适合锻炼郑辜。 郑辜不知道他师父给他找了个锻炼开方的好法子,他正在济世堂里干活儿。 他师父有休沐,他却是没有的,不仅他没有,刘医女他们也没有。 在没学成前,他们该干活就要干活,该背医书就背医书,该背药材就背药材。 三丫又不小心记错了几个药材,此时正抱着脑袋死命的盯着眼前总是被记错的药材。 满宝在吴公公的陪同下再次去看了一下用来做医学教习的偏殿,着重看了一下才搬进来的药柜。 吴公公笑道:“这里头的小床都没拆掉,药柜才搬进来,再擦擦洗洗晾干,等药材采买回来了就可以放进去。” 满宝好奇的问,“药单你们找谁拿的?” 毕竟很多药不能放进来。 吴公公便笑道:“殿下让太医院出的药单,萧院正听说是太子要给周小大夫教学用的,当即就划拉出了一张药单,说只要这些药就尽够了。” 吴公公笑吟吟的道:“您放心,单子都给太医院看过了,说那些药都没什么毒,除非当喂牛一样给人灌下去,不然没什么害人身体的药。” 满宝翻开药单看了一下,见打头的是黄豆、赤豆、绿豆、白豆、胡豆、扁豆等各种豆。 她顿了一下心想,这的确不会有毒,再怎么样也吃不死人,除非一次性往嘴里灌上十几斤,不过也不是毒死的,多半是撑死的。 剩下的药材便是些甘草、柴胡、黄精之类很常见的草药,她从头看到尾,发现连何首乌这类东西都没有,因为有微毒。 满宝将药单递给吴公公,点头道:“那行吧,就照着这个弄好了。” 进宫前先生和她说过,在宫里尽量少提意见,特别是往宫里送的进口的东西,因为很容易出错儿。 除非必要,否则不要沾手。 吴公公收了药单,恭恭敬敬,高高兴兴的把满宝送出宫去了。 她说要带刘医女他们进宫练习扎针,果然第三天过午后就带他们进宫了。 这是她和吴公公商量出来的比较合适的时间。 早上济世堂比较忙,那会儿也是宫里最忙的时候,作为干活儿主力的宫人们当然没空来给他们扎针了,所以就定在了未正时分。 满宝提前带他们进宫,三丫本事还没到家,只能站在药铺门口看着他们走远,满眼的不舍。 除了刘医女,萧医女也在宫里等着他们了。 不论是刘医女、萧医女,还是郑辜、郑芍,他们都把穴道图背了下来,只是要精准的找到这些穴位还有些难而已。 满宝要做的就是在实践中让他们能够找到每一个穴位,且还要知道什么病症扎什么穴位,该如何行针…… 满宝通常会在偏殿里教过大家,等把二十个宫人都看完,她便净手去后面看太子妃去,她三个弟子和萧医女则留下收尾。 太子妃倒不孕吐,只是嗜睡,因此她过去时,她都是刚好醒,满宝给她摸摸脉,说说话便告辞离开了。 时间很短,不过是请个平安脉而已,别说药方和扎针了,有时候连医嘱都不用下。 前后不过两刻钟,但太子妃也很安心了,连晚上睡觉都踏实了许多,然后肚子就开始安稳下来,每天一点儿一点儿的长大。 太子每天看着都很高兴,有时候回来碰见满宝在,也毫不在意的趴在太子妃的肚子上听了听,满宝很笃定他一定什么动静都没听到,毕竟还没满四个月呢,他要是听出动静来才要糟呢。 但太子夫妻俩显然不在意这一点儿,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满宝每每见到这种情况都是很有眼色的要退下去,太子却突然叫住她道:“皇帝同意孤扩招崇文馆学生至三十人,孤把白善的名字也加进去了,而太医署重整之事也由孤负责,你回去以后准备准备搬到宫里来吧。” 满宝瞪眼,半响才回过神来,“我,我要住进宫里?不是,白善进崇文馆读书,为什么我也要进宫?” 太子强调道:“为了修撰医书!” 他瞥了她一眼道:“不是你上书要在各州府建设医署吗?既要教导学生,自然需要教材,太医院的那些医书都杂得很,前两天光说要教学生什么东西他们就吵得不可开交,孤记起你曾给刘医女一本自己写的医册,既如此,那你们就自己写,等医书修撰好了再招收学生教学。” 他道:“太医署的事是接下来东宫需要做的重要事情之一,因此修撰之事你可和崇文馆里的学生商议,让他们给你们帮把手。” 满宝被这一消息砸得头晕,半响才回过神来,“这事,这事……那我以后不能去济世堂里看病了?” 太子就斜睇她一眼道:“宫里这么多人给你练手还不够?” 可这病症也太少了。 满宝心中腹诽,不过她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因此不敢开口怼他,好半响她才问道:“修撰之事只看我?” “不是,太医院的萧院正为主编,你得听他的,”太子道:“这医书的事儿你和太医们商量着来,你不是说外面的书很少吗?崇文馆里的书随便你看。” 满宝立即精神一振,“真的?” 第1487章 提醒 太子点头,“孤金口玉言,怎会有假?” 可白善说,金口玉言也是会骗人的。 不过这会儿满宝不想提醒太子这一点儿,只乐陶陶的笑眯了眼,立即点头表示她定不负太子所托。 管他呢,先进崇文馆再说,医书能不能修出来以后再说,书是那么好修的吗? 最快也得一二年时间吧? 满宝笑眯了眼。 崇文馆呢! 她敢保证,全天下恐怕只有崔氏的藏书能跟崇文馆比一比了。 崇文馆是太子读书的地方,听说为了培养出优秀的继承人,皇帝一股脑的把皇宫里所有的书都往里堆了,可以说,连皇帝老爷子自己书房后面的藏书楼都没那么全乎的。 翰林院有时候都要从崇文馆里借书翻阅呢。 连进益州府学都要偷摸着进去的满宝笑眯了眼,觉得住进宫里也不错。 她笑道:“那我下午还在偏殿里教我的弟子们读书呀。” 太子挥了挥手道:“有不懂的,去问孔祭酒和杨和书吧。” 满宝有些不太确定的道:“杨和书?” “嗯,父皇和户部丢到东宫里看着孤的,哼,以后再有杂事就去找他便是。” 满宝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砸得直到出了皇宫都还有些恍惚。 和她一起出宫的刘医女、郑辜和小芍一起看着她,见她被颠簸的马车晃回了神,这才开口问道:“师父,您怎么了?” 满宝砸吧砸吧嘴,和郑辜道:“出大事儿了。” 她思考了一下,刚才她出宫的时候太子好似没说要保密,吴公公也没有暗示,于是她便和郑辜招了招手,小声道:“回去告诉你爹,朝廷要重整太医署。” 郑辜茫然了一下,“太医署?” 一直在宫里伺候的刘医女却是立即反应过来,抬头惊讶的看向满宝,也压低了声音,“那岂不是要开始招生了?” 满宝道:“还没那么快,太子说得先修书,我过几天可能要住到宫里去了,不过你们也别担心,我和太子说过了,午后你们还进宫来学习扎针。” 郑辜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咽了咽口水后问,“太医署要是重整,那我们能进去吗?” 他隐约记得他爹说过,很久以前太医院还是太医署时,太医署还兼具教导职责,教出来的学生通过考核的进入太医院,不合格的,流入民间也是名医呀。 郑辜双眼发亮,犹如两盏燃烧得正旺的灯笼注视着满宝。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们认真学习,应该可以考进去,我总不好给你们走后门呀。” 小芍也机灵了起来,捏着手紧张的问道:“师父,考核用的医书您来修撰?” 满宝道:“太子说萧院正主编,我是在一旁帮忙的。” 那也很足够了,三人一起眼睛发亮,一起从心间燃起了勃勃的野心,好歹他们也能知道点儿内幕不是? 满宝想说的并不是这个,她想说的是,“你回去告诉你爹,太医署重整后,地方也要建立医署,到时候太医署里教出来的学生应该会放到各地医署里去。” 郑辜一呆,首先想的是,“这不是在和我们药铺抢生意吗?” 满宝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可真够笨的,医药便宜了,看病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就好比麦子和面粉,一亩地只产一石麦子的时候,大家是煮麦粥,连着壳一块儿吃的,当一亩地产两石甚至更多的麦子时,人们就学会了把壳去掉磨成面粉来吃。” 小芍一脸茫然,没听懂。 郑辜和刘医女也没听明白,只是隐隐有些懂,又似乎不懂。 满宝见他们不吭声,就只当他们听懂了,到了岔路口时把他们放下车,她冲郑辜挥手道:“记得和大掌柜说,别忘了我家种了好些药材呀。” 郑辜稀里糊涂的应下了,等马车一走,他回过神来,看向刘医女,“你听懂了吗?” 刘医女摇头,她决定回家问她祖父,不过她看了一眼停在一旁的马车,道:“大师兄,你要不要先送我回家去?” 郑辜想拒绝,他也急着回家和他爹说话呢,但对上刘医女的目光,他到底没好意思直接拒绝一个姑娘家,目光便落在一旁的小芍身上,“要不我让三师弟送你回去,我自己再请一辆车?” 这车是他们从济世堂里去皇宫时郑大掌柜给他们派的车,毕竟皇城里可没车给他们租,他们要是没车,那得用两条腿走出来,很远的。 刘医女问道:“在这里你能请到车?” 郑辜左右看了看,发现这儿虽也有些商铺了,但还真没马车,他略微有些惋惜,“好吧,我送你回去。” 俩人先把刘医女送回到刘家,这才紧急赶回济世堂。 郑大掌柜刚准备早退呢,在大门口和郑辜差点儿撞上,见他这么紧张便也提起了一颗心,拉住他问,“怎么了,你在宫里闯祸了?” 孩子进出皇宫就这点不好,出息似乎是真出息了,就是忍不住会有点儿担惊受怕的。 郑辜顿了一下才把表情控制住,他把他爹拉到后院,将满宝刚才说的话照实说了一遍,然后问道:“爹,师父是什么意思?各地要是开了医署,那将来我们药铺的生意岂不是要被抢?” 郑大掌柜被打断的思绪,他横了儿子一眼,淡淡的道:“这世上有两样事是人控制不了的,一是肚子饿,二就是生病了。” 他道:“人只要会饿,就得吃饭;同理,人只要还会生病,那就得吃药。你以为现在吃药的人很多吗?” 郑辜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郑大掌柜便意味深长的道:“其实吃药的人还可以更多,放心,便是医署开起来了也不会抢了我们济世堂的生意,相反,有可能会让我们济世堂的生意更好。” 说话间,郑大掌柜突然就想通了,他摸着胡子笑道:“就不知道提议重整太医署的人有没有想到这一点儿,他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施为呢?”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太医署的折子是满宝和白善白诚上的,正想着回去以后得让弟弟去打听打听,上折子的人是谁,以后是打算让哪家来给太医署供药。 对了,供药! 第1488章 竟然还有你(给医生们的加更1) 郑大掌柜眼睛大亮,拍掌道:“差点忘了这事儿,周小大夫让你告诉我她家种有许多药材?” 郑辜愣愣的点头,“是啊,她家卖药材您不是一早知道吗?上次周四郎还给了您一袋新法炮制的山药片呢。” 郑大掌柜就转圈起来,“对了,得找周四郎,他们家卖药的事儿都他管着呢,你去,算了,你别去了,你是她徒弟,就当好徒弟就行,这些事儿你别掺和,小芍……小芍也别去,小丁呀,你快往外城周记饭馆里找周四郎,就说我晚上请他吃饭喝酒。” 满宝跳下马车,拔腿就往院子里跑,方氏和陆氏正坐在廊下做衣裳,三个孩子坐在院子里摊开的席子上玩儿,郑氏手里拿着拨浪鼓和他们玩。 看到满宝跑进来,郑氏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好像她一把年纪了还玩拨浪鼓颇有些不好意思。 “郑姨,”满宝叫了一声郑氏,然后就去找方氏,“四嫂,我四哥呢?” 方氏愣了一下后道:“他带着人出去看瓷器了,说是想去商州运一些瓷器回来,听说商州的瓷器很好看,他得先看看京城这边的瓷器卖得怎么样……” 方氏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估摸了一下时间后道:“这会儿应该是在饭馆那边吧?” 郑氏将拨浪鼓给八头,起身笑道:“你要想找你四哥就让家里下人去叫就是。” 满宝点头,“好,我这就让他们去叫人。” 她跑出去吩咐人,转身便又跑去书房里找庄先生。 方氏见她这样风风火火的,便不好意思的和郑氏笑道:“这孩子也不知有什么事儿这样急。” 郑氏笑了笑,她都已经习惯了,这三个孩子哪天做事要是不着急那才稀奇了呢。 满宝跑去和庄先生讨主意去了,她觉得这件事太大了,其重要性不下于她当初知道她爹不是她爹,她亲爹娘被害死,她得给她亲爹娘报仇的事儿。 满宝摸着胸口道:“先生,我这会儿心跳得好快,就觉得太子殿下给我挖了一个好大好深的坑,偏坑里放满了我最爱吃的红烧肉,红烧蹄子……” 别说慢了,就连庄先生都有些恍惚起来。 半响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所以,你要入崇文馆修撰医书?” 满宝点头。 庄先生便注视着他这个弟子,犹如在梦中。 半响,他才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脑袋,轻笑出声,眼中却好似含着泪花。 庄先生越笑越觉得可乐,最后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满宝:…… 她一脸莫名的看着庄先生,觉得心里更怕了。 庄先生眼中含着泪停下,心中如同波涛一样不能停歇,半响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孩子,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她可以看到更多的书,抄到更多的书了…… 庄先生眼泪差点下来,他拽着满宝的手道:“这意味着你位同翰林,你将来会名留青史,傻孩子,这是修书呀,修书呀……” 满宝愣愣的看着庄先生,不太能理解。 写书而已嘛,白二不早就写了吗? 要不是她没空,其实她也可以写的。 庄先生独自激动了一会儿,见这孩子一脸呆呆的,显然没明白过来。 庄先生便忍不住顿了一下,然后摇头失笑道:“为师一把年纪了,却还把得失看得如此之重,实在是不该,不该呀,倒是你,宠辱不惊了。” 满宝纠结道:“先生,我已经惊了,我怕这是坑?” 庄先生便笑道:“太子是不是说了你只是修撰医书?” 满宝回忆了一下,点头道:“是呀,我午后还能去教导我的弟子呢。” “那就是了,”庄先生目光幽远的道:“你是修撰医书的,不涉朝政,做的是治病救人的事,那就不会有事。” 他收回了目光,落在满宝身上道:“你只需和往常一样记住,进宫以后要多听少说,不要插手内政,这就足够了。” 至于站队问题,庄先生已经放弃了,以她这半年来的作为,要说她不是太子这边的人,别说外面的人了,庄先生自己都有点儿怀疑。 所以还是算了吧。 好在她是大夫,不论将来是谁登位,只要她不像华佗一样提出要开皇帝脑袋的话,应该都能活。 想到这里,庄先生继续道:“进了宫也不要荒废了学业和医术,尤其是医术,京城中若有疑难病症,你可以和殿下求一求出来看一看。” 他道:“你的名气越大,将来你才能活得更好。” 满宝听着庄先生的谆谆教诲,忍不住道:“那白善呢,他也要进崇文馆的。” 庄先生却摇头笑道:“他不必我操心,他会做好的。” 和满宝不一样,白善进崇文馆还是读书,只是多了一个职责,就是陪太子读书。 不过这会儿太子都这么大岁数了,显然用不着伴读了。 所以白善他们入馆后很大可能和在国子学里一样,还是上课读书。 只不过不能和现在一样自由回家,而是得住到崇文馆里去,须得休沐时才能出宫。 至于太子行为有差,皇帝问起罪责来,估计也是比他们年龄大,和太子年龄差不多的那些人被问罪,白善他们最多是陪着请罪而已,问题不大。 没办法,年纪小就这点儿好处。 庄先生很是安抚了一阵满宝,满宝总要掉进坑里的感觉才好一点儿,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她就开始觉得时间过得慢了,“白善他们怎么还不回来?” 庄先生看了一下一旁的滴漏,笑道:“应该快回来到了,你要是着急就去门口等着。” 满宝当即就起身跑了,“那我去前面等着了。” 庄先生:……他就那么一说,你就不能那么一听吗? 满宝跑到马车经常出入的那个侧门,正好看见白善他们的马车进来,她立即冲上前去,结果看到后面还有一辆车,帘子掀开,杨大人从车里下来了。 白善和白二郎跳下车,白善还没来得及说话,白二郎已经冲上来道:“满宝,你猜怎么着?” 满宝才到嘴边的话就换成了,“怎么着?” 白二郎乐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和白善要进崇文馆给太子做伴读了!” 满宝:“……竟然还有你?” 第1489章 竟然也有你 白二郎:“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竟然还有我?” 满宝道:“太子没和我说还有你呀。” 白二郎:…… 白善走上来问道:“是太子把我们添进名单里去的?” 杨和书也走上来了,道:“有些是太子添的,有些是朝臣们斟酌着往里加的。” 三人这才一起看向他,问道:“杨学兄你当时在?” 杨和书摇头,“我不在,但我父亲在。” 他目光复杂的看着三人道:“你们三人之所以都在名单上,是因为那封关于重整太医署的折子,上面署的是你们三个人的名字。” 白善和白二郎齐刷刷的扭头看向满宝,“你竟然也在?” 满宝就挺起胸膛骄傲的道:“我当然在了,我不仅在,我和你们还不一样,你们是去读书的,我是去修书的!” 满宝颇为骄傲,乐道:“说不定我还有品级呢。” 杨和书竟然点头,“你有品级,只是我父亲出宫前陛下还没定下,所以还没确定封你一个什么品级。” 主要本朝没有女官,哪怕只是挂一个名儿也不好封,可要是不封,让周满做白工皇帝也挺不好意思的。 杨和书道:“还是医官比较好封一点儿,也有旧例。” “上品的医女为八品,在此例上更进一步,可封你为医官,但品级嘛……”他笑道:“我今日赶来见你,除了要问你们一些问题外,还是想提醒一下你,趁着陛下的旨意未下,你下次进宫的时候去给皇后请个安,品级高一点儿,将来进了崇文馆修书,你说话的份量才重。” 书可不是那么好修的,以为提笔就能写了? 那叫写书,不叫修书。 有时候修一本书比写一本书还要令人头秃,书上取什么内容,不取什么内容,此内容的比重应当为多少…… 一项项,一条条都要讨论,周满年纪小,资历浅,她要是不能从官品上压人一等,她在校书处根本连话都说不上。 别以为太医们不会压人,在这一方面,恐怕就是萧院正亲自出面也不顶用。 修书的功劳有多大,看翰林院里众学士为编撰打破头就知道了,周满还只是个民间大夫时,大家乐意卖她面子,毕竟她医术好,立功后,上面最多赏赐她些金银珠宝,与他们所得的功劳不相冲。 但进了校书处,她是编撰之一,功劳就那么多,她占去了一些,别人能分的就少了。 当然了,有心向功劳的人,自然也有一心想修书的,但说实话,能够不计功劳的,怕是没有。 便是他,既然领了这个任务,那就要想着立功的。 而他和周满自然是一伙儿的,不管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朋友,他都要提醒一下她,“太医署的折子是你们上的,你的品级越高,太医署越能照着你们的心愿去发展。” 满宝便思考起来,“我好像许久没进宫给皇后请平安脉了,那明儿再进一趟皇宫?” 杨和书便点了点头。 于是四人移步书房,和庄先生汇合后坐在了一起。 三方互通了一下消息,这才把这事补足了,当然了,谁的消息也没有杨和书全面。 明明太子也是当事人,偏偏他只告诉了满宝两点,其他重要的消息都没说。 可杨和书不一样,虽然许多事情也是杨侯爷转述的,但人杨侯爷说的可详细了。 几人这才知道,其实崇文馆和太医署的事儿一直在讨论,只是迟迟定不下,其中有朝臣支持,自然也有朝臣反对。 之前侯集的案子一判,大臣们勉强同意太子崇文馆招贤纳士,却将他提上来的名单直接砍了一多半去。 崇文馆是本朝才建立的,一开始确定的学生名额是二十个。 而本朝至今老老实实会在崇文馆里读书的就当今太子一个,毕竟,先帝是造反当的皇帝,当今嘛,他就当了几个月的太子就成皇帝了,且他当太子的时候儿子都能满地跑了,战功赫赫,并不需要再去崇文馆里念书。 正因为是第一个,所以各种规矩并没有定死。 太子小的时候,崇文馆里的那二十个学生都是他的伴读,都是从皇亲国戚和三品京官以上的人家里挑选的。 当年苏坚就是其中一个,而且他是和太子玩得最好的一个。 后来这些学生有学成以后分散到各地去做官儿的,还有长残了只能回家继承爵位的,也有进了东宫做太子属官的…… 然后崇文馆里的学生都散了,一下就只剩下太子一个学生。 没办法,他不学好,皇帝操心操碎了,隔三差五的给他派个严师来,就指着能出一个高徒。 结果太子把这些老师气走一个又一个,连孔祭酒这个从太子启蒙时就教他的人都跑了。 这会儿他要招贤纳士,给上来的名单却是划拉了一大帮人,朝臣们看着,不觉得他是在招伴读,而是在招心腹呢。 看他划拉下来的名单,简直是把皇亲国戚,勋贵世家和朝中四品以上京官的子弟全划拉进去了。 别说朝臣了,皇帝都忍不住头疼。 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结党营私呀。 不过皇帝一点儿没生气,只是有点儿心累的把不合适的人全去掉了,问过他的意见以后开始给他重新组建东宫的班底。 没人觉得太子是真的要招揽这么多人,包括皇帝在内都以为他是在以此警告和报复恭王,还是在闹脾气呢。 但这次闹脾气好歹闹在了正途上,没有直接跑去洛州恭王府里揍人,所以皇帝捏着鼻子认了。 白善他们这几个从国子学里抽进去的学生年龄偏小,进崇文馆主要的职责还真是陪读。 而太子和皇帝亲手选的那些人则是奔着东宫属官和太子心腹去的,算是给太子的班底。 于是这么挑挑拣拣的,今天早上大佬们带着太子在太极殿里又谈了谈,终于定下了名单。 顺便把崇文馆的馆事定了下来,还是太子的老熟人,他从小到大的老师——孔祭酒! 第1490章 安排 孔祭酒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接受了。 自从太子妃有孕后,太子虽然还是不能让朝臣满意,但也变得可圈可点起来,想到太子以前还乐意受教的时候,孔祭酒勉强接过这个兼职,算了,且再试一试,万一教好了呢? 总比真换一个太子要好。 孔祭酒在心里忧伤的叹气,换太子是会血流成河的。 而杨和书是户部调拨过去的,主要负责的是崇文馆、太医署的花费,以及户部这边的调拨。 崇文馆的花销是一定要走户部的,皇帝最多从自己的私房里拿出一些来支援一下太子; 至于太医署,之前争议太大,又是要建医署,又要招生授徒,还要购买药材,花销太大,群臣不是很乐意,所以皇帝的内库就被掏光了。 至少有八成的花销得从皇帝的内库里出,所以皇帝很是精挑细选了一番管钱的人,最后挑来挑去就挑中了杨和书。 杨和书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心里没多少波澜的接受了这个新差事,哪怕这件事和太子很密切,他很有可能会被归为太子一伙儿。 可当他看到崇文馆和太医署的名单时,他便有些不淡定了,怎么这三个孩子也在上面? 他爹的内幕消息比较多,特意在中午时找了他道:“太医署的那封折子是周满白善和白诚上的,先是递到了皇后那里,皇后又给了皇帝。” 杨侯爷说到这里摇头一笑,乐道:“陛下把折子给我们这些老臣看的时候,我们还以为这是陛下要与我们同乐,看得是津津有味,过年的时候没少拿来取笑,结果翻过年陛下就要重整太医署,我们这些人倒成乐子了。” 杨侯爷道:“白善和白诚还罢,他们进崇文馆就是陪太子读书的,周满那里你却要当心一些,他们这一封折子不知犯了多少人的忌讳,她进崇文馆要做的事也动了别人的利益,别以为太医院里的那些太医就只会治病救人,能在宫里活下来的,人好不好不知道,但一定不简单。” 杨侯爷知道他儿子跟周满他们关系不错,这才特意提点了一句,本意是让他离周满远一点儿,别卷进这些纷争里。 杨和书当面应了下来,转身却来找满宝,让她进宫去求品级。 当然了,他也从周满他们这里看到了折子的手稿,甚至还看到了许多被修改和删掉的原始内容。 当初他们那封折子可是写了不少时间,三人查资料,想各种点子,还对着户部、吏部、工部的职责来写建议,费了不少的脑筋。 最开始的稿子,那可是天马行空,三人连朝廷拨地种植药材,免费为家贫的病人看病这样的点子都想出来了。 幸亏他们改掉和删除了很多东西,不然这折子最后还真的会变成一个大家传阅的乐子。 稿子太多,杨和书是不可能一下就看完的,他就扫了一眼,偶尔看到了几个让他都觉得惊悚的点子。 然后他淡定的收起来,放进一个盒子后与三人道:“崇文馆已经在收拾了,你们不日就要进宫里去住,这几天便收拾准备一下吧。” 他道:“崇文馆和国子监不一样,你们在国子监里可以在外住,但进崇文馆却是要必须住在宫里的,和衙门一样每旬一休,遇节休沐,这个,你们都知道的吧?” 满宝三个倒没什么意见,只是很好奇,“那些成亲了的学生呢?” 杨和书微微一笑,“也要住在宫里。” 满宝就一脸的同情,“真可怜呀。” 杨和书:…… 白二郎好奇的问道:“和我们一样住在宫里,他们有什么可怜的?” 白善忍不住扶额。 杨和书直接起身,点头道:“我先回去了,进了崇文馆你们想做什么先与我说一说,别乱出主意。” 等他走了,白善这才和满宝道:“不止我们,封宗平、易子阳和刘焕也在名单上。” 他们都是三品京官的子孙。 满宝好奇的问,“那殷或呢?” “殷或也在名单上,不过殷大人以他身体不好向陛下推辞了,他很可能不去。” 除了个别人会找理由推掉外,像白善他们这样的,进崇文馆是好事,是不会想着推辞的。 哪怕身上会被打上太子的标签。 不可否认,这是一条晋升的青云路,机遇素来是与风险相伴的。 而现在太子就要有子嗣了,风险比之前还小了不少呢。 几人坐在书房中说话,满宝频频看向门外,蹙眉道:“我四哥怎么还不回来呀?” 周四郎此时正在去赴和郑大掌柜的约呢,老周家派去的下人正好与他错过。 等他回家时,满宝他们一家吃过晚食,天都快要黑了。 满宝干脆在院子里考校三丫,顺便教她一些医理,身后是周立君的房间,她正在灯下噼里啪啦的打算盘,记好了账目后拿了账本出来,看到四叔带着酒气进来,她便道:“四叔,我正要去找你呢,我看了一下,我们空着车去商州买瓷器,再拉到京城来卖不划算呀,还不如往北拉去,到草原边上去卖给草原上的人,赚的反而多一些。” 周四郎正要找满宝说话呢,闻言道:“那得走好远的,北边的路比南边更不好走。” 因为这一次来京的意外,周四郎谨慎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人一车就敢走天下了。 所以他道:“咱得惜命知道吗,有了命才能赚很多钱。” 回完了周立君,他扭头去问满宝,“你让人找我回来什么事?” 满宝道:“我想让你传话回去,让家里多种点儿药材,红枣也可以多种些,都是可以入药的,除此以外,你还得想办法多联系一些药农,到时候从他们手里拿药。” 周四郎一怔,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正想联系药农拿药呢?” 他道:“我刚和郑大掌柜说好呢,以后我们家出的山药片、女贞子和老姜都给济世堂,我手上有多少药,他们就收多少。” 满宝没想到郑大掌柜的动作这么快,话说这事儿还是她提醒的吧? 第1491章 打算 满宝无言了一下,还是给周四郎解释道:“朝廷想在各地建立医署,到时候医署的药多半是要从各医馆和药铺进的,所以会很缺药。” 周四郎立即反应过来,问道:“那药什么时候要?” 满宝道:“这个不知道,还没开始建呢,我就是提前告诉你让你做个准备。” 周四郎就摸着下巴道:“药家里可以种,而且村子里有这么多人呢,反正种女贞子和红枣山上和旱地都可以,不占良田,它们也得一二年后才能结果,可我们得提前打好基础,总不能等药种下来了才做这门生意吧?” 周四郎道:“到时候怕是骨头渣子都不给我们剩下了。” 满宝、周立君和周立如一起仰着小脑袋看他,周四郎一脸的纠结,迟疑了好一会儿后一闭眼睛,再一睁开时便道:“行,我知道了,我们去商州进一批瓷器,直接送到夏州去,满宝,夏州远吗?” “夏州在长城往北了,”满宝想了一下才在脑子里想起夏州,好奇的问道:“你去夏州干什么?” “去年冬天我不是替郑大掌柜接过一趟药材吗?”周四郎道:“我问过了,那些药商就是从夏州进的药材,上次跟过来的有几个药农,我当时还问了他们家里的地址呢,这次我们送瓷器去夏州,顺便再找找人,要是能进一批药材最好,不能进也探探路,反正亏不到哪儿去。” 满宝道:“好啊,你去吧,对了,家里还有好多布料呢,你要不要拿去?” 她道:“草原也很喜欢绸缎锦绫的,夏天又快到了,这些布料只会更贵。唉,这些赏赐下来的布料在京城里很不好出手,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一点儿也不好。” 周四郎立即道:“等我从商州回来就带走,你留几匹做衣裳,虽然你定亲了,但打扮打扮也好看,我昨天看到白善又换了一身新衣裳。” “那是夏裳,天气要开始变热了,我也做了,不过我没穿。” 周立君在一旁听了半响,道:“小姑,你好像还没告诉四叔你要进宫住的事儿呢。” “哦,对,”满宝抬头冲她四哥咧嘴一笑,“四哥,我要进宫修书去了。” 周四郎现在对满宝进出皇宫已经不惊讶了,不在意的挥手道:“去吧,去吧,进宫以后别跟人吵架打架就行。” 满宝有些小骄傲的表情一滞,忍不住强调道:“我是要进宫住的。” 周四郎一滞,反应过来后立即道:“那不行,你是个姑娘家怎么能在外头住呢?” 他左右看了看,确定院子里只有他们几个后更是压低了声音道:“这宫里有许多的色狼,你看外头说书的不常说前朝的皇帝看见一个漂亮点儿的女的就要宠幸吗?皇宫里的宫女都过得苦着呢。” 满宝:“……四哥,宫里除了侍卫就只有两种男人,一种叫皇帝,一种叫皇帝的儿子,只要皇帝和他儿子不是色狼,其他人在皇宫里也不敢变色狼的。” 她道:“我进宫也不是当宫女的,我是要修书的!” 满宝强调了一下修书二字,见周四郎一脸懵懂,她便通俗的道:“我是要当官儿的!” 周四郎眼睛一亮,“当官儿?你要当官儿了?是几品?” 满宝轻咳一声道:“几品还不确定,反正肯定是有品的,您就等着吧,对了,等我当好了官儿我也给娘请一个诰命,嘿嘿嘿,到时候娘也有品了。” 周四郎忍不住酸道:“爹要是知道了,心里一定要难过了。” 满宝一听,有些纠结,“可诰命都是封的娘,从没听说过也能封爹的。” 周四郎道:“这对我们男人太不公平了,尤其是对爹不公平。” 满宝仔细一想还真是,然后叹气,“但这是律令,也不能够给我们一家改了呀,唉~” 周四郎回他自己的院子时还有些恍惚,反正颇有些不可置信。 方氏见他魂不守舍的,便推了推他问,“你怎么了?” 周四郎就扭头看着睡在床里面的两个儿子,幽幽道:“都说侄子像姑,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像满宝一点儿,或者隔辈亲,像我小叔也是好的呀。” 方氏:“……我只听说过外甥像舅。” 想到拎着屠刀杀羊的大舅兄,以及前不久拿着刀砍人的媳妇,再看里面躺着的六头,周四郎颇有些忧伤,“像舅舅有什么好的,就算不像满宝,至少也要像我呀。” 方氏道:“当初六头刚出生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六头要是像我哥,至少踏实。” 周四郎便轻咳一声道:“那你看我现在不踏实吗?” 方氏摇头,“没看出来你踏实,就觉得比以前更危险了。” 周四郎:…… 方氏叹气道:“可有什么办法,我就是欢喜你,也嫁给你了。” 周四郎这才高兴起来,抱着她亲了一口道:“放心吧,这次出门我多带几个人,肯定不会再叫人打劫了。” “三子他们年纪比你还小呢,虽然机灵,但打架肯定打不过人,你带谁呀?” “大吉给我介绍了镖局里的人,我前两天去看过了,打算到时候请几个人跟着一起走,虽然花销大点儿,但立君算过,这点儿钱我们还是出得起的。” 方氏一听,果然安心了不少。 周四郎正计划着走商的事,他当然不是自己带着人就走,还得带一个会算账的人呢。 周立威上次跟着他收茶叶,才回到京城不久,还不太想出去外头跑,毕竟走商是真的很辛苦。 有时候走上一整天都找不到落脚的村庄和客舍,基本上只能露宿,他们露宿又不像满宝他们那样准备得这么齐全,基本上就是烧一锅水就着干粮啃一顿,可难受了。 于是周立重便顶上了。 周立君倒是不怕吃苦,很想去,但周四郎不乐意带她,道:“这趟路我们是第一次走,虽然商州不远,但谁知道路上出什么事?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别跟着冒险了。” 第1492章 赐官(给医生们的加更2) 他道:“等以后路走熟了,我们都打点过了,你再想走,我再带你。” 周立君只能应下,然后将一本账册交给周立重,看着他们点了钱后送到门外去。 现在家里的钱虽然是周四郎和周五郎拿着,但账本却全都是周立君拿着的,所以家里到底有多少钱,满宝不知道,周四郎和周五郎恐怕都不是很清楚,但周立君是非常清楚的。 她叮嘱周四郎,“四叔,早去早回,本子里我夹了一张纸,上面有我算出来的最高成本,瓷器要是超过那价你们就别买了,不然运回来也是亏本的。” 周四郎应下,“放心吧,我又不傻,还能在这件事上让人坑了?” 坐上了骡车,周四郎还在忍不住叹气。 三子看着好奇,抽了一鞭子骡子让它加快速度,问道:“四哥,你叹什么气呀?” 周四郎又叹了一口气,道:“我叹我被打脸了,前脚刚想着要惜命,后脚就要往夏州去,唉~” 三子几个还不知道,闻言一愣,“不是要去商州吗?夏州离商州很近吗?” “远着呢,”周四郎道:“我们先去商州拿瓷器,回了京城休息两天就去夏州,夏州在草原边上,要过了长城的。” “长城是什么?” 周四郎就想了想后道:“好像是一堵墙,满宝说以前的皇帝建的,可以拦住胡人的骑兵,我也没见过。” 俩人的话题越来越偏,三子根本不在意去哪儿,在他看来,不管去哪儿,有饭吃,有衣穿,再有钱挣就行。 他的家乡在益州,只要不是回益州,那在外头哪儿不一样呢? 等他挣了钱,又再长大一点儿他就回乡去,买两块地,建个房子住下。 可惜现在县令不是唐大人了,不知道新来的县令还会不会分给流民土地,要是分,他就可以把买地的钱给省下了。 满宝对周四郎出门的事儿已经习以为常了,和往常一样过着自己的日子。 她先进宫一趟,找皇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过了两天,古忠就捧着一道折子来找她了。 是一封皇帝亲自写的授官折子。 庄先生带着满宝摆了香案跪下,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带着方氏和陆氏来凑热闹。 古忠展开折子,言明周满医术高超,且医者仁心,人品贵重,特封为六品太医和五品修撰,赐金带…… 金带自然不可能是纯金的,而是因为金带上的銙是金的,边也以金线所制。 之前皇帝送过她五品官服,但没有腰带,现在补上,算是正式授官了。 古忠也合上了折子递到满宝的手上,笑吟吟的道:“周小大夫,不,周小大人,恭喜您了,不算陛下先前赐您的官服,您还能往工部里领两套。” 满宝拿着折子问,“谁是我的上官呢?” 古忠便笑道:“您是太医,自然是萧院正属下;您还是五品修撰,太医署为太子殿下总领,那自然是太子殿下的手下了。” 满宝便明白了,这还是要听太子殿下的呀。 满宝还有些恍惚,迟疑了一下后问,“那我何时进宫报道呢?” 古忠知道她是第一次当官没经验,于是笑道:“不急,周小大人不如等一等,等杨大人说崇文馆好了,自然可以进去了。” 说罢,古忠便弯了弯腰要告退。 庄先生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满宝手里,满宝回过神来,摸了摸荷包,有点儿不舍得,但还是放在了古忠的手上,“劳烦古大人走一遭了。” 古忠见她不舍得荷包,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接过荷包往袖子里一塞,笑着走了。 满宝恋恋不舍的倚靠在门边看着他带着人骑马走远,这才转身回去。 陆氏和方氏看着托盘上的那一根金带稀奇不已,刘老夫人则拿过那封折子看了又看,半响后道:“没想到满宝倒比善宝还更早授官。” 郑氏也点头,她也没想到。 方氏连忙问道:“满宝,你有官服了?” “有呀,收在柜子里呢。” “你穿来给我们看看好不好?” 满宝眼睛一亮,“好呀,你们等着。” 说罢立即跑进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将被压在柜子底部的官服找出来,满宝就脱了衣服换上。 五品的官服是浅绯色的,其实相比于浅绯色,她更喜欢深绯色,奈何她的官品还不够高。 穿上官服,满宝就抓起托盘上的金带系上,然后就开门跑出去,“当当当”的展开双臂问道:“好看吗?”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陆氏也连连点头,然后皱起眉头,迟疑的问道:“好看是好看,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正说着话,白善他们下学回来了,听见正院这边热闹,放下书篮便过来。 才一进院门他们就一起愣住了。 满宝又在他们身前转了一个圈,问道:“有什么问题?” 白善愣愣的摇头,“没什么问题,你,你怎么把官服穿上了?” 白二郎道:“感觉怪怪的。” 郑氏看了一会儿后道:“是头发吧,满宝,你得把头发梳起来,那样应该更好看些。” 说罢上前拉住她,把她拉回屋里帮她弄了一下头发,“陛下怎么只赐了官服没有赐官帽?不然就可以戴上了。” 满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晃了晃脑袋后笑道:“没事,等我去工部领回来就有了。” 她凑近了看铜镜里自己,忍不住撑着下巴认真的看着镜子里的道:“我真好看。” 郑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乐着点头道:“是挺好看的。” 门外,白善已经从祖母和先生那里知道了赐官的事,听说她被定了五品便松了一口气,笑道:“这下好了,她进了崇文馆应该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庄先生也笑着点头。 他们在这里高兴,殊不知吏部和朝中的官员因为这一次赐官闹得多大,魏知都堵在了太极殿的门口那里和皇帝说这不合规矩。 他沉着脸和皇帝说教,“陛下爱才也该有个度,她一步便受封为五品官,让其他臣子怎么想?” 他道:“陛下如此不是爱她,而是害她呀!请陛下收回圣旨。” 皇帝本来也不是很乐意直接封周满五品官的,因为现在封了五品,之后她编好了书,太医署再有功,他还怎么封? 总不能真让她当个二三品的大官儿吧? 不过魏知这么和他说话他就不开心了,于是道:“这是皇后的建议,要不爱卿去规劝一下皇后?” 魏知:…… 第1493章 心痛 魏知气得不轻,要不是皇后贤德,还救了他两次,他一定忍不住跟皇帝仔细谈一谈秦宣太后和吕后。 但为了皇后,他强忍下了,然后心里更堵了。 皇帝看见他脸都要憋青了,瞬间神清气爽起来,吃晚食时还多吃了两碗饭,然后成功撑着了,吃完饭便和皇后去花园里散步消食。 皇后笑问,“陛下什么事这么开心?” 皇帝当然不能告诉她,因此笑了笑后道:“没什么,就是突然胃口大开而已。” 皇后也不追问,笑道:“那下次见到周满和她要些山楂丸,她上次给明达送了一瓶,我吃着倒比太医院做的还要甜些,怪好吃的。” 皇帝欣然同意。 但出了宫的魏知却是越想越不服气,于是对着他媳妇说了半宿的话,魏夫人没办法,第二天便递了帖子进宫,委婉的劝诫皇后。 皇后微微一愣,这才知道昨天前殿发生的事。 她想了想,笑道:“夫人回去让魏大人放心,周满功高,并不是一蹴而至,不说她治好了我和太子,仅他们上的太医署疏议就足可以让皇帝破格录取了。” 魏夫人微微弯腰笑道:“话是这样说,但周小大夫毕竟年纪还小,一跃成了五品官,升迁过快不免惹人非议。” 皇后则摇头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她意味深长的道:“总要封得高一点儿,后头才有的降,不然后面一降便出宫去了,太医署的事又有谁能做呢?” 魏夫人一愣,出宫后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告诉魏知,好奇的问道:“我没有见过这位周小大夫,怎么,她很……顽皮吗?” 魏知也思考起来了,半响后摇头道:“顽皮倒不至于,还是很听话乖巧的一个孩子的,就是……” 魏知仔细的想了想,暗道:就是胆子有些大,不仅敢想还敢做,且又有智,十来岁的少年人的确很容易做错事,皇后想要以高位护她也就正常了。 魏知这才放下心来,见杨和书都已经把崇文馆收拾出来,开始让众人入驻,便也撒开手不管了。 满宝不知道她这官儿是打算封给她败的,她拿了皇帝的折子去工部领回来她的官服、官帽和官印,当天晚上就穿了官服和大家吃晚食,惹得大家不住的看她。 就是这么不巧,白大郎正好坐在她对面。 看着对面穿着官服炫耀的满宝,白大郎已经千疮百孔得不想说话,天知道前几天他在四门学里上课时,才一下课,隔壁班一个上了骑射课回来的同学便跑来告诉他,“白直,太学的白诚是你亲弟弟?” 白大郎第一感觉就是他弟弟闯祸了,于是立即紧张的点头,问道:“怎么了?” 对方一脸羡慕和复杂的和他道:“你弟弟入选崇文馆了,不日就要进崇文馆里给太子伴读。” 白大郎当时都懵了一下,回过神来跑去太学里找他弟弟,这才确定了这事。 白大郎已经习以为常了,虽然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白二郎到底是怎么入选崇文馆的。 但是,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搁两年前谁能想到白二能进太学读书呢? 要知道他可是连益州府学都考不进去的。 白大郎抬头看看白善,又正了正脑袋看向对面的周满,打量了一下双方的年龄后泄气了,算了,年龄相差太大,他不想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玩儿。 吃过饭,白大郎就拍了拍白二郎的肩膀道:“二郎啊,你以后就好好的跟你师姐师兄们玩吧。” 白二郎拍掉他的手,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白大郎:“我有点儿惆怅,结果你还不给我拍你的肩膀。”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把肩膀送上去,“那你再拍一拍?不过力气小点儿,刚才你拍得好疼。” 白大郎就看了一下他的肩膀,摇头道:“算了,不拍了,心中这会儿不仅惆怅,还堵得慌了,你去收拾进宫的东西吧。” “满宝问过吴公公了,我们进宫有许多东西不能带,除了几套衣裳鞋袜,最多只能带些书和笔记,我们想把绿耳带进去,还得慢慢和禁军申请,还得交钱呢。” 白二郎和他大哥说着这些麻烦事,道:“绿耳它们进宫每月得上交两吊钱,要是饲料还得再价钱,比放在家里养贵多了。” 白大郎:…… 白大郎没好气的道:“宫里不是有马吗,你们干嘛非得带它们?” “那也不是我们的,我们每天回家不论多忙都要亲自去喂它们吃一点儿豆子的,这会儿它们跟我们可亲密了,”白二郎道:“我们问过大吉,养马就得这么养,这样它们才跟我们亲近,才能听我们的话。” 白大郎便道:“你们也不缺这么点儿钱,交呗。” 他道:“正好,你们进宫食宿都不花钱,连国子监的束脩都免了,多好。就当是它们吃了你们花用的不就好了?” 白二郎道:“我们本来上国子监也不花钱呀。” 白大郎心塞了一下,差点儿忘了,白善和白二郎进国子监是因为白启恩荫进去的,朝廷优待忠烈之后,不仅免了他们的束脩,每个月还有一些补贴呢。 不像他,十年寒窗苦读,考进四门学后还得交钱读书。 白大郎再次抬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是不是满宝不舍得出那点儿钱?” 白二郎道:“对呀,不仅她不愿意出,我和白善也不太愿意出的,不过没办法,要想和绿耳它们玩儿,就必须得出钱。” “那你们就再纠结纠结,走吧,我去给你看看你收拾的东西,可别把不该带进宫里的东西带进宫。” 白二郎自信满满,“我就带了衣服鞋袜和一些书。” 然后白大郎就从他的书箱里翻出了好几本话本,他抬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有些凝滞,问道:“话本也是禁品吗?” 白大郎直接把这些话本给没收了,道:“没事多读书,少看些话本,对了,你写的向公子的话本怎么办?” “没事,我们每旬也休沐的,到时候出宫时再带出来给书铺就行。” 白大郎却突然发现了自己最心塞的地方,他再也不能第一时间看到弟弟的稿子了。 白大郎心痛到无以复加,抱着那几本话本起身,一脸的深沉,“以后这院里就我一个人住了,显得好空荡。” “没事,”白二郎随口安慰道:“大哥,每隔八天我们就回来住两天的,你平时要是害怕,那就搬去和立学他们住。” 白大郎:…… 第1494章 入学一 满宝一回屋就把官服扒了,和正给她收拾东西的周立君和周立如道:“这官服可真热,还是穿平常的衣服好。” 周立君:“可我看您穿得很开心呀。” “开心过就热了,”现在天气越来越热,现在还是傍晚,要是中午时候更热了,满宝抖了抖道:“也不知道皇宫里要不要求一定穿官服,希望不吧。” 周立君已经把她所有的书都放到书箱里去了,还有她的那些笔记、惯用的笔墨纸砚等。 周立如也把放衣服的箱子合起来了,“小姑,都给你收拾好了。” 满宝就满意了,她并不在意带进宫里多少东西,因为只要她想,她可以把这屋里的东西都带进去。 满宝喜滋滋的想着,不过听吴公公说,宫里的东西都还是不错的,毕竟被列入名单的就没有穷人,从小锦衣玉食过惯了的,满宝自觉比他们能吃苦多了,所以她是打心里觉得自己不用带太多东西进去。 已经有不少人家也在准备收拾东西进宫了,只不过他们都有家人和下人代劳,并不用亲力亲为。 殷或也在收拾东西。 他从床头柜里取出两本书递给长寿,让他收进箱子里,翻到一旁桌子上折起来的书卷,他便顿了一下。 这是白二郎写的传记,书铺每印出一册,他便买一册,哪怕已经看过原稿,他也收回来放在床头,夜里烦闷了便拿出来看一看。 长寿收好了箱笼,回头看见少爷手上的书便问,“少爷,这本书要装进去吗?” 殷或想了想后把书递给他,“收起来吧。” 皇宫到底不比外面,父亲肯松口让他进宫已是难得,这种有可能踩线的东西还是别带进去了。 殷礼本不答应殷或进宫的,哪怕他的名字是皇帝钦点的,但一来,他不知道这是皇帝的真心,还是假意试探; 或者,如今是真心,焉知将来不会成假意? 殷礼一直是皇帝的心腹,当年一起跟随在皇帝身边的人,有功成名就退隐朝堂的了,也有继续在朝中效率的,还有像侯集这样因为行差踏错殒命了的…… 但不管是谁,如今能站在皇帝身边,能得他交付后背的也只他一个而已。 所以殷礼不想拿这种事试探皇帝。 除此外就是因为殷或的身体了,别看他现在看着和常人差不多了,但他知道,他不能冷一点儿,也不能热一点儿,饮食要有度,多吃或少吃一些都不行,依旧需要隔三差五的吃药…… 皇宫到底不比家里,因为殷或的身体状况不是秘密,国子学也一直优待他,他要是病了,基本上和学里说一声就能请假在家。 又有周满扎针开药调理,这半年来才小病了两场。 但进了皇宫,他还能有这些优待吗? 所以殷礼拒绝了皇帝,但殷或很心动,虽然他嘴上不说,但殷礼知道他是想去的。 而皇帝又提了一次,那一次殷礼便迟疑了一下,皇帝见状,立即表示殷或若进了崇文馆,他会让宫人多照顾一些他的。 皇帝笑道:“何况周满就在崇文馆内,爱卿忧心什么呢?” 殷礼不是很理解,“陛下何以如此看重犬子?” 皇帝略微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轻咳一声解释道:“从前你我二人同病相怜,孩子都极不听话,但我见你年后便开怀了不少,上次你还说想把幼女留在家中招赘,显然是想通了,我想我家大郎和你家七郎有些相像,或许他们在一处,你家七郎能开解开解他呢?” 殷礼:…… 皇帝见他沉默,还非常友好的拉着他的手道:“殷卿,朕知道你担心什么,但朕信得过你,也信得过你家七郎。” 皇帝很有些自傲,挺了胸膛笑道:“难道朕还怕自己的儿子造自己的反吗?” 此时的皇帝年富力强,并不担忧太子强壮,只忧心他不够冷静自持。 但殷礼心想,你总有年老之时,恐怕到时候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想到此时皇帝的年纪和他儿子的身体状况,恐怕殷或还会走到皇帝之前,所以他又怕什么呢? 还不如称了孩子的意。 于是殷礼纠结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 皇帝一听,高兴了,当即就吩咐古忠要把殷或照顾好,到时候让太子去与他们读书,让他们两个接触接触,也让殷或开解一下太子。 殷礼并没有告诉殷或此事,在他看来,他儿子的不听话和太子的不听话还是很不一样的。 殷或不听话主要是折腾自己,很少会主动去折腾别人;但太子不一样,太子是自己过得不自在了,也要让旁人不自在。 所以这怎么开导? 还是顺其自然吧,免得还让他儿子有心理负担,周满可是说过的,殷或不能伤神,伤神很容易伤害身体。 殷或对这些事情一无所知,不过他还是比别人更小心几分,连白二郎写的话本都不敢带进去。 白善可是一口气往箱笼里塞了不少他喜欢的杂书,其中有好些都是满宝拿来的杂书,其中有不少好看的。 他或许也知道这些书不太好拿进宫,于是提前准备了一些厚书皮,然后拿着笔一字一顿的在上面写了《论语》《左传》…… 然后将这些书皮包在书封上,再放在书桌上仔细的压一晚上,第二天早上醒来,这些书封便压平了,然后他就把书放在最下面,垒了好几本,确认粗粗看去没什么问题了才合上箱子。 五月初一是一个风和日丽,阳光灿烂的日子,大吉和刘贵几个赶了马车送他们去皇宫。 庄先生和刘老夫人等也忍不住去送他们。 说来也是稀奇,他们去国子学里上学刘老夫人都没来得及送他们,没想到去崇文馆倒是赶上送了。 刘老夫人如此看重,惹得白大郎和周五郎也特意空了一天时间送他们。 满宝他们不坐马车,直接骑着自己的马走,当然,是走在马车边上,反倒像是他们护着马车去皇宫了。 进皇城的时候正好碰见刘家的马车,刘焕撩起帘子,趴在窗口那里和他们说话,“你们还真带着自己的马进宫呀?” 白善问他,“不是说好要一起带的吗,你怎么不带?” 刘焕唉声叹气,“我祖父不许,说我进宫是读书的,又不是专门学骑射,宫里的马就够我用了,不许我带。” 第1495章 入学二 刘焕说完看着三人座下的神驹,羡慕得不行。 他自觉在家里就够受宠的了,毕竟他是幼孙嘛,可现在看白善三人,他觉得他在家还不够受宠。 一行人到了宫门口,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了,四家的马车排在了后面。 满宝看到了殷家的马车,干脆打马上前跳下马来去敲马车窗。 殷或撩开窗帘,看到她便微微一笑,“你们也来了?” 殷或下车来,几个比较熟的伙伴便凑在了一起,封宗平和易子阳也慢悠悠的到了。 来的人越来越多,进宫的速度却很慢,因此他们的圈子慢慢热闹起来。 几人都很友爱,主动让年纪大的同学先进宫,他们继续站在马车边上顶着太阳等着。 主要是他们年纪小,也没什么资历品级,这一点儿争也争不过,还不如识趣一点儿呢。 赵六郎,也就是太子的表弟,赵国公的小儿子直接插队到最前面去了。 他也被选进崇文馆了,直到这会儿他都不太能理解,他都娶媳妇了,本来在国子学里读得好好的,都打算今年大考试着去考一考了,怎么就被选到崇文馆里读书来了? 他并不太想来,因为他四哥曾经就是太子的伴读,现在他四哥都到军中效力了,他还跑来做伴读,情分没多少,还打乱了他原先的计划。 但他姑父把他放到名单里,他爹也让他来,他便是不想也没办法。 赵六郎唉声叹气,一路和熟悉或不熟悉的人拱拱手,到了前面后就让人开了箱笼检查入宫。 排队等候进宫的人,有和赵六郎一样是被塞进去的,也有心知肚明,已经明确投靠到东宫门下的人。 他们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他们进宫就是给太子办事,给他巩固地位的。 至于读书,都二十来岁的人了,还读的什么书啊? 众人隐晦的往后看了一眼落在后面的那八九个少年郎,他们才是读书的。 因为这些人是要长久的留在宫内的,就算宫廷内也各有门禁,侍卫们还是仔细的查了查,还真查出了不少违禁物品。 不是特别严重,但也不能带进去。 侍卫们要么没收,要么交给跟来的那些下人,让他们再原样带回去。 轮到满宝他们上前时,已经是半个多时辰后了,想也知道他们查得多仔细了。 白善的目光不由落在了自己的箱子里,他的书应该不会有事吧? 他们这几个人带的东西都很守规矩,可能是因为他们年纪小,第一次进宫长住,还很有些忐忑。 带进宫的东西不是衣裳鞋袜就是书,轮到白善的时候,侍卫们发现他带的书尤其多,于是翻了翻,发现都是《论语》《春秋》一类的正经书,便不由抬头看了一眼白善。 带正经书的人不少,但带了这么大一箱子书的却只有白善一个,于是检查的两个侍卫忍不住好奇的盯着他看。 白善一脸的严肃,见他们看来还冲他们点了点头。 满宝好奇的凑上来看,“怎么了?” 白善扭头与她笑道:“没事,在检查书了。” 侍卫们不熟悉白善,但对满宝熟呀,看了一眼手中的牌子,知道了白善的身份,但还是问道:“周小大夫,这是您未婚夫?” 满宝点头,也看了一眼他箱笼里的书,“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书?” 说着,她正好眼尖的看到一个侍卫翻起了底下的一本书,满宝看到那熟悉的封面,忍不住顿了顿,然后面无异色的问两个侍卫,“有什么问题吗?” 侍卫伸手拿起一本书,直接翻开看中间的内容,其中有一行字“金承安三年,金军击败弘吉刺、合底忻、山只昆等部……” 他便认为这是一本正经书,于是放下,合上箱笼道:“没问题,走吧。” 于是大家就进宫了。 等人走远了,那个翻书的侍卫才隐隐觉得不对,“往前有个金国?” 被问的侍卫也是勋贵家出身,但读的书不多,当差多年连《论语》都忘得差不多了,他哪儿知道什么金国不金国的? 于是迟疑的点头,“有……吧?” 那个侍卫依旧疑惑不已,“我怎么不记得有个年号叫承安呢?” 但他也没太怀疑,主要是虽然只看了一句话,但那句话是真的很正经,正经到他不能怀疑那是一本杂书。 皇城里他们还能骑马坐马车,进了宫里却不行了,所以虽然手上有马,他们还是只能走着。 身后有内侍抬着他们的箱笼,他们得一路从承天门走到东宫去,而崇文馆就在东宫接近玄福门的地方,那里有独立的院落,靠东一边的地方也为东宫的办公地点,而太子和内眷的生活区域却是在东宫的西侧,为靠近太极宫的地方。 那里有门通往太极宫,太子和太子妃要去给太后和皇后请安时都是走的内门。 太阳正当空,天气又开始热起来,大家才走到东宫便出了不少的汗,殷或甚至呼吸急促起来。 满宝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三把团扇来,递给殷或和白善一把,自己拿了一把挡在眼前,勉强能挡去一些太阳。 正牵着绿耳的白二郎看见,忍不住瞪着眼看满宝。 满宝对上他的目光,不好意思道:“就只有三把,你将就将就吧。” 殷或知道自己手中的这把团扇多半是他的,便也有些不好意思的递给他。 白二郎看了眼他的小白脸,摇了摇头道:“算了,你别晕了就行。” 殷或也不推辞,直接又挡在了头顶。 一行人进了东宫便继续往东而去,杨和书领着一个东宫司议郎在一旁等着,等他们都到了便转身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安置,然后看一下你们要做的事。” 那司议郎也是熟人,正是苏坚是也。 见他目光落在满宝脸上,满宝还笑着挥手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苏坚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 满宝扭头问白善:“他怎么了?” 白善看了一会儿他的背影,然后压低了声音道:“他在嫉妒你,司议郎才六品,你是五品,你品阶比他高,下次见到他得先跟你行礼。” 满宝一听,立即神清气爽起来。 第1496章 入学三 一行人先进了一道宫门,里面肃穆得很,这里没有宫女,偶有内侍经过,也少得很。 杨和书走在他们身侧,介绍道:“这就是东宫詹事府,张詹事今日不在,就不带你们去见他了。” 他就是在,他也不会来见一群小屁孩的。 太子已经不小,读书的时间并不会很多,他更多的心力恐怕是放在其他事情上。 太子詹事正三品,要做的事儿可多着呢。 东宫并不是指太子一个人,而是指围绕着太子为中心的一个小朝廷,太子需要负责的事儿不少,而太子詹事就相当于太子的丞相和尚书,太子荒唐发脾气罢工的时候,就是太子詹事带着一群手下运转着东宫和这一整个“小朝廷”的。 杨和书带着他们往后一进去,他们没有进那一个个的院落,而是顺着长长的甬道一直往前走,杨和书一路点着一路上看到的院子和他们说,“这是门下坊,这是典书坊……” 到了典书坊时他还停了停,回头找到满宝,和她道:“你要修书便在此修。” 满宝正想着她是不是要停下脚步在此入驻时,杨和书继续走了,还道:“跟上吧,带你们去看住的地方。” 顺着甬道继续往下,大家偏头便看到一个很雅致的院子,杨和书顿了顿后道:“这是太傅们休息的地方。” 之所以加个们,是因为皇帝很喜欢给太子找老师,光太子太傅就有六个,孔祭酒是最名副其实和当得最久的一个。 巧了,杨和书曾经也在孔祭酒的班里当过学生,而且他身后的这些人全是从国子监里出来的,都算得上是孔祭酒的学生。 于是杨和书意味深长的看着这些学弟道:“孔祭酒进宫给太子讲学时便会在此休息,他的脾气你们是知道……” 众人连连点头,纷纷表示知道,他们以后要是偷奸耍滑一定避着一点儿,绝对不让孔祭酒抓到。 杨和书继续带着他们走,到了下一个院落,这里却要大不少,他却没带他们进去看,也是站在院门口道:“这就是你们读书的地方了。” 看过了读书的地方,他们拐入一个小道,走过一个花园就到一个院落了,里面正热闹不已。 在他们之前进来的人正在指挥着内侍把东西放进房间里去。 杨和书站在院子里,对上前来行礼的众人点了点头,其中不乏与他年龄相当,曾经做过他同窗的人。 有的甚至还是学长呢。 但现在,一个已经是管着他们的官儿,一个还是学生。 杨和书道:“这个院子一共两进,就是你们住的地方,一个房间俩人,后面一进有伺候你们的内侍,需要什么便和他们说,规矩嘛,看院子里公告墙上的公告,为了不坏规矩,你们最好背下来。” 封宗平却看着院子里其他忙碌不断的人,问道:“杨学兄,这话您怎么只和我们说,他们怎么不听?” 杨和书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一旁的苏坚翻了个白眼道:“进宫读书的只有你们这十个,不,是九个,他们那些人是来给殿下做幕僚的,都一把年纪了,指望他们读什么书?” 众人:…… 大家扭头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们这落到最后的九人还真是年龄最小的,全都是正在国子学里读书的,彼此还算熟悉。 就算是赵六郎都在那群“不读书”的人的位列中。 这里的房间全都不大,且很密集,本来只能做一个厢房的房间愣是给开了三道门,隔成了三间,显然就是专门做出来给学生的,也就比国子监里的学舍好一点儿。 但问题是,在场的,谁在国子监的学舍里住过? 而且,先进来的“大人”们显然没有友爱弱小的概念,已经率先把号房间都占了,现在只剩下东边的五间厢房。 阳光不是很好的样子,一推开门,便看见里面并排着两张小床,然后只有两张书桌和一些置物架。 众人呆呆的,他们长这么大还没住过这么小的房间呢。 满宝也在一旁探头探脑的,杨和书伸手拉住她的后衣领,把人拽回来道:“你不住这儿。” 白善回过头来问,“满宝住哪里?” 杨和书笑道:“她住隔壁的隔壁。” 隔壁是个很小的演武场,学生们习武活动的地方,隔壁的隔壁则是东宫女官住的地方,杨和书只把人送到院门口,便有一个女官出来领人。 她冲杨和书行了一礼,便又冲满宝行了一礼,然后就带她和内侍入内,道:“周小大人,这是您的房间。” 她的房间要比刚才看到的要大一点儿,而且位置很好,女官笑道:“下官姓张,名唤绾绾,大人可以叫下官绾绾,太子妃特意交代过,要给您准备一个好房间,您看这房间可还好?” 满宝立即点头,“很好,我很喜欢。” 她真心实意的感谢道:“多谢你了。” 这个房间是她腾出来的,本来她还不是很开心的,但她见过周满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受宠的样子,不敢糊弄太子妃。 但此时见周满如此真心实意的道谢,她心里平衡了不少,也高兴起来,笑着点头道:“周小大人先休息,我帮您整理一下行李?” 满宝婉拒了,笑道:“我自己就可以,张大人累了半天也先休息去吧。” 张大人也不强求,毕竟谁知道周满的箱笼里有没有私密的东西? 自有内侍抬了满宝的箱笼入内,她先把自己的药箱取出来放在桌子上,这才把衣服一套一套的拿出来放在柜子里。 她的空间比白善他们的大多了,而且还雅致多了,有一个小屏风隔开了内外室,虽然这样隔开的外室很小,但至少可以放下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待客。 周立君和周立如把东西规整得很整齐,满宝只要把东西拿出来摆放好就行。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除了少了一张书架放书外,其他的东西都很齐备,她决定一会儿问一问有没有书架。 第1497章 入学四 而另一边的白善他们别说书架了,在屋子里整理东西时你走过来,我走过去,差点儿就撞在一起。 白善和白二郎住在一起,刘焕左右看了看,便问殷或,“我与你同住?” 殷或看了他许久,半响后点头。 因为晒太阳和走的路太多了,他现在正在出汗,且脸色潮红,呼吸还有些急促。 白善简单的把自己的东西摆好,便到隔壁房间来看他,见他坐在床上发呆,便上前问道:“是不是还没缓过来?要不要让满宝给你看看?” 殷或慢慢的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歇一歇就好。” 满宝的房间已经打扫过了,她只要把东西放进去就好,她很快把衣服鞋袜全都放好,至于装书的书箱则放着没动。 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竟然还在屋角里找出了一个炉子和一个罐子。 满宝闻了闻,罐子应该是拿来熬煮宵夜之类的东西。 满宝干脆去打了水来烧,她打开了药箱摸出几片黄芪和甘草丢进去,便从一旁的篓里夹了炭生起火来,等熬得差不多了,她便掰了一小块红糖丢进去,等它都融化打咕噜了便倒出来。 满宝将竹筒盖上,锁上门就往隔壁的隔壁去。 院子不知是没有门禁,还是只是此时不禁,满宝直接进去,此时院子更热闹了,派给他们的内侍就这么多,结果这个让内侍收拾箱笼,那个让内侍去打水来洗漱,呼来喝去的,院子里都是声音。 住在另一侧东厢的封宗平等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不论是从年纪辈分还是资历身份来说他们都抢不过那些“大人”,于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收拾。 虽然他们也笨手笨脚,明明是叠好的衣服,但他们从箱子里拿出来再放到柜子里就是能乱。 满宝秉持着非礼勿视的规矩在一个房门前停下,轻咳一声,问道:“里面是哪位学兄?” 封宗平探头看出来,都不等满宝开口,指着左边便道:“第三间就是。” 满宝便行了一礼,转身去了第三间。 房门虚掩着,她直接推门进去。 白二郎刚把被子展开,看到满宝便翻了一个白眼道:“他在隔壁帮殷或呢,殷或好似身体有些不适。” 满宝就点了点头,看着他站在床下粗暴的抖了抖被子便丢下,忍不住问道:“这样睡被子不会打结吗?” 白二郎道:“没事,我们又不大,这会儿夜里也不是很凉了,半边也够盖了。” 满宝默然无语,直接转身便去隔壁。 白善正头疼的教刘焕给自己套被单,见他怎么也不会,便道:“算了,你放着吧,一会儿我来。” 刘焕就一屁股坐在床上,累得直喘气,“套被子也太累了,这里明明就是有被单了,家里怎么还给我们准备新的?” “这不是新的,”白善强调道:“你拿来的是旧的!” 一旁同样坐着缓气的殷或声音微弱的道:“旧的才舒服,宫里的被套不一定是干净的。” 满宝站在门口轻咳一声。 屋里的三人一起看过去,满宝将竹筒递给殷或,道:“补气的,你尝尝。” 殷或手微抖的接过竹筒,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竹筒盖轻轻地喝了一口糖水。 从承天门走到东宫的东后侧还是太远了,而且大家走得又急,对他还是有些勉强。 满宝道:“下次要是能从长乐门进宫就好了。” 一过长乐门就是东宫的大门,这样他们可以少走一大段路。 殷或笑了笑后道:“虽有些累,但你不也说过吗,要多走走,这对我的身体或许有好处呢?” 那也该适量。 不过见他此时说话气弱,满宝不再与他讨论这个话题,说话也耗气,这会儿还是少说话比较好。 满宝见白善正在给殷或套被子,便掏出一根绳子来绑住袖子,今天是第一天进宫居住,刘老夫人特意给他们准备了礼服,广袖大袍,好看是好看,但不仅热,还不方便。 除了能在袖兜里藏下更多的东西外,就只剩下好看这个用处了。 俩人合作,很快把被子都塞进去,然后一人拿住一个角抖开,一床被子就这么抖好了。 刘焕:…… 白二郎跑过来看见,立即道:“白善,一会儿你也得帮我。” 满宝:“你不是说半边也够睡了吗?” 白二郎:“会打结的,多不舒服呀。” 他还道:“一会儿我们再去帮你套。” 满宝想了想,觉得自己一个人也有点儿困难,她以前套被子都是跟人合作的,于是没有表示反对。 殷或就坐在一旁慢悠悠的合着糖水,等他把这一竹筒的水都喝光了,也缓过气来了。 众人也把东西收拾好了,于是去隔壁叫上封宗平俩人,“你们要不要去玩?” 封宗平和易子阳都谢绝了,他们还没收拾好呢。 于是他们就自己走了,出了院子,满宝这才有空盯着附近看。 皇宫的绿化做得不错,路边垒着花坛,还种有树,可惜,这些物种她全都挖过折过收录过,目前没有稀缺的了。 科科也一直很安静。 五人先顺路去隔壁看了一下演武场,这里设有箭靶和练武用的各种武器,还有就是众人休息的茶水间和更衣的地方了,所以空出来的演武场也不是很大。 至少满宝觉得远远比不上益州府学的演武场。 至于国子监的,她还没进去看过,因此不知道。 他们的马已经被东宫的人拉走了,他们交了钱,会统一喂养,他们要想看它们,可以去马厩那里看。 满宝围着演武场走了一圈,好奇的问道:“这儿能跑马?你们骑射也要在这里学吗?” 刘焕也不明白。 殷或道:“应该不是这里,西内苑就在东宫的后面,那儿那么大的地方,足够你们跑马了。我记得父亲说过,陛下和太子还喜欢在西内苑里打猎练兵。” 西内苑里驻扎着禁军,拱卫皇城,殷礼兼任禁军副统领,平时没少住在西内苑里当差。 这么一想,陛下竟然让殷或进宫来伴读,也是够……胆大的! 白善默默地收回了目光,也看向远方,似乎要透过重重宫闱看到后面的西内苑。 但他除了那层叠一起的山峦外,什么都没看到。 第1498章 皇城 皇宫在京城的正北方,依山而建,西内苑紧邻着龙首原,龙首原起于樊川,横亘六十里,可见这一山川有多大和多长了,皇帝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有兵从那边打过来,所以皇城在北边没有城墙。 他只是把北边设为禁苑,然后把禁军放在西内苑里而已,哈哈哈哈…… 前几年皇帝宽裕了一些,让人顺着西内苑往东的渭水河畔修建了宫廷,不过修着修着他闺女出嫁了,需要嫁妆,再不小心他几个儿子也要娶媳妇了,也需要聘礼。 又不巧,那几年是魏知把着户部,所以他只肯照着规矩给钱,多一文钱也没有,那边的宫殿修着修着就停了下来。 再后来,朝廷跟吐谷浑,党项羌分别打起来,那段时间是太子和魏知一起主持国库,更拿不出钱来修宫殿了。 所以东边的那座大明宫就修修又停一停,一直停到了现在。 只是园子还颇有野趣,又有修好的几座宫殿,所以皇帝就给皇子公主们在那儿玩儿。 杨和书对找上门来的几人道:“你们要上骑射课时,若不是去西内苑,那就是去大明宫,看教你们的师父的喜好。” 满宝此时正站在一座楼阁上北望,问道:“哪个地方风景好?” 杨和书看了她一眼道:“你也要跟着上课吗?你修书教学忙得过来?” “别的课可以不上,但这骑射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三天才有一节骑射课,又不多。 杨和书道:“东宫里詹事、司议郎等官员全不住在宫里,就连萧院正他们也只有当值时会住在宫中,知道为什么你却要跟白善他们一起住进宫里来吗?” 满宝一呆,问道:“为什么?” 杨和书道:“因为太子妃有孕。” 因为在场的都是自己人,刘焕刚打赌输了去拿茶点,此时只有他们三个和殷或坐在阁楼上。 杨和书道:“陛下和朝臣知道太子此举是假公济私,但太孙同样涉及国本,所以大家便只做不知,似乎你进宫居住是理所当然的。” 满宝一脸迷茫,“所以呢?” 白善就敲了她额头一下,“所以你可以多提一些条件,不就是跟我们上骑射课吗?你就是天天都去西内苑跑马,太子估计也会给你找到借口。” 杨和书笑着点头,“所以这事你还是自己和太子说吧,我到底是代陛下和户部管钱的,这种事不好插手太多。” 满宝明白了,笑着点头。 刘焕端了茶点上来,道:“我们午食还没吃呢,话说何时能吃午食?” 杨和书道:“你们要吃午食得去饭厅,不过……”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不远处院子里还在呼喝内侍的公子少爷们,摇了摇头后道:“你们把内侍都占了,估计也没人去厨房里给你们端吃的了,所以饿着吧。” 大家齐齐扭头看向他。 杨和书冲他们露出笑容道:“我才已经在前面吃过了。” 众人:…… 有些后悔跟他出来走一走了怎么办? 本来他们看过演武场就要去隔壁满宝住的地方的,结果他们才走出演武场就碰见了杨和书。 杨和书想着他们关系到底还不错,于是就领着他们到处走一走,顺便说一下宫里的忌讳。 哪儿可以去,哪儿不可以去,他们还是要知道的。 杨和书干脆带他们上了高楼,指着宫宇告诉他们,“东宫的西侧是太子内眷所在,有侍卫把手,你们是绝对不能去的,进去了,不小心被当做刺客砍了也就砍了。” 说罢他还扭头对满宝笑,“你不在此列。” 因为她不仅是个姑娘家,还是个大夫。 “至于这前面的詹事府,你们是一般不能去的,要是不小心进了机密要地,那被打一顿,或是被参,那也是你们活该,你们的家人一般都不太能给你们出头的。” “至于东宫的其他地方,你们想去也行,就是一不小心可能会被先生罚,对了,孔祭酒是你们的大先生,你们可以自己思量。” 几人齐齐打了一个抖。 “至于其他地方,那就是东宫之外了,作为东宫伴读,你们要是无诏私自去了别的地方,那就生死由命吧。” 整整三百多条的宫规给杨和书归纳总结成了四点,但不论是白善周满殷或,还是白二郎和刘焕,全都记忆深刻起来。 无人一起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杨和书对此很满意,见他们饿了就指点他们去哪里可以找到些点心茶水。 刘焕猜拳输了,于是他下楼去拿。 但拿上来的点心也没有多少。 五人一人分了两块吃了,宫廷的点心都小,一口一个,满宝吃下去后感觉更饿了。 白善也觉得饿肚子的感觉不好受,问道:“厨房在哪儿?或许我们可以自己去取食物?” 杨和书便笑了笑后道:“看,这就是你们一般不能去的地方了。” 五人:…… 杨和书道:“你们去了,轻的,那院子里的内侍皆要被罚,因为他们竟然让公子们亲去取饭食,重的,若是不巧厨房里有人投毒,毒了前面的太子和诸位大人,那不仅伺候你们的宫人,你们也挣不脱干系去。” 除了满宝和白善外的三人都被吓了一下。 杨和书吓唬完了人就走了,他一边下楼一边笑道:“今日你们就先上一节课吧,怎样在宫里很好的过下去。” 白诚一头雾水,扭头问白善,“什么意思?” 白善道:“我们得找到本应伺候我们的内侍,让他们去厨房里给我们取饭食去。” 但一回到院子他们就知道有点儿难了,因为内侍们都散在各人的屋里干活儿,满宝都忍不住好奇,不就是把箱笼里的东西拿出来再摆好吗? 最多再套个被套,他们怎么能做这么久? 于是便不顾男女大防,直接凑到窗口那里往里看。 屋里的是赵六郎和君三郎,俩人转着圈的看着屋里,一脸的嫌弃,“这窗台也太素净了,去取帘子来,得要淡蓝色的,轻薄一些的纱布,这样夏天到了也不至于沉闷憋气。” 君三郎也道:“再去取一个瘦美人瓶来,剪上几枝花来插上。” 窗外的满宝:…… 第1499章 噩梦(给书友“yeathool”的打赏加更) 赵六郎才翻完铺好的被子,正好回头再度看向窗户,对上满宝白善等人的眼睛吓了一跳。 他不认识白善和周满,但他知道这院里不穿宫装的女子怕是只有她一个,而且他认识站在他们身后的刘焕和殷或啊。 殷或体弱,他惹不起他,于是便对准刘焕,“你干什么呢,趴在窗口那里吓唬谁?” 赵六郎跟刘焕的大哥曾是同窗,只不过他大哥不小心过了大考,又通过了吏部的考试当官去了,去年去了益州当华阳县令,走了唐县令的老路。 赵六郎还在读书,虽然他们现在似乎也成了同窗,但刘焕还真不敢拿同窗的态度来对他,于是道:“赵六哥,你们也太讲究了吧,这又不是在家里……” 赵六郎轻哼了一声道:“将来我们就要住在这里,还不定要住多久呢,讲究一些怎么了?” 他见五人还是站在他的窗前,便蹙眉问道:“你们有什么事吗?” 满宝便看向白善,白善左右看了看后看向殷或,刘焕自觉没那个面子从赵六郎手里要人,于是也看向殷或。 殷或便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捂住胸口虚弱的道:“赵六哥,如今已过了午时,我们饿得紧,您能把我们的内侍还给我们,让他去给他们取饭食吗?” 殷或立即道:“我让他给赵六哥和君三哥也取一份饭食来?” 赵六郎和君三郎一愣,齐齐看向屋里的那两个内侍,问道:“这是你们的内侍?” 殷或哪儿知道哪个是哪个不是? 干脆随手指了一个道:“就是他吧?” 眼角余光看到的内侍立即跪下道:“是,奴才马福明,叩见殷公子。” 赵六郎一听,便以为这内侍真是他们的,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他还真不太想和敢招惹殷或。 要是人真饿病了,殷礼可能不会做什么,他那三个姐姐却有可能去堵他的车,便是不堵他的车,在后宅堵他媳妇也很难看呀。 于是他对那内侍挥了挥手,嫌弃的道:“走吧,走吧。” 马福明这才弯着腰起身,倒退着退出,然后给殷或五人磕头。 殷或轻声道:“你去厨房给我们取饭食来吧,送到饭厅就好。” 马福明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他们这才移步到饭厅,这里自有案桌和座椅,满宝看着殷或道:“下次说饿要捂肚子。” 殷或:…… 马福明动作很快,臂力似乎也了得,提了两个四层的食盒过来,将他们份额的饭菜放出来后便迟疑的看着食盒里剩下的两份饭菜,低声道:“这是赵六公子和君三公子的……” 殷或看了一眼后道:“你给他们送到屋里去吧。” 他顿了顿后道:“送完了就回来,我记得杨大人说过,我们每一个房间都有专门伺候的内侍,你们是分好了吗?” 马福明便斟酌的道:“管事并没有分好。” 殷或便点了点头道:“那以后你就专门在我这屋吧。” 马福明连忙跪下应是,起身后拎着食盒退下了。 满宝看着,觉得他们和她之前见到过的内侍一样却又不一样,似乎更加的谦卑。 五人都饿惨了,于是端了碗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吃。 等他们吃完饭,其他人总算也想起来饿了,纷纷走进饭厅,让内侍去食堂拿饭食。 满宝对宫里的事儿比较熟,扭头对候在他们身后的马福明道:“这些饭菜你收了去吧,看有喜欢的就吃一口。” 马福明一脸感恩戴德的应下,将碗筷收了起来。 等他走了,五人这才呼出一口气,白善很好奇,“宫里对我们竟如此宽松?” 那是不可能的。 都不等其他人吃完饭,苏坚便带着两个人耷拉着脸进来,直接喝道:“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换好衣服到院子里去听宣。” 转身看到坐在一旁好奇的看着他的周满,噎了一下后道:“不包括你。” 想想觉得不对,想起他妹妹的叮嘱,他又没忍住道:“你来也行。” 看见他这么纠结,满宝便去了。 此时天上的太阳正大,都是平时喝酒跑马打球的小伙伴,苏坚当然不会特意折腾他们,而且,折腾他们,他不也得站在烈日下面吗? 他才不受那份罪呢,因此说是在院里,却是直接让他们站在走廊里,当然,他也站在走廊里。 统共就三十个人,算上周满一起,因此一点儿也不挤。 苏坚道:“今日是你们入学的日子,也算给了你们时间适应了,这宫中的规矩都在那公告墙上贴着呢,我想,不用我再一一的给你们复述了吧?” 众人也都不是小孩儿了,都是世家官宦子弟,能被选进来当侍读的,就没有真是傻子的。 连白二郎都知道在宫里要苟着,更别说他们了,没人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于是纷纷点头。 苏坚满意了,道:“我要说的就两点,既进了东宫,那你们便与太子殿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后行事说话多过两遍脑子,你们不要自己的前程性命不要紧,别连累了太子和东宫的其他人;第二,这皇宫不是你家,你们最好收敛着些脾气,这院里的下人就这么多,瞧你们,不就收拾行李吗,愣是闹到了现在!” 训斥他们一顿后,苏坚才道:“这崇文馆的规矩和国子学的差不多,明日辰正孔祭酒会来见过你们,怎么做,你们应该明白了吧?” 明白,衣冠整洁,准时到场,还要准备被考校嘛,都习惯了。 苏坚正要点头,突然最后一排伸起一只手来,因为前面的人有些高,他没看到人,于是没好气的左右挥了一下手,“侧一下,后头是谁举手?” 大家齐刷刷的侧过身往后看,就见满宝站在白善身边,伸着一只手,见大家都看过来,她这才轻咳一声问,“苏大人,我也要去吗?” 苏坚一脸的复杂问:“周小大夫你想去吗?” 来前,太子和他说过了,周满进宫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是修书,二就是太子妃。 但苏坚觉得修书什么的可以暂时放一边,有萧院正他们呢,有她这个十来岁的少年什么事儿? 最主要的是太子妃! 所以他觉得她可以不必对修书那么上心,平时玩一玩,嗯,在太子妃身边玩就很好嘛。 其实在苏坚看来,根本就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下旨让她贴身照顾太子妃,她还敢抗旨吗? 但太子和太子妃都没采取他的意见,弄得他现在对她都得以礼相待。 主要是,他现在每次看见她就觉得肚子疼,昨天晚上还不小心做了个噩梦,梦见有只小手在肚子里搅吧搅吧,把他的心肝脾肺肾都给剪了。 第1500章 进馆 满宝直接摇头拒绝了,不就是训学吗? 她一点儿也不想去站着听,但孔祭酒的官儿比她大,既然不作要求,那她当然是去崇文馆里看书了,或者去找萧院正商量一下这书要怎么修。 见她似乎不感兴趣,苏坚还微微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后大家散了。 奔波了大半天,大家都累了,于是各回各屋,洗漱一下便午睡。 皇宫里和外面也没多大的不一样,除了屋宇好看些和不能乱走以外。比如,在宫里也很早睡。 各院门都有门禁,一到时间就落锁,没有特殊情况,他们要在外面行走是会可能被巡逻的人抓去的。 满宝才不去做这丢脸的事呢,因此早早的洗漱好后便躺到了床上,因为下午睡的有点儿多,这会儿有些睡不着,闲着没事,她就进系统的教学室里学习去了。 等第二天她从床上醒来,外面天色已亮,她伸了一个懒腰起身,外面已经候着一个宫女,行礼后道:“奴婢徐雨拜见大人,以后大人屋里的杂务由奴婢来负责。” 满宝开门让她进来,好奇的问道:“昨日我没见过你。” 徐雨躬身道:“奴婢昨日月休,因此没来。” 她有些忐忑的抬头看向满宝道:“大人,先梳洗吧。” 她一早便端了热水来,显然是怕满宝怪罪。 满宝笑了笑,点头,让她把热水放在架子上便开始洗漱起来。 宫女只负责杂物,给她洗刷一些东西而已,日常还是得自己来,满宝也不太喜欢让人碰自己屋里的东西,因此婉拒了她替她整理衣柜。 满宝想了想,今天是第一天当差,怎么也得穿官服吧? 于是她把官服翻出来换上,宫女见她有些笨拙的戴官帽,便上前帮忙。 好了,她总算找到了自己该做的事了,虽然打扫屋子才是她的职责,梳头不是,但换着来也可以。 给满宝戴好官帽,宫女便去把她的早食端来,等她吃完收拾好,便把她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拿去洗了,顺道给她指了一下路。 满宝当然是认路的,便是她不记得了,不是还有科科吗? 所以她都不带停顿的,直接往崇文馆去。 路上碰到了不少正要去崇文馆听训的学生,两厢撞见,对方看了一眼她身上的官服,顿了一下后便停下弯腰作揖行礼,“小周大人。” 满宝当然不可能知道他们的名字,但也回了半礼。 白善几个走在了前面,听到后面传来的声音便停顿了一下,等满宝穿着官服走上来便忍不住笑,也跟着凑热闹行礼,“周小大人好呀。” 满宝绷着的脸也笑开了,拱手回礼,“好好好……” 她问几人,“你们昨晚睡得如何?” 白善笑道:“有些不习惯,但还好。” 白二郎却是一觉睡到大天亮,要不是白善把他拖起来早课,他还能再睡一睡。 殷或也睡得不错,主要是他昨天累到了,需要睡眠来调节。 五人便一边说话一边往崇文馆去。 崇文馆共为两进,比詹事府还大,前面一进是给他们读书的课室,后一进却是一溜儿左右两层高楼,正房部分甚至做到了三层,是这一片除了楼阁外最高的建筑了。 满宝不想听他们训学,因此直接往后一进去,校书郎已经来了,满宝一进来他就认出她来,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她。 但在崇文馆里穿着五品官服,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谁。 虽然对方年纪比他小很多,他还是先上前行礼了,没办法,他才九品,对方五品呢。 行礼过后,校书郎便带着她进书楼里介绍,不错,这左右两层楼,以及正面三大层高楼里全是书。 当然,还是有办公的地方的,在正屋的第一层,满宝进去时,里面的校书郎、文学和正字都起身行礼,跟在满宝身边的顾校书郎显然是专门负责她的,因此给她介绍了众人。 满宝一一见过,这才知道太医院里目前只来了她一个人,崇文馆专门给他们腾出了一个区域,里面有四张办公桌,刚好圈起来,正中间则是一个空台子。 满宝扫了其他人的桌子一眼,发现其他人的桌子是围在一起,中间则放着不少的书。 这应该是三间大房打通成的藏书楼,里面非常的大,放了那么多桌子后还放了不少的书架。 满宝的眼睛黏在那些书架上,上前看了看书架上的书,问顾校书郎,“这些书我都能看吧?” 顾校书郎顿了顿后点头,“自然,大人是来修书的,这楼里的书都可以翻阅。” 满宝依旧很好奇,“那崇文馆里的学生可以翻阅吗?” “可以,不过他们不在此看书,而是在左右两边侧楼内。” 左右两边的第一层楼内靠墙和靠窗放着一些桌椅,就和益州府学的藏书楼差不多。 学生可以借了书后在里面看书和抄录,甚至还能外借。 因为崇文馆的学生不多,这一次是最多的,不算周满在内,足有二十九个,往年都只有二十人的。 所以书籍的去向很容易查到,不用担心有私藏。 若有遗失,大部分人也能还得上。 满宝谢过顾校书郎的介绍,然后便自己在书架间翻找起来。 她也不定找哪本书,就是这样一排一排的走过去,这样对于楼里有什么书有个大致的印象。 等萧院正带着刘太医和郑太医过来时,满宝已经从一楼走到了一楼,她从一个角落里翻出了一卷《伤寒论》,纸张已经有些破损,崇文馆似乎也知道,因此用油纸包了起来,很小心的捆了起来,满宝小心的展开,上面的字有些潦草,并不是刊本,而是手抄本,上面还有些注解…… 满宝如获至宝,果然,进崇文馆是对的。 萧院正上来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本来要出口的打招呼瞬间变成了,“你怎么找到这东西的?” 满宝正看得入迷,闻言抬头看向他,眼神还有些迷茫,“顺着就找到了,怎么了?” 萧院正疾步上前,想伸手拿,却又怕这书给扯碎了,只能道:“我早听人说过宫中藏有《伤寒论》分卷,但我在太医院查过,怎么也查找不到,原来竟在崇文馆内吗?” 第1501章 跑偏 刘太医和郑太医听见,也跑了过来看。 于是四个大夫就蹲在地上小心的把这一卷书小心的展开,里面夹杂的几片碎纸散落下来,萧院正心痛不已,“校书郎竟然没有修复,也不粘贴起来。” 郑太医道:“这是医经,他们恐怕都修其他典籍去了,如何看得见我们这些医经。” 萧院正便撸了袖子道:“我来。” 他也是学过修复古籍的,毕竟他们家一直从外面寻找医书,有些医书损坏严重,只能他们自己来修。 满宝没这本事,于是蹲在旁边凑热闹,谁也没想到,太医院的修书之旅是从修复一卷古籍开始的。 这下不仅满宝了,就是刘太医和郑太医都开始满馆的转起来,就是为了找医经。 理由还特别正直,既要修书,自然要先找出书来,看看要从哪些书上抄录摘取…… 因为太子对他们很宽松,还没要求一定要何时把医书修起来,于是四位太医都很不自觉的跑偏了,不约而同的把编书的事儿放到了一旁,先琢磨起崇文馆里的医经起来。 满宝埋在书堆里,一直到一个女官找过来,“……太子妃有请。” 满宝这才离开崇文馆,一路沉静的跟着女官往西府去,其实脑子还没从医书里出来呢。 到了太子妃处,满宝这才回神,连忙行礼。 太子妃笑着和她招手,“不必多礼,快来,你还没用午饭吧,正好,与我同吃一些。” 满宝便笑着上前,太子妃的饭食自然是比崇文馆的要好一些。 太子妃如今已经小腹隆起,很有些形状了,甚至,她一脸慈爱的道:“昨天晚上我感觉肚子动了一下,我和殿下都惊喜得不行。” 满宝笑道:“四个多月,的确要胎动了,恭喜娘娘。” 太子妃胃口极好,一直照着满宝列的食膳单子吃着,满宝见了满意,伸手给太子妃把了把脉,告诉她脉象很强健,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太子妃满意,伺候太子妃的人也很满意。 如今,广平王被训斥回封地,恭王还被关在宫中,侯集被砍,侯家一家人流放,东宫里的鬼魅魍魉似乎一下就尽了似的,这段时间以来太子妃都很安稳,太子身边也不再有问题。 但东宫里的人和满宝并不敢彻底放松下来,因为想救人或许困难,但想害人却挺容易的,尤其还是一个孕妇。 哪怕已经从杨和书那里知道太子让她参与太医署修书是假公济私,但既然她进来了,便是“私”也要做好。 吃完了饭,太子妃的大宫女还领着满宝在屋里转了一圈儿,当然,不能明着说让满宝查一下屋里可有不妥帖的地方,每次都找了不同的借口,比如太子妃做了一套新衣裳,可惜她现在不能穿,周小大人要不要看看样式可适合太子妃? 再比如,太子妃新得了一套首饰,就放在妆盒里,周小大人要不要去看一看? 等满宝从太子妃那里出来时,已经是她们眯着在榻上睡过一次午觉之后了,偶尔有那么一两次她还能碰到回宫的太子,顺手再给他请一请脉。 就那么几天时间,满宝和周满等人适应了崇文馆的生活,其实和在外面也没什么不同,上午看书,中午给太子妃或太子请脉,顺脚歇一歇,下午则去东宫侧殿里教进宫的刘医女、郑辜等人扎针。 吴公公很会做人,知道满宝他们住到东宫里了,这几天列出来的名单大多是东宫中的宫女内侍,所以满宝趁此机会将东宫各处当值人员认识了一遍,也对号入座了一遍。 满宝还接手了马福明和徐雨,徐雨和大多数宫女一样,或许是因为接触冷水过多,有些宫寒,满宝只能靠给她扎针活血通络; 而马福明,和宫中大部分内侍一样的毛病,甚至病症要更多一些。 经此一事后,满宝不论走到何处都有人认识,甚至远远的看见就能抬手打招呼了。 这一天满宝给太子妃摸完脉后道:“娘娘,明日我要休沐了,你出宫去你有没有想让我带给你的东西?” 太子妃笑着道:“我倒是很想吃一吃你说的济世堂斜对面的摊位里的肉饼,却也知道你带不进宫来,所以还是算了。” 能带倒是可以带的,就算不能放药箱里夹带进来,也可以放在系统空间里,但给太子妃带吃食这种事还是能不做就不做,哪怕她是大夫。 因此满宝笑了笑,午睡过后便离开了。 不过因为和太子妃多说了一会儿话,今天离开的比往日稍晚一些,想着去偏殿可能会迟到,满宝便和带她出来的女官想抄近路。 俩人从另一条路往外走,结果才拐进去便碰到了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宫女,俩人看到满宝便停下行礼。 满宝点了点头,从她们身边走过时闻到了食盒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香味,满宝已经走过她们一段了,想想觉得不对,停下脚步回头看去,领着她的宫女不由问道:“大人,怎么了?” 满宝问,“那食盒是给谁的?” “给太子妃的,”宫女笑道:“太子妃有孕,饿得快,午睡起来都要用些东西的。” 满宝闻言,转身就去追那两个小宫女。 宫女见状,也吓了一跳,连忙追去。 两个小宫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对满宝道:“大人,我们一路从膳房里提了食盒出来,路上从没停顿过的。” 意思是说,饭食要是有问题并不与她们相干。 满宝打开了食盒看,对她们道:“饭食没问题,我就是看看太子妃下午都用些什么东西。” 食盒里有果盘,点心,还有羹汤,满宝打开罐子闻了闻里面的汤,确定刚才闻到的香味便是从汤里出来的。 她放下汤勺,将盖子盖上,问道:“这样的汤太子妃没听都喝吗?” 宫女们对视一眼后谨慎的回道:“也不是每天,但每日午后都会有一碗汤的,因太子妃胃口好,还有肉羹什么的。” 满宝也看到了一旁碗里的肉羹,不过肉很少,多是米,不能称之为肉羹,应当为肉粥。 满宝合上食盒,沉吟了一下还是决定和宫女回去见一见太子妃。 满宝知道孕妇胃口和常人不一样,但,有些东西是不能多吃的,“娘娘,其他的还罢,这汤却是用药材煨的,很补,吃多了,孩子怕是会偏大。” 第1502章 宫斗一 太子妃就捂住肚子问,“那现在孩子……” 满宝立即道:“孩子很好,很强壮,我摸过您的肚子,大小合适,目前还看不出偏大来。” 太子妃便松了一口气。 这汤是苏嬷嬷吩咐膳房给她炖的,每天喝的汤都不一样,别说,还是挺好喝的。 而且她怀孕后很馋,有时候睡到一半都想要起来吃东西。 太子妃便让人将汤撤下去了,正打算等满宝走后便让人把苏嬷嬷送回去,让家里查一查。 苏嬷嬷是苏家送到太子妃身边照顾她的,伺候过苏家两代主母生产。 结果满宝还没来得及退下,听了消息急匆匆赶来的苏嬷嬷就拦住了她,然后跪下道:“娘娘,这汤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今日周小大夫拍拍屁股走了,奴婢却有可能没命了,因此奴婢斗胆和周小大夫理论理论,这汤,娘娘怎么就不能喝了?” 她道:“我给娘娘的药膳汤,不仅国公夫人喝过,现在的世子夫人,府上的二夫人三夫人也都是喝过的,全都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众人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一脸的莫名其妙,点头道:“汤是没问题呀。” 苏嬷嬷松了一口气,正想说话,满宝已经继续道:“可娘娘的确是不适宜再多喝,她如今每日的膳食已经可以提供足够的营养。” 苏嬷嬷据理力争道:“太子妃每日屋后都喝一碗汤,已有十来天了,您每日请脉不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吗?” 满宝道:“现在孩子四个多月了,正是快速成长的时候,娘娘的脉象显示孩子很强壮,这汤很补,吃下去的多余的营养要么堆积在母体各处,要么就会被胎儿过度吸收,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对母体都不好。” 苏嬷嬷便扭头对太子妃道:“娘娘,周小大夫到底年纪小,且没有生产过,奴婢照顾过这么多孕妇,就是您的母亲和嫂子,以前吃得比您好的比比皆是,您看小公爷他们多强壮?” 太子妃思索。 苏嬷嬷道:“三夫人也才生产没几年,府上每日用的药膳单子还留着,您要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奴婢被老夫人送进宫来,也是想伺候好娘娘生下这一胎的。” 她道:“娘娘这一胎得来不易,奴婢想着,要是能伺候娘娘平安生产,那奴婢便是大功一件,因此不敢有一丝懈怠,奴婢早就说过,娘娘还是瘦弱了些,肚子也不大,这汤也是问过俞姑姑后做的,周小大夫信不过奴婢,也该信得过俞姑姑吧?“ 俞姑姑是皇后给太子妃的人,也是特意来伺候太子妃生产的。 满宝微微挑了挑眉,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也正看向满宝,问道:“所以这汤本身是没问题的?” 满宝笑着点头,“汤本身没有问题,就好比韩五娘子吃的饭食也都是没问题的,只是她孕期得了消渴症,控制不住自己的饮食,因此多吃了不少好东西;娘娘身体康健,没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所以只要稍加控制就好。” 太子妃一听,点了点头后对苏嬷嬷笑道:“嬷嬷的好心我知道,周小大夫也是关心我,您知道的,这孩子还没怀上时,我和太子身边便劫难不断,周小大夫小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苏嬷嬷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脸上也露出笑容,“娘娘体恤,奴婢和周小大夫都是想娘娘好的,只是周小大夫到底年幼,便是大夫也有许多的东西不懂的。” 太子妃脸上笑着应是,心里却想到,这孩子连同房的姿势都能给她写出一个本子来,她还有什么不懂的? 太子妃勉励了苏嬷嬷几句,然后从头上拔了一根金钗送给满宝,笑道:“你们二人都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都知道的。” 但在场的谁也不是傻子,一个得了勉励的话,一个则是得了金钗,谁胜谁负一目了然。 但满宝却有些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宫斗,天啊,进宫这么久,她终于感受到了书上说的宫斗啦。 太子妃将金钗递给满宝,见她呆呆愣愣的,还以为她是被今天的事吓住了,于是笑着把金钗插到了她的头上,笑道:“还挺好看的,这几天你便戴着吧。” 跪在一侧一直面色没什么变化的苏嬷嬷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脸色微变,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满宝这才回神,谢过恩后离开。 这下是真的走了,等到了偏殿,郑辜他们早等着了,因为久等满宝不到,他们已经先把脉开方了,等满宝到了再看过一遍就行。 满宝接过他们开的方子看了一眼,上面详细写了行针的穴位和深度时间等,后面还另起一行写了可以使用的药方。 不过,除非必须的用药,不然他们也是很少开药的,哪怕现在偏殿已有药柜。 但仅此,他们每次开方都很痛苦,因为药柜里有的药太少了,东宫和太医院都很小心,不该出现在东宫的药绝对不会出现。 这也造成了他们很多药都不能用。 但他们开方的确进步了很多,哪怕才八天的时间,连小芍都会咬着笔头试着组方了。 虽然总有错漏,但药就那么几种,错也错不到哪儿去。 满宝跟在三人身后开完了方子,然后开始盯着他们扎针,有时候遇到她适合新针法的病人,她也会自己拿来练针。 八天下来,不仅满宝和三个弟子的针法略有进步,宫中因春夏之交的病症也少了许多。 满宝一脸沉静,似乎没什么异常的看完这二十个病人,然后便交给郑辜三人收尾,自己回了崇文馆。 她回到崇文馆时,白善他们刚好下学,四人便邀请她一起去饭厅用饭。 这几天满宝要是回来得早就会先到崇文馆里看书,有时候就在馆里和萧院正三人一起吃了,有时候白善他们也会过来找她一起去饭厅吃,倒是方便得很。 俩人也感受到了住到宫里的好处,在这里有无尽的书给他们看,请的侍讲也是最好的,不仅孔祭酒会亲自给他们讲课,偶尔魏知几个大人也过来客串一下老师的角色。 第1503章 宫斗二(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 当然,他们主要是给太子讲课,每次过来讲学都是太子坐在课堂里跟他们一起读书的时候,但就是这样,几人也获益良多。 更不用说满宝了,以前她也和萧院正等人探讨过医术,但多是以皇后的病症为基础,其他的病症很少涉及到。 但进了崇文馆,他们找到了许多只听说过的医经,甚至没听说过的也找出好几本来。 他们就跟老鼠见了米一样,一边学习一边探讨。他们能学到多是满宝不知道,但满宝每天是都学到了新东西的。 她将这些医经一边记诵,一边抄录下来,还拿到系统里和莫老师探讨。 而莫老师身后还有一整个学校的师生和一个研究室。 或许是因为毒石,莫老师透露过他现在到了更高一级的实验室去了,里面的教授皆是医学泰斗,他以前在自己的实验室里都是主创,现在却只能打下手了。 但他也打得不亦乐乎,那些医学泰斗对古中医的治疗方法也很感兴趣,因此他把满宝给他的病症与人共享,最近有了许多心得。 两厢沟通,满宝进步神速。 萧院正每一天和满宝探讨刚翻出来的医书时都觉得今天的满宝已不是昨天的满宝。 更别说刘太医和郑太医了,郑太医还年轻,直接跟不上了满宝和萧院正的步伐。 对着比他还小的满宝,郑太医完全升不起嫉妒之心。 如果她只超过他一点儿,在他可以看得到,摸得着的前方,他说不定会嫉妒,但现在,他抬头看,人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她还每天都往前飘那么多,郑太医觉得这不是他不够勤奋,而是人与人本来就是不一样,悟性这种东西就是天生的。 萧院正也这样认为,然后心里又是庆幸,又是惋惜。 庆幸于周满是个女子,就算她现在能封官了,她也还是个女子,不然,她一人可带着周家压得他们这些杏林世家踹不过气来;惋惜于她是女子,不然她将来于医学上的成就怕是能赶上扁鹊华佗这样的神医。 但满宝今天没有兴致和萧院正他们谈论医学了,白善他们一到,她就兴冲冲的和他们一块儿往饭厅走去。 走到半路,确认前后的人离得都比较远以后,她这才压低了声音兴奋的道:“我今日和人宫斗了。” 殷或和刘焕一头雾水,问道:“什么宫斗?” 白善和白二郎却是精神一振,齐齐问道:“你赢了还是输了?” 满宝自豪道:“当然是赢了,看到我头上的金钗没,太子妃送的,还亲手插我头上了呢。” 白善兴冲冲的问道:“和你斗的是谁?是不是像书上写的那样,旁敲侧击的诬陷你了?对象竟然是太子妃,怎么不是太子?” 白二郎也有些惋惜,“就是呀,我还想看要是对象是太子,对方是不是会像书里写的那样,眼泪如梨花雨落那样美丽呢。” 满宝道:“要看也是我看,你又看不到。” 全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的殷或和刘焕默默地看着三人。 满宝见他们都盯着她头上的金钗看,便伸手按了按金钗,颇为骄傲的抬了抬下巴,殷或看了一眼她头上的金钗,有点儿不太能理解:“我记得你还炫耀过太子妃送你的宝石首饰呢,是上次太子妃确诊后亲手送你的吧?” “那不一样,这是太子妃亲手给我戴上的,而且还是跟人争执了之后送的,以前都是立功后送的,意义完全不一样。” 殷或和刘焕:……为什么不一样? 白善和白二郎很能理解她的心情,纷纷道:“这可是第一次呢,回头收起来作纪念。” 满宝也是这么想的,还扭头和白二郎道:“向铭学的传记不是要写完了吗,你要不要考虑写一本女子奇志录?我可以给你提供素材啊。” 她压抑了一下午,这会儿忍不住噼里啪啦的往外说,将今天发生的事儿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后道:“哼,还想挑拨离间,我和太子妃的关系好着呢,岂是她们想挑拨就挑拨的?” 白善就蹙眉想了想,问道:“那汤到底有没有问题?” “没有,”满宝摇头,“但太子妃喝多了,孩子的确会变大的,她现在脉象强健,孩子长得很好,屋后吃些肉粥、水果就可以了,在我看来,连点心都不必吃了的。” 白善便道:“可那汤喝了十来天却一点儿异常都没有。” 满宝便笑了笑道:“是啊,因为孩子正在成型中,这时候吃多一些不是很要紧,但四个多月孩子已经会动了,接下来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再喝补汤,那肚子就跟我们用口水吹泡泡一样迅速的长大。” 她道:“那是孩子,不是病症,补过了还能再给对症的药消去,孩子补过了,接下来你不仅消不去他的已经胖起来的身型,还得保持住他每天必须的营养,不然孩子后续的生长会受限,饿过了还有可能变傻子。” 满宝前两天才从崇文馆里翻到一卷医经上的判例,道:“有先辈说,贫家多寒子,富家多慧根,就是因为贫家不能保证孕妇的营养,孩子发育不好。” 莫老师也对这个观点表示了赞同,虽然未来世界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但这个结论在古代就得到了验证的。 满宝道:“就不知道这位苏嬷嬷是觉得我过于受宠,特意与我打擂台呢,还是真是受人指使。” 刘焕问:“会不会就是意外?她也说了的,苏家两代的夫人都是她调理的,不也一点儿问题没有吗?” 满宝摇头笑道:“谁说她们没问题的?” 她道:“当时她们顺利生产下来了,不代表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满宝正想细说一下产道受损程度的区别,但一看到四个都是男子,还都不是学医的,她想她跟他们说这个干什么? 于是道:“算了,反正呢,她伺候过这么多夫人生产,同理,她肯定知道太子妃再吃下去,肚子一定会大起来,将来一定可以生个大胖小子和大胖闺女。” 第1504章 宫斗三(给书友“洛顷”的打赏加更) 她笑了笑道:“并不是孩子大了就生不出来,还是有很大几率可以生下来的,她后面换换汤药好了,但生出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一定很讨喜。” 而生产中的艰险以及生产后的痛苦谁会在意呢?在他们看来,哪个产妇不是这么过来的? 怕是连产妇自己都稀里糊涂的吧? 就是满宝,之前也不是很在意这一点儿。 但看过莫老师给的教学片后,满宝知道,生产也可以分为很多种的。 她现在给太子妃制定的食膳和作息表就是最适合她的,可以让孩子健康的发育,又能让太子妃很好的生产,不至于太过痛苦。 其他三个还有些迷茫时,白善已经道:“只要太子妃信你,此事就无惧。” 他好奇的问,“下次见到太子妃,你要不要也挑拨离间一下?” 满宝兴致勃勃的问,“你觉得呢?” “还是算了吧,”白善道:“太子妃应该会查的,她现在既然站在了你这一边,显然还是更相信你的,你若是也出言挑拨离间,怕是她会误会你,不如就这样。” 满宝虽然有些惋惜,但也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道:“果然,先前有人告诉我,宫里的相斗有时候并不是有人指使,也并不是不得已,而是因为有的人想有所为,而有的人想顺势而为,于是就斗起来了。” 殷或总算是琢磨过来了,不过他有些好奇,“你们将宫中的争斗简称为宫斗?” 三人顿了一下后一起点头。 殷或便不再问了,刘焕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赞叹道:“总觉得挺好的,如今我们也在宫中,若是我们与人相斗起来,那是不是也叫宫斗了?” “斗什么?”封宗平几人从后面追上了他们,五人默契的停住了话头,扭头看向他们,摇头道:“没什么,你们怎么这么慢?” 封宗平便叹气,“被孔祭酒抓住训了一顿,本来今年我们想大考时去试一试的,说不定能考中进士呢?结果两日前考的卷子发了下来,今日孔祭酒又把我们留住问了两个问题,然后便让他们不要去大考里对人显眼了。” 白善几人同情的看着他们。 他们年纪还小,因此还不急着大考。 殷或问道:“那孔祭酒是提议你们明年再下场?” 封宗平点头,“说是明年或许可以一试,主要是上个月才开过恩科,现在榜单刚放出来,听他们说,今年有许多考生都留了下来,打算等秋季大考时再继续考一场,其中不乏鲁地的才子。” 易子阳叹息,“希望明年鲁地应考的学子能够少一些吧。” 虽然他们不觉得他们比鲁地的学子差,但考试他们还真的差一点点儿,唉…… 封宗平正想把话题扯回来,就听白善道:“明日一早出宫,今晚我们要不要去观园楼里玩一玩?” 封宗平立时把刚才的话题忘了,连连点头道:“这个不错,我们可以花点钱和膳房要些点心瓜果之类的上阁楼去。” 满宝不再把苏嬷嬷放在心上,但太子妃却不能不放,就在满宝和白善他们坐在饭厅里吃饭说些闲话时,太子妃已经吃完了晚食。 她用帕子擦了擦嘴巴,让人把饭食端下去,这才扶着腰去园子里慢慢的走动。 她的贴身大宫女亲自扶着她,慢悠悠的转了一圈后她才问道:“查得怎么样了?” “奴婢今儿下午悄悄的问了伺候吴嬷嬷的人,没听说她有什么异常,也未说过什么怨怼之话,会不会真是巧合?” 太子妃摸着渐渐鼓起来的肚子冷笑道:“要是她不懂医理,或是一知半解,有可能是巧合,但她伺候过我母亲生产,我三个嫂嫂也都是她伺候的,我不信她不知道那汤喝多了孩子会变大。” 大宫女便知道太子妃更相信周满,其实她私心里也更相信周小大夫,不仅因为他们两边没有利益冲突,周满的人品也更值得相信。 于是大宫女顿了顿后问,“要不要和国公府那边说一说查一查她的家人。” 太子妃点了点头道:“查吧。” 她面色冷沉,摸着肚子道:“我突然想起,我母亲生的我们都白白胖胖的,我几个侄子也都是白白胖胖的,虽然最后都母子平安,但母体受损都严重,我大嫂生下长子后过了四年才生下一个女儿。” “我曾听有人说过,有的下人为了邀功,会特意把孩子喂大一点儿,这样孩子生下来又白又胖,不论是男是女都有赏;有的稳婆在生产时甚至会特意先把胎转偏一些再转回来,这样只要平安生下孩子便有大功劳。” 大宫女听得冷汗淋淋,“娘娘,那都是乡野之地没有见识的稳婆才有胆如此做,您在宫中,不仅有太医院的太医们看着,周小大夫还日日来请脉,哪个稳婆有胆子做这些事呢?” 太子妃点头,“是这样说,但把脉并不能准确,还是得摸胎才能摸出胎位来,若不是周满,我总不能让太医院里的太医上手吧?医女们到底还是差了一些的。” 太子妃就是敢把衣服撩起来给太医们摸,他们也要有那个胆子摸呀。 太子妃道:“查清楚了,看她是别人放来的钉子,还是起了争利斗狠的心,拿了我和孩子的性命来做筏子。” 但不管是哪一种,苏嬷嬷在太子妃这里都讨不得好去,不过现在她找不到她的把柄,且又有身孕,对方又是国公府里的老人,因此不好处置而已。 大宫女扶着太子妃慢悠悠的往回走,有些许好奇,“娘娘就这么相信周小大夫?或许苏嬷嬷真是想给娘娘养好胎呢?” 太子妃扶着肚子道:“你以为那些传言和稳婆的手段我是从哪儿知道的?” 还不是周满摸过脉以后和她歇着消食时说的私密话,她现在可是知道了不少生产中的绝密的,还和满宝学着做了好几个可以调整胎位的动作呢。 苏嬷嬷不知道太子妃的心思,虽然她这次略下一筹,暂时输给了周满,但她觉得假以时日,她总能超越周满的。 人都好口腹之欲,尤其是孕期的女人,想要忍住不吃好吃的东西就好比登天一样。 太子妃和肚子里的孩子都习惯了午后喝一碗汤,突然断了,肯定会想的。 她走过的路比周满吃过的饭还多,难道还怕她吗? 第1505章 积累 吃过晚食,天还没黑,几人便拿了钱去膳房里取了些瓜果点心上楼阁去了。 登高可望远,他们站在第三层楼阁上,往北可看见西内苑,可惜,也只能看到马场而已,禁军营区设在一片树林之后,他们从这儿看不到那边去。 白善往北站着,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也不知道当初修建东宫时为何要建这一层楼阁,这岂不是给了太子窥视宫廷和禁军的机会吗? 封宗平亲手给大家泡茶,对站在一起的白善和周满道:“别看了,快来喝茶吧。” 俩人回神走回来坐下,底下也有人上阁楼里来玩,发现最好的位置已被他们占了,便转身去了楼下或别的地方。 倚靠在三楼的栏杆上,封宗平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笑道:“本还以为进宫是苦差事,没想到倒比外面也不差什么,就是没那么自在而已,你们的功课怎么样,跟得上吗?” 虽然他们年纪不一样,之前上的班级也不一样,但此时上的课是一样的。 毕竟才九个人,给他们讲课的老师只是兼职,他们在别的地方还有任职呢,不可能和国子监的博士一样时时盯着他们。 因此上的课是一样的,内容有些顺着封宗平他们几个大的,有些偏南,也有封宗平他们在国子监里就学过的课程,权当温故而知新了。 不过,同一篇课文,不同的老师上下来是不一样的感觉。 前天,祝侍讲和孙侍讲便选择了同一篇课文来讲解,内容多有差异,先讲完的孙侍讲听说祝侍讲在说一样的内容,特意过来旁听,然后两位侍讲就在课堂上你争我斗的争辩起来了。 争到最后脸红脖子粗的,就好像吵架一样,差点撸了袖子打起来,把他们这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学生吓了一跳。 最后还是孔祭酒出面,把两位侍讲都带走了。 真是可怕,在国子监里,先生们虽也偶有争执和不服气,但绝对不会撸起袖子打架的,最多摆下擂台,请了其他先生做裁判吵一顿,不,是争辩一番。 白善和殷或都没什么问题,只是白二郎和刘焕有点儿难,但他们上课的时间不长,每天都有大量的空闲时间给他们自己学习。 所以有他们两个带着,他们倒也勉强跟得上,但其他人就有点儿难了。好在东方不亮,西边总亮,他们上的课程很多,除了经史典籍,还有律书,骑射,刀兵等,更别说还有琴棋书画这类的旁课了。 因为课程多,他们上课的时间又不多,因此密度不大,比较高深的经史,一天最多也就两节课而已。 其余时间不是学习本朝的律书,便是讲解些兵法修列,或是去上琴棋书画课。 骑射课,他们才去了两次而已,可惜满宝都没赶上,别说,去西苑跑马还是挺好玩的。 太子也很喜欢跟他们去跑马,明明每次经史课,若不是孔祭酒的课他都不来,但每次骑射课他都赶上了。 白善喝了一口茶,表示他们没什么问题,反问封宗平,“你们觉得宫中的课程如何?” 易子阳道:“学的比国子学里的杂,但也更高深些。” 他道:“我们还好些,只需读书就好,他们就惨了,听说除了经史,其他的课程很少上,大部分都是在给詹事府打下手,最近正在书楼里找资料和整理资料呢。” 太子现在总算对政务上心了,要做的事还不少,所以新添进来的二十个人手一点儿也不嫌多,多是打杂的。 尤其是要重整太医署,繁杂工作可不少,听说他们最近正在调查几个大药铺,要挑出几个来合作,好以后给医署供应药材呢。 封宗平就好奇的看着满宝,“你的书修得怎么样了?” 满宝一顿后道:“这才刚开始呢,急什么,我们还在看书呢,总要先找资料,再谈修书的事儿。” 封宗平也不懂医学,闻言点了点头。 满宝却心虚的喝起茶来,他们最近都在看医经,根本没想起来要修书的事。 但是,管他呢,明天休沐,先回家再说,这会儿四哥应该从商州回来了吧? 几人在楼阁上吃茶吃点心,等到宫禁的钟声第一次敲响,他们这才收了东西施施然的回去。 下了楼阁,白善提了一盏灯笼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满宝没有推拒,俩人一起先回满宝的住处,白善送她到门前,看着她进了院子才转身回去。 等他回到自己院子时,第三遍钟声刚好响起。 他一进院子,宫人就把院门关起来,落锁。 满宝脱了外衣,简单的洗漱过后便上床去了。 想了想,她还是进了系统翻阅起一册医学发展历史书,她对修书没经验,但想着,书修出来是给学生用的,他们想教出什么样的学生来就得修什么书。 所以她想,还是得先想一想他们要教出什么学生来才好。 前有前朝的太医署为例,后呢,有百科馆内从古到今的医学发展,当然,她是看不了这么多的。 满宝觉得她就照着科科他们说的远古时候和古时候来看就好,看看他们那时候的医学是如何治学的。 满宝翻了一下发展史,没发现自己想看的,便去百科馆内寻找起来。 这么多书,她当然不可能一本一本的翻找,她直接设了关键字,医学发展、学科、太医署,列上去后出来了好几排书,足有上百本。 满宝直接去掉关于他们那个年代的,只留下古医学和往前考古的书籍,但也有二十来本。 她不是那个科科那个世界的人,没有借阅权,只能翻几页,然后决定买还是不买。 满宝看了眼它们的积分,再看一眼自己的总积分,于是很大方的将这二十三本书都买下来了。 看完是不可能看完的,但既然买了就不能浪费,于是她付了积分印刷出来,都大致看了一下目录后拿出一本出了系统。 她只看了十来页便忍不住打哈欠,于是将书放在床头,灭了灯后便拉起被子睡下了。 打算明天回去后再仔细的看看这本书。 第1506章 变谨慎 第二天不用上班,满宝便小小的赖了一下床,听到敲门的声音她才起床。 徐雨端了温水来给她洗漱,转身就要去给她收拾床铺,她看到床头的书,目光微闪,她往后看了一眼,见满宝正低头洗脸,便伸手拿起那本书。 书是常见的蓝色封皮,封面上五个大字“古代医科史”,她正要翻开看一下,身后突然想起满宝的含笑声,“那本书放在桌上就好,你把床铺好了便把早食拿来吧。” 徐雨吓了一跳,手却稳稳的将书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头也不回的继续理着手上的被子,笑着应了一声“是”。 满宝将手擦干净,把帕子挂在了架子上,回身走到桌边拿起书来翻了翻,一旁的徐雨铺好被子后便退了下去。 科科等她走了才道:“宿主,她走远了。” 满宝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将书收到书箱里,而是收到了系统中,她想,以后这种书还是放在系统里吧,收在书箱里太麻烦了,放在书架上又太显眼。 满宝整理了一下药箱,将它放到架子上,她自己则往布包里塞了些需要带出宫的东西。 等徐雨端了早食过来时,桌子上的书已经不见了。 满宝坐在外室吃早饭,对她道:“你先忙去吧,我吃完了自拿出去放着。” 徐雨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满宝吃完早食,便将托盘放到门外去,然后挎上布包便将门窗锁好,这才去隔壁的隔壁找白善他们汇合。 白善他们也只带了课业出宫,其他的东西都留在宫内,因此很轻便。 这一次,他们从长乐门出去,因为不限时间,所以他们慢悠悠的往外走,主要是为了照顾殷或,不然他们早跑了。 殷或这八天来被照顾得还不错,满宝给他开的药方交到了太医院,太医院会给他配足药,伺候他们那一屋的内侍马福明会帮他把药熬好,加上满宝的针灸,他最近身体还不错。 所以等他们慢悠悠的走到长乐门时,他只是微喘而已。 各家的马车早在长乐门外候着了,白善他们也看到了大吉,于是挥了挥手跑上去。 大吉笑问:“少爷,盗骊它们呢?” “在东宫里养着呢,我们这一次休沐不去跑马,所以就没去接它们。” 这会儿天热了,他们才不会那么想不开的顶着大太阳跑去郊外跑马呢。 大吉笑着应了一声,放下马凳扶着他们上车。 马车渐渐朝皇城外驶去。 今天皇城里没什么人,只有他们这三十个学生及其来接他们的家人,因为今天朝廷的官员也休沐,大部分人昨天晚上就回家了,今儿根本不来皇城。 除了个别当值的人,整个皇城显得空落落的,然而当值的人也不在衙门外晃荡呀。 于是大家可以放肆的朝皇城外驰骋而去,等到了分岔路口,有的人拐到了朱雀门出去,有的人则继续向前,从安上门出皇城。 崇远坊就在安上门的东南方,距离皇城不是很远,因此他们直接出安上门。 回到周宅,周四郎果然在家,他昨天刚回到京城的,也才知道满宝被赐五品官的事儿。 这会儿看见她就稀罕得不得了,“还真当官了?” 满宝矜持的颔首,“一般一般。” 周四郎笑眯了眼,问道:“那你有没有官帖?” 满宝戒备,“你要官帖做什么?” “当然是用来做护身符了,你想,在城固县时我要是有你的官帖,县令还敢放任罗家欺辱我们家人吗?”他道:“就算不把罗家人抓起来,但至少也不敢让罗家这样欺负我们。”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道理,但这官帖怎么用讲究可大着呢,四哥,你可别拿着它去胡作非为,仗势欺人,不然你有没有事我不知道,但我却有可能被砍脑袋的。” 正在心里打小算盘的周四郎一惊,问道:“这么严重?” 一旁的白善便笑道:“这不是什么严重的,前几年,传闻吏部有位郎中给了家中堂兄一份官帖,他那堂兄拿着他的官帖在老家占地,被人上告后用官帖脱罪,闹出来之后全家被流放岭南了。” 周四郎顿时被雷劈一般,立即和满宝保证道:“你放心,我必定不拿你的官帖乱用,最多是我们被欺负狠了,我们才拿出来开开路。” 满宝这才道:“那回头我给你写一张。” 四哥他们在外行走,她还是挺怕他们会被人欺负的,写一张官帖,路上就是遇上盗匪也更好请官兵出手不是? 满宝去写官帖,白善则忍不住留下问周四郎,“周四哥这是决定去夏州了?” 周四郎点头,“等把老六的亲事定下来,议定了婚期我们就走,最多两月也就回来了,正好可以准备老六的婚事。” 周四嫂的病好了,先前周四郎请的媒人也与邱家说好了,只等方氏病好后代表老周家的女眷和周四郎一起上门去定亲。 等订了亲,当即就可以选个成亲的好日子,两家也就可以开始准备起来了。 周四郎还问满宝呢,“明天你六哥定亲,你去不去?” “要在家里吃席吗?” 周四郎摇头道:“太麻烦,就在咱家的饭馆里吃吧,请庄先生和刘老夫人他们都去热闹热闹,邱家那边也请了一桌亲朋,倒也够热闹了。” 他说的是晚食,在此之前须得下定了才能请人的,不过这门亲事两家议了不少的时间,两家该讨论的问题也都讨论过了,他们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于是满宝点头答应了,第二天就跟着周四郎和周五郎夫妻两个一起去邱家。 周立重他们倒是也想去凑热闹,奈何他们是晚辈,周四郎觉得去的人多了显得有点儿打擂台的模样,所以没让他们去,只让他们在饭馆里帮忙,把中午和晚上要吃的饭菜准备好来。 周六郎早早的打扮一新,被周四郎塞了两手的礼物,亲自提着去了邱家。 邱老汉也早请了邱家和岳丈家的亲戚来做见证,双方一见面,周四郎就和邱老汉双手握在了一起,都非常亲热的问好。 第1507章 定亲一 满宝和五哥六哥站在一处,看着恨不得和邱老汉抱在一起的周四哥,暗想:这到底是六哥定亲,还是四哥定亲呀? 明明四哥和四嫂定亲的时候他也是羞红了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的,这些年她四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 邱母也拉着方氏的手很热情的请她上座,方氏自然是推辞了,硬是按着邱母坐在了上首。 周六郎则双手提着礼物站在一旁,脸色稍红。 邱培更是如此,站在一旁,脸红得跟什么似的。 双方热情的推让了一番,大家这才落座,满宝发现对面邱家请来的亲朋脸色很淡。 等双方都坐下,周六郎这才被周五郎推着上前,将手上提着的礼物放下,请来的媒人这才有了用武之处,一边点着周六郎拿来的礼物,一边夸赞周六郎的人品相貌以及老周家的诚心。 周四郎听着很满意,不愧是他亲自去挑选的媒人,这口才可真是好。 当然,夸完了男方,媒人也适时的夸赞了一下女方,表示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连满宝都这么认为了,更别说其他人了。 但邱家那边的亲朋脸色更淡了,等媒人说完后,邱培的舅母忍不住怀疑的道:“我听我家姑奶奶的意思,以后你们两个成亲以后还要给他们养老送终?” 周六郎看了一眼邱培后红着脸点头,“是的,邱叔只有大娘子一个女儿,我们当然要给邱叔和邱婶养老送终的。” “可你到底不是上门女婿,你给这边养老,那你父母那边怎么办?” 一旁坐着的周四郎就笑道:“贾舅母放心,这一点儿却不由我六弟操心,我家兄弟多,他是兄弟里最小的一个,打小我父母就疼他,我们兄弟几个也宠他,以后这养老的事儿还有我们兄弟五个呢,他要是心里过不去,多孝敬父母些钱物就行了。” 周六郎在一旁默默地吐槽:才怪呢,打小他就是放养的,父母是否疼他,他已经没多少印象了,不过几个哥哥倒是经常揍他,尤其是四哥和五哥,他们闯了祸都喜欢推到他头上。 不过,不管腹诽得多欢快,周六郎心里对四哥这番话还是很开心的。 贾舅母扯了扯脸上的笑容,道:“所以这意思是,以后他们俩生了孩子也要有一个姓邱了?” 周四郎笑容不变的应了一声“是”。 贾舅母就撇了撇嘴道:“那何必这么麻烦,只是做上门女婿不就好了,反正你家儿子也多,不缺这一个。” “贾舅母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周四郎笑道:“就算我家儿子多,我六弟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都是父母掉下来的肉,肯定心疼的。” 他看了一眼邱老汉后笑道:“也正因此,我父母好心,这才想着邱叔邱婶肯定也不舍得大娘子,所以才让我六弟答应邱家的条件,不然以我六弟的条件,什么媳妇说不得?” 甭管能不能说,反正先把牛皮吹出去。 邱老汉却觉得他说的是实情,毕竟前不久他可是刚去过他们家在崇远坊的大宅子。 而且他妹妹还当了大官呢。 虽然是妹妹,不是弟弟,但现在人家还没出嫁呢,那就是一家人不是? 所以邱老汉连忙拦住贾舅母,连连点头,生怕她把好容易谈下来的亲事给搅黄了。 本还想说话的周四郎看到了邱老汉的态度,脸色和缓了一些,便丢开贾舅母,开始他们今天来此的主要目的。 媒人也立即趁机打圆场,于是再次把气氛炒热,等两家交换了定礼和庚帖,又合了婚书,这亲事就算是成了一大半了,只等到了吉日娶亲就算完成全部步骤了。 当然,两家的要求也都写在了婚书上。 邱老汉拿了周六郎的庚帖,方氏则拿了邱培的庚帖,于是大家相视一笑,周四郎笑道:“定亲也是大喜事,所以我们家特意将家里饭馆的二楼腾出来摆了几桌,大家一起过去吃杯酒?” 邱老汉立即道:“这定亲礼该是在我家这边吃才是,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 周四郎便笑道:“你我两家现在哪还分这个?我们家人多,立重他们在那边已经准备了,便过去我家那里吃吧。” 邱老汉还有些不愿意,愣是被周四郎给拉了过去。 周四郎便和邱家和贾家的亲朋介绍道:“这是我大侄子立重,这是二侄子立威,他们两个现在都跟着我们哥几个做生意呢,这是我二侄女立君,邱叔知道的,她在铺子里收账,我们家的账目现在都她管着呢,这是我三侄女立如,现跟着我幺妹学医呢。” 周四郎笑道:“对了,你们还不知道我幺妹吧,这是我家满宝,现在宫里做太医,前不久陛下刚封了她做五品官。” 邱家和贾家:…… 周四郎继续介绍下去,“这是我三侄子立学和四侄子立固,现都在书院里读书呢,唉,他们没我幺妹聪明,也就想着他们将来能读出来,考不中官,做个吏员也不错。对了,白善来了吗?” 被问的周立重愣愣的点头,完全不知道四叔今天是怎么了。 周四郎便笑道:“邱老伯,贾舅舅,我带你们认识一下我妹夫吧,他读书才叫厉害呢,现在宫里给太子做伴读,今日难得休沐出宫来,所以我请他们一家也来吃六弟的定亲酒。” 众人:…… 总算炫耀完了,周四郎神清气爽,拉着邱老汉的堂兄和大舅兄便往楼上去,还不忘回头来招呼邱家夫妻。 年前,在决定给周四郎说这门亲事前,周四郎就打听过邱家的情况了。 邱家夫妻只有邱培一个闺女儿,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要么招上门女婿,要么从兄弟家里过继一个嗣子来养,要不然,死后,这副身家除了给女儿陪嫁的外,陪不了的,大多只能给族里人分了。 邱家除了这个铺子外,在离这儿两条街的地方还有一个一进的小宅子呢。 别看只有一进,但里面还挺宽敞的,族里眼红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第1508章 定亲二(给书友“洛顷”的打赏加更) 据说从邱培十岁开始,族里就开始想着让邱家夫妻过继一个嗣子,邱家夫妻一开始也接了两个孩子养着,结果不知为什么,才养了不到三个月就把孩子送了回去,之后再也不提过继嗣子的事儿,反倒开始想着给邱培招赘。 当时第一个人选就是贾舅舅的儿子。 不过贾家一方面想要邱家的宅子铺子,一方面又不肯松口让孩子上门,拖了几年,邱培自己看不上外祖家的表哥,邱家夫妻疼她,这件事就不了了之。 然后才开始发散开说其他亲事,在周四郎之前,这姑娘相亲相过好几个,但愿意做上门女婿的都不怎么样。 他们家倒是不在意家境,却很看重人品和相貌,因此一直不肯讲究,邱大娘子的便越拖越大。 去年看见周六郎,两家的铺子就在隔壁,一来二去的熟了,得知周六郎一把年纪了也没成亲,加上对方又长得不错,邱培这才不小心看上了眼。 也因为周六郎条件不错,邱家才没敢提上门的事,只求他们生的孩子能有一个姓邱就可以了。 在周四郎看来,邱家还是不够心狠,关系都不好了,干嘛还请了人过来见礼? 费钱不说,还给自己找了不自在。 像他家,他爹就跟母家闹翻了,这几次家里吃喜酒一次都没请过那边,多自在,还省钱。 不过,客人既然请来了,周四郎面上的礼节还是要做到的,请了他们上了二楼,等人都坐下后便去厨房里催饭菜。 周六郎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得亲自下厨,周四郎就压着他道:“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厨房的事不用你管。” 饭馆已经请了一个厨子和两个帮厨,就算没有周六郎,饭菜也是没问题的,加上还有周立重他们帮忙呢。 因此这一顿饭大家吃得是宾主尽欢,在媒人的沟通下,周四郎表示明天就把俩人的庚帖送去玄都观里算日子。 说是去玄都观,但其实并没有进玄都观,而是在山下找了个还算有名的道士算的。 周四郎理由也很充分,他道:“我打听过了,这个道士算的也挺好的,他现在人还住在玄都观里呢,是观里的挂单道士,找他算比找玄都观里的道士算要合算。” 满宝跟在他身后问,“他这样抢玄都观的生意,玄都观没有意见吗?” “有钱人家当然不会贪这点儿便宜,依旧还是找玄都观去,没钱的人家,就算没有他,也可以去别处找别人来算,所以有他没他都一样,玄都观不会有意见的。” 满宝就琢磨起来,“我们家没钱吗?” 周四郎顿了顿后道:“这叫能省则省,知道吗?反正我看他合的八字就挺好的,没听他说吗,天作之合!” 周四郎拿着红纸上写的三个数字去给媒人,让媒人送到邱家去挑选。 道士一共给他们选了三个好日子,一个在六月二十四,有点儿赶,周四郎自己就否决了。 一个在八月二十,一个则在九月初八。 周四郎看着两个日子道:“那道士说了,要论好日子,最好的还是九月初八这一天,正好赶在重阳节前的一天,很合他们的八字,但八月二十也不错,看看邱家喜欢什么样的日子吧。” 邱家当然是选九月初八了,女方嘛,一来矜持些,二来也想把孩子留在娘家长一些。 而且也给了老周家商量的空间,他们家要是不愿意,也可以退一步到八月二十。 于是两家很快就定下了九月初八的日子。 那还有四个月的准备时间呢,周四郎立即放心的收拾收拾带着周立重出门去夏州了。 至于家里则交给了周五郎夫妻和方氏三人。 方氏和周六郎商量了一下,就用他现在住的房间做新房,于是开始慢慢的给他准备起聘礼来。 这些事是用不着满宝操心的,她跟着晃了半天,最后跑去济世堂看了一下三丫的进度,然后就去斜对面的摊位里买了好几个肉饼,趁着放进篮子里的功夫全收到了系统里。 她决定留着晚上吃宵夜。 满宝啃着一个肉饼回家,白善他们已经收拾好等她了,“你上哪儿去了,快走吧,要不然进宫要晚了。” 满宝一边啃着肉饼,一边爬上马车道:“休沐的时间太短了,应该当天下午让我们出宫,明儿早上再进宫工作和上学的,这样我们就能在家睡三个晚上了。” 白善道:“你做梦呢?” 白二郎:“做梦都没你想的这么快。” 三人打打闹闹的先到了安上门,正巧碰到赵六郎的马车调转马头过来,看见他们就暴躁的撩起帘子道:“安上门不给过,得走朱雀门走承天门入。” 满宝很好奇,“为什么?” 赵六郎道:“我哪儿知道为什么,安上门三天两头的关上,长乐门干脆就是摆设了,总要走承天门过,这真是,真是……” 赵六郎骂不出话来,只能暴躁的丢下帘子,让车夫快一点儿走,去晚了进不了宫唯你是问。 大吉当即也调转马头跟在赵六郎的马车后走了,他们身后还有几辆马车也调转了马头追上来。 进了朱雀门,一路到了承天门,大家便跳下马车乖乖的排队检查进宫。 好在这一次大家带的东西都不多,最多是大家查漏补缺给带了些家里准备的茶叶和银钱之类的。 白善他们也多带了钱,其余的便是带出去的课业了,因此很快就进去了。 他们从这边进去,那边却刚好有人要出宫,白善扭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他们看过来。 正巧,刚好是熟人,于是白善冲对方微微笑着颔首,还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满宝回头看过来,只来得及看见人上马车的背影,认不出是谁来,便问道:“是谁呀?” 白善收回目光道:“是邳国公夫人。” 当时满宝去邳国公府抢救苏坚时白善跟着进去,因此见过苏老夫人几次面,刚才他一眼就认出对方来了。 他笑道:“应该是进宫来见太子妃的。” 满宝点了点头,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等他们回到住处才知道殷或早进来了,而且他是搭着他爹的顺风马进来的。 他笑道:“今日我父亲要去禁卫营,顺手就把我捎带上了。” 第1509章 怀疑 白善几个羡慕不已,有个假公济私的爹还真不错。 殷礼是禁军副统领,但他很少管禁卫营的事,毕竟禁军除了正统领外,还有另外一个副统领,他管着京兆府就很忙了,禁军这边多是挂职,平时来练练兵,巡查巡查,确认大家的思想健康而已。 他每次去禁卫营都是直接走玄武门进,这样可以不过皇城,进了西内苑把儿子带到玄福门放下,过了门就是东宫的后门,他们住的地方就离后门不远,以殷或的脚程,走上半刻钟也到了。 路途非常的短,殷或走来都不带喘一下的。 要不是不好做得太过分,其实殷礼也是不介意每次他们休沐时把人从玄福门里接走的。 封宗平他们也进宫里来了,还给他们带了点儿瓜果,“是家里农庄种的,本来还想带些吃食进来的,但瓜果还可带,其他的东西就不好带了。” 毕竟是进口的东西,东宫又素来多事,所以还是不要去冒这个危险了。 五月正是瓜果开始多起来的时候,满宝摸了一个桃子啃,点了点头道:“挺甜的。” 白善道:“你喜欢吃,回头让我家庄子里也种上几棵桃子树,过两年就能吃了。” 白二郎道:“还不如花钱买呢,你家京郊的庄子离京城远着呢。” “骑马很快就到了。” 封宗平不想理他们的争论,扭头和满宝道:“我进宫的时候在皇城里碰到了邳国公府的马车,邳国公府是谁进宫来了?” “邳国公夫人,”满宝道:“我们进宫的时候她们正巧出宫,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奇而已。”封宗平道:“苏家自出了太子妃后就一直很谨慎,平时无诏绝不进宫来的,我就是好奇,这次怎么进宫来了?” 白善心中微动,拿起一个桃子塞进他手里道:“封学兄,好奇心太盛不是好事,管闲事不如吃桃。” 封宗平拿着桃子抛了抛笑道:“叫什么学兄,如今我们同班学习,早不是什么学兄学弟了。” 就在他们说说笑笑的时候,东宫里的太子妃正扶着肚子在花园里散步,顺便散气。 她刚和母亲发生了些不愉快。 太子妃要查苏嬷嬷,苏家自然如临大敌,还以为连苏嬷嬷这样的心腹都被人收买了呢,结果查了两天什么都没查出来。 苏嬷嬷的家人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来,于是苏家就给太子妃递了话。 太子妃就知道苏嬷嬷是属于哪一种了。 竟是想拿着自己邀功呢,要说太子妃不气是不可能的,这样的刁奴,还不如被人收买了或被威胁了背叛她呢,至少她心里没那么膈应。 既然认定了苏嬷嬷不好,太子妃便一早让人把苏嬷嬷送回苏家去。 结果早上刚把人送出去,午后老夫人就亲自带了人回来。 邳国公夫人自然是相信苏嬷嬷的,她道:“她伺候我们苏家好几辈了,就是你祖母,她也是帮着看顾过孩子的,又是世仆,父母丈夫和儿女都在府中,你有什么不能信的?” 太子妃的怀疑到底只是怀疑,一点儿证据也没有,总不能跟母亲说,她在之前就从周满那里听来了许多下人和稳婆害人的私密手段,因此怀疑她是故意养大她的肚子,好让她生下一个大胖小子邀功吧? 邳国公夫人见女儿许久不说话,就忍不住伸手推了推她道:“问你话呢。” 太子妃无奈,只能把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母亲。 邳国公夫人便皱眉,“可有证据?” “这有什么证据?”太子妃摸了摸肚子道:“要说证据,也就是周满说的,这汤过补,我不宜用太多了。” “可我听苏嬷嬷说,在没看到食盒前,她把脉根本看不出来,由此可见你喝这汤也没什么不好。” 太子妃蹙眉道:“娘,有些病症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的,周满说过,这世上的大夫最厉害的便是病只在表皮便看了出来,但有的却需要入了骨髓才发现。这汤现在对我是没什么影响,但再喝下去的确就不好了。” “苏嬷嬷也没有说会一直炖这汤给你喝,她都和我说了,这汤每天的都不一样,以后还会换的。” 太子妃便有些烦躁,“娘,你怎么还不明白,周满说我不宜进补太多,不论是什么汤,午后都不要用了。” 邳国公夫人一听太子妃的语气也有些生气了,抽回手道:“你怎么宁愿信个外人也不愿信自家的人?这苏嬷嬷一家都在我们家手里拽着,她敢做什么坏事?还不是尽心尽力的服侍你?” 她道:“苏嬷嬷都和我说了,她也是想把你的身子养好,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养好,待你怀胎十月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来。” 太子妃张了张嘴,心里憋闷得不行,她知道母亲说的是对的,但她更相信周满说的,这就跟人吃饭喝水一样,少了不好,多了也不好,合适才是最舒服的。 这调理胎儿的饮食也一样,自然是合适是最好的。 本来她已经习惯了下午多一碗汤,这会儿要忌口心里就已经有些烦躁了,再听母亲这么唠叨,她就更烦躁了。 她有些敷衍的道:“娘,周满便是大夫,她也给我做了食膳的单子,调理胎儿她也可以的,苏嬷嬷您就带回去吧,我这里伺候的人足够多了。” 邳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便彻底落下来,问道:“所以你这是宁愿信了一个外人,也不相信娘家人?” “母亲,您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她道:“那为何您宁愿相信苏嬷嬷的话,也不相信女儿?” “我这是怕你当局者迷啊,”邳国公夫人道:“你一心相信周满,那要是她有心想对你做点儿什么,你怎么办?” 她道:“我把苏嬷嬷放你身边,也是想多一个人帮你盯着,她到底伺候过家里许多人生产,知道这里头的事情。那周满是个外人,焉知她不会被人收买?” 太子妃无奈,“娘,她早被绑在我和太子这艘船上了,她若是能被人收买,这孩子我就怀不上了。” 第1510章 坚持 恐怕不仅怀不上,那毒石的毒恐怕早深入骨髓了,接触过毒石的那些人她也是远远看过一眼的。 “她不会被收买,那她的家人呢?”邳国公夫人道:“她家里人这么多,谁就知道全是好的,全能忍得住外面的威逼利诱?把苏嬷嬷放在你身边也是为了预防万一。” 太子妃抿嘴不语,还是坚持,“还有俞姑姑呢,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母亲总信得过她吧?您把苏嬷嬷带回去吧,我自是信得过母亲的,但下人也有私心,她心底怎么想的,怕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你说人都有私心,那你敢肯定周满就没有私心吗?” 太子妃笑了笑道:“母亲,周满和她不一样,她是下人,需要依附主人家的恩典过日子,周满是良人,既有为医者的仁心,又有为官的豁达,她不需要讨我的恩典过日子。所以她不会为争宠献媚做这样的事。” 不论邳国公夫人最后是真被说服了,还是不想与女儿闹得太僵,反正最后她还是把苏嬷嬷带走了。 苏嬷嬷完全没预料到这一点儿,她这才开始呢就被送出宫了? 所以自从出宫后她一直有些恍惚,心中忐忑不已。 她了解夫人,哪怕没有证据,若是认定了她有坏心,她必讨不了好去,就算不认定,但她在太子妃那里失了宠,没了用处,她将来在府里也没什么用处了。 到最后怕还是被送回庄子里去养老。 她为什么那么费劲儿的站到太子妃身边?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日子过得更好一点儿,给家里的儿孙挣一份前程吗? 这些事情她是做惯了的,她给国公府两代共四位夫人调理过胎儿,哪一个不是白白胖胖的? 而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的邳国公夫人也在思考着这件事,可能是受太子妃的影响,她这时往回想,也觉得几个儿媳妇生的孩子的确比其他人家的大一点儿,同样的,生产时也更艰难些,好在都是有惊无险。 就是老大媳妇当年身体受损有些严重,隔了三四年才怀上第二个孩子。 “夫人?”跟着邳国公夫人进宫的心腹嬷嬷给她倒了一杯茶。 邳国公夫人接过茶杯,沉吟片刻后道:“苏嬷嬷年纪也不小了,既然太子妃用不着她,那就把她送回庄子里去荣养吧。” 心腹嬷嬷连忙应下。 邳国公夫人手指划动着茶杯壁,养胎的事到底只是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何况,把胎儿养得白白胖胖的本也算不得出错,期间是否有险恶的用心,除了她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邳国公夫人揉了揉额头,到底是伺候了这么多主子的下人,既有苦劳,也有功劳,总不能仅凭一些猜测就把人拿下。 邳国公夫人叹息一声,道:“从库房里挑些旧东西来赏她,算是给她的奖赏。” 心腹嬷嬷低声应下,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满宝直到第二天中午去给太子妃请脉时才知道这件事,是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找了个没人的时候特意告诉她的。 满宝眨眨眼,和大宫女大眼瞪小眼半响,她这才回过味儿来,所以她不仅卷进了宫斗里,还不知不觉的赢了? 话说这才过去了三天吧? 哦,苏嬷嬷是昨天离宫的,所以过去了两天? 虽然知道太子妃此举有向她示好的意思在内,但满宝还是忍不住心悦,竟然从心底觉得满意,然后对太子妃更上心了。 满宝一边忍不住对太子妃更好,一边还对白善道:“明知是御人之术,还是忍不住凑上去,这算不算一种本事呢?” 白善则道:“你怎么就知道是御人之术,而不是她的真实想法呢?” 他道:“那苏嬷嬷真有利己之心,哪怕本意不是为了害太子妃,太子妃也不会将这样的人留在身边的。她今日能为一己私利算计主子,他日就能为利益性命害主子。逐了她,倒不是为了与你示好,怕是更不愿把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吧。”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话是这样说,但我还是忍不住对太子妃更好些。” 白善便笑道:“那你就对她好吧。” 这并不是坏事,不是吗? 太子妃都感受到了满宝的体贴,感受了两天后忍不住和太子道:“还跟个孩子似的,因为和苏嬷嬷吵架了,我站在了她这边,那就和她是一伙儿的了,她便对我更好了。” 太子对这种小女孩间的恩怨不感兴趣,只皱眉问道:“那苏嬷嬷果然有问题吗?”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道:“算不得有问题,我私底下拿了周满的食膳单子给太医们看过,他们说这样吃就很好了,又加上了苏嬷嬷给的补汤,都说这样补可能会让胎儿偏大,生产上会有些艰难。” 太子脸色便一沉,这个孩子得来不易,他是决不允许有这样心思叵测之人在身边的。 “那嬷嬷你们怎么处理了?” 太子妃便笑道:“我已经把她送出宫去了,我娘家那边会解决的,殿下不必忧心。” 和她母亲一样,毕竟是没有根据的事,总不能以此为借口惩治人吧? 那不仅寒了家里仆人的心,也是给自己和周满找麻烦,还不如先冷一段时间,疑人不用。 太子果然没有再问,但也哼了一声,他摸了摸太子妃的肚子,问道:“他今天可有动作?” 太子妃摇头,“没有,你知道的,他就喜欢晚上动,白天却是很安静的。” 太子便高兴道:“他这是在等孤呢。” 毕竟他只有晚上才有那么多的时间陪他们母子。 太子妃笑了笑,并没有否认,太子对这孩子有感情是好事,她又怎么会往外推呢。 太子本来还想找个时间和周满碰碰头,让她再多注意一下太子妃的身边,结果他还没来得及找时间,周满就自动出现了。 他们在西内苑碰上面了,应该说,他们在骑射课上碰上面了。 满宝穿着骑装,骑在赤骥上,正和白善你追我赶的绕着跑着玩儿。 太子看了她一眼,问道:“她怎么来了?” 第1511章 羡慕 太子的心腹,同为崇文馆一员的李衍看了一眼正凑在一起跑马的俩人,解释道:“杨大人说殿下既然将她编入崇文馆内,那自然可以选择是否来上课了。” 太子道:“她倒是会选,平日里在崇文馆上课时没见过她,来西内苑倒是碰见了。“ 李衍都忍不住沉默了一下才道:“殿下不是让她修书吗?听说她每日午后还要在偏殿里教弟子医术呢。” “对啊,她今儿下午怎么不去教了?” 李衍道:“行骑射课推掉了。” 反正她是老师她说了算,她说了今天不上课,难道她的弟子还能强逼她吗? 太子若有所思,干脆打马上前,拦住嘻嘻哈哈的俩人,“周满,你们医书修得怎么样了?” 满宝一听,心微虚,她轻咳一声道:“我们最近正在整理所需要用到的医书,待定下大纲后便可以开始写了。” 太子这才点头,道:“抓紧些时间,孤已经决定在现在太医院的后面劈出一块来做教学之用,之后你再教习弟子便不用在东宫偏殿了。” 满宝没想到太子的动作那么快,他们还没开始定修书的大纲呢。 瞬间骑马都变得不那么有趣了,白善见了便道:“反正已经出来了,你现在回崇文馆也做不了多少事情,难得出来一次,不如玩个够本,下次你能来上骑射课还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呢。” 满宝一听还真是,于是甩下太子便打马去挑她的弓箭去了。 教他们骑射的先生见了很气愤,拒绝了她,“你站着都射不好,还想着在马上射呢?先把骑术学好,再单练射术,等你两边都学得差不多了再想着骑射结合吧。” 一旁的赵六郎等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全都乐得不行。 满宝瞪了他们一眼后乖乖的听训去练骑术了。 和她一样被先生拒绝的人还不少,不巧,白善和白二郎都在其中,先生认为他们的射术都不过关,在地上都不太能拉满弓,更别说在马上了。 易子阳也被拒绝了。 于是封宗平骑在马上,挎着弓箭绕着他们跑了一圈,白善等人感受到了他的嘲笑之意,纷纷道:“且等着吧!” 大家都计划着等回到崇文馆一定让他后悔刚才的嘲笑举动。 殷或却不像他们,他就安静的坐在廊下,手上还拿着一本书,偶尔抬头看他们一眼。 他体弱,不说殷礼和太子都打过招呼,就是皇帝都开口说要对他多加照顾,所以像骑射这种需要大动作的课程从来都与他无关的。 可也没人拦着他来。 要是在演武场,他肯定嫌弃那里沉闷,风沙又大,必定不去的,但来西内苑他却很感兴趣。 就算不能骑马射箭,背着手在苑内走一走也不错的。 太子趁着上课的机会狠狠地在西内苑里跑了两圈,又拉了二十几支箭,要不是不合适,他真想直接跑到山上打一场猎。 不过他撒够野了,便丢了弓箭和马匹走了。 没办法,前头还有许多政务等着他呢。 教骑射的先生也不拦着他,太子的骑射一点儿毛病也没有,要知道,太子是能够在皇帝想要御驾亲征时抢着想要上战场的主儿,那骑射能有毛病吗? 他有毛病的是文化课。 所以他走就走了,他还怕拦着他教骑射,明天朝臣就要弹劾他拉着太子不务正业了呢。 跟太子一起走的大学生也不少,先生全都不拦着,他就盯着封宗平、易子阳、白善这九个学生,因为只有他们九个是需要认真上课的。 满宝勉强算在其中,还是顶的殷或的缺。 一群人在马上腾挪,有了些心得后就被勒令下马,顶着大太阳去射靶子了。 先生对他们嫌弃得不行,“我大晋以文武治世,你们光会读书有什么用?难道将来吐谷浑东下,胡人叛变,你们也捧着书对着他们念子曰?你们得拿得起刀,得拿得起弓,得射的准才有用懂吗?” 哪怕是对满宝他都不是很满意,点着她的手臂道:“就你这样还学弓箭?还有这腿,下盘得先扎稳,懂不懂……” 白二郎道:“武先生,您也太严格了些,她是个小娘子,又不用上战场。” “谁说小娘子就不用上战场了?”武先生道:“平阳公主不也是娘子吗,照样领着千军万马为国开疆扩土。” 满宝立即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问他,“武先生,您也觉得我像平阳公主吗?” 武先生嫌弃得不行,直接摇头,“怎么会像,差得远了,你先把靶心射中再说吧。” 他道:“这是死靶,这么短的距离你都射不中,你还想像平阳公主?” 白善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武先生便瞥了他一眼道:“白善,你也强不到哪儿去,你之前在国子监的箭术到底是怎么学的,竟然连靶心都对不准,崇文馆的门槛何时如此低了?” 这下所有人都不敢笑了,都抬起弓来默默地对准靶心拉开…… 等满宝他们终于可以从西内苑下课离开时,手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满宝道:“骑射课一点儿也不好玩,你们之前不是说很好玩儿吗?” 白二郎也觉得手臂抬不起来了,他道:“我们前两次的骑射课的确很好玩儿,就骑马追兔子,先生也不要求我们一定要射中或追到,只让我们互相间不撞马就行,哪儿知道这次这么严格?” 白善道:“武先生那叫谋定而后动,你看这一次他就只盯着我们这几个,其他人他管都不管,任由他们四处跑马玩儿。” 刘焕恹恹的道:“那是因为他们骑射不错了,我要是和他们一样大,骑射也必定不错的。” 连封宗平都忍不住嗤笑一声,“吹什么大牛呢,你就比对着你大哥的来,能比吗?” 白善叹息道:“还是殷或好啊,自由自在,全无压迫。”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旁边骑着马慢悠悠往回走的殷或,殷或对他们笑了笑后道:“你们羡慕我,却不知道我也在羡慕你们。” 第1512章 开端(给书友“爱啃书的艳薇”的打赏加更) 一句话了结了大家的话题。 殷或见他们不吵了,便满意的闭上了嘴巴,继续骑着马溜达着回去。 把马拉回东宫的马厩里,大家拍拍手各回各屋洗漱换衣服去了。 等换好衣服,大家这才齐聚饭厅吃饭,徐雨知道周满喜欢和白善他们一起吃饭,因此也把饭送到这边的饭厅来。 在此用饭的人并不多,好像太子正带着人在前面的詹事府里干活儿,除了赵六郎几个外,其他太子的切实心腹都跟着在前面忙碌呢。 所以饭菜也是在前面用的。 白善将自己的食盒打开,看了眼菜色后便扭头看向满宝的。 满宝的要比他们的丰盛一些,所以品级高在宫里还是有些好处的,吃穿住的待遇上要比他们好许多。 满宝将食盒推上前,等他们都夹过后才开始吃。 吃人的嘴软,封宗平主动问道:“你修书时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他今天也听到了太子问修书的进度。 满宝连连点头,笑道:“我不会客气的。” 她是真的不会客气,只不过现在还用不上他们而已,因为他们就连大纲都没写出来呢。 不过满宝吃完了饭回去后还是拿出了笔墨纸砚,开始琢磨起这事来。 她这两天也没闲着,早上吃过早食后便去崇文馆里看书楼里找出来的医经,中午看过太子妃后便去教郑辜等人用针,等扎完二十个人,检查完他们的功课便回到自己的屋里看她从百科馆买来的书,晚上也多是看百科馆里的书。 通过和萧院正他们的谈话,她已有了些头绪,今日太子一逼,她便干脆将这些想法写下来,再润色润色,打算第二天一早拿去找萧院正他们商量。 满宝埋头苦写,天色暗下来后便点上了灯烛。 徐雨端了茶炉子过来,低声问道:“大人,是否要给您准备些宵夜?” 满宝拒绝了,笑道:“你去休息吧,把茶壶放着,我自己来就好。” 徐雨便躬身退了下去。 等她走了,满宝便将门关上,继续就着灯烛写她的大纲,写得饿了,便从系统里拿出最后一个肉饼放在炉子上烤了烤便吃。 虽然是二次加工,但他家的肉饼是真的好吃呀。 吃饱喝足,满宝又精神了些,等她把心中所想都写下来时抬头一看,外面已经敲了二更了,风从没关严实的窗里吹进来,满宝抖了抖脖子,收了东西便合上窗睡觉去了。 因为睡得有些完,第二天满宝听到敲门声时还有些起不来。 她勉强睁开眼睛去给徐雨开门,泼了自己一脸水才精神过来。 徐雨笑问,“大人昨天晚上熬到多晚睡下的?” “也没有多晚,”满宝道:“二更过快三更才睡下的。” 徐雨咋舌,“这还不晚呀,大人下次别这么熬了,我听人说,孩子睡不好会长不高的。” 满宝便动作一滞,圆溜溜的圆珠子瞪得更圆了。 徐雨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道:“不过周大人这会儿这么高足够了,我像大人这么大的时候可还没您高呢。” 满宝看了一下徐雨的身量,略微有些伤心。 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下次一定要早睡,再不熬夜了的。” 徐雨笑了笑,并不当真。 满宝放下帕子,坐到梳妆台前梳头发,等把自己收拾好便去将昨天晚上写的稿子从抽屉里拿出来塞到书篮里。 徐雨躬身退出去,端了早饭进来给她。 满宝吃完早食便提着书篮去了崇文馆的书楼。 这会儿时间还早,别说萧院正三人了,连崇文馆里的其他官员都没来。 住在宫里就这点儿好处,省了许多路上的时间,满宝可以起得不是特别早,偏能在所有人到之前先到地方。 满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从书篮里把东西取出来,继续昨天晚上的工作。 等萧院正处理完太医院的事务过来时已经是巳时了。 宫中的人找太医的规律正好与外面的人相反,外面的人都喜欢上午去找大夫,下午很少有病人; 宫中却正好喜欢下午和晚上找太医,上午基本上没什么事情,所以萧院正才能每天上午带着刘太医和郑太医过来崇文馆看书,哦,不,是找资料。 才一进入崇文馆,萧院正便翻出昨天看到一半的医经继续看,满宝轻咳一声,成功的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后道:“昨日太子殿下问我,我们的书修得怎么样了。” 刘太医和郑太医沉默了一下,齐齐扭头看向萧院正。 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而此时萧院正就是那个个高的人。 满宝也看向萧院正,将手中的稿子递给他看,轻咳一声道:“书要看,但也要修,太子说,他已经打算在太医院后劈出一块地方来,到时候专门做医署教学所用,所以这教学所用的医书得抓紧时间了。” 这是太子这个主事人亲自透露给满宝的消息,萧院正如今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他看了无知无觉便丢了两个大雷的满宝一眼,如临大敌,周满如此得天独厚,他果真能因为她是女子便更胜一筹把握住重整的太医署吗? 满宝见他看着她发呆,便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问道:“您想什么呢?” 萧院正回神,不动声色的低头拿过她手中的资料,“没什么,听周小大人这么说,你是已经想好这书要怎么修了?” 满宝道:“之前您不是说医术难学,若要学全须得不下十五年之功吗?所以建议分科,我觉得您说的有理,这就是我计划分的科目。” 前朝太医署教导学员也分学科的,只是分的不是很细,满宝觉得他们可以在此基础上分得更细一些。 这其中有些参考未来的医学发展,当然,这是不能与萧院正他们说的,总不能说她是和百科馆内出来的书学的吧? 好在因为有先例在,虽然分得比较细了,但萧院正他们都能很快接受, 三人看了看满宝写的分科,讨论了一下后点头,“倒也可以,如此便要分开修书了,这需要的教材可不少。” 满宝道:“针灸科我自己便能独立修订,其他科,我觉着可以多请几位太医来帮忙,或是请民间的大夫也行,我们先把每一科需要的大纲都列下来,照着大纲来写错处就不大。” 第1513章 分科 前朝的太医署只存在了十二年不到的时间,非常的短暂,可虽然短暂,在某些方面的制度却已经完备了不少,除了地方医署部分还有许多不足之外。 其中,京中太医署的教学部分就具体分为了医学、药学、行政三个部分,满宝在这一方面便照抄了前朝的这一制度,因为有先例在,萧院正也没表示有意见。 但她把教学内容更细分了,其中医学分为医、针灸、按摩和药膳;而其中医又再次细分为体疗、疮肿、少小、耳目口齿、角法、疡医…… 萧院正知道周满的针灸术有多厉害,知道她自己一个人完全负担得起这个,于是在针灸上打了一个勾,然后目光落在疡医上,忍不住道:“这与疮肿是差不多的吧?” 满宝轻咳一声道:“其实我还想在疡医中教学正骨,输血,甚至是剖腹取子的课程,但是……” 萧院正立即在上面打了一个叉,道:“小周大人,不是我不愿意放权,而是这个在太医署中不好教学,到时候我上哪儿给你找这样的病人去?”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可以先立项的。” “立项之后就要招生了,你招了学生却没有资源和病人来给他学,那不是耽误学生吗?” 满宝头脑却没昏,坚持道:“那就将疡医与疮肿合并在一起教习,郑太医是见识过疡医的止血手段的,必要时候,开刀也是可以救人命的。” 萧院正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再反对,而是将二者合为一,“这一项谁来负责呢?” 满宝一人肯定是不行的,因为许多疮肿的病例她还没接触过呢,刘太医想了一下后道:“我和小周大人来吧,于疮肿治疗上,我勉强算有些心得。” 于是四人开始讨论起来,谁负责哪一项,或共同负责哪一项,其中体疗和少小为他们所有人共同负责。 特别是体疗,萧院正为总负责人,将由他与大家商量出大纲来再想着写书的事。 “全部医书修好了才开始教学是不可能的,先修出最基本的来吧。”萧院正道:“体疗一科倒也简单,要学医,得先学药,其他科先不论,体疗却是不能不懂药,所以先背药书吧。” “那药学呢?”刘太医问,“若体疗都将药都学了,那还分药学做什么?” 满宝道:“药学还要学炮制呢,或还可分出种植来,反正不用学体疗。” 她道:“体疗一术,少说也要八年以上的功力,若单学药学,可不必如此。” 萧院正点头,“不错,像针灸、药学、按摩、疮肿、少儿及五官,少则三年,多则五年足以出师,体疗上的时间却不能太短。” 郑太医道:“前朝定为七年。” 萧院正皱了皱眉,“那我们也暂定为七年吧,其他科则暂定为三年,每年考核,是升,是降,或是平都依照考核标准来,只有全过者方能结业离开。” 这一点儿没人有意见。 因为大多有前朝的先例在,在这一方面他们倒没多纠葛,只是避着人时,萧院正和满宝道:“前朝的太医署仅存在十二年而已,小周大夫觉得我们本朝整修的太医署能存在多少年?” 满宝严肃的道:“前朝太医署存在时间短是因为前朝本就短命,我朝千秋万代,只要有心,太医署自然也可以千秋万代。” 她道:“朝廷提倡寡妇再嫁,男女十二岁上便结亲,为的不就是繁衍人口吗?可你我都知道,男子及冠后成人,女子亦要长成后才好育子,这样对孩子,对寿命才是最好的,但如今民间普遍早婚,女子多十三四便出嫁生子……我们本可以不如此的,若各地有医署,可以更大概率的保证婴儿的存活率,那人就不必如此早婚,寿命便可往后推一大截。” 萧院正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这种。 愣了半响,他回过神来,“这,这谁与你说的,朝廷这些举措是为了繁衍人口?” 满宝道:“不是为了繁衍人口吗?” 她道:“开疆扩土要人,打仗要人,前朝之间混战了百多年,前朝到我朝又战乱了十数年,损失无数人口,这些人口不需要补贴上吗?” 满宝道:“本朝建国后,予民每人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哪儿来的这么多地分给人?还不是前面战乱死的人太多了,到处都是荒地和露地,这才有的田地分人?” 这有点儿出乎萧院正的思考范围,他愣愣的想了半天,回过神来,“我们不是在说太医署的事吗,为何会扯到田地的事儿上来?” 满宝理所当然的道:“这两者不就是相关的吗?” “哪儿相关了?” “哪儿不相关了?”满宝道:“医与寿命、与人相关,而人与田地相关,这三项哪儿不是息息相关之事?” 她怀疑的看着萧院正,“您作为太医院的院正就没想过这些吗?” 要知道,庄先生在她提起各地建设医署可大大延长人的寿命时便第一时想到了田地。 她和白善白二郎还暗戳戳的计算过,等他们将来长大还能不能分到二十亩的永业田和八十亩的口分田呢。 若是他们两个还可以,那轮到他们的子孙时还行不行,若是不行,大概能分多少,分到的田地,不靠其他,仅靠分得的田产能否养活自己以及一家三口? 因为,女子是不能分得田地的,所以,自己成年后分到的永业田和口分田不仅要能养活自己,还得养活妻儿,直到儿子长大成年再分得田地…… 满宝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院正,“您这么大年纪了,都不想这些事的吗?” 萧院正:……他年纪大就是他的问题吗? 他们不就是太医吗? 不就是要给皇帝皇后皇子皇孙们看病,再顺带给京中的权贵们看看病的吗? 为什么还要想这种事情? 看着比他女儿还要小的周满,萧院正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半响才扯了扯僵硬的脸颊问道:“小周大夫平日里都会想这些问题吗?” 第1514章 听进去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也不是啦,我也很少想的,更多的想的还是医术上的问题,但这种事也与医学息息相关,因此偶尔也会想。” 主要是庄先生提出来了,她当然得想,然后越想越多,还有白善和白二郎在呢,大家都有问题,那想的问题自然也就比较多了。 萧院正本来是担心这个太医署不能长久,毕竟前朝的例子在那儿摆着呢。 但前朝的寿命也短,所以似乎不能以前朝太医署来论本朝的太医署,可是他也没想到能从满宝这里得到这么一箩筐的话呀。 他最后都忘了自己本来的问题,稀里糊涂的出宫去了。 满宝也没在意,耸了耸肩后就去琢磨她针灸的医书去了。 但俩人说话时并没有很避着人,这番话还是很快传到了帝后耳中。 皇帝听说这番话时半响说不出话来,不过却勾起了魏知的心事,于是他趁机道:“陛下,川府人少,因此现在还能满足均田之策,但其他地狭之地早已减半,尤其陇西一带,听闻有些地方新成之丁不过才分得五亩露地为永业田,太少了,几不能供应自身,何况抚养妻儿?” 皇帝微微回神,问道:“那爱卿是什么意思,让百姓活短点儿,少生一些?” 魏知一脸无言的看着皇帝。 皇帝差点忍不住打自己的嘴巴,他这一定是被周满给影响了,他抚了抚额,连忙起身对着魏知拱手作揖,“爱卿勿怪,朕这是没缓过神来。” 魏知慢吞吞的回了一礼,原谅了皇帝,略过他的无理取闹,继续他的话题,“陛下,大晋幅员辽阔,现有耕地六百七十万顷,人三百二十万户,东江南、南岭南、西凉州、北幽州一带皆地广人稀,都还有许多耕作之地。” 皇帝明白他的意思,淡淡的道:“故乡难离,你想迁民,百姓怕是不愿。” 魏知就反问他,“是普通百姓不愿迁往,还是世家豪族不愿他们迁往?” 皇帝皱眉。 魏知见他皱眉,便知道他听进去了,只是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皇帝要重修一本氏族志都劳累了两年呢。 皇帝看了一眼魏知,也默契的没再开口,君臣两个略过此事继续他们先前的政事。 等皇帝回到皇后宫中时,却见周满坐在皇后身边呢,看到皇帝,她立即把手里的糕点都丢进了嘴里,然后起身给皇帝行礼。 皇帝一脸的一言难尽,挥挥手免了她的礼,坐到皇后身边后问,“她怎么来了?” 周满:…… 皇后笑道:“我召她过来的,有些事情想问她。” 满宝和皇帝大眼看小眼,皇后便笑着让满宝先退下。 满宝还不乐意在这儿和皇帝说话呢,她是才从偏殿里教完弟子出来便被带到太极殿的,这会儿已是傍晚,就快要吃晚食了呢。 满宝行礼后告退,乐颠颠的回崇文馆吃饭去了,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皇后刚才找她说的也是一些闲话而已。 等满宝走了,皇后便道:“我今日听到了一番话。” 皇帝问,“什么话?” “周满和萧院正已经议定了医书的大纲,我听人说,论起太医署时,周满说了一番话。” 皇帝便笑道:“巧了,也有人传到了朕耳中。” 他的手指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道:“看来,这崇文馆中的耳目还是挺多的,上午说的话,下午皆传到了你我耳中。” 皇后自然不怀疑皇帝这话是在敲打她,东宫的耳目一直都很多,而这也是皇帝的行为导致的。 他希望百官能够像监督他一样监督太子,只要太子行为不端就能够被及时的发现和纠正,加上先前太子处境不是很好,所以东宫里喜欢和他们打小报告的人不少。 因为这个历史原因,此时皇后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皇帝自己有些心虚,他摸了摸鼻子,转开话题:“你找她来问什么?” 皇后顿了顿后道:“我听见这些话时心中很是复杂,长豫前两天正与我说呢,她还不想成亲。” 皇帝就皱了皱眉,“不是看中了程爱卿家的五郎吗?” 皇后道:“前儿有空,我让宿国公夫人带着他们家的五郎进宫来玩了一趟,两个孩子见着面都没怎么说话,人一走,长豫就说她不想出嫁,还想侍奉在父母左右。” “她已经及笄了,女孩子不都要出嫁的吗?”皇帝不太在意的笑道:“等她嫁了人就长大了。” 这就跟太子不听话时他说的话一样,等他娶了媳妇就长大了,结果太子成亲以后也没长大,反而更混了。 皇后懒得与他打机锋,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周满说女孩子长成后再生育于寿命有益,我问她几岁算长成,她说,女子十八最好,成亲的最小年龄也不该低于十六去。” 皇帝一呆。 皇后直接道:“我的意思,长豫定亲的事不急,不如再留两年,等她长大些,心智也成熟了,也懂些事了再定亲。” 皇帝问道:“到时候还有好女婿吗?” 皇后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回头我宣几位夫人进宫来坐一坐,透出想要多留长豫、明达几年的话风,自然会有人家把好女婿给我们留着。” 什么是上行下效,这就是上行下效了。 皇室早婚早育,世家和权贵便也跟着普遍早婚早育,民间便跟风一起,当皇室反着来时,世家和权贵自然也会跟着反过来了。 本来皇后想着自己时日无多,所以想把几个孩子的亲事都尽早定下来,这样她走得也安心些。 但今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还行,加上太子妃也有孕了,她想着,就算她真有什么事了,大郎应该也会安排好他几个妹妹的。 加上周满的“寿命论”,皇后就不是很想这时候给几个小姑娘定下亲事了。 皇帝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也行,不过云凤快要出嫁了吧?她那边……” 皇后笑道:“放心,周满说的那些话不会传出去的,我已经给她准备好了添妆,陛下要不要给她添些东西?” 皇帝点点头道:“你看着帮我添一些吧。” 皇后:…… 她忍不住推了他一把,笑道:“你倒是会使唤我。” 第1515章 师 宫人们开始准备晚膳,皇帝拉着皇后坐在饭桌边,有些好奇,“都是医,别说萧院正了,朝中可没几个大臣想过周满这些问题,也就魏知那个老头喜欢瞎琢磨,她是怎么想到的?” 皇后给他夹了一块肉后道:“我问过她了,是她的先生考校他们的,似乎是因为她给她家里算她几个侄子成年后家里能分得多少永业田,所以他们先生让他们算一算七里村的荒地可够他们成年后所分,这才越说越多的。” 皇帝就好奇,“她有几个侄子来着?” 皇后就乐,“听说现在已有八个了。” 皇帝:“……还是一户吗?” 皇后笑着点头。 皇帝有些不甘愿,“这是占了朝廷多大的便宜呀,难道罗江县县令没劝过他们家分家?” 皇后乐道:“哪有县太爷上门劝人分家的?她父母还在呢,这不是不孝吗?” 说的自然是老周头和钱氏,虽然他们不是周满的亲生父母,但因为周满言语间当他们是父母,皇后也就习惯了如此称呼。 皇帝道:“还是分家好,不然家业大了容易闹矛盾。” 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皇帝也就是过过嘴瘾,作为一国之君,他总不能真下令去让臣子分家。 所以皇帝也就是提了一句,然后就问,“周满的先生叫什么名字?” “听说姓庄,字洵美。” 皇帝用力的想了想,总算是在一堆记忆里翻出他来,说起来当年他们在庙里借宿时相谈得还算欢快。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没有再提此事。 皇帝边吃饭边思考,虽然周满会思考这些是意外,源于她家里那么多的子侄,可有和她一样问题的人家可不少,甚至世家官宦子弟都有,怎么不见他们想过? 显然还是老师的原因,因为没有老师问过他们这一个问题。 均田制的问题其实从建国之初就有了,各地情况皆不一样,一部分地方是完全遵照国策来分了田地,但还有一部分不能施行,甚至,连百姓都不闻此策。 他干了十多年皇帝,也只是让情况好转一些而已。下一任皇帝肯定还要继续干的,但怎么干却是一个问题。 像大郎这样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打架肯定不行,还是得如他一样徐徐图之。 皇帝心想着,晚上直接睡在了书房,第二天就找了空晃荡去了东宫。 到了崇文馆外,正巧今日是魏知给太子讲课,因此白善他们跟着一起听课。 皇帝站在了窗外,悄悄的看向坐在最前面的太子。 今天魏知讲的是《氏族志》,当然,不是照着《氏族志》念上面的排行和内容,而是告诉他们各世家目前在各地区的影响力。 本来,魏知今天要讲的是律书,但昨天他跟皇帝谈了一场后勾起了心中的忧思,今天就换了内容。 平衡世家的力量,这也是未来国君需要做的事,现在的皇帝都在做,皇帝没觉得这门课程有什么不对。 听了一会儿后,他便转身离开,到了下一进,正好听到周满在和人争辩,“怎么就不能在体疗中加入针灸之术,我给刘医女他们写的医册你们不也说好用吗?” “所学过于繁杂了。” “可针灸之术是治疗的一种手段,就算不能精学,也该粗略懂些,萧院正、刘太医和郑太医不都懂些针灸之术吗?”满宝道:“总不能将来的太医看病,看完病后开方下药,转身却又让专门学针灸的太医来定针法吧?若所行针法与用药正好相反呢?” 高深的针灸体疗的学生的确不用学,但他们最起码得有所涉猎,这样他们才能调节起其他专长的大夫来。 说到底,体疗科的学生才是太医署的重中之重。 一群太医站在书楼外吵架,哦,不,是争辩,争了半天,大家各退一步,于是郑太医将结论写到了纸上,回头好添加大纲内容。 一连两天,别说萧院正了,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没从周满那里占了好,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常跟人吵架,哦,不,是争辩,说起这些来是头头是道。 你要是以势压人,那就只能萧院正来,因为除了他之外,谁的官儿都比不上她的。 可要是以势压人,她能假装听不懂,脸皮厚的很;不以势压人嘛,你也争不过人家,口才没人家好。 主要她还能引经据典,明明是一群太医,他们为什么要跟文人似的在这儿吵架? 等确定下他们刚产生的分歧,大家都还有些斗志昂扬,连萧院正都目光炯炯的扫视了众人一圈,问道:“还有什么可讨论的?” 众人一起摇头。 萧院正便道:“没有就各自散去吧,把所需的医书资料找好,誊抄出来后送来,我们改日讨论一下内容。” 大家没什么意见。 萧院正看向周满,“周大人,虽说针灸一学是你修的,但内容你也得誊抄一份来给我等商议。” 满宝表示没问题。 于是大家各自散去,满宝一转身就看到站在廊下的皇帝和古忠,萧院正等人也看到了,纷纷跪下请安。 皇帝免了他们的礼,点了周满道:“周满,你陪同朕四处走一走。” 满宝悄悄的看了一眼萧院正。 萧院正:……看我干什么,虽说我名义上是你的上官儿,但我实在没有当过一天你的上官呀。 于是他假装看不见周满的目光。 满宝见得不到回应,便只能起身和皇帝走了,哼,不理她,那皇帝问起太医署的事儿来,她可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 皇帝带着她在东宫里晃悠,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谈太医署的事?谈的如何了?” 满宝今天说了许多话,此时嗓子有点儿哑,但还是噼里啪啦的将他们这两天的成果说出来了。 他们的效率还是挺高的,主要是太医院的人本来就不多,主事的就这么一两个,萧院正又很有权威,所以很容易就能商量出事情来。 相比之下,比皇帝的朝堂可有效率多了,毕竟他当初要重整太医署可是来来回回讨论了许久的。 当然,满宝绝对不承认他是在讽刺皇帝。 第1516章 特召(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 皇帝上了阁楼,听了半天,终于把太医署的事儿听明白了。 满宝也说明白了,于是悄咪咪的拿起桌子上新添的茶喝了一口。 皇帝从远处收回目光时正好看到,他顿了一下后问道:“你和你两个师弟现在都在宫中读书,那你先生这会儿在家干什么?” “看书呀,”满宝道:“先生说,再来京城他才发现这世上还有这么多书他没看过呢,而且他平日也要会友,忙着呢。” 其实是上次白善从书楼里抄了一册书回去给他,虽然只有短短的八百多个字,但他看得津津有味,最近还在研究呢,那文太难懂了,反正满宝是看不懂的。 皇帝笑了笑,问道:“他当了这么久的先生了,书还没看完?” “天下的书总是看不完的。”满宝顿了顿后道:“这也是我们先生说的。” 皇帝问道:“那外面的书总该看得差不多了吧?他有没有想过进宫里来找书看?” 满宝福至心灵,目光微微一闪,声音都放轻了几分,“能够多看书先生自然是愿意的。” 皇帝闻言笑了笑,正想说话,就听到下面一阵嬉笑声,忍不住低头去看,就见崇文馆的几个学生正追逐打闹着从阁楼底下跑过。 他不由看向古忠。 古忠立即弯腰低声道:“陛下,下学了,这会儿是吃午饭的时候了。” 皇帝便点了点头,点着不远处的白善和白诚道:“把他们两个宣上来,都是弟子,朕也问问他们的意思。” 满宝心想,他们又不傻,那肯定愿意呀。 有内侍下去找到白善和白诚,俩人齐齐抬头往楼上一看,结果只看到楼上守着几个侍卫,什么都没看到。 不过,能够让侍卫在东宫里守着阁楼的,要不是刚跟他们上了课的太子,那就是皇帝了。 俩人给封宗平几个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跟着内侍走了。 封宗平几个也立即行止端庄起来,不敢再追逐打闹。 上了三楼,皇帝用同样的话问白善和白诚,白诚自然想点头说“好啊,好啊”,先生进宫来,那应该也是先生吧? 只是他是师弟,照着先生的意思和他的习惯,他先偷偷的看了一眼周满和白善。 白善也看了一眼满宝,见她眨了眨眼后便大致猜出她刚说了什么话,他顿了顿后拱手推辞道:“陛下看重,先生应当是欣喜的,只是怕辜负了陛下的期望。” 皇帝挑眉,“哦?朕也是见过庄先生的,他能教出你们三个弟子来想见也是不错的,怎会辜负呢?” 白善顿了顿后直言道:“先生的名声有瑕,恐怕进了东宫后会拖累太子殿下。” 白善道:“太子为国之储君,身边皆得是光风霁月之人才可,我家先生年轻时多受磨难,如今还因旧事被人非议,如此怎能在东宫侍奉?” 本来只是无可无不可的皇帝却是心中一动,本来嘛,庄洵虽然不错,但朝中比他更不错的大有人在。 比如魏知,庄洵问周满的几个问题,不管他是真想到了,还是无意中的一问,但魏知却是切实想到的。 所以庄洵之于太子,可有可无,能够为东宫多网罗来一个教导太子的先生自然好,不能够,其他的大臣也能替换上。 可是现在…… 皇帝思考起来,庄洵的学识倒是其次,人品经历倒是挺适合现在的太子的。 周满师姐弟三个老老实实的垂首站在皇帝身前,见他半天不说话,便忍不住偷偷的抬眼去看他。 站在皇帝身侧的古忠看见,忍不住移开目光,真是三个傻孩子,怎么就不能再忍忍? 皇帝正好回神,一低头就对上他们仨的小眼神。 三人立即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干。 皇帝:……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挥了挥手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三人莫名其妙的退下,所以这到底是让他们先生进宫,还是不让他们先生进宫呀? 他们退下去的时候正好碰见知道了老爹来东宫,于是借口从魏知手下逃出来的太子殿下。 三人侧身站在楼梯口,躬身等太子上去后才下去。 太子看了他们一眼,只微微点头便继续上去找他爹了。 皇帝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笑问,“怎么,魏知又谏你了?” 太子不想和他爹讨论他被先生骂的事,于是转开话题,“父皇召他们三个做什么?” 皇帝问道:“你觉得这三个孩子如何?” 太子点头道:“还不错,周满医术不错,且有赤子之心,白善有智,可做能臣。” 至于白二郎,太子没有点评,毕竟像他一样的人挺多。 皇帝点了点头后笑道:“他们皆师出一人。” 他道:“你这崇文馆刚选进了这么多学生,侍讲有些少了,不如给他们添个先生。” 太子微微有些惊讶,“可他并无功名,连个进士也不是,怎能入崇文馆讲学?” 皇帝道:“师者,不从才学出,便从德行出,他才学或许比不上馆内的先生和学生,可德行高远,这就足够了。” 他道:“他曾受同窗陷害,生活困顿,可这些年来也不曾怨忿,朕曾经见过他,当时从他身上看不出一丝阴郁之气。如今他三个弟子不说功成名就,但可以进出宫廷,见你,见朕都不难,却也一直没有借势打压仇人。” 这一年来,庄洵风平浪静,似乎已经忘了早些年受的冤屈,皇帝还是打心里钦佩的。 于是道:“凭此德行,特招他进东宫做侍讲也足够了。” 太子却是面色微沉,以为皇帝这是在借庄洵来敲打他。 但父子俩人最近关系和缓了不少,便是心中有气和有怨,他也强忍着没发作出来。 皇帝只以为他在严肃的思考他的话,等了一会儿后见他还是没言语,便笑问:“你到底是何意思?答应还是不答应?” 太子便道:“答应不答应的不都是父皇做主吗?东宫里的侍讲都是您安排的不是吗?” 皇帝便起身道:“那这事就这么定了,封庄洵为九品侍讲,让他择日进宫来为太子授课。” 说罢转身便走。 第1517章 被猜测 等下了楼,皇帝还是没忍住和古忠发脾气,“他这是什么意思?朕好好的给他找先生还找错了?” 古忠便点头哈腰的笑道:“陛下,太子不爱读书您是知道的,或许是为着拘束他的人又多了一个不开心呢。” 皇帝就哼了一声道:“这才几个先生呀他就觉着受拘束了,朕呢?满殿的文武大臣,满天下的世家权贵,哪一个不拘束朕?朕撂过挑子吗?” 古忠就一箩筐好听的话都奉承出来,总算是让皇帝心情好了点儿。 说是要特召庄洵,但也不可能就直接下旨把人召进来,白善说的话不无道理,若是庄洵品行有瑕,对太子很不利。 于是,没两天,皇帝召见了户部郎中陈福林,在内殿里当着户部尚书和魏知等人的面询问了他一些朝政。 白善他们在东宫里听到这个消息时很迷茫,“所以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用我们家先生,反倒去用陈福林那个小人了?” 白诚叹气道:“当时陛下提起,我们直接替先生应下就好了,何必说那么多话呢?” 周满便横了他一眼道:“你傻不傻,直接应下来,先生进了东宫也会遭非议的,那种把人捧起来再摔下去的感受你以为好受?” 白诚不承认只有自己蠢,于是道:“你那天不也没想起来吗?” “但白善一说我就想明白了,我还是比你聪明。”满宝洋洋得意的说了一句,又有些失落,扭头看向白善,在心里问科科,“所以我现在还是没白善聪明吗?” 科科道:“不是,宿主的智商还在增长中,现在并没有弱于白善,不过,你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弱处去对着对方的长处呢?” 满宝一想也是,要是比医术,白善一定比不过她。 满宝又高兴起来。 白善不明白她怎么才一脸失落又满脸高兴起来,他摇了摇头后道:“算了,这事我们也做不得主,再等等看吧。” 然后就等来了陈福林殿前失仪的消息,紧接着就听说陈福林才不配位,被皇帝问责,然后有御史顺势告他德也不配位。 去年周满刚给苏坚动刀子的时候,那会儿还没和益州王刚上呢,京中就已经有人留意他们师徒四个了。 待去年中秋过后,有关庄洵的一些消息便在私底下流传,不少文人都说他私德不修。 但一来,白家上下一直对他礼遇,似乎并不介意他的过去; 二来,京中也另外有些声音说他当年是被人陷害,有关庄洵的风言风语这才没闹大。 待到周满和白善御前告状,在天牢里走了一圈出来,俩人在文人中收获了好名声,得了一个不佞权贵,为父报仇的佳话,自然,作为他们的老师也就被人高看了一眼。 对于旧年旧事,不少人都选择相信庄洵,而反过来质疑陈福林。 尤其在陈福林几次避庄洵而走后,大家更认为他是心虚。 这件事没人知道的时候也就算了,既然有人知道了,自热有人看不过陈福林,不屑于与他同朝为官。 因此也有人上书弹劾过陈福林的。 不过是没有实质的证据,而且这半年来朝中不断的出事,事情太多,弹劾陈福林的折子多半被发下去让吏部去考核,一切按程序走。 但这下皇帝过问了,之前弹劾陈福林的御史精神一振,结合他拖朋友从益州带回来的一些证言及卷子,直接弹劾他德不配位,将二十多年前的事给翻了出来。 甭管这些证据够不够给陈福林定罪,反正事情是翻出来了,怎么认为的那就是见仁见智了。 等白善他们休沐出宫时,陈福林已经被革了官职,满朝文武都知道了二十多年前他构陷庄先生的事。 虞县公身体不好,去年上京城后就一直留在了京城,没有回老家去。听到这个消息时忍不住乐道:“这可真是天理昭昭了。” 虞侍郎却不是很高兴,他道:“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怎么了,本只是户部和御史台的一点儿小事,他非得上书掺和一脚,让陛下把陈福林一家赶出京城去,永不许陈福林再进京,此时朝中因为这事又吵起来了,大家都说太子不够仁厚,儿子这是上书也不是,不上书也不是。” 所以朝堂也是一棵很大的墙头草,早上倒向这边,下午就会因为别的原因倒到另一边去。 虞县公翻了一个白眼道:“你又不是御史台的,又不是户部的,与你什么相干?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前儿重整太医署的事时您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儿子为官,那天下便没有什么公事是儿子不能开口的,还撺掇我上书力推太医署重整呢。” 虞县公否认了,“我年纪大了,有说过这话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看着头发雪白,年近八十的老父亲,虞侍郎默默地咽下了脏话,默默地承受了他的反复。 等虞侍郎气呼呼的自我调节去后,虞县公就眯着眼睛躺倒在躺椅上,暗道:太子恐怕不是为了庄洵,而是为了自己吧? 虞县公想,皇帝推崇庄洵,这是想让太子向庄洵学习,对恭王和广平王宽容以待,以德服人? 不仅虞县公这样想,朝中许多大臣都是这样猜想皇帝的,于是不少人跟着上书,觉得太子把人赶出京城的举动失了为君者的仁慈。 魏知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把陈福林赶出京城去没什么毛病,有毛病的是这事不该太子来提,太子也不该提。 他不太能理解,这种小事让吏部和刑部照着规矩处理就是了,一个储君去掺和什么? 但他赞同也不是,不赞同也不是,于是一整天都对太子没个好脸色。 当然,这些私底下的议论和猜测皇帝是不知道的,也没人敢在他面前露口风,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皇帝思考片刻后竟然同意了太子的上书,着他定期内出京去,以后不准再回京城。 正暗戳戳的等着皇帝驳回太子折子的众臣:…… 以及太子:…… 朝中顿时风平浪静了,皇帝一时还有些不习惯,回宫后很疑惑的和皇后道:“昨天下午在朕跟前差点打起来,今儿一早朕准了太子的折子,朝中却一下没声了,他们怎么不反对了?” 皇后也不知道外面的事,闻言笑道:“他们反对太子的提议你心烦,这会儿不反对了你又不自在了,你到底想他们干什么?” 皇帝想了想后甩开手不管了,他就是觉得他们反对得莫名其妙,这会儿不反对了,更莫名其妙。 第1518章 孝经 庄先生送走来送折子的吏部官员,回头看向他三个弟子,“走吧,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庄先生到底不是官场中人,这朝堂上的消息之前都是白善和周满从各个渠道里来的。 白善他们在宫里,别看这几天朝上不少人在弹劾陈福林,还借着庄先生猜测圣意,甚至太子都下场表态,但还真没人问过庄先生这个当事人。 所以庄先生他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一大早三个弟子才从宫里休沐回来,前脚刚进门,后脚吏部的人就来了,却不是找他们三个,而是找他。 给了庄先生一封聘书。 白善三个对视一眼,最后是周满站出来将这事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然后道:“先生,陈福林这会儿应该收拾东西要离开京城了。” 满宝的意思是,您要不要在他临走前来一出痛打落水狗? 庄先生抬头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他低下头去打开看这折子上的官阶,心里一片恍惚,虽只是九品侍讲,却是他年轻时候求而不得的。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来了? 庄先生沉默了半响,合上折子道:“行了,为师知道了。” 白善有些担忧,“先生,这官您接不接呀?” 庄先生道:“既然授了,为何不接?好歹也是一份俸禄不是?” 三人连连点头,是这话不错。 庄先生嘴上说得豪迈,心里却还是很忐忑的,去崇文馆里做侍讲,他还真不知道怎么讲课。 他做了这么多年先生,白善三个是带得最久的,也是教得最深的,其他的孩子,还没教到这个份上便大多去了县学,府学或是别的书院了。 所以比白善他们还大上这么多的学生,他一时有些恍惚,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们。 他得讲什么内容呢? 白善和周满都很聪慧,他给他们讲课都是点到即止,俩人都可举一反三,因此不用他怎么愁心。 至于白二…… 庄先生的目光落在了白二身上,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既如此,就先照着教白二来教他们好了。 白二郎摸了摸自己的脸,忐忑的问道:“先生,我怎么了?” 庄先生露出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头道:“没事,来,与为师说一说你们平日里在崇文馆都上什么课,先生都是怎么讲课的?” 崇文馆里的侍讲多是朝中大臣兼职,除了孔祭酒是太子太傅,其他人,像魏知、李尚书、季相等都是兼职侍讲,六品到九品不等,反正是兼职,皇帝给得很随意,大家也接得很随意。 除了他们,其他侍讲都是从翰林院里调过来的,跨过进士科,走过吏部考核的饱学之士,每一个的学识都不在庄先生之下。 反正庄先生听白善和白二郎仔细的说过几位先生的上课内容后,他发现除了讲课更有趣些,他恐怕没什么比得过他们了。 就不知道崇文馆会安排他去讲什么课。 没错,每个老师的上课内容也是有范围的,一人负责一本书,或者两个人一本书,但两位先生的认知必定有很大的差异,这样才能让学生学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崇文馆里的先生总是吵架。 满宝很好奇的问,“先生想教什么书?” 庄先生想也不想道:“我想教《论语》。” 他最熟悉的是这本书,且这本书百学不厌,哪怕垂髫时便能倒背如流,到了耳顺之年再读,依旧有所得。 庄先生笑道:“或是《道德经》?” 这一本他也熟,同样觉得百学不厌,而且他觉得太子更适合《道德经》。 虽然他没怎么见过太子,但他对太子可不陌生,毕竟满宝隔三差五就能见着人,这孩子在家里可从不避讳谈起他。 师徒四个在这里猜测和期待,等第三天庄先生到了崇文馆后,满宝还特意从书楼里出来钻到侍讲们的后窗偷听。 白善和白二郎早就占据了有利位置,看到满宝便嘘了一声,三人一起凑到窗户那里往里看。 不远处的刘焕和殷或给他们望风,很是不解,“不就是领课吗,下午课单出来不就知道了?” 殷或想了想道:“他们是怕庄先生被欺负吧?” 刘焕道:“就是被欺负,这一时言语也看不出来吧,都是读书人呢。” 殷或道:“看安排的课单就知道了。” 不错,看安排给庄先生的课单就知道了。 崇文馆的馆事是孔祭酒,因此孔祭酒亲自约见了庄先生,他对庄洵有些印象,对二十多年前的事也有印象。 他当年见过庄洵和陈福林,当时他还是翰林,知道庄洵要考国子监,似乎还和国子监的先生举荐过他。 所以后来庄洵抄袭陈福林诗的事儿出来后他还惋惜了一阵。 此时再见到庄洵,孔祭酒对他微微点了点头,问他道:“你最擅长哪一本书?” 庄洵照实说了,“下官对《论语》和《道德经》略熟些,不过比大人还是差上许多。” 《论语》就是孔家的,孔祭酒钻研了几十年,自然是最为熟悉的,他笑了笑后道:“大家商议过,想让你主讲《孝经》,既然你擅长《道德经》,那不如再辅讲道家的典籍。” 庄洵微愣,问道:“太子没有学过《孝经》吗?” 孔祭酒就叹气,“自然是上过了,但这是朝臣的意思,大家都觉得殿下应该再重学一下《孝经》。” 庄洵便问,“那不知以前是谁给太子授学《孝经》的?” 孔祭酒:“……我。” 庄洵:…… 庄洵连忙回神,和孔祭酒请教一下经验。 孔祭酒就无限的叹气,他当年教太子《孝经》时还是挺好教的,主要是当时太子虽然调皮,但他们父子间的感情还不错,所以他说的太子基本都能听得进去。 但后来太子和皇帝关系恶化,他再讲《孝经》,太子便很抵触了,主要是,这本书都讲烂了,不论他怎么说,最后都会绕回到要太子孝敬父亲,顺从君父上。 庄洵接下了这个任务,满宝忍不住懊恼的扒拉了一下窗口,发出声响来。 孔祭酒扭头看去,就见窗户轻轻地摇了摇,他没放在心上,扭头继续和庄先生说话。 庄先生也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去认真的听着。 第1519章 吹牛 白善伸手拽住满宝和白二郎,一手拖着一个走了,跑出去老远才停下。 殷或施施然的从后头跟上来,问道:“庄先生要上什么课?” 满宝不太高兴的道:“孝经。” 刘焕也跟着跑了上来,闻言道:“正好,我只抄过,还没学过《孝经》呢。” 白善好奇,“没学过为什么要抄?” 刘焕:“……因为被罚。” 几人笑起来,白善道:“给别人讲《孝经》也就算了,给太子殿下讲,怕讨不了好。” 讲的《孝经》要是合了太子的意,怕是又不合皇帝的意了,皇家这父子间可矛盾着呢。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道:“看太子和皇帝,像是孝顺恭良的吗?” 太子可是想过谋反,差点实施行动的。 白善想了想后道:“没事,就算太子殿下不喜欢,先生讲课时不出大错就行。” 庄先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备课时便照着《孝经》的大意来,暂求不出错就行,不求新奇,更不求能在太子那里讨了好。 太子每天除了上朝,处理政务,还要上课,忙得不行,哪怕一天就一堂课,他也烦躁得很,很多时候,只要上课的不是孔祭酒、魏知、老唐大人这样的重臣,他基本就当睡觉了。 翰林院和崇文馆里的侍讲们也不敢把太子怎么样,主要是他前两年和先生们的关系闹得太僵,差点殴打老师。 当年孔祭酒就是这么被他给气走的。 一看到他的课单上新添了一门叫《孝经》的课,太子虽然心中不屑,但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主要是这东西有点儿敏感,他这会儿要是敢嗤笑一声,怕是用不着半盏茶的功夫他皇帝爹就能知道,然后朝臣知道,再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弹劾了。 太子还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而且他这会儿也没必要因为这种事跟皇帝闹矛盾。 既然他爹不是用庄洵来暗示他,那就没必要太介意了。不过老三那个东西倒是可以比作陈福林,一样的蔫坏。 太子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便把课单丢到了一边,起身去看太子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走到殿门便听见里面传来的琴声和说话声,他忍不住停下脚步,问道:“谁在里面?” 宫女立即道:“周小大人在里面呢。” 太子就看了一下时辰,问道:“她怎么还没走?” 宫女顿了顿后道:“周小大夫在教娘娘做胎教呢。” “胎教?”太子立即拔腿往里走,道:“这个孤知道,母后也说过的,要想孩子文采好,这会儿就多给太子妃读书念诗,要想武功好,那就让太子妃看些刀枪剑戟耍着玩儿……” 满宝本来正撑着下巴听伶人弹琴呢,听见太子的话半响说不出话来,连起身行礼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胎教是这么教的吗? 太子一进屋听到这软绵绵的琴声,忍不住道:“听这个做什么?要听也该听战鼓呀。” “别,”满宝拦住他,心累的道:“殿下,孕妇听太激昂的声音容易激动,对胎儿的影响不太好的。” 太子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肯定的点头,“是真的,您想啊,您要是听着那咚咚咚的巨声,心里会好受吗?” “会。”太子指了琴道:“比听这个好受。” 满宝:“……那要是很困,很想睡觉的时候一直给你擂鼓听呢?” 太子这才不说话了。 满宝道:“肚子里的孩子主要就是睡眠来成长,这会儿就应该听些轻柔的音乐,或者听一听文章诗句什么的,总之母亲怎么舒服怎么来,做娘的高兴了,娘肚子里的宝宝才高兴。” 一旁的太子妃连连点头,她可不想在东宫里听战鼓。 太子接受了周满的劝诫,问道:“这会儿孩子可以做胎教了?” “可以了,做吧。”满宝有些心累,本还有一箩筐的话和他说,这会儿却不想说了。 太子摸了摸太子妃的肚子,见孩子总是不理他,似乎已经睡着了,便收回了手问周满,“说吧,有什么事?” 满宝有些不好意思,“您知道呀?” 废话,不就是胎教吗,他们夫妻俩夜里没少谈论这个,早谈完了,还用得着周满特意留到这会儿教? 就算他们的胎教方法有些不对,点一点,一刻来钟也够说了,不必留到这会儿吧? 满宝便不好意思道:“殿下,我想拜托您照顾一下我先生的。” “庄洵?” 满宝连连点头,“我家先生讲课,若有不合您心意的地方,您可得宽容一二。” 太子蹙眉,“孤看上去是会胡乱打人罚人的人吗?” 像! 不过满宝没敢回答,小脑袋还一摇一摇的道:“殿下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只是我家先生年纪大了,所以我们这几个做弟子的才多操心一些。” “你们可真够操心的,行了,孤知道了,只要他不犯事,孤犯不着找他的麻烦。”太子挥了挥手让她可以走了,道:“孤现在还没听他讲课呢,不过他要是才不配位,孤也不会帮他的。” 满宝立即道:“这个您放心,我家先生做了二十年的老师,别的不会,教书那绝对是一流的。” 满宝吹起牛皮来简直是每边了,尤其这吹的还不是自己的牛皮,那更是可劲儿的吹,不说别人,反正太子和太子妃听得很欢乐,本来是想让她走的,结果说着说着他们也忘了,愣是又说了两刻多钟的话才散了。 等人走了太子还有些意犹未尽,他想了想后道:“白善和白诚也很爱说话,好几次侍讲们讲课,白善问题最多,白诚最喜欢煽风点火,所以这位庄先生的话是不是也挺多的?” 太子妃想到满宝那小嘴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乐道:“那殿下以后有的乐了。” 太子的脸色却板了起来,有些不太好,“孔祭酒和魏大人就已经够能说的了,再来一个能说的……” 太子这会儿有点儿后悔答应周满照顾庄洵了。 满宝吹完牛就毫无压力的跑去偏殿教她几个弟子去了,却不知道庄先生此时正坐在崇文馆里发呆呢。 第1520章 打赌输了 崇文馆教学和私底下教三个孩子不一样,那里头至少坐着十个学生,其中一个还是国之储君,他总不能只给太子讲四五六章吧? 话说,当年他教三个孩子《孝经》时,二三章都是粗粗一讲,对于天子和诸侯之孝并没有多做解释,更多的是讲之后的章节。 庄洵有些头大,第一次觉得教课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这个太子还不是一般的太子,他的君父也不是一般的君父。 怎么办,在教天子章时,总不能和太子说“无念尔祖,聿修厥德”吧? 他们李氏先祖在忠孝一途上有什么值得他学习纪念的? 先帝的皇位是造反来的,当今的皇位得来的也不是那么正,真让他思念先祖,以先祖之德行修养自己的德行…… 庄洵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头疼了。 所以不能那么教。 庄洵看着案上的《孝经》发呆,所以儒家将君定为帝王,他很不好教孩子啊,满宝拿回来的那些杂书上说的不错,若君为百姓,那这世间许多的东西便能解释得通透了…… 庄洵无意识的胡思乱想着,等他反应过来他想了什么的时候,他狠狠地吓了一跳,然后连连摇头将心中的杂念去除。 可思想从不能受身体的限制,明明告诉了自己不要想,他还是没忍住继续去想。 若将君定为百姓,忠君是忠于百姓,那这世间的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但这也是很危险的。 他不确定皇帝和太子会怎么想,若是朝臣和天下士人想的不是忠于君王,而是忠于百姓,那这皇朝还是他李家的皇朝吗? 如果他们不认同这个观点,他脖子上的脑袋还能保住吗? 庄洵开始计算起自己要是口无遮拦像教三个孩子一样全无保留的教导太子,自己能活着出宫的几率。 最后他幽幽一叹,决定先静观其变,在此之前,还是先平庸些吧,或许,他可以先不讲天子和诸侯之孝,先从庶民之孝讲起? 这么一想,庄洵豁然开朗,没错,先从庶民之孝讲起。 庄洵想通后呼出一口气,这才把案上的书收起来,起身往外看去,发现天色不知何时竟然暗沉了下来。 庄洵大惊失色,连忙往外去,就见三个弟子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吃瓜果,听到脚步声一起扭头朝后看来。 庄先生问:“这是几时了?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三人立即起身,满宝道:“先生,我们都吃过晚食了,过来看见您在发呆,便坐在这儿等等您。” 白善将盘子端起来,“先生,您要不要吃一块儿?” 庄先生沉默了一瞬道:“怎么不叫我?为师要出宫的。” 他是住在宫外的,每日进宫上班,除了当值的时候都要出去的。 白善不在意的道:“时间还早呢,宫门还没落锁,不打紧的,您一看就是在想事情,所以我们不打扰您。” 白二郎却告状道:“本来我是要叫您的,但他们两个都说人想事情的时候最讨厌被打扰了,愣是不让我叫您。先生,要是我叫您了,您讨厌我吗?” 庄洵看着目光炯炯的三人便知道他们拿他打赌了,他气得吹了一下胡子,然后道:“不讨厌。” 周满和白善吃惊的瞪大了眼睛,白二郎得意洋洋的看着俩人,书楼两天的当值妥了,哈哈哈哈…… 庄先生没有吃他们的瓜果,直接甩着袖子出宫去了。 三人目送先生的背影消失,白善和满宝皆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白二郎喜滋滋的道:“明天正好是我当值书楼,你们谁来呀?” 白善道:“我时间充裕,随便哪一次都行。” 他看向满宝。 满宝叹气道:“我来吧,你们把书单给我。” 最近天气晴朗,书楼当值就是把书拿出来晾晒,下午再收回去按照顺序给摆回去。 因为宫中内侍识字的人不多,而且书籍珍贵,这样的活儿自然不能交给内侍来做。 以前崇文馆里只有太子一个学生时,这些事是东宫的侍讲和编纂们干的,现在崇文馆里多了二十九个学生。 这种事当然是他们来干了。 不过为了不出错,少损伤书籍,所以书籍都是分批晾晒的,每天三个人当值,二十九个人轮流干。 明天正好轮到白二郎和封宗平易子阳三人。 第二天一大早,满宝在院子里读了一篇课文,伸了伸胳膊腿后就到了书楼。 内侍们已经把晾晒用的桌子等搬了出来,院子里只余俩人走过的通道,其他密密麻麻摆了桌子。 萧院正和刘太医郑太医从太医院里过来时,正好看到满宝抱着书从东侧的书楼里出来,怀里抱了七八本书,放到桌子上便开始摊开晾晒。 萧院正忍不住惊讶的停下脚步,“周小大人,这晾晒书籍怎么还要你亲自来?” 好歹也是五品官吧,这崇文馆里可没几个人比她品级高的。 同样搬了书出来的封宗平和易子阳乐,满宝一脸深沉的道:“萧院正,我想事情的时候喜欢做点儿事情。” 封宗平和易子阳更乐了,直接笑出声来。 萧院正怀疑的看着他们,俩人对上满宝的眼睛,立即嘴巴紧闭,表示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转身跑进书楼里继续搬书了。 等三人把书单上的书都搬出来晾晒好,时间也差不多了,封宗平和易子阳去上课,满宝则继续修她的书去了。 今天庄先生第一次上课,他先讲了开宗明义第一章,然后直接跳到了第六章讲庶民之孝。 太子坐在下面颇有些无聊,不过听着听着,倒慢慢喜欢上了,因为庄先生讲课喜欢寓言,听他讲课就跟听故事一样,倒也不是十分无聊。 当然,最主要的是,庶民之孝很少与太子扯上关系,以衣食赡养父母对他这个一国太子来说还是不难的,他没有听出庄先生在暗示他要孝敬皇帝,所以今天的课堂内容完全与他无关嘛。 太子听得津津有味。 同样的内容,白善和白二郎再上也听得津津有味,因为先生寓言的故事变了。 第1521章 孝敬 课堂的最后,庄先生笑道:“虽为庶民之孝,你们或许不缺衣食奉养双亲,但百孝相通,你们若能赡养父母衣食,哪怕所花费的金银不是你们所得,我想,他们也会很开心的。” “所以,下一次休沐,你们回去后就给父母或祖父母送一样东西吧,或是一套衣服,或是奉一碗饭食。” 见大家表面上恭敬的应了,庄先生便微微一笑道:“我会问的。” 众人:…… 第一次碰见先生压着让给家长送礼的,学生们略微有些苦恼。 太子感受不到他们的苦恼,因为他不觉得这事与他有什么相关,但下午在太极殿里处理政务晚了,不得不留下与父母一起用饭时,太子夹肉吃得正欢,抬头见一旁的母亲似乎胃口有些不好,便从身前盘子里夹了一筷子青菜给她,“母后是苦夏了吗?” 皇后微愣,然后笑道:“是啊,这天越发闷热了,所以这两日胃口有些不好。” 皇帝便也不由关怀的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喜欢请太医,因此想了想后对太子道:“让周满没事到太极殿来走一走,看可有什么消暑的法子。” 皇帝道:“这才五月呢,你就苦夏了,那到了下个月怎么办?” 皇后这次倒没反驳,见他光吃肉不吃菜蔬,便笑道:“陛下也别说我,您这两日出的汗也有些多,太医都说了,让你少吃些肉,多吃菜蔬瓜果。” 皇帝低头吃饭不语。 皇后扭头看向太子,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太子微愣,看了眼离自己特别近的菜蔬,再看父皇跟前全是肉多,想了想,便也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父皇多吃菜。” 夹完了觉得不够,太子还示意吴公公把他身前的菜蔬都端到皇帝跟前去。 吴公公战战兢兢,迟疑的挪步上前。 皇帝看着碗里堆尖的青菜,忍不住吹了吹胡子,但抬头看了皇后一眼,再看一眼太子后默默的抬起筷子吃了。 算了,好歹是太子夹的。 说起来,几个儿女中,也就只有老三和明达会往他嘴里塞吃的,太子这还是第一次给他夹菜呢。 就是可惜,这菜不是自己喜欢吃的。 欢喜虽然打折了一半,好歹也是欢喜不是? 吴公公见皇帝竟然吃菜了,手脚立即麻利的上前端起青菜盘子放到皇帝跟前。 皇帝看了眼正啃鸡腿的儿子,便也点了远远的一盘青菜道:“给太子端起,天气热,多吃些菜蔬,少吃肉。” 皇后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父子互相伤害,胃口也好了一些。 两个儿子的胃口都像他们父亲,只喜欢吃肉喝酒,不喜欢吃青菜,明达那孩子也是,明明体弱不能多吃肉食,也总是馋肉。 太子吃饱喝足,又和皇帝加了一下班,天彻底黑下来,各宫门都要落锁后他才把分给他的折子批完,交给他爹后就要拍拍屁股走人。 想到今日庄洵说的,子女代父母之劳,庶子尚且要分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孝父母,他不用像庶子那样劳顿,但叮嘱一声还是可以的。 代劳就不必了,先不说他愿不愿意的问题,他真提出代劳了,他爹说不定还以为他想抢皇位当皇帝呢。 于是太子尽量表现得真诚些说了点儿废话,“儿臣先告退了,父皇也早些歇息,莫要熬夜伤身。” 皇帝点了点头,让他走了,秉持着礼尚往来的规矩,还叮嘱吴公公道:“多点两盏灯笼,小心脚下。” 吴公公恭谨的应下,和宫人们将灯笼挑亮些给太子照路。 等太子走了,皇帝这才扭头问古忠,“今日太子也没对着朝臣发脾气?” 古忠想了想后弯腰道:“今日殿下心情好,并没有发脾气。” 皇帝颇有些莫名其妙,“竟还知道关怀朕了,这是怎么了?” 古忠觉得皇帝是怀疑太子黄鼠狼给鸡拜年,立即道:“听说今日上午太子去崇文馆里上的是《孝经》。” 皇帝很惊奇,“孔祭酒上的?他上《孝经》有什么稀奇的?朕记得他早几年没少给太子讲《孝经》,也没见太子听进去多少,倒是没少跟朕别苗头。” 古忠笑道:“是一位叫庄洵的侍讲讲的,陛下前不久才封了他九品侍讲的官儿,让他进东宫讲课。” 皇帝一听,反应过来,“周满和白善的老师?” “是。” 皇帝就放下笔,摸着胡子思考起来,“周满和白善且不说,都是纯孝之人,他们那个师弟,叫白什么的,也孝敬父母吗?” 古忠哪儿知道? 不过他依然弯腰笑道:“那位白公子不仅能进国子监,还能进崇文馆,自然是孝顺之人。” 皇帝思考起来,半响后道:“孔老二什么都好,就是讲《孝经》比不过人,脾气也暴,太子脾气像朕,他再那么啰嗦,难怪太子听不进去。” 古忠:…… 是谁每次太子不听老师讲课就大骂太子狗脾气的? 这会儿倒是知道太子脾气像您了。 古忠僵笑着应下,目光在殿内一扫,发现只有他徒弟和两个宫女在,放下心来。 嗯,很好封口,刚才的话应该传不出去。 这番话的确没传出去,但昨天太子不仅友好的和帝后共进晚餐,皇帝还关怀了一下太子走夜路的灯光问题却传了出去。 满朝,满宫都知道了。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和皇帝的关系更和缓融洽了,太子还没意识到的时候,他在朝中的行事更顺畅了。 连一直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魏知都难得对他露出了笑脸,休息的时候还和他闲话,“殿下今日处理的胜州来的折子不错。” 太子矜持的点了点头,心里也忍不住欢喜。 就是他爹也很少能得到魏知的夸赞的。 一旁的老唐大人闻言后笑道:“近日天气炎热,皇后娘娘凤体欠安,殿下何不提议让娘娘去大明宫里避暑?” 皇后去了,不趁机提议一下让皇帝也跟着去吗? 这也是孝敬嘛。 一来二去的,父子间的感情自然就好了。 父子感情一直很好的老唐大人对此深有体会。 第1522章 吃坏了 太子和皇帝脾气有些扭,却是真孝顺皇后的,今日他已经让周满抽空过太极殿来看皇后了。 等下午休息时去看皇后,见她的脸色没多少改变,便想起老唐大人的话,于是道:“母后不如移到大明宫去避暑?” 那里距离龙首山更近,而且就在渭河边上,夏天要凉爽一些。 不过大明宫那边现在停工了,很多地方都没修建好,也就只有含元殿能住人。 皇后迟疑道:“你皇祖母这几日身体也不适……” 太子便道:“那让皇祖母也去。” 他想了想后道:“让父皇去劝说皇祖母吧,他最近不也觉得热得很吗,干脆一块儿搬过去算了。” 皇后想了想,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便笑问,“既如此,就让你媳妇也搬过去吧,眼见着就要进六月了,天气越来越热,她怀着身孕也辛苦。” 太子没反对。 于是太子孝顺,让帝后搬到大明宫避暑的事儿就定下了,当然,帝后也孝顺,于是把皇太后也给带过去了。 皇室一派和气,他们其乐融融,朝臣的日子也跟着好过起来。虽然个别人心里很焦躁,但像魏知这样的老臣才不管呢,太子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皇帝和太子的关系也在好转,他们脑抽了才会跟着那些人一起急。 大明宫就在东宫的东北方向,已经出北城去了,皇帝说搬就搬,折子和当值的大臣直接到含元殿里听宣,却苦了满宝。 之前给太子妃请脉,她迈着小短腿从崇文馆走到西府就行,一点儿也不远。 但这会儿得换到大明宫去,别的不提,她得先出宫城才能去大明宫,就算是出宫的路上有马车坐,那也远着呢。 这样一来,直接把她休息的时间和下午教徒弟的时间给压缩了。 好在郑辜他们最近把宫里的人普遍扎了一遍,收集了不少脉案,而且因为一直重复扎的一些针法,现在就算没有满宝盯着,那几种针法也能扎了,她这才轻松点儿,不然她得跑断腿。 皇后估计也知道她难,在她跑了两天后便笑道:“以后你从西内苑那里过来吧,那样快些。” 满宝一愣,问道:“西内苑能过大明宫?中间不是有河隔着吗?” 皇后笑道:“河上有船,你坐了船就能过来。” 满宝惊奇得不行,第二天特意早早拿着皇后的手令去了西内苑。 水上当值的侍卫和内侍看着满宝手上的手令,再抬头看一眼太阳,忍不住道:“周小大夫,您平时不是上了午时,吃过午饭才去给太子妃看诊的吗?今天这才巳正呀。” 来的好像是有点儿早。 满宝脸微红,强撑着道:“今日崇文馆不忙,所以我来早点儿,怎么样,能不能坐船过去?”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们得等尚食局那边送东西来了才走,这船每日来往的次数是有数的,不能少走,也不能多走。” 西内苑距离大明宫并不远,他们的北边都是龙首原,没有宫墙,也没有城墙,南边就是东宫,但到大明宫的宫墙处没接上,所以有个口子。 那个口子便是河水。 水从龙首原上来,流经西内苑后分成两股,一股流向宫城,一股则流向大明宫,在大明宫内还挖了一个很大的湖,经过湖后才又流出宫墙往内城去。 可以说,这两条水贯穿了京城,因此水源很要紧,沿途都有禁军巡视。 帝后住到大明宫去,有些食物是直接送到了那边,但还有许多东西要先进宫城才又转到大明宫。 所以这条河便通着给那边送东西。 因为满宝来得早,平时都是午时才出发的船在接到尚食局送来的东西后便出发了。 坐在船上,满宝兴奋地不行,她看着清澈的水,坐着船出了西内苑,不一会儿便又到了大明宫宫墙下,直接坐船进去。 墙内有个小码头,码头上也有禁军把守,满宝都还没能欣赏到河上风景就得下船了。 她颇为惋惜。 在太子妃那里玩的长豫和明达听到满宝一脸惋惜的感叹,忍不住笑出声来,长豫道:“你想看水上风景,我们叫了船去湖里玩好了,哪需要特特跑去河上看?” 明达笑着点头,道:“那段河也不长,水里还不许种花种草,有什么好看的?还是湖好看些,现在湖中也有荷花苞了,正好呢。” 这么一说,大家都想去湖里玩了,就是太子妃都忍不住心中一动,“我突然想吃莲子了。” 长豫公主:“大嫂你现在的口味可真够怪的,刚还说想吃大蒜呢,这会儿就又换成莲子了。” 太子妃就摸着肚子笑道:“这可不是我想吃的,是肚子里的孩子想吃的。” 长豫看着太子妃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打了一个抖,她悄声问满宝,“这肚子还会打下去?” “那是当然了,这才哪到哪儿呀。”满宝道:“起码还得大两倍。” 满宝从小到大不知道见过多少孕妇,不说医馆里见过的孕妇,就说村里和自家的几个嫂子,她可没少看她们怀孕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起来。 她道:“等着吧,下头两个月,那肚子就跟吹气球似的大起来了,对了,您可以换食谱了。” 孩子进入了另一个阶段,需要的营养也有些变化,所以得换食谱了。 太子妃点头,笑道:“本来在东宫的时候我胃口都有些不好了,幸亏搬到了这边来,凉爽了许多,胃口又好了。” 和太子妃一样胃口变好的还有皇后,以及皇帝。 好到皇帝一口气吃了六个甜瓜,成功的把自己吃坏了肚子,满宝和明达她们玩到一半就被古忠亲自来请过去了。 明达和长豫担心不已,于是跟着满宝一起过去。 走着去的路上,古忠委婉的和满宝表达了皇帝的意思,这个吃甜瓜吃多了的事最好不要写成医案。 因为写成医案就要上交到太医院,上交到太医院,朝中的大臣就会都知道,不说皇帝,就是古忠都能想到明天魏知该怎么上谏了。 所以,还请满宝能够帮着隐瞒一二,我们悄悄的看病,悄悄的开药喝药治好就好了。 第1523章 入案 悄悄地是不可能的,医案也是一定要写的,不然皇帝要是出了事,是算她的,还是算古忠的? 不过当着古忠的面满宝没把这话说出口,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应和,这是跟萧院正学来的本事。 当上位者有不好的要求时就这么糊弄着,过后该怎样就怎样,照着规矩来总是没有错的。 尤其是这种不是很严重的后果,那更得照着规矩来。 不然,因为你不守规矩,本不是很严重的后果变得严重了怎么办? 除非是像中毒这样的严重后果,上位者下令说不准外传了,太医们才会悄悄的写秘密医案,暂时不入册。 但等尘埃落定了,该入册的还是要入册的。 到了皇帝住的宫殿里,皇帝正捂着头靠在榻上,一手还按着肚子,脸色有点儿发白。 皇后坐在一旁,脸上有些焦急,看到满宝便脸色一松,连忙招手,“周小大夫快来给陛下看看。” 满宝开了药箱拿出脉枕来上前请脉。 古忠是一个很贴心的内侍,因此在路上他就把皇帝的症状说了个大概,包括今天午食吃了什么,吃完午食后没多久就吃了甜瓜,一共吃了几个,说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满宝很机灵的没有再问让皇帝难堪的问题,她摸了一下脉后道:“凉到了,陛下很痛吗?” 甜瓜是凉性的,本来就不宜吃太多,皇帝还一口气吃了六个,这不仅是撑到了,还凉到了。 皇帝依旧捂着脑袋,微微点了点头。 不是很痛,是非常痛啊,没见他都一声不吭吗? 满宝想了想,觉得熬药也得一会儿,而且他刚吃了午食就吃凉瓜,这会儿再吃药,可能会把肚子吃得更坏,于是道:“那我给陛下扎几针?” 她道:“正好我药箱里有药,扎完了针,我再给您灸一灸,下午些再吃药吧。” 皇帝疼得额头都冒冷汗了,点了点头,便在古忠的服侍下去换衣服。 他把外衣都脱了,就披了件中衣躺在榻上,满宝掀起他的衣摆,在他的大肚子上按了按,见他忍不住嘶的疼出声来,便捻了针,找准了穴位扎下去。 满宝扎了六针,捻了一会儿后皇帝脸色慢慢变好,紧蹙的眉头松开,慢慢的呼出一口气,总算是不那么疼了。 虽然不是很疼了,但肚子依旧隐隐作痛,反正不是很好受。 满宝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干脆在他的手臂上也扎了两针,让他彻底放松下来。 皇帝一边感受着腹中的隐隐作痛,一边暗想,周满的这针还真有用,难怪太医院那帮人对他封她为五品官没多大反应呢。 心里想了一些事情,皇帝就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感觉就眯了一瞬,等他再回神时,周满已经把他身上的针都拔了,手上正拿着什么东西烘着他的肚子,暖洋洋的,让他身上还冒了些汗。 坐在一旁的皇后见他醒来便笑道:“陛下睡了有两刻钟了。” 皇帝惊讶,“这么久了?” 皇帝觉得背上的汗越来越多了,他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满宝就伸出手来按住他,“陛下,别动!” 皇帝就停住。 候在一侧的古忠冷汗都下来了。 满宝给他药灸,道:“这是暖胃的,您的肠胃着凉了,这是慢慢回阳的,您别乱动,不然会烫伤的。” 皇帝便彻底不敢动了。 明达和长豫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两双眼睛紧盯着她们爹的肚子,长豫口没遮拦道:“父皇的肚子比大嫂的还大些。” 皇帝这才发现两个闺女也在这里,顾不得会被烫伤了,立即拨开周满的手合拢好衣服,还从一旁抓过外衣盖在自己肚子上,涨红了脸道:“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他对皇后嗔怪道:“女儿们都大了,你怎么也不拦着?” 皇后连忙笑着道歉,拉了长豫和明达就要出去。 长豫便道:“有什么不能看的?父皇不给我们看,我们去找三哥,三哥的肚子比父皇的还大呢。” 满宝见灸不成了,便放下了手里的东西,闻言顺口接了一句道:“恭王太胖了,再胖下去,于身体有碍。” 皇帝一听,立即关怀的问道:“可我看他身体健壮得很,不像是身体有碍的样子啊。” 满宝道:“陛下不信可以找太医院的太医们来问,这世上什么事儿都是适中才好,胖瘦也一样的,并不是越瘦就越好,自然也不是越胖便越健壮,身形的话,像太子那样的就差不多了,陛下和恭王都有些胖了。” 满宝道:“不过陛下是微胖,除了吃的肉太多外没什么大的毛病,但恭王嘛,他吃太多肉了。” 满宝觉得恭王就是太有钱了,这才能在正当年的时候吃成了那样。 要知道他今年可才二十三岁呀,这就挺着一个大肚子了,那年到而立的时候怎么办? 皇帝便思考起来,然后看向满宝,眯起眼睛道:“不然,你给太子调理调理?” 满宝摇头道:“恭王不用调理,不给他吃肉就行,然后每天绕着宫城跑一圈,不到俩月肯定能瘦。” 皇帝面色一沉,问道:“你这是在作弄他呢?” “不是,”满宝摇头道:“陛下您要是不信就让恭王这样俩月,他要是不瘦,我,我……”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不要俸禄俩月。” 皇帝忍不住讽刺,“好大的决心啊。” 不过皇帝却是信了七分,他不觉得周满会拿自己的俸禄开玩笑。 满宝收好药箱,皇后也把两个女儿送到偏殿回来了,皇帝立即把周满刚才的话告诉皇后,和她商量起是不是让老三瘦一些。 皇后连连点头,她早就觉得老三太胖了,只是不管她怎么劝,那孩子就是喜欢吃肉,还不爱动,这就一天胖过一天。 满宝放好药箱,看向古忠,“我给陛下开张药方吧,抓了药后熬着,一个时辰后喝,晚上饭后再喝一碗就差不多了。” 古忠连忙奉上笔墨。 满宝一边写药方,一边叮嘱,“晚上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可以多吃些青菜,最好是吃粥养胃,甜瓜别吃了,也不许吃寒冷和冰的东西……” 满宝一一叮嘱过,将药方写了两份,岸上自己的印鉴后交给古忠一份,自己收了一份。 古忠看见了,不过什么都没说。 真的不给周满入案,回头出事他也脱不了干系,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 第1524章 玩耍 皇帝对此一无所知,拉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觉得周满既然过来了,干脆给皇后也看看。 “皇后近日胃口有些不好。” 满宝摸了摸脉后道:“是苦夏,这个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您的身体弱,屋里别用太多冰盆,还是用扇子扇风吧,或者在透风的地方坐坐也不错,晚上小心着别受凉……” 满宝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好多话,就连一旁听着的皇帝都觉得她太过啰嗦,倒是当事人皇后听得津津有味。 等终于把她送走,皇帝便长舒一口气道:“年纪看着不大,怎么就这么絮叨?” 皇后笑问,“陛下现在肚子还疼吗?” 皇帝感受了一下,摇头道:“别说,她这针灸还是挺有用的,我听太子说,他们太医署要分科教学,其中有一门就是针灸。” 皇后也觉得好,别看她今年夏天还是苦夏,其实比往年要好一些了,去年这会儿她身上很不舒服,尤其是柳絮飘飞的时节,她一度觉得活不过那个夏天。 皇帝这是第一次被扎针,他都觉得不错,更别说皇后这个经常被扎的人了。 也正是因此,皇后才那么尽力的说服皇帝重整太医署。 周满那一身的本事,若能照他们折子上写的那样,教授弟子后传到各地医署,然后为天下百姓看疾,那不知有多少人可以受益呢。 皇帝也开始认真思索起这事来,而且他想的比皇后更深些,“针灸用到的药少,花费应该也会少些,一些贫苦百姓也能用。” 皇帝的手指忍不住敲了敲大腿,沉吟道:“到时候每年从国库中拨一笔银子下去,各地医署都收购一些常用的药材,也可赈济买不起药的病患。” 皇后连连点头,“正是这个意思。” “不过,这个章程却要定好,免得真正该帮的人没帮到,倒喂饱了一些硕鼠。”皇帝想了想,扭头和古忠道:“这事是太子在做,把他叫来,朕问问他那边可有章程了?” 古忠连忙应下,躬身退出去让人去宣太子前来。 他才吩咐好要转身回去,便见侧殿里才走没多久的周满乐呵呵的和两位工作坐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周满和长豫公主正仰头哈哈大笑,就是明达公主都笑得弯了眼。 古忠微微摇了摇头,转身回去。 殿里的帝后也隐约听到了笑声,问道:“她们笑什么呢?” 立即便有宫人出去问了,很快便打听回来,“周小大人在和公主们说她小时候在村里河边玩儿的趣事呢,两位公主都很喜欢。” 岂止是喜欢呀,要不是满宝说太阳太大,不想晒太阳,俩人都差点拉着她一起去河边挖泥巴玩儿了。 河嘛,大明宫也是有的。 而且因为大明宫没有修建完成,占地又广,所以颇具野趣。河边完全没有被经营过,该长水草的地方长着水草,该有泥巴的地方也有泥巴,甚至一些水草茂盛的滩涂里还有野鸭子呢。 一点儿也看不出是皇宫来。 总算是等到太阳下去不那么毒辣了,拉着满宝和明达到河边的长豫看到被惊吓飞起的野鸭子,忍不住高兴的哇哇大叫起来。 满宝不觉得惊奇,但很想知道水草里有没有野鸭蛋,于是把裙子一提,一绑,撸了袖子就往草丛深处走。 长豫立即跟上去,明达也想去,却被宫人眼疾手快的拉住,“公主,您可是不能受凉的。” 明达有些惋惜,便站在岸边等她们,还给她们指方向,“再上来一些,刚才那只野鸭子是从上头飞走的……” 满宝扒拉着滩涂上的茂盛水草,最后和长豫公主找到了一个干草窝,扒开一看,看到五个青白色的鸭蛋。 俩人都忍不住呀了一声,伸手就去拿。 满宝还摇了摇,特别开心的道:“日子都不长,都可以吃呢。” 长豫拿了三个,满宝拿了两个,俩人高兴的挤出水草丛上去,将鸭蛋给明达看。 明达也新奇得不行,“这怎么吃?” “可以和韭菜炒着吃,”满宝道:“韭菜炒鸡蛋好吃,那炒鸭蛋应该也好吃。” 反正都是蛋。 长豫舍不得全吃了,于是拿了一颗道:“这一只我要洗干净放到案上供着,谁也不许吃。” 明达也想要一颗,于是捏了一颗在手里,满宝无所谓,直接把手里的两颗蛋都交给宫人,“这蛋也就能放二十来天,天气热,你要是不吃它也会坏的。” 明达惋惜,“就没有办法让它不坏吗?” “有呀,看看它是不是种蛋,要是种蛋,找一只母鸡孵着,这样蛋就变成了小鸭子,小鸭子长大还能再下蛋,这样不就坏不了了吗?哈哈哈……” 满宝是说着玩儿的,结果明达和长豫竟然当真了,俩人一想,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决定拿回去让人找来一只母鸡孵蛋。 “这可怎么看是不是种蛋?” 满宝一愣,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她娘选蛋的步骤,挠了挠脑袋道:“得点上油灯,然后把蛋对准油灯照,照着照着,就看出是不是种蛋了。” 一旁的宫女内侍们:…… 有一个宫女进宫前年纪不小了,知道怎么看,于是上前一步道:“公主,奴婢知道怎么认。” 于是一行人便跑回了宫殿,直接拉上窗帘,点上油灯,对着选种蛋。 运气很好,五颗蛋里有三颗是种蛋,明达和长豫选了一颗看上去觉得顺眼的,然后看向满宝,“你真的不选一颗吗?” 满宝对养鸭子不是很感兴趣,她的小庄子里就有很多鸭子,没必要大老远的在皇宫里养。 但她难得和小伙伴有一件共同的事情做,因此想了想后便拿起剩下的那一颗,点头道:“行吧,不过我不方便带着,你们帮我拿?等找到了抱窝的母鸡放在一起孵蛋。” 明达立即点头,从她手里接过鸭蛋笑道:“我来帮你保管。” 一旁的宫人见她们总算商量好了,便委婉的提醒道:“周小大人,时辰不早了。” 满宝往外一看,这才惊觉时间飞逝,这会儿竟然就快要到吃晚食的时候了。 她立即起身,“我得回去了,不然一会儿船要停运了。” 最主要的是,她还得把医案上交到太医院呢,今天晚上太医院也不知道是谁当值。 第1525章 规矩 很不巧,今天是萧院正当值。 所以等满宝踩着落日的余晖进入太医院,上交医案时,萧院正紧张的站了起来,“陛下吃坏了肚子?” 满宝点头,“肠胃受寒,又过于饱食,大约是发了炎症。” 萧院正看着满宝写出来的脉案,看到只有她一人进行了诊断,不由焦急,“怎么只叫了你一个过去?” 满宝道:“我当时正好在大明宫。” “太医院在那边也留了太医的。” 毕竟皇室大半的人现在都在大明宫那边,太医院自然也往那边派驻了太医,只不过两宫相距不远,所以宫廷这边也留了一位太医。 除了周满,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排班两边当值了。 给皇帝看病,必须得两个以上的太医的,哪怕其中一个只做记录,那也是一种见证,这是规矩。 萧院正以为满宝不懂这个规矩,毕竟她是第一次给皇帝看病嘛。正想提醒一下她,满宝就道:“古大人一开始暗示了不要入医案呢。” 既然兼任了太医院的太医,满宝当然会了解清楚太医院的规矩,这种规矩她还是懂的。 为此,白善还专门与她研究了一下,最后看了太医院诸多案例的俩人得出一个结论,太医院的规矩就是一切听从皇帝的,无伤大雅的事听从皇帝定下的规矩,大事听从皇帝个人的决断。 在此基础上随机应变。 所以满宝就了解了一下皇帝定下的规矩,这就算完了。 当时研究完太医院的规矩时,俩人还觉得太医院太没有朝臣的傲骨了,怎么能什么都听皇帝的呢? 这会儿好处就出来了,一听说古忠想不入案,萧院正立刻什么都不说了。 古忠是皇帝的心腹,这话怕不是古忠说的,而是皇帝说的吧? 萧院正转身让到一边,让满宝入案。 谁知道满宝填好案卷,又将脉案和药方夹进去放好后还给他看,“萧院正,我第一次入案,你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萧院正:“……” “周小大人其实不必特意给我看的。” 满宝道:“可这给陛下看病不是得有两个人的印鉴吗?那会儿没人,这会儿您又正好在这儿,您顺道帮我印上一个呗。” 日后查案宗的时候,若是有问题也有人给她做个证。 萧院正:“周小大人,这话不必明说出来。” 见已经脱不开身,萧院正倒也干脆,他拿起案卷认真的看了看,点头道:“写得标准,没什么问题,不过我没有亲看过陛下的脉,可不能给你签印。” 满宝也不勉强,点了点头道:“好吧,那就这么入案了。” 反正太医院的规矩是一切听皇帝的,只要没问题,案宗是不会被人查的。 萧院正指点着满宝将案宗归档,见左右只有他们两个,便干脆坐在椅子上叹气,“陛下也太贪欢了,甜瓜怎能多吃呢?” 满宝也想吃甜瓜了,于是比划了手指道:“吃了六个呢。” 萧院正:“……这也太不注意了,伺候的人怎么也不提醒,如此贪欢如何使得?” 满宝不以为意,逢年过节,她大嫂做的许多特别好吃的东西时她也会忍不住多吃的,经常要给自己开消食的山楂片,不过…… “陛下的确不该一次吃这么多甜瓜,可以分开吃嘛,早上吃两个,中午吃两个,下午晚食前后再吃两个就是了。” 萧院正忍不住斥道:“别瞎说,那还是过食,甜瓜寒凉,怎能一天之内吃这么多?” “但肠胃多半能忍受,不发病出来,过几日它就又自己调节好了。” 萧院正都震惊了,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安排自己身体的太医,一般人也就算了,贪口腹之欲,但你是大夫啊,你是太医啊。 好半响萧院正才咽下口水问,“这话你不会也对陛下说了吧?” “才没有呢,我又不傻,当时殿里还有许多伺候的人呢,起居郎不知道在哪儿窝着,我才不要在史书上留下奸佞的名字呢。” 萧院正就松了一口气,不然,就算她是五品修撰,就算她年纪小,他也得代太医院罚她。 “这话可不许再说了,尤其是对着陛下和皇室中人,不然他们真的贪口腹之欲出了什么事,你我都担待不起。唉,过两日魏大人就又要上谏了。” “多吃了几个甜瓜而已,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肠胃发炎也是会死人的。”见满宝一脸惊诧的模样,萧院正就摸着胡子道:“喝水都能死人,更别说吃甜瓜了,这很意外吗?” “可这不都是意外吗?”满宝道:“喝水死人到底是极少数,怎能放在有因可循的案例中呢?” 萧院正:……我和你谈意外,你跟我论医理? 萧院正顿时不太想和满宝说话了。 见她有絮叨下去的趋势,萧院正立即抢在她之前开口,“周小大人还不回崇文馆吗?我看这天色渐暗,各宫就要落锁了吧?” 满宝这才惊觉时间过得飞快,这会儿天都快要黑了。 她立即起身告辞飞快的离开。 她到底年纪小,出了太医院,拔腿就往东宫跑,一点儿也不注意形象。 在宫中疾跑也是忌讳,但沿路的宫人看清楚是满宝后,再抬头看一眼天色,默默地当没看见。 满宝一溜烟的跑进东宫,这才停下来出气。 白善正拿着一本书在不远处看,顺便等她。 见她跑进门来,便“哎”了一声问道:“你去做什么了那么晚才回来?” 他道:“今日你的弟子刘医女还特地找到崇文馆去,说是有两个病症拿不准想要请教你,结果你不在,郑太医跟着去看了。” 满宝顺了气后道:“我今天去大明宫了,坐船过去的,还和明达长豫她们去摸野鸭蛋了,你不知道,大明宫那边可好玩了,它不像这边已经划好了道儿,人只能走人道,那边许多地方都还荒着,但为了不难看撒了许多的草种,其中有些月季长得特别好看,到处都是草……” 她这两天还挖到了三株这边皇宫里没有的植物呢,科科扫描了一下,发现靠近山脚的那边还有不少没收录过的植物呢,可惜这一时半会儿的她还到不了那边。 第1526章 因甜瓜而起 白善给满宝留了晚饭,就放在她的屋里热着。 趁着宫里的院门没落锁,还能自由的行走,白善跟着她到了她房里,看着她从炉子上把饭菜拿下来,道:“先生今日没课,在书楼里看了一天的书,我听人说,崇文馆没给先生安排其他的任务。” 满宝道:“不急,等他们知道了先生的本事,自会让先生参与修书的。” 崇文馆的侍讲们也不是单给他们讲课而已的,平时也要做些修撰或注解的工作的。 还有做一些文字研究等,偶尔还要到詹事府里帮忙查找整理材料,就好比弘文馆里的学士要去六部听差或御前行走一样。 也很忙的。 但现在庄先生就很清闲。 工作清闲并不是好事,那代表着你的能力没被认可。不过满宝不觉得有什么,她刚当大夫时也很清闲,没几个病人愿意找她看病,但时日久了,本事显露出来,不仅病人喜欢找她,连大夫都喜欢找她了。 “所以时间能见证一切,”满宝道:“且等着吧,先生不会着急的。” 庄先生才不着急呢,他每天在书楼里看书也很自得其乐,他三天才两堂课,一堂《孝经》,一堂《道德经》,而且太子还不上《道德经》,他想怎么讲就怎么讲,没多少忌讳。 别说,除了讲《孝经》时比较纠结外,庄先生没什么烦恼了。 本来隐隐有些看他不起的崇文馆侍讲编撰们在见到庄先生的花白胡子后,哪怕秉持着尊老爱幼的传统也不能像对新人一样的指使他干粗活儿。 毕竟,孔祭酒是馆事,崇文馆里的侍讲也多学儒家经典,便是不能做到老吾老,尊老还是做得到的。 何况,人家还有三个嫡亲弟子在崇文馆里呢,不说周满的官品,就是看在白善的面子上也不会有人特意为难他。 不错,看在白善的面子上。 虽然才入学不到一个月,但馆里的侍讲们已经发现了白善的聪慧,除了偶尔提的问题刁钻些,让他们难以回答外,这孩子是真的聪明。 连杨和书都忍不住私下和唐县令说,“他要是早生十年,刚好能与你做一对,一起闯荡国子监,孔祭酒说不准真的会忍不住将你二人都逐出国子学。” 唐县令一听就知道白善有多刁钻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两天,他进宫办公时便忍不住转到崇文馆来看他们,“我家庄子里的瓜果熟了不少,可惜你们都在皇宫里,不然还可以给你们送一些。” 满宝还在念念不忘皇帝吃的甜瓜,问道:“有甜瓜吗?” 唐县令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点头乐道:“本来没有的,不过现在京里有不少人卖甜瓜,你要吃,等你们下次休沐出宫,我给你们买一些。” 去年的这个时候满宝他们还没进京来呢,因此不知道京城这会儿就盛产甜瓜了,忍不住问道:“京城的甜瓜这么早熟吗?” “不是,”唐县令压住笑道:“也就是一些庄子提前在屋里或温汤附近种的熟了,其他的估摸着还得再等上十来天才出来呢。” “那怎么京城街上就有卖了?”能够在温汤附近种甜瓜的人家会往外头卖吗? 而且那价钱怕也不是一般的甜瓜能比的吧? 唐县令笑道:“本来这些甜瓜多是留着自己吃或送礼用的,卖出去也不赚什么钱,但从昨日开始,京城便冒出了好些商贩,拿着甜瓜说是陛下都喜欢吃的甜瓜,一个便要半两银子呢。” 那么贵的甜瓜,唐大人当然是不吃的,不过等到白善他们再休沐那就是六月初一了,那会儿地里种的甜瓜,最早的一批应该也熟了,价钱必定会下来,请他们吃几个还是可以的。 满宝立时不说话了,她这两天去大明宫看太子妃都特意绕着正殿走,能不碰到皇帝就不碰到。 她把皇帝吃坏肚子的脉案入档,和知情的萧院正闭紧嘴巴,明明只告诉了白善一个人,白善也没往外说,但还是被朝臣们知道了。 满宝和萧院正打探过,知道第二天皇帝便照常去上朝,一整天下来一点儿事也没有,满宝还去给他又针灸了一遍呢。 结果下午门下省的官员去太医院核对医案时看到后皇帝新入的医案便查看了一下。 当然了,当时门下省的官员并没有太往心里去,萧院正也暗示过陛下不想这件事太多人知道,结果过了一晚上,魏知等朝臣还是知道了。 像赵国公这样的朝臣知道了这件事,最多当面笑呵呵的打趣一下皇帝,甜瓜好吃否? 结果魏知却去大明宫里堵着皇帝上谏了,认为他一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便是不爱惜国家;二身为帝王连这点儿自制能力都没有,如此贪欢,如此凭好恶做事,显然就要忘了当初为政的初衷。 他认为他必须要为皇帝敲响警钟,以防止他一步一步沦陷,越发的好逸恶劳。 于是骂得皇帝掩面道歉,这事儿才算完。 但这两天皇帝的心情很不好,借茬骂了好几个人,尤其京城里的不知道这么就掀起了一阵吃甜瓜的风气,魏知现在嘴上还没说,但皇帝依旧提心吊胆的,觉得他随时可能又要骂他。 不过皇帝没想到这次骂他的不是魏知,而是老唐大人。 唐县令笑道:“我父亲今日上书,认为京城的这股风气是因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故陛下今后行事更因谨言慎行,今日有人因陛下爱甜瓜而高价买瓜,那他日可能就有有心之人为了种植陛下心爱的甜瓜而拔麦毁稻,只为种植甜瓜。” 满宝目瞪口呆,“这么严重?” 连白善都惊讶起来,“谁会那么做?” 唐县令笑道:“一个甜瓜半两银子,两个就是一两,一亩的麦子都卖不出这么多钱来,百姓多愚昧,不会去想甜瓜多了就卖不出价,他们只看得到眼前的价钱,你说在甜瓜如此高价的情况下,你是种麦子还是种甜瓜?” 那当然是种甜瓜了。 有小庄子,且同样爱钱的白善和满宝心中暗暗回了一句。 唐县令道:“陛下今日叫我进宫就是为了这事。” 第1527章 做胭脂 虽然魏知和老唐大人的话很不好听,皇帝很不喜欢听,但他还是听进去了,还真怕农民们因为今年甜瓜的重利而改良田为瓜田。 所以特意召见了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令,让他们今年做好劝课农桑的工作,明年紧盯各大庄子的粮食种植,不许权贵带头改良田为瓜田。 也是因为这么忙,皇帝才一开始没想起来和周满算账,等他抽出空来时又把这事给忘了。 但满宝不知道啊,她一直悄咪咪的躲着皇帝走呢,连去给皇帝针灸都不亲自去了,而是仔细的教了教萧院正,然后就甩手给萧院正不管了。 萧院正巴不得从她这儿多学点儿针灸的本事,跟着满宝去偏殿,找了两个肠胃有些不好的内侍扎了两次针,确认没问题后就毫不介意的顶着皇帝的寒气去给皇帝扎针。 因为有人去代自己受过,所以满宝虽然躲着皇帝,却依旧每天都往大明宫里跑,偶尔时间宽裕,在看过太子妃后就和明达长豫到处去玩儿,还顺手给明达公主调理身体。 一开始见满宝连脉案都不出就给明达公主扎针,明达的宫女内侍们还想着拦一拦,但发现公主扎过针后胃口的确要好上一点儿,夜里也会睡得安稳些,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了。 算了,反正周满总不会害公主的,而且她给皇后扎针也很少入案。 陛下的后宫和别人的有点儿不一样,不说远的,便是先帝时,后宫都免不了有倾轧陷害。 当今的却很少。 便是有争风吃醋的事儿发生,也从不会祸及子嗣,皇后将后宫打理得很好。 也正是因为环境宽松,满宝才能这样自在的给明达扎针。 看到她们往脸上涂抹胭脂时,满宝还兴趣满满的表示她在崇文馆看医书时翻到一些胭脂方子,看上去很不错的。 计划着和明达长豫一起做着玩儿。 看着明达的老嬷嬷听着这些话,暗道:这要是在前朝或是先帝时,可不敢让公主们碰这样的药材和用这样的胭脂,谁知道这一件事里藏着什么样的祸端呢? 这会儿嘛,她们想玩就玩去吧。 于是,老嬷嬷就看着满宝撺掇着两位公主去和太医院拿了好多药材来,然后去小厨房里转了一圈后嫌弃厨房腥气重,三人一起蹲在回廊里就生火熬制起来。 满宝是不太能理解她们的,一边拿着小称称药材,一边问道:“厨房哪儿腥了?我进去转了一圈儿,明明挺香的。” 灶上还吊着高汤呢,听说是晚上要煮面条吃。 不过这是给公主们吃的,满宝是吃不着了,她得在晚食前从这儿出发赶回崇文馆,不然夕阳一落东宫会落锁的。 长豫道:“厨房里才杀了鸡呢,你竟没闻到那股血腥之气吗?” 满宝想了想,摇头,“人的血好像比鸡血腥。” 这话儿没法接,长豫干脆不接了。 满宝将称好的药材排序放好,明达和长豫则一人坐在一个小桌子前捣药材,她们的贴身大宫女亲自蹲在炉子前生火。 她们对周满和两位公主的能力表示怀疑,从没听人说过胭脂是用药材做的,胭脂不应该是用花做的吗? 明达和长豫只会坐着让人化妆,现在她们年纪还小,只贴了花钿,或画上额黄,连粉都不敷的,但宫女们却没少倒腾自己的脸,胭脂什么的也没少买。 买的多了,自然知道这胭脂是怎么做的,说白了,不就是红蓝花做成的吗? 好的胭脂会往里加其他的花调成更好的颜色和香气,哪有用药材做的? 满宝却很自信,带着明达和长豫又是捣药材,又是蒸煮,费了三天的功夫,就在皇后都快忍不住问时,满宝还让长豫从尚室局里拿来一块羊油。 别说宫女们了,就是老嬷嬷都看呆了,然后就看着满宝拿羊油化开和她们做了三天的浅紫色“胭脂”混在一起,本来颜色就淡的“胭脂”颜色更淡了。 满宝和好后放在一旁的冰盆里冻上,从上午盯到了下午,再一揭开罐子,里面便凝固了起来,颜色浅淡,可能是因为匀得不是很好,有的浅紫色,有的是奶白色。 满宝闻了闻,自觉还不错,于是得意起来,给长豫和明达闻。 俩人闻过,都点了点头,“香是香,但这是胭脂吗?” 她们虽然没用过胭脂,但她们也见过人用好不好? 明达迟疑道:“这是药膏吧?” 满宝道:“你们不是说,胭脂便是使人有好颜色吗,这就能让人有好颜色,自然是胭脂了。” 满宝将自己抄录下来的方子给她们看,“诺,上面都写着了,叫润胭脂。” 长豫和明达这才没再怀疑,而是一起看罐子里的胭脂问,“那这就可以用了?” “可以了。” 满宝用指腹抠了一些在手心搓开,然后就往脸上擦,最后擦手背,她看了一下手背,点头道:“果然不错。” 满宝立即跑去打开药箱,拿出三个小木罐,和明达长豫道:“我要挖一些。” 她们做的不少,一大罐呢,满宝虽然带来了三个木罐,但并不大,所以俩人一点儿也不小气的点头,让她挖了三小罐走。 满宝喜滋滋的提着药箱回东宫去了,她前脚走,皇帝和皇后后脚便到,一进女儿们的偏殿,皇帝便左右张望着问道:“周满在哪儿?” 长豫还在和明达研究这润胭脂呢,听见皇帝的声音立即冲出去,“父皇,母后,你们快来,我们做出了好东西呢。” 皇帝道:“朕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把着偏殿给烧了,一连三天朕都看见这边在冒烟。” 明达跑上前抱住母亲的一条胳膊,闻言笑问,“那您怎么这会儿才过来问?” 那当然是因为没空了。 最近黄河上游冰化,水还下得有点儿多,胜州刺史这会儿就让人快马加鞭来禀报黄河危急了。 皇帝吃多了甜瓜的事也不了了之,魏知已经在和户部计算今年要出的赈济粮款,不日就要送到胜州去了。 同去的还有工部,还是尽量不要让黄河决堤。 今天才把章程都定下,皇帝难得可以准时下班,恰巧今天偏殿又不冒烟了,他就好奇的叫上皇后一起过来看看。 第1528章 润胭脂 长豫和明达兴奋且自豪的将半罐子药膏拿出来给帝后看,“父皇,母后,这是我们做的胭脂。” 皇帝看着罐子里的东西,都不带停顿一下便大声的夸赞道:“好!我们的女儿都会做胭脂了。” 皇帝便是不用,也是见过皇后和其他嫔妃用的,自然知道胭脂是什么样,所以他觉得女儿们做的胭脂坏了。 不过见她们开心的样子显然还不知道,皇帝也不想打击她们,于是使劲儿的夸了她们一顿,转身却让古忠去挑些上好的胭脂给两位公主上来。 皇帝拉着她们的手笑道:“你们母后养育你们不易,这亲手做的胭脂就给你们母后用吧,你们用我给的。” 长豫和明达没多犹豫就应了下来,把胭脂罐子往母亲怀里一塞,便当是送给她的了。 皇后:……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胭脂”,半响说不出话来。 便是她见多识广,那也是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胭脂的。 看了皇帝一眼,皇后将怀里的“胭脂”交给尚姑姑,笑着谢过她们的孝心。 夫妻俩和两个小姑娘说了一会儿话,就在她们两个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带着“胭脂”走了。 回到正殿,皇帝就讨好的捏了捏皇后的手,对尚姑姑道:“把这胭脂收起来吧,梓童,朕抽空出一趟宫,亲自给你买上好的胭脂回来如何?” 皇后将手从他手里抽掉,笑道:“陛下,妾身没那么小气的,这好歹是孩子们的孝心,还是留着用吧。” 皇帝就又把手拉回来,笑道:“两个孩子折腾着做的,也不知道添了什么东西,颜色看上去还不好,孝心嘛,我们知道就好,不必用的。我这不也是怕她们不知深浅,万一用坏了脸怎么办?” 皇后这才给他好脸色,嗔怪道:“她们身边的人也不是不知轻重的,怎会让她们用?” 尚姑姑便适时的插话道:“方子是周小大人拿来的,三人一起做的,刚明达公主身边的人已经挖了一些送去太医院,让太医们帮着看看能不能用。” 皇帝便问,“太医们怎么说?” “人还没回来呢。”尚姑姑躬身道:“待人回来了,奴婢让她过来一趟回禀。”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和皇后道:“明达和长豫因为周满带着,这几天都玩疯了,你也管一管,女孩子还是应该以贞静为主。” 皇后道:“真是难得,陛下竟会说这样的话。” 皇帝愣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以前长豫和明达调皮,都是他宠着,皇后管着,每次皇后要下狠手管时,皇帝都说,“朕的女儿,大气舒朗一些是正常的,活泼点儿也没什么不好的,何必非得要求她们贞静文淑?” 皇帝微微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不是被周满给气到了,就是被胜州的事儿给忧愁的。 他给自己找理由,“周满,太不讲信用,明明都应承了不写医案,却出尔反尔,你别让两个孩子跟她玩得太密。” 皇后却笑道:“但陛下也没问她的罪,显然知道她做的是对的。” 她笑道:“守规矩没什么不好的,我近来正想教两个孩子规矩呢,便先从这一件事开始吧。” 皇帝没想到临了临了,自己还得成两个女儿的教材,还是反面的,于是不说话了。 皇后见他沉默了,这才舒心。 去询问太医的宫女很快便过来回话了,她低着头道:“太医说这不是胭脂,这是面脂,是冬天治脸上干裂用的,属于药膏。不过太医们看了方子后说周小大夫删减了一些药材,所以便是公主们日常用着也没什么事。” 宫女没敢说的是,当时两个太医研究后道:“这药量的白芨就是全往脸上糊也没什么毛病吧?用了就用了吧。” “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脸肿,还是长了恶疮?怎么用了这个方子做药膏?其实还是比不上用白芨散,周小大人怎么不开白芨散?” 宫女没把这些议论告诉主子们,她知道主子们想听什么话,反正知道这药膏能用就行。 皇帝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和皇后笑道:“既然能用,皇后就用吧,不过着颜色,实在是不好看,周满不是说要带她们做胭脂?怎么做成了药膏?果然是大夫,做什么东西最后都做成了药。” 皇后若有所思,便伸手抠了一块擦在手背上,就见那浅紫色的药膏化开,擦了擦后手背上什么都不剩下,自然也没了颜色。 皇帝也看到了,摇了摇头,已经认定这胭脂是做坏了的。 抱着胭脂跑回东宫的满宝却喜滋滋的和白善炫耀道:“我前段时间在书楼里看到的方子,这才知道原来手足皲裂还有专门的方子,甚至有医者便是不春夏都会往手上擦抹药膏以预防秋冬皲裂。” 白善拿过木罐子问,“可这会儿我们也用不着呀,离冬天还远着呢。” 满宝道:“这是给我娘和我大嫂大姐的,她们手上常年有口子,白二和白大哥下旬不是就要往家送信了吗?我到时候让他们带回去。” 白善点了点头,还给她,然后问道:“你给了你大嫂,那二嫂三嫂不给吗?毕竟千里迢迢的往回送东西……” 满宝一愣,挠了挠脑袋后道:“我和明达公主她们就做了一罐,要是再去挖两小木罐是不是不好?” 白善好奇,“你就不能自己做吗?” “可以是可以,但休沐只有两日,而且有些药材还是挺贵的,至少百合花瓣就需要不少……” 这东西可不便宜。 白善便认真的替她思考起来,“那你再琢磨出另一个方子来,再去找明达公主她们又做一份,你们不都有差不多功效,却又有些差别的药方子吗?” 满宝眼睛一亮,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你这个法子好,那我再琢磨琢磨,我记得当时那本医书后头还记了两个方子,不过那两个方子是治痤疮的,上次我看到六哥额头上就长了一个,做出来还可以让他先试一试。” 白善:“他好了吧?” “没事,他常在厨房,肯定还会再长的。” 白善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些同情起周六哥来。 第1529章 悄悄(给书友“满宝的理想”的打赏加更一) 满宝喜滋滋的把药膏收起来,转身便扎进了书楼,翻找出那本薄薄的医书,直接借回屋里继续研究。 可惜第二天他们就要休沐出宫了,满宝便抄了方子,打算出宫后还细细地琢磨琢磨。 她进系统里和莫老师上课时顺手也给了他一份,让他帮忙研究研究。 莫老师只看了一眼便道:“你要做护肤品?” 满宝疑惑的眨眼,“护肤品?” “哦,你们这会儿还没衍生出护肤品这个行业,这可是个暴利的行业,不过我不建议你涉及,因为对于医药研究并没有什么进益,反而会消磨你的意志和热情。”因此莫老师拒绝研究,不仅如此,还对满宝说:“建议你也不要涉及这方面。” 满宝却很感兴趣,“可痤疮不也是病吗?” 莫老师道:“这方子能治什么痤疮啊,真正的痤疮方子要比这复杂一点儿,这点儿量和这么简单的制作方法也就能润面,减轻一些痘痘罢了。” 莫老师直接下线去,不一会儿便拿了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来,直接放到了教材行列,道:“你有兴趣可以看看这个,不过,你现在还有时间吗?我上次布置给你的肝硬化切除,你一直没有将录制视频给我,你还没做吧?” 满宝道:“我做了两次,自觉还不够,所以没有录制视频。” “不管多生疏,下次做的时候把视频录制给我,我才能知道你的问题,”莫老师道:“现在你那边世界的事情太多,学习时间太少了。” 满宝却不这么认为,“进了崇文馆后,我每日夜里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进教学室学习的,比之前的还要稳定。” “可你越学越深,仅靠你之前的学习时间显然是不够的,”莫老师很看重满宝这个学生,不仅在于她聪明,还在于她和他学了这些医术后都有可能变现。 要知道,在他这个世界,已经很少有医术变现的可能了,没见他都是做教学和研究工作,对满宝的病例如获至宝吗? 不过考虑到满宝那个世界的情况,他也是主要做古中医研究的,所以他们的学习方向大多是古中医。 这一次学习的肝硬化切除则是在中医治疗下的外科手术,是古医学中西合作的标志性案例,很有名的。 莫老师还鼓动满宝,“尽早把这案例学好,既然你在那个时间花费了这么多时间,最好抽空找一下有没有相应的病人,或许可以试一下这个治疗方案。” 满宝道:“怕是很难,前期的中医调理还可以,到后期结合肝硬化切除术,除非他也落个马,或是被人捅了肚子,不然别想我能打开他们的肚子切肝脏。” 莫老师:……真愚昧。 不过他也只能表示失望,并不建议满宝去做不切实际的努力,在这一方面,他和益州的纪大夫很像,都认为救治病人也看缘分,他们治的是病,命数如何还得看病人自己。 所以如果病人自己都不愿意治病,他们是不会多劝的,这是每个人的选择。 虽然如此,莫老师还是瞪了满宝一眼,督促她尽早将这一案例学透,他们才好继续下一课题,总之卡在这儿算怎么回事? 这么一想,莫老师又有点儿后悔把那本子和书给她了,万一她受不住诱惑真移了性情怎么办? 就算不移了性情,花费时间在这上面也很可惜呀。 但满宝还没等他反悔就已经按键将教材取了出来,然后和他打了一个招呼便出去了。 满宝当然不可能一页一页的看过去,她已经习惯了,看莫老师那个世界的书就得照着目录看。 和他们这个世界,一句话需要反复诵读研究不同,他们的文字书写习惯让她一眼扫过去就知其意。 所以她在这个世界看的一本薄薄的医书,需要她反复研读才能读懂,可莫老师给的医书却不用。 有时候她还嫌弃里面太过啰嗦,总是把病理和治疗方法反复详细的描写,曾经看过满宝一本医书的白善坚持认为她给人下医嘱时之所以会那么唠叨,就是受这些医书的影响。 所以满宝拿到了医书,直接翻开目录,找到痤疮的那一目录便开始看,先是一目十行的扫过因为痤疮给人带来的心理和身体上的伤害,翻了三四页才看到痤疮形成的各种原因。 满宝呼出一口气,一边趴在床上翻书一边想,所以莫老师到底为什么觉得她看书看得快呢? 明明都好多废话,为什么还非得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 又不是有趣的故事或文字,她才不看呢。 满宝快速的翻了二十多页,听到脑海里的科科播报,“徐雨走来了。” 满宝竖着耳朵听,依旧什么都没听到。 感慨了一下自己的耳力后,满宝将书收到了系统里,然后开始拍蚊子,将蚊子都赶出蚊帐,这才熄灯躺下睡觉。 一躺下她就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眼角沁出眼泪来,就听到科科道:“她走了。” 满宝便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又安心的睡了过去。 入睡前心想,其实徐雨这样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她每晚都能保证在亥正前睡着。 她现在还小呢,得多睡点儿才能长高。 或许是入睡前有了这个想法,满宝第二天没能及时醒来,还是急着要出宫的白善跑过来敲她的门,见她头发糟乱,满脸惺忪,便问道:“徐雨怎么没叫你?” 满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打了一个哈欠道:“今日碰巧她月休,不用伺候。” 不过水却是给满宝打好了的,就放在屋里的木桶里。 大夏天的也不需要热水,满宝关上门就去洗漱,等她换好衣服收好东西出来,封宗平他们就已经吃好了早饭准备出宫去了。 白二郎着急,“我和我国子监的同窗们约好了要去护国寺游湖的,你也太慢了。” 满宝道:“我昨晚熬夜看书了。” “又熬夜看书,你现在都当官儿了,何必还这么用功呢?”白二郎觉得他要是当了官儿,那一定不会再多看一本书的。 他现在每天努力学习不就是为了以后当了官儿可以不再看书学习了吗? 第1530章 俸禄一(给书友“满宝的理想”的打赏加更二) 满宝不理他,扭头问白善,“你也去吗?” 白善点头,“去,听说这会儿护国寺有很多卖荷花和莲蓬的,莲子新鲜的也很好吃。” 满宝立即道:“我也去!” 瞬间把系统里的医书和笔记给抛到了脑后。 一行三人还顺嘴邀请上一旁的刘焕和殷或。 殷或点头答应了,刘焕也许久不出门玩儿了,想得不行,因此也连连点头。 三方约好了汇合的时间便在宫门口那里分别,各自先回家去了。 满宝提着篮子飞奔回正院,把带出来的三个木罐塞到多宝架上转身就往外跑,被从花园里干活儿回来的四嫂一把拉住,她问道:“怎么才回来就要往外跑?” 满宝道:“我和朋友约好了去游湖呢。” 方氏便抬头看了一下太阳。 这会儿还是早上,但太阳已经开始热起来,想也知道一会儿会多毒辣,方氏盯着满宝白白嫩嫩的脸看,到底不舍得她出去晒黑了,便道:“戴上斗笠吧,对了,我看外头的姑娘外出似乎会戴带纱子的帽子,还是挺好看,还能遮阳,你也去买一顶戴上。” 不过这会儿家里没有,方氏便将自己经常戴的斗笠扣在了满宝头上。 满宝也不嫌弃,戴着斗笠就跑去找白善和白二郎。 白善和白二郎看见了,羡慕,“还有没有,我们也要一顶。” 一旁的郑氏:…… 看了看儿子如玉一般的脸,再去看满宝头上的斗笠,郑氏张了张嘴,弱弱的道:“要是嫌弃晒就不要出去了吧?” 白善立即道:“我们不怕晒。” 郑氏:…… 嘴上说着不怕,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跑到周四郎他们的院子里去找斗笠了。 方氏她们还真有,又给他们拿了两顶还算新的,笑道:“这边比我们罗江县晒多了,还少雨,我们都来了这么久了,大夏天的就下了两场雨,一问当地人,他们竟然还说是正常的。所以我们就多买了几顶斗笠,想着便是在院子里干活儿也用得上。” 没想到他们还没来得及用呢,白善他们先用上了。 斗笠白善和白二郎也熟,都不用人帮忙,自己就能往头上扣和系绳,还问道:“立学他们呢?” “去书铺了,”方氏笑道:“他们现在写的字总算得了书铺掌柜的认可,所以从书铺里接了书回来抄,今儿他们一块儿去交差了。” 别看他们家现在住到这大宅子里了,但花销什么的周五郎也没瞒着他们,毕竟要从公中出。 方氏的身体好以后和刘老夫人一商量,还是自己在院子里做着吃,周立学几个当然和他们一起。 反正这宅子也够大,院门一关就是独门独户,和在乡下里各家过各家的没什么差别。 而满宝她就自在了,反正每旬她才回家两天,她要是嫌弃方氏他们做的菜不好吃,转身就去和白善他们吃; 要是想吃方氏她们做的菜便在这边吃,没人强求她。 因为自己买米买菜,自己做饭做菜,所以老周家知道每个月的大约花销是多少。 而不论他们住多大的宅子,目前的收入,出了满宝的俸禄外,家里的确只有饭馆一个固定的收入。 至于周四郎那边,暂时别想了,不管他挣了多少钱,转过身他能大半都投入进去,而且多半在外行走,挣的钱并不能拿来给他们用。 剩下的那一小半则存在周立君手里,那是给老家留的,不能轻易花用,下次回家是要带回去给父母的。 所以周立学他们便也开始认真的练字,把急躁的脾气收起来不少,倒也能抄写一些简单的书籍了。 一本书赚的钱不多,却也足够他们自己平时学习的笔墨花费了,这样周五郎这边就又少了一笔支出。 就连方氏和陆氏都收了马粪在花园的一角里照着花匠的法子堆花肥,然后把他们住的院子空地一整种上了菜,花园里也种了一些菜。 夏天菜长得快,这才一个月,一些菜蔬已经不用出去买,自家就能供应上了,连刘老夫人都很感兴趣的下地感受了两天。 说起抄书挣钱,满宝这才想起来,“是啊,今儿六月初一了,我不是应该领俸禄了吗?” 白善:“今天户部也休沐吧?” 满宝算了一下,生气了,“我休沐的时候他们也休沐,他们上班的时候我却进宫里去了,我还怎么领俸禄?” 一旁的郑氏听了好笑,乐道:“真是个傻孩子,领俸禄哪里需要自己去?” 她是替白启领过俸禄的,因此知道怎么操作。 她带着些怀念的回忆道:“你得找空去一趟户部,将自家的门帖和自己的印鉴上交一份给他们,以后你家里的人拿了盖了印鉴的门帖上门去就能把俸禄领回来,不需自己亲自去。” 满宝这才放心,想了想后道:“我初三那日请假去一趟吏部好了,不知道要不要提前预约时间,一会儿得和刘焕说一声,让他晚上回去和刘尚书递句话,初三那天可得等等我。” 刘焕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个作用,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一脸的懵。 但懵了一会儿后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点头,“行吧,我和祖父说一声,你打算何时去户部?” 满宝想了想后道:“初三申时左右吧,那会儿我应该从大明宫回来了,和崇文馆请上一个时辰的假就行。” 白善找到了自己想买的莲子,一边蹲着挑选,一边道:“这又不是什么难事,让你的祖父让手下的书记员略等一等就好了。你看这几个怎么样,子是不是挺大个的?” 满宝也蹲下去看,伸手接过他递过来的莲蓬,捏了捏旁边的几颗后觉得挺饱满的,便点头。 白善便问小贩,“这个怎么卖?” 小贩笑道:“十文钱一支。” 白善道:“真贵,比我们在益州城买的贵了四文钱呢。” 小贩便骄傲的道:“公子,这是京城,这里的东西就是比外头的贵一些的。” 白二郎挑挑拣拣了一下,也挑了三个,一并塞给白善让他结账,“说好了你请客的。” 白善便从钱包里掏出一串钱,因为正好是一百文,他不太想拆开,便扭头对殷或和刘焕道:“你们也选一个?” 第1531章 本事 殷或正有些不自在的扯着头上的斗笠,这是满宝给他们带的,因为她觉得连他们都需要戴斗笠防止晒晕,殷或更需要了。 于是把家里剩下的两顶斗笠也给带出来了,在路口和殷或刘焕汇合后就把斗笠送给了他们。 他们一下车时就戴上了,因为周满和白善白二郎都戴,刘焕戴上时没什么感觉,该怎么玩儿还怎么玩儿。 但殷或却不习惯,主要是这个斗笠有些大,一戴在头上就压住了他的眼睛。 听到白善的话,他就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堆莲蓬,随手选了一个看上去最大的递给满宝。 满宝就一并抱过,刘焕则是似懂非懂仔细的挑选起来,最后也不知是基于什么原因选了一支。 白善就一并把钱付了。 小贩还是挺伶俐的,至少数数没问题,京城不像是罗江县,拿了钱数不清楚就不数了,小贩坚持把这一串钱给数完了。 银货两讫,白善就把莲蓬从满宝手里接过塞给他们,自己拿了自己选好的两个,“走吧,我们去租船,白二,任可和乔韬他们在哪儿?” 白二郎一边剥莲子,一边仰起脑袋四处转了转后道:“不知道,顺着湖边走吧,总会找到的,说好了巳时在湖边见面的,这会儿已经过了巳时,他们估计已经上船去了。” 白善便也不找了,见人有些多,便伸手拉了满宝先行避让,等这一波人过去了以后才拉着满宝过去。 殷或一手拿着莲蓬,一手撑着斗笠艰难的跟着他们,停好车赶上来的长寿看见,连忙上前帮他拿莲子,护着他往前走。 走了一段儿还没找到任可几个,白善便道:“不找了,我们先租船吧。” 满宝连连点头,目光在岸边几条闲着的船上划过,便指了一条看上去比较顺眼的船道:“租这条吧。” 也跟了上来的大吉便上前租船。 俩人很快谈好价钱,大家便上船去。 这船便是给有钱的游客们坐的,船舱布置得还不错,有固定的桌子,上面还摆着茶具,船舱角落里还有茶炉子可以泡茶。 船夫也接待过不少郎君娘子,突然看到戴着斗笠的五人时还有些愣。 他的目光扫过他们头上的斗笠,然后看了眼他们身上的衣饰,再看一眼跟在一旁不停没戴斗笠,正抬手抹汗的长寿等下人,立即恍然大悟,连忙恭敬的弯腰让他们上船。 然后和对待其他有钱郎君娘子一样推荐他们船上的茶,成功卖出一壶茶后便撑着船滑出了浅水,滑入湖中…… 船慢慢的往湖中心飘去,满宝将头上的斗笠解下来,感觉到头发有些散,便伸手扒拉了一下。 白善看不过,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刘焕也觉得伤眼,于是和白二郎一起将头扭到一边去,也把头上的斗笠解下来丢到一边。 殷或才是真的大松一口气,他将斗笠交给长寿,在船舱里找了个位置坐下。 他转头吩咐长寿,“去泡茶。” 从他手里取过莲子,却一时不知道怎么剥,他不由看向对面的白善和满宝俩人。 满宝已经和白善把莲子剥出来,再剥出莲肉,也不去心,直接丢嘴里吃了。 甜中带苦,还是挺好吃的,而且莲子的清香让人神清气爽。 见殷或看着他们,手上却没动作,满宝忍不住问,“你不会不会吃莲子吧?” 殷或不好意思的道:“我身子不好,家里从不给我吃这些东西的,家里人也不会在我跟前吃。” 几人一听,立即同情的看着他,顺便同情了一下他家里人,尤其是跟他年龄差不多的三个姐姐。 也不知道她们吃没吃过莲子。 白善道:“先把莲子剥出来吧。” 殷或就学着他们的样子剥了一个洞,却发现里面的莲子很小,他想了想,放到一边,继续去剥下一个,一剥开却发现里面是空的。 连白二都把脑袋扭回来同情的看着他了。 白善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莲蓬,手在上面捏了捏,最后发现莲蓬倒是挺大,但有近三分之一是空的或是很小很小,几乎不能吃的莲子,还有三分之一是偏小的,剩下的三分之一倒是大小不一,但在正常范围之内。 白善把那几颗“硕果仅存”的莲子放到他手心里,憋着笑道:“吃吧。” 白二郎将手里的莲子塞进嘴巴里,同情的在他的三个大莲蓬中挑了一个给他,“诺,给你吧。” 殷或谢过,便看了一下四人手中剥出来的莲子,发现还是白善他们选的莲蓬最好,不由好奇,“你们是怎么选的?” 这个三人还真没学过,不过全凭经验和感觉罢了。 满宝道:“我们曾经摘过不少的莲蓬。” 白善都有些怀念了,“那莲蓬特别好吃。” 白二郎挑明原因,“白得的又大又多的莲蓬,可不好吃吗?” 刘焕好奇的问道:“为什么是白得的?” 白善赶在白二郎前面矜持的道:“因为是无主的,谁看见了自然都能摘,所以是白得的。” “那荷塘竟是野生的吗?”刘焕精神一振,道:“都说江南多莲,我知道有些水乡有很多是野生的莲塘,没想到你们罗江县也有。” 满宝道:“我们摘莲蓬的地方不在罗江县,在益州城。” 刘焕惊叹:“益州城这么好,竟然有这样的地方?” 这会儿白二郎总算和他们两个隔空达成了共识,三人一起点头道:“可不是吗,可好了,里面不仅荷塘是无主的,许多花花草草也都是没主的,哈哈哈哈……” 刘焕见他们乐成这样,便也心生向往之。 白善他们的笑声太大,也太欢快了,很快就吸引到了湖中其他和他们距离得近的船只的注意。 走在他们前面不远处的一条船上钻出一个脑袋,冲着他们这个方向就喊道:“白善,白诚,是你们吗?” 白诚坐得离舱口近,立即探出脑袋,看到他高兴的叫了一声,“乔韬,总算是找到你们了,你们怎么也不等我们就上船了,害我们一顿好找。” 船上的几人:……根本就没用心找。 第1532章 同游(双倍月票时期求月票) 但没人戳破这一现实,对面船舱里的人微微抱歉,喊着回答,“我们等了你们许久,想着你们出宫也需要时间,又得回家一趟,未必赶得及时,岸上的人太多了,正好又有船空闲,因此我们就先上船等你们了。” 两条船慢慢并在了一处,因为船并不是很大,加上船夫们也放慢了速度,有一波没一波的摇一下船桨,哪怕是碰在一起也不怕。 他们是计时收费的,一点儿也不着急催促贵客们快走,巴不得他们在船上待一整天呢。 两边顺利的隔着湖水在船中相望,那边船上不仅有乔韬几个太学的学生,还有彭志儒和卢晓佛,都是同一批恩荫进国子监的学生。 白善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他们两个,便好奇的问,“你们约好了一起来玩的?” 彭志儒笑道:“是啊,下个月是鬼月,我们想在护国寺里给先人点盏长明灯,却不知程序如何,所以想着今日出来游湖,顺道去护国寺询问一下。” 其实是问价,毕竟下个月是鬼月,点长明灯不仅需要提前预约,价钱上也有所上涨,京城生活太不容易了,他们也得规划着来。 满宝忍不住和白善对视一眼,问道:“护国寺点的长明灯好吗?” “听说不错的,”任可难得开口,“毕竟是国寺,连皇帝和皇后都很相信护国寺的。” 满宝想了一下皇帝拜佛的态度,那根本不是信众好吧,只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祈祷。 于是她瞬间把护国寺往后拨了拨,排在了玄都观后面。 白善则更干脆,扭头问满宝,“你觉得他们会喜欢点长明灯还是做法事?” 这是让满宝问周小叔呢。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机智了,根本没有任可乔韬他们的烦恼,先人们喜欢哪种,直接问满宝就知道了。 他觉得他父亲和周小叔应该算知己,所以周小叔喜欢的,他父亲应该也喜欢。 满宝沉默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在心里问科科,“你觉得我爹是会喜欢做法事,还是喜欢点长明灯?” 科科:…… 要不是它的宿主现在还是主系统的留意对象,它一定会忍不住回嘴的。 作为系统,它是不能有主观认识的,因此在沉默了一下,见满宝似乎一直在等它回答,它便道:“根据宿主素来的喜好,您父亲可能会喜欢做法事。” 这个回答让满宝沉默了一下,然后她就面不改色的和白善道:“他们可能会喜欢去道观。” 白善便点头,“那我们就去玄都观里做法事好了。” 任可听了好奇,“玄都观的法事做得好吗?” 白善很中肯的道:“去年我们两家在玄都观做过,感觉还不错。” 任可就迟疑起来,“那我们也去玄都观里问问?” 他们并不信佛,当然,也不信道,只是想有所寄托,或许先人能收到他们的心意呢? 所以他们内心深处相信不论是长明灯还是做法事,先人们都能收到的,只是多寡的问题而已。 而这个多寡就取决于和尚道士们的道行以及诚心了。 也因此,他们很容易被说服。 别说年纪小的任可了,就是年纪大的彭志儒和卢晓佛几人都迟疑起来,然后道:“不如两边都问问?” 反正距离下个月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呢,而若是选择月半做法事,那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呢。 白善则不打算去费这个时间,“你们去问护国寺,我们去问玄都观。上次我们去玄都观里做法事不是和上面的知行道长交换了名帖吗?” 满宝点头。 彭志儒道:“那你们问仔细些,回头我们问你们就好了。” 玄都观也不近,他们不想多跑这一趟儿。 大家都是忠烈之后,又都是同一批进入国子监的,还是很有共同的立场和语言的,他们觉得这种事可以一起来。 白善和满宝也没意见。 重要的事情商量完,彭志儒的目光便落在他们手里的莲蓬上,笑问:“你们怎么还买了莲蓬?” 然后冲他们伸手。 白善手里就剩下还没吃的大半个了,他不舍的,于是扭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手里也只剩下一个了,还剥了两颗出来,他也不舍的,扭头看向刘焕和殷或,想到他们统共就一个,目光便略过他们看向满宝。 满宝手里的三个已经剥了一个,她迟疑了一下,便伸手挑了一个比较小的递了过去。 彭志儒伸手接过,递给小伙伴们,大家一人一颗的剥出来,问道:“在那儿买的?还挺甜的。” 满宝指了岸上道:“有许多呢。” 一群书生公子还真没留意过岸上地摊上摆的东西,还略微有点儿惋惜。 吃完了莲子,彭志儒和卢晓佛几人还有些意犹未尽,于是道:“不如我们上岸去买些莲蓬?” 船夫立即道:“公子,我们知道谁家的莲蓬好,我们将船摇过去?” 卢晓佛点头,看了一眼天上快要升到半空中的太阳道:“摇过去吧,一会儿我们还上船来,待过了未时再上去护国寺。” 这会儿太阳太大了。 满宝他们今天来护国寺就是为了吃莲蓬和游湖的,自然也跟着一块儿去,而且吃午饭的时间快到了,他们可以顺道去买些吃食,带着在船上吃。 这附近的酒楼饭馆很会做生意,知道这会儿湖上的贵人多,于是不仅和船夫们合作推荐饭菜,还特意派了自家的伙计来湖边,沿着岸边走边大声的报菜单。 满宝他们的船才靠了一边的岸,还没来得及看岸上摆着的莲蓬就远远的听人人喊“鲜蘑菇炖鸡、烤羊腿、烤蒸鸡啦……” 满宝听见,立即冲那伙计招手,叫道:“鲜蘑菇炖鸡!” 那伙计耳尖的听见,立即循声扭头看过来,拔腿就往这边跑,笑眯眯的站在岸边躬身问道:“小娘子是要吃鲜蘑菇炖鸡吗?” 满宝问道:“你们的鲜蘑菇哪儿来的?” “都是山上采摘的,”伙计道:“这会儿是最后一波野蘑菇了,这几日天热,过段时间蘑菇就该全都不长了,小娘子真是好慧眼,这会儿不吃鲜蘑菇,再吃就要等到明年了。” 满宝就扭头看向小伙伴们,问道:“你们吃吗?” 白善和白二郎立即点头,然后盯着刘焕和殷或看。 殷或不太能吃肉,而刘焕更想吃烤羊腿,但见他们目光炯炯的盯着他们看,只能勉强的点头,“好吧。” 第1533章 同食(求月票票) 既然遇上了任可几人,自然是一起吃了。 于是大家商量着定了菜单,然后就让小伙计飞快着跑回去通知酒楼了。 满宝这才去看他们买的莲蓬。 和他们仔细的挑选过不一样,不太逛街的几位公子直接大手一挥买了一大捧,非常大方的分给白善他们一半。 这让刚才显得恋恋不舍的三人颇为不好意思,于是主动提起让小厮随从们都到那边船上去,彭志儒他们移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这样聊天也方便好多。 大吉这会儿也不担心他们,而且两条船相隔也不远,于是和长寿等人去了任可他们的船。 彭志儒他们移了过来,两两对坐着剥莲子吃,他和卢晓佛与白善周满更熟,于是问道:“在崇文馆读书如何?” 白善道:“还不错,就是能天天见到孔祭酒。” 彭志儒他们设身处地的一想,有点儿羡慕,却也同情他们。 酒楼的速度不慢,赶在午正时把饭菜送来了,那小伙计特别机灵,当时走时直接记的船夫的船,因此当他带着人提着三个大食盒过来时,踮起脚尖往湖里一望,很快便找到了人。 船夫也很留心,他们和这些酒楼的伙计也都是熟了的,他一招手,船夫便摇着船过去了。 大吉和长寿等人跳到岸上,将食盒拎入船舱里,打开食盒,把饭菜一一的摆上桌子,然后就退了出去。 船又幽幽的晃到了深湖中,微风再一吹,水汽被吹入船舱里,便是如今外面烈日如火,他们也感觉不到炎热,只觉惬意不已。 尤其,此时湖边游人如织,摊贩的吆喝声高高低低的传来,比在宫里游湖更有趣味儿。 白善静静地看着岸上好一会儿,忍不住感叹道:“这会儿算盛世了吧?” 满宝等人也扭头看到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比先生们说的十几年前好多了。” 要知道当今登基时还处于乱世呢,别看先帝建国了好几年,但那会儿各地都还没彻底安定下来。 当今登基时,北方的胡人统领直接带兵逼到了京城外,最后是陛下御驾出城才止住了兵戈,但这十多年来,各地也偶有战事。 可是,那多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叛乱和边关战事,对于中原人来说,这十几年的确安定祥和,陛下也尽量轻徭薄赋,粗粗一看,的的确确算得上是盛世了。 白善知道这个国家还有许多的不足,但若能一直维持这种平和,百姓们总能把日子越过越好的。 普通百姓的日子好过了,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的。 别的不说,至少以后夏天不会少了莲蓬吃,同时也不会少了莲花赏玩,各时节有各时节的美食,物美而价廉…… 到这时,才真正算得上是盛世。 白善心中想着,目中生辉,整个人都明亮了不少。 满宝侧头看着他,正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俩人忍不住展颜一笑,目中如同盈着星光一般。 对面坐着的彭志儒和卢晓佛等人还是第一次见俩人这样相视一笑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涩,算起来,他们年纪还比白善大一些呢…… 便是殷或这样心知他们情谊的也忍不住一愣,抬头莫名的看了他们一眼,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只有坐在一旁的白二郎见怪不怪,趁着他们相视而笑的时候伸筷子把白善刚夹走的鸡腿夹了过来,用鲜蘑菇炖的鸡很香,连鸡腿都带着清香味儿呢,而且鸡腿多好吃呀。 白善回神低头拿起筷子正要继续吃饭时隐隐觉得不太对,不由扭头看向一旁的白二郎。 白二郎已经把鸡腿啃得差不多了,见他看过来,便扬了扬眉,把鸡腿神回去,“你吃?” 白善嫌弃得不行,“你自己吃吧。” 一行人吃了饭,船荡到了湖中心,便自在的喝茶聊起天来。 满宝干脆戴着斗笠坐到了甲板上,将鞋袜一除,直接伸到了湖水里。 里面看到的任可差点把茶水喷了,连忙移开目光。 白善和白二郎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还问满宝,“舒服吗?” 满宝点头,于是俩人也走出船舱,也脱了鞋袜泡脚,别说,湖水清澈,又凉丝丝的,的确很舒服。 白善用脚招了招水,惋惜道:“不知湖泥如何,要是有村里那条河泥那么细腻就好了。” 那样可以踩着玩儿,也很好玩儿的。 白二郎问,“你们不是掉进湖里过吗?当时没到湖底吗?” 这实在是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满宝和白善同时把脚一收,不泡脚了。 白二郎见他们一言不合就离开,就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向一旁刚刚好奇凑过来也要泡脚的刘焕,“我说错什么了?” 刘焕知道白二郎提的是去年他们湖边遇刺的事,当时白善和周满掉进了湖里。这实在不算多开心的事,于是他道:“你就不该提这事,掉进湖里又不是什么开心事。” 白二郎却不这么想,蹙眉道:“掉进湖里不是开心的事,却是值得炫耀的事,他们怎么会不高兴?” 以他对两个小伙伴的了解,他们该自得才是啊。 白善和满宝穿好了鞋袜回去,暗道:这湖里可是淹死了两个人呢,他们才不泡脚了呢。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弄死了两个人,其实掉进湖里又安全的冒了出来,的确算是开心的事。 俩人回船舱坐下,彭志儒几个就盯着他们头上的斗笠看,白善解了斗笠后问,“怎么了?” 彭志儒迟疑的问道:“又不下雨,你们怎么戴着这个?” 在他的印象里,这是下雨才会戴的东西吧? 满宝道:“斗笠也可遮阳的,怎么,你没见过吗?” 彭志儒不太自信的回头问卢晓佛几人,“你们用斗笠遮过太阳?” 几人一起摇头。 太阳还用遮吗? 满宝惊讶,没想到他们比庶民还糙呀,那么大的太阳都不挡一下吗? 和斗笠纠缠了不少时候的殷或这时候插嘴道:“太阳大了,他们可以选择不出门,或是乘坐马车,大不了还可戴帷帽,谁会用斗笠遮挡太阳呢?” 这下轮到满宝和白善怀疑了,迟疑着问,“男子也戴帷帽吗?” 彭志儒等人:……你们是对男子有什么意见? 满宝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向遥远的岸上,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个男子戴帷帽了。 殷或就叹气,“这会儿太阳还一般,等过段时间你们应该就能看到了。” 不过,谁也不是地里讨生活儿的,出入都可乘坐马车,谁还会去戴帷帽? 也就只有长时间在外行走的子弟会戴上。 第1534章 俸禄二(给书友“DDXPian”的打赏加更) 满宝就语重心长的和殷或道:“你身体弱,怎么出门也不戴帷帽呢?” 殷或道:“这种天气,我从不在室外久留。” 以前殷或别说在大夏天的出门游玩了,便是从这个院子走到那个院子,下人都要拦着,会让他等暑气消散一些才出门,也多是在回廊底下行走,还有下人撑伞,绝对不会顶着大太阳出游的。 好了,大家交流了一下彼此不知道的信息,算是互通有无了。 不过物品却是不能够互通有无的,时间差不多时,船夫们便把船摇回去。 岸边等着的伙计上前收拾食盒,顺道结算饭钱。 大家也很干脆,按照人头,每人出一份钱,再平摊了船资便要各走各道儿。 满宝他们戴上斗笠,看着不一会儿便被晒红了脸的卢晓佛等人道:“你们下次出门还是戴斗笠吧,或是戴帷帽也可以。” 卢晓佛看了一眼他们头上的斗笠,再看一眼和斗笠极不相称的衣饰,决定还是少出门为好。 白善他们甩甩手走了,卢晓佛他们则是转身去护国寺上打听消息,临走前双方还约定下旬碰面时互通有无,看是选择护国寺好,还是选择玄都观好。 白善应下,回到家就找了祖母说起这事,让祖母派人去玄都观里打听。 他道:“本来我想着鬼节和往年一样在家里烧些纸钱祭祀便可以了的,但卢晓佛他们这些独自在京城的都想着给先人点长明灯,我们全家皆在此处,也该做得隆重些才好。” 刘老夫人便想了一下后道:“也好,我派人去打听,既去了玄都观,那就再去一趟护国寺。” 她笑道:“你们这些孩子脸皮嫩,那些知行僧和知行道长说不得会糊弄你们。别以为出家人便不打诳语,出家人打起诳语来,凡人皆不能比。” 想了一下道和道虚他们日常要学的本事,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刘老夫人这才问起满宝俸禄的事,笑问,“她的帖子做好了吗?” 白善一顿,挠了挠脑袋道:“她可没做过,她兄嫂们也不会做吧?以前的帖子都是先生亲自给她写的。” 刘老夫人便笑道:“送到户部的帖子是要留档的,以后去领俸禄的人还要对照印鉴,所以着帖子可不能寒酸了。” 她伸手在案上取来两张洒金帖子交给白善,笑道:“这两张帖子都是请庄先生亲自写的,让满宝盖上自己的印鉴就好。” 白善打开一看,里面的字工整有力,用的纸张是上好的硬纸,有些闪闪发光,应该是洒了铜箔。 白善收了帖子,问道:“祖母,等我拿了俸禄……” 刘老夫人乐道:“我照着原样给你做一份。” 白善这才心满意足来,拿着帖子去找满宝。 满宝看到帖子也很惊喜,不舍的摸了好一会儿,“为什么要交这么好的帖子?” 白善道:“这是面子问题,既是祖母给你做的,那你就交了去吧,帖子你不用留着也是落灰。” 满宝一想也是,只是看见这么精美的帖子依旧很不舍。 她尚且不舍了,周五郎他们看了更不舍了,“这金光闪闪的是金箔?” “封面是,里面是铜。” 周五郎咂舌,“这帖子一定很贵,既然是交上去做信物的,不是随便一张帖子都行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好的?” 方氏也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轻声道:“刘老夫人也太客气了。” 但依旧道:“不过既然做了就要用起来,这也是为了小姑的面子,总不能小姑当了大官儿还用普通的帖子,以后去和同僚们见面都不好意思了。” 满宝道:“我不会不好意思的,当官凭的是本事。” “话是这样没错,但总不能让人小看了小姑,”方氏道:“没有也就算了,既然有了,这面子还是要做的。” 满宝点头。 方氏问,“不是还要盖个什么印吗?印呢?” 满宝便翻出自己的私印和官印,一左一右的盖上,两张帖子都盖了一样的,然后把其中一张交给周立君,道:“他们都是月出发俸禄,那会儿我多半还在宫里呢,所以以后每月你记得去领俸禄。” 周立君接过帖子,点头。 满宝收了另一张,打算第二天带进宫里去,初三那日去找户部登记。 而此时,刚回到家里的刘焕正好碰见刘尚书与人喝茶回来,正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呢。 他想起周满的叮嘱,立即追上去行礼,“祖父,您回来了。” 刘尚书扭头看了小孙子一眼,嗯了一声问,“你也回来了?” 却不等刘焕回答便背着手继续往书房去。 刘焕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屁股后面,“祖父,我正有事想与您说呢。” 刘尚书勉强抽出一丝心神,敷衍的嗯了一声后道:“你说吧。” “祖父,周满后天要去户部送帖子,您能不能派个人下午等一等她?她怕她从大明宫里过来会晚,你们户部的人要下衙了。” 刘尚书心神这才回了一半,问道:“她来户部送什么帖子?” “就是领取俸禄的帖子呀,她这个月该领俸禄了。” 刘尚书,国家财政部的正部长,他哪儿会留意一个五品和六品小官儿的俸禄? 他沉默了一下便问道:“就为这事儿?” 刘焕看着祖父的黑脸,莫名其妙的点头,“是啊,祖父和底下的叔叔伯伯们说一声就好了吧?” 刘尚书就忍不住伸手拍他脑袋,“这种事用得着我特意去吩咐吗?后天不行,不会再多等一天吗?迟几日领俸禄又不会死,胜州的赈济钱粮都要迟几天才给得出来呢。” 受了无妄之火的刘焕:…… 刘焕眼中匍匐起眼泪,转身直接跑了,“我要告诉祖母,祖父你拿公事上的火气冲我发……” 刘尚书伸手就要抓他,结果这小子呲溜一下就跑了,特别的灵活儿。 刘尚书:…… 初三那日,刘尚书还是在户部里转悠了一圈儿,然后随手揪了一个书记员,与他道:“你今日留心一下,崇文馆和太医院的周满来交帖子和印鉴,记得把她的帖子和印鉴归档,别误了发放俸禄。” 书记员连忙毕恭毕敬的应了,心里思索着这周满还真是受宠,竟连他们的尚书这么小的事都要特意叮嘱过。 第1535章 颜好(给书友“不存在的情人劫”的打赏加更) 刘尚书背着手一走,书记员便开始翻找出周满的档案,特特放在了手边,这样她把帖子一送来,他这边就可以入档了,速度快,效率高,相信一定能夺得对方的好感的。 他开始期待这位得宠太医的到来。 刘尚书和书记员却不知道,此时满宝在大明宫里被绊住了。 因为记挂着要入档领俸禄的事儿,满宝拒绝了和明达公主长豫公主游玩,而是在给太子妃请脉完后便要回东宫去,结果她才出门皇后身边的尚姑姑就亲自来请她。 本来正有些惋惜不能一块儿惋惜的明达和长豫一见,立即高兴的和满宝一块儿去正殿的寝宫里见皇后。 因为明达她们早上才和皇后一同用过早饭,知道皇后气色很好,所以尚姑姑来请满宝肯定不是为了看病。 路上明达便直接问尚姑姑,“母后叫满宝做什么?” 尚姑姑笑道:“公主们去了就知道了。” 大家看她的神情便知道不会是坏事,于是连满宝都放松了些。 进了正殿,皇后正在批阅折子,当然是后宫的折子,便是住到大明宫来,宫务也是需要她处理的。 而且除了皇宫里的事,还有一些命妇的事儿也需要她处理。 如果一般的主妇是要维持后宅安稳,宗妇是要维持宗族后院安稳,那皇后不仅要维持皇室宗族后院的整体安稳,还要维持好整个朝堂大臣们的后宅安稳,以辅助皇帝管理好整个朝堂和天下。 所以她事情不少。 看到满宝和两个女儿一块儿过来,她便将手上的折子批完后放下,与她们招了招手,将她们招到身前后便问满宝,“你看我今日有何不同?” 满宝便认真的打量皇后,半响后不太确定的道:“娘娘看着和往日并无太大区别,甚至脸色还比往日好了许多呢,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皇后便和尚姑姑笑道:“可见真是个医者了,一心只想着病。” 她伸手摸了摸脸蛋后笑道:“脸色的确红润了不少,却不是因为吃药,你看我的手?” 满宝便盯着她的手看,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见满宝一脸茫然的看着她,皇后便扑哧一声笑开。 一旁的尚姑姑已经给三位小姑娘倒来了茶水,她笑道:“周小大人这是忘了前两日做的药膏了?哦,对了,您管它叫润胭脂。” 满宝微微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皇后的手背,感觉到润润的,她忍不住摸向她的脉,在她惯常把脉的地方轻轻的摸了摸,仔细的感觉了一下,觉得比以前问诊时摸到的皮肤不仅要润,似乎还要弹一些。 皇后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明白过来了,收回手后让她和明达长豫两个坐在身边,笑问:“那药膏,好吧,润胭脂,那方子你是哪儿来的?” 满宝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书楼里找的。” 皇后也不太懂这些,好奇的问道:“方子就叫润胭脂吗?” 满宝的脸色就有些怪异,迟疑了一下后道:“是也不是。” 长豫便好奇的问,“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还有是也不是?” 满宝一脸的一言难尽,哎呀,这个可怎么说呢? 难道要告诉她们,写这个方子的大夫再皮肤病上有些研究,但其他的大夫颇看不起他,但他是真心觉得皮肤病也很要紧,因此有些郁郁不得志。 后来他去研究别的病症去了,勉强算有些名气,他写医书时就忍不住写了副册,让人连着正册一起印出来。 其中在副册上他把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看不起他方子的那些人讽刺了一顿,最后调笑说,那些人看不起他,不过是因为他和他夫人的颜色比他们和他们夫人的颜色更好。 明明是同龄人,但他就是能让他和他夫人看上去比他们年轻上十岁,他们瞧不起他做的各种药膏,却不知他这药膏比市面上的胭脂还要让人更有颜色。 而人活着,一为命,二不就是为颜吗? 他和他夫人能漂亮的活着,这门医术便比他们所有人都强,于是他调笑的将自己的方子叫做润胭脂,意思是比胭脂润,还更让人有好颜色。 当然,实际上是叫白芨膏,润胭脂只是他的戏说,而满宝觉得他着副册写得很有趣,尤其是他骂那些大夫的话她看得是津津有味,于是便特意记下了这个方子,拿出来和明达长豫她们做着玩儿,就是想看看这润胭脂是不是真的能治皲裂,能使人的皮肤润泽且好颜色。 所以满宝说这名字是也不是,要是只有两个小伙伴,那她当然是想怎么吹牛就怎么吹牛,反正过后大家嘻嘻哈哈笑过就算了。 但皇后问她却是不能不如实回答的。 于是满宝吭吭哧哧的把那本薄薄的医书大致讲了一遍儿。 长豫便忍不住问道:“所以他和他夫人便是靠着这药膏比常人多年轻十岁的?” 满宝道:“当然不是了,我看过他写的另一本医经,他很擅调理之法,其中不仅有外理,还有内调,这其中的学问多着呢。” 长豫目光炯炯,便是皇后都忍不住问:“你学会了吗?” 满宝摇头,“我就通读了一遍医经,并没有细细地钻研过这一方面。” 长豫问道,“那你看那本医经做什么?” “我在找调理肝脏的方子,顺着找到的,”满宝道:“我只暂时研究了他书中记录的调理肝脏的法子,其他的没研究。” 她也暂时没空研究。 明达的关注点儿却和常人不同,她好奇的问,“听他的语气,这位大夫也是个厉害的人,那他写的医书怎么到了书楼里?” 一般这种医书不该是传家之用吗,很少能流落到外面的吧? 满宝道:“我只知道他是梁人,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研究一个人的生平是史学家去干的事儿,不过,他是个大夫,还没有名到值得史学家们去研究他的生平,所以,要么以后他的后人传颂他的名字,不然不会有人知道他的生平的。 第1536章 迟到 她现在还能知道他是梁人,是因为他在副册里写出来的,但那副册在太医院里并不怎么受欢迎,因为里面记录的方子都是像白芨膏这样的,只能治很小的皮肤病症,有些用药又过于珍贵,对太医们不实用。 所以过个几代,若是副册流失,怕是连他是哪儿人都要不知道了。 这么一想,满宝暗下决定,等以后她一定要给自己立传,便是史者不能将她记入青史,她多写些传记,自己也能流传下去。 皇后不知道满宝这会儿想着留名的事,轻轻的滑了滑自己的手背后笑问,“这药膏你还能再做出来吗?我觉得挺好用的。” 能是能,但已经做过一次的满宝不想做第二次。 要是皇后两天前问她,为了给二嫂三嫂她们也凑一份药膏,她肯定答应的,但这两天她很是研究了一番去痤疮的药膏,现在想做的是新药膏。 于是她道:“娘娘,我最近在研究他的另一个方子,也有润肤的功效的,您要不要试一试?” “哦?”皇后问道:“和这方子有什么区别吗?” “这个方子主要是防干裂和皲裂的,还能美白一二,新方子则是祛痤疮的。” 满宝目光在明达和长豫光滑的脸上扫过,然后道:“痤疮多生于男子面部,或许以后五皇子他们会用得着?” 众人:…… 皇后看出了满宝的跃跃欲试,也大概猜到了她为什么不想再做一遍这药膏,便笑着点头道:“那你先试着做一做这治痤疮的药膏,不过既然都是熬制药膏,不如再顺手做一遍这药膏?” 满宝立即应下,高兴的不得了。 明达和长豫这会儿对那大夫和那药膏都很感兴趣,也自告奋勇的要帮忙。 皇后只当她们是要玩儿,也不拦着她们,笑道:“不过别耽误了功课。” 明达立即道:“母后放心,我们都是上午上完了课才去玩儿的。” 明达和长豫都是十来岁的公主,自然是要学习的,不过因为皇帝宠她们,夏天又闷热,所以只上午上课,中午和下午便让她们自由玩去。 而就是这么巧,满宝每次来看太子妃都是中午和下午,所以她们三个总能凑在一起。 从皇后那里出来,满宝立即把自己研究改良了一下的方子写出来,交给宫人让她们去太医院里拿药, 因为有皇后的话在,太医院拿到两张方子,其中有三味药还挺贵重,他们也只能抓给宫人,只是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周小大人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开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方子? 等宫人带回来一大包药材,还去尚食局里取了周满要的蜂蜜,这可是贵重东西,便是皇宫里也不多的。 毕竟野蜜难采,需要采蜜人冒着什么危险去采的,属于食材中的贵重食材之一。 满宝一边摆弄着这些药材,一边和明达长豫道:“这个大夫一定是个很有钱很有钱的人。” 明达点头,“一般人可用不起这药材。” 其中还有珍珠呢,虽然那珍珠长得有些丑,但碾碎了做药材还是很珍贵的。 满宝开始称药材,一份一份的分出来,明达和长豫已经动过一次手,第二次颇有些熟练的感觉在,兴冲冲的搬来了凳子便坐在一旁碾药材。 宫女们则将纸摊开给她们盛放药材,也不插手。 满宝决定今天改一下步骤,先把准备工作都做好,明天再统一熬制。 三人玩得是不亦乐乎,等满宝从大明宫里离开,看到药箱里的帖子时才想起俸禄的事来。 她看了一下系统内的时间,急了,拎着药箱撒腿就往跑东宫里跑。 她急忙放下手中的药箱,找出帖子和今天上午和孔祭酒拿的假条,急忙朝皇城跑去。 太子从詹事府里出来,伸了一个懒腰,正要回西府时就见周满一溜烟的从侧门那里跑过,直接就冲着东宫大门去了。 太子一顿,蹙眉问,“去问问,出什么事了?” 吴公公连忙跑去问,但谁也不知道呀。 最后他只能流着汗跑到了崇文馆,找到正在写课业的白善,问道:“白小公子,太子刚看到周小大人往外跑去了,可是东宫出了什么事?” 白善握着笔的手一顿,连忙起身行礼致歉道:“周满今日上午和孔祭酒请了假,本是要去户部办公事的,只是没想到今日去大明宫里看太子妃回来晚了点儿,这会儿时辰晚了,她应该是焦急和户部的公事要对接不上了。” 吴公公一听,松了一口气,不是太子妃和宫里出事儿就好。 不过他还是细声叮嘱了一句,“还请白小公子劝诫一下周小大人,这宫里可疾步行走,就是不能跑动,若是冲撞了贵人,那可是大罪。” 就算不冲撞贵人,看着也挺让人心慌的,尤其是周满这样的大夫,一跑起来就让人觉得是出大事儿了。 白善连忙起身应下,抱歉不已的将吴公公送出崇文馆,还往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还请吴公公替周满在太子面前请罪,惊扰了太子实在是罪过。” 吴公公笑着应下,接了他的荷包。 白善心底这才暗松一口气,知道这件事儿才算过去。 等吴公公走没影儿了,今日和他一起当值的殷或这才好奇的上前来,问道:“刚才满宝来过了?我怎么没看见。” 白善呼出一口气道:“没来过。” 殷或:“那你怎么知道她是因为什么迟了?” “我不知道,猜的,”白善道:“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提太子妃总不会有错的。” 而她一定是在大明宫里待的时间太久,这才晚了的,不然她要是回了崇文馆,不会不来这儿,也不会想不起俸禄的事儿。 白善皱了皱眉,等她回来,得让她以后小心些儿,便是再急也不能跑了。 满宝拿着孔祭酒的条子出了宫城,直接往尚书省去。 户部就在尚书省里的左院儿,满宝去时,大部分官员都下衙走了,还有少部分人在自动或被动的加班儿。 满宝找到户部,一直等着她的书记员看到她,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天哪,他还以为她不来了呢,差点儿就走了,说好的申时呢? 这会儿都过酉时了。 第1537章 背你 满宝一路跑过来,气还有点儿喘,见到书记员,连忙行礼致歉,表示自己失约了。 书记员本来心底还有些生气的,哪怕周满受宠,官阶又比他高,还被他的最顶头上司关照过,但他依旧觉得生气。 但这会儿见周满一揖到底,那点儿气便消了,她好歹是五品官儿不是,比他这个八品的书记员高了这么多品阶呢。 如此谦逊真诚的道歉,那自然是……原谅了。 不管心里闪过多少想法,反正书记员脸上笑眯眯的回礼了,表示他也没有等多久,一点儿也不介意。 然后引着满宝进入公房里办理手续。 待看到满宝拿出来的帖子,他还夸奖了一下满宝的帖子华丽又贵重,字也写得好,印鉴也很不错,反正是哪儿哪儿都是他见过的最好的。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昨天她可是听白善说过,听说有官员的帖子直接用的金皮,可闪亮了。 书记员审核过她的帖子后便开始给她入档,让她填了不少的资料。 手续办的很迅速,但再迅速,这么多资料签下来,又核对了一下应该核发的俸禄也花了一刻钟左右,满宝气平顺了不少儿,书记员也放开了一些,一边给她入档,一边笑道:“周小大人若忙,大可以让人传个话,明日再来办也是一样的,不管何时,下官既得了刘尚书的叮嘱,都会等您的。” 满宝听着很不好意思道:“总不好让你白等一个时辰,今日忙,明日也未必就能准时过来的。” 书记员便很好奇的问,“东宫很忙吗?”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问的话有些不好,立即解释道:“只是见周小大人似乎很忙碌的样子。” 满宝笑道:“不是东宫,是皇后娘娘有些事情吩咐,所以迟了些。” 书记员笑着点头,没有再细问,当然,他觉得再细问周满也不会说的,所以做人还是要识趣儿。 识趣儿的书记员再度表示他等周满是应该的,周小大人不必心中不安,很是安抚了她。 书记员将档案合上,和满宝恭敬的笑道:“档案已入,周小大人的家人拿着一样的帖子来就可以领俸禄了。” 满宝有些兴奋的道:“他们明日就来。” 书记员:……其实大可不必这样急切的。 但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周满,书记员默默的把这话咽了回去。 算了,再是宠臣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想他第一次领俸禄时也很激动。 不过,明日看来要早些来通知发放俸禄的同事准备好周满的俸禄了。 大晋的官员并不多,因此俸禄还是很丰厚的,除了钱,还有布匹,禄米能够领取。 若是天太热,京官五品以上偶尔还能领取冰块呢,虽然不多,但不仅是荣耀,也值不少钱的。 周满正巧就踩在这条线上。 不过今年户部有点儿难,书记员想到今天听到同僚们的议论,觉得今年大人们的冰要没了。 满宝办完了事儿,喜滋滋的走了。 这会儿天边才出现橘色的夕阳,她顺着皇城的墙慢悠悠的往宫门去,这会儿才觉得刚才跑得太狠,腿似乎有点儿酸疼。 不仅腿酸疼,肚子还有点儿疼。 满宝仔细的感受了一下,最后给自己下了诊断——饿的! 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夕阳,摸着肚子暗道:今天不仅费脑还费体力,下午还忘了吃点心,难怪这么饿。 满宝走回到东宫,正想回崇文馆去,就见东宫大门里等着的白善。 她便快走了两步,问道:“你怎么来了?” 正想教训她的白善见她走路的姿势不对,顿了顿后皱眉问道:“你脚怎么了?” 满宝便叹气,“脚没事儿,腿似乎拉伤了,刚才跑得太快太急了些儿。” 白善便有些焦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亏你还是大夫呢。” 满宝道:“人家等了我一个多时辰呢。” 白善明白她的意思,这是不好让人家再久等或空等,本来想念叨她的话咽了回去,他在她身前蹲下身子,“我背你吧。” 满宝眼睛一亮,一边往他的后背上趴去一边道:“这样不好吧,我还能走的。” 白善背对着满宝翻了一个白眼,心里嘀咕了一句,那你倒是不趴上来呀! 白善直接背起她,问道:“这会儿萧院正他们都走了吧,你怎么办,要不要让人去太医院里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满宝趴在他的背上喜滋滋的道:“不用,我有药膏的,一会儿吃了饭我自己擦一擦,再睡一晚上就好了。” 白善把她往上掂了掂,确认她没有叫疼后便勉强信了她的话,压低了声音和她道:“虽然徐雨不可信,但擦药这样的事儿你还是可以叫她帮忙的,这样你也方便些。” 满宝连连点头,察觉到他看不见,便嘴上应了一句。 白善听出她声音中的高兴,便也忍不住笑了笑,背着她顺着长长的甬道往下走。 这会儿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便是遇到了宫人与内侍,俩人也不惧,因为宫规里并没有不准背人这一条儿。 他们只要不跑,不慌不忙就行。 白善一路把满宝背回到住处,竟然都不喘。 他这几年一直有跟着大吉习武打拳,加上吃的也多,比满宝力气可大多了。 明明俩人就相差一岁,小时候俩人几乎一样高儿,满宝长得最快的七八岁时,还一度与白善齐个头,但这两年,白善越长越高,满宝越长越慢,不知不觉,以前被满宝压着打的人都能背着她绕着东宫走一圈儿了。 满宝被放到床上时心里既高兴又伤感,“都半年了,我只长了这么一点儿。” 白善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长得慢也有好处的,腿不疼。” 他道:“我和白二长得快,最近夜里睡觉都觉得腿酸疼酸疼的,有时候还会抽筋呢。” 满宝还从不知道这点儿,连忙拉住他的手,“我给你看看?” 白善便大大方方的给她看脉,为了方便她把脉还拖了一张小凳子过来坐着。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后道:“没什么问题,看来的确是因为长得太快了。” 第1538章 俸禄三 满宝心底是有些羡慕的,“这是食物跟不上呢,该多吃一些蛋和肉,要不我们出钱,让尚食局给你们多添些菜?” 白善迟疑,“这不好吧?” 满宝立即道:“有什么不好的,能长是好事,我想长高一些还不能够呢。” 白善便笑道:“你不要与我们比呀,你长得也不矮的,我看你和徐雨站在一起时便差不多一样高了,她可是比你大好几岁呢,以后必定比她高的。” 总不能因为她在男孩堆里长大,便要与他们比身高吧? 满宝却并不怎么高兴,因为徐雨在她见过的宫女中并不怎么高。 满宝开始思考起来,不知道她亲娘高不高,下次回家得问一下娘亲,她肯定知道的。 俩人说着话时,徐雨提了食盒进来,看到坐在床前的白善怔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低下头去行礼,“奴婢不知道大人有客。” 说罢就要退出去,一副非礼勿视的模样。 白善连忙叫住她道:“周小大人的腿受伤了,你去打了水来给她洗漱,然后帮她上药。” 已经不怎么疼的满宝:…… 她迟疑了一下,想着白善毕竟刚把她背回来,所以闭上嘴巴什么都没说。 白善起身和她告辞,“你上了药再吃饭吧,要不要我去书楼帮你把你的书取回来?” 满宝连连点头,她一会儿的确还要修一下书的。 白善便去了。 徐雨侧身让路,等他走了便疾步上前看满宝,“周小大人怎么受伤了?” 满宝道:“跑太快了。” 徐雨…… 徐雨去打了热水,还要扶她去洗漱时,满宝推开她的手自己去了,她笑道:“不打紧儿,已经不怎么疼了。” 徐雨见她走路的速度虽有些慢,但脸上不见多痛苦,便知道不是很要紧,还想着晚上是不是守夜的她沉默了一下。 心底觉得白善也太小题大做了。 满宝泡了澡,洗了脸便自己上药了,并没有让徐雨帮忙。 自从知道徐雨总是喜欢盯着她时,满宝就让科科帮忙盯过她,因为涉及到宿主的生命安全,人离得又不远,科科还给她打了折扣,只收取了当时盯着太子一半的积分。 可盯了好几天,别说满宝,就是科科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除了她总是时不时的喜欢窥视满宝外。 一人一统都没有找到跟她接触的人有问题,她也没说过什么针对满宝的话。 别说满宝了,就是科科都觉得这个积分花得有些冤,虽然赚积分的是它。 最后满宝干脆就不盯了,积分买书不好吗? 虽然不盯着徐雨了,但满宝还是很小心,她知道皇宫的这间房并不是很安全,不仅徐雨,就是其他女官或宫女,只要愿意都是有办法进来的。 所以她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时,都会把门关起来,又有科科看着,只要有人靠近,她就会把东西塞进系统里。 至今没出过什么问题。 可满宝依旧不想让一个不确定敌友的人近身,哪怕白善说徐雨没那个胆子在她这个大夫面前做手脚。 反正也不怎么疼了,自己随便擦一擦药就好了。 满宝擦了药便开始吃饭,等徐雨把食盒收下去以后,白善便和白二郎一起搬了她的东西过来。 她修书需要用到的资料不少,上一个月她查找了不少资料,都在桌子上堆着呢,白善干脆全给她搬过来了。 还有崇文馆提供的纸张和笔墨。 进了崇文馆后,满宝所用的纸张和笔墨就没费过钱,全是东宫提供的。 白二郎帮着把东西放到书桌上,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后问白善,“她哪儿受伤了,我怎么看不出来?” 白善还没说话,满宝便已经道:“让你看出来了,那你就是大夫了。” 白二郎便蹙眉,有些关怀的问道:“不会真受伤了吧?” 满宝慢悠悠的坐在了书桌上,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了,我刚还擦了药呢,没闻到吗?” 白二郎耸了耸鼻子,还真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担忧问,“怎么伤了?” 白善也闻到了,干脆去炉子上提起茶壶给她倒水,“明日要不要给你请假?” 满宝摇头,“不用,睡一晚上就好了,大不了明儿我让我二徒弟给我扎几针。” 白二郎见她倒了水就研墨,一副摊开架势要干活的模样,有些同情,“都受伤了还要干活儿呀?” 满宝就眼睛发亮,语气带着些激荡的说着惋惜的话,“我刚跟户部核对了一下我的俸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拿了那么多钱,不好不干活呀。” 白善和白二郎没听出她这句话中的惋惜之意,只听到了她的兴奋,忍不住问,“俸禄很多吗?” 满宝好似整个人都亮了起来,就跟夜里突然挑高了一盏油灯那样的亮,整个人兴奋不已,却又抑制了一下,“你们一定不知道,我到底能有多少俸禄?” 白善和白二郎还真不知道,他们都没了解过这一点儿。 主要是,庄先生从不会以利诱他们,当官要是为了俸禄,那何必当官儿? 不论是白善还是白二郎,家里钱都不少,田地也多,钱财对他们来说其实没那么大的吸引力。 他们只是日常有些节俭而已,并不是他们有多渴望钱财。 而且,庄先生也不希望他们对钱财有渴望,那样培养出来的是贪官吧? 所以庄先生从没告诉过他们,各级官员有多少俸禄。 他都不说,更别说陆老夫人和白老爷了,他们让白善和白二他们读书,根本不是为了那点俸禄好不好? 为的是光宗耀祖,为的是先人遗志呀。 可这会儿,这层膜让满宝捅开了,她眼睛发亮的看着他们道:“我五品编撰,每个月俸钱是三千六百钱,六品太医是每月俸钱两千四百钱。” 白善问道:“那和你在济世堂里坐堂赚的差不多呀,你在济世堂每个月还有五两银子呢,还不算你出诊的收入。” 现在满宝人在宫里,可没有出诊的收入了。 满宝便眼睛发亮道:“但这只是俸钱,除了俸钱,每季还有绢、布、绵,还有禄米,五品编撰是每月十五石,六品太医是每月八石,最最主要的是,我还有职田,虽然现在还没发下来,得等到秋收之后才核定发下,但我五品编撰有职田六百亩,六品太医有职田四百亩啊。” 第1539章 俸禄四( 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白善和白二郎目瞪口呆,半响才找出自己的声音,“是荒地?” 满宝连连摇头,洋溢着欢喜道:“不是,是官田,从官田中拨出来的,我的那份在雍州那边。” 大晋的官员都是有数儿的,退休的,突然不想当官儿离职的,犯法被下狱或夺官的,或者外放的,职田都要被收回或重新拨。 土地所有权属于国家,官员只有使用权,产出属于个人,你人走了,田得留下。 所以满宝不愁没田分。 京中的官员本来就不满员,常常一个人当一个半使唤,去年益州王叛乱撸了不少官儿,现在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使,所以职田不缺。 而且职田只发正职,虚职是没有职田的,不然满宝还分不到雍州的职田呢,估计得要分到商州、陇州,甚至是梁州去。 当然,书记员能在她入档的时候就告诉她能分到雍州的职田,很大一部分还是因为她现在很受宠爱。 不仅受东宫宠爱,也受帝后宠爱,看她现在每天往大明宫跑的架势,还有他们尚书大人亲自叮嘱他给她入档的架势,书记员特意给她挑了一块好位置的官田。 当然,满宝这会儿还不知道职田的分拨也有这许多的猫腻,刘尚书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给周满的影响。 这会儿刘尚书在为国库头疼中,而满宝则在为刚核定好的俸禄兴奋中。 兴奋过后她就觉得拿了人家那么多钱,要是再不好好干活儿就太对不起这两份俸禄了。 所以满宝现在心情激动,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两个小伙伴道:“你们也要努力呀,早日毕业,早日考过进士,早日考过吏部考核,早日当官拿俸禄。” 只有一百亩地,还是三人合伙的地的白善和白二郎这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这么多职田?” 满宝点头,心生向往道:“孔祭酒就厉害了,他身兼数职,光职田就有二十八顷呢。” 那是在知道自己竟然两份地加起来有十顷后忍不住特意问书记员的,“我还问了先生的,先生的职田是两百亩,我拜托了书记员,让他尽量把先生的地安排在我的旁边,这样我们还可以互相照顾。” 白善和白二郎忍不住道:“陛下可真有钱啊。” 满宝连连点头,然后小声道:“我觉得上次做的实在是太不对了,明日我再去大明宫得给陛下认个错儿。” 白善莫名的看着她,问道:“那再有下次,他让你不入医案了……” 满宝道:“小病小痛的还是得照规矩来的,要是大病大痛的,自然听他的。” 帝王大病可是会涉及王朝更迭的,当然得听皇帝的。 所以她这意思,错认,但以后该怎么着还是得怎么着。 白二郎觉得这样很不好,“那你还不如不认错。” 满宝:“那不行,受了人家这么大的好处还给人气受,我爹要是知道了也会怪我的。” 白善终于从职田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了,道:“这田是天下的,你不能想着这是陛下给你的,你得想这是天下百姓给你的。” 满宝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俸钱和禄米的确是百姓供给的,但田不是吧,那是陛下给我的。” “怎么不是,这些田地都是人开荒出来的,官田一直是奴役耕种,”白善想了想道:“你这么想也没错,的确是陛下给的,但你得在陛下之后再加一个百姓。” 满宝好奇的看着他,“为什么要分得这么清楚?” 白善一脸严肃,“分得清楚点儿好,免得以后你一心只想着皇帝,会做错事儿。” 满宝很肯定的道:“我不会做错事的。” 白善道:“一件事,你的本心是向左走,向左走也对百姓更有利,但陛下让你向右走,那你是想向左走,还是向右走?” 满宝斩钉截铁,“当然是向左走。” 白善:“你要是向右走,陛下给你二十顷地呢?” 满宝道:“向左!” “三十顷!” 满宝不带迟疑的,“还是向左。” “那要是三十顷地都封赏给你,不做职田,可做永业田呢?” 满宝迟疑了一下,“向左吧。” “那要是五十顷呢?” 满宝:“那得是多大的事儿呀,孔祭酒那么大的官儿也才有二十八顷呢。” “你别管什么事儿,你只说会不会进行利益置换,当陛下给你的利益足够大的时候。” 满宝这次沉默得更久了,半响后道:“得用到五十顷的土地来换的大事儿,陛下为什么要跟百姓站在对立面?” 白善眨眨眼。 满宝便点着手指道:“那我要是死劲儿反对,陛下会不会砍了我?” 白善吓唬她道:“会。” 满宝便沉思了一下道:“那我……辞官?” 白善见她没被职田冲昏了头脑,还知道理智的思考,便赞许的点头道:“好,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辞。” 一旁的白二郎牙酸不已,忍不住嘀咕,“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呢……” 白善直接无视他的话,和满宝道:“行了,你忙吧,晚上注意休息,睡不够是长不高的。” 正打算晚上是不是为皇帝熬个夜的满宝瞬间决定还是按时睡觉,明天再修书。 满宝这个官儿毕竟是皇帝和太子给的,尤其是太子,所以满宝第二天要去大明宫时还特意绕到詹事府去了。 今天上午太子已经上过孔祭酒的一堂课了,此时正在处理公务。 满宝和詹事府的官员们不太熟,但她一路进来还算畅通,虽然大家都是一脸的严肃,看上去对她出现在这里有些不满。 可她毕竟于东宫有功,所以大家勉强与她点了点头便给她指了路。 满宝看着这些东宫的官员,暗道:陛下的大人们都挺有趣的,怎么给太子的大人们这么死板?看上去一点儿也不亲切友好。 吴公公看见她,立即进去和太子请禀,很快便出来领着满宝进去。 太子正伏案疾书,听见动静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来了?” 想到昨天傍晚看到的,他停了停笔,问道:“太子妃出事了?” “没有,”满宝从药箱里拿出一包东西给太子,笑眯眯的道:“这是我配的消暑茶,给殿下你煮着吃。” 第1540章 领俸禄(给书友“爱啃书的艳薇”的打赏加更) 太子看着她递过来的消暑茶沉默不语。 吴公公反应过来,立即上前接过。 满宝还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子,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药包递给吴公公,笑眯眯的道:“这是防蚊虫的药包,公公可以放在荷包里给太子戴上,放心,便是靠近太子妃也能佩戴的,很好用的。” 吴公公这会儿也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礼物都送出去了,满宝心满意足,提着药箱笑道:“那我先去大明宫看太子妃了。” 太子微微挑眉,看着她问,“你这就走了?” 满宝点头,还回头问太子,“要我给您请一下脉吗?” 太子就放下笔,撸了袖子伸过手去,“来吧。” 满宝便上前给他摸了摸脉,然后肯定道:“殿下保持得不错,不过今日或许过于劳累,再多注意一下休息,晚上早些睡觉就更好了。” 见满宝看完了脉还是没提要求,竟然提了药箱又要走,他便看向吴公公。 吴公公收到太子的眼色,立即把两包药收好,笑着送满宝出去,一路将人送出了詹事府,还送到了甬道上,“周小大人,这儿离兴安门远着呢,您要去大明宫,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满宝道:“我今日从皇城出去,走正门而入。” 吴公公见她没明白,便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后便低声问:“周小大夫,您要是有什么事儿可以与殿下直说的,您和殿下的关系好,殿下是不会吝于帮助的。” 满宝反应过来,立即摇头道:“我没有需要殿下帮助的,那药包我是真心实意送给太子殿下的。” 吴公公也有些怀疑,主要是满宝从不是无事献殷勤的人,他迟疑了一下,干脆明问,“昨日您急匆匆的出宫去是出了什么事吗?” 满宝:“……没事,就是去户部入档领俸禄而已。” “是吗?”吴公公没能明白这有什么着急的,竟在东宫里疾跑起来。 甭管吴公公信不信,反正这是实情。 满宝也知道她今天的行为让太子和吴公公多想了,忍不住叹息一声道:“我真是真诚的关心太子的。” 吴公公就这么目送满宝忧伤的离开了。 吴公公想了想,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他是不是误会周小大夫了? 其实周小大夫人还是挺好的。 可那药包,送给他,甚至是送给别人都像她平日的时候,但是送给太子…… 怎么想怎么有些奇怪。 虽然周满表现得不是很明显,平日里跟太子太子妃也挺要好,但大家都觉得,她会送东西给太子妃,给宫里的内侍和宫女,就是不会送东西给太子,以及,皇帝。 至于为什么,大家还没想出来,反正就是这么个认识。 吴公公没完成太子交代的任务,只能小心翼翼的回到公房,小声和太子道:“周小大夫说她是担心您中暑,是真诚的关心您,这才特特的送您东西的。” 太子就问,“昨天太子妃有赏她重礼吗?” 吴公公摇头,小声道:“倒没听说过。” 那就是没有了。 太子看了一眼吴公公收起来的药包,挥了挥手道:“算了,她现在不说,以后总会说的,你先把东西用上吧。” “是。” 而已经坐上宫里的马车出宫的满宝正让车夫放慢速度的从户部的库房那里路过。 那需要饶好长的一段路,但这次给她驾车的内侍刚好是荣四公公,当初接送满宝来东宫给太子看病的。 上次满宝翻车以后他也算因祸得福,虽然在床上躺了好长一段时间,但因为满宝隔三差五的去给他看伤,还给他正骨和送药,吴公公干脆把他提入东宫听差,没有丢他到防疫所自生自灭。 他伤好以后就留在了东宫,虽然也是做跑腿儿的活儿,品级却提高了一级,日子比之前好过多了。 所以满宝说想往户部库房那里晃一圈儿,他便转过去了,反正今天周小大人出来的时间早,他路上再快一点儿,总不会迟了的。 远远的,离户部库房还有一段距离时满宝就撩开了帘子趴在车窗那里向前看。 看见不少人拉着车站在那儿排队,有官吏在大声唱名,“通议大夫张正大人家上前,崇文馆编撰暨太医院太医周满家人上前……” 这会儿都不用周满吩咐荣四公公就知道怎么做了,他慢慢将马车勒停,远远的让满宝看。 他压低了声音和满宝道:“周小大人,我们不能上前,宫里要是知道我们与外人私见是要问罪的。哪怕罪责不大,被罚也是不好的。” 满宝连连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就远远的看着。” 满宝趴在窗口往那边看,这儿人来人往的不少,停住的马车也不少,所以满宝他们的马车一点儿也不引人瞩目。 不过有人看出荣四是内侍,依旧会好奇的看马车一眼。 站在门前的周五郎并不知道满宝正远远的看着,听到宣后立即带着周立君和周立威进去。 毕竟是生平第一次从皇宫里领俸禄,周五郎还是有些胆怯的,因此就把周立威也给拉上壮胆子。 三人入内,户部的书记员核对了一下两边的帖子和上面的印鉴后便给了他们一张条子,再次确认:“五品编撰和六品太医?” 来前,刘老夫人和郑氏给他们讲解过,只要确认满宝的官品没错就应是,于是三人一起点头应是。 书记员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见还有个姑娘在,便好奇的多看了她一眼,但也没谁说不许官员家有姑娘来领俸禄。 京城里官员家后宅什么样儿的情况都有,有的是管事下人来领俸禄,有的是妻儿来领,当然,也有闺女来领的。 反正只要帖子和印鉴对了,又的确是官员的家人就行。 书记员就一边做记录一边问:“你们都是周满什么人?” 周五郎立即道:“我是周满的五哥,这是周满的侄子和侄女。” 他强调道:“都是亲的!” 书记员:“……没说你们是假的。” 他翻过他们的籍书,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后便在条子上盖章,道:“行了,拿着条子去旁边领俸禄吧。” 第1541章 心动 周五郎看了一眼,立即便转手交给周立君,周立君看到条子上详细写了他们可以领的俸钱、禄米和绢布。 书记员道:“你们家运气好,这个月刚好发夏季的绢布,六月又正是勘定职田的最后期限,所以今年你们家应能分得职田,明年就可以收到职田的租子了。” 周五郎他们不太明白什么职田不职田的,不过为了不露怯,他们什么都没问,决定回去问刘老夫人和庄先生。 他们见多识广,肯定知道的。 周立君确认过条子,便拿了条子和五叔到旁边去,等离得远了,她便压低了声音道:“五叔,一共有二十三石禄米呢,咱的车能装下吗?” 周五郎眼睛一亮,问道:“有这么多?” 周立君连连点头,问道:“能装下吗?” 周五郎就和周立威嘀咕了一下,然后道:“应该可以,好险我们带来的是骡车,二十三石,他最多装成了三十袋,我和立威往外装一些,肯定能挤上,” 骡子耐力比较足,要是马或骡子就不好拉了。 三人拿着条子去领俸钱和禄米。 户部不喜欢用银子结算,都是给发的铜钱,正好她两个官品加起来是六千钱,负责发放俸禄的官吏将六吊钱给他们,让他们签名,又在条子的俸钱上画了一个圈,表示他们已经领过。 旁边的库房则出禄米,有户部的仆役从库房里将一袋袋米搬出来,称好后放到一边,一直算出二十三石给他们。 周立君一直盯着旁边另一家是怎么收禄米的,见那些仆役称好了禄米便退到一边,便上前,将一把铜板塞在他们手里,请他们帮忙将禄米搬到骡车上。 仆役们笑了一下,纷纷上手帮忙。 周五郎看见,正想说自己和立威就可以,立威就拉了拉周五郎,让五叔听立君的。 周五郎顿了一下,便拉了周立威出去帮忙,其实就是把粮食重新整理一下,好可以装下所有的。 他们没想到禄米有这么多,下个月再来得拉两辆车了。 满宝在马车上看到她五哥领着仆役扛了禄米出来,心满意足了,和荣四公公笑道:“我们走吧。” 荣四公公笑着应下,打转马头离开。 因为他们在路上耽误了一段时间,荣四公公特意加快了马速,出了皇城便过了几坊,这才到了大明宫的正门。 满宝背着药箱急匆匆的往太子妃的住处赶时,太子妃身边的宫女在路上拦住了她,恭敬的道:“周小大人,太子妃在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那儿,您直往那儿去就行。” 说罢领着她转去明达公主她们住处。 满宝呼出了一口气,与她去了偏殿。 一进屋,一股凉气便铺面而来,因为太阳照射的的热气消散了不少,满宝舒出了一口气,道:“还是你们这儿凉爽些,你们在说什么?” 太子妃笑道:“说你和明达长豫做的润胭脂。” 她有些期待的盯着满宝问,“满宝,那润胭脂我能用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没有活血的药材,可以的,不过娘娘,您用那个做什么?” 明达忍不住道:“是人都想颜色好,你说用它做什么?” 太子妃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满宝看了看明达的脸,又看了看太子妃的脸,半响后点头道:“用吧,少用些就好。” 太子妃立即问,“为何少用?是会对胎儿不好吗?” “不是,”满宝道:“用多了脸上可能会长痤疮。” 她顿了顿后道:“不过长痤疮也不怕,我们这次就做痤疮膏。” 太子妃:……那还是算了,她还是少用些吧。 一旁的明达和长豫忍不住捂嘴笑起来。 满宝给太子妃摸了摸脉,表示一切正常后便和明达她们做药膏去了。 毕竟是药,气味很大,太子妃远远的看了两眼,到底不敢太近前,只能惋惜的走了。 不过在走之前她叮嘱了三人,要是做好了一定要给她留一份儿。 满宝一边捣药材,一边盯着宫女们熬制药液,好奇的问明达,“女子果然都这么喜欢这些药膏吗?” 明达点头。 长豫则是摸了摸自己的脸蛋,更详细的问道:“若一样东西能够让你更漂亮,更年轻,你想不想要?”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现在就很年轻,不过要是有一样东西能够让我变得更聪明,可以一眼即通,那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去得到的。” 长豫:……我说漂亮,你说聪明? 明达则笑道:“一样的道理,都是自己极喜欢,极想得到的的一样东西。” 满宝若有所思的点头。 等将今天的步骤做完,叮嘱好了一些事情后,满宝便要走了,走之前,她问宫女:“不知道陛下忙不忙,可有空见我吗?” 宫女愣了一下后问,“周小大人有事要觐见陛下吗?”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的确是有事,毕竟要跟人道歉嘛。 于是宫女就出去了,不一会儿就过来道:“陛下在正殿呢,这会儿正好没人,大人随奴婢来吧。” 将满宝送到了正殿,古忠的小徒弟候着,笑着上前引满宝进殿。 皇帝刚和大臣们商量事情,因为下午天热,这会儿正坐着吃甜瓜呢。 不过他这次学聪明了,没敢多吃,一次就吃一个。 看到满宝进来,他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愣是等她行完礼后才问:“何事要上奏?” 满宝看了一眼他正在吃的甜瓜,还盯着他的脸色看了好一会儿,直盯得皇帝心里发毛。 他不由放下手上的甜瓜,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怎么,朕有疾?”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似乎有些受寒。” 皇帝:“……朕就吃了一个!” 满宝沉默了一下,皇帝也跟着沉默起来,最后一撸袖子伸出手来。 古忠看得是胆战心惊,立即上前搬小凳子和移桌子,让满宝给皇帝看诊。 满宝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脉枕,一边将皇帝的手放到脉枕上,一边认真的道:“陛下,您要相信我,我今天过来不是因为想看你生病,而是想给您送东西的。” 皇帝没好气的问,“你要送朕什么?” “药包。”见皇帝脸一板,满宝立即解释道:“是消暑和防蚊虫的药包,都是我自己配的,还花钱从太医院里拿药了呢,特别好用。” 第1542章 陛下有疾 “真是难得,你竟这么大方起来了。”皇帝见她把脉也不好好把,就示意她认真点儿,过了一会儿见她还是盯着他瞧,就问道:“说吧,朕哪里有疾?” 满宝沉重的道:“就是受寒了。” 皇帝再次道:“朕就吃了一个,不对,一个还没吃完呢,就吃了半个!” 满宝便伸手摸了摸旁边桌子上的甜瓜,入手冰凉,满宝皱眉问,“冰过了?” 古忠立即道:“这两日天热,陛下苦夏,因此瓜果都放冰盆里冰过的。” 满宝便看向案桌下的两个冰盆,这才发觉屋里的确比外面要阴凉许多,不过这会儿已经是傍晚,而她一路从偏殿走廊下过来,也不是很热,所以没多大感受。 满宝盯着那两盆快化成水的冰问,“殿里就放了两盆冰吗?” 古忠看了一眼皇帝,然后才小声道:“之前还有两盆。”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周满的目光下,古忠有些许心虚,他解释道:“之前殿里有很多大人,天儿又热,所以就多添了两盆冰。” 满宝便肯定的道:“陛下是不是出过大殿?” 依旧是古忠回答,“未时和刘大人李大人们出去了一趟,不到三刻钟便回来了。” 满宝便问皇帝,“进来的时候是不是觉得特凉爽?” 皇帝:…… 他认真的看了看满宝,确定她不是在讽刺他,而是在询问,便点了点头。 大热天的进有冰盆的大殿,可不特凉爽吗? 满宝便道:“冷热交替,您就是受寒了,陛下,我给您拔去一些寒气,再开些药吃?” 皇帝这会儿觉得自己神清气爽,身体倍儿强壮,肚子也没有疼痛的感觉,所以一点儿也不想吃药。 不过扎针的确是挺舒服的,虽然那针看着老长,但只要不看它,被扎的时候是不会觉得疼痛的,反而酸酸胀胀的,过后还挺舒服。 于是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 满宝道:“这屋里太凉爽了,我们去偏殿吧。” 满宝给皇帝扎了针,然后给他开药方,“现在吃一副药,晚上临睡前再吃一副就差不多了。” 皇帝穿好衣服,一边穿鞋子一边好奇的看着她,“你真是来给朕送药包的?” 满宝连连点头,是真的,怎么你们都不相信我呢? 她想了想,还是一脸真诚的和皇帝道:“陛下,我是特意来谢谢您的,还有,上次的事儿我很抱歉,但那是规矩,给您开方子就是得入案,我也没想到魏大人会因为这事儿骂您。” 皇帝立即问道:“你也觉得魏知很无理取闹是吗?” 满宝迟疑了一下,没点头,但也没摇头。 但这对皇帝来说就是一个莫大的鼓励了呀,他干脆拉着满宝说起魏知的坏话来,“魏知那人,严以待人,宽以律己,朕在他眼里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人了,多吃些甜瓜都要说,午睡时多小憩了一会儿就要猜测朕晚上寻欢,如此窥视朕的行踪生活,别说朕是皇帝,就是一般人都不能忍吧?” 满宝便道:“陛下您又不是一般人。” 她道:“我先生说过,要做非常事,便做非常人;要想有大成就,便要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陛下既然想做圣君,自然就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满宝一边收药箱一边道:“魏大人这是把您当圣君看呢,自然是以圣君来要求您,您应该开心才是。” 皇帝觉得自己不应该开心,但别说,他还真有些开心。 满宝将药方交给了古忠,再次小声道:“陛下,这一次我还是得入案。” 皇帝:…… 古忠接过药方,把脑袋低得更低了。 毕竟刚收了周满的彩虹屁,皇帝这会儿也不好翻脸,于是挥挥手让她滚了。 满宝拎着药箱就跑了。 回去后去了一趟太医院将这脉案入档。 萧院正已经见怪不怪,毕竟是第二次见了不是? 他看了一下皇帝的脉案,觉得还可以,不过依旧打算第二天派刘太医过去复诊一下。 他收了医案,问满宝,“你手上的那部医书修得怎么样了?” “内容你们不是都通过了吗,我已经开始写了,大概要写上两月左右。” 因为是在宫里,虽然看着忙,但能挤出来的时间也不少,所以他们的效率还是挺高的。 萧院正点了点头,见她要走,便忍不住轻咳一声,叫住她道:“周小大人,你写给刘医女的那本医册我看过了,我觉得其中有些便可用,不过我想亲自验证一下其中几套针法的效果。” 满宝点头,“试吧,不解的地方可以问我。” 萧院正见她没理解他的意思,便更明白的道:“我想去东宫的偏殿看一下你那三个学生的扎针,我听说这两日你都没去偏殿了。” 满宝道:“他们最近用的针法都扎熟了,要是有不确定的地方他们会留着病症给我,让人将病案送与我,所以我这两日没去。” 其实是她和明达他们玩得太忘我了,偏殿的三个弟子可以自学,她便不去费那个心了。 萧院正便道:“我也过去看看?” 满宝笑道:“去吧,您顺便帮我盯一下我的弟子,他们要是有不懂的地方,您可得教他们。” 萧院正点头,但总觉得哪儿怪怪的,一直到满宝提着药箱离开了他才勉强想起来,他是去偷学,哦不,是学习的,怎么变成替她教她几个弟子了? 萧院正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继续留下值班。 说起来他也比较倒霉,两次周满给皇帝看病入案都遇上他值班。 萧院正想着,明天一早刘太医只要来上班,他就让他去大明宫给皇帝复诊,再顺便和郑太医商量一下调班的事儿,这样下次他就不用这个时间值班了。 他想,总能给周满岔开吧? 结果第二天刘太医还没进宫呢,便有内侍急匆匆的从大明宫那边过来道:“萧院正,陛下召见。” 萧院正立即从小床上惊醒,连忙穿鞋问道:“陛下怎么了?” “陛下发热了,大明宫那边的卢太医和方太医已经去了,只是发热是大事,所以卢太医让过来请您。” 第1543章 虚惊 萧院正立刻转身去取了好几瓶药,这才急匆匆的与内侍走,这会儿天都还是黑的,不过宫廷也已经开始运作起来了。 他知道,再过不久皇帝就该起床吃早食准备上早朝了,很显然,皇帝凌晨才被发现发烧,也不知道是刚烧,还是已经烧了一段时间了。 “陛下歇在谁宫中?” 内侍低声道:“在中宫。” 萧院正松了一口气,又加快了些速度。 一行人小跑着上了船,到了大明宫后又小跑着去了正殿后面的寝宫。 这个时代,甭管是因为什么发热的,反正发热是大事儿,因此不仅惊动了住在另一处宫殿里的太后,连在前面值班的老唐大人都被惊动了。 萧院正连忙去给皇帝问诊。 皇帝只是发热,又不是昏迷,他这会儿就很清醒的坐在床上,看到萧院正都来了,不由有些脸黑。 他看上去精神还不错,一边擦鼻涕一边道:“不是什么大事,吃上两副药就好了,怎么折腾了这么多人来?” 萧院正是皇后让人去叫的,她道:“来都来了,还是让萧院正看看吧。” 皇帝只能伸手给萧院正把脉。 萧院正摸过脉,又摸了一下皇帝的体温,虽热,却还不至于高热,于是松了一口气。 皇帝这种状况他一眼就看出来是受寒了。 于是道:“陛下是受凉了,臣给陛下开个方子先试一试。” 萧院正和两位太医商量了一下后开药方,开着开着觉得不太对,昨天周满不是给皇帝看过,那脉象看着不重呀,按说两剂药下去,又扎了针,体内的寒气该消了才是。 他写着药方的手一顿,忍不住去问古忠,“陛下昨日是不是又多吃了冰过的甜瓜?或是夜里踢被子了?” 别看这儿白天那么热,晚上还是有些凉的,尤其这里近山,夜里风一吹,还带着些寒气呢。 所以夜里还是要盖被子的。 要不然,皇帝他们也不会住到这里来避暑,比起宫城,大明宫这边简直算得上是凉爽。 古忠不知道晚上皇帝有没有踢被子,但是他知道,“陛下没有喝周小大人开的药。” 萧院正:…… 古忠小声的解释道:“陛下没觉着难受,昨日既没流鼻涕,也不发热,那药汁苦哈哈的,所以……” 萧院正不说话了,开始拉着两位同僚继续开药方。 他们商量出了一个药方,然后便去抓药熬药。 老唐大人正在侧屋里等着,因为凌晨被惊醒,这会儿正有些昏昏欲睡,听到动静立即醒过来,问道:“怎么样了,可严重吗?” 古忠来回话,“萧院正已经开了药了,应当是不大要紧的。” 毕竟,这会儿皇帝除了发热,流些鼻涕外并没有别的症状,头不晕,身不乏,这会儿还想着吃早饭呢。 老唐大人一听皇帝的精神这么好,便道:“那让人去东宫通知太子殿下吧。” 古忠应下,派了人出去。 皇帝生病了,太子当然得来侍疾,等太子来了,还得去通知依旧被关在屋里反省的恭王。 其实恭王离他们更近,也在这大明宫中,不过住在了后头建到一半的宫殿里。 他现在还在闭门思过,抄写经文,本来帝后移宫大明宫避暑,朝臣是反对带他的。 但皇帝觉得宫城太热了,而恭王又胖,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太可怜,万一中暑了怎么办? 于是非得带他,当然,理由也很正当,他要亲自盯着恭王悔过,知道他每日都诚心的抄写经文认错才行。 皇后也想带,太子也没反对。 他觉得要是不让他爹娘带过去,把老三关在太极宫这边思过,他爹回头还得各种担心,肯定会往这边送冰盆,送各种东西。 这不是浪费钱吗? 还不如把人带到大明宫去,那边有座建到一半的宫殿,别看里面收拾得还算干净,里头的东西肯定比不上太极宫这边齐全,把人往里面一塞,除了凉快点儿,也没其他的好处了。 嗯,听说大明宫里的蚊虫还多,尤其是老三住的那半座宫殿,靠近山,夜里蚊虫看见灯光就跟看见什么似的,哈哈哈哈…… 太子一点儿也不担心恭王离帝后比较近,因为他媳妇,还有媳妇肚子里的儿子也在那边,最主要的是,皇后在呢。 不过,再怎么放心,听说他爹发热了,太子还是急匆匆的披了衣服起身,鞋子都没穿好便往大明宫赶。 他路上问了一下内侍,想要知道他爹什么情况。 内侍哪敢说这些? 只说自己不在殿内伺候,不过萧院正和太医院的两位太医都在,老唐大人也在。 太子便问,“萧院正没有再叫太医院的其他太医去吗?老唐大人有没有叫三高官官进宫?” 内侍小声道:“奴才没听说。” 那就是没叫了。 太子一下放下心来,那看来他爹没什么事儿。 太子这会儿也不希望皇帝有事,他这会儿还没儿子呢,怎么也得等太子妃平安生下孩子来才好。 而且,头上悬着的闸刀移开了,太子便有了孝顺之心,也开始担心起他爹来。 太子有些忧愁的到了大明宫,结果一到正殿,却看到皇帝和皇后正坐在一起吃早饭呢。 皇帝已经吃完了一碗面,此时正在啃包子,看到太子头发散乱,便随手一指一个内侍,“给太子收拾收拾,披头散发的算怎么回事?” 太子看了一眼他爹的脸色,觉得比他还要红润,完全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于是转身收拾去了。 一家三口,不,是加上后面赶来的恭王、明达和长豫三人,一共是一家六口一起吃了个早饭。 然后恭王就希望回去闭门思过了,皇帝则带着太子去处理政务。 虽然生病了,但貌似表现得不是很严重,皇帝头不晕身不乏,他感觉出了喉咙有点儿不舒服,鼻涕有点儿多外就没什么毛病了。 因此也不好旷工,便只能继续上朝去了。 不过这会儿皇帝身体欠安的事儿已经传出去了,该知道的大臣都知道了。 第1544章 忍让(给书友“Al Pacino”的打赏加更) 或许是考虑到皇帝的身体状况,今天讨论的政事都还算平和,就连魏知都难得冲皇帝路出笑容。 皇帝见状,得寸进尺的让太子代劳了大部分事物,自己则悄悄去看了一下廊下养着的鹦鹉,教它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儿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他做这事的时候并没有瞒着魏知。 魏知知道以后默默的忍了,皇帝颇为开心,然后就乐极生悲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皇帝觉得喉咙更疼了,吃了一块肉,竟然觉得吞咽困难,而且头还昏沉沉起来了。 皇后看着不太对,连忙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发现竟比早上的还要热,连忙让人去请萧院正。 萧院正也没想到陛下吃着药病情竟然都加重了,连忙给他下药降温。 皇帝下午就不能再处理政务了,太子过来晃了一圈,见他爹蹙着眉头睡觉,他只能默默地回前殿去替他工作。 满宝对这些全都不知道,别看大臣们消息灵通,那是宫里的人想让他们知道消息,他们才那么快知道的。 而皇后不想让明达和长豫担心,因此没让宫人们告诉她们皇帝再发高热的事儿。 早上他们分开的时候皇后就不让她们再去正殿了,她道:“明达身子本就弱,长豫年纪也不大,别过了病气,这两日你们就跟着先生读书,和你们嫂子做伴儿,等你们父皇病好了再过来请安。” 因为早上吃早食时皇帝精神特别好,还和她们说了笑话儿,所以俩人没觉得这是大病,转过头就忘了这事,全记着做药膏了。 太子妃的身份更不好提了。 于是正殿那边在熬药担忧时,侧殿这边正欢快的熬着药膏呢。 满宝将蜂蜜和羊油分别加到两份药膏中,再一冰就成了。 她们将药膏取出来,揭开,满宝都挑了一点儿擦在手背上,很高兴的和三人道:“我觉得做对了,别说,这药香味儿也挺好闻的,下次可以试着往里加些香气浓的花汁,说不定还会带花香呢。” 明达道:“这个好,你不是很喜欢花园里的那些花花草草吗?我挖着觉得青草的味儿也不错,或许还能加草汁?” 长豫想了一下,立即打了一个抖,拒绝道:“那岂不是绿油油的了,擦出来的脸还能看吗?我不要。” 太子妃也表示了拒绝。 因为有皇后的叮嘱,这一次她们润胭脂做的便多了一些,相当于上次的两份。 满宝看了后道:“我要再挖三罐。” 明达和长豫这两天也从母后那里抠了一些往脸上擦,都也觉得自己变好看了,于是道:“我也要一份儿。” 满宝从自己的药箱里取出六个小木罐子,而明达她们则拿出了自己的瓷罐子,一起摆在满宝的木罐子旁边,等着她挖。 满宝先给她们挖上,填满了瓷罐子后道:“少用点儿,小心长痘。” 明达和长豫喜滋滋的应下了,道:“下次我们还熬。” 她们觉得做这个挺有趣的。 一旁的宫女们身上带着烟火气的想,可不有趣儿吗? 公主们只是顺手捣一捣药材,添一点儿木柴,大部分时候活儿都是她们干的,炉子也是她们看的。 满宝也觉得很有趣,主要是,这次做药膏,完全不像是跟着郑大掌柜做的药膏,还需要自己不错眼的盯着,她只要做些关键的步骤就好,还不是很费时。 太子妃不知道这会儿就能出药膏,因此没经验,这会儿正让人回去取瓷罐,一回头就见满宝正往自己的木罐子里挖药膏,她见了忍不住问,“你怎么要这么多?” 满宝道:“这是给我二嫂和三嫂的,这是给我六哥的,这个则是给刘祖母和郑姨的,还有这一份我打算自己擦擦看。” 太子妃总算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有闲心教明达和长豫熬药膏了。 宫女很快取来了瓷罐,太子妃把瓷罐递给满宝。 满宝给她挖了一份润胭脂,大罐子里瞬间只剩下五分之一左右了。 满宝觉得这样罐子太空了,于是想了想后问明达,“有没有大一些,又好看一点儿的瓷罐子? 明达让宫女去找,很快找来了。 满宝用木条将药膏全刮了进去,然后盖上交给明达,笑道:“帮我转交给皇后娘娘吧。” 毕竟,这一次做润胭脂是受皇后娘娘的委托不是? 明达欣然接过,然后看着另一罐还有三分之二那么多的痤疮膏问,“那这个怎么办?” 满宝一边好奇的问,“这个药膏你们不想要吗?” 长豫道:“我们脸上又没长疮。” “其实不一定长疮才可以用的,它和润胭脂一样有滋润的功效,不过润胭脂还可美白,痤疮膏则是消痘印和收敛。” 明达和长豫都不是很感兴趣。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 这一张药方她可是更费心力的改良了的,怎么大家都不喜欢呢? 见满宝一脸的沮丧,明达便小声道:“要不你给我留一罐?” 满宝立即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于是给明达挖了大大的一坨。 剩下的药膏没人要,这药膏还是自己决定做的,于是满宝想了想,干脆整个罐子都抱了起来,“那我全带走了。” 这里头用的药材也很贵重的,她拿回去封起来放到地窖里去,慢慢让她六哥用,不知道她六哥脸上现在还有没有疮,希望没长好吧。 周六郎不知道他妹妹正惦念着他脸上的痘痘,此时正和周五郎一起站在库房里看领回来的禄米。 他搓了搓手里的米道:“还不错,这样一来,我们家完全不用买米,连饭馆用的米都能供上了。” “不错,”周五郎眼睛闪闪发亮道:“昨儿看到钱的时候我还觉得少呢,满宝在济世堂都能拿五两银子,换成铜板也有六千钱,结果她兼任两个官儿才六千钱,看到米我才知道,朝廷送的禄米可真多啊。” 周六郎也很高兴,这样一来,他们饭馆几乎不用买米,甚至还有剩余呢。 他计划起来,“要是再有多余的米就做酒糟,那个也很好吃,这会儿是盛夏,正是吃酒糟的时候。” 周五郎怀疑,“你会做?” 第1545章 证明(给书友“华华”的打赏加更) 周六郎:“怎么不会做,虽然做的没大嫂的好吃,但做还是会做的。” 提起大嫂做的酒糟,周五郎便忍不住咽口水,“我上次吃大嫂做的酒糟,还是因为我媳妇生了孩子呢。” 酒糟费米,一般是不会做的,只有家里有喜,有产妇坐月子时才会做。 老周家没少做酒糟,就是因为他们家孩子多。 上至大头,下至他儿子的酒糟他全吃过。 周六郎也想念了一下大嫂的手艺,然后就摇了摇头回过神来,大手一挥道:“今天先带两袋米去饭馆吧。” 周五郎点头,“对了,这次除了米,还领回来两匹布绢,我看过了,咱都能用。” 以前满宝带回来的赏赐布料,别说他们了,就是方氏她们都不太用得上。 看着很好看,可不好下地干活儿呀。 所以哪怕满宝送给他们,他们也是交给周四郎去换钱,或是拿去做生意。等他们需要做衣服时便自己去布庄里买布料。 但这次的布绢是领回来的俸禄,都是很普通的布绢,他们全都能用上。 周五郎上下打量了一下周六郎后道:“虽然你现在定亲了,不用特别拾掇自己,但平时还是打扮打扮,至少穿的衣裳好点儿,你未来媳妇就在饭馆的隔壁呢,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周六郎脸微红,小声的问道:“我这身很寒碜?” “倒也不寒碜,但也不多好看就是了,你怎么还往身上打补丁呢?” 周六郎就低头看了一下袍子后道:“上次刮到的,才打了一个,不打补丁我总不能穿着坏的吧?也不能扔了,才刮了一个口子呢。” 周五郎一想也是,才一个口子就不穿了的确很浪费。 他想了想后道:“这样吧,给你做两身新的衣裳,以后你出门就穿那个,在家,或是在饭馆里就穿这些旧的。” 周六郎觉得太麻烦了,他不太乐意这么折腾。 周五郎便恨铁不成钢的道:“这都是为你好知道吗,你媳妇现在还没娶到手呢。” 周六郎看着自从五嫂来了以后就越发注意打扮自己的五哥沉默不语。 等兄弟俩从库房里出来时已经达成了共识,周五郎搭着周六郎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你听我的绝对没错,五哥什么时候坑过你?” 周六郎仔细的想了想,还真没有,通常情况下,都是他们两个被四哥坑,俩人一直是难兄难弟来着。 于是周六郎更接受了。 “对了,我听立君说,满宝还有田呢?” 周五郎道:“我问过庄先生和刘老夫人了,那不算满宝的田,听说是由工部管着的,不过每年十月收上来的租子全是满宝的。” 周五郎眼睛发亮的道:“立君看过条子了,满宝两个官儿加起来有一千亩地呢,一千亩的租子啊!” 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心中激荡不已。 白老爷家在他们县里都未必有这么多地呢。 周六郎都呆住了,咽了咽口水道:“当官这么好?” 周五郎点头,本来他只觉得满宝当了五品官儿是光宗耀祖,是小叔和小婶的坟上冒青烟了,可这会儿看,这完全不止是冒青烟啊,这简直是冲天的青烟呀。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当官儿了,他要是早知道,小时候家里钱也多点儿,他一定死劲儿的读书。 也要试一试能不能当官才行。 就是周立威都有些后悔小时候没有好好读书上学了,虽然他才上了一年学堂。 所以对现在有机会的周立学和周立固,去领了俸禄回来的周立威和周立君是这么和他们说的,“你们要是能当官儿,那就吃喝不愁了,想想那禄米,想想那地,听庄先生说,他才九品都有两百亩的地呢。” 周立学咋舌,问道:“朝廷哪来的这么多地?” “这个我们哪儿知道?”周立君道:“反正这整个天下都是皇帝老爷的。” 虽然小脑袋里依旧有许多的疑问,但周立学和周立固的确精神一振,第二天去上课时更用心了一点儿。 毕竟一千亩的地呢。 就算他们没有小姑这么厉害,有小姑一半厉害也有五百亩地了呀。 不过这种坚持也没能坚持多久,他们很快又恢复了往常,和同班的同学们一般努力,偶尔还会忍不住想偷懒。 周立学和周立固私下说,“我很想努力的,可累了以后看书什么都没看下去,坐了半天也不知做了什么,光顾着发呆了。” 主要是发呆都没想什么,就是呆呆的呆着了。 他叹气道:“还不如去接书铺的书来抄呢,好歹还挣了点儿钱,还练了字。” 周立固也是这么认为的,也只有这会儿他才觉得小姑是真厉害。 “感觉小姑和小姑父每时都在看书,他们都不烦的吗?” 周立学叹气,“是啊,他们都不烦的吗?” 俩人用了三天的时间来证明自己不是那么适合用力的读书,而皇帝则用了三天的时间来证明自己的身体似乎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 已经是第四天了,皇帝依旧断断续续的发热,这也就算了,今天一早,皇帝的咽喉甚至疼痛到吞咽口水都困难的节奏,然后他起床时晃了一下,整个人就软软的靠在了榻上。 皇帝一失去力气,皇后便大惊失色,古忠更是脸色发白,差点站立不住。 俩人一左一右的扶住皇帝,让他靠在了床上,皇后一摸皇帝的额头,只觉得滚烫得入烙铁一般。 她吓得不轻,立即吩咐古忠,“快去让太医过来。” 她顿了顿后道:“请太子来,还有三省的首官,魏大人他们……” 自从季相致仕以后,皇帝一直没选好左相,右相年纪也大了,基本上不上朝,也正打算近期致仕,所以皇帝现在最倚重的就是魏知、老唐大人和赵国公几个。 古忠立即飞奔而出。 宫人们立即打了冰冷的水上来给皇帝降温。 皇后拧了毛巾盖在皇帝的头上,皇帝也就是晕了一会儿,靠在床上便慢慢醒来了。 因为高热,他此时双眼布满了血色,看着通红通红的。 他哑着声音慢慢的问道:“朕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皇后也不明白,怎么突然就这么严重了? 第1546章 严重了 萧院正他们很快给了俩人答案,这一次是四位太医会诊,他们把皇帝全身都检查过后,沉重的告诉帝后,“陛下旧伤复发了。” 皇帝便扯了一笑嘴角道:“难怪朕觉着后腰火烧似的疼,原来是旧伤复发了。” 萧院正一边和人商量着药方,一边低声和皇后道:“娘娘,不如请周满过来商量商量,看她能不能用针灸给陛下降一下温。” 他道:“陛下现在旧伤复发有许多的药都不能用了。” 皇后点头,看向尚姑姑。 尚姑姑躬身退了出去,很快找来宫女,问道:“周小大人来大明宫了吗?” “没有,还未到时辰呢,一般她要午时才过来的。” 这会儿才早上呢。 尚姑姑道:“立即派人过去接她,就说陛下宣她。” “是。” 满宝东宫到大明宫时,不仅太子和太子妃在这儿,魏知等一众大臣也到了,再入内殿,发现太后都来了。 她此时正一脸疲惫的坐在床边,拿着帕子擦眼泪。 满宝被宫女带着上前,太后看见她便道:“你上来给皇帝看看吧。” 起身将位置让给她。 满宝上前给皇帝把脉,此时皇帝还是清醒的,满宝便让他张开嘴,想看一下他的咽喉。 皇帝:…… 萧院正也看过他的咽喉,这会儿不过是再张开一次,啊一声让周满在看一次而已。 皇帝安慰自己,她虽然年纪小得都能当自己闺女了,但医术还不错,得当臣子来看。 于是皇帝张开了嘴巴,满宝举着灯烛看了一眼,眼尖的看到他咽喉都发脓了。 满宝有些忧心,将灯烛灭了交给古忠后便退出去找萧院正商量,“怎么这么严重了?前两天不是说快要好了吗?” 一旁的刘太医压低了声音道:“不说前两天,就是昨日也没这么厉害的,便是有些反复,我等也没想过一个晚上就厉害成这样了,咽喉上全是脓,陛下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了。” “昨天入夜便吹的东南风,就是大明宫这边也闷热得很,陛下这会儿已经不是简单的受寒了。”方太医道:“之前病症没能断掉,断断续续的,陛下愈合之力已不比当初,何况现在还旧伤复发了。” 萧院正点头,他也是这样的想法,心里也不知是懊悔还是苦恼,他之前为了不让陛下太难受,用的是偏保守的治法,可陛下的身体比他预想的还要差。 不错,皇帝的身体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强壮,别看他正当年,毕竟是这么多孩子的爹了,但他身上的旧伤不少。 平时这些旧伤没事儿,最多下雨或天热时有点酸痒,可旧伤一旦复发…… 这一次显然是体内的炎症引发了旧伤,加上这下发热也不是简单的受寒了,病情更复杂了。 满宝听着他们讨论,在心里和科科道:“皇帝的病急剧恶化成这样,要是不能降温是会死人的。” 科科问她,“要买抗病毒药水吗?” 说罢在百科馆内搜出一管西瓜红一样的药剂给她看,道:“百科馆内生物实验室新出品的,只需要十万积分。” 这当然不是专门治疗喉咙发炎,感冒咳嗽的,而是为了抗病毒,症状同样是这些。 科科道:“可能都用不上一管,半管就能见效。” 满宝看着那颜色道:“你要是无色,我还能想办法往皇帝喝的水里加进去,这个颜色我可怎么给他?” 科科一想也是,要是宿主不能解释这种药剂的来历,引起人的怀疑是会有生命危险的。 她一共从系统内拿过两种药剂,一种是绿色的,给钱氏喝了;一种是蓝色的,说是解毒石的毒,太子和这个世界的人之所以没怀疑这蓝色药剂,就是因为那毒石上有相当一部分是蓝色的。 而周满说过,解毒药剂一部分的成分是从毒石上提取的,当然了,这个结论是莫老师告诉周满的。 虽然太子和其他人不知道这要怎么提取,但不妨碍他们信任她。 前者除了满宝和钱氏外,没人知道;后者是有理由,再来一次,还是颜色这么鲜艳的药剂,满宝暂时找不出借口来。 而且,相比于依靠百科馆,她更想自己来。 论开方,满宝还比不上萧院正他们呢,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萧院正便制定好了治疗方案。 开了药先消炎降温,然后开药敷旧伤,内调外理,满宝再以针法降温提升药气,先看过效果再说。 众人领了各自的任务后下去准备,刘太医拿着商量好的药方去抓药熬药,方太医则和卢太医去准备外伤药膏,萧院正与满宝去为陛下扎针。 自然是满宝为主,萧院正在一旁盯着,哪怕他针灸之术比不上她,可医学判断上却不会弱于满宝。 而且皇后和朝臣们的心理,也觉得由萧院正盯着更放心。 古忠服侍皇帝脱衣,满宝先给他扎针降温。 皇帝此时脑袋昏沉,含糊的问满宝,“这病怎么如此严重了?” 站在床尾的萧院正脊背一寒,扭头看向满宝。 此时皇帝趴着,只看得到眼前的满宝和坐在一旁抹眼泪的太后,便看不到其他人了。 满宝一边给他扎针,一边给他解释病情,“陛下是寒气未消便又入了暑气,所以病情反复,若是前两天您体内寒暑之气都被拔除,治好了病也就算了,偏您身上有旧伤,有些虎狼之药不能用,所以便拖了下来。” 满宝叹气道:“偏昨晚突然起了东南风,温度突高,这是夏天,易生夏瘟……” 满宝有一句话没说出口,皇帝这是运气不好。 纵然,他的免疫力不太行,可正常情况下一般的发烧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何况他还是皇帝,请的是最好的大夫,用的是最好的药。 满宝刚才看过这三天来的药方,萧院正开的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就是满宝来开,都未必能开得比他周全。 不过若是她来治,她早三剂药把他这病治好了,至于会不会引发旧伤疼痛,满宝觉得她肯定顾虑不到的。 第1547章 时也命也 但刚才听了萧院正他们的辩证,又看了他们的药方,她便知道了她的不足之处。 可是,也是因这天气突变,让萧院正好好的药方变成了不适宜,她心里那不太好的药方却又可能正对症。 所以周满才觉得皇帝运气不好,这是时也命也,是大夫治不了的。 当然,这些内因满宝知道,萧院正知道,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也看出来了,不过没人说出口就是了。 病人们,尤其是皇帝这个尊贵的病号可不会理解这些,他们只会觉得自己的病没治好,哪管什么时也命也? 这些内因满宝是不会,也不能告诉皇帝,因此只能暗示他,太医开的药方没毛病,也没人要害您,就是您运气不好,昨晚正好碰上东南风,气温又一下飚高,冷热交替之下,内力的寒热也未消,病情便一下重了。 皇帝听出来,心中不由更郁闷了。 满宝却犹自不觉,还在一旁给他扎刀,“您那天不该不吃我给您开的药的,那天天气多好呀,吹的还是北风,夜里凉,您吃了药,盖着被子睡一觉体内的寒气就消了,就算您后来受热不舒服,最多身上长些痱子,嘴巴长两个泡也就完了……” 满宝一边唠叨着一边把针扎完了。 一旁的太后这才知道还有这个根由,不由生起气来,伸手要拍他,一抬手发现他身上都扎着针,这才克制住,但还是忍不住生气的念叨,“你都这么大,孙子都能满地跑了,怎么还做这样不听医嘱的话?太医都给你开药了,你竟然不吃。” 皇帝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昏了。 他心里是真的后悔了,可谁这会儿能把太后或是周满弄走? 因为皇帝是趴着,满宝不太能看得到他的表情,听见太后教训皇帝,还跟着点了点头。 太后见了,训得更起劲儿了,见他趴在床上不说话,而她正好能看到儿子憔悴的脸色,再一摸到他滚烫的额头,太后就忍不住又哭起来。 她抹着眼泪道:“猫奴,我现在只有你这一个儿子了,难道你还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皇帝一听,也忍不住伤感起来,偏手又不能动,只能哑着声音安慰她,“母亲宽心,儿子不会有事的。” 一旁的满宝见缝插针,“要按时吃药。” 皇帝:…… 太后盯着他看。 皇帝只能应了一声。 皇后终于来解救他了,上前扶起太后安抚道:“母后,别过了病气给您,让臣妾来照顾陛下吧。” 太后看了眼皇帝身上扎的针,又看了一眼周满,抹干净眼角的泪水后道:“周满,萧院正,你们好好的治,治好了陛下自然有你们的好处,可要是陛下出了什么事,哀家也是会不客气的。” 萧院正诚惶诚恐的应下了,满宝躬身应下,感觉有座大山哐当一下砸在了她背上。 这会儿她总算感受到了当官的不好,唉~ 果然,拿了多大的好处,便要承受多大的风险,书上果然没有骗人,天上从不会掉馅饼的,难怪皇帝给了她一千亩的职田。 满宝扎了降温针,皇帝略微好受了点儿,但发热的温度依旧很高。 满宝拔了针,刘太医刚好送了药上来,皇帝喝下,满宝便给他行另一套针法,让药效可以快些起作用。 大家商量出来的药方降温效果还不错,主要是皇帝现在烧得太厉害了,萧院正已经不能顾及旧伤,不然真可能把人烧死。 这一剂算猛药,皇帝服下后很不舒服的皱紧了眉头,呼吸有些急促。 萧院正忍不住看向满宝,低声道:“行你的第三套针法。” 这也是大家一开始商量好的,这张药方坏就坏在这处,但命和稳健来提,太医院悄悄选择了命。 满宝默不作声的拔了几根针,换了针法…… 皇帝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但温度的确是降下去了。 皇后见他一直在冒汗,知道这是在降温,一边用干巾子给他擦汗,一边试他额头上的温度。 时间一到,满宝便拔了针,她顺手摸了摸皇帝的脉,半响后起身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小小的年纪便紧皱着眉头。 萧院正上前摸了摸皇帝的脉,让到一边让刘太医也看过便道:“娘娘,陛下暂时退烧了。” 皇后便松了一口气,挥手道:“辛苦几位太医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几人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萧院正还有事与满宝商量,因此拉上她一起。 四位太医都是人精了,甭管实际情况怎么样,反正面上是照常的严肃,一般人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所以外室坐着等候消息的魏知、老唐大人等便都盯着满宝看,见她眉头紧皱,小脸都苦在了一起便知道情况不好。 太子也从室内追了出来,直接了当的问萧院正,“父皇何时能好?” 萧院正哪敢肯定?只能道:“殿下,我们还得商量一下用药,陛下现在虽暂时退烧了,但病根未除,还有可能会反复的。” 太子眉头紧皱,看向周满。 却见她正皱着眉头看着脚尖,便知道情况不是很好,他抿了抿嘴,让开让太医们去商量。 萧院正和刘太医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商量,而是把太医院的人都拉到了耳房熬药的地方,将宫人都支走后才低声商量起来,“你们手上可还有什么合适的方子吗?” 一听萧院正这话,没摸脉的方太医和卢太医便知道情况不好,忍不住问道:“脉象如何,那药竟是没起效果吗?” 萧院正看了一眼刘太医后叹气,“我把脉的时候还看了一眼陛下腰上的旧伤,已经红肿起来,甚至隐又水渍。” 方太医和卢太医一听大惊失色,连忙看向刘太医。 刘太医微微点头,沉重的道:“陛下的这道旧伤早年处理得不是很好,这才留下了隐患。” 说罢又看了一眼周满,道:“郑家的止血消炎圣品三七膏要是早二十年问世,这道伤或许就处理好了。” 萧院正烦躁道:“这会儿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陛下体内的炎症太严重了,尤其是咽喉上的炎症,都已经发脓了,再不治……” 第1548章 探听 萧院正顿了顿,再不想办法,他是一定会再发热的,不,下一次发热是必定避免不了的,他们能想的就是想办法降温,然后再消炎。 “你们都想想,手上可还有什么药方,我们再商量出一个方子来才好,” 满宝道:“陛下体内的炎症太严重了,如今还旧伤复发,用下去的药根本来不及消咽喉上的炎症,我看今日天气依旧炎热得很,屋里也不能用冰盆,过了今晚只怕会越发严重。” 方太医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他往外看了一眼,这会儿还未到午时,天气便已经热得不行了,今年的气候的确很奇怪。 他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再重两分药……” “不行,”还没等满宝反对,萧院正已经沉着脸否决了,低声道:“陛下早年打仗坏了底子,平时没病没伤的时候还好,这会儿再下重药,恐怕要出事。” 满宝连连点头,小声道:“今日那一剂药都有些重了,陛下呼吸都重了许多。” 下重药,便是一时好了,那也会坏了根基,而皇帝这时候的情况,再加重药量,那就不止是坏了根基的事情了。 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 “那怎么办?重药不能用,体内的炎症来势汹汹,只以稳健的方子怕是平衡不了。”方太医低声道:“以陛下现在的情况,晚上怕是还要烧。” 萧院正沉重的摇头道:“恐怕到不了晚上。” 四人都沉默了下来,满宝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脑海中的科科,科科特别心领神会的把那管红色的药剂搜出来,就在她脑海中闪呀闪呀…… 满宝暗道:皇帝不同旁人,她晚上要是还找不到办法,那就想办法把这药灌到皇帝嘴里吧。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去问一声莫老师。 这个世界,连萧院正都没办法,那就只能问莫老师了。 满宝见大家也商量不出什么来,便转身道:“不如大家散去各自想一想办法?想到了再一起商量。” 萧院正也没什么好法子,便点头,不过在散去前,他还是低声将大家团结了一下,“如今正是休戚与共之时,望大家精诚合作,无论如何要将陛下救回来。” 四人齐齐应下,刘太医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院正放心,在陛下的事上,无人敢怠慢。” 萧院正着才点了点头,点了卢太医道:“卢太医先与我守着陛下,申时后换刘太医和方太医。” 他看向满宝,低声道:“周太医,你的针灸之术最好,不论是陛下降温,还是行药都需要到你,还请你在偏殿休息,我们要请你也方便些。” 这是萧院正第一次叫满宝太医,满宝连忙应下。 满宝和刘太医方太医一块儿移步到偏殿,这里放了桌椅和笔墨纸砚。 三人站在桌前想了想,刘太医道:“我得回太医院找些手册。” 方太医道:“我与您同行。” 俩人一起看向满宝,满宝刚给莫老师发信息,只希望他能赶紧看到回信,回神后见俩人正盯着她看,便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看出来满宝在想事情,刘太医也不介意,冲她点了点头后道:“周太医要援助萧院正便留在此处吧,我等先告辞了。” 满宝点头,送他们到门口,这才回到桌前坐下。 吴公公不知道打哪儿悄咪咪的钻了进来,偏殿里没有宫人,这会儿大家心神都在正殿那里,也在正殿那里忙碌呢。 他变出一盘点心来给满宝,小声道:“周小大夫先吃点儿东西?这会儿大家正忙着,怕是顾不上您的午食。” 满宝谢过,问道:“你吃了吗?” 吴公公笑道:“周小大夫放心,我总不会饿着的。” 满宝便捏了一块点心,吴公公见她神思不属的模样,便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周小大夫,陛下的病……” 满宝蹙眉看向他。 吴公公立即道:“我并不是要打探的意思,只是我刚从耳房后头过来,却见到有个眼生的宫女站在后窗那儿,因为树挡着也看不清楚脸,我过去时她就跑走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 吴公公压低了声音道:“周小大夫要是不信可以去问明达公主,当时皇后娘娘身边的尚姑姑正要送明达公主回偏殿休息,和咱家一起看见了的。” 满宝想到他们刚才在耳房里说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 吴公公见她小脸煞白,便压低了声音问,“周小大夫,陛下的病……” 满宝深深的看了吴公公一眼,半响后轻声道:“虽凶险,却应该可以无虞……” 吴公公面上一松,露出了笑容,又立刻收了起来,他意味深长的和满宝道:“这也是太子殿下的期望,毕竟太子妃就要生产了,陛下怎么也要看到殿下的长子出生才好。” 满宝缓缓的点了点头,只觉得这宫廷果然步步是坑,还不知道站在耳房后面盯着他们的是谁呢。 不过,不管是谁,这都不是满宝能管的事儿,现在最要紧的是让陛下彻底退烧好起来。 满宝放下手中的点心,起身道:“吴公公,我想回东宫里取些东西,只是我现在走不开,不如我写一封信,您替我带给崇文馆的白善,让他收拾好了给我带来?” 吴公公低声道:“白小公子无诏不能往这儿来,不过咱家可以让徒弟亲自过去,白小公子收好了东西交给他,他会给您带过来的。” 满宝点了点头,便研墨提笔写了一封短信交给吴公公。 吴公公塞在袖子里,见没人注意,又偷偷的溜了出去。 他是太子的人,若是叫人发现他这时候接触太医,就算他真的没做什么外人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他还真做了什么。 这时候打探陛下病情可是大忌。 就是素来耿直的魏知这时候都不敢打探皇帝的病情,而是焦心的和赵国公等人候在外殿焦急的等着。 满宝等人走了,这才坐在椅子上,往后一靠,干脆闭起眼睛将意识沉进了系统里,“科科,帮我盯着外面。” 第1549章 套餐(给书友“爱啃书的艳薇”的打赏加更) 科科应下。 满宝看了一眼邮箱,莫老师还是没上线,便只能去翻医书,专门查找发炎高热一类的目录。 翻着翻着她觉得不对,问科科,“刚才我们在耳房时有人偷听我们说话你不知道吗?” 科科的电子音冷漠的道:“宿主,我没有监测到她对宿主的恶意,所以系统判定为不会对您造成生命危险,不在预警的范围内。” 满宝一愣,若有所思起来,这是主系统又盯着他们了? 说白了,系统不会干涉宿主在原世界的生活,所以他们能生活得怎么样得靠自己,当然,他们要是有积分,是可以付费申请系统有的服务的。 系统的芯片内自有认定的程序,只有认定会对宿主的生命安全造成危险的才会自动示警。 科科的示警底线一直很低,低到小时候一只蜘蛛在满宝头上的墙壁上爬过它都要示警一声。 就是因为它断定蜘蛛的毒素有可能会对宿主造成伤害,而宿主年龄过小,很有可能那伤害会变成致命的。 因此,到现在满宝长大了,他示警的底线也一直很低,也因为它宿主起始的年龄过小,当年这个底线也是经过主系统审核的。 而现在一直保留了这个底线,甚至还隐隐有继续降低的趋势,一般情况下主系统不会察觉,毕竟科科只是它如浩瀚宇宙中的一块小石头,它是不可能对一个小系统来回筛查的。 之前徐雨窥视她,哪怕她身上没有多大的恶意,科科依旧示警了。 这会儿却突然公事公办起来,显然是因为必须按照程序来。 满宝沉默着没说话,正思索时,系统内叮咚一声,莫老师的头像亮了,满宝眼睛一亮,然后就点了视频通讯,没一会儿莫老师便出现在了满宝的脑海中。 不过,满宝通过科科可以看到莫老师,莫老师却看不到满宝的脑电波,未来的人类目前自身还没有这个功能。 科科适时的叮咚了一下,推出套餐道:“想要无障碍沟通,即便只是意识沉浸系统内部也可以与联系列表中的人畅通无阻的交流吗?百科馆特意为您设定了优惠套餐,只要一万八千九百九十八积分就可以通过意识具象化,让你对面的人看到你。” 科科顿了顿后将一行小字念出来,“时限十个小时。” 满宝惊呆了,失声问道:“这也太少了吧,才十个小时,比盯梢太子还贵!” 而莫老师已经在教学室里皱起眉头来,“人呢?” 满宝无奈,这是皇宫,这是大明宫啊,这还是皇帝住的正殿旁边的偏殿呀,外面宫女内侍走来走去,不知何时就有人进来了。 哪怕有科科帮忙盯着,她也不可能放心的在这个公共场合消失,然后进入系统。 想了想,她还是忍痛买了这个什么意识具象化的功能,买了之后她才觉得不对,“我可以用语音和邮箱与莫老师交流呀。” 科科冷漠的道:“宿主还有时间吗?” 满宝一想也是,用邮箱交流到底比不上面对面的交流,现在他们就是在跟时间争命呢。 在满宝的脑海中,她看到了系统中凭空出现许多光点,这些光点慢慢汇聚成了她,却是虚影的她。 满宝看着很新奇,脑海中忍不住咦了一声,那虚影也咦了一声,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脚和身体,满宝心念一动,虚影也一脸好奇的往上蹦了蹦,完全就是她的想法呀…… 科科道:“这是你的意识,除了没有血肉,就是你本人,所以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满宝心念一动,虚影就进入了教学室。 莫老师总算是看到了满宝,看到她是虚影,便笑道:“你还挺有钱,这个功能刚出来,还没多少人用呢,没想到百科馆会推荐给你们这些异时空的人。” 主要是他们不太用得着,和满宝他们不一样,他们沟通时不是人进入系统,而是直接投影全息,意识进入就是进入了,所以再弄一个意识具象化的小功能显得很鸡肋,不过最近国家通信公司正在铺天盖地的宣传,其中和百科馆有合作。 满宝问道:“这个的花费在你们看来也很贵吗?” “是啊,不便宜,包月一百二十积分呢,大家都觉得没什么用处。” 满宝却受到了暴击,“多少?” “包月一百二十积分,怎么了?” 满宝心痛得不能说话,问科科,“你,你怎么坑我?” 科科冷漠的道:“宿主,这其中有科技税?” 科科的话音才落,莫老师已经道:“不过你赚积分比我们容易,毕竟你是收录系统的宿主,这种科技只应用于你自身,又是服务类,不会产生科技税,这点积分还是花得起的,系统很多功能你都不能用,你包个月以后我们也好联系。” 满宝:……太贵了,包不起。 十个小时就近两万的积分了,那一个月三百六十个小时就多少积分? 系统中设定的谎言被拆穿,科科也不尴尬,反正它只是遵从设定,至于这么判定还得宿主来。 宿主年纪也不小了,该学着长大了。 满宝能怎么办呢? 当然是选择原谅科科啦,都怪她一时忘了现在的科科是被监视的科科。 莫老师拉回正题,笑问:“收到了你的邮件,怎么,遇到了难题?” 满宝立即把皇帝的病情细细的说了,“……萧院正之前开的药,因为顾忌陛下病情,所以药方稳健,想要徐徐图之。本来他的病虽有些反复,但再吃上几天药也就慢慢断了根儿,可昨天晚上风向突变,天气一下又特别炎热起来,只是一晚上,他咽喉就发脓了。” 莫老师自动将萧院正当成大夫,陛下当成病人,他给满宝上课时,偶尔中途休息,她没少和她说她那个世界的人和事。 他知道,陛下是远古时代的皇帝,手上有绝对的生杀大权,一点儿人权都不能讲的。 所以他也很担心满宝的生命安全。 他想了一下道:“这是急性扁桃体发炎,很有可能引发高热,中耳炎……” 第1550章 中药学(给书友“笑看风云”的打赏加更) 这些满宝都学过的,不论是从纪大夫他们那里学来的,还是从莫老师这里学到的,她都知道,这样持续性的高热,若不能消炎退烧,烧傻都是轻的。 皇帝这么大岁数了,还有暗伤,基本上没有烧傻的好运气,只有那一种可能。 莫老师想了想后道:“我们好像还没上过中药学科。” 满宝微愣后道:“我们不一直在学的中医吗?” “不一样,中药学和中医学虽有重合,但还是有许多不一样的,我记得中药学里有一个分支叫贴药。”莫老师道:“我在研究古时候中医药学的发展中看到,在古代,中医药学因为重新受到重视,从远古时候遗留下来的方子中衍生出了许多好的方子,不少都经过实验室和临床的验证,你等我帮你找一找。” 满宝知道,她这会儿就在莫老师的远古节点上,那古时候就是她往后的时间了。 社会的发展总是会越来越好的,对病症的认识也是。 满宝眼睛一亮,等着莫老师给她找方子。 莫老师消失了好一会儿,重新出现时手上却没拿什么书,而是直接给她一张书单,让她从百科馆内购买。 “这是教材,就算现在还学不到,你也先买了,若有空便看一看。”见满宝苦着脸,一脸没时间的模样,莫老师就道:“我上次看到你在教学室里看《古代文学与资本风云传》,有时间看这样的杂书,怎么会没时间看这些中药学呢?” 满宝没想到自己就趁着莫老师没上线的那会儿功夫看了一下杂书就被发现了。 她小声嘀咕道:“我好歹也是文人,了解一下未来世界的文学发展情况也没什么不好的嘛。” 莫老师随口道:“反正不会比你那个世界好到哪儿去,你不如拿时间来做点儿正事,你先把这本书买了,翻到第八十九页,上面有治疗扁桃体发炎的药贴制作方法。” 满宝立即回神,让科科照着书单把书都买了,因为她现在是虚影,能说话,能蹦能跳,就是不能接触东西,因此科科没有给她电子版,让她自己翻阅。 满宝不太习惯看电子版,但还是会的,因此一下翻到了八十九页。 “从这一页开始,一共有十二贴药,除了最严重的扁桃体发炎外,还有咽喉炎也在这其中,根据不同的状况,贴药的制作也有些差异,贴的穴位也不同,你们那位陛下的主要发炎情况和部位,在拟人模特上指出来……” 莫老师知道她这会儿不方便,便将他这边的拟人模特摄入,让满宝隔着虚空指点。 师生两个研究起来,对着书本和皇帝的脉案研究了小半天后莫老师很快就选定了适合他的药贴方子,还给改良了一下。 作为资深中医学发展的博导,这点儿能力他还是有的。 满宝的意识退出教学室,现实中则微微回神,拿起笔要把药贴方子抄下来,结果才一沾墨才发现砚台里的墨放的时间有点儿久,有些稠了。 她左右看了看,没发现磨墨的水,便顺手掀开茶碗盖,看了一眼里面的清水,直接就往砚台里倒了一些磨起来。 她提笔沾墨,将药贴方子和制作方法抄写下来,正巧萧院正和卢太医从外进来,满宝只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便继续低下头去写。 萧院正和卢太医都一脸板正,脸上看不出喜怒来,看了眼满宝桌前堆的东西,也不上前打扰她,直接坐到了另一边。 显然,他们也知道了满宝托人从东宫里取了些医书来研究,正好他们自己有些话要说,便坐在一旁低声讨论起来。 满宝将方子写完,这才有空看身前案桌上堆的东西。 她意识具象化在教学室里研究的时候,中途进来过几次人,科科都有播报,因为这也是系统的程序,合规的。 ——当宿主在使用系统时,系统有义务监测周围,以确保宿主不被原住民发现, 先是吴公公的徒弟送来了白善收拾的医书和资料等;然后是刘太医他们从太医院里回来,往这走了一趟。 不过满宝都只是暂时脱离系统与他们说了两句话便继续沉进系统里和莫老师研究去了。 刘太医和方太医当时看了眼满宝身前的医书,没怀疑她是在“走神”,只以为她在很认真的做研究(实际上也是),所以和方太医没打扰她,转身便走了。 这会儿总算和莫老师定下了药贴的方子,满宝总算是可以把意识都抽出来了,一回体,她才感受到身体上的不适,觉着身上黏糊糊的不说,还背疼、腰疼、屁股疼,腿还麻了。 满宝一时没转过弯来,呆呆的问科科,“我这是怎么了?” “宿主长时间坐着不动,肌肉僵硬了,活动活动就好。” 满宝这才像个老头一样扶着桌子慢悠悠的站起来,揉了一下后腰后才敢左右扭了扭。 她一有动作,萧院正和卢太医便看过来,见她这样,便知道她是坐麻了,便是现在情势不是很好,萧院正也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周太医这是坐麻了?” 满宝僵硬的点了点头,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问题萧院正便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道:“刚又烧了一次,好在不是很烫,所以没有叫你。” 萧院正知道,便是针灸降温也不能时时用,人的身体是很奇异的,它会适应这些变化,所以哪怕针灸好用,在急症上也得用在刀刃上。 所以刚才皇帝发烧他们用的是物理降温,而且萧院正改了一次药方,又让皇帝吃了一剂药。 他道:“现在陛下已经睡着了,但情况不是很好,临睡前他吞咽口水都有些困难了。” 他顺口问道:“周小大夫研究了两个时辰,可有找到好用的方子?” 满宝停顿了一下,还是将写好的药贴方子递了上去,道:“我想到了一个药贴方子。” 她道:“既然入体的药会先紧着去消旧伤上的炎症,而不能很好的治疗喉咙上的炎症,那不如以贴药贴在脖子上,对症下药,以此清热消炎。” 第1551章 药贴 萧院正显然没想到这个法子,他愣了一下后疑惑,“贴药?” 满宝点头。 萧院正就和卢太医对视一眼,有些迟疑,“我只知道贴药可治外伤,还能内治?” 这个时候贴药还不是很多,连药膏都少,治病的药多为草药,也就药粉会多些,至少萧院正就没见过可以治疗高热的药贴。 他伸手接过,发现其中有两味凉血消肿,消炎止痛的药材在,这倒是也对症,但贴在脖子上…… 萧院正问道:“这个真有用吗?” 满宝点头,“应当有用的,试试吧,我们又不能再给陛下下猛药,等贴了药膏,我再佐以针灸行药,让药效起得更快些,有没有效果晚上就知道了。” 以皇帝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晚上必定会高烧的,所以他们得在天黑之前想好治疗的法子。 萧院正又仔细的看了一下方子,问道:“这药贴的方子你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 满宝驾轻就熟的掰扯道:“不是书楼里的医书,是我家里的,专门记了药贴的医书上记着的,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到的。” 那就是家传或是自己从外搜罗到的医书了,这种医书一般是要传家的,萧院正没有再细问出处,而是和满宝辨起药的君臣来。 三人讨论了一下,都觉得这个药贴的制作方法没见过,甚至药贴的方子排列也是第一次见,但君臣得当,药性相符,应该没问题。 而且所用之药也对陛下的病症。 加上这药贴只是贴在脖子上,毕竟还没入口,萧院正便没有过多迟疑,在辨过后认定它所用的药对症后便把方子交给卢太医,“去抓药来,我们三个一起做,争取天黑之前把药贴做出来。” 卢太医应下,接过药方就赶忙去抓药了。 满宝也呼出了一口气,有萧院正支持,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容易多了,“除了脖子上,我还另外找了一个外伤的药贴,陛下腰上的旧伤已经从内发炎到了体外,不如也在腰上用一贴药膏?” “如今陛下后腰上用的是济世堂的三七膏,怎么,周太医有更好的药贴吗?” “主药也是三七膏,不过在三七膏里再加两味药……” 这个方子则是莫老师自己根据皇帝的病情想出来的,满宝当时看了一眼觉得不错,所以就记下来了。 用的药也简单,不过是再剁碎熬制两味药,然后加上济世堂的三七膏,贴上就行。 而除了这两样外,满宝还从莫老师那里学来了好几个听上去特别厉害的中药方,不过现在不是制作的时候,先把这两个方子做下来再说。 萧院正和满宝讨论了一下,也通过了这个方子。 于是等卢太医拿了一大包药材回来时手上便又多了一个药方,他们要做两种药贴。 好在所需用的药是重合的,所以不用他再另外跑一趟。 他将大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包包包好的药包,直接摆在桌子上,“怎么做?” 萧院正已经把方子都熟记于心,直接道:“一人负责熬制两种吧,正好是六味药。” 俩人应下。 熬药当然是不能在偏殿熬的,他们去了耳房,不过这里面的炉子和药罐不够,萧院正让药童再去取来。 三位太医亲自动手,各自分派好要做的药后就开始对着方子琢磨起来。 满宝是已经都琢磨过了,因此帮着他们捋了一下,三人这才动手。 满宝身前左右两个炉子,一味药是要慢慢熬制的,一味药则是要捣碎了磨粉再熬熟,然后再和其他熬制好的药调匀。 熬药膏对火候很讲究,大了不行,火气会大,药效说不定会正相反;小了也不行,药性可能没出来。 还有些药材需要另外炮制过才能用,比如萧院正手里的那位药就需要用酒先炮制过才进行下一步。 满宝不会用酒炮制药材,所以萧院正自己来。 满宝称好了药材便丢进药罐里,看好了火后就把另一味药材丢进捣药罐里捣。 她坐在小凳子上一边看着火,一边捣药,在水开了以后药味儿慢慢散出来时,满宝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阵。 正忙碌的萧院正和卢太医一起看向满宝,满宝也有些愣,她摸了摸肚子,惊诧道:“哎呀,我忘了用午食了。” 萧院正:“……这会儿都过申时了,你也真够能忍的。” 他看了一眼满宝身前的药炉,道:“先看药吧,我让人去给你取些吃的东西来。” 旁边就有两个药童呢,他们两个立即分出一个来出去了。 满宝便幽幽的叹息了一声,把药炉的火撤了一些,以中火熬制。 她继续捣药材,目光不由看向候在一旁的药童。 萧院正或许知道她在想什么,幽幽的看了她一眼道:“周太医,这是陛下的药,你还是上心些吧。” 别想着让药童来熬制之类的,没见他都亲自上场了吗? 满宝默默地低头应下了。 药童给她带回来一碟点心,满宝往嘴里塞了一块,默默地继续捣药。 三人忙了近一个时辰,总算把药都熬出来,然后倒到罐子里晾着,卢太医取了膏药贴来,三人便坐在桌子前等着药凉。 满宝间或捏起一块点心往嘴里塞,萧院正看不过,道:“就快要吃晚食了,你少吃些点心吧,不然一会儿该吃不下饭了。” 满宝问,“我能按时吃晚食吗?” 萧院正一想,还真不一定,于是不说话了。 满宝就把碟子上的最后一块点心吃了。 等药凉得差不多了,萧院正就把药罐推向满宝,道:“你来调配吧。” 他对这个用量还是不太有把握,毕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方子。 满宝也不客气,直接拿过一个空罐子调药,很快就调出两种药来。 此时已到酉时了,三人拿着两罐药去正殿。 魏知他们还守在外殿,太子也在此处,几人已经把处理公务的地点搬到了这里。 一天下来,他们也看出来了,皇帝的情况很不好,刚刚又烧了起来,皇后喂水时都吞咽不下去了。 看到满宝和萧院正他们进来,正焦躁的太子便起身走过来问道:“如何了?” 第1552章 起药效 满宝看向萧院正,萧院正立即躬身道:“殿下,我等找出了新方子,这就给陛下用。” 太子松了一口气,和他们一起进了内殿。 太后和太子妃等人已经被皇后送回去休息了,殿里只遗留了皇后和两位太医及几个伺候的人。 萧院正他们一来,刘太医立即上前低声说明了一下皇帝的情况,“不是高烧,只是低烧,但咽喉上越发严重了,已经不能进水……” 连水都不能进了,更别说药了,皇帝现在吞咽很困难。 所以虽然一时没有高烧,但他们心里都知道,情况更加凶险了。 方太医也上前低声道:“陛下这会儿睡着了,但很不安稳,梦里似乎也觉得后腰疼痛,我看过了,旧伤有些发热,虽敷了药膏,但情况也有些不好,应该是内里起了炎症。” 萧院正点了点头,让人去打温水来,目光在众人之中一扫,便点了满宝和他一起上前。 俩人向皇后行礼,说了一下有新的方子后便坐在床前的小凳子上看了一下皇帝的情况。 俩人轮着摸了一下皇帝的脉象后便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互相点了点头。 萧院正解开皇帝的衣裳,还推了推他,把皇帝叫醒。 萧院正看到皇帝眼睛通红,双眼都有些迷茫了,立即道:“陛下,我们找到了新的方子,这会儿要给您贴药膏,须得您起身仰一仰脖子。” 皇帝张了张嘴,却发现说不出话来,他眉头轻蹙,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满。 满宝看见,上前直接将人扶起来,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暗道:这岂止是急性,还是恶性呢,她就没见过发展的这么快的扁桃体发炎。 满宝扭头对萧院正道:“来吧,我扶着陛下,您把药膏拌一下。” 本意是想询问一下皇帝意思的萧院正见满宝直接替皇帝做了决定,忍不住看向皇帝和皇后。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皇后更是道:“既然有了新方子就用吧。” 太子也在一旁道:“还磨蹭什么,没看见父皇这时候难受得不得了吗?” 他直接上前扶住皇帝,让周满赶紧的。 满宝和萧院正互相看了一眼,这才拿过药罐来,拌了拌后就把药膏放在药贴上,然后在皇帝的脖子上看了看,捏了两下后找准穴位贴下去。 满宝和萧院正一共往他脖子上贴了四贴,贴好后就让皇帝躺下,然后给他处理后腰上的伤。 萧院正亲自上手,拧了温水毛巾后给他擦掉后腰上的药膏,然后给他贴上调好的药膏。 等忙完了这一切,俩人就开始坐着等,等到他脖子上的药贴的药性开始散发出来,然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满宝等了有两刻钟左右才问皇帝,“陛下,您觉得脖子有凉爽的感觉吗?” 皇帝便微微点了点头。 满宝松了一口气,取过针袋后道:“我给您行针,让药效走得更快些。” 皇帝便微微闭上了眼睛,他觉得周满行针会让他好受一点儿,他这会儿脑袋发胀,浑身都难受。 满宝给他行针,让药可以更快的起作用。 因为是往脖子和脑袋上扎针,满宝比平时更小心几分,她在皇帝的脖子上摸着穴位,小心翼翼的将针扎进去…… 针法很快起了效果,皇帝只觉一股清凉之气上涌,昏沉的脑子有片刻的清醒,然后顺着这股凉意,一直头痛睡不安稳的皇帝便慢慢呼吸绵长起来。 萧院正在一旁看着,摸了摸皇帝的脉,不由赞许的看了满宝一眼。 脉象虽没好转,但陛下呼吸绵长,脉象也没恶化,显然是睡着了。 对于病人来说,有时候安稳的入睡便是身体的一种自我修复,因为难受,皇帝今天虽然都躺在床上,但都睡得不是很安稳。 满宝捻针,估摸着时间拔针,拔针后,皇帝额头上的温度已经稍降,脸上看着都没那么红了。 萧院正点了点头,和满宝道:“今晚我们一起留在这儿守着吧。” 一旁的皇后和太子问,“如何了?” 萧院正还有些不肯定,因此斟酌的找说辞,太子嫌弃他温吞,立即扭头问周满,“你说,照实说。” 皇后不太赞同的看了太子一眼,但也同样看向了满宝。 满宝看了一眼萧院正,见他微微点头,她便道:“陛下在好转了,殿下放心,待入夜我再给陛下行一次针,争取让他不再烧。” 太子和皇后一听,略微放心。 萧院正却忍不住暗暗瞪了满宝一眼,他是让她说,可没让她把情况说得这么好呀。 明明药性刚发出来,还没来得及看到太大的效果,怎能如此和太子皇后禀报? 万一夜里皇帝的病情再恶化呢? 不过话一出口,这时再改也不行了,萧院正只能默默地站着不说话。 太子却很喜欢满宝的爽快,还对她赞许的点了点头。 皇后也露出了笑容,和萧院正及满宝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一会儿陛下还需要你们看着。” 俩人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有宫人上前服侍他们用饭。 这会儿已经过了用晚食的时间了,满宝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此时一听说要吃晚食便觉得饥肠辘辘,差点走不动道儿了。 萧院正继续板着脸,带着满宝穿过目光炯炯的几位朝中大臣,拖着她一路到了偏殿,还低声叮嘱她,“陛下的病情不要与人随便说,只有皇后在场且允许时才能实话实说,知道吗?” 满宝点头,强调道:“刚才皇后就在场,皇后也答应了。” 萧院正没好气的道:“没说你刚才不应该说,你没看到刚才魏大人几个盯着你的眼睛都快要把你盯破了吗?” 知道周满年纪小,还有些藏不住话和情绪,萧院正直接道:“你少独自一人往外走,可以和刘太医他们做伴儿,遇到问话的,让他们顶在前面。” 满宝便有些欲言又止,萧院正看到了,低声问,“怎么了?” 满宝看了眼走在前面的宫人,摇头。 进了偏殿,刘太医等人迎上来,问道:“怎么样了?” 萧院正呼出一口气道:“起了药效,那药贴可贴四个时辰,这会儿正是起药效的最佳时候,所以先等等,等晚上看效果。” 第1553章 交易吗 这么说,情况还是不定,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刘太医等人没有太失望。 一直到这会儿他们也没放弃再找别的方子,正思索时,就听到满宝压低的说话声。 几人回神,转头去看周满,就见她正在和宫女嘀嘀咕咕,“……不要泡茶,只要烧开的水,帮我多盛一些饭。” 萧院正等人:…… 宫女也去东宫偏殿扎过针,对周满很有好感,因此竖着耳朵认真的听,记下后便行礼退了出去。 她一走,满宝就瘫坐在椅子上,摸着肚子叹气。 一口气叹出,她觉得殿里过于安静了,于是抬头看向萧院正等人,便看见他们四个也都在看着她。 满宝冲他们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四人一同移开目光,没有和她说话。 满宝也不介意,继续坐在椅子上休息,从上午到现在,一个白天下来了,她不仅身体不得停歇,脑子也不得停歇,可是累得很呢。 她看着不远处还在讨论的萧院正等人,胡思乱想道:大人就是大人,忙了一天也不累、不饿,真好。 要知道她还吃了一盘点心呢,听说中午的时候萧院正和卢太医看顾着陛下,那是一口水都没喝,更别说吃东西了。 满宝觉得他们真厉害。 果然,首官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不仅要学识丰富,还要忍常人之所不能忍,比如饿肚子。 这会儿满宝就饿得有些头晕了,奇怪,刚刚给陛下治病的时候怎么不晕呢? 为了不让自己真的饿晕过去出糗,满宝决定给自己找些事儿做。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医书资料上,起身走过去翻找起来。 今天中午她心神都在教学室里和莫老师研究药方,还没来得及看白善给她带来了什么东西呢。 满宝各本书都翻起来,翻到她的笔记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夹着的纸。 满宝拿出来打开,只见上面写着:“你要是赢了,休沐后我带你去刘焕家的庄园里摘葡萄。” 满宝眼睛一亮,将纸张收起来放好做证据。 满宝觉得不是很饿了,开始琢磨起来晚上是不是该给皇帝换一个针法…… 或者琢磨一下莫老师给的另一个中药散剂? 不过那个很难,她不知道硝酸盐是啥,回头还得请教一下莫老师才行。 心里想着事情时间便过去很快,满宝觉得宫女很快就把食盒提来了。 一直低声讨论的萧院正等人也坐到了桌子边上,满宝将桌子上的书一堆一推便给他们让出位置来。 萧院正见她如此随便,便忍不住看着桌上堆着的资料,问道:“这都是你带来的?” 满宝点头,问道:“你要看吗?” 此话一出,不仅萧院正,刘太医几个也都伸出了手。 满宝已经把椅子往后拉了拉,方便宫女们把饭菜拿出来。 一人一个食盒,一个食盒里便是一份饭菜,满宝见拿出来的这份不仅饭比别人的多,菜也多,心情瞬间更好了。 满宝拿了筷子看向萧院正等人,他们正各人拿了一本册子在看,见她看过来,萧院正一时不解,待看到她手上的筷子便笑道:“你先吃吧,我们还不是很饿。” 满宝羡慕,然后也不客气了,自己先吃起来。 等她吃下一碗饭,总算觉得胃里好受了,这才有空再去看萧院正四个,就见他们正一手书,一手筷子的边吃边看,她便道:“我先生说了,边吃饭边看书不好。” 萧院正四人:……他们自己就是太医,还用你先生说? 萧院正先放下了手里的册子,问道:“我看这册子里有好些医方都是我未曾见过的,这些方子是?” “都是我家医书里的,我都琢磨过了,验证过后才写上去的。” 凡是百科馆里带出来的,满宝全认为是自家的,百科馆有一年的宣传很好,百科馆是大家的家,爱护书籍靠大家。 刘太医他们摸到的却是书楼里的医书,没能抢到满宝的那些资料和手记。三人羡慕的看了一眼萧院正,然后也放下手里的书开始吃饭,一边吃一边问满宝:“可有在这些书上看到什么好方子?” 满宝摇头,“汤剂没有。” 萧院正就沉思起来,道:“你这药贴若果真有用,那不仅可与汤剂并进,加快疗效,还能独成一支。” 萧院正此话一处,刘太医三人看着满宝的眼睛便都惊羡起来,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宝却还在扒饭吃,没能惊觉这意味着什么,只问道:“若是在太医署中加入此支,该并入药学吧?” 萧院正沉思起来,“若是药学,那该与炮制药材一并学习,可这药贴我们所知甚少,只有这一个方子……” 满宝立即道:“我有方子呀,就是没时间。” 满宝亮晶晶的眼睛对上萧院正亮闪闪的眼睛,俩人脉脉的对视了一下后,满宝道:“我有两个弟子,一个叫郑辜,一个叫郑芍,他们都是从学童做起的,对药材极为熟悉,若是药学开办,我想他们一定很适合进去学习。” 满宝的办公桌就在萧院正的对面,某次偶尔一瞥时看到了他们私下制定的招生要求,她估摸了一下,太医署要招生,恐怕要到年底,甚至明年了。 到时候他们的年纪就先不符合了。 以前,满宝并不觉得进太医院有什么好的,但在见识过太医院里的记录的医案、药方,以及书楼里那些她需要花费许多年才能看得完的医经后,满宝知道,太医院和外面的药堂还是有区别的。 至少虽才进宫两月,但她的医术也进步了许多,尤其每日上午办公她的对面和左右坐的都是太医院里资深的太医,医学知识虽不及莫老师,但经验却远在他之上。 有时候满宝便是一个问题都不问,光听他们讨论便觉受益匪浅了。 所以她觉得,她得把她的徒弟送进太医署才好,刘老夫人不是说过吗,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师同父母,她就和他们的父母一样的。 满宝如此甜滋滋的想着,然后胃口很好的吃了一口肉,再抬头继续亮晶晶的看着萧院正。 第1554章 循循善诱(给书友“不想别人窥视我的心”的打赏加更) 萧院正目光也亮闪闪的,他倒是很想一口应下来,但这太医署招生不是他一言堂,于是他看向一旁的刘太医三人。 这三位在太医院里也很有声望,如果他们答应,那他就有七成的把握…… 七成,足可以答应周满了。 于是他盯着刘太医几个人瞧。 刘太医想到他孙女,迟疑了一下后便微微点了点头。 但卢太医和方太医却不太同意,道:“周太医,你那两个弟子年纪有些大了。” 满宝道:“我知道,太医署对招生有年龄要求是因为学医和学药都需要一定的时间,若是太晚入学就耽误了,可我这两个弟子对药材都熟得很,基本上一进要学便算掌握了大半,直接从最后一年的课程学起便是。” 方太医笑道:“周太医对他们如此信心,那何必再送到太医署来学习?而且这贴药还是你提出来的,你大可以私下传授他们,我想,以济世堂的能力也不至于教不起他们药材的炮制之法。” 卢太医点头,更加耿直,“周太医如此明目张胆的走后门,恐怕会带坏风气,这太医署还没建起来就如此,将来可怎么组织呢?” 满宝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直接规定,谁家要是想走后门,那就拿出一门医术或医理进献,毫无保留的传授给太医署,任凭太医署收录或传授各弟子,许他们一个入学名额又如何?” 满宝只是话赶话的随口一说,但说出来后却觉得这个法子不错,扭头亮闪闪的和萧院正道:“我觉得这个法子不错,可以试行呢。” 萧院正:…… 卢太医和方太医也一时说不出话来。医术也是一门手艺,谁家不藏私? 拿出一门医术来就为了送一个弟子入学? 要知道他们现在可是计划给太医署的学生考级的,若是考试不过,一次留,二次则逐出的。 万一子孙不肖,那拿出医术来的人家老祖宗岂不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 最要紧的是,也不值当呀。 一门独特的医术收益有多高,那简直是不可想的。 比如,周满的这剂药贴真治好的陛下…… 这么一想,卢太医等人精神一振,忍不住和方太医对视一眼,他斟酌道:“你是只拿出一个方子,还是……” 满宝大方的道:“我知道的方子都告诉你们。” 别说卢太医和方太医了,就是和她比较熟的萧院正和刘太医都怀疑的看着她。 满宝见了后道:“等我回家,我把那本医书走出来,直接给你们抄,这总可以了吧?” 萧院正咽了一口口水,立即笑眯眯的道:“当然可以,不过你说的,这一门医术才能换一个名额,所以这……” 满宝便神神秘秘的道:“我还有一个方子,特厉害的,不过我暂时做不出来,你们要是给我两个名额,我还把这个特厉害的方子告诉你们。” 萧院正问:“什么方子?” “专门治咽喉发炎的方子,不是汤剂,也不是药贴,而是散剂,书上说这散剂极其厉害,不仅见效快,还很安全,老幼皆宜,反正就是超厉害的。”满宝吹牛都不带打草稿的,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后继续吹,“我本来打算把这方子研究出来给陛下用的,奈何陛下的炎症太严重,而那方子又有些复杂,没办法,这才冥思苦想的想了药贴。” “但药贴有没有用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但我那方子的散剂一定有用。” 萧院正问:“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满宝噎了一下后道:“书上说的,反正超厉害的。” 卢太医忍不住问,“周太医,你家里哪来的这么多医书?” 而且还都这么厉害,这药贴他们是听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她说的这么厉害的散剂了。 满宝立时低下头去吃饭不回答他们了,难道她能告诉他们,是和科科买的吗? 萧院正瞥了一眼卢太医,然后扭头和满宝笑道:“名额的事好说,我回头会和太医院的人商量的,不过,你家那书,一本上有多少方药贴?” 满宝歪头想了想,那么厚的一本书,就算她掐头去尾,只取中间讲方子的部分也有许多吧? 不过确切的数字她也不知道呀,于是想了半天只能摇头,“我没看全书,不知道。” 四位太医都没怀疑,但以周满看书的速度和钻研的精神,她都没有看完的话…… 方子似乎很多呀。 四位大佬目光流转,隔空交流了一下后由萧院正开口,他笑眯眯的点头道:“周太医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商量这名额的事的,那这书……” “等你们商量好了再说吧。” 满宝暗道:书还在系统里呢,她得截去一些有可能露馅的段落,只放方子和解释方子的部分,再给积分印刷成册,虽然印刷很快,就咔咔几声就好了,但她删文是需要时间的。 而且,好处也没拿到手呢。 白善说得对,哪怕她就是想把医书传播出去,能要好处时就要好处,不然她爹都不答应呢。 不过,药贴方子的事儿可以缓一缓,散剂的事儿却不能缓。 于是满宝低头把饭菜都吃了,转身就去找纸笔来写方子。 萧院正四人看着她空空的饭碗和菜碟,半响说不出话来,只是心里忍不住羡慕,年轻就是好呀,胃口竟然这么好。 尤其是这时候,胃口还能这么好。 本来不太吃得下的四人便也吃了一些饭。 等他们吃完,满宝已经把那老难,老难,好几样药她都不太认识的方子写出来,然后吹干药方,捂在胸前看向他们,“萧院正,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愿意先把那顶厉害的散剂方子告诉你们,不过你们可记住了,过后你们商量出来了,这方子可是能换一个名额的。” 萧院正四人:……所以你这么快的告诉我们真的好吗? 这孩子这么信任人的? 科科看着这些人类脸上的表情,安静的呆在满宝的脑子里不说话。 真是傻呀,这么久了还没看出来吗? 周满根本就藏不住医术,现在她不主动教,但只要有人问,她还是会教的。 第1555章 留值 知识只有交流才会进步,只有流通才有价值。 而此时,满宝想的也正是科科想的这一点儿,莫老师说的没错,知识只有流通起来才有价值,看,她现在才流通了一下就快得到两个名额了呢。 并不知道她是这么流通的莫老师:…… 不过,知识要是都能以这么简单的方式流通,那这时代必定迎来知识大爆炸。 可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就是得利者如萧院正,他们也觉得周满这交换很坑她爹和祖宗。 这得多败家才能拿这好东西来换两个名额? 他们在心里惋惜,却并不知道满宝心里想的是什么。 四人的目光一起落在了满宝捂着的方子上,萧院正觉得不能太坑孩子,于是愣是拦住了心中的渴望,心痛的对满宝道:“此事不急,方子你先拿着吧,等我们讨论出来再说。” 满宝一愣,那怎么行呢,她还等着他们帮她参详参详呢。 于是与满宝义正言辞的道:“不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我既然说了要给你们看,就一定要给你们看。” 这下连卢太医他们都觉得这孩子实在是太败家了,然后越发不好意思起来,也愣是抑制住了心里的渴望,和萧院正劝她,“算了,还是等我们商量出个结果再说吧。” 满宝当然不能答应了,直接把方子拍在了他们面前,“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可记下了,等确定给我名额了,这一个方子要算一个名额的。” 萧院正四人:……他们还没确定要给名额呢。 不过四人的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在了方子上,刘太医坐得最近,眼尖的看到了排头的两个字,疑惑的问道:“西瓜?” 满宝点头,“西瓜霜,据说是很好很好用的散剂,不过不太好做。” 四位的太医的脑袋就忍不住往前伸,共同参详起这方子来,“这是散剂?看着不像呀。” “硝酸盐是什么?” “芒硝又是什么?”方太医也皱起眉头,“这里头的东西许多都不认识呀。” 满宝就指着排头道:“我认得西瓜!” 四人:……他们也认得! 满宝道:“我在东宫那里吃到过西瓜,很好吃。” 萧院正皱了皱眉,看着方子上的制作办法道:“说是要把芒硝填入瓜内,然后西瓜表皮便会析出白霜,此白霜便是西瓜霜,可先不说西瓜多难得,着硝酸盐我们都不认得,更别说芒硝了。” 同样不认识的满宝为什么会把方子拿出来,当然是指着他们参详参详了。 方太医忍不住怀疑,“这方子果然那么厉害吗?” “那当然了,我从不打不打诳语。” 大家也就那么一听,并没有很往心里去,她要是还不打诳语,那太医院就没几个会吹牛的人了。 虽然心中怀疑,萧院正还是收了方子,然后和满宝道:“首先,我们得知道硝酸盐是什么。” 满宝拍着胸脯道:“不急,等我去找一找书,或是想一想,肯定能想出来的。” “要不要我们帮你找?”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满宝谢绝了他们,然后就打了一个哈欠,吃饱后有些犯困,第一个哈欠打出来便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眼睛差点就眯起来了。 满宝道:“我得去睡一会儿,今儿我没有午睡呢。” 宫中的皇帝、皇后、太后和太子只要出了什么事就得熬夜的四位太医早已经习惯连着几天不睡觉守着病床了,这突然来一个只是午觉没睡的人喊困,他们还真有些不太习惯。 萧院正想了想后道:“你去吧,这儿有我们盯着,等有事了叫你。” 满宝应下,转身打着哈欠绕过屏风,后面有一张小榻,满宝打着哈欠躺了上去,心里却记挂着硝酸盐,还是在临睡前将意识沉进系统里给莫老师发了一封邮件,询问硝酸盐是什么。 之前光顾着研究贴药和听莫老师说这散剂多好用,多好用,她却是没来及研究一二的。 等要抄药方时,莫老师已经离开教学室,而她才发现那两味药她似乎认识,又似乎不认识。 硝酸盐,听上去就是盐呐。 此时,萧院正也是这么和刘太医三人说的,他道:“莫非这硝酸盐是一种极好的盐?” 反正西瓜看着已经很贵重了,再来一种更贵重的也不是不可能。 刘太医便道:“若如此,那这药用处不大啊,除了贵人,谁还用得起?” 萧院正却没点头,谁说只给贵人用用处就不大的?看看正殿里躺着的那位,此时若有圣药能救,那皇室和朝廷肯定会不惜代价去救的。 有些药适用于平民,但有些药的确是只适用于贵人的,别的不说,太医院里的几味保命汤剂,平民用得起吗? 那所用的可都是贵重药材。 那几味汤剂便会因此就不重要吗? 那怎么可能?不然他们太医院也不会一直保存收藏了。 萧院正思考了一下后便道:“算了,此事暂且按下不提,等陛下渡过此次难关后再说。” 三人这才想起皇帝还在隔壁正殿里躺着呢,于是继续忧伤的坐下吃饭。 而隔着一道屏风的满宝已经躺在榻上睡着了,并不知道她的意识前脚刚出来,后脚莫老师就上线了。 莫老师在教学室里看了一下书,见满宝迟迟不上线,便忍不住看了一下时间。 六点半,一般这个时间她不都是吃过饭还玩了好一会儿该上线上课了吗? 天知道他为了适应她这个作息推掉了多少美好的约会,结果这会儿又掉线了? 莫老师叹息一声,又边看书边等了一个小时,见她迟迟没有上线的意思,便退下去走了。 算了,正好出门散散步,这会儿正是晚上开始热闹的时候呢。 而此时,正是宫门落锁,各处归于安静之时。 魏知和赵国公等商议了一下,留下俩人在大明宫内值守,以防出现意外,其他人便先出宫去了。 总不能朝中的重要大臣都在这儿窝着,明日还要处理国事呢,因此轮流来。 最后今晚就定下了魏知和赵国公留守,李尚书和老唐大人等出宫。 这个值守人员很有讲究啊。 第1556章 好转一 看着李尚书等人连夜被内侍引着送出宫去,魏知侧头看向赵国公道:“赵国公,请吧。” “魏大人请。” 俩人一起回正殿,这一次进了内殿去守着。 皇后已经守了一天,她身体不好,太子已经强硬的让人把她扶下去休息了。 此时,内殿里守着的只有太子,连明达和长豫两位公主和五皇子等小皇子都被他打发走了。 进入内殿,就见他正趴在床边睡觉,也没人敢打搅他。 魏知和赵国公看了一眼皇帝,也没有叫醒他,转身看向一旁闭目值守的萧院正和卢太医,知道他们也累得不行,便默默的找了个位置坐下。 皇帝此时睡得还不错,他从傍晚贴上药膏扎过针后,大约是酉时的时候一直睡到了现在,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古忠小心翼翼的摸了一下皇帝的额头,没感觉到很热,便微微松了一口气。 今日下午陛下可太难受了,一直烧不断,感觉连呼吸出来的气都是滚烫的,整张脸都红得不行。 古忠看着都心焦不已。 相比于其他人,他才是生死荣辱都寄托在皇帝身上呢。 确保皇帝的病情没有恶化,古忠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几步,对看着他的魏知赵国公和萧院正等人点了点头。 几人便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闭目休息去了。 满宝一觉睡到大半夜,是被眼睛通红的卢太医推醒的,他道:“陛下醒了,正在吃东西,情况有些好转了,萧院正要再换一次要,让你去运针。” 满宝却一脸迷糊的盯着卢太医的眼睛问,“卢太医,熬夜很损肾元肝脏的。” 卢太医:“……我刚在值守。” 说得好像他很喜欢熬夜似的,他已经快一天一夜没怎么合眼了。 满宝这才清醒过来,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从榻上爬起来,一边穿鞋一边忍不住嘀咕,“我年纪还小呢,这样可怎么长高?” 卢太医看着不论是年龄,还是个头都比自己女儿小的周满,心塞的没说话。 到底年纪小,还不是很注意形象,满宝头发散乱,便干脆绾了一下便跟着卢太医去了正殿。 这在宫里是很失仪的,但没人这会儿和满宝计较这个就是了。 而且她受宠,便是计较,谁又会去罚她呢? 满宝给自己灌了一口水,这才上前去看皇帝。 皇帝是饿醒的,而且可能睡够了,所以自然而然的就醒了。 他此时正在吃粥,煮得很软烂的白粥,满宝看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因为吞咽困难,只能吃白粥的皇帝正觉得没滋没味,抬头看周满时见她咽口水,忍不住心塞了一下,扭头问古忠,“你们少了她吃的?” 皇帝此时说话慢悠悠的,但好歹是能说话了。 古忠看了周满一眼,连忙躬身道:“奴这就吩咐御膳房给太医们送些宵夜来。” 皇帝没反对,他又吃了两口,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便放下。 他这会儿还是低烧,不过却没那么难受了,他出了一身的汗,温度便降了下去,现在咽喉也没那么疼痛了。 虽然咽口水的时候还是会疼,但也不至于像中午和下午那样连吞都快要吞不下去了。 可是吃东西依旧很疼。 皇帝放下碗,伸出手去给满宝摸脉。 满宝看了一旁萧院正一眼后摸脉,不一会儿又看了一下皇帝的喉咙,便道:“继续贴药贴吧。” 药贴已经起作用了,皇帝咽喉里的脓和肿胀消了不少。 满宝和萧院正重新给他贴上药贴,等药性开始散发出来时满宝便给他扎针行药。 皇帝这次不想睡了,主要是他先前睡了不少了,所以他就看着周满捏着那又细又长的针往他的脖子、脑袋里扎,别说,他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但奇怪的是,扎进去时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可过不多久,脖子就感觉慢慢渗进一股凉意,再吞咽口水时都感觉稍许顺畅了点儿。 大家一起守着皇帝扎针,等扎完了针,大家和皇帝大眼瞪小眼。 在场的,除了皇帝以外,其他人都困得不行,太子坐在床边都快要抱着床柱睡着了。 皇帝倒是很想找人聊聊天,哪怕聊聊朝政也是可以的,但张了张嘴,发现喉咙还是很不舒服,于是也闭上了嘴巴。 魏知这会儿也困得不行,见皇帝似乎在好转,这会儿也没什么太危机的情况发生,于是起身道:“陛下休息吧,臣等在外守候。” 赵国公也困,于是跟着行了一礼后出去外殿继续坐在椅子上睡觉。 皇帝忧伤的叹了一口气,看向太子,对眼睛都快要睁不开的太子道:“让太子去榻上睡吧。” 古忠连忙服侍太子去睡觉,皇帝就抬头看向周满,正见满宝悄悄背过身去打了一个哈欠。 皇帝:…… 他挥了挥手,让太医们也下去了。 但太医们是不可能真的全走的,这个时间轮到刘太医和方太医值守,满宝跟在萧院正和卢太医的屁股后面回了偏殿。 萧院正和卢太医都去找地方休息了,满宝一看,自己先前躺着的木榻还在,于是走过去,继续躺下睡觉。 皇帝自己无聊的在正殿里走了一圈,最后见宫人和内侍们也都一脸的困倦,便也不折腾了。 挥了挥手便捂着脖子上的药贴躺回了床上,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结果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再一醒来,天就亮了。 皇帝睁开了眼睛,下意识的先咽了一口口水,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似乎不是非常的疼了。 皇帝眼睛微亮,立即从床上爬起来,叫道:“古忠,去把萧院正和周满找来。” 躲在角落里打盹的刘太医和方太医立即惊醒,一抹脸便越过上前的古忠给皇帝检查。 一番检查下来后俩人发现,皇帝喉咙里的脓消了不少,现在还有黄的,且红肿,可与先前的相比好太多了。 所以这药贴还真有用。 刘太医和方太医对视一眼,然后给皇帝换了一方汤剂,这方汤剂要温和许多,昨日为了消除炎症和降温,他们开的药还是重了些的。 换了汤药后,方太医去熬药,刘太医则去找萧院正和卢太医,将皇帝的情况说了,道:“这药贴比我们想的要好用许多。” 第1557章 我哭 刘太医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屏风那面,那里周满还在睡觉呢,“所以,我觉得周太医提的条件是我们太医院占了大便宜了。” 暗示道:“趁着便宜还在,不如就应了下来吧。” 卢太医则瞥了一眼刘太医道:“刘太医,这可不是两个药学的名额那么简单,以周满的能力,且背后靠着济世堂,她还能教不出两个弟子来?” “显然,她是想让她两个弟子以药学为板跳到医学这边来的,”卢太医道:“而医学里的针灸无人能出她右,我想她这两个弟子也不用我们教,那就是奔着体疗来的呢,太医院已有了一位郑太医,难道还要再多两个郑太医吗?” 卢太医看向刘太医,意味深长的道:“刘太医,虽说刘医女也是周太医的徒弟,到底不及她师兄和师弟,你看,周太医就没说将名额给刘医女,所以说,这女子到底比男子差了一层,而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您这孙女年纪也不小了吧?” 刘太医蹙着眉头不说话。 萧院正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看了卢太医一眼。 卢太医好奇的看向萧院正,微微拱手道:“院正有何指教?” 萧院正的目光就瞟向他身后,微微使了一个眼色。 卢太医身体一僵,回头看去,就见满宝睡眼惺忪的站在屏风边,一脸懵的看着他们。 卢太医:…… 刚才那番话到底不算好话,算得上是恶意的揣测,这会儿被当事人看见了,便是卢太医人老脸皮厚,此时也不由有些尴尬。 但他到底人老脸皮厚,脸上的尴尬很快就收了起来,板着脸,一脸义正言辞的和周满点点头,然后继续回头和刘太医道:“刘太医,你该知道我说的是实情,所以有些提议还请再斟酌斟酌。” 人小脸嫩的满宝本来已经打算非礼勿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和他打招呼了,他这话一出,满宝就决定讨厌他,于是也板着脸,不顾礼仪的道:“卢太医慎言,谁说女子就比男子差一层?” 她道:“我现在是还比不上你,但我年纪小,假以时日,我必超过你的。” 然后扭头一脸严肃的对刘太医道:“刘太医,我不把名额给刘三娘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因为她是用不着。“ 她道:“虽说她现在拜我为师了,却不仅仅是我的徒弟而已,她身上还带着皇后娘娘的命令呢。” 满宝道:“和我学针灸是娘娘的意思,所以将来太医署一开,她肯定是针灸科的第一入学之人,根本用不着我给她找名额。” 刘太医一愣,萧院正和卢太医也都愣住了,他们早忘记此事了。 他们忘记了,满宝却没忘,她可是老早就计划好了,每一个徒弟都安排好了。 哼,等她把郑辜郑芍和刘医女都送到太医署里学习,不信不能把萧院正他们身上的本事都学过来。 还有三丫呢,有她三个师兄师姐带着,她肯定也能考进太医院。 刘太医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看看卢太医,又看看周满,慢悠悠的道:“周太医不提,我都快忘了,哎,到底是老了,许多事儿都记不住了。” 然后笑眯眯的和卢太医道:“卢太医你看,我们都误会周太医了。” 卢太医:……误会个屁,你敢说她把郑辜和郑芍送进药学不是为了进体疗科? 既然在这件事上都撕破脸了,卢太医直接问周满,“周太医把两个弟子难道不是为了送他们进体疗科?”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他们要是有这个本事从药学考到体疗科,难道我这个做师父的还要拦他们不成?” 卢太医便和萧院正道:“院正你看,她果然居心不良,郑辜和郑芍要是也都进了体疗科,那以后太医院岂不是要有三个郑太医了?” 满宝没好气的呛他道:“三个郑太医怎么了,就是叫错了,被叫错的也是他们,卢太医跟着尴尬什么?” 满宝紧抿着嘴,也扭头和萧院正道:“院正,太医署不像是太医院,它可大着呢,它不是谁家的太医院,也不是几家的太医院,而是全大晋,全国百姓的太医署,若是太医署将来也像卢太医这样狭隘的确会走得不长远。” 卢太医气得不轻,怒道:“你还走了后门呢,难道像你这样太医署就能走得长远了吗?” 因为吵架,满宝脸有些发红,这会儿更加压不住怒气,不仅脸,连眼眶都红了,还因为委屈带上了眼泪,“什么走后门,都说了,想走后门的拿出一门医术或是一张至关重要的方子来,我不介意你也走后门。” 喊到最后,满宝直接破音,声音里都是哭音。 满宝抽了抽,伸手一抹眼泪,哭着喊道:“卢太医你家不就有一张治天花的秘方吗?你把它拿出来,你要名额时我给你投一票,拿呀!” 卢太医惊呆了。 萧院正和刘太医也都惊呆了,殿外的宫女和内侍听见争执声跑进来,也呆呆的看着站在屏风边上哭的满宝。 太医院内部其实跟个小朝堂差不多,太医们惯常吵架争执,但……当面哭的一个也没有。 不对,别说当面哭,背面哭也没有啊。 争斗而已,这次吵不过,回去重整旗鼓再来,这次争不过,下次继续,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 哦,不对,周满不是男子汉大丈夫。 见满宝站在屏风边抽抽的抹眼泪哭,便是一直不太插手底下太医们的争执,只在关键时候做平息争吵的萧院正也不由不赞同的看了一眼卢太医,然后上前安慰满宝。 卢太医也有些尴尬的移开目光,觉得这殿里大家看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对,他又气又恼,还有些不好意思,最后一跺脚,一甩袖子自己先出去了。 萧院正掏出帕子递给满宝擦眼泪,轻声哄道:“快别哭了,这事是卢太医不好,你那药贴的药效我们已经看到了,别人我且不知道,但我这里是赞同给你两个名额的。” 满宝渐渐就止住了哭,一边擦眼泪,一边抬起头两眼湿漉漉的看着萧院正。 萧院正看见了便不由叹气,这还是个孩子啊,到底年纪小,这吵不过就哭……不对,她也没吵输呀,怎么就哭了? 卢太医才输了吧,该哭的不应该是他吗? 第1558章 认同 萧院正这会儿总算品尝到了太医院里招了个小太医的难处,那就是,她会哭鼻子啊。 刘太医也缓过神来了,连忙让宫女去给满宝打水洗脸,顺便再整理一下头发。 等满宝梳洗好再出现时,除了眼角还有点儿泛红外,基本上看不出来才不久前哭过。 满宝毕竟才哭过,脸上还很有些不好意思。 不仅她不好意思,萧院正和刘太医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起因是他们背后论事。 对于皇帝和皇后来说,宫里就没什么秘密,尤其满宝这一哭的动静还不小,因此用早饭的时候皇帝和皇后就都知道了。 过了一晚上,皇帝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咽喉里的脓基本上消了,只是还红肿疼痛,所以他还是只能吃粥,不过粥里加了一些肉末,看上去还不错。 其实吃上去也不错。 津津有味的听古忠禀报了一下偏殿的争执,皇帝喝完了一碗粥,满意的放下碗,笑问:“周满呢?” 古忠见皇帝有兴致,立即笑道:“萧院正怕周太医脸上不好看,所以让人把早膳拿到偏殿给她” “在偏殿能吃着什么好东西?将她叫来,正好,这桌上还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呢。” 皇帝这话听着就很假,因为他有许多的东西不能吃,皇后为了不馋他,这桌子上除了一瓦罐肉粥外,就只有一篓馒头和一些小菜了。 周满自己吃还丰盛些呢。 不过古忠没把心里的想法表现出来,而是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转身去找周满。 满宝正坐在偏殿里等吃的呢,萧院正已经和刘太医他们趁着满宝梳洗的时候去给皇帝看过了,这会儿正好与她提一提,“药贴很管用,我们看过了,咽喉上的脓基本上消了,旧伤上的炎症也消了不少,刘太医先前已经开了稳健的方子,接下来的治疗也该换了。” 满宝坐在椅子上,腿一点一点的点头。 萧院正见她赞同便继续问道:“你看还行针吗?” 满宝道:“不用了,贴着就行了。” 满宝道:“既然陛下已经的病好转了,那我回崇文馆去了。” 当着人的面哭出来,实在是太丢脸了。 萧院正迟疑了一下后道:“你要不再去看一下陛下?” 话音才落,古忠便过来请满宝了。 满宝看了一眼萧院正后和古忠一起去正殿。 她一到,皇帝就盯着她的脸看,看得出她还有些闷闷不乐的,他便高兴了。 被皇后瞪了一眼,皇帝便指了一张椅子道:“来坐吧,来人,给周太医上一副碗筷。” 满宝谢过皇帝赐膳便坐下,古忠看了她一眼,便也给她盛了肉粥。 皇帝笑着问她,“朕怎么听人说你哭了?” 满宝才忘了一点儿这糗事皇帝就提起来,顿时生气,她知道,皇帝就是故意的,于是也提到:“陛下,萧院正说你的病好些了,体内的炎症消了不少,应该不会再发烧了。” 她道:“您以后可得少吃甜瓜,按医嘱吃药,本来您的病不该如此重的。” 皇帝一听,立即不高兴了,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齐齐在心里冷哼了一声,满宝低下头去吃粥,皇帝则低头去喝茶。 皇后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摇头。 满宝胃口超好,吃完了一碗粥,还吃了两个馒头,别说现在只能看不能吃的皇帝了,连皇后都有些羡慕。 皇后忍不住笑道:“你这孩子可真能吃。” 满宝倒没有不好意思,解释道:“我正长身体呢,吃得多才能长高。” 皇帝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后点头道:“是得多吃点儿。” 满宝:…… 皇后等她吃完了便笑道:“你再给陛下看一看吧。” 当然不可能是满宝一个人看了,萧院正和刘太医他们也一起来了,五人一起会诊过后确定皇帝的危险期已经过了,接下来只要贴药贴,再按时服药,过个三天左右就能完全断了根子了。 皇帝就道:“所以朕是的病是这药贴治好的了?” 萧院正想了想,觉得皇帝这么说也没错,皇帝之前的病症要命之处便在于体内炎症过重,下去的药并不能作用于咽喉之中,多被身体其他地方的炎症抢去了。 而汤剂不能够完全应付这些炎症,再加重药量皇帝的身体又受不住,而药贴的药性不仅有针对性,虽缓慢,却持久,何况还有周满的针法刺激药性,流通药性,药效一下就起了。 因此萧院正点了点头。 皇帝便道:“如此说来,这药贴很管用呀,若是能流传出去,必造福于民。” 萧院正愣了一下后道:“是,周太医此次有大功。” 皇帝点了点头。 他是真觉得这药贴好用,贴着除了把脖子上的皮子绷得紧一点儿外,凉丝丝的,不仅咽喉,就连脑子都清醒了许多,感觉不错。 皇帝点到即止,挥了挥手让萧院正几人退出去了。 等他们走了,皇后便道:“卢太医虽有才,心胸上到底差了一层。” 皇帝不在意的道:“医术好就行,又不让他做院正,心胸有最好,没有也没什么。” 古忠在一旁听了一耳朵,便知道卢太医这辈子就止步于太医了。 皇后也觉得卢太医当不起院正这个职位,点了点头,也不再提他,而是转而问道:“周满想让她两个弟子入太医院……” 皇帝就笑道:“她能从太医院那些人手里换来名额是她的本事,朕对太医们的事情也不懂,随他们去吧。” 皇后笑道:“你不担心太医院有三个姓郑的太医?” 皇帝笑着摇头,“他们只要有本事就行,便是全部姓郑也行。” 太医院不像朝堂,涉及的利益过多。 太医院院正只有正四品,主要职责就是给皇室和贵族们看病,很少涉及朝政,皇帝当然不在意了。 太医嘛,医术好,用得开心才是最要紧的,像周满那样的……算了,用的还是挺开心的。 这件事在帝后那里就算完了,但在满宝和卢太医看来,这事还没完呢。 卢太医依旧不同意用名额换药贴的医册和那一张方子。 满宝并不急,太医院里的太医不少呢,只要有大部分同意就行,卢太医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不过,她伸手从卢太医手里把方子拽了过来,然后道:“既然您不答应,那您就别研究了,我们自己来研究。” 卢太医:…… 第1559章 吃瓜 萧院正见满宝一脸的坚持,只能轻咳一声道:“卢太医,要不您去正殿里看着陛下?” 皇帝的病好转了,魏知和赵国公一早便出宫回家休息去了,正殿那边也不用特意留太医。 此时让卢太医去,完全就是想支开他嘛。 卢太医甩袖,气呼呼的离开了。 满宝轻轻地哼哼两声,萧院正三人就低头看着她,这要是别的同僚如此,他们肯定也会忍不住生气的,可这会儿看着气鼓鼓的周满,他们竟然不气。 萧院正摇了摇头,在主位上坐下了,这才开口问:“周小大夫,你可能查到硝酸盐是什么?” “查到了,”满宝的意识沉进系统邮箱里扫了一眼莫老师的回复,道:“硝酸盐就是海水煮干留下的结晶,而芒硝则是再提取的硝酸盐,里面的杂质太多了,得再提纯。” 萧院正三人都呆住了,刘太医迟疑的道:“那这所谓的硝酸盐不就是海未吗,芒硝是盐硝?” 他不太确定的看向萧院正和方太医。 方太医:“……是朴硝吧?治肠痈肿痛的,院里的药房不就有吗?” 萧院正道:“照周太医如此说,这应该是别名,但朴硝是从盐湖里取的,可不是海里,周太医,不如查一查作用是否一样?” 满宝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她是知道朴硝的呀,一开始怎么就没想到呢? 她有些懊恼,便点了点头,决定一会儿再去问莫老师一趟,不过:“既然我们有朴硝,那不如先试一下?我一边查,这边一边试验嘛。” 因为她也不确定莫老师就知道,时间的更替让许多药名都改变了。 萧院正不知道时间的更替这一点儿,却知道一味药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大夫那里常有不同的叫法。 他也不知道周满能不能查出着芒硝和朴硝之间的共同点或区别来,考虑了一下后便点头,“也好,那我们先试一试。” 芒硝不一定有,但朴硝却是一定有的,这西瓜在外面难找,但在宫里却不太难,皇庄里就种有。 不过这东西毕竟是西来之物,可能还不太适应中原的气候,长得不仅没有西来的甜,也没有西来的大,似乎还没有西来的产量。 萧院正去找古忠要西瓜,其实太医院自有一条采购的渠道,不过他觉得这会儿找古忠最有用。 古忠一听说是给皇帝做药,立即便让人去取来,不过却很好奇,“这寒瓜和甜瓜一样都是寒凉之物,却没有甜瓜甜,怎么用它做药?” 古忠就没差明着说,陛下是吃甜瓜病的,这会儿竟要吃寒瓜来治病? 萧院正一听,生怕以后皇帝就要改吃西瓜了,连忙解释道:“陛下生病并不是因为吃甜瓜……” 他顿了顿后道:“似乎也可以说是因为吃甜瓜。” 古忠:…… 萧院正就忍不住拍了自己的额头道:“哎呀,这可怎么说呢,陛下吃的甜瓜冰过,加上先前殿内放太多冰盆,大中午的又往外走了一段儿,正是体内冒热气时又进入殿内,这一热一寒便堵在了体表,等陛下吃了冰过的甜瓜,体内的寒气更重,且因为殿内放着冰盆,内里又有热气,所以看不太出来。” 萧院正也是很惋惜的,道:“陛下当时要是吃了周太医开的药,估计什么事儿也没有了。” 偏他不听,晚上再因为热踢了被子,而深夜时分又寒凉,这一热一冷交替就烧了。 但这都不重要,因为不是十分严重,萧院正他们都能治,要是天气稳定的话。 偏这两日天气很不稳定,前天晚上更是闷热不已,皇帝的病情一下就严重了。 所以皇帝生病,他自己的原因占一半,天气的原因占一半。 古忠听得似懂非懂,但却明白了一个道理,皇帝生病跟甜瓜没多大关系,只要那甜瓜不冰过就行。 所以正常的甜瓜还是可以吃的…… 古忠很大方,直接让人给他们带来了一箩筐的西瓜,不过太医院的朴硝却没那么多,毕竟这是药,谁也不会当饭吃,于是方太医让人出去药铺里买了。 三人蹲在瓜前,看了看药方,再看一眼箩筐里的瓜,问道:“所以这瓜肉得挖出来?” 满宝撸了袖子道:“我来!” 萧院正便道:“这一箩筐呢,就算只吃一半你也吃不来这么多吧?” 满宝就为自己的小伙伴们谋福利,“不如去崇文馆?让白善他们帮忙。” 萧院正直接否决了,“折腾,还是在这儿就行了,找几个宫女和内侍来帮忙。” 这药毕竟涉及陛下,还是少与东宫扯上关系。 满宝略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她挑出一个最大的瓜,比划了一下后就拿刀在它的顶上开了一个口子。 瓜肉已经红了,满宝找了勺子来挖了就吃。 被叫来帮忙的众宫女和内侍:…… 所以他们的活儿就是吃瓜? 萧院正仔细的研究了一下药方对他们道:“不能吃太多,只能吃三分之一左右。” 满宝一边吃一边道:“明明可以吃一半。” 萧院正:“……这是为了预防万一,瓜肉要是少了,我一时半会儿去哪儿再找西瓜来?” 满宝一想也是,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后问道:“萧院正,我下午可以回崇文馆了吗?” 萧院正想了一下皇帝的病情,点头。 满宝就和宫女要来一个大瓷碗,吃到好吃的瓜就挖出一大块一大块的往碗里放。 萧院正看见,看了一眼她眼前挖得特别好的瓜肉,再看一眼放在众人面前的大盆里的瓜肉,忍不住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满宝道:“我要带一些回崇文馆。” 她挖出来后还交给一个她比较熟的宫女,拜托她把碗放到冰盆里冰着。 萧院正看着摇了摇头,反正瓜肉够多,他也不禁。 偏殿这里挖瓜肉挖得不亦乐乎,宫女和内侍们一开始还不太敢吃,但发现似乎真的能吃以后,他们也就吃了起来。 但没有放开吃,因此挖出来放在盆里的瓜肉还挺多的。 第1560章 西瓜霜一 等把竹筐里的十五个西瓜全挖了,四位太医就不让宫女和内侍插手了,自己亲自来填瓜壳,一层瓜肉,一层朴硝的往里填,一边填一边怀疑,“这就能做出药来了?” 连刘太医都忍不住笑道:“这药可真够稀奇古怪的。” 满宝道:“这世上的许多药不都稀奇古怪的吗?” 萧院正却笑道:“这算是稀奇古怪里更稀奇古怪的一种,不过这也不算特别稀奇,你现在还小呢,等你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这世上稀奇古怪的药,药方子还多着呢。” 满宝点点头。 等把十五个瓜都填上,萧院正他们就用细细的木签子将壳子扎上,这才小心翼翼的放进竹筐里道:“送回太医院去吧,注意看着,此事就有劳刘太医和方太医看顾了。” 刘太医和方太医应下,一起和人把这西瓜送回太医院去了。 满宝也从冰盆里把自己的大瓷碗取了出来,用布包了要回崇文馆去。 萧院正看着抽了抽嘴角,不过什么都没说。 周满一个晚上没回崇文馆,连太子都不在东宫里,白善嘴上不说,心里是很担心的。 因为心里担忧,心情就有些不好,同班里有同窗闹他,他就没忍住发火儿。 所以等满宝抱着一个大瓷碗屁颠屁颠的从大明宫回来时,白善正沉着脸和谁都不说话。 刘焕看着在一旁心惊胆战的,但白二郎和殷或却适应良好,直接无视他自己玩自己的,自己看自己的书。 白善则自己在一旁生闷气。 刘焕左看看,右看看,不敢打扰正捧着书看的殷或,就去戳白二郎,小声问道:“我们真的不管吗?” 白二郎顺着他的目光去看了一眼白善便不在意的道:“不用管,他自己会好的。” 殷或也从书里抬起头来,笑道:“你让他自己呆一会儿就好。” 刘焕觉得他们也太想得开了,但他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正纠结时,看到周满抱着东西笑眯眯的小跑着进院了。 他眼睛顿时一亮,刚起身,白善已经迎了上去,他左右看了看,见白二郎和殷或都没动弹,他迟疑了一下,便也跟着坐了回去,不过耳朵却忍不住支棱起来。 和他一样竖起耳朵听的人还不少,甚至旁边屋里本安坐的人都忍不住从窗口那里探出身子来。 皇帝生病了,还是重病,宫外头或许还只有朝臣知道,但宫里的人却是大半都知道了。 尤其在这崇文馆里住着的,不是太子的心腹,就是朝中权贵之子,谁也不是傻白甜。 大家不敢明着议论,私底下却都悄悄觉得皇帝这次是凶多吉少,听说连赵国公魏大人等都亲去大明宫那里守着了。 也只有在皇帝生死之际,朝中的大臣才会去守着榻前,当然不是只为皇帝了,更多的是为了国家。 皇帝要是真的那什么了,该谁继位,该是什么章程,都得这些大臣亲自来处理的。 此时看到去给皇帝治病的周满颠颠的跑回来了,消息不太灵通的崇文馆众人自然忍不住关注起她来。 白善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本来还想拉着满宝避到另外的地方说悄悄话,但见她脸上笑眯眯,浑身散发着喜悦和激动,他拉着她胳膊的手便一顿,直接站在院子里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满宝道:“陛下病稳住我就回来了。” 她将怀里抱着的布包往白善怀里一塞,道:“我给你们带回来一大碗西瓜。” 白善觉得怀里的布包似乎有些泛凉,问道:“冰过的?” 满宝点头。 这话一出,白二郎和刘焕立即蹦上来凑热闹,殷或都放下了书。 四人在廊下打开布包,就见里头包着的哪儿是个瓷碗,完全是个瓷缸嘛。 揭开盖子,里面是一大块一大块红色的瓜肉,一丝丝凉气从内散发出来。 殷或都忍不住问,“你这是挖了几个瓜?” 满宝道:“我才挖了两个,不过这里面一共有五个瓜的瓜肉,凡是我觉得好吃的我都往里挖了两三块,你们尝尝好不好吃。” 说完了见殷或盯着看,她便迟疑了一下后问:“你也想吃吗?” 殷或微微移开目光,却又忍不住移回来,问道:“我能吃吗?” 满宝道:“吃一小块儿吧,不过得放着去了凉气再吃。” 白善看看手里的瓜,再看看殷或,忍不住笑问“要不要再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晒热了吃?” 满宝就低头思考起来这个可行性,“那样或许可以再多吃一小口?” 众人:…… 连殷或都没忍不住移开目光。 不过,最后四人还是挑了一块西瓜放在碟子里晒到了太阳底下,殷或等着碟子里的西瓜晒热的功夫,白善和白二郎刘焕三人已经一人一个勺子的吃了起来。 正暗暗留意这边情况的众人:…… 怎么不继续问了,陛下那么大的人,哦,不,是那么重要的人,你们竟然就说一句话? 这对比下也太不看重了吧? 封宗平都忍不住拉着易子阳出来了。 白善嘴角微挑,很大方的请他一起吃瓜。 封宗平接受了,吃了一块儿后问满宝,“你怎么不吃?” 满宝摸着肚子道:“我吃太多了,再吃,要坏肚子了。” 虽然她很想再吃来着。 封宗平忍不住好奇的问,“你不是去大明宫给陛下看病吗,怎么吃上寒瓜了?” 满宝道:“我们要用西瓜做药,所以古大人让人送了很多瓜来,不吃也太浪费了。” 众人很难想象这得是多少的瓜呀? 封宗平看了一眼白善,见他就是没有开口的意思,便只能顶着身后的众多殷殷目光问道:“陛下的病如何了?” 满宝谨慎的道:“好了许多,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上朝了。” 离开大明宫前,萧院正已经教过她,陛下的病情不能往外泄露太多,满宝虽然已经有了应付打探太子病情的经验在,皇帝似乎比太子更重要,所以她也就更谨慎些。 见她说了一句话又不说了,众人心里就跟猫爪子似的难以忍耐,但封宗平也是点到即止,没有再问下去。 众人心中惋惜,连封宗平都不问了,其他人和周满又不熟,更不好贸然开口打探这样私密的事儿了。 第1561章 太后认同 等白善送满宝回去时,他才在路上问,“皇帝怎么了?” “寒热交替,扁桃体……咽喉发炎了。” 白善都不带停顿的,直接问,“咽喉发炎都能病重?” 满宝道:“你可别小看咽喉发炎,严重的咽喉发炎会引发中耳炎,肺炎,高热不断,烧都可以把人烧死。” 普通人经常觉得咽喉疼痛不算大事,但做大夫的都知道,许多的病都是从这一小症状开始的。 民间因为高热而死的大人孩子都不少,尤其是孩子,为什么都说养孩子要到八岁上才站住? 就是因为幼儿常发烧,每一次发烧都有可能会死人。 所以大夫从来不敢小看任何一种炎症,尤其是咽喉发炎。 因为只有白善,满宝便将皇帝的病情详细的和他说了一下,道:“再过两天,陛下的病应该就可以断根了。” 就算不断,两天后也能上朝了。 但皇帝比满宝想的更早一天上朝去,倒不是他真的有多勤奋,而是为了安定人心。 所以在又贴了一天药贴,觉得咽喉已经没有明显的不舒服后他就上朝去了。 当然了,不敢再讳疾忌医的皇帝还是贴上了药贴,于是满朝文武都看到了皇帝脖子上贴着的药贴,默默的移开了目光。 皇帝上完了朝,把太子提溜着到书房里给他做苦力处理折子,然后他就甩着袖子回了寝宫,不太高兴的和皇后道:“这药贴什么都好,就是不好看,今儿不知多少人盯着朕的脖子瞧。” 皇后笑道:“陛下再忍两天就好了,萧院正不是说了,再贴两天就可以去了,不然吃的药多了也不好。” 皇帝便道:“那药汁虽难喝,但喝完了就完了,谁也看不出来,这药贴……” 皇后直接打破他的幻想,“要不陛下往脖子上围个毛子?” 那算了,因为他生病,这会儿殿里只能放一个冰盆,他再往脖子上围毛子,这是要热死? 皇帝不说话了,皇后便道:“母后那里还担心呢,陛下既然觉着好受多了,那我们去看看母后?” 皇帝想了想,点头,“前两天明达他们也吓坏了吧?干脆叫上他们一起去母后那里用一顿饭吧。”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微微点头。 于是中午吃午食的时候,太子不仅在太后殿中看到了明达和长豫、五皇子几个,还见到了关禁闭的老三。 太子瞥了一眼老三便移开了目光,几个弟弟妹妹则上前和太子行礼。 太子和他们回了礼,便去见太后。 太后正拉着皇帝的手教训他,“这一次以后可不能再讳疾忌医了,太医既然开了药,怎能不吃药?你孙子都能满地跑了,却还做这样的小儿之事,让他们以后怎么学好?” 皇帝低着头听了,看到太子过来便对他道:“大郎,来和你皇祖母说说话。” 太子上前,太后便问他,“你媳妇呢?” 太子道:“外面太阳大,她有些苦夏,殿里又不能放太多冰,孙儿就没让她过来。” 太后点了点头,叹道:“今年天气是比较热,这还是在大明宫,要是在东宫只怕要更热。” 她道:“她这会儿肚子也大了,能不出来就不出来吧,你近来多体谅体谅她,别惹她生气,让她生个健康活泼的皇孙。” 太子应下。 太后见他们都乖巧,这才慢慢高兴起来,看了一圈儿人,见皇帝脸上已经没有前两天的病气,虽然脖子上还贴着药贴,却没再发烧,眼也不红了; 而素来身体不好的皇后和明达看着也康健了许多,更别说太子了,精神气都跟以前不一样了,第一个孩子再过四个月也要出生了。 虽然不确定这一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但只要有了第一个孩子,之后肯定还会有的。 太后的心慢慢平静下来,都不得不感叹,“周满年纪虽小,为人又冲动,但医术的确是好。” 皇帝和太子忍不住一起点了点头。 皇后和明达看了他们一眼,觉得奇怪,周满哪儿为人冲动了? 然后太后表达了对萧院正等太医院里其他太医的不满,“周满年纪比他们还小些,尚且知道努力钻研医术,听说每日在崇文馆里看医书要看到闭楼,我就没见过萧院正他们如此用功过。” 这一次连皇帝都得周满来救,太后……太后心情很复杂。 皇帝是听过周满和萧院正几人商量药方的,因此知道内情,他笑道:“母后,周满还小呢,她这次进献的药贴方子是不错,但汤剂这些药却是萧院正他们开的,她需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萧院正他们看过的医书多,要做的事儿也多,并不用时时到书楼里去。” 太后却很固执,而且年龄越大的人就越固执,她固执的道:“那这一次萧院正他们怎么就没想出用药贴?而且行针也是周满来。” 太后可没看到萧院正他们开药方,而且,之前皇帝也吃了汤剂的,汤剂的效果显然不是很好,因此太后固执的认为皇帝的病就是周满治好的。 此时太后对周满的感情比较复杂,复杂到不太乐意搭理不爱惜自己身体的皇帝,于是就略过他拉着太子说起话来。 皇帝:…… 明达乖巧的坐在一旁,趁此机会悄悄告状,“皇祖母,周满昨天还哭了呢。” 太后只对周满的医术感兴趣,对她这个人不感兴趣,因此没应声。 长豫却不知道这件事,在一旁好奇的问,“她怎么哭了?” 明达就将她和卢太医的争执说了,道:“听说她拿出来的医册和方子都极好,父皇现在用的药贴只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太后就若有所思起来,问道:“周满的两个徒弟出自济世堂郑家?” 明达点头,应了一声“是”,轻声道:“我听她说,一个是济世堂以前给她的药童,一个是济世堂掌柜的儿子。” 太后就道:“济世堂倒是会做生意。” 这句话大家琢磨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于是都没说话。 太后却在思考了一下后道:“郑太医看病还是很不错的,这太医院是皇帝的太医院,又不是他一家之言,还管进来的人姓什么?” 第1562章 出嫁(给书友“lingyan”的打赏加更) 她扭头对皇帝道:“你看着合适,只要有本事就收进来吧,不然有本事的落在了外面,岂不是明珠遗落?” 皇帝乖巧的应了一声“是”。 太后就满意起来了,虽然这俩人是周满的徒弟,但也是郑家的人,等他们把她的本事都学了,哼…… 师生又怎么样,历朝历代的师生因为政见与利益不同决裂的还少吗? 连太后这个“仇家”都赞同给周满两个太医署的名额,那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下了。 正待嫁的云凤郡主听说这件事时,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了,她颇有些气闷,将刚试好的嫁衣丢到一边。 益州王妃将嫁衣交给宫女收好,坐到她身边道:“没两天你就要出嫁了,这时候生什么气?” “皇祖母怎么也和周满越发亲近起来了?” 益州王妃早没了去年的心气,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以前对周满和白善恨得牙痒痒,可现在便是在宫中远远的碰见,她心里也没多少波澜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她现在就希望剩下的这一双儿女能够平安无事。 所以她不希望女儿太过关注周满,她就要出嫁了,将来她和儿子也是要去棣州的,而周满和白善有可能会一直留在京城,甚至呆在皇帝和太子的左近。 哪怕他们一家和皇帝有血缘关系,真论起亲近来,他们恐怕还比不上周满和白善这两个陌生人,所以何必呢? 何必再去刻意的招惹他们? 时间越久,益州王妃想的越多,她和一双儿女恨周满和白善有杀夫杀子之仇,他们心里不定还恨他们有杀父杀母之仇呢。 所以她劝女儿,“你就安心备嫁,其他的事休管。” 云凤郡主便是想管也管不着,因为帝后一家都住在大明宫那边呢,而他们一家虽然依附太后,这一次却没有跟着去大明宫。 大明宫那边凉快,但宫室却少,皇帝带太后去是尽孝心,带他们做什么? 太后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没有带益州王妃母子三个,而且云凤要备嫁,在太极宫这边其实更方便些。 虽然云凤郡主出嫁没有办得很隆重,但太后还是亲自从大明宫里回来给她送嫁。 云凤郡主就在艳阳高照的一天清晨从皇宫里出嫁了,皇帝作为伯父也跟着出了一下面,然后就让五皇子跟着新庆郡王一起去送嫁。 这事跟满宝他们没关系,别说满宝了,东宫里除了太子和太子妃,没人讨到喜酒喝,主要是皇帝的病刚好,云凤郡主又是益州王的闺女,不论是朝堂还是皇宫都不想大办。 满宝更是听过一耳朵就算,和她有仇的是益州王,又不是云凤郡主,她虽然不喜欢对方,却也没有很把对方放在心上。 她现在就想休沐回家去,因为殷或邀请了他们去吃他姐姐出嫁的喜酒,正好就在休沐日。 满宝还是第一次看京城的人成亲呢,特别感兴趣。 白善和白二郎也感兴趣,和殷或问起他们吃酒一般都会有的菜色。 殷或:……他怎么会知道? 反正他都有许多东西不能吃,他怎么会去关心这种事呢? 不过这一次他只能去关心了,所以回到家便问起祖母,“四姐出嫁,家里准备好菜单了吗?” 殷老夫人惊讶起他会问起这个,笑道:“菜单早在一个月前就确定了,怎么,你要看吗?” 殷或板着脸道:“我看一看吧。” 不仅殷老夫人,就是殷四娘都很高兴,觉得自己受到了重视,毕竟殷或是很少关心这种后宅的事的。 殷或将菜单拿过来看,默默记下几道白善和周满几人有可能会喜欢的菜色以后,让长寿去给他们传信,让他们只管放心的来。 殷大人又嫁了一个闺女,虽然依旧是庶女,但京城里的官员、世家和权贵们都很给面子,不论今天休沐的,还是得加班的,都抽空亲自来了一趟。 所以白善他们的马车刚从自家那条大街转过来时便被堵住了,路上有京兆府的士兵在指挥马车。 白善和周满掀开帘子看了一眼,估计还有好一会儿才能进去到,便有些后悔,“早知道我们走路过来就行了,反正也不是特别远。” 白二郎道:“抱着礼物走在街上多难看呀,我才不要丢这个脸呢。” 白善就道:“你可真够笨的,我们可以走着,让大吉赶着马车带礼物就行了。” 满宝道:“那我们现在也可以下车呀。” 白善想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主要是这会儿太阳大了,呆在车里,那太阳照着马车热乎乎的,他们坐在其中就跟烤火炉似的。 于是三人就跳下马车,拿手挡了挡太阳后便朝前走去。 人走起来比马车可快多了。 大吉就这么看着他们一路朝着殷府大门去,不一会儿就消失了。 三人自己走到了殷府大门口,正跟在岳父身后招待客人的三个女婿竟然见有人走着来,颇为新奇的看了他们一眼。 殷礼见是他们,便笑道:“或儿在院里呢,我让人领着你们去。” 点了一个小厮让他把人带到后院去。 殷或的身体不太好,不仅殷老夫人,就是殷礼也不敢让他久站,所以早上在大门口接了几个比较亲近的客人,太阳一大,天气一热,殷礼就让他回院子里休息去了。 殷家的三个女婿跟周满白善和白诚的恩怨不可谓不早,但正式的见面,这似乎是第一次。 尤其是殷家的大女婿,那更是直接出手对付过他们的。 他本意是给小舅子出气,结果人家自己成了好朋友,连他媳妇都对人家以礼相待起来,这会儿大女婿就比较尴尬了。 好在他岳父没留意他,满宝三个更没留意他了,和众人团团见礼,甭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行过礼,然后就跟着小厮往院内去了。 殷或正坐在自己的屋里发呆呢,看见他们来便露出笑容,“你们来了?” 白善点头,问道:“你在干嘛呢?” 殷或摇头道:“没什么做的,就发呆。” 他顿了顿后道:“昨晚上父亲请老谭太医来给我看过病,与我谈过了,他知道我不想说亲,已经决议留了六姐在家招赘。” 第1563章 情敌 满宝惊讶,问道:“你六姐也答应了?” 殷或点头,“我父亲说,或从军中,或从一些小世家里选个还看得过去的庶子,我父亲也还年轻,应该可以看顾到孙子长大的。” 三人便道:“恭喜你了。” 殷或嘴角翘了翘,也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于是道:“一会儿我们喝一点儿酒?上次满宝好像说过我能喝点儿桂花酒。”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点头,“一点点酒还是可以喝的。” 殷或很高兴,但殷老夫人却不怎么高兴,但这是儿子和孙子共同的决定,她也不好说什么。 等刘焕一到,殷或就拉着四个小伙伴独自坐了一桌,封宗平几个同崇文馆的同学和他们坐在了一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五个人举杯庆祝。 封宗平问殷或,“你四姐出嫁你这么高兴啊?” 殷或问,“你姐姐出嫁的时候你不高兴吗?” 封宗平直接摇头,“不高兴。” 他道:“嫁出去我就很少能看到她了,她还得伺候别人家的父母儿子,有什么可高兴的?” 殷或一愣,不太能理解这一点儿,在他的记忆里,他的姐姐们似乎总是在忧心出嫁的事儿。 出嫁前担心嫁不到好人家,出嫁后担心以后被欺负娘家没有兄弟撑腰…… 所以他也总是跟着忧心他姐姐们能否嫁一个好婆家,从没想过她们出嫁后他会不开心。 因为他是真的开心呀。 真稀奇,这样的喜事竟然还会有人不开心。 见殷或一脸迷茫,封宗平道:“你爹几个女婿都选得好,不仅你姐夫们对你父亲唯命是从,就是你姐姐们的公婆也对她们很好,自然不用担心这个了。” 可以说,殷礼挑的几个女婿,出了家底薄些,不能和殷家公平的互惠互利外就没什么毛病了。 而满京城的世家权贵,谁家不是往家世好的上面说亲? 哪怕不提高嫁或高娶,至少也要势均力敌,可以互惠互利。 结亲,从来不是男婚女嫁这么简单而已,而是结两姓之好。 就算是魏知,他三个儿子的媳妇也都是出自名门,他自己的妻子都是出自名门。 哪怕他自己是寒门出身。 封宗平心底也不知道是羡慕殷家,还是同情,反正心情很复杂。 殷或很快回神,笑问,“你的亲事定下了?” 封宗平就叹气道:“没有。” 白善好奇,“你年纪也不小了吧,怎么还不定亲?” 封宗平:“……不是我年纪大,而是你定亲太早了。” 白善:“胡说,你看唐学兄和杨学兄,他们像你这么大时应该也定亲了吧?” 封宗平就心塞得不想说话了。 满宝和白二郎也好奇的看着他。 殷或的小道消息灵通点儿,不,应该说是他姐姐们的小道消息很灵通,他压低了声音问,“你家是不是想给你说公主?” 封宗平眉眼剧跳,看向殷或,“殷或,你是男子,别总跟你姐姐们混。” 易子阳忍不住笑。 殷或瞥了他一眼道:“你笑什么,你家一直搁置你的婚事,不也是想给你尚公主?” 易子阳就不笑了。 除了殷或之外,满宝三个瞬间升腾起熊熊的八卦之火,目光炯炯的盯着俩人问,“所以你们现在是情敌了?” 封宗平和易子阳:……神的情敌呀,他们连公主都没见过几次面。 满宝歪着脑袋疑惑起来,“你们是想说哪位公主?总不可能是明达公主吧,她比我还小一岁呢,那就是长豫公主了……” 封宗平和易子阳一起端起茶杯来喝茶。 满宝想了一下长豫公主的性格,再左右打量了一下俩人后摇头,“你们不行。” 封宗平知道满宝和长豫公主是好朋友,于是问道:“那你觉得长豫公主和喜欢什么样的?” “长豫公主喜欢那样的。”满宝指着不远处正走进来的杨和书道。 众人扭头看去后收回目光,封宗平道:“真是巧,京中几乎所有的女眷都喜欢这样的。” 白善几人哈哈大笑起来。 正进门的杨和书和唐鹤听见他们的笑声,扭头看过来,看见他们便停顿了一下脚步,和他们几个点点头打过招呼后便和人继续往里去。 大人有大人的圈子,封宗平他们坐的位置还处于孩子坐的位置,都是跟着家里大人来的,还不能独立的成为一个人。 封宗平几个看着他们俩人离开,纷纷感叹,“也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成为他们这样的人。” 白善雄心勃勃,“我再长大几岁就可以了。” 封宗平便扭头看了眼他,再看一下自己,默默的没说话。 唐鹤则是好奇的问,“周满怎么跟他们坐在一块儿,不去后宅?” 杨和书笑道:“她现在也是个大人了,安排在前面也没什么不好的。” 本朝男女大防不严,周满现在还是五品编撰,坐在前面还有殷或亲自作陪,比坐在后宅里做客可能还要自在些。 唐鹤想了想后笑道:“也是,殷大人一直考虑周到,周满和他三个女儿都起过冲突,就算是为了避开双方,也应该把周满安排在前面的。” 杨和书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是坐席吃点心和茶酒,等新郎官上门来迎亲,他们还要帮着殷家拦一拦,等新郎官把人迎走了,他们才会留下来吃午食,有的人家还要再转去新郎官家吃一顿。 当然,和殷家亲家不是很熟的封宗平几人是不去的,他们就在殷家厮混,听说书,听伶人唱歌…… 等到下午殷或累了几人才散去,而殷家的客人也慢慢的散了, 满宝他们看到了京城出嫁迎娶的风俗和规矩,心里也满足了,高高兴兴的和殷或道别回家。 而跟殷家比较亲近的几户人家也从殷礼那里得到了殷六娘要招赘的事儿,同样心满意足的离开。 殷老夫人听到了前院传来的消息,见有几位夫人已经在和她悄悄打探,她便知道这事算彻底定了,叹息一声后打起精神来应付。 殷大姐几个目光复杂,心中更是复杂,不过今日是殷四娘的好日子,谁也没说什么。 至于之后,她们就算想说什么,有殷礼在,也不敢再开口。 殷家习惯了一切都听从殷礼的安排。 第1564章 西瓜霜二 殷四娘出嫁后不久就是殷五娘,都在六月里,只是一个在月中,一个在月末,而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个在月中的休沐时间里,一个则在消暑假里。 不错,大晋是有消暑假的。 满宝和白善他们刚回崇文馆没几天,就在萧院正告诉她西瓜表皮析出寒霜来时,宫里宣布放假了。 满宝没有出宫,而是让白善和白二郎回去后就去太医院里看西瓜霜去了。 听到她对放假这么稀奇,萧院正便笑着解释道:“朝廷每年都有消暑假和御寒假,今年的消暑假比较早,因为钦天监说接下来几天都会持续高温。” “不过,其他人有假,我们太医院却不能全都放假,需要轮休的。”萧院正看向满宝,笑问,“周太医要不要也试一试轮值?” 满宝才不要呢,宫里又没有几个病人需要请太医,与其费时间在太医院里轮值,她还不如出去玩儿呢。 就算想看病也可以去济世堂啊。 济世堂可比太医院好玩多了,于是满宝拒绝了,表示自己年纪还小,值班怕出事。 萧院正信她才有鬼,都给陛下看过病了,而且谁不知道她胆子大? 看得出来她是懒,不想值班,萧院正也不勉强她,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然后道:“太医院已经议定了,也和太子殿下禀告过了,只要做出来的西瓜霜证实是有效的,那先前说定的两个名额就答应你了。” 又道:“殿下已经让人在修建太医署,一应器物九月份应该可以准备好,如果顺利,年前应该会招收一批学生,你那针灸学科的书修得如何了?” 满宝道:“八月份之前应该可以修完,不过从您那儿领来的体疗部分可能要差些时间。” 萧院正道:“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太医院里现在能用的人还是不少的。” 满宝点头。 说着话,萧院正开了药房的门,那十五个西瓜便放在最里侧的架子上,刘太医和方太医正看着,见他们过来便立即道:“院正,周太医,你们快来看,今天早上开始析出来的,现在越来越多了。” 满宝还是第一次见,好奇的凑上前看,就见西瓜皮面上覆着一层白白的霜,有的几乎成了晶体。 满宝让科科录像,然后和三位太医一起将这白色的爽体扫下来…… 等把所有的西瓜霜都扫下来,四人便坐在桌子前盯着它们看,满宝道:“要怎么证实它们有效?” 萧院正说,“这几日暑气盛,不仅宫中,京中也有许多人咽喉发炎,找一些人来试一试就知道了。” 满宝迟疑,“还没试过药性便直接找人试药吗?” 萧院正道:“放心,会有人试的,实在无人愿意,死牢里还有犯人呢,周太医不用担心。” 他经常找人试药,对这一块儿太熟了。 满宝就觉得她还是给莫老师带一份吧,东西是真是假,让莫老师看一看就知道了。 于是满宝翻出一个小瓷瓶装了一些西瓜霜,“我要带一些回家试试看。” 这一次析出来的霜不少,而且这还不知道真假呢,因此萧院正看了一眼她拨走的满满一瓶没说话,点了点头同意了。 刘太医他们也很意动,但看了一眼萧院正的脸色,意动到底只能是意动。 萧院正将剩下的西瓜霜收好,对满宝点了点头道:“周太医出宫去吗?” 满宝便扭头看向外面的天色。 刘太医道:“天快黑了,要出宫的话得抓紧时间了,不然宫门要落锁了。” 这一次消暑假要放五天呢,连着七月的休沐一块儿放了,满宝可不想在宫里度过,于是起身,“那我先出宫了。” 说罢把瓷瓶往怀里一塞就跑了。 萧院正等她走了便和刘太医道:“去找些不舒服的宫女内侍来试药,看对不对症。” 刘太医应下。 满宝怀揣着西瓜霜跑回了东宫,取了自己赤骥才出宫去。 出了宫门,果然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她就骑着自己的马欢快的跑了。 等她回到家,白善看到她很惊讶,“你不是说今日不出宫吗?怎么又回来了?” “速度快我就回来了。”满宝将马交给刘贵,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道:“看,这就是我新做出来的宝贝药,听说可管用了。” 白善凑上去看了一眼,问道:“试过了吗?” “没有,萧院正说他找人来试药。”满宝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但我觉得直接找人试太危险了。” 说罢冲白善眨了眨眼。 白善心领神会,压低了声音问,“你要直接问周小叔吗?” 虽然不是,不过这会儿满宝已经习惯的把她亲爹的名字替换成了科科,或科科背后的那些人,于是点头。 白善就兴奋起来,鼓动道:“那你快回去问吧,要不要我给你守门?” “这却是不用。” 白善又道:“祖母已经在玄都观里预定好了十四那天做法事,家里还给买了些香烛纸钱,要不要我拿一些过来烧给周小叔?” 满宝:“……不用了吧?” 白善歪头,“怎么,周小叔他们收不到吗?” 满宝哪儿知道,万一他们能收到,结果她这儿说不能收到,以后他们都不烧了怎么办? 于是纠结了一下后道:“倒也不是……” 白善就自以为明白了,“你别担心,这不值什么钱的,给周小叔他们去买些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也好呀。” 于是他就单方面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等满宝回屋时,白善就拿了一沓纸钱在她房门外面烧,还给点了两根蜡烛。 回家来的周立君和周立如都好奇的跟着蹲着一块儿看,好奇的问道:“小姑父,你烧给谁的?” 这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白善道:“烧给我岳父的。” 他岳父不就是他们小叔吗? 周立君一脸的好奇,“今天也不是小叔的忌日,也不是清明和中元节,为什么要烧纸钱?” 白善道:“这是我的孝心。” 周立君和周立如就觉得他很奇怪,一抬头,就见她们小姑也正一脸忧愁的撑着脸趴在窗台上看着他们。 不知道为什么,周立君就想笑,于是就不管他们了,拉了周立如便走。 第1565章 西瓜霜三 白善坚持给周银烧了纸钱,满宝则分出了一指甲的西瓜霜给莫老师去辨认真假。 莫老师收到她用纸包好邮寄过来的东西时都懵了,他道:“这是古书上写的东西,我们现在……好吧,我们现在用的药中也有含有西瓜霜的,但那是另一种形态,算了,我还是给你检测一下吧。” 莫老师默默的收了东西,下线去给她做检测去了,实验室做这个检测还是很快的,最主要的是,那个世界是有西瓜霜的,所以有数据在数据库中,他对比出来后给满宝回复了一个邮件,道:“虽然质量不是特别好,比不上现在的西瓜霜,但你这的确是西瓜霜,可用。” 满宝收到这个邮件的时候家里正好要吃饭,她一边跟着白善去吃饭,一边走神看了一下邮件。 白善扭头见她都快要撞到树上了都不知道转个弯儿就知道她在想事情,而且还入神了,只能伸手把她拉走,牵着她去饭厅。 进了饭厅满宝才回神,见白家兄弟正扭头看着他们,便快速的将手从白善手里抽出来。 白善面不改色的越过满宝走上前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刘老夫人看到满宝,笑着招手,“快过来坐下,我猜着你今天就要过来吃饭,特意让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菜。” 满宝就快步上前。 除非正好碰到她六哥回来做饭,不然满宝都是跟着白家这边吃的。 没办法,容姨的手艺比四嫂五嫂好太多了。 方氏和陆氏也知道这一点儿,并不勉强小姑跟她们吃饭,说真的,她们觉得她们的厨艺还是很可以的,当然了,比不上大嫂,但却远远超过二嫂。 只是满宝从小吃着大嫂的饭菜把嘴巴养刁了而已。 满宝在刘老夫人身边坐下,对面正好是郑氏,她忍不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 才吩咐人把汤端上来的郑氏忍不住笑问,“怎么一直看着我?” 满宝就问,“郑姨,你是不是不舒服?” 大家便忍不住一起看向郑氏。 郑氏一愣后道:“还好吧,喉咙有些不舒服而已。” 白善便立即想到了皇帝,立即坐直了身体,“娘,你身体不舒服就要请大夫。” 郑氏不由嗔怪道:“请什么大夫呀,家里不就有满宝吗?而且也不是多严重的病,只是喉咙有些不舒服而已。” 皇帝一开始还没有喉咙不舒服呢都闹成了那样,白善暗暗吐槽,然后看向满宝。 满宝则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郑氏后对白善道:“没事,一会儿我给郑姨喷西瓜霜。” 刘老夫人闻言便立即看向满宝,问道:“你那西瓜霜弄出来了?” 满宝点头。 前几天满宝休沐回来,自然把她和太医院做的交易都和庄先生说了,庄先生那边知道了,刘老夫人这边也就知道了。 说真的,满宝现在走的路,她和庄先生都不太能给她什么好的建议了,除了让她在宫里不恃宠而骄外。 她以为还需要一段时日的,谁知道这孩子这会儿就弄出来了。 刘老夫人看看满宝,再看看一旁淡然的白善,觉得孙子的将来路可能会有点儿难。 她失笑着摇了摇头,和满宝道:“那一会儿吃过了饭你就给你郑姨看看。” 满宝笑着应了一声是。 郑氏没有太大的毛病,就是因为内热而咽喉发炎了而已。 满宝给开了一副汤剂,然后就给她喉咙里弹了一点儿西瓜霜。 别说,有点儿泛苦,却又凉丝丝的,郑氏很有些不习惯。 但有可能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药物,身体的治愈效果惊人,晚饭后喝一碗药,又弹了点儿西瓜霜,第二天一早起来她就感受不到喉咙的痒意了,比任何时候好的都快。 满宝兴冲冲的跑来看,见效果果然和莫老师说的一样好,高兴起来,“难怪这药这么厉害,虽比不上三七散,作用却也不小。” 郑氏也觉得好用,“除了那药粉有点儿苦外没别的毛病。” 可什么药是不苦的呢? 满宝就问:“还有吗?” 她仔细的询问了一下用药的感受,一一记下后便给郑氏分了一半。 郑氏一边将这药粉收起来一边问道:“你问的这么详细,这药你不会还没试过吧?” 满宝嘿嘿笑道:“郑姨,我虽不敢保证你是全天下第一个用上此药的人,但一定是宫城外第一个用上此药的人。” 郑氏:……她该高兴吗? 而此时,宫里的萧院正和刘太医等人也从找来的内侍宫女那里得到了反馈。 此时正是一年暑气最盛的时候,宫里因为受热而不舒服的人不少,只不过有表现出来,也有不表现出来的。 大部分是不表现出来,然后默默地忍着,或走关系拜托一番往东宫偏殿走一趟,让周太医或她的徒弟们给扎几针缓解缓解。 太医院要试药,很多人是没的选择,他们会直接从最低等的宫女内侍那里寻找,等找到适合的人选便带到太医院试药。 他们可不会像周满那样还给郑氏开汤剂,都是直接用的西瓜霜,这样才能更好的验证药效。 药效果然很喜人。 萧院正仔细的看过他们的咽喉,又摸了摸脉后道:“很好,这药效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好些。” 刘太医也摸着胡子点头,笑道:“再用一段时间吧,看看可有不适用的地方。要是好用,它完全可以在后期代替药贴,这样陛下也就不用在意药贴难看了。” 萧院正点头。 他们仔细的商量了一下试药的量和日期,然后由他们三个分别监看他们的脉象。 方太医道:“昨日傍晚卢太医还问呢,可是霜做出来了。” 萧院正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问,方太医告诉他就是。” 卢太医问自然是想参与其中的,但萧院正这样回答,显然是将他排除在外了。 方太医明白了萧院正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看这药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太医署也答应可让周满的两个徒弟进学,那她那本药贴医书……” 相比于这个方子,自然是那一整册的药贴方子更重要了。 萧院正道:“等休假吧,到时候我问问。” 他看向刘太医,笑道:“或许刘太医也可以找刘医女问一问。” 第1566章 界限(给书友“大大”的打赏加更) 刘太医道:“他们师徒间的事我不好过问太多。” 方太医笑了笑,信不信则就不一定了。 刘太医脸上笑眯眯看不出来,但心里是真的苦,因为他是真的不知道。 三娘并不喜欢和他说这些事,以前周满没收她做徒弟前,她还会拿从她那里学到的不懂的医理小心翼翼的请教她,而在周满收她为徒后,刘医女就很少在家里说起周满的事和从她那里学到的医理了。 说起的一些事也必是稍微用心便能打听出来的事,刘太医在察觉后也不勉强这个孙女。 因为他知道,三娘既然入了周满的门墙,那她就要做一个选择,是更亲近周满,还是更亲近刘家。 毕竟是一门技艺,刘太医虽然很钦佩周满的医术,却也做不出窥视偷窃的事儿来。 祖孙俩都默契的维持着一个度,不至于让刘周两家将来在杏林行里闹出丑闻来。 而同样拜周满为师的郑辜和郑芍却没有这样的烦恼,因为周满和济世堂的关系太亲近了,她本就是济世堂出来的。 从好几年前就开始和济世堂合作,周满给过济世堂不少东西,济世堂同样教会了周满不少。 所以郑家两兄弟不仅可以在周满那里代表济世堂,也可以在济世堂里代表周满,让周满和济世堂的关系更近一分。 而刘家不一样,他们几乎没有利益纠葛。 当然了,萧院正和方太医信不信他就不知道了,刘太医也知道这种事是不能解释的,越解释人家反而会越加不相信。 而此时,满宝也正在济世堂里和她的四个徒弟说话呢。 她把郑辜和郑芍得到名额的事告诉他们了,鼓励他们道:“你们年纪都超了,所以先进药学,争取三个月内考到医学体疗科。” 她道:“除了针灸和一些病症外,我其他的医术较其他太医还是差了些,以后太医院的体疗科是萧院正亲自带着的,他擅长的病症很多,医术更是没的说,你们好好和他学。” 满宝就没差说,把他身上的本事全学过来。 当然了,萧院正肯定有压箱底的医术只教给自家子弟,但医术这种东西,并不是你教了对方就能学会;也不是你不教,对方就学不好。 前者请参考她的徒弟郑芍,后者可以参考她。 说完了这两个弟子,她又扭头去和刘医女说,“三娘,药学你也得学起来,你主要学针灸,若能与药学结合起来,将来你能看的病症就多了,除此之外,一些病理也不要忘了学,做大夫还是得会开方,不然就丢了看家的本事了。” 刘医女认真的点头。 “有不懂的你问我,不然就问你大师兄,郑大掌柜人也很好,问他也行,”满宝给刘医女找了很多可以请教的待选人,“刘太医的医术也很不错呀,在家里也可以问他。” 见满宝把她认识的人都点了一遍,刘医女的头点不下去了,她觉得师父肯定是忘了人家的本事也是不会乱传的。 满宝却还指着刘医女把她祖父的本事学过来呢,见她对着自己的祖父都那么腼腆和不好意思,她忍不住教她,“你真不好开口问,就站在你祖父的书房前冥思苦想,他问起来你就顺势请教就行。” 又道:“对了,回头你抄上两张药贴的方子拿回去,这儿想不通,那儿也想不通,拿去问他,他肯定高兴。” 别说刘医女,郑辜和郑芍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郑辜听着听着觉得这样的行为很眼熟呀,话说,去年他师父刚到他们京城济世堂时不就这样吗? 她不仅喜欢站在丁大夫跟前发愁,还喜欢到隔壁的保和医馆发愁,时间久了,一来一回才和隔壁的大夫熟了的。 见郑辜和郑芍一脸的不可思议,满宝就道:“你们也学着点儿,本事都是要自己学来的。” 郑辜就忍不住小声道:“这样脸皮也太厚了吧?” 一旁的周立如不同意了,道:“怎么会是脸皮厚呢,小姑,不是,师父也教了他们东西的,这叫互惠互利。而且,不懂就问不是平常吗?” 不仅郑辜,郑芍和刘医女都一脸恍惚,“这是平常吗?” 姑侄两个一起狠狠的点头,周立如好奇的问道:“你们种地的时候不知道豆子是一颗一颗的撒,还是两颗两颗的撒比较好不会问吗?” 三人:“……我们不种地。” 周立如沉默了一下后问道:“不都一样吗?” 三人一起摇头,满宝直接扭头和周立如道:“你不懂,外面的人把手艺看得很重要的,和我们村子里不一样,回头我再和你说。” 在七里村,基本上没有什么技艺是很深的秘密,比如小钱氏做饭的手艺,不仅家里人想学的时候她都教,就是邻里相问,她也不会藏着掖着的。 谁家今年种的稻子长得特别好,谁家今年收获的麦子最多,都是怎么种的,大家都是会互相交流的。 小钱氏会做豆腐了,村里的人上门来问,她从不会瞒着,有的人实在是学不会,要做豆腐时还会叫上她一起,大家一起出豆子出力,做出来的豆腐再各家分去。 要实在是懒,连力气也不想出,那就拿豆子换豆腐,反正也不贵。 以前满宝年纪小,有许多的事情想不通,但见识的多了,她就能理解父母、兄长他们的认识了。 在他们看来,这些技艺都不是很有技术含量,都不难学,所以用不着藏着掖着的不教人。 可有些手艺是不一样的。 比如做账,做大夫这些,需要花费的时间、精力和金钱都是巨大的,这样的手艺才是轻易不能往外传的。 可从小只是付出一点点代价就能从百科馆里学习无尽知识的满宝并不觉得知识要这样藏着掖着,而且莫老师也说过,学术需要交流才能进步。 连庄先生都说,论道才能让道更进一步。 虽然知道了,但满宝不认同,所以她一直用自己的方法在做着交流。 周立如也没学过这些,和周满一样,她生活环境单纯,这些事情同样不太懂。 第1567章 鼓励 满宝将一本医书拿出来给他们,道:“这就是专门记着药贴的医书,你们拿去自己抄一册,回头我要交给太医院的。” 郑辜三人闻言,立即应下退了下去。 然后满宝就拉着周立如去说悄悄话,“这个世上医术好的人有很多很多,可愿意把所有医术都传授给别人的却没有几个。” 她道:“我就是再聪明,也不能将所有的医术都学尽,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很厉害,都有自己擅长的病症。” 周立如道:“小姑也厉害,现在京城里都叫小姑小神医呢。” 满宝道:“我当然很厉害,但也仅在我擅长的病症里,还有很多病症我还没学到呢。” 她道:“我还有很多医术要学,你也一样,只是你现在刚开始,所以先学药,等过两年你把这些都学会了,你师兄师姐们也在太医署里站稳脚跟了,到时候我想办法把你也送进太医署去学习。” 周立如惊诧,“我,我也能进太医署?” “为什么不能?” 周立如好奇的问,“是要像师姐那样做医女吗?” 满宝摇头,“要做就做太医,做什么医女呀。” “有女太医吗?” 满宝就指着自己的鼻子看她。 周立如恍然大悟,“是哦,小姑不仅是编撰,也是太医呢。” 周立如思考起来,“果然,只要有本事。” 满宝狠狠地点头,“对,只要有本事,所以你得好好学知道吗?” 周立如往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问,“小姑,你怎么把我送进太医署呀?” 满宝看了她一眼道:“当然是考试了,就跟白善他们考国子监一样。不过萧院正他们现在还没松口可以收女学生,但是不要紧,到时候我拉上郑太医和刘太医,有他们帮忙,松口考核一下你还是可以的。” 满宝鼓励她,“所以你可得好好的学,争取一次就考过。” 周立如忧心,“他们会答应吗?” 满宝肯定道:“他们一定会的!” 满宝可是把郑辜和郑芍都送进了太医署,郑太医会不答应吗? 而刘太医那边,有刘医女这层关系在,他就算不支持,也不会反对的,到时候她再拉上几个太医帮忙好了,满宝现在太医院里混得还是不错的。 而此时,暂时把书给师妹和师弟抄写的郑辜也到了二楼找他爹,一脸的恍惚,“爹,我就这么进太医署了?” 郑大掌柜这两天一直很兴奋,从他弟弟回来告诉他,太医院内部已经答应周满同意郑辜和郑芍进入太医署开始他就一直在兴奋中。 见儿子这没出息的样子,郑大掌柜便恨铁不成钢道:“这都知道两天了,今天你师父还亲自来告诉你,你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 郑辜迟疑道:“刚刚师父和我们说,让我们好好学,争取尽早考入医学的体疗科。” “你当然得考进体疗科了,只有体疗科出来的才能进太医院争院正的位置你懂不懂?” 郑辜:“……爹,我们野心这么大吗?” 郑大掌柜也慢慢缓过神来了,他沉默了一下后道:“就算不能当院正,体疗科进太医院的品级总比针灸和药学要高吧?所以你还是得进体疗科。” 要知道,不论是针灸科还是药学,都只学三年。 而体疗科则要学七年呢。 郑大掌柜拍着他儿子的肩膀道:“你别妄自菲薄,虽然你年纪大了点儿,但你也学了不短时间的医术了,应该不会比别人差的。” 郑辜:…… 说起儿子的年纪,郑大掌柜开始忧愁起来,“你今年及冠,也要开始说亲了,可这进太医署……” 现在太医署的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在他考入体疗科前,郑大掌柜是不想给他定亲的。 倒不是为了积累资本说一门更好的亲事,而是未免郑辜分神。 都是大小伙子过来的,成亲了,肯定会把心神分出来放在妻儿身上的,而郑辜这时候是关键时候,是不能走神的。 郑大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儿子,当机立断,“要不你过两年再说亲?” 还没等郑辜回答,郑大掌柜已经道:“就这么定了,反正男子晚两年成亲没什么。” 和一般人家不一样,做大夫的都很少让家中子弟早早成亲,男子多是过了二十才议亲,从议亲到成亲,一般是一年的时间; 而女子多是及笄才开始说亲,十六七出嫁的比比皆是,十八九才出门的也不少。 像刘医女,她现在年纪就不小了,不过她在宫中当差,一般要过了二十才能出宫。 但她选择进宫,本来就是为了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郑大掌柜开始思索起儿子的婚事来,把他知道的姑娘家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发现都不太合适。 他想起了什么,迟疑的看着儿子道:“儿子,你觉得你师妹怎么样?” “刘三娘吗?”郑辜连连摇头,“算了吧,出了医术,我跟她实在找不出话来说,总不能将来我们在外面给人看病,回到家说的还是看病的事儿吧?” 郑大掌柜就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没错,你可不能看上刘医女,不然我还得想着棒打鸳鸯。” 郑辜就有些好奇,“为什么?” 郑大掌柜就叹气道:“傻孩子,将来你是要跟着大房争家主的位置的,刘医女出自刘家,他们家跟百草堂赵家更亲近,刘太医没少和赵家合作。我们郑家是不会要一个跟赵家亲近的宗妇的。” 郑辜就叹气,“我的婚事竟然还涉及这么多?” “那是当然,你也是郑家的少东家之一。” “那您还问我干嘛,直接找一个合适的定亲不就是了?” “我以为我不想?我这不是担心给你订了亲你又各种不满意,到时候你生不出嫡孙来怎么办?”郑大掌柜没好气的道:“也是你不争气,一把年纪了连个姑娘家都找不到,你说你也长得不差,怎么就不行?” 郑辜:……是谁怕我学会,一天十二个时辰得有六个时辰站在柜上的?可以说,除了吃饭睡觉外,郑辜的时间都在药铺里了,来这儿看病的除了男的就只有十二岁以下的小姑娘和已经成亲的妇人,他上哪儿争气去? 郑辜生气的转身走了。 第1568章 讨价还价 郑大掌柜就在后面吩咐道:“这段时间可别荒废了学业……” 郑辜生气的下楼,一到大堂便看见一个姑娘正好奇的站在药柜前盯着他们家的药柜看。 郑辜觉得她有些眼熟,便上前问道:“姑娘是要看病还是要买药?” 周立君转身看郑辜,俩人一对上,郑辜就认出她来了,笑道:“周姑娘是来找师父,还是找四师妹的?” 立君笑道:“都找,我没看见小姑在大堂里。” 郑辜笑道:“师父和四师妹在后院呢,请。”说罢,领着周立君去后院。 俩人是见过的,去年周记饭馆开张,郑大掌柜带着一大帮人去贺礼,当时俩人照过面,而后零星见过几次面,不过都不太熟。 郑辜领着周立君去后院,满宝正在考校周立如辨认药材,看到立君过来,便一边分神看周立如认药材,一边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立君跟着看妹妹伶俐的认药材,站在小姑旁边道:“四叔让人送信回来了,五叔让我给小姑送来。” 周立君仔细的看了看济世堂的后院,尤其是架子上的簸箕里晾晒的药材,目光炯炯的道:“而且小姑你上次不是说,等下次放假有空了就教我们做润胭脂和消疮膏的吗?” 上次放假白大郎让人往家里送信了,满宝把从宫里带出来的润胭脂和消疮膏托白家的下人一起送回去了。 连方氏和陆氏都得了一瓶。 周立君和周立如都很好奇的抠了一点儿往脸上和手上抹,没两天,周六郎的那瓶消疮膏就到了周立君手上。 虽然满宝说这两瓶药膏的用材有些贵重,但周立君觉得京城的贵女们什么都有可能嫌弃,就是不可能嫌弃贵。 她可是给她们卖过二两银子一朵花却只戴一天的人呢,这药膏,就这么一点儿,五两银子就能用上差不多一个月,那些贵女会不用吗? 没错,周立君连定价都算好了的。 当然,这也是满宝给她算过她们做一大罐药膏的成本。 这两年没少跟着四叔和五叔长见识的周立君知道,算成本还得把人工这些零碎算上去呢。 她觉得四婶和五婶带孩子之余还得做药膏很辛苦,于是把人工成本往上提了好大一截。 所以她不只是来送信的,也是督促小姑赶紧把药材买回去的。 早点儿做出来,早点儿赚钱。 满宝总算是想起了这件事,给郑辜写了一张方子,让他帮忙去抓药,这才拆了四哥的信看。 周立君已经提前看过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道:“四叔信上说他跟着人去草原了。” 这才是周五郎那么着急的让她把信送过来的原因。 满宝一目十行的扫过信,信是大头周立重写的,写得很详细,他告诉满宝几人,他和四叔拉着瓷器到夏州出手后又碰到了秃发部的人,还碰到了向铭学几人,秃发部的人邀请他们叔侄两个去草原,说他们要买的药材在草原上更多,而且草原上更便宜。 正巧向铭学也正要去草原,便和他们一起走。 四叔和他考虑了一下,都觉得有向铭学这个熟人带着,他们完全可以去草原上走一趟,而且现在天气热,草原上反而凉快些,反正这些药材也不急着要,所以就和秃发部的人一起走了。 不过怕他们在家里等久,所以他们写了封信托人带回来,让他们好放心。 大头还在信上悄悄的和他们说,向铭学去草原也是要做生意的,而且他认识好几个草原上的人。 满宝更不担心他们了,将信折起来后道:“我也想去草原。” 周立君就知道她会这么说,“四婶肯定会担心。” 她往外看了一眼,起身道:“小姑,我去看你徒弟抓药?” “抓药有什么好看的?” 抓药不好看,但抓的药能做赚钱的药膏就很好看了。 周立君跑出去了,她还想和济世堂商量商量,她要是常从他们这里买药材,能不能再给她算便宜点儿。 正好郑大掌柜也在,俩人就靠在柜台上边等郑辜抓药边聊天,郑大掌柜对周立君的到来,不对,应该说是对他儿子手里的药方很感兴趣。 “这是什么药方子?” 周立君没设防,笑道:“是我小姑刚琢磨出来的润胭脂和消疮膏,人用了颜色好。” 郑大掌柜就想起周满给的那张卖得很好的膏药方子,他眼睛微亮,看了眼他儿子抓的药量后笑问,“怎么,你们家要做了自己卖?” 周立君道:“我们做着玩玩。” “既然有周小大夫在,那肯定能做得出来。”郑大掌柜笑道:“着做出来了就得卖出去,你看我这药铺人来人往的,不如放在我这寄卖如何?” 周立君目光一闪,笑问,“郑大掌柜怎么不去问我小姑?” 郑大掌柜便道:“你小姑不太管这种事,谈生意嘛,还是应该谈明白比较好。” 周满对这种事不太上心,他要是提,她能够大手一挥直接把方子给他,让他出药材出人再卖出去回头给她分成…… 当然,这样不是不好,可就是因为太好了,这人情又欠下一桩,对双方将来的关系维系反倒算不上好了。 而且郑大掌柜也不好提,但对周立君不一样。 他知道他们周家的账都握在这小姑娘的手里呢,上次去喝乔迁酒,礼就是她记着的。 他就喜欢跟大夫谈医术,跟生意人谈生意。 周满嘛,那就算了,他宁愿等周四郎回京再谈,也绝对不这时候找周满稀里糊涂的做下这门生意。 周满那人,甭看你现在占她多少便宜,将来你肯定得双倍的让她占回去,不然她手里必定会有更多的好东西让你后悔。 所以谈生意时还是清楚点儿好,周立君看着就是个清楚的人。 周立君当然清楚了,她这会儿心里的算盘已经打得啪啪响了。 于是,郑辜抓着药的功夫,周立君已经和郑大掌柜谈好了寄卖的方法,甚至还谈好了以后药材购买的优惠度。 郑辜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忍不住看了看他爹,又看了看周立君,摇了摇头后转身继续去抓药。 满宝出来时,他们俩人都已经心满意足的谈妥了,郑辜将包好的药材捆好放在柜台上给周立君。 周立君从荷包里拿出钱来结账,然后提着药材喜滋滋的和满宝走了。 “这么开心?” 周立君点头,然后道:“小姑,郑大掌柜看在您的面子上在药材上又给我便宜了一成。” 满宝惊诧,“他不会亏了吧?” 周立君道:“不会,我从四叔那里看到过一些药材的进价,虽然他一脸肉痛的模样,但绝对没亏。” 满宝就放心了,“不亏就使劲儿的讲价吧,这是你的本事。” 第1569章 暑热 得了满宝的话,周立君更放心了,已经计划着要怎么做这门生意了。 回到家,满宝就把这一包包药材拿出来,重新称了分好,然后教她们熬制药膏。 陆氏上手最快,她没熬制过药膏,但她以前炮制过药材,也没少熬过药汁,知道怎么掌握各种火候。 基本上,满宝一说她就领悟了,方氏慢一点儿,但也不比明达两位公主差,因此也能学会。 周立君知道自己在做饭做菜上没天赋,因此一直蹲在一旁看,轻易不敢上手。 毕竟这药材不便宜,万一她弄坏了怎么办? 但看着看着她琢磨出味儿来了,这是药,又不讲究好喝,还是往脸上抹的,根本没那种顾虑嘛。 而且,她就算熬不好药,捣药材却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于是一撸袖子上前帮忙了。 等庄先生和另两个徒弟散步走到这边来时,就见厨房里烟火缭绕的,满宝和周立君正坐在走廊的阴影处捣药材呢。 俩人的理由很现实,厨房比较热,她们不想在里面烤火。 负责熬制药材,不敢放松的方氏和陆氏就在厨房里。 六头正是最调皮捣蛋的时候,他就带着两个弟弟在一旁给满宝她们捣乱,这个抢一下药材,那个要亲自捣药,被周立君凶了两下后就老实了。 满宝见他们低着头乖乖的坐在地上,就有些心软,正想是不是给他们玩一下,庄先生他们就过来了。 他好奇的看着俩人,“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白善只看了一眼便道:“是不是在做你给你六哥的那个药膏?” 满宝点头,将这个药膏的好处详细的和庄先生说了,还问,“先生,您要不要来一瓶?” 庄先生不明白他要这个药膏有什么用,于是摇头拒绝了。 白二郎却很心动,“我想要一瓶。” 白善也道:“我也想要。” 满宝好奇,“你们要来做什么?” 白善道:“你六哥都有呢,我们为什么不能要?” “我六哥脸上长疮了,你长了吗?” 白善坐在栏杆上与她道:“你不是说了它还有养颜的功效吗,又不是非得长疮才可以。” 白二郎:“就是。” 想了想,觉得不能忘了他哥,于是道:“给我哥也来一瓶。” 周立君忍不住了,冲他们两个伸手道:“给钱。” 满宝:“没错,给钱就给你们做。” 白二郎立即看向白善。 白善想了想后道:“给就给,不过咱好歹是这样的关系,你们不会想要赚我们的钱吧?成本价多少?” 庄先生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 满宝则扭头看向周立君,成本她没算过,但她记得立君算过的。 立君就想了想后道:“行吧,就收你们成本,二两银子一瓶好了。” 白善微愣,有点儿肉疼,“成本价都这么贵?” 周立君,“小姑父,回头我还得打上好的瓷瓶呢,很贵的。” “不用给我们来太好的瓷瓶,就用满宝装药的木罐就行。” 满宝刚想点头,周立君已经拒绝,“不行,必须得用跟我们往外卖的一样的瓷瓶。” 白善怀疑的看着她,“你不会还想我们帮你们往外卖吧?” 周立君就看着他的脸道:“不用,只要小姑父说你在用我们家做的药膏就行,对了,得换个名字,这润胭脂和消疮膏都不好听。” 周立君就想拉着满宝取名字,一错眼看到庄先生,立即捅着小姑让她看庄先生。 满宝便也抬头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立即扭头道:“今儿的太阳是挺大的,最近的太阳都很大呀。” 白善笑出声来,道:“你们就别难为先生了。” 他想了想后对周立君道:“你要真想要好名字,我给你指条路。” 他笑道:“你去找我娘,她肯定能给你取出来。” “对,找郑姨!”满宝总算是想起来了,对周立君道:“郑姨取的名字特别好听,你看她给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取名,从不带重名的。” 白善这才和满宝道:“你送给我母亲的药膏她也很喜欢。” “难怪觉得这次回家郑姨变漂亮了一些呢。” 这虽然是实话,但总给人一种她是在夸药膏的感觉。 满宝却捣药材累了,直接把药锤往白善手里一塞,让他帮忙。 白善便坐到了她的位置上,不一会儿就出汗了,他一边捣药一边道:“今年京城好热。” 去年这时候他们也到了京城的,并没有现在这么热。 庄先生便微微抬头看向天空,当然不可能直接对着太阳,他又不傻,但只是看着空中那几乎发白的阳光他就知道这太阳有多烈了。 他心里有些忧愁,“听说胜州那边发了水患,京城这边却又连着一个多月不下雨了,今年气候有些怪异呀。” 其他几人也微微抬头看向半空中灿烂的阳光。 白善也愁,“今年怕是有大灾,只望没有人祸。” 满宝:“很难,不论是暑气过剩还是洪涝都易生疫情。” 白二郎:“今年都过了一半了,看现在这么热,这不就已经是灾祸了吗?” 周立君则担心家里,“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只希望我们罗江县风调雨顺吧。” 六头已经会说不少话了,立即跟嘴,“顺!” 周立君就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笑道:“你说了不算,小姑说了才算,小姑,你是仙子转世,你快说。” 满宝:…… 庄先生和白善:…… 白二郎一直对这说法持怀疑态度,属于半信半疑,见周立君再度提起,他便光明正大的看向满宝,问道:“你真是仙子转世吗?” 满宝:“我要是真的知道,就算我说不是,那也是了。” 白二郎一想还真是,但他实在是忍不住好奇,既然问不了满宝,他便去问白善,“你说她是吗?” 白善将捣好的药倒出来,默默的看了白二郎一眼。 庄先生有些头疼,叫了他一声后道:“白直到现在都没回来,现在暑气盛,别让他在外久留,你去把他找回来。” 白二郎一愣后问:“我大哥都是大人了,应该不会中暑吧,立学他们还在外面呢。” “立学他们是去书铺了,白直是去应宴去了,怎么一样?”庄先生道:“这种天气,他本就不该出门应宴的。” 第1570章 度假一 庄先生正担忧呢,结果白大郎戴着斗笠回来了。 他刚下马车,本来是要穿过庭院回他们自己的院子的,结果这边院门大开…… 好吧,院门大开是正常的,除非晚上了,不然各个院门都是开着的,尤其是周五郎他们住的这个院子,因为方氏和陆氏带着孩子在,所以经常进进出出的,当然不可能关院门了。 他正要走过去时隐约听到了先生和白二说话的声音才进来的。 庄先生最近沉迷于崇文馆的书楼,许久不外出了,看到白大郎头上戴的斗笠便多看了一眼,“怎么戴着这个?” 白大郎笑道:“这段时间天越发热了,也不知道从哪儿兴起的,男子出门都好戴着斗笠,女子都戴上帷幔了。” 庄先生不带在意这些,问道:“你最近在忙什么,怎么整日的往外跑?” 白二郎却扭头看向满宝,满宝则扭头去看白善,发现白善也抬头盯着她,满宝想了好一会儿,有些不太确定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向厨房里正忙着的方氏,默然不语。 白大郎没察觉到他们的互动,他给庄先生行了一个礼后也在栏杆上坐下,顺手把扒拉着栏杆想站起来的八头给拎到栏杆上一起坐着,然后回答庄先生:“也没什么,新结识了几个朋友,恩科不是结束了吗,他们没考上,正等着八月进士考再考一次,所以与他们论一论诗文而已。” 大家就一起抬头看着还没到半空中的太阳,一脸的惊奇,白二郎:“大哥,你们聚会都不吃了午食再回来吗?” 白善则是问,“大堂哥,你是不是跟人吵架了?” 白大郎:“你们就不能想我点儿好吗?” 他道:“大热的天,我就是不想与他们喝酒,所以就找借口回来了。” 庄先生赞许的点头,“酒虽好,但不可多饮,何况这样的酷暑时节,你回来是对的。” 白大郎看了一眼白善和周立君捣的药材,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满宝道:“做药膏,白二还说送你一罐呢,专门擦脸的。” 白大郎就摸了摸脸道:“我脸上有毛病吗?” “没毛病……”大热的天,大家也没别的去处,廊下还算有点儿凉,所以干脆就一边捣药,一边坐着聊天。 满宝和白善讨要自己的奖励,“你说的,只要我治好了陛下的病,你就带我去刘焕家的庄子里玩儿。” 皇帝生病时,白善为了鼓励她,承诺她只要赢了皇帝的病就带她去田庄摘甜瓜的。 不过上次休沐他们跑去喝喜酒去了,这一次放避暑假,昨天也喝喜酒去了,今天则过去了一半……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一会儿就让大吉去给刘焕送信,明儿就去。”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去!” 周立君本来是不感兴趣的,但听说刘焕的堂妹大概也会去,她立即道:“小姑,我也要去。” 满宝就看向白善。 只想带上满宝的白善沉默了一下后道:“好吧。” 既然都去了这么多人,白善不介意邀请更多的人,“先生要不要也去田庄里住一夜?庄子里总是要凉爽些。” 庄先生想了想后点头笑道:“好啊,不过我就不和你们一起了,我去姜先生西郊的庄子里散散心,似乎离得不是很远。” 何止离得不是很远啊,简直就是左近嘛。 西郊有很多小庄子,全是京中权贵世家的,被百姓们认为是大官们家里的菜园子。 很多人家的菜蔬都是他们在西郊的小庄子里种出来的,姜先生在西郊也有一个小庄子,离刘家的庄子不是很远。 也不知道封宗平他们是打哪儿听说他们要来庄子避暑的,一大早便在坊门口那里等着了。 昨天满宝他们一直在熬制药膏,连夜将药膏熬出来,拌上炼好的羊油,然后吊在井里冷切。 一大早上将装了药膏的竹篮子拉上来看时,里面的药膏已经冷切好了,摸上去凉丝丝的。 满宝抠了一块往自己的手上擦,又闻过,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周立君就拿了几个精致的小木盒子装了一些。 这些木盒子都是装耳饰的,他们清理清理就能用。 周立君装了五个木盒子,然后把剩下的交给四嫂拿着,自己拿着五个盒子就和满宝往庄子里去了。 出了京城,路两边的绿荫就多了,举目望去,都是绿葱葱的树木,有繁茂的树伸展出来挡住了路上的阳光,马车从底下走过,一下就阴凉了许多。 满宝他们没坐马车,而是骑着马出来的,特意挑了阴凉处走着,加上风吹着,别说,还挺舒服的。 白大郎也跟着来了,这会儿他坐在马车里正有些昏昏欲睡呢。 昏昏沉沉间,他想,还是庄子住得舒服啊,要是他爹也能在京郊买个庄子就好了。 他还只是想,白善已经回头和大吉商量起来了,“回头到附近打听打听,可有人卖庄子的,或是普通百姓卖田地也可以,不论多寡,先买过来,就算只有七八亩,也足够建一间避暑的庄子了。” 大吉应下,不过还是提醒了一句,“怕是不好买。” 白善当然知道不好买,不然他祖母也不会把庄子买到近雍州那边去了。 那可是十多年前呢,那会儿都买不到好的田地,这会儿恐怕更不好买。 但他们现在读书生活都在京城,有个近一些的庄子还是更好的。 到了刘家的庄子外面,刘焕最先从马上跳下来,对跑上来迎接的庄头道:“房间都收拾好了吗?” “是,昨儿下午收到少爷的信后就收拾了,公子小姐们要不要先去房间里休息休息?” 当然要了,总得先把他们的行李放下不是? 于是一群人呼啦啦的进去了。 庄先生也跟着进去了,但不一会儿隔壁隔壁的姜先生就派人来接庄先生了,白大郎觉得跟一群小屁孩没话说,于是和封宗平易子阳他们走了…… 周立君也在路上和刘家的娘子搭上了话,她们对她手上的润胭脂很感兴趣,于是拉着她去了她们的房间。 于是,等满宝他们收拾好了行李高高兴兴出来时发现来的浩浩荡荡的人中只剩下他们几个了。 第1571章 度假二 大家都是大人了,满宝他们当然不担心各自的去处的,所以他们一出来便开心的玩去了。 刘焕带他们去摘甜瓜,“山上还有别的果子呢,桃子就特别好吃。” 殷或戴着一顶特别适合他的斗笠,这是他那天回家后特意让长寿去买的。 甜瓜在山脚下,这时候的甜瓜已经快要收尾了,可能是因为阳光好,看着表皮就偏黄,似乎很甜的样子。 满宝让科科帮忙找出最甜的一个,直接冲上去就摘了。 科科也是第一次发现它还能拿来做这样的判断,可惜着甜瓜已经收录过了,它就算找出最甜的那个对它也没什么好处。 白善他们几个还好,没少下地,摘瓜的乐趣在于你摘下来以后把它吃掉或送人。 而不论是吃掉还是送人都是有量的,所以摘几个乐趣就够了。 所以白善他们左拥右抱,用衣摆兜了好几个瓜后就要上山到果树下去吃瓜,结果第一次到地里的刘焕和殷或却不太乐意走。 尤其是殷或。 他长这么大还没这样到过庄子里的地呢。 但他的衣摆有限,摘了五个瓜后,发现怎么也装不下了,也就只能兜着去找白善他们。 一行人往山上走了一会儿,找了一棵看着挺繁茂的桃子树下坐着,将各自的甜瓜拿了出来。 跟着的下人连忙给他们奉茶打扇,见他们就这样坐在地上,庄子的管事忍不住弯腰道:“少爷,小的让人去拿几张席子过来?” 刘焕就看向白善,问道:“午食你们想在哪里吃?” 白善道:“我们几个都随意的,看你们想在何处。” 殷或道:“那我们就在野外吧。” “什么野外?”封宗平和白大郎易子阳走过来,用扇子挡住太阳,到了树底下的阴影处才扇着扇子道:“这太阳可真够大的,还是你们有先见之明,竟提前准备好了斗笠。” 易子阳看了一眼他们头上的斗笠,嫌弃道:“我宁戴帷幔,也不戴这样的斗笠。” 封宗平也觉得斗笠丑,但现在戴斗笠的都是女子,他也不愿意跟女孩子们戴差不多的,于是道:“我还是用扇子挡一挡吧。” 三人上前坐下,看到他们身前这么多甜瓜,便忍不住伸着脖子去看了一眼瓜田,见阳光如此的好,他们当机立断的决定不去摘瓜了,于是回头盯着他们的瓜看。 满宝几个都很大方,她将科科认定含糖量最高的那一个瓜抱到自己身前,其他的都往中间滚,让他们随便挑,随便选,不用客气。 白善几个也是如此,特别大方。 封宗平和易子阳看了一眼周满滚出来的瓜,发现她摘的瓜都不如其他人的好看和大,于是直接转头去白善他们那里挑选起来。 白大郎却没多犹豫就在满宝剩下的三个瓜里选了选,选了一个比较大的后问,“甜吗?” 满宝狠狠地点头道:“肯定甜。” 有下人送了刀过来,满宝先接过切了,一边切一边和刘焕道:“现在外面的甜瓜也好贵的,我回去时能不能多摘一些带回去?给我哥哥嫂子和侄子侄女们尝一尝。” 刘焕很大方的挥手道:“如今都改吃寒瓜了,这甜瓜我家里人也吃够了,你只管摘。” 封宗平和易子阳一听,也立即表示他们也要摘一些带回家去。 封宗平边将瓜擦干净切开,边道:“还是你家这庄子的位置好,不像我家的,只占了那么小的一块,地也不太好,种出来的瓜果都不太好吃。” 满宝他们刚才从封家的地上走过的,她想也不想便道:“你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家那块地肥着呢,拿来种麦子最好了。” 白善也道:“种水稻也会比别人家的要好些,你家地肥,有什么不高兴的?” 封宗平一脸惊奇的看着他们俩人,“所以我家的地算好的?” 俩人和白二郎一起点头,他们好歹是跟在老周家和先生的屁股后面种过地的,老周家为了不让他们亏本,而庄先生为了他们长大后不至于做不识五谷的父母官,都特意讲解过这些。 封宗平家的土一看就很肥。 “那他们怎么种不出好吃的瓜果来?”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家那地肥是肥,就是不好排水,所以不适宜种瓜果。不过瓜果那么贱,那么好的良田你干嘛拿来种瓜果?” “就是,我们村子里的瓜果都是种在山上或者旱地里的,”白善道:“种麦子多好。” 封宗平道:“我家还有别的地呢,不缺麦子吃,这京郊的地本来就是拿来种些菜蔬和瓜果自己吃的。” 满宝突然有些心塞不太想与他说话了,白善也不想,于是伸手从满宝手里拿过一片瓜,“你身体不好,少吃些。” 此话一出,除了白家兄弟外,其他人都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俩人。 正要吃瓜的白善和满宝一脸莫名其妙的回望他们,“怎么了?” 封宗平指着周满问道:“她身体不好?” 白善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满宝也一脸莫名的道:“我是身体不好呀。” 其他人都看着脸色红润的周满说不出话来。 白大郎也切了一个瓜,抬头两边看了看后笑道:“你们不知道,满宝小时候身体是不好,他们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人养活呢。” 白善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后隐隐觉得不对,扭头和满宝道:“从来只听大家说你身子不好,但你小时候可没少动手打我们,也没看出你哪儿身体不好。” 这倒是真的,白二郎狠狠的点头。 满宝还没为自己正名呢,一旁的白大郎已经笑道:“那是她身体已经养得好一些了,我记得她小时候三天两头的生病,有一次是半夜发烧,结果夜里下大雨,他们家的人出不去请大夫,最后冒雨求到我们家门上来,从我们家里抓了药去熬的。” 白二郎一脸懵,问道:“我怎么不记得?” 满宝也道:“我也没印象。” 白大郎就乐,“你当然没印象了,那会儿你还没瞒周岁呢,能记得什么?二郎也才会说话呢,那会儿大概是两岁出头吧。” 他们家也刚搬到七里村没出一年呢,记忆里,似乎周家突然就有了一个孩子。 那会儿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很少到村里去,可现在看来,那会儿正是周银他们回乡后没几个月的事儿。 第1572章 挨打 满宝和白二郎都是一脸懵,对这些事儿一点印象也没有。 他们两个都没印象,更别说白善了,那会儿他还没到七里村呢。 不过有白大郎作证,封宗平几个总算是相信了周满从小身体不好的说辞。 殷或最为好奇,“那你是怎么养得这么好的?” 满宝就道:“吃鸡蛋,每天最少一个鸡蛋,吃着吃着就好了。” 她对殷或道:“你跟我有些不一样,不过合理膳食对身体是很有好处的。” 殷或道:“我一直照着你给我的膳食单子吃的。” 就算是在东宫里,他爹也托尚食局照顾了一下他,加上他现在和周满住得近,不论是针灸还是吃药都方便很多。 所以他感觉得到,近来身体也在慢慢的好转之中,但要想像满宝这样健康,恐怕还需要不少的时日。 用她的话说是,身体的恢复也是需要时间的,我们的心态得放稳,慢慢的来。 而连周满都不敢一个人吃一个甜瓜,殷或当然更不敢了,所以只吃了一小片。 其实满宝是敢的,奈何白善不给,她也没办法。 但科科给她挑选的这个瓜真的好甜呀。 白善也觉得很甜,吃了一口后就忍不住看向她剩下的两个瓜,见她的瓜长得似乎有点儿丑,再去看他挑选的又大又好看的瓜,忍不住沉默了一下。 然后他就腾出一只手来把她身前不远处的两个瓜都拨到了自己跟前。 白二郎瞬间反应过来,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去看满宝,再看一下他大哥,立即伸手把满宝手边剩下的那片瓜给抢了。 满宝微微瞪眼。 白二郎一本正经的道:“你身体不好,少吃点儿。” 满宝有些手痒,白善觉得在这儿打架不好,毕竟在别人家做客呢,于是按下满宝的手道:“算了,剩下的留着,你晚上回去再吃一片就是了。” 他道:“不是你说的,陛下要是一顿一个瓜也不会吃坏肚子吗?你身体不太好,那就一顿一片呗。” 满宝:“我上次吃了好多寒瓜都没事。” “是吗?那是谁连着两天吃饭都不太有胃口的?还不是伤到了脾胃?” 哪儿那么容易被伤? 不过满宝到底不敢硬犟,因为她是大夫啊。 于是,她就坐在地上,和殷或一起撑着下巴看他们吃。 白二郎吃了一口瓜后就眯起了眼睛,目光不由瞟向白善身前的两个瓜,默默的什么都没说。 白大郎没吃过别人的瓜,还以为刘焕家的瓜都那么甜呢,还夸了一下他家的庄头,认为是他管理的好。 刘焕被夸,那自然是高兴的,一行人便打算在半山腰上吃午食了。 有下人送了席子过来摆上,还有茶水等物。 知道他们是要在此野炊,下人们便又回去一趟将饭菜端来。 满宝看着他们顶着烈日走来走去的,和白善道:“这样的情趣也不是一般人可以享受的,看这些下人足有十二三个吧?” “十六个,”白善一眼扫过去便算出来了,笑道:“等我们出门在外就没这个待遇了。” 满宝就觉得趁着现在还有这个机会要好好的享受享受。 刘家的庄子准备得很齐全,因为每年夏天主人家都会过来避暑,也没少带客人来,他们都自有一套招待客人的规矩了。 晚上他们都在此留宿,封宗平和易子阳住在隔壁他们自家的庄子里,但晚上忍不住跑过来和他们一块儿玩。 说真的,白二郎私底下是有些嫌弃他们的,不过这些话不好对外人讲,于是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和满宝白善说,“我们差着年纪呢,他们怎么这么喜欢跟我们玩儿?” 白善正在切他们下午摘回来的桃子,闻言好奇的看了他一眼后问,“他们怎么了?也没比我们大很多吧?” “可他们说的话题我都插不上话,”白二郎道:“那些话题和大哥说就是了,干嘛与我们说呢?” 满宝在一旁悄悄的捏着切好的桃子吃,闻言回想了一下,“他们今天也没说什么特别的话题呀,不就是说现在天气热,忧心今年进士考艰难的事儿吗?” 白二郎就瞥了她一眼道:“这只是其中一个话题罢了,延伸出去说的话题可多了。” 他道:“我们现在年纪还小呢,要科举那也得好几年以后了,到时候科举开不开还不一定呢,这时候讨论这些也太早了吧?” 白善的桃子切不下去了,“你个乌鸦嘴,能不能别乱说话?” 满宝却吃得津津有味,竟然顺着她的话思考了起来,道:“还真有可能,也是朝廷科举时间不定,说是每年都考试,但有时候吏部等着考试的进士多了就取消了,或是有天灾人祸也取消了。我好像听谁说过,本朝就取消过六次科举考试了。” 白二郎立即拍掌乐道:“我说的!我特意去数的。” 满宝呆住,白善问,“你没事儿去数这个干什么?” “就是因为没事儿才去数的,我想估摸一下等到我们可以考试的时候,朝廷会不会取消进士考。” 这下连白善都觉得手痒想揍他了,正在此时,殷或他们说说笑笑的从外面进来,于是他默默地忍下了。 满宝立即左右捏了一片桃子,一边吃一边道:“我觉得这事儿你得和白师兄提一提,毕竟他没两年就要考试了。” 白二郎就思索起来,微微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事儿我大哥肯定还不知道呢。” 白善就看了满宝一眼,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便对白二郎挥手道:“你去吧,对了,晚一点儿再去,现在大堂哥正和封宗平他们说话呢,没空。” 白二郎应下。 晚上趁着白大郎还没歇下时跑到他的房间里和他谈心,结果被揍了,整个院子都听到了白二郎的惨叫声。 虽然很短促,但还是吓着了刘焕和刘家的下人,不过不等他们去问,白家这边跟来的小厮已经出面表示没什么事儿,只是他们家的二少爷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 别人信不信他们不知道,但白善和满宝是绝对不相信的,不过他们只是翻了一个身便继续睡去了,连床都没下,更别说问了。 第1573章 暑热一 第二天一早,白二郎便气呼呼的来找他们两个,“你们是故意的。” 白善没承认,“我们故意做什么了?” 满宝则是直接道:“你是不是傻,还真就去问了?” 白二郎就气呼呼的瞪着白善。 白善耸了耸肩,也不否认了。 白二郎气道:“你们太坏了!” 白善道:“这叫吃一堑长一智,你放心,以后你再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了。” 满宝笑眯眯的点头。 俩人成功把白二郎气走,就继续去庄子里找好吃的瓜果,因为今天要回家,所以他们只在庄子里玩大半日,等到下午太阳不是那么大的时候便启程回京。 这一次满宝他们几个也不骑马了,坐在马车里,打开窗户吹着风,随着马车一摇一摇的打瞌睡。 为了抓紧时间玩儿,他们今天都没午睡。 昏昏欲睡间,满宝似乎听到外面传来的大哭声,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白善也醒了,俩人拽了一下脑袋还在一点一点的白二郎,凑到窗口那里往外看。 就见路边一妇人正跌足在地的拍着大腿悲痛的大哭着,唐县令带着几个衙役站在她不远处,脸色沉凝,因为顶着烈日,本来还算白皙的脸庞现在变得红通通的,红到有些发黑。 唐县令一抬头便对上了他们的目光,微微对他们颔首后便又回头与那妇人身后的人说了几句什么,这才带着衙役转身离开。 因为围观的人比较多,马车被堵住了,牵着马的唐县令将马丢给下属拿着,自己三步并作两步走赶上他们的马车。 大吉也乖觉,立即下车放下车凳让唐县令上车,白善给唐县令倒了一杯热茶。 唐县令看了一眼冒着热气的茶后道:“我现在看见热气就头疼?” 满宝好奇的从窗外收回目光,此时道路也通了,马车正往前面去,慢慢越过了还在痛哭的妇人,“这是怎么了?” 唐县令叹息道:“她家男人前两日出城去干活儿迟迟不归,他们家沿路找了两天没找到,报到了官衙,衙役们在一山坡下面找到了他的尸首。” 白善问道:“是失足跌落而死?” 唐县令摇头,“是中了暑气,仵作确认过,他身上只有跌落时的一些小划伤,不致死,真正的死因是暑热,他是被晒死的。” 满宝三人长大了嘴巴。 唐县令道:“到今天这一例,长安县因暑热而亡的人已经是第三个了,前两个都是老人家,熬不过暑热,但这一个是青壮。” 而正因为是青壮才这么的让人意难平,死得很意外。 四人一起扭头看着车窗外的阳光,连白二郎都忍不住道:“今年好奇怪。” 唐县令没说话。 但彼此心里都有些发愁,今年怕是有天灾,日子怕是要不好过了。 连他们都有这样的感觉了,更别说朝中的大臣们了,虽然是避暑假,但他们也并不能安心的度假。 就是皇帝,在休息三天后也不得不去前殿里看各地发回来的消息。 太子已经提前把这些折子看过一遍了,上交给皇帝时大致说了一下,“如今报上来的,最严重的还是京城附近,包括雍州、商州在内,共四州有超过一月滴雨未下,且持续高暑,到今日,因暑热而死的人已经有二十三人之多了,其中十六个是老人,四个是青壮,还有三个是孩童。” 皇帝沉着脸起身走了两圈,觉得刚好的咽喉又有些上火,他转头沉声问道:“胜州如何了?” 太子沉默了一下后道:“胜州淤堵,垮了一处河道,好在情况不是特别严重,上报说已经堵住了,毁坏的农田客舍并不多,但有五个里的百姓无家可归,现在都被暂时安排在胜州各县,胜州刺史怕他们聚集闹事,一直将他们分散安置。” 皇帝就看着外面的烈日发愁,“两边但凡匀一些就好了。” 太子就想,他从小就是这么想的,但长大后就知道了,这世上的事要是都这么随心,那就用不着皇帝和大臣来治理天下了。 他爹年纪都这么大了,没想还是那么单纯。 情况越来越严重,像唐县令这样的一线官员当然不能休假了,还有一些相关的大官也默默的回到大明宫加班。 控制太阳是不可能控制的,皇帝他们能做的也就是通知百姓注意避暑,不能顶着大太阳劳作; 让工部与地方官员合作寻找水源,或是打井,或是整理河道,尽量保证百姓用水; 户部还得做赈灾的准备。 不过今年还得再加一个举措,太子道:“父皇,太医署正在筹建,本来太医署便要在各地建设医暑,以应对民间疫情和生活困苦的病患,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们下到地方为百姓整治,开些消暑的方子?” 皇帝就问户部,“那就再拨出一份钱来购买药材?” 刘尚书想了一下后道:“得要东宫和太医院共同出一份预算。” 现在太医署是东宫管着的,太医院基本没有上朝议事的资格,所以他只能找太子要了。 太子哪知道治病救人的事儿?决定一会儿让人去找萧院正要。 萧院正这会儿正盯着西瓜霜呢,在确定西瓜霜真的起了效果后,萧院正便又找了些西瓜来做了一批,此时刚放到阴凉的药房里。 然后和刘太医他们去看正服药的那些宫人,将他们的脉案记下,做好观察笔记。 因为是新药,最起码得服用过三个月后,确定没有后遗症才会开始慢慢的应用起来。 他们并不知道周满已经把药给自己未来的准婆婆用了,此时还在一点儿一点儿的做着监测呢。 但满宝是走了莫老师的捷径,新药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但郑氏不知道这些道道呀,不知道方氏是不是在厨房待久了被热气熏的,一早起床喉咙也有些痒和疼,总忍不住要咳两声。 郑氏见了便道:“满宝前段时间给我用的西瓜霜不错,你要不要洒一些?” 方氏知道小姑的医术好,因此笑着应好。 第1574章 暑热二 郑氏就把她用剩下的药给方氏了,觉得不够多,便派人去济世堂里买。 郑大掌柜哪儿知道什么西瓜霜啊,便是他亲弟弟是太医,那郑太医也不可能把太医院里的所有事儿都告诉他。 有些药没做好是不能往外说的,便是至亲也不行。 像周满这样直接就用了的……好吧,她是方子持有人,她有这个权利。 但郑大掌柜一脸懵呀,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意识到这药就是他弟弟隐晦的提到过周满拿来和太医院交易一个名额的药。 他压住了想要打探的心思,告诉白家的下人这种事外面现在还没有,这事先别往外说,还是亲自问周小大夫的好。 周小大夫在郊外玩得正开心呢,一直到快傍晚才和白善等回到家。 唐县令在半途中下车了,继续苦苦的回去加班去,一点儿也不开心。 满宝进门的时候正巧碰见去买药回来的下人,她道:“西瓜霜呀,找我呀,济世堂里没有的。” 不过满宝不止给四嫂拿了西瓜霜,还给她开了一剂苦苦的药,她道:“您是上火了,肝火旺盛,所以吃药吧。” 方氏不是很喜欢喝药,但满宝都把药抓出来了,也只能喝了。 满宝道:“今晚喝一碗,应该就好了,明天早上再喝一碗就差不多断根了,不是很严重。” 的确不严重,第二天方氏就没觉得喉咙疼痒了,因为天热,一家子哪儿都没去,干脆移到花园里的敞轩里玩儿。 地上铺了席子给三个孩子坐着玩儿,临水的一面里摆了些桌椅,白大郎正带着三人在奋笔疾书。 今天早上庄先生被他们吵醒,实在看不过他们如此散漫,干脆就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让他们今天之内写完。 但书房也没凉快多少,所以他们也搬到敞轩这里来了,这边临水,风再一吹,便没多少热气了。 方氏和陆氏则和郑氏一起拿了针线在席子边上坐着,一边看着在脚下闹腾的三个孩子,一边做针线。 周立学他们从外面搬了桌椅过来,就放在他们小姑的边上,然后坐在椅子上叹息一声,这才撸了袖子摊开纸笔。 白二郎就有点儿走神,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敞轩另一头正躺在躺椅上看书的先生,他总觉得先生这会儿的眼睛是闭着的,并不是在看书。 他悄悄踢了踢满宝的脚,示意她去看。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后小声道:“睡着了。” 白二郎立即放心了,扭头去和周立学他们说话,“你们干嘛呢,也有作业?” “我们的作业早写完了,”周立学道:“这是接的书铺抄书的活儿。唉,这《论语粗析》一书我都快要抄吐了,书铺老板就是不乐意给我换一本抄。” 说着,周立学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旁边的白叔平,道:“叔平就好了,他的字比我们的好,现在能抄四本书,随便选哪一本都可以。” 白二郎问,“你们这么缺钱吗?” “赚点儿笔墨钱嘛,”周立学道:“而且京城的东西太贵了,一个肉饼都涨到八文钱了。” 白善闻言抬头,“你们是不是被人骗了?街上的肉饼不一直是六文吗?” 周立学:“没有,那摊位就在我们学堂旁边呢,本来也是卖的六文,但上个月说是肉和米面都贵了,所以涨了一文钱,前儿我们放假前他又说,其他摊位都涨到了八文,他们也得涨了,不然生意要做不下去,别人也要有意见的。” 周立固立即道:“不过虽然又涨了一文,但肉饼做得比以前大了,我们看了好似也没亏,大家还是喜欢去那里买着吃。” 周立学:“相比之下,我们抄的书怎么都不涨价,好几个月了,该是多少文,还是多少文。” 众人:…… 白善随口回了一句,“你别想了,书再涨价,读书人就不用活了。” 他扭头和满宝道:“现在正是夏收的时候,秋收也在即,怕是粮食歉收已成定局了。” 满宝就有些忧愁,“不知道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 白大郎也愁,“我们写信回去问一声吧,还有,家里也该屯些粮食了。” 不远处的方氏听到便道:“我们家许久不去粮铺里买米面了,吃用的都是小姑的禄米,既然粮价涨了,我们就没必要去跟人争这救命的粮食了吧?” 满宝点头,“买得多了,会把粮价炒高的。” 郑氏轻声道:“吃用的粮食不用怕,总是会够的,远的不说,我们家在京郊也是有庄子的,便是歉收,总还能收上来一些。” 而且陇州离京城也不远,孩子们没必要为这些是忧心,少了什么,也不会少了吃的。 方氏她们一听,立即就真的不担心了,可白善四个还是忍不住微微皱起眉头,心中都有些忧虑。 天时不候,朝局便易动荡,这才安定了多少时候呀。 但几人互相看了看,发现他们都还只是学生,暂且还无能为力,便叹息一声后继续低头写作业去了。 满宝也觉得自己无能为力来着,结果第二天进宫上班后,屁股才坐下,还没坐热呢就被内侍请到了前面的詹事府里。 萧院正和刘太医也在,俩人正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着。 满宝好奇的上前和太子行礼,好奇的看着三人。 太子将一份折子递给她看,道:“如今天气干旱酷热,各地百姓多有中暑昏厥的,所以朝廷打算采购些消暑药材抗暑,这是太医院列出来的药方子,孤想问你那里可还有什么好方子?” 满宝接过看了一眼,折子的最开始写了两个方子,底下则是药材的预算,需要采购的药材都是按石来计算的,可见用量有多大。 满宝道:“这两个方子就很好了。” 太子看了萧院正和刘太医一眼,然后对吴公公道:“请两位太医去偏殿里稍作歇息吧。” 吴公公躬身应下,连忙请俩人先去偏殿里休息。 等他们走了,太子才道:“这个预算太高了,户部应当不会允,你那里还有什么便宜的方子吗?” 满宝惊诧道:“这方子已经很便宜了,一剂药算下来才九文钱左右而已,若是户部和药商直接采购,应该会更便宜的,一方最多六文钱。” 她好歹也是在济世堂坐过堂的大夫好不好,这点儿药价还是知道的。 第1575章 费钱 太子一开始也觉得不贵,萧院正也是提过药材单价的,但刚才他们算了一下需要的方剂数量,太子瞬间便知道,这个折子交上去,户部也不会批的。 他道:“就算一剂药才六文钱,你知道光京城我们就要施多少药出去吗?” 满宝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她又不是县令。 太子道:“京城一共有三十三万四千六百七十户口,总计九十二万人。这九十二万人中,便是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来领用消暑药剂,那也需要三十万六千七百剂,一剂药要六文钱,你算一下多少钱了?” 满宝呆了一下后道:“一百八十四万两百文……” 正想把他好容易算出来的钱数告诉她,周满一说出来他就顿了一下,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你算的倒快。” 他道:“这还只是算了京城的人口,而这一次受灾严重的地方还有雍州、商州一带……” 当然,两州的人口加起来都没有京城的一半那么多,可是花销依旧不会少,因为还要运费呢。 这么多钱,这会儿他们还得预备出一部分钱粮做后面旱灾的赈济用呢。 满宝站在那儿掰着手指头数,感叹:“陛下和刘尚书也不容易呀。” 太子…… 他爹不容易他知道,但这关刘尚书什么事儿? 他虽然管着国库,但国库实在没钱,他爹也不能砍了他不是? 他觉得,除了皇帝之外,最不容易的应该是他,因为很显然,这一次皇帝将赈灾的事儿主要交给了他。 很少为钱操心的太子这会儿也开始操起钱的心来了,他问满宝,“你那有什么更便宜的方子吗?” 满宝直接摇头,“消暑避疫的药方,萧院正给的这两个方子真的是最便宜的了,倒是还有一剂药效果可能会更好,用的是苍术、陈皮、厚朴、白芷、茯苓、生半夏和藿香、紫苏一起,这是一剂好方,不过比萧院正开的方子要更贵一点点儿。” 太子:“孤问的是便宜的,不是要贵的。” “那也不能不看药效呀。” 俩人大眼瞪小眼,太子有些不高兴了,挥手道:“行了,找你没用,你下去吧,把萧院正和刘太医叫进来。” 满宝耷拉着脑袋出去了,对正候在偏殿门口的萧院正和刘太医道:“太子殿下叫你们进去呢。” 刚悄悄和萧院正说太子可真信任周满的刘太医见她耷拉着脑袋走了,不由看向萧院正。 俩人刚想叫住她问问情况,吴公公已经出来笑眯眯的请他们进殿了。 俩人对视一眼,只能与吴公公进去见太子。 满宝回到崇文馆,正好碰见白善他们下课,见她眉头紧皱,便上前问道:“你想什么呢,叫你都不应声。” 满宝道:“我才知道,原来只是一方那么便宜的消暑药剂朝廷都穷得拿不出来。” “什么消暑药剂?” 满宝将太子找她的事儿详细的说了一遍,然后道:“我现在正绞尽脑汁的想呢,到底有什么方子的花销还在六文钱以下的?” 一旁的白二郎不可置信的道:“六文钱而已,一个肉饼的钱都出不起吗?竟还要和朝廷领消暑药剂?” 白善道:“穷人家,别说六文了,一文钱都拿不出来也是有的。” 他道:“在这种事上,我们莫要以己度人。” 满宝连连点头,“而且贪便宜是人之常情,若有免费的消暑药剂领,他们为什么不领呢?” 反正要是她爹和哥哥嫂子们,那肯定会去领的,所以真放开了供应,太子殿下按照京城人口的三分之一来准备也未必就够呢。 满宝正苦恼呢,白善却在思索了片刻后问道:“听的意思,这是每一个人都需要喝药了?” “也不是,现在天太热了,是为了防止中暑生疫,”满宝道:“尤其是这种天气还在外奔波的人,身上多少都带着热毒。” 白善道:“可生病总有轻重缓急,开的药方也一样吧?你们这样竟是打算全用的一样的方子?” 满宝道:“他们吃这药剂的时候只要不再吃别的药就没问题,就算病的不是那么重,吃着也不会有什么毛病的。” 她道:“这是最简单的法子了,开一个大家都能喝的汤剂,不然真把我们这些太医拉出去给人看病开方,那花销才是真的大呢。” 白善问道:“就不能分级吗,比如轻病喝一个方子,少上几味药,病重一些的喝另一个方子,照病领方剂。” 满宝就若有所思的摸着下巴思考起来,“你说得对呀,像你们这样的,就算觉得口渴暑热,其实也不必喝太多药,用积雪草熬些药汁喝了就行了。” 满宝是济世堂出来的,记得她小时候还给济世堂扯过积雪草卖了换钱呢。 那积雪草可是论斤卖的,多少文钱一斤来着? 而这世上有和积雪草一样功效的药草还有很多,野外到处都生长着。 满宝心里开始计算起来,“要是单一的熬煮一种清毒解暑药剂,的确要便宜和方便许多,但怎么保证领药的人老实的领单一的积雪草,而不是领方剂呢?” 白善也思考起来,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就跟施粥一样,由衙门熬煮药剂然后分发?” 白善指着天上的大太阳问他,“就顶着这样的大太阳去领药剂?” 满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那药剂怕是还没领到,人就先晒晕过去了。 白二郎就问,“那你们说怎么办?” 白善得去上课了,于是他道:“你不是还得去看太子妃吗?你先去那边宫里吧,等回来我们再商量。” 满宝点头,回房间去收了药箱后去大明宫。 太子妃的肚子越发大了,满宝好几天没来看她,这次就给她摸了一下胎位,发现胎位有点儿不正,不过问题不大,满宝教了她几个动作,让她每天都练一练正胎位。 太子妃一听说胎位不正便有些紧张,“会不会有事?” 满宝安抚她道:“不会有事的,只是有稍许不正,孩子在母体内本来就会不断的挪动的,所以胎位稍许不正是正常的,只要锻炼一下就能让孩子正了。” 太子妃一听,这才放下心来。 第1576章 偶遇你(给书友“不想窥视别人我的心”的打赏加更) 满宝出了太子妃的宫殿,正要回崇文馆去,结果才出来就被古忠的徒弟古济拦住,他低声道:“周太医,陛下宣您觐见。” 满宝便提着药箱和他往前殿去,问道:“陛下身体又不舒服了?” 这话儿古济哪敢说,连忙道:“是陛下说了要见您,没说是因为身体不适。” 满宝便点了点头,跟着他绕过一个小花园时,前方不远处的树下便转出了一个胖乎乎的人,身后还跟着一群打扇的人。 那高高的掌扇之前被树挡住了,所以满宝和古济没看见,这会儿人转出来,满宝和古济都被吓了一跳。 古济看到转出来的人,见他盯着周满看,更是心惊胆战,他迟疑了一下便跪到地上请安,“奴才参见恭王殿下。” 恭王扫了古济一眼便抬头看向周满。 周满放下药箱,拱手弯腰行了一礼,“参见恭王殿下。” 恭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微微点头,满宝眼角的余光看见,便直起腰来,她低头看着还低头跪在地上的古济笑道:“恭王殿下让你起来呢。” 古济便又拜了一拜,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只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的手便被地上的石头给烫红了。 满宝的目光扫过他的手掌,看向恭王后笑道:“殿下,这儿热得很,您怎么在这儿?” 恭王道:“父皇召见。” 满宝立即道:“那您先请?” 恭王也热得不行,并不想站在太阳底下和她说话,但他又的确和她有话说,于是便转身走回树下,和身后的宫人挥了挥手, 宫人们鱼贯着退下,退出十步开外才停下,满宝本不想惯着恭王的,但见他们都站在烈日底下等着,连古济的脸都很快被晒红,她便看了恭王一眼,上前站在了他对面。 恭王问道:“你这隔三差五的去太子妃那里,是胎儿有什么问题吗?” 满宝一愣,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她有些戒备的看向恭王,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照实回答道:“不是,太子妃和孩子都很平安。” 恭王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后转开目光去看树荫旁的灿烂阳光,问道:“你就那么肯定,他们这一胎生的是皇孙?” 满宝愣了一下后道:“太子和太子妃都没问过他们这一胎是男是女,不管是男女,下一胎再生就是了,反正太子殿下也不缺侍妾,更不缺养孩子的钱,一直生,总能生出儿子来的。” 恭王被噎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拦住周满的目的,他问道:“所以太子是彻底好了?”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里过,满宝都不会对太子说,更不会对恭王说了,于是她冲恭王点了点头,表示是这样的,太子已经好了。 恭王恍惚了一下,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相信,许久他才低头盯着周满问,“本王不太明白,为何你们一入京城就站在了太子那边?” 满宝可从不认为自己是太子那边的,更不可能在宫里承认这样的事儿。 于是她义正言辞的和恭王道:“殿下,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臣的职责,何况,给太子殿下治病是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命令,身为臣子,更不能推脱。我不明白殿下为何要认定臣是太子殿下的人。” 恭王冷笑道:“如今本王已经失势,你没必要在本王面前遮掩,你往外问,谁不说你是东宫的人?” 给太子治好了不育之症也就算了,还给太子解了奇石之毒,她要真是皇帝的人,在知道太子中毒后最先想到的不应该是禀报皇帝吗? 可是她帮着太子隐瞒,一直到太子主动上报皇帝才知道。 所以要说她不是太子的人呢,别说他,就是父皇也不信的。 满宝沉默着没说话,她总不能告诉恭王,她当初不说,不是因为她偏向太子,而是因为她怕死吗? 这么一想,她距离忠臣好像很远呀。 满宝心底有些忧伤,见恭王非得要一个理由的模样,满宝便想了想后道:“殿下问我,为什么不问一下自己呢?您和太子殿下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你们也不需要为了吃穿争斗,为何要变成现在这样呢?” 恭王脸色一沉,“怎么,连你都能训诫本王了?” 满宝摇头,道:“殿下,太子之前行事荒唐,也有人提议过废太子,但陛下从不应允,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恭王道:“因为他是嫡长子。” 满宝摇头,对恭王道:“因为他是陛下的儿子,您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对您的心,对太子也有,就算有厚薄之分,那也是心肝肉,您非得让陛下留下您这块厚一些的心肝肉,把太子殿下占的那一半搁去,您就没想过陛下也会疼吗?” 恭王愣住。 “嫡长不嫡长的,那是陛下做皇帝时需要和群臣考虑的,但他不仅是皇帝,也是父亲。”满宝知道,恭王在花园里拦住她说话,也只让宫人退后十步,他们在园子里说的话根本瞒不住人。 他是“阴谋败露,破罐子破摔”了,但满宝不是。 就算连太子自己都认为她是他的人,她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认这一点儿,更不能让皇帝认定了她就是太子的人。 她是太医,是不应该有属性的。 更何况,皇帝还不太老呢,这时候站位能是什么好事? 科科觉得满宝此时整个人都竖起了汗毛,心率虽快,但还算稳,所以它什么都没提醒。 满宝的脑子异常的清晰,她盯着恭王道:“殿下以前只考虑到了自己,现在何不考虑一下家人?您的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妻子儿女,您想过了吗,若您争位成功了,您的兄弟会如何,姐妹会如何,父母又会如何?” 恭王心中冷笑,他父皇的位置不也是抢来的吗? 这时候他三叔何在,五叔何在? 不过,他虽然破罐破摔了,但这样刺激皇帝的话还是不敢出口。他来找周满是为了确定一件事的,不是来找死和找罪受的。 第1577章 你儿子有病 满宝道:“殿下问我为何选择了太子殿下,其实我从未选择过太子殿下,我是真心的,我是大夫,是陛下的臣子,便只认陛下的命令,太子一日是太子,太子一日是陛下的嫡长子,那我就会和魏大人、老唐大人这些朝臣一样维护太子,您总不会说魏大人和老唐大人这些人也是太子殿下的人吧?” 恭王嘲讽的看着周满,“你倒是会比,拿自己比魏知、唐辉?” 满宝厚着脸皮,一点儿都不带红的,暗道,我比他们怎么了? 我比的是态度,又不是比的才华,而且论本职才华,她也是不差的好不好? 俩人颇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在,但偏偏他们接下来还要走同一条道儿。 恭王看了她一眼,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反正转身便走了。 那些烈日下站着的宫女内侍立即拿着掌扇追了上去给他挡住太阳。 满宝等他走出一段后才招呼上古济一块儿走。 俩人一前一后的到了皇帝殿中,皇后也在。 皇帝这次既召见了周满,又把恭王找来,便是为了让周满给恭王看一下。 恭王的身体并不太好,相比于强壮的太子病在内里轻易看不出来不一样,恭王的身体不好是表现在外面的。 他不喜热,容易困倦乏力,也容易生其他的病,只不过都是些小病。 然而小病小痛的最易让人心疼,皇帝从小就比较心疼恭王。 皇后当然也心疼他,这几日天气特别炎热,哪怕是住在大明宫里,偶尔也会感到不好受,昼夜的温差很大,连皇帝之前都病了,更别说恭王了。 他这几日其实一直在吃药。 只是恭王是在闭门思过,皇帝就算心疼也不好大张旗鼓的给他一次性请很多太医。 不过不论是萧院正还是刘太医都去看过了,开了方子后吃着是有一段时间好了,但过两天又不舒服了。 皇帝就想让周满给他看一看,或是给他扎几针也不错。 他觉得周满扎针挺舒服的,虽然那针看着老长,但一点儿也不疼。 满宝倒是不介意给恭王扎针,但恭王似乎有些介意,不太愿意让周满扎。 满宝见他一副质疑她的立场和目的的样子,有些生气,他不乐意,她还不乐意呢。 于是就和皇帝絮叨起来,“恭王殿下是气虚,他又怯热,爱出汗,要是喝的水不够是会极易中暑的。” 皇帝连连点头,似乎找到了知音,道:“太医们都说过恭王气虚怯热,却没有好法子断根,只能开方,让好好的养着,但总这样怎么行?” 满宝道:“其实是有法子断根的,只是太医们怕是不好说。” “有什么不好说的?” 满宝也一脸纠结的模样,不肯开口了。 一旁的皇后便道:“你只把我们当成普通病人一样叮嘱就行,此时不必在乎身份。” 皇帝就知道是太医院惯传的臭毛病,他当即对周满道:“朕恕你无罪,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那我可就说了,”满宝看了一眼恭王,直看得他汗毛直立后便和皇帝殷殷叮嘱起来,“恭王身上大的毛病没有,但小毛病特别多,气虚怯热易中暑还只是其一,激动了恐怕还会头晕乏力,夜里睡觉,若是睡的沉了,恐怕还会气虚心悸……” 皇帝就看向恭王,他记得这些毛病老三都有过,好几次夜里他都睡不安稳,都要内侍出宫去确定恭王安然才放心。 恭王:…… 他默默的看着周满不说话。 这些毛病他的确都有,但症状都很轻,别说他,就是太医们也没有很将这些病症放在眼里。 他以前总喜欢拿出来在父皇面前说,那是在撒娇,怎么这会儿被周满一说,他像是要命不久矣的样子? 满宝已经接下去道:“殿下现在才这岁数,所以觉得这些小病小痛没什么,却不知道这病若不去根,它是会随着人年纪的增长加重的,到得以后,才是想治也没法治了。” 别说皇帝,就是皇后都听呆了,俩人都着急起来,“果真?怎么萧院正他们没发现?” 满宝道:“这病轻时只是身上有些不舒服,并不致命,而且要根治可不容易,得受罪,萧院正他们怕是觉得恭王受不了这个罪。” 皇帝便蹙眉,“是吃的药很苦?还是扎的针很痛?恭王也是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会怕这些?” “都不是,”满宝道:“得忍受饥饿,还得习武练体。” 她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恭王的体型,道:“恭王这许多的毛病都是从这肥胖中来的。” 此话一出,恭王便忍不住大怒,伸手一拍桌子站起来,喝道:“大胆,你敢羞辱本王!” 皇帝也皱了皱眉,“恭王如此多强壮啊。” 满宝:……这又不是猪和羊,只讲身上的肥肉,这是人好不好,长肥了又不能拉下去宰了。 满宝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默默的看着皇帝,和他对视了半天后还是屈服了,她就撸了袖子给皇帝看自己的手腕。 “陛下您看,这是什么?”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后道:“胳膊。” “对了,”满宝就指着手腕里的血管和他道:“您看到了吗,这有点儿青色条条就是血管,这些血管会一直连通到心脏,心脏这样砰砰跳动时,里面就有血出来,顺着血管流动全身,人这才能活着。” 皇帝和皇后一起听住了,这个道理他们还是知道的,只是从无人这样与他们说起过。 满宝继续道:“您看我的胳膊这么细,整个人都这么小,我抬起步走路,伸手提东西,是不是用的力气都很小?” 皇帝隐约明白她这是拿自己和恭王做比较,于是看了眼恭王后又看看她,直接定论道:“你能抬的东西一定没有恭王重,恭王力气可比你大多了。” 这个时代,力气大就约等于强壮了。 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满宝沉默了一下,却也不得不点头承认皇帝说得对,干脆就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可是您得知道,健康的人的心脏动力其实是差不多的,您看,假若我这拳头是心脏,它一开一合就是一次供血,一个轮回……” 第1578章 吓住 “正常的人承受正常的压力时,心脏也是这样不紧不慢的开合,当承受的压力过大时,全身各处需要的……嗯,力气吧,需要的力气要大,那这时候它就需要更多、更快的血来提供能量,那心脏就是这样的……” 满宝加快了开合的速度,对都很认真听的三人道:“一般我们抬重的东西,或是极力用脑都有时限,一天十二个时辰,你不可能时时都在伏案用脑或是做苦力。所以它是张弛有度,便是一时超过了它的承受范围,它也可以承受。” “但是如果你时时劳作,陛下,鞠躬尽瘁说的就是后果了。”满宝看向恭王,“而恭王的身体却会让他即便是在睡觉时也让心脏承受很大的力,会让它觉得主人在劳作,因此就算是睡觉,它也会比别人的心脏多承受一些力。这样下去,它并不会越加强壮,而是会一天比一天疲惫,有一天,它到了极限就会崩溃,或是停住不跳了。” 这形象的形容,皇帝和皇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恭王更是脊背冒汗,下意识的道:“不,不可能。” 皇帝看了眼儿子,便扭头去认真的盯着周满看,半响后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减肥,”满宝道:“殿下现在体重,且有一日重过一日的趋势,只有减下来,慢慢调理才能好,不然……” 满宝最后的话没说出口,但刚才听了她如此形象详细的介绍后,包括恭王在内都能设想出那个后果。 皇帝立即拍板,“那就减!” 满宝板着脸道:“需要节食的。” 皇帝看着老三有些心痛的道:“那就少吃些,膳食单子你给列出来,朕让古忠亲自去办。” 候在一旁的古忠微微躬身。 满宝继续道:“还很受苦呢,我虽然没治过这个病,但我看医书上说的,治疗的过程很痛苦,许多得了此症的病人都不能坚持下去。” 皇帝就忧心的问,“怎么痛苦了?” “就两句话,管住嘴,迈开腿,只要做到了这两个就可以治好了,但管住嘴和迈开腿都很痛苦。” 皇帝怀疑耳朵听错了,扭头去看皇后,“她说什么?” 皇后看了他一眼后道:“就是让老三管住嘴巴少吃一些,再多走一走。” 皇帝:“……这算哪家门子的痛苦?” 他大手一挥道:“就这么说定了,以后你每日过来看太子妃时就顺道给恭王看一看,将他身上的病治好。” “父皇……” 皇帝就拉着恭王的手叹息道:“三郎啊,你也听到了,朕也问过其他太医了的,你这体型……的确有些胖了,你先治。朕病了这一遭,知道了这世上再没什么比人体康健更宝贵的东西了。” 恭王就拉着皇帝的手哭,“耶耶,儿子以为您生我的气,已经不要我了。” 皇帝叫他哭得心酸,抱着他道:“傻孩子,你是阿耶的儿子,阿耶怎么会不要你呢?” 一旁的满宝看得目瞪口呆,古忠却已经习以为常,给满宝悄悄使了一个眼色,带了她出殿,低声道:“周小大人,您先在偏殿吃些点心歇息,一会儿咱家再来叫您进去给恭王殿下看一看。” 满宝坐在椅子上点头,不过没吃点心,而是吃盘子里的瓜果,一边吃一边想,没想到恭王比她还会撒娇呢,她这么大了,早不好意思跟爹卖哭撒娇了,没想到恭王儿子都有了还哭。 满宝一边吃一边想,太子就是不会撒娇啊,果然科科说得对,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不知不觉间,满宝把果盘里的瓜果都吃光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手,将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皇帝和恭王互诉衷肠,哭了一顿后好受了许多,皇后眼眶也微红,吩咐人打了热水上来给俩人梳洗,这才重新把满宝叫进去。 满宝着才正式给恭王问诊,给他下治疗的方子,其实就是计划书。 满宝刚才再吃瓜果的时候已经想过了,于是她开始细细的问起恭王每一顿吃多少饭,吃多少肉,吃多少菜…… 当然,这些事情是不可能听恭王的回答的,因为他的回答都是没吃多少。 所以满宝直接让他的贴身内侍来回答。 皇帝这才知道恭王这一天不算偶尔吃的小点心,每天至少要吃五顿呢,而且每一餐看着东西都不多,但其实还真不少。 满宝一边记下来,一边算了一下他每日摄入的量,直接就给他砍去了一半,顺便改了一下膳食单子。 “米面少吃,多吃菜吧,羊肉、鸡肉也少吃,吃鸡蛋吧……” 满宝修改了两遍,终于把每天他什么时辰该吃什么东西,吃多少量给写了下来。 当然是估算的,减个肥而已,回头带他围着大明宫多走两圈就是了,吃进去的东西不要太多就行。 满宝将方子交给皇帝看,皇帝看了一眼后迟疑问,“不是要节食吗?” 这膳食单子看着也不少呀。 满宝笑道:“一步一步来嘛,现在先这样,后面再改呢。” 皇帝点头,满宝便又写了一张方子,“这是消暑的方子,也可减身,殿下可以先用着。” 因为周满跟太子牵扯太深,皇帝虽然信任她,但给恭王用的东西,他还是要给太医院里的太医们看过才行的。 满宝大概也猜到了,因此只给出方子,至于怎么执行,先看吧。 满宝看时辰不早了,便起身告辞。 皇帝将药方放在手边,让古忠送周满出去,这才去勉励还有些不太情愿的恭王,“三郎,你是知道父皇和母后的心的,便是不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你也得保重自身呀。” 皇帝都这么说,就算是为了孝道,恭王也得把身上的这些肉给减了。于是恭王一脸感动的应下了。 将满宝送到殿门口的古忠轻声笑道:“多谢周小大人了。” 满宝不解的看他,“谢我什么?” 古忠笑着微微摇头,“周小大人不知道便算了,咱家只能送您到这里,您先请吧。” 满宝莫名其妙的走了。 古忠笑了笑,回身看到正出殿门的恭王,古忠笑容微敛,不过还是笑着上前行礼,然后躬身将恭王送出了殿门。 恭王正在思考周满的目的,没怎么留意他,扫了他一眼后便走了。 第1579章 哭 古忠目送他离开,转身进了大殿,微微躬身禀道:“陛下,恭王殿下和周小大人都走了。” 皇帝点了点头,将手边周满写下的药方和膳食方子一并交给他,“着人送去太医院,让萧院正给看一看。” “是。”古忠躬身接过,迟疑了一下后道:“陛下,真让周小大人给殿下治病吗?奴才看着,殿下似乎不是很信任周小大人,而且周小大人和太子殿下也走得略近,听说刚才在园子里殿下特意等了一下周小大人,俩人站在一处说了些话,看神情似乎不太好。” 皇帝便蹙眉,问道:“刚才是谁跟着他们的?” 古忠便报了几个名字。 皇帝便道:“去问问他们俩人说了什么,算了,这会儿我们也没事,将人叫来我问。” 恭王本来就不太想隐瞒他和周满说的话,何况他还在禁闭中,身边跟着的都是帝后的人,他想瞒也瞒不住。 他不想留在大明宫了,所以想借着周满的力回洛州去了,可哭过后,恭王心底是隐隐有些后悔的,父皇要是知道了他在园子里问周满的那些话会很伤心和失望吧? 恭王边往回走边想,周满到底是什么意思,在园子里一番说教的姿态,与他针锋相对,到了父皇面前却一副医者仁心,似乎全在为他考虑的模样。 恭王不知道,他一走,古济和之前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宫人便到了皇帝殿中,战战兢兢的将恭王拦住周满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当然也包括了周满和恭王说的话。 皇帝是真伤心了,听说恭王问及太子的身体状况,还问周满为何一开始就选择太子,脸色便沉得跟墨水一样。 待听到周满说恭王和太子都是他的心肝肉的那些话,他更是伤心,脸色沉凝,整张脸都没有表情起来。 皇后也心中触动,眼眶瞬间就红了,眼泪盈满,忍不住从眼角那里落了下来。 不过她很快收敛了情绪,对古忠使了一个眼色,古忠会意,立即将殿内的人都带了出去。 古忠小心翼翼的将门关起来,殿里瞬间只剩下夫妻二人了。 只剩下夫妻两个人,皇帝这才塌下一直挺直的肩膀,整个人委顿的坐在榻上,眼眶更红了。 皇后伸手握住他的手,皇帝的情绪一下就崩了,又是伤心难过,又是失望,他抱住皇后的手哭道:“连周满这么小年纪都知道的道理,他怎么就不知道呢?” 皇后抱着他没说话。 在这次侯集的事情出来前,皇帝一直不相信恭王在和太子争位,恭王也从没明言说过对这个位置有兴趣,也很少在帝后面前攻讦太子。 更多的是朝中的一些官员,或是他的附属在攻击太子。 而太子表现得比恭王更激烈,便是家庭聚会也难掩对恭王的厌恶,而恭王多是避让太子。 因此皇帝一直觉得兄弟俩的事儿是太子的问题更多些。 而皇后不一样,在恭王生下长子,开始活跃起来时便察觉到了,但恭王也是她的儿子,她同样不能为了太子便将另一个儿子推入万劫不复之中。 所以只能一边劝说皇帝不要过于宠爱恭王,一边态度鲜明的站在太子身后,同时暗暗警告了一下恭王。 这几年来,为了平衡两个儿子,她可谓是心力交瘁。 此时皇帝一哭,她也没忍住自己心中的委屈和失望,眼泪悄悄的滑落下来,是啊,连周满都知道的道理,三郎为何就不知道呢? 皇帝趴在皇后怀里哭,察觉到手背微湿,惊诧的抬头,这才发现皇后也哭了。 皇后可是很少哭的,至少没他哭得多。 皇帝连忙抱住她安慰,“梓童……” 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只是也伤心了,陛下,是我没有教好孩子……” 皇帝就抱着她道:“这如何能怪你?都怪朕,不对,都怪三郎身边的那些人,要不是有人撺掇着,三郎怎么会想起做这样的事?” 他道:“以前三郎和大郎的感情也很不错的,也就是大郎后来行事荒唐,又有人撺掇着三郎,他这才做了这些事。” 皇后沉默了一下后微微摇头,轻声道:“陛下,三郎不是小儿了,你不可如此为他开脱。” 她道:“大郎再怎么不好,他也不应该想这事,至少他用的方法就是错的,他这样逼太子,并不单是逼迫太子而已,也是逼迫我们。” “周满都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只是肉的多寡而已,我们不论舍弃了哪一部分都心痛不已,他怎么就不知道,他夺取东宫,他大哥就没法活儿了。” 皇帝:“怎么会,朕不是那样的人……” “陛下,”皇后突然打断他的话,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道:“历朝历代,就没有废太子可以活着的,我们这把岁数了,什么没经历过呢,世间的事从来不是我们想如何便能如何的,哪怕你是皇帝也不可能。” 皇帝就沉默起来。 “你是要做明君的人,想的必定比臣妾周全,抛开你疼爱三郎的那份心,你说,他适合当皇帝吗?” 皇帝颓然,沉默了一下后摇头,“三郎,不合适。” 皇后就含泪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合适?” 因为心胸狭隘,过于优柔,他要是当了皇帝,不仅老大,恐怕其他儿子也会出事。 皇帝眼中蓄了泪水,紧紧握住皇后的手。 皇后抹着眼泪道:“陛下心里知道,妾身心里也知道的,然而儿子再不好,那也是儿子,妾身依旧忍不住爱他,为他操心。但妾身总不能为了他一人而放天下人不顾。” “乱世也才结束没几年,百姓也只从周满这一代开始算得上安居乐业,妾身怎敢让陛下,让李氏皇族因他们二人背上永世的骂名?” 皇帝心中羞愧不已,握着她的手道:“是朕的不是才是,朕,我,我实在是不知道着孩子是何时起了这样的心思?” 皇帝颓然道:“罢了,让他回洛州去吧,以后无诏不得回京,也算是断了他的心思。” 皇后却摇头,“不能让他回去,他为什么在园子里拦着周满说这些话,为的就是让你放他回洛州,但妾身惶恐,并不知道他是会真的就此放弃,还是会像益州王一样,陛下,就当是妾身的私心吧,我,我明白太后心中的苦,我不愿像太后一样承受这样的苦。” 第1580章 伤心 皇帝低头看着皇后,夫妻俩泪眼婆娑的相对着,看着皇后眼中的泪水,皇帝还是点了点头,哽咽道:“他是我们的儿子,自然是听梓童的。” 皇后这才松了一口气,抱着皇帝哭起来。 夫妻俩相拥着哭了一阵,觉得这两儿子真是哪儿哪儿都不顺心,想来想去还是女儿好。 于是皇帝擦干眼泪后就让古忠从库房里挑出了好多东西给明达长豫几位公主送去。 皇后哭过后精神也有些不好,因此躺着去了,没有管他,反正这些东西以后也都是要给孩子们的,给了就给了吧。 皇帝给出了不少东西,但觉得心里还是不痛快,他往外看了一眼,见夕阳已经快要落下,便干脆带着古忠在到园子里去散步。 走着走着走到了太后宫中,他忍不住停下脚步,见宫殿里有些安静,便问道:“太后在做什么?” 古忠立即躬身去找太后宫中的管事姑姑。 皇帝没去见太后,而是站在廊下发呆。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官跟随古忠过来,她是太后身边贴身伺候的陈姑姑,比皇帝年长几岁,皇帝小时候她还带着他们玩过呢。 后来嫁给了府中的管事,在跟随先皇南征北战时战死沙场,她生的孩子后来也病死了,太后怜惜她,特意将她召入宫中当女官,平时只需陪着太后说说话儿,身边还有宫女伺候,并不用特意做什么。 不过皇帝记得,前两年太后更喜欢伶俐漂亮的宫女伺候,因此陈姑姑很少到太后跟前去了。 此时古忠去叫人,叫来的既然是陈姑姑,那说明现在她又在太后跟前得宠了。 陈姑姑恭敬的给皇帝行礼。 皇帝问:“母后的宫殿怎么这么安静?” 陈姑姑低头道:“太后精神不济,所以不爱热闹,此时正在屋里休息呢。” 皇帝便问起太后的起居来,太后的身体从去年益州王薨逝后就一直不太好,这半年更是时好时坏,不过精神的确差了许多。 她到大明宫来避暑,平时除了皇后会带着两个公主过来看她外,也就太子会偶尔来看望她了。 皇帝在太后的正殿门口徘徊了一下,到底没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了。 皇帝毫无目的的在大明宫里乱走,不知何时走到了龙首原山脚下,他干脆向山上去。 古忠欲言又止,想到今天发生的事,到底没敢阻拦,只是回身和人使了个眼色,立即跟在皇帝身后上山去了。 殷礼正好在禁卫军中,闻言立即调拨出一队人来,亲自带着人上山去护卫皇帝,而皇帝此时正站在半山腰一块凸出的平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的大明宫,他的宫城,甚至是,他的京城和他的天下…… 皇帝眼中含着泪看着他的这一切,胸膛急剧起伏起来…… 皇帝站着想了很多很多,待他回神时,天边已经只有橘红色的夕阳,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只是天还亮得很,似乎是因为天气太晴朗,太阳落下的地方正翻滚着橘红色的云彩,一大团一大团,颜色浓淡纠缠在一起,随着风缓慢的变换成各种样子。 皇帝才压下的思绪又翻滚了起来,他回头,这才发现殷礼不知何时带着侍卫们站在了他的身后。 看到他回头,殷礼也收回了看着天边的目光,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道:“你上前来看吧,从这儿可以看到整个宫城和大明宫。” 殷礼便上前,站在皇帝身后一步的位置上,也举目看着山脚下的这一切,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了东宫。 皇帝也正看着东宫。 他道:“朕记得,朕才被封为太子时,魏知曾骂朕坏祖宗历法,我以兵变夺位,将来我大晋王朝怕是再无顺利即位的太子,我带了一个坏头,便是亲生兄弟,为这皇位也会自相残杀。” 殷礼沉默的听着,就听见一向自信的皇帝喃喃的问道:“守节,你说朕错了吗?” 殷礼单膝跪下,低着头掷地有声的道:“陛下没错!” 他微微抬头道:“陛下,曾经说这话的魏知如今是陛下的良臣!”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道:“朕也从不觉得他说对了,可今日见过三郎,朕觉得,魏知说的也不全错。” 内侍转告的话,恭王有些话虽未出口,但皇帝还是猜到了。 他这是在学他呢,所以皇帝心里不仅有伤心和失望,还隐隐有些懊悔,可他又没觉得自己当年有错,或许,不该杀了老三? 可不杀,这天下岂能安定? 皇帝胸中一闷,就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殷礼立即起身,和古忠一起忧心的上前扶住他,皇帝摆了摆手,扶着殷礼的手在一旁的石头上坐下了。 见皇帝情绪不太好,殷礼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听音也知道必定和几位皇子有关。 不然皇帝也不会说出“便是亲生兄弟,也会自相残杀”这样的话来,要知道,皇帝去年让他调兵去益州时可没说要留益州王的性命。 这种事还是不要掺和最好,于是殷礼沉默着没说话。 皇帝今天的心情却是真的很不好,见没人能回答他,他便坐在石头上自己发呆。 古忠见着忧心不已,只能不停的给殷礼使眼色。 殷礼没接,继续低头站着。 见皇帝半天不说话,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就见陛下一脸的恍惚,眼中还带着泪水。 殷礼便也忍不住难受起来,他比皇帝年纪小,十六岁时开始入军中跟在皇帝屁股后面打仗。 因为他年纪比大家都小,不论是冲锋陷阵,还是出谋划策,他都排在了后面。 不过他是唯一一个一直跟在皇帝身边,不论分军多少次都没离开过的人。 当年皇帝被逼到绝路,千里潜行回京杀前三皇子时他也跟在身边,他这才能在皇帝登基之后成了京城最小的侯爷。 殷礼突然也有些伤感,跪到皇帝身前道:“陛下,先皇的几位皇子之中,论能力,论爱民之心,无人能比得过您,您做皇帝,是民心所向,何况,这半边江山都是您带着我们打下来的,凭什么坐不得?” 第1581章 劝解 他道:“您继位十六年来,平定叛乱,退却胡兵,又轻徭薄赋使百姓安居乐业,再没有谁能做得比您更好的了。” 皇帝低头看着他道:“可三郎他如今想要效仿朕当年……” “陛下,”殷礼忍不住出声打断他将剩下的话说出口,有些话说出来是会后悔的,他后悔了,听到的人也不会好过。 他只能沉声道:“往日不同今时,当年先三皇子咄咄逼人,先太子嫡系几乎都选择先三皇子,世家与我等武将矛盾颇多,先帝又宠幸先三皇子,陛下不反击,不仅您不能活,我等追随于陛下的人也都将万劫不复,陛下当年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我等。” “而如今,陛下宽厚,对几位皇子都极为慈爱,皇后娘娘又贤良,太子也友爱手足,当年之事必定不会再发生。” 说太子友爱手足,几年前皇帝听了肯定赞同,因为太子虽然更注重几个弟弟的功课,但也没少关心他们。 不过这几年嘛…… 太子不跟他几个弟弟打起来就算不错了。 皇帝的心绪被这一打岔竟然好了不少,最主要是殷礼劝他劝到了点子上,是啊,往日不同今时,当年他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可不是乱世。 他和皇后对恭王也好得很,恭王凭什么想要夺位? 皇帝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开始思索起怎么处理这事来。 现在,太子妃就快要生了,不论她这一胎是男是女,太子都算有了子嗣,是儿子自然最好,是女儿,下一胎再生就是。 太子也收了往日桀骜的姿态,如今虽不至于朝臣皆赞,但也比之前剑拔弩张的态势好很多了。 只要用心栽培太子,再收拾一下那些撺掇恭王的人,群臣和儿子们应该就明白他和皇后的意思了。 三郎,应该也会收敛一些吧? “对了,常跟在恭王身边的那几个人是谁家的孩子来着?” 殷礼隐隐有些后悔亲自跑来护卫皇帝了,不过他也没停顿多久,思考了一下后便道:“臣只知道崔家和王家都有儿郎跟在恭王身边。” 皇帝脸色一沉,瞬间迁怒,“这是想让朕的儿子也成他们手中的刀不成?哼!” 皇帝胸中又堵了气,也不愿意和殷礼谈心了,转身便往山下去。 殷礼叹息一声,和古忠对视一眼后立即追了上去。 皇帝和世家的恩恩怨怨就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这世上的事并不是非黑即白的,事情复杂得很,皇族李氏本就是世家。前朝末帝好大喜功,一心想要削弱世家的影响力,于是各地叛乱迭起。 李氏不过是其中一支而已,当时先帝和先太子在太原联络各地世族,而当今则奔波在外招兵买马,父子几人共同努力才打下这大片江山。 但打下江山之后才发现挑战才刚刚开始,当今和先帝的理政理念不一样,先帝认为前朝的灭亡就是他们的教训,所以该回归以前,皇室与世族共治,这样王朝才能长久; 当今也认为前朝的灭亡是他们的教训,所以该渐渐削弱世家的影响力,不能让世家左右王朝更迭。 放眼古往今来,亡于世家手中的国有多少? 而且,国家朝政在世家手中,不仅皇室受罪,百姓也受苦,土地大范围的被世家圈占,百姓无所依着,最后还是会被逼得谋反。 而百姓一旦有了反意,只要当政者不如他们这些世家的意,他们便会利用百姓举反旗。 前朝怎么灭的,灭了前朝的当今会不知道吗? 与其依旧把刀递给世家,与世家共举那把治世的刀,不如他一点儿一点儿的把刀拿过来,只一人握住。 所以天下初定后,当今便建议以军功论勋爵,当初跟随当今冲锋陷阵的大将皆得了封赏。 朝中一半的勋爵曾是当今的手下,不仅太子,就是先帝也惴惴不安起来,加上世家心中不服,再一推波助澜,皇帝和三位嫡出的皇子瞬间争斗起来。 当今看得透彻,在伤心过后便退了一步,主动卸下兵权,并疏远了那些得爵的武将,想要以此平息皇室争斗。 但一步退,步步退,一直到先太子病重,眼见着先太子若是薨逝,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于是争斗更加的混乱。 当今还真起了心思。 他大哥活着,他甘愿退一步做臣,但他大哥要是死了,那不论是论长,论嫡,还是论功劳,都该他当皇帝了。 从战场上浴血奋战出来的,心再软也软不到哪里去,加上当时他身边好多武将都被先太子和三皇子打压得动弹不得,于是一恼火,都愿追随他再反一次。 当今犹豫着,犹豫着,然后就在战场上逼到了绝路,那一场仗,他们被断了后路,死伤惨重。 当时殷礼就跟在皇帝身边,和活下来的众将一起跪求他反了, 然后他们就千里奔袭,绕过先帝车架奔袭回京杀了三皇子,等先帝听闻消息赶回来时,他们已经稳定了京师。 先帝被逼无奈,只能立他为太子,而后因为打击过大,病重,熬了几个月后驾崩了。 而也正因为当今这一雷霆手段,世家全部被镇住,加上乱战多年,百姓都再也经不住再来一次战争,当今登基后主动向世家服软,两边都各退了一步,这才维持住了表面平和。 但这么多年来,皇帝从没想过放任世家,这些年,科举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停考,却隔上两三年就必要办一次,每一次都有寒门子弟入选翰林院。 作为皇帝的心腹,殷礼知道,皇帝这是在慢慢的削弱世家的影响。 可世家同样没有放弃,太子身边,恭王,甚至其他几位皇子身边从不少他们的人。 皇帝和世家,说不出是谁负了谁,便是通透如殷礼也想不出解决的办法,只是为了预防皇帝以后后悔,所以暗暗提醒了一句,“陛下小心打鼠坏了玉瓶。” 被世家放出来参与夺嫡的,一般都不会是嫡支,便是嫡支,也不会是长房。 看杨和书就知道了,他不仅是京城最有名的世家子,也是杨氏的嫡长,是做宗主培养的。 所以他不会表现出偏向任一皇子,就算是现在东宫中辅佐,他也是听命于皇帝,而不是东宫詹事府的人。 而杨氏若有其他子弟参与夺嫡,赢了自然是从龙之功,荣华富贵;输了,家族虽会受影响,但嫡支在,根基就还在,沉寂几年便又能付出了。 所以皇族会灭,王朝会亡,世家却是生生世世不灭。 第1582章 合作 殷礼以前不会想这些,但殷家也是个小世家,虽然比不上王崔这样的大姓,但看得多了,他也就明白了。 只有一个儿子,且儿子还绝对不会出仕的殷礼对皇帝打压世家的事儿没多大感触。 所以能够完全的站在皇帝的角落上思考这事。 皇帝也很喜欢和殷礼说这方面的心事,有些话他不能和皇后说,也不能和儿子们说,更不能和魏知这些朝中的大臣说。 殷礼的劝诫他还是听进去了,他从来不敢小看这些世家,他重修一本氏族志,他们都要罗里吧嗦好些年,崔氏因为他把他们降级,还不乐意娶他女儿,他还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们家呢。 那些撺掇三郎的皆是老鼠,若是因为打他们波及到了太子和三郎,的确是得不偿失。 皇帝开始思索起来,该怎样慢慢的收拾他们,而不让两个儿子受到太大的影响。 殷礼沉默的跟在沉思的皇帝身后,将人送回主殿后便告退离开了。 皇帝站在殿门前思索片刻,还是没进去,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古忠一看这架势便知道皇帝今晚想要歇在书房,于是一边让人去告诉皇后那边,一边去准备。 等把皇帝伺候好,天都黑沉下来了,他这才找了一个空出去用饭。 古济特意给他师父热了饭,一见师父进来,就把热着的汤先给他盛了一碗,低声道:“师父,您胃不好,先喝一碗汤垫垫。” 古忠点了点头,接过汤喝了一口,见耳房里只有他们师徒二人,便低声道:“此事就算过去了,以后你对外也不要提起。” 古济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师父,我们听到恭王与太子相争的话,真的不用避到庄子里去吗?” 古忠摇头,“陛下如今对恭王不同以前了,对太子也不同以前了,所以你安心当差,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就行。” 他看了一眼古济的手,低声问道:“可上了药吗?” 古济连忙点头,“涂了药膏,一下午好了许多,已经不怎么红了。” “膝盖呢?” “也涂了。” 古忠点点头,看着外面昏沉的夜色道:“这天还是太热了,地上的青石板哪怕只是才晒一个上午都跟火烤似的,你下次要跪也别那么实诚,找个有阴影的地方跪,好歹不是那么烫……” 古济低低的应下,表示自己都明白,“这一次欠了周小大人一个人情。” 古忠摇了摇手道:“急什么,以后总能还上,不过你得记得,还人情是还人情,却不可坏了宫中的规矩。” 他道:“我们是伺候陛下的,只可唯陛下之命是从。” 古济表示明白,“师父,我都记着呢。” 古忠满意的点头,他还想把古济培养起来,将来他老了出宫,或是在宫中的哪个角落里住着,还得古济给他养老送终呢。 古济五岁时就进宫来了,他记事晚,进宫不到半年基本上就把父母家人忘得差不多了,却还记得他是父母卖进宫的。 古忠偶尔见过他,觉得很投眼缘,便将他收在门下,说是徒弟,其实是当儿子养的,古济的名字也是古忠取的,随他姓。 可以说,这宫里除了皇帝之外,对古忠最重要的人就是古济了,恭王要借周满的力回洛州,却没把跟着他和周满的这些内室宫女放在眼中,却没想到,这一个个小人物也是可以坏他的事儿的。 恭王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着这会儿父皇应该已经隐约听说了他和周满的谈话,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将他送回洛州。 不过,今天周满说的话出乎他的意料,恐怕父皇听说了,反而洗刷了她是东宫的人的嫌疑。 恭王坐在桌子前皱眉沉思,颇有些不悦,觉得事情远不在自己的控制之内。 而此时,满宝已经把白天的事忘在了脑后,正在和白善几人一起分写折子。 满宝想了半天,又问了一下莫老师的意见,最后还是从古早中医书上汲取了经验,决定用凉茶结束。 积雪草、穿心莲、金银花了解一下? 白善就觉得,既然这几种主材都随处可见,那就可以由朝廷出钱与人收购这些药材,再转而分发给百姓嘛,还能给大家创收,多好。 这就跟以工代赈一样的道理。 于是白二郎和殷或便帮着他一起完善这个计划,根据京城、雍州、商州的不同情况设置出不同的收购和赈济方案。 这种事情白二郎是做熟的,殷或聪慧,也很快上手,只苦了跑过来看热闹的刘焕,看了半天后发现他只能磨墨摊纸。 而满宝则在具体的写这些凉茶的配方,以及药材发放等级,什么情况的人发放什么等级的药包,以及各地需要多少药包的大致估算。 白善三人则根据她的估算计算出大概的花费和损耗…… 四人一起忙到了快要各院要落锁,这才分开。 而白善拿了写了一大半的折子回到他们的住处后继续写,殷或身体不好,不能熬夜,因此准备去休息了。 刘焕求之不得,也跑去找别人玩去了。 白二郎一边埋头苦写,一边埋怨,“这不是太医院和户部的活儿吗?我们为什么要做?” 他道:“赵六郎从尚食局里买了一小桶冰来,打算做奶酪吃,我们真的不去吗?” 白善头也不抬的道:“这是太子第一次和满宝问有关于太医院的策,做好了将来她在太医署里的话语权才大,你没发现萧院正他们只给满宝排修书的活儿,太医署的其他事情很少问她吗?” 白二郎一想还真是,满宝很少参与到太医署的建设之中,基本上都在修书,或到大明宫那边给皇帝一家看病。 白善道:“虽然五品编撰的职位更高,但实权还是太医署的六品太医,太子既然和满宝问政了,我们将此做好,将来她的机会也更多些。” 师兄弟两个写了半晚上的折子,第二天就黑着眼圈把折子交给了满宝,然后急忙去上课了。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折子,发现这两本折子的字迹都很像她的,只是一本是特别像,一本是有些像。 她抽了抽嘴角,提笔在末尾用她真正的字迹添上了白善和白二郎的名字,想了想后把殷或的名字也添了上去。 她单独写的那封折子也添上了他们三人的名字,这便一起拿去给太子了。 第1583章 改变一(给书友“折尽3”的打赏加更) 太子正在上课,于是满宝将折子交给了正在詹事府里处理事务的杨和书。 杨和书看了看满宝的三封折子,一眼便看出另两封折子的字迹虽像她的,却是出自不同人的手。 他自然也看到了最后落款的名字,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收了折子颔首道:“我会看的,等殿下回来也会交给他,你先去忙吧。” 满宝应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杨和书却叫住她问道:“你这是要去大明宫看太子妃和恭王吗?” 显然,周满要给恭王看病的事儿也传开了。 “杨学兄,你们的消息可真灵通,昨天下午陛下才下令让我给恭王看病呢。” 杨和书笑了笑,道:“宫中的消息素来传播得快。” 他顿了顿后道:“满宝,恭王和你以往的病人不一样,你一直给东宫看病,不论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在外人眼中你就是东宫的人,所以去恭王那里,你要小心些。” 满宝就狡黠的眨眼道:“杨学兄放心,只要陛下和皇后会真心为恭王好,就不会让恭王为难我。” 杨和书觉得她太乐观了,道:“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就算都在大明宫中,陛下和皇后也不能时刻关注恭王殿中的情况。” 满宝就意味深长的道:“那也要现管的有时间和精力才行。” 杨和书疑惑,满宝却没有解释。 她告辞离去,先去大明宫里看太子妃。 太子妃也知道了她要去给恭王治病的事,和杨和书一样,她也担心恭王为难周满,不过和杨和书不一样,她道:“若恭王为难于你,你可与我说,我和殿下总不会坐视不管的。” 满宝笑着应下,先道谢过,确定她的脉象没什么问题后就去找恭王。 结果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明达和长豫。 明达拉着长豫和满宝道:“你是要去看三哥吗?我们和你一块儿去吧。” 满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虽然她嘴上说得自信,但人是不可控的。 何况她和恭王还不熟,并不是那么了解他。 所以明达一说陪她一起去,她立即高兴起来。 她当然知道明达来找她去见恭王不是真的正巧路过,而是为了照顾她,不然她大可以自己去,何必要在园子里等她一起? 满宝一边跟她们往恭王那里去,一边问道:“陛下和娘娘可有去看过恭王?” 长豫道:“我们正想问你呢,不知道你和父皇母后说了什么,今儿一早父皇和母后就给三哥送去了好几个人,专门盯着三哥的起居饮食,而且总领事竟然是母后身边的尚姑姑。” 长豫的语气中带着羡慕和害怕,既羡慕三哥有父皇母后如此的关心,也害怕尚姑姑的威严。 满宝听说恭王那里现在是尚姑姑负责的,立即放心了。 她笑容满面的道:“陛下和娘娘都是为了恭王好。” 三人到达恭王那里时,恭王正让人去准备午食呢,他早上是照着周满给的膳食单子吃的,吃的时候没觉得少,可没想到只过了一个多时辰就饿了。 所以他要提前吃午食。 满宝其实知道减肥还可配以针灸,速度要快许多,不过她没有和皇帝皇后提,也没有告诉恭王,只把了一下脉后道:“殿下不如绕着这大明宫走上半圈?” 恭王觉得她这是在折腾他,正想拒绝,尚姑姑便上前道:“殿下,陛下和娘娘都忧心您的身体,您爱惜自己就是对他们最大的孝道了,不如奴婢陪着您走一圈?” 恭王噎住,他素来孝顺,尚姑姑都那么说了,他当然不能不孝,于是便只能饿着肚子起身,一脸憋屈的跟着尚姑姑往外走。 满宝立即道:“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我们往山脚下那边走吧,静些,也阴凉。” 从这里到山脚下路上都栽有大树,走在树下就很阴凉了,要好受很多。 恭王听说她也要一起,便眯起眼睛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点头。 明达和长豫早就想去山边玩了,于是也高兴的要跟着一起。 于是一行人就出发了,等他们走到山脚下时,恭王已经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了,而满宝他们早就跑到了前面,此时正一脸好奇的蹲在地上不停的挖东西呢。 他扶着内侍的手艰难的往前挪步,对尚姑姑道:“追上她们了,让本王歇一歇吧。” 尚姑姑对:“殿下再走一段吧,周小太医说过,流汗就是减肥,您看您出了这么多的汗,再多出些,才会瘦得更快。” 恭王:……可是他又饿又累,是真的不想走了。 尚姑姑又提起孝道,恭王只能咬着牙又走了一段。 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棵树下的石头上,就看着周满拿着一把花锄和明达长豫一起到处挖挖挖,欢快得不行。 搞了半天,走路只折腾了他一个。 恭王扭头和尚姑姑道:“本王已经走到了这里,你让人去把坐辇抬来吧。” 满宝已经把科科扫描出来的附近的植物全给挖或摘了,正拿着锄头直起腰来伸展一下,听到恭王的话,忍不住扭头去看他,一脸的惊诧,“坐回去?那您走路还有什么效果?当然是要走回去了!” 正想应下的尚姑姑一听,立即又低声劝起恭王来,让他为了自己的身体,为了皇帝和皇后多坚持一下,既然他可以走到这里来,那一定也可以走回去。 连明达和长豫都跑来给他鼓劲儿。 恭王骑虎难下,只能咬着牙又走了回去。 等回到他的宫殿时,他两条腿都快要站不起来了,宫人立即去准备温水给他沐浴,顺便准备午食。 满宝等他洗澡去了,这才对尚姑姑道:“运动过后胃口会大开,您一定要控制好他的饮食,只能吃我列的膳食单子,晚上一定不能吃点心,要是饿就早些睡下,睡着就不知道饿了。” 尚姑姑笑道:“周小太医多虑了,我看过您的膳食单子,还是挺丰盛的,殿下应该吃饱了的。” 才怪呢。 周满给他列的单子,他平日吃着也才七分饱,再一运动,连六分饱都没有了。 第1584章 开诚布公 恭王根本没吃饱,而尚姑姑一直盯着,他也没有吃点心和零嘴的机会。 而等到傍晚吃完了晚食,恭王又被尚姑姑劝着在宫里走了一段儿,同样颤着腿儿回到了宫殿。 晚上,恭王是饿着肚子睡着的。 而因为饥饿,他根本没有精力和脑力去思考父皇怎么没让他回洛州,也没法去想周满的行为。 他捂着肚子睡着了,第二天是生生饿醒的,然后他发现,这一天更饿。 之前也没怎么把周满说的治病放在心上的恭王一下被这事给难住了,整个人给折腾得不行。 周满每天看完太子妃后就去见恭王,给他把把脉,再鼓励一下他,说他的身体比前一天更好了,然后叮嘱尚姑姑一定要看住了他,要他少吃多运动,假以时日,身体一定会越发康健的。 因为突然走了很多路,他人又胖,这一天浑身酸疼不已的恭王根本不知道自己哪儿就比前一天更好了。 但尚姑姑显然很信任周满,包括跟着她过来的明达和长豫,哪怕他捂着胸口表示很难受,周满也一本正经的和他说,“恭王殿下,您这是错觉。” 这话一出,跟在恭王身边的人只要正常的都知道恭王在装病了。 于是尚姑姑又是劝,又是暗示,总算是让恭王又往山脚下走了一趟。 满宝和明达长豫欢快的走在了他前面,然后进山里挖花花草草,明达还伸手抓了一只虫子,把长豫吓得不轻。 等恭王像只死狗一样拖着身体回到宫殿时,他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今天是第二次走路,明明是一样的路程,但他觉得比昨天还要难走,每抬一次脚就好像有千斤的石头压在他的大腿上让他抬不起来一样。 恭王根本没有洗漱的力气了,最后是被内侍们剥光给抬到池子里去泡澡,又给抬出来的。 都这样了,尚姑姑也没放松,轻易不肯给他多吃一点儿,而且吃完了还不给他睡,非得让他在屋子里走上两刻钟。 恭王更加迫切的想要回洛州了。 但此时皇帝正在和太子父慈子孝,修复父子关系,已经打定主意短期内不让恭王回洛州。 因为皇后的话还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他不会让恭王有机会做益州王的,他怕,他这最疼爱的儿子做了益州王,他是杀还是不杀? 为了不发生这种意外,他宁愿暂时将人圈禁在宫中,让他闭门思过。 而太子昨天今天心里也复杂得很,思绪很混乱,所以对着他爹时沉默居多。 虽沉默居多,却学会给他爹倒水奉茶了,惹得皇帝看了他好几眼,连魏知等人也看了太子好几眼。 昨天,庄先生继续给他们上《孝经》,他在思考了两个月后,还是给太子他们上了诸侯之孝和天子之孝。 在公开的课堂上,庄先生是全照着书来教的,太子也察觉到他上这一课时的拘谨了,明明以前讲《孝经》都有不少举例的,今天却全照着课本来。 太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他爹不孝,然后他也不孝。 本以为课上完就可以了,没想到庄先生却提早结束了课程,然后请太子去了隔壁的小课堂,要重新给他讲这一课。 教过不少学生,又收了两个情况比较特殊弟子的庄先生知道,教一些孩子你得省着点儿教。 就是,话不能说开,你想让他接受什么就教什么,比如白二。你将话说开了,对那孩子反而是个负担。 所以要省着点儿教,这样他哪怕喊着苦,喊着泪,也依旧会开开心心的往下学,总有所得; 但对有些孩子你得放开了教,这些孩子不仅聪慧,且敏感,容易想多。你收着力,他反而会觉得隐瞒欺骗和虚伪。 不如放开了说,好的坏的,皆细细地与他说来,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年纪小的孩子或许不了解,但有了一定阅历的人是可以接受的。 因为他们早早便已经学会了独立思考,并不是先生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 与其让他们胡思乱想,不如掰开了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些。 白善和周满都是这样的人,太子也是。 这样的人,似是而非的讲解只会让他们怀疑,怀疑先生,怀疑身边的一切人和事,甚至是怀疑自己。 所以庄先生在盯着白善和周满看了两个月,又思考了两个月后,决定换一种方式教导太子。 但课堂上有三十个学生,除了太子外,其他九个也正在学习的阶段,他们并不适合这样的教学方式。 他不能为了教好一个太子,就让其他孩子有可能学坏吧。 像刘焕、封宗平和易子阳这些孩子,他们和白二郎不一样,二郎从小跟着白善和周满,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教育方式,不论是他,还是白善周满都能给他圆回来。 且白善和周满年纪还小,心底还是纯真居多,和这些年纪不小,已经见过不少险恶的权贵公子不一样。 庄先生可不敢将这世道掰开了给他们看里面的好与恶,把人教坏了,他们的家长会不会上门他不知道,皇帝怕是会第一个不依的人。 这为人处世的道理,他能教他们好的,恶的那一面还是让他们的父母去教吧。 而这世上,值得他将好恶都掰开教导的,也只有白善周满和白诚而已,如今且多一个太子,还是因为他是储君,是国之本,是他三个弟子早早挂靠上去的靠山。 庄先生看得明白,虽然白善三个孩子心里并不认为自己是东宫的人,也从不为东宫谋私,但在世人,在朝臣,皇帝,甚至太子自己的眼里,那三个孩子就是东宫的人。 就连他,这时候也在东宫做侍讲。 他们心里清楚明白自己的志向,可不会有人将他们与东宫割裂开来的。 东宫好,则他们有便利;东宫不利,他们这些小人物怕是会第一个被开刀的人。 所以庄先生也是期望于多教导一些太子的。 他将太子请到隔壁的茶室,请太子坐下后便在太子的对面坐下,然后给他倒茶。 在他成为东宫侍讲的两个月后,庄先生第一次开诚布公的和太子谈了一次。 第1585章 上课 “殿下,这一堂课我给您讲‘开宗明义章’如何?” 太子扬了扬眉,问道:“怎么,不讲诸侯天子章吗?” 庄先生笑道:“讲了‘开宗明义章’,自然就到诸侯天子章了。” 太子就倚靠在身后的靠枕上,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庄先生,示意他讲。 庄先生并不在意他的态度,依旧如往昔一般恭谨的道:“殿下,《孝经》一书您应该都看过的,甚至也都背下来了,孔子言,孝为一切德行的根本,也是教化产生的根源,而天下人心归顺,其帝王必有其至高无上的品行和最重要的道德,这才能寰宇安定,天下归心。” 这些话太子早听腻了,孔祭酒过去的几年时间里瞅着空就给他念叨,太子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敷衍的点了点头。 庄先生问道:“殿下觉得当今如何?” 太子不走心的道:“父皇自然是英明神武了。” 庄先生看了眼他的表情,笑着道:“说的不错,陛下的确英明神武,我这岁数比陛下年纪还大些,殿下或许不知,但臣历经两朝,乱世时臣在家乡读书,邻里不说被强征兵役走的,便是同县的其他豪富也因税赋过重而不得不变卖家产。” “不说前持续了近两百年的乱世,就说前朝末帝时,百姓也是过得苦不堪言。”庄先生道:“而陛下登基之后,武功上先后平定突厥、薜延陀、回纥、高昌,文治上曾先后派老唐大人、李尚书、魏大人等巡视全国,考察风评,这十六年来兢兢业业,从不敢懈怠。” 他道:“殿下曾在户部当值,应该知道,我大晋建国之初,不过才两百万户人口而已,而今却已经有了三百万户,可以想见陛下的文治武功。一句英明神武陛下是真当得起的。” 太子不否认庄先生说的这些,不过他忍不住道:“庄侍讲的这些话应该到陛下跟前说才对。” 庄先生知道这些话恐怕太子听的都比皇帝多了,不论是好话,还是谏言,同样的一番话听得多了,便是心底知道是有理的也会觉得厌烦的。 他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再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继续道:“殿下,《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您是储君,更该以先祖之志修养自己的德行,您看陛下的这些文治武功,难道您不该与他学习吗?” 太子捏起茶杯喝了一口,浅浅的笑了笑,他看了一眼这幽静的茶室,见他特意将他带来开小课堂,他便知道庄洵要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他放下茶杯问,“我父皇如此文治武功,却没有和我皇祖父学习他的志向,休养他的德行,庄侍讲以父皇做例子教诲我是不是用错了?” 他道:“便是孔祭酒,在上《孝经》时也多是以汉武文景做例教导孤王。” 庄先生知道最要紧的来了,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体后道:“殿下,书上说的没错,孩子是血脉的延续,但我们还要知道一点儿,每一个孩子都是独立的人,殿下是,陛下也是,你们的所言所行也证明了,你们并不完全依附于父亲。您不会完全听从陛下,陛下也不会听先皇的往西便往西,向东便向东。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利益得失的权衡,更有对这世界的思考。” 太子微愣,这话有些绕,且似乎与《孝经》的本意背道而驰。 庄先生却继续道:“并不是完全听从于先辈才叫孝,圣人尚且有犯错之时,何况我们常人乎?” 他道:“魏大人时常谏上便是如此,殿下也该分辨父亲好的和不好的来学。” 太子认真了些,忍不住微微坐直身体,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抬起目光来看着庄先生问,“庄侍讲觉得孤该学父皇什么,不该学父皇什么?” 庄先生笑了笑后道:“陛下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殿下学习,我们今日来便说最值得殿下学习的孝道吧。” 太子忍不住嗤笑出声,问道:“父皇身上最值孤王学的是孝道?” 庄先生微微颔首,应道:“是!” “殿下以为宗族最高的愿望是什么?李氏先辈最统一的愿望是什么?” 太子一听庄先生说他最应该学的是他爹的孝道就不太想听下去了,不过因为庄洵前面说的不错,于是他继续坐着没走,顺着问道:“庄侍讲以为是什么?” “我说的,殿下或许会不赞同,所以殿下不如自己想,”庄先生道:“殿下设想一下,你为父,太子妃给您生了个嫡子,您希望他将来如何,继承您的什么志向,您的子子孙孙将来如何?” 太子皱起眉头。 庄先生道:“太子妃再有三个月就要生产了吧?太子初为人父,或许不知道,养育孩子不止是取个名字和给他们穿衣吃饱就足够了,还要教他们为人处世,教他们识文断字,还要看着他们功成名就……” 庄先生怅然的道:“臣年轻时错失了很多,殿下少年时陛下又正是最危险,最忙之时,怕是也没空教导于您,但臣想,天下父亲的心大抵是一样的,太子想要自己的孩子成为怎样的人?” 那当然是继承他的皇位,将他们李氏的天下世世代代的传递下去了。 太子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和庄先生说的。 他将来要当皇帝,太子从不避讳这一点儿,跟恭王吵起架来时,还直言不讳的喊过,他要想当太子,首先得从他的尸体上踩过去…… 所以他从不避讳这一点儿,皇帝和朝臣也早习惯了,便是有人听见也不会有人告他这个状的,除非他练兵。 庄先生便笑道:“陛下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先皇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李氏先祖必定也有此望,希望李氏的天下长长久久的传下去,而要做到这一点儿,必是天下万民归心,百姓安居乐业,帝王管理好百姓,而百姓信服供养皇室……” 庄先生脸上笑嘻嘻,心里却差点儿哭出来,他总算把话题扯到了正道上,这个学生真的是太难教了,比他以前教过的所有弟子都难教。 第1586章 例子 当今没有缺点吗? 那当然是有的,一大堆呢,不然也不会三天两头的招魏知的骂。 魏知为了给皇帝做好表率,家里的下人统共不超过五个,明明是位比宰相,却过得比一般富户还清贫。 但儒家讲究的是子不言父过,所以孔祭酒给太子上《孝经》是不可能以当今和先皇为例教导他的。 多是以汉代的文景汉武为背景来讲解《孝经》,或者更往前,说到战国,说到春秋,再说到两周之治。 太子要是个普通的太子也就罢了,他肯定乖乖上课,说不得还真跟皇帝父慈子孝起来。 可这太子不普通,他有心结,皇帝又没做好表率,先不说他怎么上位的,最近的,去年他不就枉顾太后的意思把亲弟弟益州王弄死了吗? 别说什么战死沙场,别人不知道,太子还能不知道是为的什么吗? 都说父母的行为最容易让孩子学习处事,太子自然一样。 皇帝总说恭王最像他,但庄先生觉得,太子才是最肖皇帝的人。 只不过一个内敛,一个还外放而已。 父子俩身上的毛病都不少,但孔祭酒讲孝经,不能以皇帝为反例,只能不断的劝诫太子,一个是苦口婆心,一个则是厌烦横生,以前相处得挺融洽的师生就变得针尖对麦芒起来了。 庄先生没把太子当普通的学生,还是当储君更多一些。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想,他希望太子将来是怎样的太子,希望他将来做怎样的帝王…… 他想了两个月才决定对太子要放开教,在教导时再略微收一收。 不仅当今的过错他毫不避讳的讲出来,就是先帝时做得不好的事,庄先生也点了起来。 然后他问太子,难道父辈犯过的错误你要再犯一次,父辈后悔的事儿你要重蹈一次吗? 庄先生道:“殿下和陛下不一样,臣记得,曾有朝臣四次上书请求废太子,但都被陛下压下了。陛下的慈父之心还在先帝之上。” 太子这一次不再目露讥讽,也不再走神,而是长久的沉默着没说话。 庄先生说得口干舌燥,拎起茶壶来倒水时发现没水了,往外一看,这才发现时间竟然过得飞快,看外面的太阳显然是已经过了午时。 庄先生便道:“殿下,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吧。” 太子便起身要离开,庄先生却突然叫住他,“殿下,这世上任何一种关系的维系都需要来往,便是父子,母子之间也是一样的。您和恭王都是陛下的嫡子,您还是嫡长子,可有想过陛下为何盛宠恭王吗?” 太子直接道:“因为老三会哭。” 已经准备好话的庄先生被噎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到了满宝,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殿下再见到陛下,不如给陛下倒杯茶,或者是关心一下陛下的身体吧。” 太子直接就走了。 吴公公一直守在门外,俩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但也不低,何况作为内侍,耳朵灵也是生存的基本要素,所以他全听到了。 也正因为听到了,吴公公才不敢让外人过来打扰的,他深深地觉得,不怪周小大人和白小公子胆子这么大,因为教他们的先生胆子就很大呀。 这些话竟然都敢跟太子说。 不对,这些话竟然都敢说出口。 就是孔祭酒,他没少骂太子,但也从不敢把陛下拿出来给太子当反例的。 太子一出来,吴公公便立即迈着腿儿小跑着跟在了后头,等他走出了一段儿,速度开始放慢以后才敢追上去小声的问道:“殿下,都过了午时,您要不要用些饭食?” 太子还想着刚上的课,不太走心的应了一句,没回西府,而是直接去了詹事府。 杨和书不仅吃过了午饭,还歇了午觉呢,这会儿正在喝下午茶,看见太子进来,立即起身行礼,然后将案头上放着的三封折子拿起来奉给太子,“殿下,这是周满白善等人今日送来的折子,是关于太医院施解暑药之事,臣看了一下,觉得大多可行,殿下要不要看一看?” 太子就接过折子,将另外两本扔在桌子上,然后摊开一本看,看着看着他觉得有些不对,问道:“这前后两种字迹都差不多,可孤怎么看着不像是同一人所写?” 杨和书这一上午都在看他们的折子,这会儿早琢磨出来了,他笑道:“这应当是是殷或和白诚所写,他们都仿的周满的笔迹。” 太子就翻到最后看落款,在上面看到了四个人的名字,沉默半响后合上折子,“仿着有什么意思?写得更快?” 杨和书道:“殿下看,他们落款的名字笔迹也不全一样的。” 太子便认真的看了看,然后伸手拿过另外两封折子看了一下,杨和书给他介绍,“这一本应该是周满自己写的,这一本应该是白善自己写的,殿下可以看一下他们的建议,这四个孩子不错,连花费都一一列举出来了,只是不太全。” 这几个孩子显然忘了,官吏们下乡赈灾也是要有所损耗和支出的。 太子一目十行的扫过,白善写的折子还算精练,白诚和殷或写的那封折子则多是数据统计,太子扫过时只关注了一下具体数字便跳过,一遍以后便知道他们写得不太全。 但都是很有实际性的建议。 太子沉吟起来,敲了敲桌子后问道:“周满不是太医院的太医吗?太医署还是她的点子,她怎么没把折子给萧院正?” 杨和书笑道:“殿下,太医署现在是臣在筹建,殿下在监督,折子交到詹事府也是没问题的。” 太子便抬起头来看了杨和书一眼,想了想后道:“将周满找来吧,孤问问她。” 杨和书应下,转身让一个内侍去找人了,不过内侍很快回来禀报,“周小大人往大明宫去了,还没回来呢。” 太子这会儿正在补吃午饭,闻言看了一下屋角的滴漏,立即就知道周满又在大明宫里玩儿了。 他可是看过周满给太子妃请脉的,基本上就摸摸脉,摸摸肚子,再说说话,最多两刻钟搞定。 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玩儿。 想到自己忙到连吃饭都得挤出时间来,她一个做下属的竟然这么闲,太子略有些不平衡。 第1587章 特权取消(一月月票加更1) 可惜太子这会儿也没办法,因为他今天是真的很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点灯落锁。 第二天他上完孔祭酒的课,发现今天的折子有点儿少,于是很高兴的转到了大明宫去,想要看看太子妃,再顺道和周满碰一下头。 谁知道周满不在太子妃那里。 太子妃笑道:“她和明达长豫去恭王那里了。” 她压着笑道:“听说恭王这两天在治病,今天是第二天,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太子倒是很想去看一看的,但此时皇帝正在前殿,许多朝臣也在,为了不给自己惹麻烦,他还是不去了。 于是便转到了皇帝那里听政。 正巧,皇帝这两天想的有点多,正觉得往日对太子太过严格,以至于让父子关系恶化成这样,于是今日对他很温和。 对着皇帝的笑容,太子不知为什么也想到了昨天庄洵说的话。 昨天俩人谈的可不少,包括皇帝年轻时被先帝猜疑的艰难处境,虽然太子对皇帝有些心结,但庄洵的一些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庄洵说,“陛下是有大德和大志向的人,他想成为千古留名的明君,如果有一点儿机会,他为何要使自己背上忤逆君父,残害手足的骂名呢?” 太子当然知道,因为他曾经差点儿做了和他爹当年一样的选择,但凡还有一线生机,他又怎么会想着造反? 还不是看不到生路,他才想着搏一条命吗? 以前,他会说,他爹也是这么干的。 但现在,他竟然可以说,他理解他父亲当年的处境,因为前不久,他和他爹一样有同样的处境。 而庄先生说,“殿下既理解陛下,何不心疼一下陛下?与父亲兄弟的亲缘已经如此决绝,总不能再和儿子如此,那陛下也太苦了。” 太子当下便眉眼一厉,看着庄先生问,“周满和庄侍讲说的?” 他是做过造反的准备,为此还疏远过周满,莫不是周满猜到了什么? 庄先生道:“满宝说殿下心里很苦。” 太子心中一软,敌意没那么大了,不过依旧嘴硬道:“孤是太子,还用得着她一个下臣来同情?” 但此时看着鬓边已经花白的父亲,想起他准备造反时的忐忑,伤痛和犹豫,太子突然心中一软。 庄洵没说错,造反的确挺苦,曾经准备要造反的他知道那种感觉,真以为拿起刀枪振臂一挥就可以了? 那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一点儿也不好受。 他还只是在做准备阶段都这么煎熬了,他爹可是做了的。 这么一想,太子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主动拎起茶壶给他爹沏了一杯茶。 皇帝惊讶的看了一眼太子,然后突然欣慰得不行,殿内坐着议事的魏知、老唐大人等也暗暗点头,头一次不找太子的麻烦了。 君臣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然后臣子们领了任务出宫去,皇帝则带着太子去找皇后一起吃晚食。 碰上明达和长豫刚从恭王那里回来不久,俩人因为走的路多,现在脸还红扑扑的,显得特别的健康。 皇帝看着特别高兴,“明达的身体看着也比去年强健了不少。” 明达立即道:“我今天和姐姐一起跟着周满去看三哥治病了,我们一路走到了山脚下,我都没怎么喘气,只是出了不少汗,身上黏糊糊的有些不舒服。” 皇帝笑眯眯的听着,问道:“你三哥的病治得怎么样了?” 明达就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起来,告状道:“三哥不想治病,还装病来着,不过被周满识破了。” 长豫连着两天去山边玩儿,觉得山上也不错,主要是她很想上山去体验一番周满说的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所以觉得这时候三哥还是继续治病好,于是道:“父皇,周满说了,三哥的毛病就得少吃多动,他午食明明吃了一碗饭一个馒头,还有许多的菜,偏他说没饱,走的路还没我们多就喊着要累死了,您可不能不让他走了。” 明达也想上山去玩儿,于是提建议道:“父皇,等三哥再适应适应,我们带他去爬山好不好?周满说爬山也很能治病的。” 皇帝一听,自然是两个女儿怎么说怎么答应了,他还扭头对古忠道:“将恭王入宫可乘坐坐辇的特权取消,既然是走路比较好,那以后就让他多走走。” 古忠笑着应下。 一旁的太子惊讶的捧着茶都没喝下去。 皇宫之中,除了太后、皇帝和皇后,以及太子之外,其他重臣,包括所有的皇子皇女都得靠自己两条腿走路。 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人意外,一个是虞县公,他是年纪太大了,目前还活着的朝臣,没人能活过他去,属于吉祥物,所以早些年皇帝就赐他进宫可乘坐坐辇的特权; 一个就是恭王了,他太胖了,加上身体不太好,走上一段就喘得厉害,而且还出很多汗,每次进出宫都有些狼狈。 所以皇帝就赐他坐辇,每次进出宫都可以坐,待遇如同太子一般。 当年这个事情出来时,魏知还为这事弹劾过恭王和皇帝。 皇帝被骂得不轻,当面和魏知承认了错误,转过身却死也不该。 他曾悄悄的和皇后说过,“恭王是朕的儿子,皇宫是朕的家,儿子回自个的家坐坐辇怎么了?朕心疼自己的儿子有什么错儿?” 皇后便道:“皇家无私事,陛下要是心疼三郎,那就让他少进宫,少些奔波,还有,他也该减减身了,总这么胖对身体不好。” 可惜父子俩没一个听她的,皇帝觉得家里也不缺吃,也不缺穿,孩子想吃却不给他吃,那他得多难受啊; 让他不见他儿子也不行,他见不着儿子该多想他啊,于是魏知骂他,他就忍着,当面认认错,转身继续死性不改。 魏知努力了许久发现皇帝改不过来,干脆也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毕竟他还有许多其他的事儿要管不是? 太子没想到,魏知骂了这么久都做不来的事儿,就被两个妹妹以“周满说”给改过来了。 他愣了一下后忍不住摇摇头,暗道:如此,周满去给老三治病也挺不错的。 恭王是第二天收到旨意的,没办法,他当天实在是太累了,又累又饿之下,导致他天还没黑就睡下了,所以宫人没敢打扰他,第二天他醒来才知道。 于是饿了一晚上正兴致勃勃要吃馒头的恭王觉得手里的馒头一点儿也不香了。 第1588章 全方位打击(祝书友“七安”生日快乐) 满宝再次出现在恭王面前时,恭王正一脸虚弱的躺在床上,屋里还放了一个冰盆。 尚姑姑小声和满宝道:“周小大人,恭王好似真的病了。” 满宝道:“这才第三天呢,怎么可能病了?” 她上前给恭王摸脉,恭王拒绝,沉着脸道:“本王不要你问诊,本王要太医院的其他太医来。” 满宝就叹气道:“殿下,您的品阶是王爷,应当由六品太医请脉,不巧,臣正好是六品,您就是请了别的太医来,他们品阶与我相等,或是低于我,也都要与我商议的,何况臣是奉陛下和娘娘的命令在给您看诊。” 恭王瞪眼道:“你治得不好,本王本无不适,但被你一治,如今全身酸痛不已,还病倒了,你如今还贪功狡辩……” 满宝见尚姑姑有些意动的样子,便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叫进来一个肩宽腰挺的侍卫,满宝让一头雾水的侍卫站在恭王的床前,指着侍卫和恭王道:“殿下,您知道您和他之间差着什么吗?” 恭王抬头看着身形挺拔健壮的侍卫半响说不出话来。 满宝再一拍掌,两个内侍硬着头皮将周小大人刚要求的猪肉给抬了进来。 这种肉腥气重,是给他们宫人吃的,而这儿离宫人们做饭菜的膳食房不远。 两个内侍将抬着的一大扇肉放到了恭王床前,满宝一脸严肃的和恭王道:“你和他之间就差着这六十斤的肉,而这六十斤的肉总不能从你身上割下来不是?所以要减掉它,就须得让它转化为能量消化掉,您又不是农人,不然下田种地,或是去街上扛包做苦力是最好的,不到三个月,保准你健康起来。” 恭王看着摆在床前的这一大扇肉,又气又震惊,半响说不出话来。 尚姑姑也瞬间安定了下来。 满宝最注意尚姑姑的脸色,至于恭王,她才不管呢。 见尚姑姑被说服了,满宝便一挥手,两个内侍立即抬起肉飞似的跑了,而侍卫也一头雾水的走了。 满宝这才坐到床前,抓起恭王的手摸了摸脉,她看出他是心情郁结,但减肥嘛,少吃少喝还得多动的,是个人都会郁结,于是她道:“您是心情郁结,我可以理解您的,毕竟您久不运动,身上酸疼,心情不好是应该的。” “可您要知道,这也是为了您的身体好,陛下和娘娘可是很关心你的,这样吧,您今天多走走,运动可纾解心志,等您走完了,心情也就好了。” 才怪呢,等他走完,就累得动弹不得了,哪儿心情好了? 但转过身满宝却和尚姑姑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现在恭王睡不着,等他走累了就想睡了。” 尚姑姑思索片刻,转身便进去劝恭王,正巧明达和长豫过来找满宝玩儿,不,是看望恭王,见恭王耍赖不肯走了,立即道:“三哥,你这样可不好,父皇和母后昨天还谈起你呢,说你如今身体越发不好了,母后还乖父皇太过惯着你,这才把你养得这么胖的……” 明达语重心长的拉着恭王的手道:“三哥,象儿都四岁了,您却如此讳疾忌医,将来他有样学样怎么办?” 恭王不得不下床再次踏上征程,但腿脚实在是酸疼得不行,最后走一段歇一段,半走半扶的走到了尽头,然后回到宫殿时一坐下就起不来了,这一天就这么浑浑噩噩又酸酸疼疼的过去了。 满宝她们三个则往山上爬了一小段,玩了好一会儿才离开的。 满宝将挖下来的花草放进篮子里带回她的住处,一进院门就见徐雨正蹲在地上她的花盆边上,她问道:“你在干什么?” 徐雨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笑道:“奴婢在给花草浇水,周小大人,您种的这些花草叫什么?” 满宝笑着上前给她介绍,“这是五加,这是青虾膜……” 这些名字徐雨听都没听说过,而且这几株看着不像是花草,倒像是树苗,她不太能理解这东西种着有什么用。 徐雨微微低着头问道:“这些是药材吗?” “不是,”满宝大大方方的道:“都是一些我没怎么见过的植物,我很喜欢收集植物,见到了,就和明达公主她们一块儿挖了带回来养着看看。” 徐雨听说是和明达公主她们一起挖的,就不敢问太深,只是忍不住好奇的又问了一句,“奴婢记得昨日给您拿花盆时不止有这么多花草的,剩下的……” “它们挖坏了,不适合种活,所以我处理掉了,”满宝笑了笑问,“怎么,是管事的姑姑问话吗?” “不是,”徐雨心脏剧跳,连忙否认道:“奴婢只是有些好奇。” 满宝点了点头,找借口打发她以后才进屋,打开篮子,挑出科科可以收录的植物给它收录了,剩下的便敷衍的种到花盆里。 科科问,“你不怕她怀疑吗?” 满宝道:“不怕,我一直想要知道她是谁的人,可惜她一直都不联系别人,这次看看呢。” 这次,徐雨还是谁都没有接触,白白浪费了满宝付出的一天积分。 满宝叹息不已,悄悄和白善道:“她好厉害,一直都很沉得住气,我前天晚上还特意在她跟前写折子了呢,结果她也没去找别人。” 白善道:“别怕,现在是她在明,我们在暗,该她怕我们才对。” 满宝点头,和他肩并肩的坐在假山上,晃着腿问,“今天太子找你了没?” “找了,不仅我,白二和殷或也被找去了,问的是折子的事儿,”白善顿了顿后问:“你怎么在上面添了我们的名字?我们本意是想给你建功的。” “这又又不是我一人的功劳,”她叹气道:“而且我现在忙着呢,既要修书,又要照顾着大明宫那边的情况,哪儿有空处理赈济的事?” 白善略一想后道:“难怪殿下最后没找你呢,你说的不错,此时你的时间不够用,修书更重要,将来太医署若是用你修好的教材,那里头出来的学生,甭管是不是你亲自教的,可都算得上是你的学生了。” 满宝道:“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我有书流传下去了,若能流传千古,我就是个名人了,更别说,如此张扬医学的机会,怎能放过呢。” 第1589章 差事 白善便道:“既如此,赈灾的事儿你别管了,我帮你去做,折子是你写的,到时候必有你的一份功劳。” 满宝点头,鼓励他道:“你去做吧,不用我的名也可以,皇帝这会儿又不可能给我升官,立了功也没别的赏赐,赈灾来的功劳,皇帝总不能还赏赐东西吧?” 她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听说陛下现在私库里没钱了。” 白善:“……你怎么知道的?” “明达悄悄和我说的,”满宝道:“她有一次听到陛下和娘娘说悄悄话,说长豫晚两年再说亲也好,现在内库里没钱,好些嫁妆都没法准备。长豫公主听说了以后高兴得不得了,还请我和明达吃了一碗奶酪呢。” 白善:…… 太子动作还挺快,才和白善他们说过,第二天便找了个由头让崇文馆里的学生都到詹事府里帮忙。 一群学生都坐在詹事府里做事是不可能的,那自然是到外面去查漏补缺了。 于是白善他们全出宫去了,满宝将人送到东宫门口,叮嘱他们戴好斗笠,别晒伤,然后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药包,“这是驱虫的,你们到乡下去,夜里蚊虫多,戴在身上防虫,要是虫子实在多,就从药包里取出一些药来放火里慢慢的烤,散出来的药味效果更好。” 白善他们一一接过,一旁的赵六郎等人看见,忍不住上前盯着满宝看。 满宝只准备了几个,能够给到封宗平和易子阳已经是因为彼此算亲近了。 她对上赵六郎等人的目光,顿了顿后道:“我把药方写给你们?” 赵六郎觉得她忒小气,好歹一起在崇文馆里好几个月了,她竟然连一个药包都不舍的送他们这些即将远征的人。 不错,这一次,他们不仅会分散到京城各处,有可能还要去雍州和商州,对于没怎么出过远门的公子们来说,这算远征了。 而且是要拿着铜钱下乡收药材,再转而布施给需要的民众,一进一出,虽不需要他们亲力亲为,却需要他们亲自盯着,且因为官差少,这些人是哪儿需要就往哪里搬。 反正用他们又不用额外付钱,太子用起他们来一点儿也不手软。 但这二十九人中,有二十人是太子的心腹,如今太子长子还没生下来,地位还不算特别稳固,所以他们急于为太子立功,对此事很上心。 而白善白诚殷或几个呢更是这件事的提出者,加上他们和周满特殊的关系,早被人暗暗打上太子的标签。 相比之下,只是单纯进来读书的封宗平和赵六郎几人则是一脸懵的被动接受了这件事。 封宗平和易子阳还罢,虽然下乡有些受苦,但他们以后都是要出仕的,这一次就当是积累经验好了。 赵六郎则是打心底不太甘愿,因为他就没想到崇文馆里来念书,也不想建多大的功,做出多大的事业来。 他好好的在国子监念书不好吗? 到了岁数,家里给他恩荫一个官儿,虚职也好,实职也可以,不过是办差,但绝对不会去做这样的苦差事。 那么大的太阳,多走几步都冒汗,他为什么要去受这样的苦? 赵六郎不甘不愿的上马,跟着人到了城门口,他运气还不错,分到了白善手下,主要负责的是京城这一块儿。 但是,京城也很大,他们得下乡去,回城就需要大半天时间,所以他们就不用回城了,在哪里办差就在哪里住。 也不知是太子有意提拔,还是无意间照顾到的,他们这一组都是白善几个熟悉的人,白二郎、殷或、刘焕、封宗平和易子阳,还有一个赵六郎,六人一起负责京城两个县,因为所需的药草多要在野外采摘,所以他们需要下到各乡里去。 作为长安县的县令,唐县令很积极的在乡下给他们搭了几个帐篷做办公地点,然后和他们一起到了地头田间。 看到草地上搭建起来的帐篷,别说赵六郎封宗平几个了,便是见多识广的白善几人也惊呆了,问道:“我们住这儿?” 唐县令点头,然后看了眼他们身后的下人和侍卫,嫌弃的道:“因为你们带的人太多了,我找不到那么多的房子安置你们。” 白善看了眼特意跟过来的大吉和高松,再看一眼殷或和赵六郎等人身后的一长串伺候的人,立即道:“这可不是我和白二的过错。” 刘焕想说也不是自己的,但看了一眼自家派来的两个小厮和两个护卫,又把话咽了下去。 殷或直接不辩解,在几个帐篷中挑了挑,然后点了一顶帐篷道:“我住这顶吧。” 赵六郎几个也默默的没说话,去挑帐篷去了。 白善和白二郎还是第一次住帐篷,心里还是有些雀跃的,所以把锅甩出去后便也高兴的去挑选帐篷了。 等他们安顿下来,唐县令便对他们点了点头道:“钦天监说现在还不是最热的时候,现在还只是头伏,再过一旬就是中伏了,到时候更热,且空气潮湿,难受得很,所以这药材最好在之前就收好。” 他笑道:“京城的黎民百姓还等着你们的药材解暑呢。” 白善带头应下。 唐县令就给他们留了两个衙役帮忙和领路,没办法,白善和白二郎还罢,其他人,他怕他们会把他的治下弄乱。 他们做完了这件事倒是拍拍屁股走了,他可是一县父母官,得管好治下的。 唐县令又暗示了这六个学弟一番,让他们悠着点儿做事,要是在他的治下惹祸,他可是不留情面的。 等人一走,白善立即带着几人去找派来与他们协助的官吏,几人商量了一下,第二天白善便到地里揪了一把积雪草,然后拿去给村民们做范本…… 殷或他们见他走在路上便蹲下去扯了一把草,然后就拿让人拿到各乡各里去宣告,几人这才反应过来,惊奇不已,“这就是药草?” 白善点头,“不错。” 赵六郎就忍不住道:“如此随处可见,广而告之让百姓自己扯了回去熬煮就是,何需我们费劲儿的收购再赈灾?” 白善道:“因为只是宣告,他们不会煮的,不过今年过后,以后的三伏天他们应该就知道怎么弄了。” 第1590章 黑了 宣告这样的事自然不是他们这些贵公子去做的,实际上,王朝的统治一直是一层套一层,所以政令才能够用很少的人便传下去。 在别的地方,政令或许有所延迟,但在京城,因为就在天子脚下,所以政令还是挺通达的。 太子的折子前脚过了中书省和门下省的坎,后脚就作为政令发了下去,殷礼则传达给京城的两县县令,不到一天的时间,京城两县的县令就把底下的里长都叫来将话传了下去。 不过太医院指定的药材,别说乡民们不认识,就是县衙中的许多官吏那都是不认识的。 说是要拔药草自己晾晒,天知道那药材长什么样? 听大人们的意思是随处可见,可什么药材是随处可见的? 所以里长们离开县衙后虽然找了各村的村长传达了意思,但还真没多少人将这事放在心上。 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们今天刚找了各村的村长来说一声,下响便有人拿着一把野草来找他们了。 他们看着这随处可见的野草,迟疑的问道:“这是药?这不是破铜钱吗?平日里被割了手嚼吧嚼吧敷在伤口上止血的。” 前来送样品的吏员被堵了一下后道:“你管那么多呢,反正是药就行,让村里的人照着这样子找,然后晾晒。” “这……” 跟着来看情况的白善立即道:“老丈,这药材我们不白要,而是花钱买的。” 他温和的道:“五文钱一斤,现在太阳这么好,晾晒上两天或三天便差不多了。到时候这批药材是要重新发下来给百姓抗暑热的。” 村长们有些不解,“这收上去,又再卖给我们?” “不是卖的,是免费送的。”白善道:“今年暑气太重,京城因为中暑而死的人到今天已经有九个人了。” 这件事情村长们也知道,因为老早里长就叮嘱,让他们避开午时到申时这个时间段的劳作。 可是…… 这破铜钱真有用? 不管心内怎么怀疑,反正他们最后还是去拔草了。 今年的收成很不好,夏收只有往年的一半,如今天热成这样,眼见着秋收更惨,哪怕一斤只有五文钱,那也是钱不是? 而这时,除草已经是没用了,水是轮流浇灌的,你就是想天天去浇水,那也没那么多水给你们浇呀。 于是不少人开始拿着这些贵公子给的样品去拔草,有的甚至不用,只要直接说是破铜钱,自有知道的大人带他们去拔。 白善将他们的人分成了两组,让封宗平带着人去负责万年县那边,他们则留在长安县这边。 他们的工作并不多,就巡视一下,确认户部拨下来收购药草的钱按量的发到了采药人的手中,再统计好数据,监督人将药草送回太医院,由太医院挑选、最后再晾晒分好重量就行…… 等各地准备好一定量的药草,白善他们又将经过太医院挑选的药草分发下去,县到里,再从里到坊或到村,他们依旧更多的是做数据统计和监督工作。 但偶尔地方官吏忙不过来,白善他们也会伸出手帮忙,所以从收购药草再到发放药草,等把这一次赈济做完,几个人都黑了一圈。 就是一直呆在帐篷或屋里做账目的殷或都晒黑了一点儿,更别说戴着一顶斗笠就四处跑的人了。 回城的路上,赵六郎不断的从袖子里掏出一把小铜镜,忧伤得不行,“好像比昨日更黑了。” 白善闻言扭头认真的看了看他,点头道:“是又黑了一点儿,你是不是没戴斗笠?” 赵六郎憋屈道:“戴了,但似乎用处不大。” 白善道:“还是有用处的,你看刘焕就知道了。” 赵六郎就扭头去看骑马走在一边的刘焕,瞬间心里平衡了。 刘焕:…… 白善冲他伸手,“借我看看。” 赵六郎再度忧伤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把铜镜给他,“我们这是直接回宫吧?” 白善应了一声,骑在马上拿着铜镜,一边仔细的打量自己的脸一边道:“先回去和太子交差,然后就休沐了。” 赵六郎长出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总算是有点儿开心了。 回到东宫,白善和封宗平去给太子交差,而去商州和雍州的人还没回来,听说他们也完成的差不多了,也就这一两天吧。 他们这一次差事都办得不错,因为是太子主办的,因此太子在朝中多少也挽回了一些声誉,加上这段时间庄先生一直在给他开小课,主讲诸侯天子之孝。 虽然太子依旧喜欢找茬,但庄先生从不反驳他的观点,有时候还肯定了一下他那些不好的想法。 用庄先生的话说就是,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每个人有好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 就是他,这一生也做过有失公允的事,但做个好人是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而作为太子,他还应该想着要做一个明君。 只要有此想法,照着这条路走去就是,就是当今在执政的过程中都没少犯错,他也不会要求太子一点儿错不犯,只要有为民之心,只要有为君之志,目前来说就足够了。 庄先生年纪大了,活得越发平和,太子跟他上小课时虽还总忍不住些讥讽,但心境的确也慢慢平和了下来。 他一平和,气质便没有以前显得尖锐,朝中诸臣都看在眼里,嘴上虽不说,心底却是慢慢满意起来。 尤其庄先生还时不时的提醒太子,孩子都喜与父亲学,你要想孩子以后孝顺,那你便也该孝顺一下皇帝和皇后。 所以太子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主动给他爹夹一筷子菜,或是多问几声皇帝的身体情况。 皇帝最近正担心恭王,被太子这么一关怀,也不好意思像以前那样严格,于是也缓和了脸色,再加上有皇后在一旁调和,父子俩的感情竟在这一来一往中亲密了不少。 而恭王被周满带着明达长豫折腾得不轻,在他终于习惯了走路,可以来回走两趟而不再累趴下时,周满便又撺掇着尚姑姑让他跟着她们去爬山。 为此,满宝还修改了过来大明宫的时间,因为她们在研究后发现,还是下午申时过后爬山最爽,太阳没那么大了,清风徐徐,山中林木多,又阴凉,最好不过。 但是,树荫再多还是会被太阳晒到,所以满宝和明达长豫三人也都黑了,她们尚且黑了,更不要说每天一早还要再走一趟来回的恭王了。 那是直接黑成了黑面包子,本来他是个白面包子的。 第1591章 来信 整整十八天,恭王每天都在又累又饿中度过,因为总是吃不饱,所以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朝中和宫里的事儿。 等他终于等到周满又要休沐出宫,终于可以稍微缓一口气时,太子的风评已经好了许多。 朝臣们自然不知道庄先生上课的内容,因为庄先生给太子说的那些话颇有些大逆不道,所以吴公公一直牢牢的把住门窗。 后来则是太子有意的让吴公公看管住门窗。 崇文馆毕竟还是在东宫里,那里又是教学的地方,虽然人多眼杂,但还真没几人会特意冒险去窥视庄先生给太子授课。 因为不值当。 庄洵无权无势,品阶也不高,他就是完全的站在太子身边又能给太子带来多少利益呢? 相比之下,魏知这几个大臣过来给太子授课时显然更值得关注。 因为他们只要跟太子走得近一点儿,那他们还能参一把他们结党营私,当然了,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抓到这个把柄。 这些人中,有不死心的恭王一派,也有非常讨厌魏知、老唐大人、李尚书等人的人,反正大家日常都是脸上笑眯眯,心里是怎么样谁也不知道。 白善他们完美交差,和满宝一碰面,发现彼此都黑了,立即大乐起来。 白善很好奇的问她,“你怎么也黑了?” 满宝道:“我每天都去看恭王爬山,趁机挖了好多的植物,虽有树荫,但也晒得很,所以就黑了。”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乐道:“但我觉得你比我黑。” 白善道:“我们晒的太阳比你多,你还有润胭脂擦着,当然比我白了。” 俩人边说着边往宫外去,太子体谅他们久不回家,因此特许他们提前一晚出宫。 满宝也不管自己在不在其中,一从大明宫回来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收拾了东西也要出宫。 她跟在他们七个人的屁股后面,竟然也混出宫去了,因为他们常在一起进出,看守宫门的禁军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实在是第二天就是休沐了。 满宝边说话边牵着马和白善他们出宫,一走出宫门,她便忍不住要回头看一眼,白善就扯了她一下道:“快走吧。” 满宝这才赶忙跳上马,跟着白善白二郎跑了。 殷或依旧坐的马车,三人跑到殷或的车旁还和他打招呼,“你要是在家里无聊就来找我们玩呀。” 殷或觉得他这两日可能不太想出门,而是会想在家里躺着休息。 白善三人越过他快马出了皇城,然后往崇远坊去了。 一回到家,发现大吉他们已经在等着了,方氏没想到满宝也跟着回来了,立即高兴的迎出来,“小姑,你快来,家里来信了。” 满宝立即丢下马跑上前去,“信呢?” 一旁的白大郎默默的道:“在我这儿呢。” 大家这才看到站在一旁的白大郎,立即问道:“先生呢?” 白大郎:“……姜先生得了一个小孙子,一时高兴,就拉着先生喝酒去了,刚让人传了话回来,先生晚上怕是要歇在姜家。” 满宝的注意力这才回到信上,忙问道:“我家的信上说什么了?” 白大郎就指了一旁的护卫道:“看到没,刚到的,信还热乎着呢,没来得及拆。” 于是他把手里的两封信分了一封给满宝,自己拆了自家的。 白善却没有,他家里人都在京城呢。 满宝和白大郎同步拆信,不一会儿就惊叫起来,“天啊,我爹娘要来京城了!” 白善和白二郎都吓了一跳,一个跑到满宝身边去看信,一个凑到白大郎的身前看信。 俩人一目十行的扫过,同时白大郎和满宝也紧张的瞪大眼睛再次从头看起,确认过后觉得身心都被震住了。 震惊过后,满宝是欢悦,恨不得跳起来欢呼一声,“我爹娘要来啦!大哥大嫂也要跟着来!” 白大郎却忍不住和白二郎对视一眼,兄弟俩都有些心颤颤,不太敢往深处想。 白二郎也很快缓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后同情的看着他大哥,“大哥,爹的信上说,这次上来主要是为了你的婚事,这一次他们把新娘子也接来了。” 白大郎给白二郎分担了一点儿压力,道:“也不全是吧,爹还说了,知道你进了崇文馆,特别高兴,因此也要上京来看你,怕是还要督促你呢。” 白善却是和满宝一样高兴,他也挺喜欢老周头的,当然了,他最喜欢周大嫂。 方氏等人也惊了一下,然后立即凑上前去,不过她们认识的字不多,这才想着让白大郎帮忙读一读的。 “小姑,信上可有说他们几时到京城,一共有几个人?” 满宝道:“我们家就大哥大嫂带着爹娘出来了,信上说,他们是上京来看我和给六哥娶媳妇的。” 满宝美滋滋的道:“爹一定是知道我当官了,所以特意来看我的。” 方氏觉得也是,想了一下道:“那得把后头那两个院子都收拾出来才行,这样我们家住一个,白老爷家也能单独住一个。” 陆氏道:“草席、被子、柜子这些都得准备起来了。” 方氏道:“对了,还得去告诉立君他们一声,这会儿他们还在饭馆里什么都不知道呢。” 满身疲倦从济世堂回来的立如听到立即道:“我去告诉五叔和二姐他们,小姑,只有大伯和大伯母来了,我爹娘没来吧?” “没有,二哥二嫂和三哥三嫂留家里呢。” 周立如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娘不来也不错。 周立如欢快的跑了出去,找了个家丁驾车就往饭馆去了。 她一走,满宝这才有空研究她爹的信,看着看着发觉不对,“这信是什么时候写的?” 白大郎也发现了不对,一起扭头看向送信的护卫。 护卫终于找到空说话了,他弱弱的道:“大少爷,我到商州的时候病了,所以在商州停留了五天,这信送出来时,老爷说他们第二天就出门的。” 众人:…… 单马单骑和车队的速度自然是不一样的,但相差再多,从罗江县到京城马车也就九天,就算老周头他们年纪大了再慢一点儿,那十一二天也该到了。 几人算了一下时间,惊讶的发现,今儿都是第十一天了。 白善道:“那堂伯他们应该也就这一二天到吧?” 第1592章 到达 这么一想,全家都开始忙碌起来,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听到动静到前面来了。 她见几个孩子或高兴或忧愁的团团转,就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便笑着拦住他们道:“这些事情不用你们管,都连着忙了半月,先休息去吧。” 白二郎一听,立即跑了,白善便也拉着满宝走了,白大郎也想走,结果才转了一个身就被刘老夫人叫住,笑道:“我看信上说,这一次成家的人也上京来了,看来两家是已经议定婚期了,他们人住哪儿,客院怎么布置还得你参详。” 白大郎红着脸应下。 刘氏一边教他怎么安排一边取笑道:“你年纪也不小,合该成亲了的,羞什么呢?” 年龄是到了的,但他回京前计划的是过年时回去成亲的,这突然提前,他心里有点儿紧张。 毕竟是第一次。 刘氏好笑着的看着他,指点他给成家布置客院,顺便还要操心一下隔壁院子的布置。 这一时半会的,方氏和陆氏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布置,刘老夫人就打开了库房,从里面挑了不少东西出来,教她们哪里的窗挂怎样的窗帘,这时节该挂什么帐子…… 方氏和陆氏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讲究,忐忑不已的听着,折腾了半天她们也没能有自己的想法,只刘老夫人让她们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满宝很关心她爹娘的房间,于是沐浴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后就跑来看。正巧周立君也回来了,俩人转了一圈,便接手了。 满宝虽没有特意学过这些,但房屋布置嘛,照着怎么舒服怎么来就对了,于是帐子选的是轻薄,颜色鲜亮的,窗口挂着竹帘子,这样白天可以拉起来,夜里可以放下…… 周立君则去布置大伯和大伯母的房间去了,她在乔迁过来时,曾和刘氏郑氏学习过这些,虽然只是粗通,但也足够用了。 方氏和陆氏跟在她们身后做帮手,立学和立如几个也都撸了袖子擦洗,加上有下人帮忙,在天黑前总算把房间大致收拾出来了。 方氏松了一口气道:“虽然现在天气热,但还是备着一床薄被放着吧,免得晚上受凉。” 陆氏点头,“今天晚了,明儿再准备吧。” 但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一早,老周头他们就进城来了。 白家的下人没在城门口看到接他们的人,白老爷便干脆直接带着大家往崇远坊去了。 白老爷只在年轻时候来过京城,只隐约记得崇远坊在京城的东北方向。 反正肯定是在内城的,所以先往内城走是不会有错的。 白老爷一路问着到了崇远坊,然后就让下人往前去打听。 老周头自从进了京城后眼睛就很少在眨动了,他趴在窗口那里往外看,一路从繁华的外城坊市到宽敞人多的内城,再转到道路宽阔,有些肃静的崇远坊来,半响都没回过神来。 坐在老周头边上的周大郎也看得目不转睛,半响后道:“爹,京城人可真多呀。” 老周头点头,“东西也多,才一路走过来,好些东西都没见过呢。” 父子两个慨叹不已,老周头带着三分自豪道:“我们家满宝越发厉害了,都当了五品官了呢,不仅是我们村,也是我们镇,甚至是我们县的头一份呢。” 周大郎就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道:“爹,这话您都说了百八十遍了,娘说了,这京城和我们村不一样,不让您在外头说这些话。” “我这是在外头说的吗?我明明是跟你说的。”要让老周头不说话,那是浑身不舒服,但他又胆小,惧怕外面的人,哪怕是对着白老爷,他最多也是点一下,他家闺女现在当官了,他家未来女婿现在还陪太子读书呢。 当然了,白老爷也有一个儿子在陪太子读书,所以老周头总能和白老爷找到共同话题。 但白老爷在吹嘘的同时还是忍不住会担心,他不像老周头。 老周头是单纯的高兴,以为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根本不知道,太子也有可能做不成皇帝。 到时候牵连的人可就多了。 所以白老爷是一边高兴一边忧心,老周一家四口却是一路高兴的上京来的。 老周头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车外的那高墙看,白家派出去的下人跑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串的人。 “娘——” 满宝隔着老远就叫了,车里的老周头听到满宝的声音,立即探出脑袋往前看,正好看到远远跑来的满宝等人,他立即高兴的应了一声,“哎,满宝,爹在这儿呢!” 钱氏落后了一步,但也趴在窗口那里笑着应了一声。 跑到车前的满宝看到她爹也高兴的挥手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冲着后面她娘坐的马车就去了。 老周头:…… 不过后面立学几个也立即跑了过来,纷纷叫道:“爷爷,您一路上累了吧?” “爷爷,您看,这就是我们的家。” 马车到了侧门,老周头被扶下来时一脸的惊讶,他仰着脑袋去看这高高的围墙,再侧头去看那沿着巷道往下看不到尽头的围墙,手指有点儿抖,“这,这一路下去……” “都是我们家的,”立学扶着爷爷的胳膊,笑眯眯的道:“爷爷,里头还更大呢,走,我们带您进去看。” 老周头就被他们扶着进门,刘氏和郑氏带着一群人等在门内,一见到老周头便笑着打了声招呼,“亲家一路劳顿了……” 满宝也扶着钱氏的手进门了,刘氏目光和钱氏对上,俩人都是一笑,然后手就搭在了一起,小钱氏则和郑氏打了招呼后走在一块儿。 一群人堵在门口,钱氏问满宝,“我听你二哥念信,说你们这宅子很大,还有很多空余的院子?” 满宝点头。 “白老爷的亲家也来了,这次是打着结亲的主意来的,你是主人家,快去把新娘子请进来,别让他们不好意思。” 一旁的白善给老周头和钱氏行过礼后道:“我和你一块儿去。” 成长史当然不会亲自来的,他还得办公呢,所以来给成二小姐送嫁的是成大郎和成大嫂,以及他们的母亲成太太。 白善和满宝迎出去,和白老爷白大郎等人一起将他们送到了客院,安排好后才离开。 第1593章 开心 人实在是太多了,等大家各自领了自家的家人和客人离开后,满宝这才拉着她娘和大嫂去正院看她的房间。 老周头自然也跟着了,老周家人全都呼啦啦的跟上,白善稀里糊涂的也跟在后面走。 郑氏想要拉住他,刘氏就按住她的手笑道:“不急,我们先去看过成家二小姐,让他随他们去吧。” 郑氏就颇有一种儿大不中留的感觉。 满宝的正院可比村里老周家的青砖大瓦房还要大,院子里有两棵大树,树下摆着桌椅,就是这么热的时候,树荫下面也有些凉快。 老周头问,“这么大的院子就你们三个小姑娘住?” 满宝点头,指了正院骄傲的道:“爹,那就是我的房间,您去看,特别的开阔,我劈出一半来做了小书房,还有榻靠窗放着喝茶呢。” 说罢,拉了爹娘就进去看。 几人推门进去,见里头是个堂屋的摆设,当中放了桌椅,但那桌椅颜色好,加上屋角架子上摆了瓶子,瓶子里插着画,屋子显得很鲜亮。 而左边是一个很巨大的架子,架子上摆了很多东西,老周头看着有金有银,还有玉,更有各种瓷器,一眼看过去,老周头就呆了。 满宝道:“这是多宝架,这上头的东西都是太子太子妃送我的。” 老周头伸手拿过一个金灿灿的弥勒佛,摸了又摸问,“太子和太子妃对你那么好呀?” 钱氏也惊得半响说不出话来,伸手摸了摸架子上的东西。 满宝道:“爹,那个金子的不贵,这个才贵呢。” 她搬了凳子过来踩上去,将倒数第二格的白玉送子观音拿了下来给她爹看,“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太子会送我送子观音,但这个更贵,这一个能抵您手里十个金的呢。” 老周头立即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儿,这玉的不经砸,你放那么高干嘛?” “这样摆着好看,而且这架子稳当着呢,不会摔的。”满宝又踩着凳子,在老周头心惊胆战的目光中摆了上去。 看完了外室,满宝还让他们看了一眼内室。 内室有一个单独的窗户,也敞亮得很,里头的帐子是嫩黄色的,里头也有两个单独的架子,上面放着瓶子,其中一个大肚瓶,就算是不插花放在那里也很好看。 而且这屋子做得比他们家的高,也宽,屋里很是亮堂。 钱氏看得很满意,问满宝:“这是谁给你布置的?” 满宝歪着脑袋想了想后道:“是郑姨布置的。” 钱氏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起来,心情很愉悦,“去看看你说的小书房。” 小书房是用书架和屏风隔开的,转进去,里面靠窗放着一张榻,不远处则摆着书桌和椅子,这里也很敞亮,钱氏满意不已,看着满宝笑道:“我们家满宝已经长大到可以当家做主了。” 满宝不好意思的低头羞涩笑。 老周头则在转了一圈后道:“那么大的院子只住你们姑侄三个多浪费呀,我和你娘就不去那什么什么院子了,也住在这边。” 满宝道:“爹,你要住我的正房吗?” 老周头摇头,“你这房间我住不惯,又是书房,又是各种架子的,万一碰倒了怎么办?我看那西厢的房间就不错,我和你娘选一间住下就行。” “那不行,”满宝道:“晒得很,下午的时候西厢的房子就跟蒸笼似的,您没看立君她们都住的东厢吗?” 周立君和周立如连连点头。 满宝就拉着她爹去看给他们准备的房间,“你们的院子就在主院的旁边,房间是我特地布置的,爹,你先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咱再换地方。” 反正家里空余的房间还有很多,不愁没地方住。 几人就跟着她转到那个院子里,的确离正院不是很远,出了正院再转过一个月亮门就到了,路上还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院子里还有活水流过,有一座假山在潺潺的流着水。 水并不是很深,且只有一个跨步那么宽,水里有青苔和水草,上面放着石板做路,在院子里饶了大半圈后从东厢的一个屋角里出去。 老周头好奇的跟随水流往前去,在屋角那里转悠了一圈问,“水上哪儿去了?” 满宝立即举手,“我知道,它走石下往园子里去了。” 周立学忍不住乐,“爷爷,你怎么跟小姑一样啊,当初小姑看到这院子里有水,也是跟着水跑了半天,非要弄清楚它从哪里来的,又到哪儿去了,后来还是请教看守这宅子的人才知道的。” 小钱氏却能感觉到这院子比正院还要凉,或许是有水的原因? 她一下就喜欢上了,于是扯了扯婆婆的袖子,钱氏也很喜欢这院子,北方太晒太热了,又干,一点儿也不像罗江县,倒是这院子看着还舒服些,于是她对老周头道:“就住这儿吧,离满宝也不远。” 老周头心底也喜欢,于是没说话。 满宝就拉着她爹进屋去看布置,这可是她亲手布置的,真是哪儿哪儿都布置在她爹娘的心坎上了,最要紧的便是敞亮二字。 老周头看着喜欢,终于点头,“行,就住这儿吧。” 周大郎和小钱氏也很喜欢这个房间,一旁的周立君就拉着大伯母去看他们的房间。 就在同一个院子里,住在东厢,那样凉快些,选了光线最好的一间。 老周头满意了,确定了住的地方,大家这才去前院把老周家的东西都搬了过来。 他们带得最多的便是吃的,小钱氏做的各种吃的。 满宝闻到了坛子菜的味道,忍不住蹲在坛子前咽口水,方氏等人也觉得肚子饿了。 老周头看着心疼不已,左右看了看后问,“老六呢,他怎么不回来做饭?” 方氏回神,立即道:“爹,小叔在饭馆掌厨呢,家里一般是我和五弟妹一起做饭的。” 说起这个方氏想起来了,连忙和陆氏道:“还没告诉五叔他们公爹到了呢。” 陆氏反应过来,立即道:“我这就去叫他们回来。” 钱氏已经知道他们刚收到信儿,而且赶路不一定,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的京城,自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便等着他们到,于是道:“不忙,这会儿快到用午饭的时候了,正是饭馆忙的时候,等下响再去叫也一样的。” 第1594章 参观一 老周头这才想起几个儿子来,左右看了看后问道:“老六和老五在饭馆,那老四上哪儿去了?” 方氏便看向满宝。 满宝道:“四哥做生意去了,他去商州进了瓷器送去夏州,然后跟着他几个朋友去草原上收药材去了。” “家里不就有药材吗?”老周头嘟囔道:“草原,那是胡人的地盘吧,也太危险了。” 满宝道:“爹你就放心吧,皇帝早就收服了回纥等部,草原上现在都认陛下为天可汗。” “在中原里走商都有可能被山匪抢掠,草原上还能比中原更安全?”老周头也不傻,虽然他见识少,但也是历经两朝,看过兵祸乱世的。 只不过他们罗江县太穷,七里村太偏,当时打仗暂时波及不到他们那里而已。 但他年轻时候可是见过不少逃难到他们县的灾民的,听说草原上的胡人都爱吃人肉,还管他们汉人叫两脚羊呢。 一想到这个,老周头便一抖,道:“赶紧给你四哥写信,让他马上回来,宁愿生意少做一点儿也不能拿命去赌。” 一旁的周立学忍不住道:“爷爷,四叔把我们家的本钱全带走了,还有小姑得的那些绸缎布匹,这要是做到一半不做了,会亏死的。” “怎么会亏?不去草原做生意,卖给别人就是,反正是白得的赏赐,卖得一文赚一文,卖得一两赚一两,”老周头一脸肉痛的道:“虽然心痛,但总比没命好。” 满宝想了想,觉得她爹说得对,草原的确比中原危险,于是点头,“可是爹,我不知道四哥这会儿在哪儿呀,就是写了信也没处送去。” “他就没说他去哪儿?” “说是和秃发部的人走了,可他们去不去秃发部就不一定了,而且草原上的人逐草而居,现在正是水草丰美,放羊牧牛的好时候,他们可不会一直停在某一处,那边又没有驿站,信怎么寄?” 老周头的关注点却偏了,惊奇的问道:“怎么还有个部落叫秃发部?那是不是还有多发部?” 满宝:…… 白善忍不住解释道:“周伯,秃发部原先是河西鲜卑的一支,拓跋氏,十六国乱世的时候,拓跋氏的首领长子叫拓跋匹孤,他爹没让他即位,拓跋匹孤一气之下就率领愿意跟随他的部众离开了部落,传说因为他的儿子是在棉被中出生的,而鲜卑语称棉被为‘秃发’,他爹给他改姓为秃发,叫秃发寿阗,所以他们那支部落从那以后就叫秃发部了。” 老周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上的头发道:“他们这部落的名字取得不怎么好啊。” 满宝也点头,小声道:“我也觉得取得不好。” 白善:“……你不是见过阿六敦几个吗?他们的头发多着呢。” 老周头就若有所思,“或许这就跟做梦一样的道理,都是反着来的?” 这话,就是满宝都没法认同她爹了,她想了想道:“因为肾好吧,肾好,一般头发都差不到哪儿去。” 这下轮到众人沉默了。 不过老周头年纪虽然大了,却没有头发的烦恼,所以他只讨论了一下就丢开了,反着他头发多得很,谁秃头谁就忧心吧。 钱氏这才找到机会和满宝说话,因为白善也不是外人,她并没有避讳她,“白老爷和成家是客人,你们把他们安排在哪儿了?” “就在后面一个院子里,”满宝道:“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呢,白老爷去和白善他们住一个院子,后头那院子就给成家人住,很宽敞,够住的了。不过他们带了好多东西,恐怕得腾一间房做库房才行。” 钱氏笑道:“那是成二小姐的嫁妆,来的路上,成家说要到外面租个院子住下,我当时也没看过你的宅子,没敢留他们,既然有空余的院子,那一会儿娘和你到后头去,将成家人留下,干脆就在这里备嫁出嫁就是了,我们家也沾一沾他们的喜气。” “咦,成二小姐从这里出嫁,那白大哥在哪儿迎亲?” 白善也好奇。 钱氏笑道:“来的路上白老爷就打算好了,在京城买个宅子,若是一时买不到合适的,就借用白善家的房子用一用,到底是长子娶媳,总要办得漂亮些。” 一片的老周头补充道:“那是因为白老爷不差钱。” 然后他抬头看了看他们家的房子后乐道:“我们家虽然差钱,但我们家不差房子,哈哈哈哈……” 老周家人都跟着傻乐,连白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满宝是不太介意这种事的,反正家里房子多,每一个院子都有单独的厨房,他们想住就住呗,她还是很好客的。 不过在此之前,她得带着她爹娘把他们家全都转一遍才行。 方氏几个没有跟着,而是拉着周立君和周立如,拖着周立学和周立固去收拾东西。 他们从前院搬过来的东西大部分还放在院子里没有放好呢。 满宝便顺着带他们去看周立学他们住的院子,看到还有这么多房间空余着,老周头直呼心痛,“这也太浪费了,老四他们住哪儿?” “四哥他们住前面。”侧门进来的第一个院子,重在开阔,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兄弟三个都住在这儿,比在老周家那会儿还宽敞呢,还有预留出来给孩子们的房间。 等孩子再大一些,这里要是住不下了,直接把孩子往后头周立学他们住的院子里一丢就可以了。 看完了西一侧的院子,满宝又带着他们往东一侧去。 其实东一侧的风景更好,因为这边本就是书房、客院和花园为主,不像西一侧,一看就是给家里人住的,房屋修建得很好,景致也不错,但花花草草什么的到底少了一些。 但老周头一点儿也不在意这点儿,看到方氏他们把自个住的院子的空地开出来种了菜蔬,还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这么好的地放着可惜了。” 满宝道:“爹,花草也很贵的。” “能卖出去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除了名贵花和适合簪花的花外,其他的要卖就只能晒干了卖给药铺了。” 第1595章 参观二(给书友“永不放弃”的打赏加更一) 老周头:“那不就行了,你四嫂她们也不是精细人,恐怕照顾不了那些花草,没得浪费了花草还浪费了地,还不如种菜呢。” 满宝无话可说了,老周头就一路指指点点道:“瞧这土,都快成黑色的了,可见养得好,这里头种的都是什么?”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建兰,不过好像不太合适在这儿种。” “瞧着都快死了,当然不合适了,拔了,种上葱吧,葱花也挺好看的,还能吃,”老周头道:“回头你大嫂要给你下面,随手一揪就是一把葱花,顶新鲜的,好吃。” 正想拒绝的满宝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点头答应了。 “这块地也不错,开阔,你不是喜欢吃果子吗?回头爹给你找棵果树种上怎么样?” 满宝问,“种什么果树?” 一旁的白善插嘴道:“种枣树吧,你不是喜欢吃青枣吗?” 满宝道:“那我喜欢的可就多了,我还喜欢吃梨,吃枇杷,吃核桃,吃栗子……” 老周头看了眼前面一溜儿的花坛,大手一挥道:“都种!” 他豪情万丈,等终于走到花园子的时候,老周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钱氏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夫妻俩忍不住喃喃道:“这么大一块儿地,还有什么是不能种的?” 小钱氏也一脸恍惚的跟着公婆进园子,转了半圈后到了湖边,她看着不知哪儿潺潺流过来的小溪,水从她脚下的青石板过,然后汇聚到湖边,她问:“这,这么大的地方都是我们家的?” 满宝骄傲的挺足了胸膛,努力憋着笑的点头。 小钱氏慨叹,“这得多少钱啊。” 周大郎点头,喃喃道:“一定老多钱了。” 老周头和钱氏这才回神,连忙拉住满宝道:“你信上说,这宅子是谁送的来着?” “太子。” 老周头就松了一口气,扭头和钱氏道:“那应该是真的了,毕竟这整个天下将来都是太子的呢,送满宝一个宅子没什么的。”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儿飘,整个人晕乎乎的,似乎站的地都是软乎乎的了。 满宝觉得她爹的神情不太对,忍不住伸手扶了他一把,问道:“爹,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老周头呆呆的低头看着满宝,无意识的道:“我高兴的,高兴得整个人都轻了……” 话还没说完,他就眼睛一翻,软软的倒下了,一旁的白善连忙伸手拉住他的另一边。 周大郎这才回神,连忙上前半抱住他爹。 满宝吓了一跳,连忙去摸她爹的脉,又去看他的舌头和眼睛,半响后有些纠结的道:“爹好像是中暑了。” 白善忍不住看了一眼满宝,她看病可不会用“好像”这二字,而且中暑不是很好看出来吗? 满宝指点着大家把老周头抬到了正院,没办法,这儿离正院最近。 满宝取了针来给老周头扎了两下他就醒了。 他睁开眼睛,人还有点儿恍惚,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爹,你激动得晕了,”满宝趴在他耳边小声的道:“不过我跟人说你是中暑的。” 老周头脸红,但还是给了他闺女一个赞许的眼神。 满宝直起腰来,摸了摸她爹的额头道:“都怪京城太热了。” 钱氏心底是有些怀疑的,虽然罗江县少有这么热的时候,但并不是没有,那时候他们还下地干活儿呢,不也没什么事吗? 怎么到了这儿逛个园子却晕了? 钱氏忧心老周头是不是年纪大生病了,于是拉着满宝悄悄问起来。 满宝想了想后道:“爹年轻时吃太多苦了,身体是不太好,正好,这次既来了京城,那就好好的调理一下。” 于是满宝跑回去仔细的给老周头把脉,立即就给他下了方子,老周头这会儿头不怎么晕了,爬起来看见,忍不住道:“我这不是没事了吗?多喝点儿水就行了,这么多药得费多少钱呀。” 满宝道:“爹,你先吃两副药,回头我给大嫂写药膳方子,以后你们可以吃点儿药膳调理。” 她道:“是药三分毒,但食材也可做药,药也能做食材,药膳起效虽慢,却也少毒,正好合适一般人调理身体。” 老周头问:“花钱多吗?” 满宝想也不想便摇头,“就是些食材,比如我们家种的山药就可以常吃,调养脾胃的。” 老周头一听,这才不再心疼。 满宝写好了药方,直接就给周立如,让她去库房里抓药。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问,“三丫跟你学医术学得怎么样了?” 满宝道:“现在还在认药材呢,不过大多都认下了,现在都可以在柜台上和药童们一起抓药了。” 老周头眼睛一亮,忍不住和钱氏道:“也真是奇怪了,怎么我们家的孩子都是闺女聪明呢?” 满宝笑呵呵的道:“因为像我娘。” 老周头看了一眼钱氏,倒是没反驳,不过却和满宝道:“你像你亲爹,他就特别聪明,听说你外祖家当年就是看中你爹特别聪明才把你娘许给他的。” 所以满宝可不是像娘。 钱氏横了老周头一眼,不想他连这个都争。 她和满宝笑道:“这宅子很好,你既收了太子的好处,可得好好的给太子治病,我们是知恩图报的人,知道吗?” 这宅子是太子知恩图报给她的。 不过满宝没分辨这一点儿,或许太子还没当家,所以不知财迷油盐贵,赏赐起来比皇帝大方多了。 满宝的确更喜欢给太子看病,而不是给皇帝。 见满宝乖巧的应下了,钱氏便满意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道:“你去厨房看看吧,我在这儿陪你爹坐一会儿,看饭菜好了没有,下响我们去看看成二小姐,晚食大家还是一块儿吃顿饭才好。” 小钱氏就和满宝一块儿去。 正巧方氏他们才把饭煮好,菜切好,正要下锅呢。 钱氏便洗了手接过铲子,满宝兴冲冲的给她烧火,顺道和她说话,“大嫂,你来了,家里的饭馆谁管着呢?” “大丫暂时管着呢,她也学了不少手艺去了,虽然比不上你六哥,但应付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钱氏道:“主要我和你大哥不放心爹娘两个人上京来,所以就跟着一起了。” 第1596章 冲天之势 满宝觉得很奇怪,“爹和娘竟然愿意来京城!” 不说她娘,就是她爹,那是绝对不会想着出远门的,他害怕出远门。 “白老爷和村里人一起劝说的爹。”小钱氏忍不住笑道:“你写的信一回到家,爹高兴的两个晚上没怎么睡觉,还跑去给小叔和小婶上香,这一下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 她道:“爹太高兴了,说的话一时有些过,村里有人不服气,就起哄让他来京城看你,也看看京城是什么样子的。” “正巧白老爷想娶长媳了,正和成家商量着上京城成亲呢,就和村里人一起鼓动爹,爹当时经不住劝,当场就应下来了,”小钱氏压低了声音和满宝说悄悄话,“其实,公爹当时一应下就后悔了,生怕上京后给你惹麻烦,而且京城距离我们七里村实在太远了,爹最远到过的地方还是益州城呢。” “但白老爷隔天就亲自上门招呼着收行李,爹装病都没用,娘想着,老六在京城成亲,毕竟是最后一个小儿子,已经比别的孩子弱了点儿,总不能父母也不到场,干脆就一块儿来京城给老六办婚事就是。”小钱氏道:“这样老六脸上也有光,也看看你。” 她叹息道:“你现在是官儿了,必定比以前更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乡呢。” 满宝道:“只要一有空我就回去。” 小钱氏就嗔道:“这京城离我们村远着呢,来回就得小二十天,你现在当官儿了,得做事,可别跟以前一样总想着玩儿……” 满宝被训了一顿,笑嘻嘻的应下了。 “那嫂子,这次你们可以待多长时间呀?” 小钱氏想了想后道:“还不一定呢,不过总要老六的婚事完了才走。” 周六郎的婚期定在了九月初八,还有一个来月的时间才到呢。 小钱氏一边炒菜,一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不过北方的确比我们罗江县要热很多,我们的车队一开始走得挺快的,到了梁州后就慢了下来,午正到申时的时候我们都不敢行车。” 满宝道:“去年并没有那么热的,今年北方一带异常干旱,我还担心家里的情况呢。” 小钱氏就笑道:“今年家里的雨水虽少些,但也还算好,尚且够不着干旱,我们上京前夏收都收好了,只还有秋收,你二哥他们在家就能干,到时候再请些人帮忙就行。” 现在老周家在家的人少,而田地多,所以也习惯了请短工。 连一般的村民都看出了老周家在逐渐走向繁华,更别说白老爷了。 他私底下和白老太太白太太道:“怕是用不着两代,周家就要赶上我们白家了。” 白老太太道:“何至于,我们白家虽是旁支,但好歹出身世家,有几百年的积累在这儿呢。” 白老爷道:“他们家的孩子太多了,每一辈只要有一两个出息的,其他又不偷奸耍滑,您就看着吧,用不着两代,就能赶上我们白家了。” 他叹气道:“您看看二郎现在和大郎,往前看十年,或者往前看五年,谁能看得出二郎比大郎还有出息些?” 白老太太和白太太不说话了。 成家为什么愿意婚期提前,还不是因为京城传来消息,二郎进了崇文馆读书。 进崇文馆就相当于做了太子伴读,将来他只要不是跟着太子造反,那必定前途无量。 而作为他的嫡兄,也在国子监念书的白大郎也必定不会差到哪儿去,所以白老爷只是试探性的一提,成家就答应了将婚期提前,并且愿意送嫁到京城。 当然了,白老爷也因此答应给小两口在京城买个宅子,这样也自在些,又没有公婆束缚,将来白大郎要是考官出仕了在京城也有的住。 在来前,白老爷已经做了一些心理准备,可真正到了京城周宅,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周满。 说是只有三进的房子,但这是一般的三进吗? 白老爷还没来得及走完全部呢,但只从西侧过主院再到东侧他们住的院子,他就知道小不了,何况他们住的院子背后就是那么大一个园子。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婶娘也会住在周宅了。 白老爷叹息了一声,问两个儿子,“怎么不见庄先生?” “现实昨晚吃喜酒去了,今儿应该会回来。” 白老爷点头,思考半天,还是叹息道:“大郎啊,在崇远坊给你买宅子是不可能了,我打算在常青巷里找一找,看能不能给你买个一进或两进的小宅子,你成亲了就住过去。” 白大郎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他看向弟弟,“二郎呢?” 白二郎一脸懵的抬起头,“干我什么事?” 白老爷就拍了一下他脑袋,然后和白大郎道:“二郎跟随在庄先生身边久了,他又调皮,还是让他在这儿住着,也有他先生和师兄师姐看管。你就安心和你媳妇过日子。” 白大郎便点了点头。 白二郎张了张嘴,他也没想去和大哥住好不好,相比总是不在一处的大哥,他还是和白善周满更熟一些。 白大郎就扭捏了一下问:“爹,那婚期定在了……” “我们去算过日子了,八月二十二的日子最好。” 白大郎愣了一下后道:“那不到一个月了,又要买房子,又要布置,来得及吗?” “我已经托你堂祖母帮忙找宅子了,过两天要是还找不到,那就暂时借用他们家在二柳巷的宅子,等往后找到了房子收拾好了再搬过去。” 白老爷敢和成家定这个日子,自然是有成算的。 他道:“现在紧要的是成家要住哪儿,先前他们家计划着上京后租个院子,或是包个客栈住下,但这住在外头到底有些不方便……” 白二郎一边吃奶酪,一边道:“那就住这儿呗,反正有空院子。” 白老爷听了就没好气的道:“这又不是你家,还由得到你做主。” 白二郎不服气的道:“满宝好客,周家人也不差,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怎么不能给未来大嫂住?您等着吧,他们肯定要留客的,您要是愣让成家人走,周家才是真的不好意思呢。” 话音才落下,便有下人来回话道:“二少爷,满小姐说吃过午食后要去客院里看新娘子,问您要不要一起去。” 白二郎就得意的看向他爹。 白老爷:…… 第1597章 留客 老周头吃了午食又喝了药便睡下了,满宝有些犯困,不过还是和母亲嫂子们先去客院里见客人。 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在,白老爷带着白大郎和白二郎到的时候,满宝他们也才到园子里呢,大家热热闹闹的打过招呼,成大郎就请白老爷几人到客厅说话,其他人则和成太太成大嫂一起去了新娘子的房间。 昨天刘老夫人指点白大郎准备房间时就考虑到了,新娘子有可能要在此出嫁,所以给她选的是园子里最宽敞的正房。 钱氏一路与成太太同路,虽不至十分相熟,但也勉强有了些交情,所以一坐下,钱氏就对成太太道:“我听白老爷说,太太还想往外找宅子?” 成太太便笑道:“总不好叨扰周小大人和太太您一家团圆。” 钱氏就笑道:“这是哪儿的话,您也看到了,这宅子宽敞着呢,只要不是太太住着不自在,那就继续住下去,最好呀,新娘子就从这儿出嫁就是。” 钱氏笑道:“我是个乡下人,成太太不嫌弃我说话糙就好,我们家满宝能有今日,全赖庄先生教导,而庄先生当年是白老爷请来的先生,白家的二少爷和我们家满宝成了师姐弟,大少爷曾经也在庄先生膝下读书的,算起来,他们都有师兄妹的情谊。” 一旁的满宝连连点头。 成太太和成大嫂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有些许意动。 但他们这一路上京,虽然同路,但也就早晚见面问个好,其实并不怎么往来的,这又不熟,进京来借人家家里歇两天脚已经是很不好意思了,再住上近一个月的时间,还从这里出嫁…… 钱氏继续道:“太太来的时候也看到了,白家的大少爷二少爷也一直是住这儿的,算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亲戚呢,将来我这女儿是要嫁到白家的,跟令千金是要做堂妯娌的。” 一直沉默的刘老夫人见成太太一脸的迟疑,便笑了笑,接口道:“成太太,我这亲家母是个好客的,看我那侄子就知道,七里村民风淳朴,好客留客,不然早些年我也不会去那投奔他去。所以我这亲家母是真心想留您的。” 成太太就尴尬的笑道:“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也太打扰周太太了。” 钱氏笑道:“不打扰,不打扰,您能留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新娘子若能从我家出嫁,那也是我们家沾了喜气。” 见成太太还迟疑着不应,但脸上又满是意动,刘老夫人便对钱氏笑了笑,钱氏就起身拉了满宝进内室去见新娘子去。 等人进去了,刘老夫人才拉住成太太的手低声道:“成太太,你也知道,我家和侄儿一家亲近,我们三家关系如此,我也不瞒你,这崇远坊是多是世家聚集,您看这左右邻居便知道,二小姐要是能从这儿出嫁,不仅成家面上有光,白家也面上有光的……” 成太太这才想到这层。 刘老夫人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多半已经愿意了,她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您不用不好意思,我这亲家是真的好客,你看,我们都在这儿住着呢。” 成太太这才松口,笑道:“我这不是怕打扰了周家吗,毕竟人家父母儿女的也是才团圆。” “所以才单独劈出一个院子来给您做客院,”刘老夫人笑道:“这个大郎早想到了,这院子里就有厨房,以后呀,你们要吃什么用什么,和你女婿说,让他给你们买去。” 刘老夫人这话说得漂亮,虽然白大郎还没正式成为她的女婿,但她听着也很开心,一下就笑得合不拢嘴了,“哪里就用他操心这些,让我那大儿子去就好。” 刘老夫人就知道这事算说定了。 成亲之前,成二小姐不能和白大郎见面,所以她自从进了门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出去。 因为是来送嫁,所以她身上穿着水红色的衣裳,脸上的妆容也精致,比上次满宝看见的她漂亮多了。 而且那次是正月,天还冷着,成二小姐穿的还有些厚实,可这会儿,身上的水红披衫很是轻薄,穿在身上称得她的皮肤雪白雪白的,特别的好看。 满宝一下就看住了。 然后她看了看成二小姐的脸、脖子和手,再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些伤心起来,她好像是晒黑了。 小钱氏留意到了满宝的动作,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别看了,才见面的时候我就想问了,怎么才半年不见,你和善少爷和二少爷就黑那么多了?” 明明白大郎还是那样子的。 满宝嘟了嘟嘴道:“京城的太阳太毒了。” 钱氏听到她的嘟囔声回头看了她一眼,拉着她去和新娘子见面。 他们两个是见过面的,上次见面,周满还披着一件狐裘呢,衬得小脸雪白,那时候成二小姐心底还特别羡慕呢。 没想到再见,俩人却换了一个个儿。 成二小姐和满宝的目光对上,成二小姐沉默了一下后总算搜肠刮肚的想到了一个夸奖她的开头语,“周妹妹好像比上次见的高了一些。” 满宝眼睛蹭的一下亮起来,瞬间把黑了白的问题丢到脑后,眼睛闪闪发亮的盯着成二小姐问,“真的吗?” 成二小姐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满宝的个头,点头道:“真的,是比正月那会儿见的高了好些。” 满宝瞬间高兴起来,坐在成二小姐身边和小钱氏道:“大嫂,看来这半年我还是有长进的嘛。” 小钱氏就笑骂道:“从没听过有人这么夸自己的,羞也不羞。” 钱氏笑道:“竟不知道你们见过,来,这是我四儿媳妇,这是我五儿媳妇,成二小姐没见过吧?” 方氏和陆氏上前,成二小姐连忙起身与她们见礼。 钱氏等她们见过了才指着站在后面的两个孙女道:“这是我二孙女,叫立君,这是我三孙女,叫立如,二小姐以后有什么需要,满宝她几个嫂子要是不在,您就让人去叫我这二孙女,这家里的事儿没有她不能处理的。” 成二小姐笑着客气应下,她刚才也听到了外室的谈话,但此时他们家住不住在这儿还不一定呢。 第1598章 谢恩 成太太被说服后,再面对老周家人时便多自在了两分,也更亲近了两分。 正巧庄先生也回来了,几家便凑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食。 庄先生没想到自己只是外宿了一个晚上,回来就能见到这么多人,多了这么大的变化。 不过历经风浪的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老周头吃了药,这会儿也好很多了。 毕竟,“中暑”嘛,缓过那股劲儿就好了。 他对庄先生非常的尊重和感激,认为没有庄先生,那就没有满宝的今日。 所以晚上吃饭时,说起满宝现在的官品,老周头直接对满宝道:“快给你先生磕个头,要不是你先生,你哪有今日?” 满宝便起身跪下要磕头,庄先生连忙伸手要拉住,却被老周头拉住道:“庄先生,让她磕,这孩子从会说话开始就一直跟着您读书呢,我这个当爹的都没教她什么,都是您教的,她现在当了官儿,这个头说什么也要磕的。” 庄先生一脸的无奈,和白善道:“还不快把满宝扶起来。” 白善看看未来岳父,又看看师父,再一看已经跪下磕了一个头的未来媳妇,到底没伸手,于是他也跟着跪到了满宝身边。 俩人齐齐给庄先生磕头。 白二郎瞪着眼睛站在一旁,迟疑着扭头问他爹,“爹,我要跪吗?” 白老爷觉着有些心塞。 站在后侧的白大郎直接给了他一脚,白二郎往前踉跄了两步,顺势也跪下了。 三人乱七八糟的磕了头,庄先生被老周头拉着,只能受着了,等三人都磕完了才道:“起来吧。” 三人这才笑嘻嘻的起身。 庄先生叹了一口气,扭头和老周头道:“周金兄,满宝能有今日更多的还是靠她自己的本事……” 老周头坚持道:“那她的本事不还是跟您学的吗?” 庄先生便笑道:“我只教了她文章世事,却没教她医术……” 老周头摇头道:“要是没您教她读书认字,她哪里看得懂医书?要是您不教她为人处世,她哪里能跟别人学来这么多医术?” 他道:“虽然我们家满宝是仙子转世,聪明得很,但她这辈子毕竟是凡人,没人教也是不行的。” 一旁的钱氏点头。 白善便悄悄的和满宝咬耳朵,“周伯不提,我都快要忘了你还是仙子转世呢。” 就算是仙子转世也没有他聪明。 满宝颇为哀怨的横了他一眼。 成家的人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惊奇不已,“周小大人是仙子转世?” 这下都不用钱氏说,方氏等人就能把这些年乡里越传越像是真的传说说了一遍。 到最后,成太太看着满宝的目光都变了。 她暗道:怪道那么多太医都看不好太子的病,周满才入京不到一年就让太子妃怀孕了,原来是仙子转世,这是在道尊那里有面子吧? 成太太拉着闺女的手,决定以后让女儿多和她相处相处。反正,白大郎也曾是庄先生的学生,算起来,他们也还是师兄妹呢。 这样一想,两家的关系的确是很亲近啊。 成太太也脸上笑成了花。 庄先生本来还有许多的话说,见话题已经偏到了满宝前世在仙界到底是管什么的上,便闭了嘴巴默默不说了。 白善三人便也悄悄退到了一旁说悄悄话。 白二郎松了一口气,小声抱怨道:“下次你们要磕头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爹刚才看我的眼神里都带了刀子知道吗?” 白善便看向满宝。 满宝将锅推回去,小声道:“我爹让我跪的,本来就是我一个人的事,谁让白善也跪的?” 白善小声道:“先生让我拉着你,你爹又不让,那我到底听谁的?我也就只能跪了。” 他横了一眼白二郎,“是你自己没眼色,你师姐师兄都跪了,你怎么不赶着上来跪?” 白二郎心中憋屈得不行,小声道:“怪我?你们俩不仅是师兄师姐,也是未婚夫妻,我怎么知道我该不该跪?” 白善一想也是,于是道:“那下次我给你打暗号,我要是不看你,你就别跪,我要是看你,你就过来跟着一块儿跪。” 白二郎哼哼着应下了,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屁股道:“我大哥一定是公报私仇。” 他们在这边说着悄悄话,老周头却还在感谢庄先生,“这次我们来京,您家里的大郎也托了我们给您带些东西上来。” 庄先生正巧不能融进刘老夫人她们的谈话中,于是趁机告辞和老周头等人去看一下家里给他带的东西。 白老爷也不想跟一群女眷坐在一起,趁机起身跟着一块儿走了。 白善见了,立即拉了满宝和白二郎一把,三人目光一对视,立即悄悄跟在他们身后出去了。 白大郎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半躲在成太太身后的成二小姐,因为他们即将成婚的关系,今天晚上虽一起吃了饭,但彼此间还是不能说话。 且因为习俗,连看都不能光明正大的看,看出她有些不自在,白大郎也不好多待,于是也跟着溜了。 他一走,成太太就不再拽着女儿躲着了,也开始大大方方地坐出来和刘老夫人郑氏及钱氏等人说话。 庄大郎托老周头他们带来的两个箱子,都是衣服鞋子,还有一些家里做的熏肉和熏肠,皆是庄先生喜欢吃的东西。 衣服有三季的,夏秋冬都包含在了里面,还做了十来双贴脚的鞋子。 除此外还有一封信。 庄大郎已经收到父亲的信,也从白家和周家那里知道了父亲当官的事儿,他表示很替父亲高兴,但也叮嘱他年纪渐长,要是感到劳累,那便辞官不做。 他没有答应让长子上京读书,虽然有片刻的心动,但一想到孩子要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就有些不舍。 而且,他走过来往京城的路,虽然当时他年纪还小,记忆有些混乱了,但也知道在路上并不好过,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再去受这样的苦。 所以还是让孩子在县学里读书吧。 庄先生看完了信,心内叹息一声,和在一旁和白老爷抱怨周四郎不知跑到了何处的老周头道:“孩子还年轻,愿意出去走一走是好事。” 第1599章 被压迫(给书友“永不放弃”的打赏加更二) “先生说的是,满宝说有一句话,叫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千里路,可我觉着,不管要做什么事,得保命不是,草原上太危险了,万一遇见了胡人怎么办?” 白老爷忍不住道:“草原上都是胡人,现在我们和胡人不打仗了,您就放宽心吧。” 庄先生笑了笑,收了信后看向溜出来的三个弟子,道:“满宝,你们近来都忙,我倒忘了检查你们的功课了。” 老周头一听,立即觉得这是正事,便拉着白老爷要告辞,“那庄先生您考他们,我们先走了。” 庄先生笑着点了点头,看了三个弟子一眼后转身先往书房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默默的跟了上去,他们总觉得先生的心情有些不太好。 果然,庄先生今晚上出的题目都尤其深,检查的课文背诵都正好是他们不太擅长的。 别说白二郎了,就是满宝和白善都被训了一顿,更别说白二郎了,那是被训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然后接了好多作业离开。 三人垂头丧气的出去,满宝委屈的道:“也不知道是谁惹先生不高兴的,我本来还想明天带我爹娘出去逛一逛京城呢。” 白善也叹气,“别想了,不想先生生气,明天我们是哪儿都去不成了。” 白二郎也伤心,问道:“是不是因为我们不听先生的话硬是下跪磕头惹的?” 满宝和白善便横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想个靠谱点儿的理由,我们磕头的时候先生明明挺高兴的。” 白善想了想后道:“肯定是因为庄师兄,是不是庄师兄信上写了不好的话?” 满宝也思索起来,“庄师兄给先生送来了这么多衣裳和鞋子呢,肯定不是,我觉着是不是先生想让家里的孙子上京来念书,庄师兄不愿意?” 白二郎就小声道:“庄师兄一点儿也不像先生,脾气好倔。” 白善中肯的道:“人各有志,不要背后论人。” 白二郎就闭上了嘴巴。 满宝叹气道:“算了,还是想想明天的作业吧,趁着这会儿天还没黑全,大家先去做一点儿作业?” 白善想了想后点头道:“去我的书房里做吧,后窗正对着园子,晚上吹风要凉爽一些。” 满宝和白二郎应下,各自耷拉着脑袋转身回去收拾自己的课本和本子,默默的去白善的书房里相约做作业了。 周立君不知道在兴奋什么,高兴的跑回来时正好看见小姑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停下脚步扬着笑容问道:“小姑,你怎么了?” 满宝道:“先生给我布置了好多作业,明天我不能陪着爹娘去逛街了。” 周立君乐哈哈的道:“爷和奶他们明天本就没打算去逛街,明天他们要上邱家去呢,六叔也从饭馆里回来了,明天要一块儿去邱家拜访。” 满宝道:“我后天一早就要收假进宫去了。” 周立君不在意,“怕什么,爷奶他们要在京城住好久呢,一直要等到六叔成亲呢,这次不行,下次小姑休沐就可以了。” 满宝点了点头。 周立君见劝服了小姑,便跑回房间,也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抱着就跑了。 满宝垂头丧气的回房收拾了东西,一路上就没碰见个人,大家似乎还在饭厅那边玩呢。 满宝停住脚步,踮起脚尖看了一眼热闹不已的饭厅,再度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去找白善他们写作业了。 三人各自在书房里占了一个桌子便开始写作业,满宝咬着笔头走神,一抬头见白善正低着头在写作业,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本子上已经有好几行字了。 远远地看着,除了开头两行有些潦草外,后面的字慢慢工整起来,显然他的心已经静下来了。 满宝便低头去看自己的作业,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后也提笔写起来。 话说,她现在都当官儿了呢,还是五品官儿,为什么还要写作业? 白二郎有些心浮气躁,拿着笔半天写不出一个字来,他很想出去玩儿,今天他刚和他爹团圆呢。 但一抬头,发现白善和周满都正低头写着呢,他便也压下了心中的烦躁,开始看着题目纠结起来。 不一会儿,屋里只听得到三人写字的声音了。 等写累了,白善和满宝便拿着要背的课文小声的读起来,通读两遍熟了一些后便闭上眼睛试探性的背一背。 白二郎一看到他们进度这么快,忍不住加快了速度,一边写一边喊,“你们等等我呀。” 白善瞥了一眼他的作业后道:“你可别写得太潦草,小心先生让你重写。” 白二郎又不得不慢下来,他觉得他太难了。 三人写作业到亥时,大吉过来提醒他们,“再不睡觉,老夫人那边就要问了。” 三人一听,这才慢悠悠的收拾东西散了,相约明天一早趁着早晨气温舒适在花园里一起背书。 白老爷站在窗前看着他儿子抱着书回了房间,一脸的惊奇,“二郎竟然这么勤奋了?” 同样在看书的白大郎打了一个哈欠道:“父亲,夜深了,儿子送您回去休息?” 白老爷就对白大郎道:“大郎啊,你也得努努力,争取两年后能考中进士。” 白大郎点头,“儿子会努力的。” 总算是把他爹送到隔壁他的房间里,白大郎就松了一口气,这才重新拿起课本来看。 两年后是不可能的,他打算明年就报名试一试,反正他人在京城,试一试成本也不高,万一不小心考中了呢? 第二天一早,满宝便从床上爬了起来,洗漱过后就去花园里读书去了。 读到太阳出来,有些热度了,白大郎便也拿着书晃荡到了他们这边,好奇的问道:“你们今天怎么这么勤奋了?平时不是叫着说在宫里已经够累够忙的,回家要好好的歇一歇吗?” 白善道:“先生布置的作业。” 白大郎就同情的看着他们,自己学习和被需要完成学习任务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前者可以轻轻松松,随意定目标;后者嘛,看一直捧着书埋头读的他弟弟就知道了。 满宝却读得嗓子有些冒烟了,于是停下喝了一口水,见白大郎晃荡晃荡的,满宝便左右看了看,凑上去小声的问:“白师兄,你想不想见一见成二小姐?” 白大郎:…… 第1600章 守礼 白大郎转动着眼珠子左右看了看,见周围除了他们几个外就没别人,于是轻咳一声,小声道:“想自然是想的,只是这规矩……” 满宝道:“这又不是非守不可的规矩,不然昨天晚上你们怎么坐在一起吃饭了?” “没有坐在一起,中间隔了屏风的,分了男客女客的,”白大郎辩解道:“我只看得到她的头发。” 白善道:“就问你想不想见吧,只是见面,又不是让你们做失礼的事儿,而且,说是成亲前不好见面,但那也是成亲前夕,这会儿离你成亲还有许多时候呢。” 比如他和周满,就没人跟他们说未婚夫妻不能见面,反而,定亲之后还自在了许多,便是他们当众手牵手,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白大郎迟疑了一下便小声道:“但在成家看来,二小姐是已经送嫁了的,只是现在因为我家的缘故才另外选了日子在京城拜堂,这会儿二小姐正在出嫁的时间上,我们见面到底不好。” 成家送亲,并不是直接拉了嫁妆带上女儿就来的,当初白老爷代替儿子上门求娶,是连跑了三趟,给足了成家面子,然后又代儿子去迎亲的。 本来一对新人天各一方,新娘子是可以先在七里村进门,然后再送到京城和白大郎简单行礼的。 可一来,成家不愿这样委屈了女儿,二来,白老爷也不愿意如此委屈儿子。 毕竟都是第一次成亲,且是长媳,宁愿折腾些,也不能在有些礼上太简。 所以白老爷上门替儿子迎娶时,成家那边是大摆出嫁酒,成二小姐穿上了嫁衣,然后被送出绵州城的。 也就是天热,成二小姐中途才换下了嫁衣,但这十二天来穿的也都是红色的衣裳,从不曾换过别的颜色。 现在就等白老爷买下房子,准备好后到了吉日子就把长媳迎进门就可以。 如果说未婚夫妻是一只脚已成了夫妻,那白大郎和成二小姐现在就是只差脚后跟的距离了。 越是这种时候,越得守礼才行。 所以白大郎迟疑了半响后还是一咬牙一闭眼,拒绝了满宝和白善的诱惑,然后在园子里仔细的挑了挑,伸手挑了一枝极好的月季剪了交给满宝,“替我送给二小姐。”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不过满宝还是很高兴的接了过去,不再撺掇着让他去见成二小姐。 满宝将书塞给白善,托他带回去,然后拿着花就去客院那边找成二小姐。 走着走着觉得不太对,她看了眼手中的花,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这花是我的吧?” 科科道:“是宿主的。” 满宝就道:“白师兄可真小气。” 不过将花交给成二小姐时,她还是压低了声音和她悄悄道:“白师兄在园子里挑选了好久才挑出来的,特地叮嘱我把花送给你。” 成二小姐羞红了脸,接过后在屋里找了一个花瓶插上,脸发热的小声道:“替我谢谢他。” 满宝问:“谢他什么?” 成二小姐脸更红了,半响才说出声儿来,“谢他周到,就,就说我很喜欢。” 满宝笑着应下。 成太太才洗漱好,听说周满来了,连忙梳好头发走过来,“满小姐来了?” 只是一个晚上她也换了称呼,却显得多了两分亲近。 成二小姐顾不得他们还不熟,急忙一手抓住满宝的手,目录祈求。 满宝便笑着和成太太道:“我来给二小姐送朵花儿,现在送完了,太太忙着,我先回去用早饭了。” 成太太连忙挽留,“在这里吃吧。” 满宝谢绝了,一溜烟跑回了白善他们的松柏院,果然,堂屋里已经摆了吃食,白老爷也坐在了桌子边上。 看到满宝便笑着招手,“来得正好,快来吃早食。” 满宝上前坐下,白善分给她一副碗筷,问道:“还以为你要在你家那边吃呢。” 满宝道:“大嫂累呢,今儿早食是四嫂做的。” 白善他们几个就明白了。 庄先生日常教训了她一句,“你也太挑食了。” 满宝嘻嘻一笑,乖乖认错,下次估计还是死不悔改。 白善适时的转开话题道:“你的书我给放在书房了。” 庄先生听了立即道:“一会儿用完了早食我便抽背课文。” 白二郎脊背微寒,低着头吃粥。 白善和满宝也绷紧了皮,弱弱的应了一声。 白大郎看了满宝好几眼,发现她都没有收到他的暗示,便失望的低下头去。 满宝吃了早食便和白善白二郎去书房随庄先生读书去了,白大郎则跟着他爹忙婚礼的事儿。 虽然需要到他忙的事儿不多,但像喜服等,还有要请的客人都还要问过他的意见的。 老周头则是难得好眠,一觉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起来。 钱氏早起来了,闻到药味儿,便和小钱氏循着药味去了前面,就见陆氏等人正在熬煮药。 她愣了一下问,“这是给谁的药,你爹的?” 陆氏连忙起身道:“不是,小姑说公爹的药得饭后吃,公爹这会儿还没起身呢,所以还没开始熬。这是家里做的药膏。” 陆氏解释了一下这药膏的来历,道:“现在这药膏卖得可好了,尤其是这润白膏,昨天立君还给成二小姐拿了一小罐呢。” 钱氏:……她说呢,那孩子昨儿怎么神神秘秘的,从成二小姐房里出来的时候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钱氏扶着小钱氏的手坐到了一旁的小凳子上问道:“这些药材贵吗?” “挺贵的。”陆氏比划道:“这么大一罐药膏,不算柴火人工就得小一两银子呢。” “那你们卖多少?” “一罐大约可以分成两个瓷罐,一瓷罐二两银子。”陆氏见钱氏蹙眉,她立即解释道:“瓷罐也很贵的,立君非得在上面刻上一个周字,所以瓷罐都得定做,因为釉色要好,所以一个罐子要一百五十文左右,比家里买的那些碗碟贵重多了。” 可不贵吗,家里用的是瓦的,这儿用的是瓷的。 钱氏愣愣的看着厨房里冒着烟的三个药炉,半响后道:“这样也好,你们在京城里也有事儿做。” 陆氏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一声是。 第1601章 见亲家 老周头和钱氏吃了早食,用了药以后就提了不少家里带来的土特产领着周六郎一起去拜访邱家。 其实是周六郎领着他们去的。 到了邱家,提前一晚知道了消息的邱老汉特意关了店门等着,双方都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而且两个孩子也已经定了亲,老周头和钱氏为了两个孩子成亲的事还专门赶来京城,邱家不论是面上还是心里都很满意。 而老周头在看到邱家的铺子和那个一进的小宅子后,更不会使脸色了,将来这些可都是他孙子的。 甭管那孙子姓什么,那也是他们老周家的血脉不是? 老周头笑眯眯的,中午大家就在他们家的饭馆里吃饭的。 现在周记饭馆在这一条街上已经做出名了,周六郎的手艺自然是比不上大酒楼的主厨的,但他做的饭菜也不差。 不是求精致的权贵人家还是很认可他的手艺的,所以每天午食晚食客人都不少。 饭馆里请了一个掌厨的厨子,就算周六郎一时不来,饭馆的生意也能继续,并不用如以前那样他只要有事,饭馆就要关门。 周六郎道:“爹,娘,现在饭馆每天都有十五两以上的收益,多的时候能赚到二十两呢。” 这个收益自然是把他们的工钱都算出来的,现在,立君和立威在饭馆里干活儿也都是有月钱的。 小钱氏听着赞叹,“京城就是京城,赚的可比我们罗江县多多了。” 周六郎点头,“但花销也高,幸亏满宝有了个大宅子,不然我们家租房子花销更高。” 钱氏问,“饭馆现在人手还够使吗?” “够的,”周六郎笑道:“现在五哥除了采买东西,也开始跟着立君学做账了,日常收钱都是他了,我们又请了一个活计,偶尔忙的时候,立学他们下学后也跑来帮忙,所以不缺人。” 钱氏就点头。 避着邱家时她就和周六郎说了,“我早些时候在邱家看见邱家的小娘子也在管着账上?” 周六郎不好意思的点头,“是,他们家的账一直是她管的,娘,我岳丈还说等我们成亲后就把熬羊汤的配方教我。” 钱氏就道:“这个不急,如今你们兄弟还没分家呢,这饭馆又不是你一个的,我们不好占邱家这一个便宜。” 她道:“我的意思是,既然她在邱家那里是做的收账,将来你们成亲了,她总不能丢下父母不管了。所以将来你们夫妻可以商量着来,这边忙得过来,她就继续在邱家那边帮忙便是。” 周六郎高兴的应下,“娘,你想的真周到,她之前也忧心呢,想着自己走了以后父母忙不过来。” 钱氏便笑道:“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将来他们家那边的铺子和宅子肯定要留给你第二个儿子的,但你要记住,不管孩子姓什么,那都是你的,可不能一碗水端偏了。” “娘,我知道,爹都能让满宝的第二个孩子姓夏,我还能介意这个吗?” 钱氏闻言伸手拍了他一下,低声道:“这事儿是你爹的心病,你少拿这个惹你爹。” 周六郎就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老周头正在和邱老汉喝酒说话,邱老汉比老周头年轻几岁,因此一句周老哥的叫着,让老周头心里服帖不已。 没过多久俩人就称兄道弟起来了,老周头拉着邱老汉道:“你们京城人是多,摊位也多,好热闹,可就是太热了。” 邱老汉笑道:“周老哥今年来得不巧,正碰上干旱,往年京城可不这样的。” “也没什么熟人,好在我闺女的宅子够大,里头住的都是亲戚,还能说说话什么的,可整日闲着也不好受,觉得骨头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就想干点儿活。” 邱老汉感叹,“周老哥是个勤奋人啊。” 老周头厚颜无耻的点了一下头。 陪坐在一旁的周大郎默默的不说话。 他爹有多懒,往七里村走一趟就知道了。 年轻时候就不说了,现在更是能指使几个儿子就绝对不亲自动手,不过他很喜欢到地里晃荡,看一看庄稼就是了。 全家上下,干活儿最像爹的就是老四了。 但邱老汉不知道啊,他当初看上周六郎,除了他长得俊,家里兄弟多外,勤奋也是一大要素,那孩子可勤奋了,又好学。 因为刚到京城什么都不懂,所以常蹲在门口和他请教,一来二去俩人才熟了的。 儿子嘛,自然是像爹了,所以邱老汉没怀疑。 俩亲家第一次见面很愉悦的结束了,邱老汉回去后和妻子道:“虽然是乡下来的,但很知礼,不愧是家里读书的人家。” 老周头和钱氏道:“人还挺和气的,应该不难相处,将来老六跟他们过日子应该不会太受委屈。” 钱氏道:“你是娶儿媳,不是嫁儿子,放心吧,他受不了什么欺负。” 老周头就嘟囔道:“我这不是操心吗?老六不像他几个哥哥,他开窍完,每天心里就想着挣钱,其他的事儿想得少,我们不得多替他想一想?” 钱氏笑道:“邱家的小娘子倒是心里有成算的,这门亲算是说着了。” 老周头也觉得邱培有些精明,但老六本来就有些憨,配个精明强干的媳妇更好。 于是点头道:“行了,亲家已经见过了,回去就开始准备喜房吧,问一下老六,他是要现在的房间做喜房,还是换一个。” 反正家里空房间多,随便选,随便挑。 钱氏看他大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 回到家里,老周头想了想,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跑去正房那边看闺女。 满宝吃过午食有一段时间了,此时正有些犯困,所以躺在榻上午睡呢。 窗户开着,竹帘半放,风从院子里吹进来,她已经半梦间了,老周头进屋后看见便摇了摇头,对跟进来的钱氏道:“还是跟以前一样,躺下就能睡,也不知道上床去,这儿万一凉着了怎么办?” “三伏天怎么可能会凉着?”话是这样说,钱氏还是伸手摸了摸满宝的脚,然后拖过一块巾子盖在她的脚上,拉着老周头走了。 第1602章 我也要去 老周头也只歇息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拿着锄头开始满院子的溜达起来,想着哪儿种上果树才好。 结果他才晃到正院,就见满宝着急忙慌的提着篮子往外跑,老周头就停下脚步问,“你跑什么呢?” 满宝道:“我今儿要进宫当差,爹,我先走了。” 老周头精神一振,眼珠子一转,立即丢下锄头赶在了她屁股后面,问道:“满宝啊,那皇宫,爹能去看一眼吗?我也不进去,就远远的看一眼。” 你就是想进去,这会儿也进不去啊。 不过远远的看还是可以的,近近的看也可以,于是满宝带着他一块儿走了。 白善和白二郎早等着了,庄先生上班的时间比他们晚,只要没有课,他便是半日不去也没人说什么。 所以他不与他们同路。 满宝几个将篮子放到车上,然后便爬了上去。 小钱氏愣愣的追上来,问道:“满宝,你不吃早食了?” 满宝纠结道:“太阳快出来了,我们须得赶在其他大人之前进宫,不然被他们撞见,他们又该弹劾我们懒惰了。” 今天他们起晚了一点点儿。 小钱氏一听,立即道:“你们等会儿,我烙好了饼的,给你们装几个。” 说罢跑回厨房里将烙好的饼捡了好几个放在篮子里,又拧开一个竹筒,打了一旁凉着的米汤倒进去,跑到前院全给他们塞车上了,“路上吃,下次要干活儿了,可不能再睡懒觉了。” 满宝应下。 大吉见他们都准备好了,这才赶着马车前行,高松则和另外两个护卫在后面牵着他们的三匹小马驹骑马赶上去。 饼是刚烙出来的,还热乎乎的,里面填着肉馅,咸香咸香的,咬一口,还脆脆的,可好吃了。 满宝吃了两口就拧开竹筒,白善摸出车上常备的茶杯,大家各自倒了一杯,便一边吃饼,一边喝着米汤,都惬意得很。 连白二郎都一脸的怀念,“周大嫂做的饼子真好吃。” 满宝连连点头。 一旁已经吃过早食的老周头都觉得又有些饿了,不过他看了三孩子一眼,默默的没说话。 满宝将她手上的饼扯了一块给她爹,“爹,你也吃。” 老周头推了回去,“爹吃过了,而且爹就住在家里,想吃多少都行,你进了宫,要吃就得等下次休沐了,对了,你们进宫几天休沐?” 白善道:“八天。” 老周头叹气,“怎么这么久?” 白善道:“读书都这样的,国子监也是每八天放两天假,只是崇文馆是给太子伴读,因此不许随便进出。” 老周头愣了愣,问道:“你们是进宫陪太子读书,但满宝是给太子治病的,她怎么也要住在宫里?” 白善沉默了,他能告诉老周头太子是以权谋私了吗? 满宝一边吃饼一边道:“爹,我在崇文馆修书呢,我身上有两个官职,一个是六品太医,一个就是五品修撰。” 老周头就心疼,“你才多大呀,就要干这么多活儿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倒不怎么累,省了进出宫的时间可以做许多事呢。” 老周头有生之年就没体会过一天时间怎么都不够用的感觉,哪怕是农活最忙的时候,临睡前他想的也只会是,今天总算是过去了;而不会是,今天怎么就过去了? 所以他一脸满宝亏了的模样,道:“可这也是两份工啊。” “我也拿了两份的俸禄呀,”满宝道:“时间还是一天,虽然干的活儿是比单份的多,但俸禄也高呢。”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问,“对啊,你是官儿呀,你有俸禄的呀。” 满宝点头,“我有俸禄呀,咦,我信上没写吗?” 老周头愣愣的摇头,“我没听见你二哥念呀。” 满宝却挠着脑袋道:“我写了吧,我写了我现在已经开始领俸禄了,还是双份的呢。” 老周头自然是更相信满宝的,于是骂道:“老二看信也不知道怎么看的,竟然漏了这么重要的事儿。” 不认识“俸禄”两个字,于是便略过一句话不念的周二郎在家里狠狠的打了两个喷嚏。 冯氏拿着簸箕出门看见,便问道:“是不是昨晚上贪凉病了?” 周二郎揉了揉鼻子后摇头,“没有,估计是爹娘在京城念叨我吧。” “有满宝在呢,爹娘才不会念叨你呢,”冯氏道:“要念叨,那也是念叨地里的庄稼,对了,我看东边那几块田有些干了,这两天要是还不下雨,就得从沟渠里挑水浇地了。” 周二郎道:“我傍晚去看看。” 冯氏点头,然后看着天空忧伤的叹气,“也不知道二头二丫他们在京城里好不好,二丫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说亲了。” 周二郎道:“不急,二丫现在厉害着呢,先看看情况,怎么也得找个富裕人家,嫁过去不用下地,最好家里有几个铺子给她管着。” “她又不是小姑,能找到吗?” 周二郎道:“你也太小看我们闺女了,你没听满宝说吗,她和三丫现在都厉害着呢,你只管往好的那边找,可别随便许给庄稼人。” “庄稼人怎么了,你不也是庄稼人?” “我是,所以我不乐意让她们跟我一样下地熬着。” 冯氏就不说话了,想了一会儿后道:“是得好好的找一找,她们好歹到过京城,也见过大世面了。不求以后和小姑一样出息,能有小姑十分之一也好呀。” 而此时,老周头就目光炯炯的盯着满宝问,“那俸禄多少钱呀?” 满宝道:“钱的话五品是一月三千六百文,六品是两千四百文。” 老周头想加一下,奈何这个数据太大,他加不太起来,“你就告诉我一共多少钱。” “六吊钱。” 这个老周头就听懂了,他蹙眉问道:“倒是挺多的了,毕竟以前咱家一年也未必能存下六吊钱呢,你这是一个月的,的确不少了,可我记得你之前再济世堂坐堂的时候,一个月就有五两的月银吧?怎么当官的钱跟坐堂的钱差不多?” 而且还是两个官的钱才比得上一个坐堂的钱。 满宝道:“我还有禄米,还有职田呢。” 这个才是大头。 满宝挺了胸膛道:“我五品一月有十五石的禄米,六品有八石,职田嘛,我一共有一千亩。” 老周头瞪圆了眼睛,惊叫出声,“多少?” 第1603章 好奇 白善和白二郎在一旁捧着饼一边吃一边看他们父女两互动,老周头半天才缓过来,好在他这两天一直在吃药,所以这次没晕过去。 但就是没晕,头也晕眩了一下。老半天他才缓过神来,咽着口水再次问满宝,“多少?” 满宝道:“一共是二十三石禄米和一千亩职田。” 老周头纠结了一下后还是小声问道:“那职田不会就随手一指,全是山啊、沙地的给你吧?” “不会,”满宝道:“虽然职田还有良次之分,但都是有人耕种的,就算是有山,那山也必定是种有豆子或果子的,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很少,我听人说,职田大部分都是熟地。” 熟地就是可以种麦子或水稻的田地,一些好的荒地,那也得种上三五年才有可能变成熟地。 若是不好,种上十几年,那地还是生的,除了豆子和一些瓜果,其他的作物都活不了。 一千亩呢,这显然超出了老周头的认知,他靠在车壁上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来,只道:“怪道那么多人都想当官儿呢,一千亩,这得少生多少孩子才能分得?” 满宝三人:…… 老周头抹了一把脸,还是没能回神,“这么多地都分哪儿了?能不能分到咱七里村去?到时候爹也好给你看着,不对,七里村没那么多地了呀……” 满宝道:“爹,分不到那么远的地方,户部给我分了雍州那边的地。” “雍州在哪儿?” “不远,马车半天多功夫便到了,”满宝道:“就在京城的东北方向,因为是陪都,很多京官的职田都分到那边去了。” “那得请长工或者雇佃户吧,不然这么多地你也种不了。” “爹,这些职田有专人管理呢,我只等每年夏收秋收时分成就行。” “那怎么行,”老周头在别的事上糊涂,在田地的事上却从不糊涂,他道:“这地里的活儿怎么能交给别人呢?这干活儿累着呢,他们要是不尽心,你岂不是亏大发了?” 老周头直接道:“你收回来,回头我去给你看着。” 满宝:“……爹,这是职田,我要是不当官了,就不是我的了。” “那你现在不是当着吗?这当官都是越来越往上走的,你现在年纪还小呢,当个五六十年不成问题……” 满宝三人:…… 白善下意识的咬了一口饼子,瑟瑟的看了满宝一眼。 对于固执的老爹,满宝是没多少办法的,这件事只能交给她娘了。 可是这会儿她娘不在,所以她只能叹气着应下,也不知下次她休沐的时候她爹能不能忘了这事儿。 只拿租金多好呀,佃户都有人管着了,为什么还要去给自己找事儿做呢? 白善将手中的饼子吃完了,突然道:“到了。” 满宝这才发现马车慢了下来,然后渐渐听了。 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只是来上班的官员们还不多,大部分人还都在皇城里上班,并不进宫去,所以宫门口这里特别冷清。 满宝正要和她爹招呼一声就下车,就见她爹小心的躲在车窗后面悄咪咪的看着外面。 满宝:“爹,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 老周头已经感受到这里的肃穆气氛了,他隐隐有些后悔,他怎么会突然提出来看皇宫的呢? 这外头除了拿刀拿剑的官兵外就没别人了,看着就可怕。 白善问他,“周伯,你要不要下车来走一走?” 老周头悄悄的看了一眼外面的官兵,连连摇头,他还是算了,就在车上看着吧。 但他这样窥视,守宫门的侍卫们又不是傻子,察觉到一道隐晦的视线,便目光如电的看过来,吓得老周头放下帘子就死也不往窗外看了。 满宝不太能理解她爹的胆怯,伸手挠了挠脑袋后道:“爹,那你和大吉回去吧,我们先进宫了。” 老周头点头,想了想,叮嘱道:“进了皇宫也要好好吃饭,要听皇帝和太子的话,可别闯祸。” 虽然她爹的话说的不太对,但满宝还是点头了。 她跳下马车,还没站稳,后面便一阵风似的呼啦啦的跑来几辆马车和马,他们的同窗同样着急忙慌的从马上或车上跳了下来。 见白善他们也没进宫,几人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他们也不是很晚嘛。 封宗平问白善,“你们怎么也晚了?” 白善面不改色的道:“起晚了。” 几人听了都欣慰起来,刘焕更是直接道:“我就说嘛,难得可以休息两日,你们怎么会不赖床呢?” 赵六郎已经提了东西交给侍卫检查准备进宫了,见他们还在磨叽,就道:“快点儿吧,我们来的时候看见魏大人和孔祭酒的车架了,这会儿应该已经进皇城来了。” 大家立即呼啦啦的去排队进去,侍卫们已经习惯了,例行检查过后就放行。 满宝一边将东西塞给白善去排队,一边和又趴在窗口那里偷偷看的老周头道:“那爹,我进宫去了。” 老周头在窗缝里点头。 封宗平几人听见满宝的话好奇的回头看来,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满宝去排队,顺口回道:“我爹!” “你爹来了?”封宗平几人正犹豫着是不是去行个礼时,远远的看见了孔祭酒的车架来了,几人立即将这事丢在了脑后,冲上去催促侍卫,“快快快,快点儿……” 守宫门的侍卫们见多不怪,但依旧一个一个的检查过才放人。 满宝这次利用职权之便,先他们一步检查,一过,提着自己的篮子扯了自己的马就跑了。 可是,跟在孔祭酒身后的魏大人还是看到了。 他抽了抽嘴角,和孔祭酒道:“孔祭酒的这几个弟子有些松懈呀。” 孔祭酒素来护短,闻言道:“周满还是朝中官员呢,不照样晚了?” 都知道魏知和周满关系不错,你说我弟子,那我就扯你的朋友好了。 白善他们都一溜烟的跑了,宫门口瞬间只剩下几辆车架和几匹马,各家的下人开始归拢好出皇城去。 第1604章 弹劾 老周头一脸好奇的看着这一切,新奇不已。 魏知是谁啊,才走近,察觉到马车里还有人,不由多看了一眼,就对上了老周头的目光。 魏知微讶,“周老丈?” 老周头也惊讶,忍不住将窗帘掀得更开一些,有些迟疑的道:“您是魏先生吧?” 魏知曾经在七里村住过几日,还到过他们老周家吃过饭,说过话呢。 因为七里村很少有外人进来,加上老周家有那么一个秘密,所以对进村的人特别关注。 事情也没过去几年,而魏知的外貌也没怎么改变,所以老周头还记得他。 孔祭酒却眼睛一眯,目光在魏知和老周头之间来回滑动,想起去年魏知针对益州王谋反一案时的弹劾,他隐有些明白。 魏知并不在意孔祭酒的目光,笑着和老周头说话,“周老丈是来京看周小大人的?” 老周头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周小大人”是满宝呢,于是他连连点头,笑道:“我六儿子也要成亲了,上京来也是为了给他办喜酒,魏先生,你也在宫里当差吗?” 魏知笑着点头。 老周头立即道:“那回头我六儿子成亲,您可得来喝杯水酒,对了,你们富贵人家都喜欢送个帖子什么的,回头我让满宝给您送一封去。” 看得出老周头并不是想要巴结他,而只是因为认识所以叫了他去沾一沾喜气,所以魏知笑着应下,“只管让周小大人给我送,在下一定去讨杯喜酒喝。” 老周头连忙应下。 孔祭酒也对老周头和善的笑了笑,然后和魏知一起进宫。 孔祭酒并没有立即去东宫,今天有小朝会,皇帝还从大明宫那边回来处理一下这边的事情,所以这会儿他们要去太极殿里见皇帝。 走着去太极殿的路上,孔祭酒目视着前方道:“去年我就觉得奇怪,虽说一切都合情合理,可怎么就这么巧,陛下要恩荫功臣,白善之父就恰巧在其列,周满也的确有本事,但只因救了苏坚一命,立即便被送到了皇后面前替皇后诊治,我了解太子,他是直肠子,若是无人在他身边暗示提点,他是不会想到周满可治疗皇后的。” 魏知没说话。 孔祭酒站在太极殿的宫阶下,伸手扶了扶自己的帽子,严肃的道:“陛下此举失于仁善了。” 魏知也抬起头看着太极殿,沉声道:“孔大人,对于十四年前冤死的人,还有因益州水患而死的剑南道百姓来说,陛下此举就是仁善。” “魏大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吗?”孔祭酒沉怒道:“陛下大可以申斥益州王,派人光明正大的去查……” 魏知打断他的话,“太后还在呢。” 孔祭酒就冷笑,“陛下此举并不是孝顺,现在太后也没好受多少去,说来说去,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已,不仁不孝就是不仁不孝。” 魏知皱眉,虽然他当初也不太赞同皇帝的作为,但此时已经尘埃落定,再翻出来,不论是对死去的人,还是活着的人都没好处。 于是他皱眉看向孔祭酒,“孔大人是要弹劾陛下吗?” 孔祭酒哼了一声道:“我不傻,魏大人放心,我就是私下谏上,也不会当众弹劾的。” 魏知就松了一口气,不把事情闹开就好。 至于皇帝私底下被骂,他反正是不太在乎的,骂就骂吧,也免得皇帝下回还犯这样的错误。 孔祭酒不太开心的去开小朝会,小朝会结束以后,他便借口有事找皇帝说,然后去给皇帝说了两则寓言故事。 皇帝一头雾水的听完,直到孔祭酒走了都没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孔祭酒不高兴,说的两则寓言是在骂,不,是在谏言他听出来了。 皇帝一脑袋的问号,虽没听懂,但他将这段时间他处理的国事都翻出来仔细想了想,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毛病; 忍不住又去翻了翻家事,再次确定他家里也没发生什么事儿。 最近太子很用功的处理朝政,他们父子相处也挺愉快;老三正专心治病瘦身,也没闯祸;剩下的儿子女儿都乖巧得很,虽然有拌嘴,但都是小事儿,皇后就处理好了,老孔应该不是那么婆妈的人,因为这么点儿小事就找他的茬儿…… 所以想来想去,皇帝没在自己身上发现什么问题,那就只能是老孔自己的问题了。 一想明白,皇帝气得吹了一下胡子,和古忠道:“孔祭酒近来火气有些大,给他送些寒瓜去下下火。” 古忠笑着应下。 皇帝问,“太医院正在做的那个西瓜霜还没弄好吗?要是弄好了,给他也送一点儿去。” 古忠躬身道:“听说效果不错,只是现在还在试验呢,所以还没敢给主子们用。” 皇帝这才打消了这个想法。 满宝先把东西放回了自己的房间,这才拿了东西去崇文馆里修书,只是她正沉浸在其中的时候,萧院正找了过来,递给她一个折子道:“今儿有个小御史弹劾你怠政,还带坏了崇文馆的学生,你抽个空给御史台回个话吧。” 满宝一脸懵,“谁呀,说我怠政我认了,今天的确晚了,可带坏崇文馆的学生是怎么回事?我跟他们有关系吗?” 萧院正道:“你和白善白诚是同门,还住在一块儿,你说有关系吗?” “那怎么就不是他们带坏我,而是我带坏他们?” 萧院正本来都要转身走了,一听停住了,回身好笑道:“你大可以这么和御史台回嘛。” 满宝一听,噎住了,她要真这么上折,最后肯定是她和白善白诚二人的官司了,她又不傻,自己在水下也就算了,还把两个小伙伴给扯下水。 满宝嘟了嘟嘴,觉得自己为师门受大委屈了。 却不知道此时白善他们也在受苦。 就是这么不巧,今日御史不仅弹劾了周满,还弹劾了崇文馆。 弹劾周满的折子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转到了萧院正那里,但弹劾崇文馆的折子却是上了皇帝案头的。 第1605章 被利益支配 崇文馆是太子伴读,伴读怠学,如何能陪伴好太子? 因此,这一次,崇文馆里的所有学生都被御史给弹劾了,太子也被言官认为没有约束好手下。 所以崇文馆今天便罚了白善等人去演武场上训诫。 等孔祭酒从太极殿里回到崇文馆时,白善他们已经在大太阳下站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孔祭酒眉头一皱,问道:“谁罚他们去训诫的?” “是袁侍讲。” “把他们叫回来,看看这会儿的太阳,先前为什么派他们出去消暑赈灾?你们就不怕把人晒出个好歹来?”孔祭酒紧抿着嘴道:“让他们抄书思过。” 众官:……就知道孔祭酒最爱罚学生抄书了。 远远站着的庄先生悄悄松了一口气,抄书可比去演武场上训诫安全太多了。 孔祭酒让人去把学生都捞回来后便拿起桌子上的折子看,边看边皱眉,早上明明只他和魏知看到了。 魏知那人他还是知道的,虽然严以律人,却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早上他们一同进太极殿前明明已经达成了共识。 他自罚他的学生,他自去罚他的官员,大家互不干涉,既罚了那些孩子让他们吃到教训,也不至于把事情闹大。 怎么就直接向陛下和中书省弹劾崇文馆了? 这是冲着崇文馆呢,还是冲着太子呢? 本来心情就不是很好的孔祭酒心情更不好了。 白善他们被从演武场里叫回来时整个人都湿透了,脸晒得通红,脸都绷得极紧,心头也都有些冒火。 欺负谁呢,以前他们进宫时也并不是没有迟到过,不也什么事儿也没有吗? 这次为什么这么大张旗鼓的罚他们? 赵六郎很快从另外几个比他们年长,且是太子心腹的同窗那里回来了,愤愤道:“这次太子殿下差事办得好,京城、雍州和商州的消暑赈灾都没出什么岔子,反而因为朝廷分发消暑药材,因为连续干旱有些埋怨浮动的民心也都稳定了下来。” “听说消息传到胜州,连胜州的民声都好了许多,有些人看不过殿下独占功劳,所以要拿我们试刀呢。”赵六郎怒道:“张二让我们忍一忍,以大局为重,呸的以大局为重,我们是进宫来读书的,又不是进宫来给他们争功做筏子的。” 胜州正在遭灾,和这边旱灾不一样,那边是洪灾,据说已经冲垮了好几个村庄,因为有了益州城这个前车之鉴,这一次皇帝早早就派出朝中官员过去主持赈灾事宜。 不过这次过去的官员显然没有魏大人的魄力,虽然一直在进行,但也一直没有稳定住局面。 也是胜州的情况比较复杂,那是黄河的拐点,为了保证下游的安全,上面一部分的乡里必须要做出一些牺牲,显然,去的官员和胜州的当地官员没能协调好。 听说在他们各处刷名望的时候,胜州可是一地鸡毛,朝中为此将去的官员和当地官员弹劾得不要不要的。 白善没想到这还涉及到利益之争,不由皱眉,白二郎嚷道:“我们只是学生,为什么要将他们牵涉进来?” 封宗平横了他一眼道:“从我们进崇文馆的那一天起就不是单纯的学生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身上都打了太子殿下的标签。何况这折子一开始不是你们写的吗?” 白二郎就有些心虚的看向白善,“所以这是我们的错?”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道:“不是,是那些为了利益便罔顾是非曲直打压我们的人的错,别胡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那些人并不在意一件事的是非曲直,也不在意牵涉的人是否无辜,只在意利益,只要对他们有利,他们就做,所以是他们的错,与他们这些无辜的人有什么关系呢? 被太阳晒得对白善白诚已经有些怨气的其他学生闻言,立即一顿,想了想,心中隐隐有点儿羞愧起来,好像还真是这样。 其中一个却没这样的心胸,叫道:“殷或怎么不受罚?说起来,那折子也有他的一份吧。” 白善冷眼扫过去,淡淡的道:“他倒是能晒,就怕崇文馆承担不起他那一晒的后果。” 谁都知道殷或身体不好,从宫门走到崇文馆来,只是走得略快点儿他就气喘,因此除了第一次入宫外,每次休沐回来他都是被殷大人带到西内苑,再从西内苑进崇文馆,路程直接缩短了三分之二。 刚才袁侍讲倒是把所有学生都叫到演武场训诫,只是白善给殷或使了一个眼色,殷或想了一下便眼睛一闭,晕倒了。 袁侍讲看不出他是装的吗? 当然看得出,但他敢真的让殷或晒上一个时辰的太阳吗? 他是不敢的。 殷或真出个好歹,训诫一事便是好事,也能变成坏事。 不仅殷或,在场的每一个都是如此,而他之所以敢训诫他们,不过是因为他们晒了不会出事,最多受罪;殷或却是会的。 大家嘟囔着往崇文馆里走,正在课室里喝茶看书的殷或听到动静,立即将东西一收,让伺候他的内侍赶紧端下去,然后正襟危坐,一脸的忧色,看到他们便关切的迎出门去,问道:“你们没事吧?” 看到只是几步路,走得快些他都喘,觉得他占了大便宜的众同窗也没了怨言。 算了,算了,殷或和他们又不一样,他进崇文馆来读书那就是单纯来读书的,他将来又不会出仕,跟他计较这些做什么? 众人纷纷摇手表示没事,然后进屋里灌水去了。 满宝中午吃午食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被训诫的事儿,因为要写辩折,所以她很任性的给大明宫那边传话,说她今儿太忙,就暂时不过去看太子妃和恭王了。 太子妃收到消息时一阵惋惜,这两天胎动得厉害,有时候只是喝一口汤,肚子里的孩子就欢腾得跟什么似的,她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还想问一问满宝呢。 而一早绷紧了神经的恭王却悄悄松了一口气,觉得今天又过去了。 虽然今天他还是得走路爬山,但感觉没那么沉重了,一定是因为周满没来他很开心的缘故。 第1606章 任性请假(祝书友“华胥残梦殇流年”生日快乐) 满宝打开自己的食盒,把自己的饭菜都拿出来摆好,然后拿了筷子盯着白善白二郎几人看,半响后道:“我说呢,你们怎么脸色通红,原来是晒的,你们完了,明天肯定更黑。” 白善有些食不下咽,问道:“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们吗?” “谁来安慰我呀,”满宝道:“我也被弹劾了,你们还好,一弹二十九个,算上太子三十个,主要火力还是太子给你们顶着呢,我就一个,辩折还得自己写呢。” 白善一听,立即抬头问,“你也被弹劾了?那被罚了吗?” “没有,就是被骂了几句,萧院正说我只要在折子上认真认个错就行,哼,我们当官的,谁还没迟到过呀,他们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白善几人:…… 一起在饭堂里吃饭的崇文馆学生们突然觉得自己好惨。 封宗平从隔壁端了饭碗过来和他们坐在一起,“行了,别难过了,周满和我们不一样,她是官儿,虽然也关联着太子,但责任更大的在于朝廷,不像我们,是太子伴读,做得好呢还好,得不到一句夸,好歹平安;做不好,那可就是带坏储君,这名头大着呢。” 满宝夹了一块肉后问,“那你愿不愿意担这个风险呢?” 封宗平想了想后道:“都进来了,再灰溜溜的逃出去,那不成了软蛋了吗?” “没错,”赵六郎也端了饭碗过来,道:“回头我就找太子表哥,让他知道我们劳苦功高,再找我爹,把那些弹劾我们的人骂回去,我就不信了,他们当官这么久来就没迟到早退过。” 一旁的殷或默默的吃饭,这事跟他关系不大,他父亲是不会牵涉进这些党派之争的,哪怕是跟他沾边也不行。 但其他人显然没这么想,只是一个下午便有好几个人出现在殷或身边说些引导性的话,或是拉拢他,或是挑拨他和东宫的关系…… 不论这些人的目的是太子,还是因为他爹挡了谁的路,或是他爹手上的利益,殷或全都不言不语,有时候还做出头晕的样子来,那些人也不敢做得太明显。 白善目睹了全过程,忍不住和白二郎道:“进宫前我做好了准备,但进宫这两月来风平浪静,每日都是读书学文,和在国子学也没太大的区别,所以我都放松下来了,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是很不一样的。” 白二郎没那么敏锐,所以颇有一种万事不过心的豁达,他道:“管他呢,反正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最多骂骂我们,再罚我们些而已,最多是晒太阳,可孔祭酒在,现在连晒太阳都不用了。” 至于抄书,从小就没少抄书的白二郎一点儿也没把这惩罚放在心里。 白善一想还真是,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他们上面还有太子和孔祭酒呢。 果然,都不用等到第二天,下午时太子再去大明宫给他爹和尚书省送批阅好的折子时就这事提了一下,表示是他念着大家前半月来的劳顿,特意给他们放松了时间的。 孔祭酒正好也在,表示虽然是太子容许的,但身为学生,他们学习上还是懈怠了,所以他已经罚他们了。 俩人一拉再一扯,就将责任和赏罚都接了过去,噎得一些人说不出话来。 皇帝笑着颔首道:“朕知道了,不就是几个孩子进宫的时间晚了点儿吗?其实也没有晚多少吧,听说是掐着点儿进的宫,不过是崇文馆离宫门口太远,这才迟了的。” 有御史正要说话,皇帝便道:“他们只要不耽误学习和工作就行,各位爱卿不也家中有事中途离开过皇城和值班所吗?” 有意见的人顿时不说话了。 “为了这么件小事就打乱了大家工作的步骤,这不是得不偿失吗?”皇帝笑着抱怨道:“今日朕还想等周满来大明宫时问她一些事儿的,结果她为了写辩折,直接就不过来了,太子妃和恭王的平安脉都没请呢。” 当下有人道:“可见周满耍奸,竟是连本职都没做好的。” 太子哼了一声道:“她又没有三头六臂,要不是你们言官找茬儿,她会耽误大明宫这边的事儿吗?” 这话可就捅了马蜂窝,有意见的几位臣子正要说话,一直沉默的魏知突然道:“殿下此言差矣,言官纠正百官错处是职责所在,当然,周满回御史台问责也是职责所在,人力有限,难以兼顾是情有可原的,好在太子妃和恭王都只是请平安脉,这其中违规与否,问太医院便可。” 于是想说话的几人又再次噎了回去。 太医院那边自然是说不违规的,太医院虽然要给皇室成员请平安脉,但也不是每天好不好? 一般皇帝会勤些,基本上是隔天一次,皇后因为身体不好,也是隔天一次,而太后因为年纪大了,身体更不好,所以太医院每天都有派太医上门。 至于其他人的平安脉,按例是一旬一次,周满每天都跑去大明宫看太子妃是因为太子的命令,而太子的命令是对着周满的,可不是对着太医院,所以不违规; 至于给恭王看病,那更是周满作为主医,她说有问题就有问题,说没问题就没问题,自然是想什么时候去看恭王,那就什么时候去看恭王了。 只要恭王没出事就行。 至于出事了,那就翻找脉案,到时候照着规矩来就是。 御史台来问周满违规没有,萧院正又不傻,将太医院给扯进这样的纷争里,于是直接回了句目前周满的所行所为尚合乎太医院规矩。 到了傍晚,满宝他们几个捧着一大碟西瓜坐阁楼上吃饭后水果,而一整天都在处理朝政的群臣们才从大明宫里散去。 老唐大人慢悠悠的走着,魏知走到他身边问,“你们御史台这是在做什么?” 老唐大人慢悠悠的道:“谁知道呢,御史台又不是我的御史台,这是陛下的御史台,也是朝廷的御史台。” 所以为了利益之争斗来踩去也是正常的,老唐大人真要事事掌握,他会不会累死且不肯定,但多半会在累死前被皇帝猜忌,或被朝臣弄死。 魏知也摇了摇头,“他们这是项王舞剑,意在沛公呀。” 老唐大人微微颔首,说来说去,还是有些人不喜欢太子安稳,想要这个天下换一个太子。 只是恭王已经没希望了,就不知道这一次那些人想推谁上位呢? 老唐大人叹了一口气道:“世家与皇权之争,其惨烈从不在皇位之争下面。” 魏知不说话了。 第1607章 侥幸 皇帝回到皇后宫中,热得当即把袍子脱了,尚姑姑拿了一碟已经从冰盆里拿出来足有两刻多钟的寒瓜给皇帝。 皇帝摸了摸,发现寒气已经去得差不多了,便一边心中叹息,一边吃。 自从他病过一场后,他就再也吃不到刚出冰盆的冰东西,连奶酪他们都恨不得等全化了才给他吃, 当然,他也不是很敢那么吃就是了,上次真的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皇帝将瓜吃完,皇后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巴,问道:“我听说前面又吵了起来?” 皇帝不在意道:“没事,因为几个孩子上学迟到闹腾的,事情已经了了。” 皇帝能不知道他们项庄舞剑,意在太子吗? 只是事情多了,他已经不是很在意了,日子还长着呢,且慢慢过着,真像前朝末帝那样好大喜功,想要三五年内做完三五十年,甚至是三五百年才能做好的事,那结果怕不是换个乾坤,而是换了坐在乾坤之位上的人。 他们李氏的皇位是怎么来的,亲自打下半壁江山的皇帝最了解不过。 太子也在去看过太子妃,摸了一下她的肚子后回东宫去了,他也没很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些年,他受到的攻讦,哪一个不比这个严重? 他们身经百战自然可以淡然处之,但崇文馆里一群连茅庐都没出的学生不行啊。 白善和白二郎还好,他们好歹经历过状告益州王,在最初的气氛过后就该吃饭吃饭,该读书该读书,有再多的想法也先埋在了心中。 殷或则是不好过问,这件事说是与他有关,却又与他无关,他父亲的位置注定了他不能过多的参与这种纷争。 所以同窗们激愤不平时,三人正和满宝一起坐在阁楼上吃瓜,这半个月累惨变瘦的几人现在就毫不掩饰食欲的吃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明明才吃过晚食不多久,这会儿吃了饭后水果,竟然还能摸着点心吃。 殷或胃口一向小,被他们带着都忍不住多吃了一块点心,然后成功的把自己给撑住了。 他沉默了一下后便自己起身在阁楼里溜达起来,一边溜达一边和三人道:“我看这未必是恭王所为,我听我父亲提起过,乱世是最有可能有作为的时候,当然,绝大部分正常的人都是不会希望出现乱世的,但在不出现乱世的情况下浑水摸鱼也是可以的。” 他道:“这个世界上有孔祭酒、魏大人和李尚书这些希望天下太平,皇室和睦仁爱的臣子,自也有自认满身抱负不得施,想要一个可以掌控或是与他政见相和的君王。” 白善三人目瞪口呆,问道:“这话真是殷大人说的?” 那殷大人胆子可真够大的。 殷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前一段话是我父亲说的,后一段是我根据父亲的意思想的。” 殷礼之所以告诉殷或这些,是想告诫他,他们家一直是陛下的人,所以他便是在崇文馆中读书,也最好不要参与进里面的纷争。 进了崇文馆,很多事都将身不由己,并不是你不争不抢就可以真的独善其身的,因为总有人、总有势力会推着你,迫着你不得不去争抢。 殷礼告诉殷或这些是让他自己考虑是否真的要进崇文馆。 而殷或在考虑过后依旧选择了进来,当时殷礼就告诉他,“希望你进去后一来从心,二来要时刻将家族放在心中考量。” 殷或当时应下了,如今也暂时做到了,但将来如何,连他都有些不确定起来。 因为今日或明或暗在他身边围绕的人太多了。 只是还没等他做出选择呢,第二天这件事就爆了。 当然了,引爆这件事的不是太子,更不会是孔祭酒,他们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了。 谁知道赵六郎等人受不住这个气,直接悄悄的和家里传信,第二天谁谁的爹就开始给言官们找茬儿,谁谁的姐夫也在一旁帮腔,佐证谁谁在上班期间还喝小酒呢…… 朝堂瞬间乱成一团,到处是乱弹劾的人,气得皇帝发了一通脾气。 天气那么热,大家早点儿把朝政处理完回家抱着冰桶过夏天不好吗? 为什么要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吵架,很耽误时间知不知道? 他们这么一吵,倒是便宜了满宝,她的认错折子递到御史台后因为很多言官都参与到吵架中了,没空处理这些折子,传来传去就传到了老唐大人的手中。 老唐大人展开,本来只打算扫一眼,结果看着看着笑出声来,直接愉悦的给她画了一个圈儿,算是通过。 老唐大人在公文册上将周满的名字添上,并给吏部写了处罚建议,算是给她的这件事划上一个句号了。 公文册会先递送门下省,他们审核过后没问题才会发给吏部。 不巧,门下高官官是魏知,他今天也不想到皇帝面前为这么些小事吵架,所以没去大明宫那边找架吵,也在皇城这边处理公务。 在一堆折子的底下看到御史台的公文,便拿起来看了看,看到周满的名字和处理意见,扬了扬眉后干脆添了一笔,然后写下一句评语,让人交给吏部了。 吏部看过后对此处罚意见没有意见,于是直接把折子交下,自有吏员给周满送去。 满宝此时正在大明宫呢,她给太子妃问过脉后又去了一趟恭王宫里,给他把过脉,又不太有感情的鼓励过他以后就兴冲冲的拉着明达一起去前殿看大臣们吵架了。 长豫对这种事不感兴趣,在犹豫了一下后就决定带着宫女们跟在三哥的屁股后面上山玩儿。 明达却也很喜欢去前殿,她打小就喜欢跟在父皇身边,小时候还在大殿上撒过尿呢。 当然了,这种事儿她是不会记得的,都是皇祖母和母后,偶尔会提起这件事,让她想忘记都难。 俩人悄咪咪的跑到大殿外,在窗口底下找了个阴凉的好位置,一边趴着,一边喜滋滋的看着里面的大臣唾沫横飞,互相指责吵架,脸红脖子粗的,几乎都要打起来了。 第1608章 打架 皇帝火气也大,但他按捺住了自己,一边生气,一边灌自己茶水,底下的大臣吵到兴致处就打了起来。 赵国公脾气火爆,赵六郎是他的小儿子,也很受宠的,他递了条子回来说他晒得脸都脱皮了,下次休沐都不敢回家了,万一把他媳妇吓坏了怎么办,他才娶媳妇没半年功夫呢。 于是赵国公便气得推搡了一把弹劾的言官。 这一下可算是捅了马蜂窝,说是言官,但谁还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酸儒不成? 谁读书的时候不是六艺都学的? 甚至有的言官还是上过战场的。 老唐大人这个御史头不就是刑部出来的吗?打架,哦,不,是打仗也不怎么在话下的。 于是言官被推了一下后,立即就大力的推了回去。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看见,伸手正要拦,底下的情状已经如天雷勾地火般的炸了开来,俩人立即就跟摔跤一样的你一拳,我一挡,再来一腿的打上了。 今天老唐大人不想看他们吵架,所以没来,言官们没了长官约束,见赵国公竟然敢在朝堂上公然动手,气得立即群起而攻。 宿国公等本在一旁围观,顺便煽风点火再帮腔一下赵国公,见赵国公被围攻,立即不高兴了。 你们这些世家子还真当我们勋贵都是吃素的吗? 平时骂我们,四处找茬儿也就算了,现在打了他们家的孩子,还跟他们家的大人动起手来了…… 于是大家立即挥了拳头跟上。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惊得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气得胡子都快飞到鼻子上了,但气了一会儿,他又缓缓了坐了下去,沉着一张脸看着他们打架。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的靴子头旁飞来,直接砸中了赵国公的脑袋,靴子地一般都是木头…… 别说殿内的人,就是趴在窗口上的满宝和明达都清晰的听到了咚的一声,然后赵国公眼睛一呆,直接就睁着眼睛倒下了。 这一下大家终于停了,皇帝也气得拍了龙椅,怒喝道:“还不停手吗?” 大家纷纷停下,离得近的宿国公和一个言官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赵国公,面露急色,“赵国公,赵国公你没事吧?” 皇帝也急忙从龙椅上下来,蹲在他的身前问,“赵国公?来人,快宣太医……” 在窗外着急的满宝就等着这一句话呢,立即应道:“太医在这儿呢。” 她提着裙子就往里跑,老早就盯着她们看的侍卫象征性的拦了拦,等明达公主拉住周满后便放行了。 皇帝宠爱明达公主,像御书房和前殿这样的地方从不拦着明达公主进出。 明达带着满宝跑了进去。 一群打得浑身是汗的糙老爷们看到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跑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大臣直接问道:“公主何时来的?” “哎呀,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快让太医看看赵国公如何了……” 满宝给皇帝行礼,皇帝挥手,让他赶紧看躺在地上的赵国公。 满宝上前摸了摸脉,立即对围观的众人道:“诸位大人散一散,让赵国公吸一吸气。” 赵国公不止是被砸晕的,他应该是被热晕的。 满宝等众人散去,便去掐他的人中,赵国公疼得绷了一下腿,疼得吸了一口气后便微微睁开了眼睛,然后就赫赫的呼气。 满宝在自己的腰上摸了摸,摸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包针袋,里面只有十枚针,是她惯常带在身上应急用的。 满宝拿起赵国公的手,在他的虎口上扎针,又往他脑袋上扎了两针,并没有停留很久,捻了捻后便抽了出来,但赵国公也好受多了,呼吸顺畅,头又不是那么晕了。 满宝让人去拿一倍温水和一些盐来,往水里倒了一点点盐,等融化后就给赵国公喝。 赵国公喝了水,觉得发软的手脚才好些,他这会儿感受到脑袋疼了,就伸手摸了脑袋上的包,问道:“谁,谁的鞋?” 宿国公光脚道:“我的。” 见众人看过来,他立即辩白,“鞋虽然是我的,却不是我砸的。” 一个言官憋屈的出列道:“我砸的,但也是宿国公砸了我,我才砸了回去的,奈何准头够了,但宿国公躲开了。” 宿国公立即生气的道:“王绩,你砸人还不准人躲开?” “好了!”皇帝怒道:“爱卿们要不要再打一架?在朝堂上打架成何体统!你们有本事画下道儿来去演武场里真刀实枪的来一场!” 在一旁端水的古忠闻言忍不住轻咳一声,提醒皇帝慎言。 皇帝沉默了一下,也发觉自己说错话了,于是更生气了,觉得他都是被他们给气的。 一旁的满宝弱弱的道:“陛下,我看诸位大人出的汗都有些多,要是不喝水,一会儿说不得还会再晕几个。” 明达立即拉着皇帝的袖子摇了摇,撒娇道:“父皇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诸位大人这会儿肯定都知道错了,还是先给诸位大人奉水吧,不然大人们晕了,心疼的还是父皇。” 皇帝就觉得还是明达贴心啊,哪儿哪儿都贴心。、 大臣们也觉得还是明达公主好呀,果然和皇后一样明理知礼,于是纷纷低头表示羞愧。 皇帝脸色也和缓了,让古忠去取水来,给大家倒茶。 古忠应了一声,立即去吩咐内侍们沏茶。 赵国公也被扶到坐席上半靠着,其他大臣衣裳混乱,也都不太顾形象的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 皇帝舒出了一口气,见周满把针袋收起来才想起来问,“你们两个怎么在这儿?” 明达转了转眼珠子,立即道:“父皇,今日天好热,我担心你,就拉着周小大人过来看您。” 皇帝虽然知道这话有水分,但还是忍不住开心,拉着明达的手道:“还是女儿贴心啊,你三哥呢?” “三哥去爬山了。” 皇帝就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有些忧心。 满宝立即道:“陛下放心吧,山上可比这儿凉快多了,而且都是树荫,恭王是不会晒到的。” 才怪,山里是凉快,但那是在人坐着躺着不动的时候,你一直往上爬试试看? 什么树荫底下不会被晒,那都是骗人的,要是不被晒,他为什么会变黑了? 第1609章 长得好看的 这会儿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满宝静静地站着,等了一会儿,见大家竟然不吵了,略有些失望。 明达则是松了一口气,站在皇帝身边安慰他。 大家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当着两个小姑娘的面也不好意思再吵,皇帝便各自打五十大板,将勋贵和言官们都训了一顿,象征性的罚没他们几个月的俸禄这事儿就算完了。 不论是勋贵还是出身世家的言官们都不指着这一点儿俸禄养家,所以并不太往心里去,老老实实的应下了。 站在一旁的满宝想,这罚的还挺重的,看来也不能随便在朝堂上打架嘛。 容易误伤自己人不说,还容易被罚俸禄。 满宝以他人的教训告诫自己,高高兴兴的回崇文馆去了,然后就收到了吏部送来的文书。 她打开一看,呆了一下,忍不住叫出声来,“凭什么扣我的俸钱,还扣两个月!” 正要走的萧院正上前看了一眼,看到上面的评语,以一种她不识好歹的目光看她,“扣两个月的俸钱而已,又不是贬官,你叫什么?” “我就迟到一次,他们还想贬官?谁还没迟到早退过?萧院正,你没有吗?” 萧院正轻咳一声道:“这个,这个,周太医你不要乱说,我何时迟到早退过?” 说罢转身走了。 满宝悲伤不已,她还想着下个月月初她得找个休沐的时候去领一次俸禄呢,到时候带上她爹…… 太丢脸了,难道她爹上京后第一次去领她的俸禄,结果却领不到钱? 满宝悲伤不已,吃晚食时觉得盘子里的红烧肉也一点儿都不香了。 白善道:“别愁了,这是小惩大诫。” “那我爹怎么办?” 白善想了想后道:“太好面子了不好,这是缺点儿,你得改。” 满宝还是不太乐意让家里知道她被罚的事儿。 白善就将自己碟子里最好的两块肉放在她的碗里,与她道:“这就跟先生罚我们抄书一样,有什么好丢人的?我问过其他同窗了,他们的父兄当官时别说被扣俸禄了,贬官都是常有的事儿,这官场就是起起伏伏,起的时候呢,你说不得能当宰相,伏的时候呢,小命可能就没了。” 满宝冲他挑眉。 白善对她笑了笑,道:“所以,这以后被罚有可能会成为常态,你要是每次都要为瞒着家里忧心,那得操多少的心才完?” 满宝歪着头问,“很是常态吗?” 白善肯定的点头,“你看魏大人,他也起起伏伏好几次的,被罚着,被罚着就习惯了。” “好吧。”满宝勉为其难的接受了这个说辞。 她不接受也没办法,这会儿她在宫里呢,离休沐还有六天的时间,她总不能这六天里一直操心吧? 既然心情不好,那就做点儿开心的事情吧。 满宝第二天就和明达长豫她们爬到了龙首原的一个小山顶,要求恭王也要爬到山顶。 恭王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这段时间瘦了很多,身体不像以前沉重了,可要爬这么高的山还是有些困难,所以爬到一半他就不动了。 但跟着的尚姑姑在呢,都不用满宝开口,她直接让人半拖半拉的把恭王拉到了山顶。 恭王气都有些喘不匀了,手撑着一块石头坐在上面,不住的念叨道:“本王走不动了,本王走不动了,你们这是想害死本王……” 满宝三人已经缓过气来了,这会儿神清气爽,她拉着明达站在边缘,指着一览无遗的宫城和皇城,甚至皇城之外更远的地方道:“你看,好看吗?” 明达很高兴,狠狠的点头道:“好看!” 满宝道:“若是中秋和元宵灯会时站在这上面眺望,肯定另有一番滋味儿。” 长豫道:“灯会的时候站在宫楼上看也很不错的,夜里这里虫子多,我可不要上这儿来。” 明达叹息道:“过不了多久我们可能就要搬回太极宫去了,下次再来得明年了。” 满宝道:“还没过完暑热呢。” “就快要进八月了,钦天监回话说,过了初九天气就没那么热了,会慢慢凉下来。”明达道:“母后说我们在大明宫住了三个来月了,父皇处理朝政多有不便,还是应当回太极宫的好。” 满宝还舍不得龙首原这连绵不尽的山,鼓动她道:“我看这大明宫的建造还乱得很,园子里杂草丛生,颇有野趣,不如你们说来这儿散心,反正太极宫离大明宫又不远,从西内苑坐船,片刻便到。” 长豫道:“你说的容易,我们还要跟着先生读书呢。” 她叹气道:“不嫁人就这点儿不好,总是要上课。” 明达好笑道:“那姐姐嫁人去?” “那我还是上课吧,”长豫道:“父皇给我选的那些人,要么文采不行,要么武功不行,两者都有的,偏又长得不好。” 满宝和明达都看过她驸马人选的画像,忍不住大笑起来。 长豫叹息道:“这世上要找到一个和杨长博一样样样都好的人太难了。” 满宝想了想后问道:“你要不要去崇文馆看看?那里面有好些人都没定亲呢。” “算了吧,你以为我没看过?”长豫道:“里面长得好的也就一个殷或和一个你的白善,殷或又是个病秧子,走路急一些儿就喘,我才不要他呢。” 满宝就感叹,“还是看脸呀。” 明达好奇的问,“脸不重要吗?” 满宝便歪着头仔细的想了想,然后点头,“重要吧,杨学兄和唐学兄,我就更喜欢杨学兄。” 但其实俩人人品学识都差不多的。 长豫就一脸“你看吧”的看着明达。 一直坐在后面换气的恭王被迫的听了一肚子的小女儿烦恼,看了眼周满后忍不住和长豫道:“除了殷或,不还是有一个你觉得长得不错的吗?” 三个小姑娘一起回头看他。 恭王便对满宝恶意的笑了笑,道:“那个叫白善的,你看上他就和父皇求婚,我想父皇疼你,一定会给你赐婚的,他敢不应,那就是抗旨。” 第1610章 折腾 明达:“……三哥,你太坏了。” 长豫翻了一个白眼道:“我连杨长博都没抢,为什么要去抢一个白善?” 满宝则对恭王道:“王爷,你得多读书,干脆下次你一边爬山一边背《礼记》好了,有助于你学习换气。” 三人一起转身,留给恭王一个背影,继续欣赏山下的风光去了。 明达望着天边的阳光道:“太阳好像快要下山了,听说在山上看到的夕阳特别好看。” 满宝没少看夕阳,点头道:“没错,那我们看完夕阳再走吧。” 长豫道:“可我肚子有点儿饿了。” 满宝就掏出一个荷包给她,“里面有炒好的豆子,给你吃。” 长豫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一边吃一边问,“这东西哪来的,可真好吃。” “我大嫂给我炒的,干豆子,可以放好几天呢,就是可惜不热了,不然肯定更好吃。” 豆子很脆,咯嘣咯嘣的响,长豫吃着觉得很有趣,见明达伸手要便给了她一点儿,三人一起咯嘣咯嘣的吃着。 身后的恭王咽了一口口水,然后肚子还叫了一下。 三人一起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明达和长豫就去看满宝。 满宝一脸严肃的对恭王道:“殿下,瘦身除了要迈开腿外还要管住嘴巴,所以你现在不能吃,不然你今天的山就白爬了。” 但并不止于此,满宝下山后就把恭王的食谱给改了,去掉了所有的菜式,就给罗列了三样东西,一是馒头,不多,只两个而已;二就是水煮瘦肉,用斤计算的;三就是水煮青菜了,同样是一大盆一大盆的给他。 满宝给的食谱上只有一句话,“少油少盐。” 尚姑姑看过,虽然觉得食谱简陋了些,但看了一下量,也不觉得周满在苛待恭王,所以让厨房照做了。 恭王看到拿上来这么多肉时还高兴,但啃了一口后立时高兴不出来了。 这简直是一点儿味道也没有,他为什么要吃这样的东西? 恭王是怎么在这个物资不太丰富的世界里长这么大的,那当然是吃的了! 为什么能吃这么胖,那当然是因为东西很好吃了! 恭王喜欢吃的东西很多,他不太挑嘴,但对东西的要求却也不低,每一道菜都要求色香味,就算是之前减肥,他的饮食质量也从未下降,只是量减少了而已。 一道菜,少了香料不说还少油盐,那还有什么滋味? 恭王味同嚼蜡,只觉周满这是在报复。不过他硬气的撑着没说话。 这种状况也只维持到了第二天,因为周满再来见他时给他带了两个沙袋。 满宝让他将沙袋绑在小腿上,道:“殿下的身体这段时间好了许多,看这身形,多么的伟岸,便是陛下见了都要开心的,但身体到底还沉重,所以还差一点儿。我昨晚上回去后左思右想,总算是想到了一个治疗的法子。” 满宝指着地上的沙袋道:“我以前学过爬墙,知道武人学轻身术都要在腿上绑沙袋练习,这样有一日解开沙袋,人便能身轻如燕,便是飞入屋檐梁上也不费吹灰之力。” 恭王看着地上的沙袋叫道:“本王又不做贼,学这个做什么?” “殿下,谁说学轻身术就是要做贼的,您还可以上战场为国效力呀,”满宝道:“身为皇子,受国家供养,回报国家不是应该应分的吗?” 恭王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本王能领兵打仗?” 他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太子和朝中大臣敢让他掌兵权吗? 满宝道:“也是您没有这个本事呀,您连骑马都困难,怎么领兵打仗,来人,把沙袋给恭王绑上。” 内侍们已经习惯了听她号令,立即拿起沙袋给恭王绑上。 恭王很想反抗,但想到周满的话,也想要知道自己可以领兵打仗时他爹到底让不让他去。 尚姑姑见他半推半就,便忍不住看了周满一眼。 满宝满意的暗暗点头,然后才爬了不到三刻钟恭王就后悔了。 最后他是怎么爬到半山腰,又是怎么浑浑噩噩爬下来的完全没印象了。 满宝见把人折腾得不轻,这才心满意足的转身回东宫,哼,她欺负别人不行,欺负自己的病人还不容易吗? 才回到东宫,正好碰见太子在园子里的回廊里赏景儿,看到她便招手让她过去。 满宝就拎着药箱屁颠屁颠的过去了,行礼后便仰头冲他乐。 太子看了一眼她的笑脸,淡淡的问道:“恭王的病怎么样了?” “殿下放心吧,恭王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我保证太子妃生产前他都不会有精力找您的麻烦的。” 只是想慢慢打听一下详情的太子没想到一下就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他沉默了一下后问,“瘦身而已,有这么难吗?” 满宝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子后道:“对于希望骑马去演武场习武的您来说不难,但对喜欢坐着吃东西就是不动弹的恭王来说可就太难了。” 太子早听人说了,听说今天恭王在山上都哭了,一边哭还一边发脾气的要把沙袋给解了,最后是被内侍搀扶着下山来的。 太子至今都不能理解这个弟弟痛苦的点儿。 不过,最近他的麻烦的确少了许多,虽然朝中依旧有人在针对他,但少了这个最爱给他惹事的弟弟,他身上的担子一下就轻了许多。 太子还是有些开心的,于是他对周满道:“那你就好好的给恭王治病吧,不过太子妃那边也不要松懈了。” “殿下放心,太子妃那边我都盯着呢。” 太子点头,挥手正要让她走,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前日在崇文馆里哭什么?” 满宝顿了一下后辩解,“殿下,我没哭,就是受了委屈。” 太子乐,“就因为被罚了两个月的俸钱?” 满宝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 太子便道:“这一次,朝中有八个大臣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可不仅仅是俸钱,还有禄米。” 满宝道:“那是因为他们打架,我却是才迟到了一会会儿而已,平日也有大臣迟到的。” 太子就道:“这一次算是孤连累了你们,好了,不就是想让给你爹娘做脸吗?孤给你脸。” 满宝“啊?”的一声,一头雾水。 太子笑了笑,挥手道:“你回去当差吧。” 第1611章 压下 满宝默默地回崇文馆去了。 过了两天,就在她已经准备要收东西休沐回家时,白善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来,直接进了她的房间,眼睛亮亮的注视她道:“我今天听詹事府的人说,礼部给你父亲和母亲诰封了。” 满宝直接就把嘴里没咽下去的水给喷了,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谁?诰封,不是诰赠吗?” “你亲爹的遗赠比你还高呢,用得着用你的官职来诰赠吗?当然是给周伯他们的诰封了。” 满宝目瞪口呆,叫道:“我,我没给礼部送礼呀。” 白善顿了一下后直接略过她这句话道:“听詹事府的人说,上书的礼部官员是太子殿下的人,折子已经送到了中书省,奇怪的是,中书省那边竟然应了,现在折子在门下省那儿呢。” 只要过了门下省审核,到了礼部手中,这事儿就算成了八成了。 白善看着满宝,满宝也抬头看着白善。 本朝的诰封并不多,虽然只是个虚名,没有钱拿,最多朝廷每季给送点儿衣裳布料,或是过年过节朝廷有大喜事时有赏赐之物,也多是喜米喜布或者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 可是这个虚名很好听呀,让官员以及受到诰封的人自尊心得到极大的满足,身份地位也飞速的上升。 别看官员都可以给自己的母亲和妻子申请,但申请通过的却没几个。 因为非功绩超群者,非皇恩浩荡者,非劳苦功高者不封。 第一种多见于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的武将,比如殷礼、李尚书这样的;第二种多为皇亲国戚;第三嘛,就是文官里当了不少年,乍然的大功劳没有,小功劳却累计不断的,比如孔祭酒那样的。 满宝目前哪一样都不是,她还想着等自己学成医术,名扬四海,救人无数后再给她爹娘申请的,没想到此时太子就给她走了后门。 此时满宝就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情,眼含热泪的道:“太子殿下对我真是太好了。” 白善拿出手帕给她擦掉嘴角的水,点头道:“是挺好的,太子在收买你呢。” 满宝歪着头想了想后道:“算了,我又不跟他干坏事,这种太复杂的关系我们还是不要缕了。” 白善觉得她就是懒,不过,太子给的好处的确恰到好处,他一定不知道,这一点儿可正中满宝和老周家的下怀。 大晋诰封的人并不是很多,她们还能时不时的进宫参加个宴会,和皇后说说话之类的,虽没有实权,身份却不是一般的高。 满宝是五品,正好卡在了可以诰封的那个点上。 若是她申请,礼部多半不会给,但太子申请,礼部就要看太子的面子了。 太子在礼部的人也乖觉,知道普通的申请可能不会给过,因此申请时着重表现的是周金夫妻的义和仁,周银死后,是他们夫妻两个冒着极大的危险将周满抚养成人,明明家境那么艰难,却还能供周满读书识字,这才为朝廷培养了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 那折子给满宝看了都牙酸,那礼部的同僚却能面不改色的写出来,满宝也是很佩服他的。 朝廷素来喜欢表彰义士、孝子、贤妇,以传达一种价值观,教化万民。而周金夫妇的行为显然是应该嘉奖的。 周满虽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却由他们抚养成人,现在她当官了,她也有心给父母申请诰命,那朝廷为何不趁机表彰一番呢? 折子到了中书省,自然也是到了皇帝跟前。 他听说这折子是太子的人写的,周满自己都还不知道呢,他仔细想了想,虽不知太子此举是为了收买周满,还是为了敲打诸皇子益州王的下场,或是两者都有,还是提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圈儿。 皇帝同意了,中书省自然没什么意见了,顺势就把折子递给了门下省。 魏知是去过七里村的,也见过当时还一无所知,天真烂漫的周满,自然也见过周家人,他想了想,按下折子,压着没批,也不准人批。 第二天进宫小朝会议事时,魏知便将此事打了回去,他对皇帝道:“虽周金夫妇之义值得表彰,但周满功绩浅薄,尚且不足以诰封。” 皇帝对一个诰封不是很在意,闻言道:“这是太子的申请。” 魏知就对太子道:“太子殿下不如等周满累积足够了功绩再行表彰?” 太子道:“周满之前医治好了孤和父皇,这还不足以表彰吗?” “医治陛下是太医之责,是整个太医院的功劳,非她一人之功,这一点儿周满也是承认的。” 要论口舌,还真没人说得过魏知,而且他也不是说不给封,而是明言这会儿还不是时候,周满的功绩还不足,若是她父母得封,其他官员的申请怎么说? 太子皱了皱眉,没有当朝就这个问题和魏知再吵,下朝以后,太子忍不住去找魏知,“魏大人为何卡住此事?” 大家都没意见,因为这个不涉及谁的利益,一个虚名而已,比周银去年遗赠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魏知看了一眼太子后道:“殿下,捧子如杀子,您若是真对周满好,就不该只看到她一个人,她身后还有整个周家,而她在周家还有六个哥哥一个姐姐。” 太子扬眉,有些不解。 魏知道:“殿下,治家如治国,这治国就如同放风筝一样,想它飞得远一点儿,高一些,就要紧松有度,一味的放纵,一场风来,风筝就会跌落,到时你手中的线却早已放松,一时收不紧,这风筝就只能跌落粉身碎骨。” 太子怔住。 魏知也是太子的讲课老师之一,见他听进去了,便微微点头,背着手走了。 太子想了一路,回到东宫时就见满宝正翘着腿一边的吃点心一边等他,看到他回来,她立即蹦起来跑过来,草草的行了一礼后道:“太子殿下,您的折子是不是被打回来了?” 太子:……有点儿丢脸怎么办? 满宝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松了一口气后道:“那就好,这事儿还是压一压吧,先别申请了。” 太子挑了挑眉,问道:“怎么,不想要诰封?” 满宝摇头,“想呀,现在都还想呢,但我先生说,过犹不及,如今诰封对我家来说未必是好事。” 第1612章 你有福 周满的先生就是庄侍讲了,太子微微挑眉,“你先生是怎么说的?” 满宝道:“先生说,如今我家如大海行舟,尚在浅海,风平浪静时自然岁月静好,天高海阔;若起波澜,虽是小舟,但在浅海里也有一搏之力;但进了深海,虽然看到的天空更广阔,大海越发雄壮,但别说起波浪,就是风稍大些,也有可能将我家这小舟掀翻,何况我家人口众多,根基不深,此时与其想着扬帆四游,不如想着内修。暴发户虽让人羡慕,但观古往今来的历史,最后还能存于历史长河中的都是脚狠狠的扎在土地上的人。” 太子内心有些震动,怔怔的看着满宝。 满宝犹自不觉,继续絮叨道:“白善也说我们年纪还小,可以慢慢的搏斗,我们可以努力做更多的事,却不能想着将十几年的功劳一日内做完,那样毁的是自身,我觉着他们说的都对,所以殿下,此事还是暂且压下吧。” 其实白善当时还说了一句,“你让太子收买你有什么意思?该当让皇帝收买才对。” 他道:“诰封本就是皇帝和朝廷收买大臣设立的制度,如今是太子提出来给你的诰封,待你以后长大些,立下大功,到时候该皇帝收买你才好呢。皇帝不比太子有面子吗?” 满宝觉得皇帝很小气,他未必愿意收买她,不过她还是有些心动的,加上先生的教导,她就特特跑到这儿来等太子了。 太子沉默的时间太久,满宝觉得有些奇怪,不由抬头看向他,“殿下,您怎么了?” 太子回神,看向她道:“魏大人才和我说治家如治国。” 满宝点头,一头雾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国家,国家嘛,国与家不是从来都连在一起的吗?” 太子便上下扫视了满宝许久,看得她心底发毛后方才嗤笑道:“孤曾经听到过一些流言,说你运气素来好,是一个很有福气的人,之前孤不太相信,不过现在孤信了,你是得天眷顾之人。” 说罢,他背着手走了。 满宝一头雾水的目送他离开,一把拉住要从她身前经过的吴公公,小声问:“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公公“哎哟”了一声,看了一眼太子的背影后小声道:“周小大人还不明白吗?殿下说您有福气,那您就是真有福气。” 说罢,连忙挣脱开满宝的手跑去追太子了。 满宝当然知道自己有福气了,但她不太明白,太子是怎么突然认定了这个结果的。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满宝便皱着眉头去找白善,将太子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白善,问道:“你说太子是什么意思?” 白善也皱眉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因为殿下觉得魏大人和先生都在维护你?” 这么一会儿工夫,魏大人不同意诰封周金夫妇的事儿也传到了东宫,虽然有人在白善跟前晃荡说魏知在打压满宝什么的,但才听过先生上了一课的白善白二郎知道,魏知这是在变相的保护满宝呢,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这会儿能够让太子说满宝有福气的就只有这一件事了。 满宝想了想,也不太确定,“应该是吧?” 懵懵懂懂的俩人却不知道太子回到自己的住所后让吴公公拿了一壶酒来。 吴公公迟疑了一下,没有拿一整壶,只盛了一个壶底的酒来。 自从知道太子不能过多饮酒,不然影响子嗣以后,不论是太子自己,还是太子身边的人都在有意的戒酒。 虽然有时饮宴还是免不了要喝酒,但太子喝的都很少,至少,他这大半年来就没醉过一次。 吴公公给太子倒了一杯酒,太子喝了一口后叹气,“有些人似乎天生便聪明,真是稀奇,孤是太子,怎么竟还没他们会读书?” 吴公公立即道:“殿下,您是太子,不用读书特别厉害的。像周小大人,白小公子这些人,如今读书学本事,将来都是要给殿下您效力的。” 太子一想后道:“还真是。” 他嘴角一挑,笑道:“那就从现在开始吧,去将苏坚找来,崇文馆是孤的伴读,这么小的一个地方总不能也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吧?” 白善他们并不知道崇文馆将有地震,因为第二天他们就要休沐回家去了。 而且,地震是震其他人,和白善他们这几个并无干系,所以第二天他们开开心心,一无所察的拎了东西就出宫去了。 殷或依旧与他们同路,和白善道:“我过两天可能要病一场,你们不用担心,最多病上一旬也就好了。” 满宝三人:…… 白善很快心领神会,问道:“中秋快到了,那中秋可以一块儿过吧?” 殷或笑道:“应该可以,太子也不是吃素的,朝中诸事繁忙,这就是一件小事,就算有人借题发挥,半个月的时间也足够他们闹腾的了。” 三人这才放下心来,满宝道:“那到时候我们中秋一起上街赏灯。” 殷或点头,“今年我病大好了,应该可以出门,我姐姐们应该会做灯棚,到时候请你们上我家的灯棚来坐。” 往年,殷或都是不能出门的,夜露寒重,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吸入一口寒气就生病,因为一场病就去了? 不过他今年好很多了,应该可以去。 满宝同情的看着他道:“本来我想给你做丸药的,丸药没那么难吃,可我研究了一下发现,丸药的药效没有汤剂好,所以你还是继续喝汤剂吧。” 殷或吃药比喝水还平常,闻言笑道:“不要紧,汤剂喝着也不错的。 他们说笑着走到了宫门口,老早就和好几个同窗先跑到宫门口的刘焕老远看见,挥手道:“你们怎么走得这么慢呀,今儿去哪儿玩,赵六郎说要在状元楼里请客设宴,庆祝我们的胜利。” 满宝道:“他爹都被人打肿了脑袋,哪来的胜利?” “那也比王大人好,”刘焕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听说王绩被参治家不严,纵容家中的侄子踏了农户的青苗,现在他被陛下要求闭门思过呢。” 第1613章 以己度人 满宝和白善眉头齐齐一皱,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怎么不知道?” “就刚刚呀。” 满宝和白善就一起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朝阳,问道:“这大早上的,而且今天不是休沐吗?” “咦?那就是昨天下晌了。” 三人:……你能不能严谨些? 白善叹息一声,扭头和满宝道:“看来这事儿还没完。” 满宝挥着小手道:“跟我们没关系了,大人们的事儿让他们自己闹去吧。状元楼是吧,请我了吗?” 刘焕乐道:“他放了话,崇文馆里的人想去都可以去,自然也包括你了,说起来这次你也挺倒霉的,听说你自己被单独参了一本,还被罚俸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忒讨厌了。 满宝转身将篮子交给候在一旁的大吉,然后拉过赤骥便跃上马,“走,吃大户去。” 白善和白二郎也将自己的行李交给大吉,然后一起骑上马,问殷或:“你去不去?” 殷或想了想,他回去就得“生病”了,这一顿估计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唯一可以在外面吃的了,于是点了点头,转身上了自家的马车,也去了。 一群崇文馆的学生一出宫,连家都没回,直接就去了状元楼。 像程二这样的大人是不屑于参加他们的这种聚会的,虽然他们也没比赵六郎几个大几岁,但在崇文馆里,他们是下意识的分成两派的。 一派是太子的心腹,都是他招进来的,主要是来历练干活儿的;一派就是赵六郎封宗平白善这样或是被选或是被塞进来的,主要就是来陪太子读书的。 程二他们不喜欢和赵六郎他们玩儿,赵六郎他们还不喜欢和他们玩呢。 于是算上满宝,去赴宴的也才十个而已,全是进去读书的。 赵六郎见一个都没落下,全来了,高兴起来,大手一挥道:“大家有什么想吃的尽管点,今儿我请客,谁都不要客气。” 白善笑起来,连菜单都不看,直接报了两个状元楼的招牌菜名,赵六郎见了便高兴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对,就和白善一样,不要客气啊。” 大家也没想和他客气,酒菜点了一大堆,也不管能不能吃得完。 宫里的饭菜虽然不差,但多贴心肯定没有,他们又不是皇子公主之类的,要吃好吃的就得拿钱去尚食局里买,贵不说,也未必就能满足口腹之欲。 所以每次出宫,大家都要浪一浪。 只不过这一次是更浪而已。 酒菜上来,大家纷纷举筷,赵六郎给人倒酒,端起酒杯和众人道:“这一次我们也算是共患难了,将来我们还得再齐心协力,总不能让外人把我们欺负了去,别以为我们只是崇文馆的学生就可以随便欺负。” 大家闹哄哄的举杯,满宝不喜欢喝酒,就只碰杯不喝酒,殷或更是只举了举杯而已。 赵六郎知道殷或不能喝酒,也不勉强他,但对满宝有些意见,“又不是烈酒,你都这么大了,喝一口怎么了?” 满宝道:“苦的,一点儿也不好喝。” 众人就哈哈大笑起来,易子阳边喝边笑道:“你这是还没领悟到酒的好滋味呢。” 大家也放过她了。 一行人从早上吃到中午,直到家人找来了,这才散了。 满宝吃饱喝足,顶着大太阳骑着赤骥跑回家了。 家里的人并不怎么担心他们,因为大吉一早就把他们的东西运了回来,然后告诉大家他们去酒楼吃饭了,有同窗宴请。 所以等满宝回来时,老周头还问她,“吃得好不好?” 满宝点头道:“特别好,感觉晚上都不用吃饭了,爹,他们家的红烧肉和蒸肉都特别好吃,下次我请你们去吃。” 说着老周头都有些流口水了,他直接扭头和小钱氏道:“老大家的,家里买有肉吗,要不晚上我们吃蒸肉?” 小钱氏笑着应下,“有,只是有些不太够,一会儿我和立君再去买一些回来,多蒸一些,放在井里冰着明天也能吃。” 要说这个家最让小钱氏满意的地方是哪儿,那就是井多了。 基本上每一个院子都有一口井,花园那里更是有两口古井,水都特别好,大热的天,冰凉冰凉的,不论是拿来镇肉,还是镇瓜果都特别好。而且还不用往外挑水,多好呀。 满宝听着,就觉得她其实晚上还能再吃一点儿。 白善和白二郎也感觉还能再吃,于是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特别机灵的邀请俩人一起,“晚上你们来我家吃饭吧。”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 在满宝连着吃了他们家好几个月后,他们终于可以过来她家吃一顿了。 满宝难得回来,老周头就和她炫耀起他这八天来的成果,“我和你大哥把京城好多坊市都走过了,终于找齐了你要种的果树,你去看,园子里都种下果树了,过个三两年它们就能结果,到时候你随处走着,伸手就能摘果子吃。” 满宝连连点头,突然觉得自己的胃有点儿小,但过食不好,她今日已经算犯错了。 老周头问道:“但我忘了问你了,我听你说,那职田你不当官后就不给你了,那这宅子,将来你要是不当官了……” “放心吧爹,将来就算我不当官了,这宅子也是我的,”满宝道:“这不是朝堂和皇帝给的,是太子送的,房契都在我手上了呢。” 老周头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还怕这果树种下去将来便宜了别人呢。” 他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问道:“你问了宫里的大人吗?那职田能不能我们自家耕种?” 满宝:“……” 她不敢说自己忘了,于是面不改色的道:“爹,这会儿才进八月呢,我是今年他们耕种了以后才要分的职田,得等他们把地里的庄稼都收了才分我的,九月以后的地才属于我。” 老周头表示理解,“也是,毕竟上一位大人出了种子和人工,的确要算人家的,听说今年雍州遭灾了呢,好多庄稼都旱了,收成不好啊。” 满宝点头。 老周头:“所以这地更得自己打理了,要是交给宫里的大人们,那肯定是更操心自家的,哪还有心神去操心你家的田地?” 他用自己的心思去猜测别人的心思,举着例子道:“比如,一个地方都遭灾了,都要浇水,那是先浇自个的,还是先浇你的?” 都不等满宝回答,他直接道:“那当然是先浇自家的田地,然后再浇亲戚的,还得浇邻居朋友的,最后轮到你的时候都没水了,你说你还有收益吗?” 满宝张大了嘴巴,半响才找到自个的声音,“爹你好聪明,但户部管理职田的官员好像是没有职田的。” 第1614章 叫醒 甭管有没有,反正老周头愣是让满宝答应了下次进宫的时候一定要去问一问这职田到底能不能自个种。 满宝耐不住老周头提,只能应了下来。 她的假期不长,除去今天早上的聚会,到目前为止还剩下一天半,所以很是珍惜。 她觉得大嫂做的东西真是什么都好吃,就是炒的豆腐渣都好吃得不行。 恰巧小钱氏看着满宝觉得她瘦了,所以逮着空就喂她,喂她的时候就忍不住把跟在她身边的白善和白二郎给喂了。 从回家的那一刻起,三人的肚子就没空过。 满宝一直念叨:“这是不对的,对身体不好,胃总是得不到休息怎么行呢?” 但还是忍不住想吃呀。 就连白大郎都蹭着吃了不少东西,惹得郑氏和刘老夫人道:“平时也没亏过他们,怎么就跟三辈子没吃饱过似的?” 刘老夫人笑道:“容姨做的东西太精致了些,周大嫂做的东西味道还好,别说几个孩子,就是我们大人都觉得好吃。” 郑氏一想也是。 小钱氏做的许多东西都是平时他们不会做的,比如炒豆子,炒豆腐渣,东西虽粗,但她就是能把味道做得不错。 满宝不仅在家里吃得饱饱的,临进宫前,小钱氏还给她装上了一罐酱料,道:“带进宫里去,可以绊着馒头和白粥吃,多吃粮食也能长胖的。” 满宝摸了摸自己好似又圆回来的小脸,道:“大嫂,我觉得这么圆就可以了,再圆就不好看了。” “胡说,圆脸有福气,胖些才好呢。” “像恭王那么胖就不是福气,而是病气了。” 白善歪头想了一下满宝像恭王那么胖的样子,打了一个寒颤后将酱拿过去,“算了,你别吃了,我们替你吃好了。” 小钱氏立即道:“我给你们也准备了的。” 说罢,她连忙拿出另外两罐一样大小的酱料。 白二郎一见,立即高兴的接过,嘴巴特别甜的道谢,“谢周大嫂。” 小钱氏便笑眯了眼,她还是下意识的把白二郎当做村里地主家的二少爷,“二少爷要是喜欢吃,下次我多给你做点儿。” 白二郎连连点头。 难得过来送儿子出门的白老爷都觉得他丢脸。 满宝也已经从白善手里把罐子抢了回去。 老早坐在车上等着的周立君见他们还在磨叽,便掀起帘子道:“小姑,你们再不走就又要迟了。” 三人因为上次入宫迟被弹劾处罚的事家里已经都知道了,没办法,今儿就是领俸禄的日子,满宝不说,家里一去领俸禄也就知道了。 不过这次还真不是他们三个主动交代的,而是白老爷不知打哪儿知道了消息回来把白二郎揍了一顿,直把白二郎从东侧院撵到了西侧院,然后家里就全知道了。 为了这事儿,白大郎也被罚着跪了半天,因为他在国子监里上学,消息灵通,肯定老早就知道的,结果他竟然瞒着不告诉家里。 白大郎一边跪一边腹诽,他不是看庄先生每日进出宫都一脸的淡然,一副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的样子,于是才没说的吗? 有本事找他,怎么没本事找庄先生? 庄先生和他们同在崇文馆中,论消息,还能有谁比他更了解吗? 老周头知道这事儿时除了心痛就没别的感觉了,钱氏则是有些害怕,拉着满宝问道:“皇宫里的大官会不会因为你迟到便打你?” “不会,”满宝道:“这种事儿也就罚俸而已,怎么会打人呢?” 钱氏这才放心。 不过老周头却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天不亮就醒来,然后等着去叫满宝。 今天是他们入宫的日子,所以他起得又尤其早,他起床的时候星星和月亮还在天上挂着呢,伸手只能看见模糊的五指,万籁寂静,谁也没醒。 但他就是披着衣服站在了周大郎和小钱氏的门外,冲门里喊道:“大郎,这时辰也不早了,该起了。” 周大郎睡得迷迷糊糊的,醒来确定是听到了他爹的声音,还以为他睡懒觉了,结果摸着黑起身往门外一看,月亮还挂在半空中呢。 老周头还站在门外,看到只有他起来,便嫌弃道:“你起来有什么用,叫你媳妇起来,今儿满宝他们要进宫了,得早些准备早食,别跟上回一样饭没吃上还迟到了。” 他念叨道:“迟到一次扣两个月的俸钱呢,整十二吊钱,哎哟,我的心呀。” 本来还有些抱怨的周大郎一听到这个数儿,立即没有怨言了,立即去把妻子摇醒,让她起来做早食。 老周头听到了儿媳妇的声音,便转身心满意足的找他闺女去了。 各个院门晚上是会落锁的,但因为住的都是家里人,所以不会加铁锁,老周头拿着一串钥匙就出门,直接打开正院的院门便进去,把满宝叫醒后想了想,干脆去东侧院那边把白善和白二郎给叫醒了。 三人起床时都是一脸的懵,满宝更是直接坐在院子里沐浴着星光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做了什么。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挂着的星星和月亮,最后一脸悲伤的去洗脸梳头了。 同院子的周立君和周立如也被老周头吵醒了,周立如是呆了半响,然后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 立君却在床边做了半天,然后眼朦胧的也起身去洗漱了,还帮她小姑整理了一下头发。 屋里点了油灯,满宝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沁出泪花来,问道:“你起那么早干嘛?” “我跟您一块儿去皇城。” “领俸禄吗?没到时辰吧,户部还没上工呢。” 周立君道:“不,我去等小姑父他们的同窗,然后再去领俸禄。” 满宝呆呆的问,“等他们做什么?” “小姑父的好多同窗都想买润白膏呢,只是我觉着他们怕是不好意思上门来,或是这两日事忙忘记了,所以我决定直接送货上门。” 其实是,生意还不算谈妥,只是白善让同窗们知道了一下他在用润白膏,同窗们有些兴趣而已。 但最近积累下不少库存的周立君继续销货,所以不介意提供更优质的服务,她要亲自送到宫门口去给他们。 第1615章 买卖 因为起得太早,大家时间特别宽裕,吃完了早食还有空为酱的事儿争一争,但周立君等不及呀,她老早就抱了一大盒子的瓶子上车了。 见他们不走,不免开口催促起来。 三人这才收了酱料,塞到篮子里,然后就上马一起出门去了。 这会儿天才蒙蒙亮呢,坊市也才开没多久,街上就没几个人,三人一边骑马一边失望道:“这也太早了,我们能进宫里去吗?” 皇宫的大门开不开他们不知道,但皇城的大门是开了的。 但守门的士兵很是稀奇的看了他们一眼,但朱雀门这里不用详细检查,基本上只需检查一下进去的人员,确认没有夹带什么陌生人员和武器进去就行。 这个时间,皇城里除了净扫大街的奴隶外就没什么人了,他们的马车一路顺畅的到了承天门门前。 守门的侍卫们看到骑在马上的三人和白家印记的马车,忍不住抽了抽嘴角,一个侍卫直接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半响后无语的看向三人,“你们这来得也太早了吧?” 满宝跳下马,这会儿她吹了风,反倒精神起来了,道:“你以为我们乐意吗?这不是家中长辈天没亮就叫起了吗?行了,检查吧。” 白善将马交给他们,这次他们不慌了,可以在这里直接登记,由他们派人把马送到东宫去。 马很快通过检查送入,然后他们便把各自的行李拿了下来排队检查。 这会儿就他们三个,时间也宽裕得很,于是大家都不急,侍卫们检查得特别仔细,看到他们都带了一个罐子,便打开,一股香气便扑鼻而来。 侍卫们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这有些泛黑的酱料,“这是……” “这是牛肉酱,”满宝也吸了吸鼻子,道:“前段时间听说有人家的牛老死了,这是用老牛肉的肉剁碎了熬的酱。” 侍卫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作为经常只能吃工作餐的侍卫们来说,这个酱很有吸引力呀。 检查的侍卫确定没问题就立即把罐子给盖上了,然后道:“你们家的厨子还有熬酱的手艺呢。” 满宝就骄傲道:“这是我大嫂熬的,我大嫂会做的酱可多了。” 侍卫们带着说不出的羡慕将东西检查完了,然后示意他们可以进去了,结果三人却没动。 侍卫们总觉得他们篮子里的酱香还总是从那里面飘出来,于是道:“还站着干什么,进去呀。” 满宝却道:“先把东西放着吧,我们再等一等别人。” 周立君也从马车上跳下来了,好奇的看了侍卫们一眼,然后就溜溜达达的跑到白善身边,“小姑父,一会儿他们来了你帮我美言几句呀。” 白善一脸严肃的点头,表示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白二郎道:“他才不会说好话呢,说好话还得找我。” 立君顺势道:“那二少爷,你也帮我说说好话呀。” 白二郎便道:“那你得换个称呼,你都叫他姑父了,不得叫我师叔吗?” 周立君便看了一眼个头也没比她高多少的白二郎,不太甘愿,“他是跟着我小姑叫的,你凭的什么?” “我是你小姑的师弟。” “那又怎么样,我不也在庄先生的门下上过课吗?同一个先生,不论父子都是师兄弟,我最多叫你一声学兄。” 白二郎:…… 白善和满宝扑哧一声笑开。 白二郎觉得她太刁了,和满宝道:“这样一来,倒显得我比你们都小了一辈儿似的。” 四人插科打诨,倒是越来越精神了,但侍卫们困呀,见他们一直站着不走,干脆挥手把他们赶到一旁,别在这儿打扰他们打盹。 这会儿没人来呢,他们也就趁着这会儿可以悄悄的眯一下眼睛了。 等了许久,终于有同窗来了。 最先来的是封宗平,他这次回去也被祖父罚了一顿,甭管算不算大事,反正姿态要做出来。 而且作为刚成长起来的青年人迟到实在不是什么好习惯,所以他被罚了。 今天便来得早了些,他以为他够早的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早,而且还早这么多。 白善看了一下竖着的日晷,道:“我们比你整整早到了两刻钟。” 封宗平从马上跳下来,将马丢给自家的下人,然后从家丁的手上接过行李,一脸无语的问,“你们来那么早干嘛?” 白善反问,“那你这次怎么来得这么早?” 好吧,大家家里都有一个同款的家长。 封宗平也不急着进宫,问道:“既来了怎么不进去?” 白善面不改色的笑道:“等你们。” 他打开立君抱着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瓶润白霜丢给他,“你们上次问的润白霜,二两银子一瓶,交钱吧。” 周立君张大了嘴巴。 让她更惊讶的是,封宗平还真打开荷包拿出了二两银子给她,然后扭头和白善笑道:“你还记着呢,我自己都快忘了。” 白善看着他黝黑的脸道:“我怕你说不到媳妇。” 满宝和白二郎乐眯了眼。 封宗平:…… 他拿了药膏,一并放到篮子里给侍卫检查,见他们不进,干脆也与他们站在一处说话,“听说了吗,王绩把他侄子打了一顿,听说把屁股都打烂了。” 满宝觉得屁股有点儿疼,小声道:“这就能躲过弹劾了?” “不能,但也是一种态度不是?”封宗平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声道:“我祖父和我说了,让我在崇文馆就好好读书,其他的事少管,唉,太子已经不是垂髫小儿,我们这些伴读就只是陪着读书而已,劝诫的事儿还是得朝中的大人们来。” 别说满宝和白二郎了,就是白善都一脸的莫名其妙,“殿下在这事儿上有什么值得劝诫的吗?” 迟到是他们迟的,这就是一件儿再小不过的事儿,是大人们非得小题大做,借力打虎,牵连了太子,太子在这件事上有什么需要改过的? 封宗平摇头晃脑的要继续说,陆续有其他同窗来了,他立即收了声不说了。 第1616章 外诊(给书友“爱啃书的艳薇”的打赏加更) 易子阳等人陆陆续续的从远处而来,还没近前便看到宫墙前排排站着的五人,下马或下车后就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被罚了?” 白善直接丢给他一瓶润白霜,道:“不是,等你们呢,打算一块儿进去。诺,这是你们上次问的润白霜,二两银子,不谢。” 易子阳也不以为意,一边摸银子一边来回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包括封宗平在内,四人齐齐的叹了一口气,站在一旁的立君什么都没说,沉默的接过易子阳的钱后就放进了荷包里。 她觉得小姑父卖东西好快呀,比她想象的可快太多了。 好吧,这一叹含义万分,易子阳一下就领会了,他也叹了一口气,然后默默地将行李拿去给侍卫们检查,也不急着进宫,和满宝他们站在了一起。 侍卫们:…… 突然有点儿生气怎么办,你们到底进不进去? 侍卫们愤愤的检查完,然后就把篮子放到里面去,跟另外四件行李摆在了一起。 来的人渐渐多了,这一次,大家显然都比往常提前了一点儿来,白善也不是碰见谁都丢一瓶药膏的,他只选认为对方会要的人丢。 果然,每一个接到药膏的都没多问一句就掏钱,一个和他们不是很熟的同窗看见还多问了一句,“怎么不给我一瓶?” 白善看了他一眼后问,“你不是已经娶妻生子了吗?” 拿着润白霜的封宗平等人感受到了被冒犯。 那同窗闻言笑道:“娶妻生子就不用在意仪容了吗?来给我一瓶。” 周立君机灵的送上一瓶,于是都不等人都来齐,她带来的一盒润白霜共计十二瓶都卖出去了。 从头到尾她说过的话不超过五句,这实在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她将沉甸甸的钱袋拿出来放在了盒子里,然后抬头看向小姑和白善,一脸严肃的道:“小姑,你们快进宫去吧,我去前头等着爷爷和五叔他们。” 一会儿还得去领禄米呢。 那算是自己的丢脸时刻,满宝叹气道:“去吧。” 于是他们不再等剩下的人,直接转身进宫去。 他们领了自己的行李往东宫去,才走到一半,赵六郎就提着自己的篮子飞快的赶来,叫道:“等一等……” 几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赵六郎追上来问,“润白霜呢,没我的吗?” 白善眨眨眼,道:“卖完了,我下次给你带。” 赵六郎就忍不住念叨:“明明是我问的,你竟然不给我留。” 白二郎嫌他吵,道:“这有什么,回头我的分你一半。” 赵六郎惊奇,“你之前不是不愿意分吗?” 白二郎道:“我这会儿没那么黑了,我就愿意了。” 赵六郎心口一噎,看了眼白二郎的脸道:“其实也没有白多少。” “比你们白我就满足了。” 几人都不理他们二人,倒是走出了一段的满宝想起来问,“赵国公的伤怎么样了?” 赵六郎就挥手道:“没事,头上的包已经消了,这两天正在看王家的笑话呢。” 众人嘻嘻哈哈的往崇文馆去,都不觉得这事和他们有太大的关系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他们大人的利益之争,他们只要听大人的乖乖的在崇文馆读书就可以了。 他们这群太子的伴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满宝了,她都已经被罚过了,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谁知道才一天,太子就找了她道:“有个外诊,你去不去?” 满宝一脸惊讶,“我还能出外诊?” 惊完了才想起来问,“什么外诊?” 太子笑了笑后道:“王家的,王绩有个侄子你知道吧?” 满宝几乎是下意识的便想起来,“那个纵马踏青苗的王家侄子?” 太子点头,“王绩把他打坏了,人现在有些不太好,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作为大夫,救死扶伤是她的本职的,满宝当然可以去,但她觉得奇怪的是,太子怎么会让她去? 见周满一脸的疑惑,太子便笑道:“想去就去吧,佛家不是说了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满宝便起身道:“好吧,那我去了。” 太子点头,让吴公公送她出宫,还给她从库房里拿了上好的药。 满宝一头雾水的跟着吴公公往宫外去,问道:“吴公公,您跟我一块儿去吗?” 吴公公笑道:“咱家只能把小大人送到东宫门外,荣四会给您驾车的,王家的庶子正在宫外候着呢,您跟着他去就行。” 满宝还是觉着奇怪,“殿下怎么想起叫我去?宫中其他太医出入不是更方便吗?” 吴公公就笑道:“这是殿下的私情,不好叫其他太医,而且王家母子也更相信小大人的医术。” 满宝就小声问,“太子跟王大人和解了?” 吴公公压低了声音笑道:“您开玩笑了,太子是君,王大人是臣,君臣之间哪儿有什么矛盾?不过是政见不和罢了。” 那就是没和解了。 满宝觉着更奇怪了,她拎着药箱道:“我是大夫,只救人的。” 饶是吴公公身经百战,这会儿都忍不住愣了一下,他看了眼周满,又好气又好笑道:“哎哟我的小大人,您都想到哪儿去了,殿下让您去,自然是去救人的。” 他顿了顿,还是给周满透了一下底儿,“王家的庶子求上门来,殿下不好拒绝,毕竟是一条人命,殿下就应下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和吴公公保证道:“我会尽力而为的。” 不就是打屁股吗,多半是青紫淤血了,或是伤到了筋骨?不过屁股上的肉多,应该不打紧的。 满宝这么想着,到了东宫门外,荣四已经等着了,接了她的药箱便驾车出宫,在宫门口那里又检查了一下。 因为有太子的手令,满宝是可以出宫的,到了宫外,躲在墙角的一个人立即飞奔上来。 满宝撩起帘子看他不过比他们大几岁的模样,便道:“你要和我们坐车吗?” 王家庶子看了一眼周满后微微松了一口气,立即道:“多谢周小大人,我家里有车的,我们这就走。” 第1617章 杖刑 两辆马车达达达的出皇城而去,然后一拐弯便进了崇远坊。满宝嫌弃热,老早就把窗帘给卷起来了,看到车拐入自己熟悉的街道,便眨了眨眼。 可车还没到她家就拐了一个弯儿,直接穿过崇远坊到了后面的光德坊中。 最后车在一道侧门前停下了。 王家庶子跳下车,小跑着过来请满宝,一头汗的指着道:“周大人里面请,我大哥在里面呢。” 满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问道:“还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呢。” “在下王达,王荣是我哥哥。” 王荣就是王绩那个被打坏了的侄子了。 满宝跟着人进了侧门,一进去便是一个院子,有下人一早候着,见了人立即往院里领。 满宝还以为要去后院,结果进了一道门后发现这是一个独立的二进小院,竟是独门独户,病人就在小院的第二进里。 一个很年轻的女子正站在廊下哭,旁边站着一个奶妈抱着一个孩子,看到提着药箱的周满,她也立即迎上来,“是宫里的周太医吧?” 满宝点头。 她立即抹干净眼泪请她进屋里去,“母亲正等着呢。” 立即又丫头撩起帘子,满宝进到屋里便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儿,一个中年妇人正坐在床前哭,屋里还有两个大夫。 满宝一看到那两大夫忍不住嗬了一声,因为很熟啊,一个是丁大夫,一个则是郑辜了。 满宝盯着郑辜看,“你今天没进宫?” 郑辜:“师父,徒儿昨晚上就在这儿了。” 年轻的女子管中年妇人叫“母亲”,满宝便知道她是王太太了。 王太太连忙起身对满宝道:“周太医,您看看我儿吧,他从昨晚一直烧到现在呢。” 满宝连连点头,放下药箱,也不拿自己的脉枕了,直接把床上趴着的人的手拿过来放在丁大夫的脉枕上把脉,一边把脉一边道:“趴着把脉不太准呀。” 丁大夫看了周满一眼,干脆将盖在病人身上的布料掀开让她看对方屁股和腰上的伤口,“他躺不了。” 满宝看到伤口,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严重?这,这像是杖刑呀。” 只见王荣的后腰到大腿根部全被打烂了,可能是因为护理得不好,或是天气太热,此时伤口已经有些发脓,这又不是一两道小伤口,而是一大片呀。 杖刑满宝只见过一次,就是去年告御状时向朝被打的那一次,当时向朝也是动弹不得,伤得也很重。 可那会儿天气已经偏凉,虽在牢里,但医药也不少,加上向朝筋骨强壮,所以只低烧了两次就有惊无险的过来了。 满宝再看了眼他身上的脓,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丁大夫压低了声音道:“从昨晚一直烧到现在呢,之前是保和医馆的大夫看的。” 因为周满和郑太医的原因,济世堂或多或少的被认为是亲近太子的,所以王家一开始请大夫是绕开济世堂的。 还是昨晚情势不对,王家才去请了丁大夫过来,郑辜是跟着来学习的,本来还以为是小症,结果他们都在这儿耗了一晚上了。 满宝摸过脉,又看过对面的脸色和嘴巴,这才去看保和医馆和丁大夫开的药方。 满宝提笔重新写了一张药方给王家,道:“去抓药吧,这是内服的,我们来处理他的外伤。” 丁大夫看了眼满宝的药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忍不住惊讶,只是几个月不见,周满开的药方已经在他之上了。 丁大夫看着周满,心中只余惊色,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活该成功啊。 满宝还在看向荣后腰和屁股大腿上的伤,头也不回的问,“丁大夫,我们得清理一下他的伤口吧?” 郑辜发现丁大夫在走神,便伸手戳了戳他,丁大夫瞬间回神,连忙点头道:“啊,对,得把脓和坏肉清理掉,然后用三七粉敷盖。” 满宝却想了想道:“单用三七粉怕是不够好,再多拿几味药来。” 说罢又写了一张药方,让王家去济世堂里拿,三人正忙碌时,有下人进来道,“太太,保和医馆的石掌柜来了。” 王太太不想见人,儿子被打以后就是找的保和医馆诊治,结果人越治越坏,她不打上门去就算不错的了。 满宝已经看过保和医馆的药方,虽然不知对方最初情况是怎样的,但她也治过杖刑,知道最初的药方是没问题的。 于是道:“太太不如让人进来问问,或许对方找到了良方也不一定。” 石掌柜没找到良方,但他找到了治疗外伤的一些新药方,所以抱着药来了。 宁大夫和他一起来的,俩人一进屋看到满宝还惊讶了一下,她不是在宫里当太医吗,怎么出来了? 满宝抬手和他们打招呼,闻到了一点儿熟悉的药味儿,便耸了耸鼻子问道:“你们是不是把草参带来了?” 石掌柜顿了一下后点头道:“没错,磨成粉了,我这还有葛根粉。” 满宝便哎呀一声,乐道:“我正想要它们呢。” 石掌柜立即随棍上,笑道:“我来给您帮把手吧,是要调制伤药吗?” 丁大夫看了他一眼后站到了周满身边,开口道:“我们正打算把王公子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呢。” 伤口现在一直是暴露状态,石掌柜也看到了,忍不住叹气,“是得处理处理。” 满宝就邀请他们一起,道:“伤口面积太大了,就我和丁大夫两个不知道要清理多久呢,石掌柜和宁大夫一起来?” 石掌柜这时候带药上门就是为了挽回名声来的,自然愿意,于是看向主家王太太。 王太太从布掀开后就一直在心痛,她好好的儿子给打成了这样,这会儿听见满宝问,便抬起泪眼问,“这要怎么清理?” 满宝道:“得将脓都清理出来,还要将坏肉割掉,然后上药,这样才能好得快些,他这是内外交困,内里的话,现在只能尽量降低温度,一会儿药熬好了先喝一剂药看看,不行再换方子,但这外伤也得尽快处理,这伤您也看到了,要是处理不好,他这……” 第1618章 告诫 王太太立即放下了对保和医馆的偏见,请石掌柜和宁大夫一起留下治疗。 石掌柜和宁大夫便悄悄松了一口气,冲周满和丁大夫感激的笑了笑。 丁大夫回以一笑,然后他们就开始让人清理软榻,把榻放到了房屋中间,把人抬到软榻上去。 然后满宝把王家的大部分人都赶了出去,“人太多了,容易带进来脏东西,如今他的伤口最怕的就是脏东西了。” 王太太就让脸色煞白的儿媳妇出去了,儿子的伤口她看着都害怕,更别说她这么个小年轻了。 她只留下了两个丫头听吩咐。 大夫们要了热水,分别净过手就开始把自己的刀具拿出来,然后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便用针灸给他止痛,其实他一直在疼痛之中,这样动手术要方便点儿,因为他的忍痛力再上升,但这会儿人昏迷着,为了万无一失,还是给扎两针吧。 确认止痛针起了效果后,大家便分两边站好,各自清理一边。 王太太本来正在默默的抹眼泪,突然看到四个大夫分两边站着,拿着刀子就把她儿子身上的肉给片了下来,她吓得脸色一白,整个人都发抖起来…… 郑辜站在一旁观摩学习,见状立即抽空安抚了她一句,“王太太,这是把王公子身上的腐肉切下来,这样好得快些。” 王太太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但她脸上却显出了狠戾之色,倒把郑辜给吓了一跳。 四人都很小心,低着头轻轻的将脓清理掉,再切掉已经确定死了的肉,一点一点儿极耗眼力和腕力。 丁大夫见大家都很专注,便趁机将刚才收起来的药方递给郑辜,让他照着药方去调配伤药。 等他们清理完,郑辜也把伤药调配好了,剂药也熬好了。 四位大夫小心的给他上药止血,然后拿了一块干净的白布轻轻覆在他的后腰和屁股上。 丁大夫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对满宝道:“把人弄醒吧,得让他把药吃下去。” 满宝应下,扎针把人弄醒。 王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根本没多少意识,但宁大夫和丁大夫见他睁开了眼睛,便手脚麻利的把人半抬起来,直接拿过熬好的药给他灌了下去,动作特别的迅速和干脆利落。 谁还不是从药童干过来的? 灌了药,大家把病人又放回到榻上,然后就开始等着看情况。 王太太等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满宝,“周太医,我儿……” 满宝道:“等着看情况吧,半个时辰后烧要是没有退的迹象,那就再换药。” 满宝看向石掌柜,问道:“病人有内出血吗?” 石掌柜垂下眼眸道:“有,一开始便用了济世堂的三七粉内服,外伤也用的三七粉。” “那怎么……” 宁大夫有些憋屈的道:“病人饮酒了。” 众大夫沉默了。 王太太察觉到气氛不太好,顿了顿后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满宝想了想后道:“等等吧,内伤应当不是很严重,先退烧再想着止血。” 王太太也只能应下,房门被敲了一下,王太太便对四位大夫微微示意,然后起身出去。 她一走,四位大夫便放松了一些,谈论起病情来也更加的放开,满宝道:“病人还有心病呀,心情郁结不利于伤口愈合。” “要不是心情郁结,他也不会喝酒了,”宁大夫提起这事儿他还有些憋屈呢,这病人一开始是他的,这伤说小却不小,主要是打得太狠,还伤到了筋骨,这会儿天又热,很难护理。 一个不小心人就死了。 可是他自觉这一次处理得不错,伤口处理好了,内伤也兼顾到了,王家不差钱,所以用的是上好的药,家中下人多,护理上也不该有什么问题。 只要熬过最初几次发烧就不会有事,结果他前脚看完病离开,后脚病人就心情郁结的喝了一口酒,然后他给开的什么止血药,什么疗伤药却没用了。 满宝和丁大夫同情的看了宁大夫一眼,正想问得详细一些,就听到外面王太太在大发雷霆,“什么叫不该,他这是想逼死我们母子吗?你让他亲来与我说。” 屋里的五个大夫全都竖起了耳朵,就听得外面似乎是个嬷嬷低声告诫道:“大太太,老爷本意也是为了侄少爷好,谁也没料到那几个刁奴下手这样重,老爷夫人已经将人捆了,大太太说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还请大太太以大局为重。” 别说屋外,屋里竖着耳朵的五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外面沉默了一下后还是那嬷嬷的声音,声音很低,奈何大夫们耳朵都尖,所以还是听到了,“大太太,这是一盒人参,还有宫里出来的上好伤药,算是我们老爷夫人的一点儿心意,您收下吧,屋里那位太医,您还是尽早送走为好。” 她压低了声音和王太太道:“您要请太医,可以和老爷要帖子嘛,您放心,我来前夫人已经说了,家里会立即拿了帖子去请陈太医来,陈太医的年纪不比她大?手段自也比她厉害些,您只管放心。” 王太太放心才怪,袖子底下的手紧握成拳,她沉默着不说话,嬷嬷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正要说话,王达从前面赶了过来,走到嫡母身边小声道:“母亲,去济世堂拿药的下人回来了。” 王太太立即回神,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她看向那嬷嬷,扯了扯嘴角道:“吴嬷嬷放心,我都知道的,以后我们一家还要仰仗叔叔过日子,自会以大局为重的,老大家的,你送嬷嬷过去。” 王大奶奶立即应了一声,上前将那嬷嬷送走,她还不太愿意,便有丫鬟上前亲热的拉着她的手送到了院门那里,直接送到隔壁去了。 等人走了,王太太才压不住自己的脾气冲她离开的方向狠狠的“呸”了一声,她直接快步走到墙下,冲着那边就高声骂道:“黄鼠狼给鸡拜年,荣儿刚送回来的时候我都跪下要请太医了,结果谁见我了?” 第1619章 隔空 “一个说政务繁忙,一个说病了没空,现在你们倒是一个不忙,一个又病好了不成?” 她一点儿也不怕被人听着去,越发高声道:“板子不是打在自个儿子身上便一点儿不心疼,什么踏青苗?狗屁的连累!到底是谁连累的谁,谁心里没数?” 说罢便掩面痛哭起来,大声哭道:“我可怜的荣儿呀,不过是今春骑着马从路边过,马失前蹄踩坏了几株禾苗,正在插秧的农户丢了两株禾苗下去就补上了,你说要赔钱,那农户还笑话你富家公子不知节俭,就这么两株禾苗竟然也想着赔钱,结果现在禾苗都变成谷子要收起来了才让人弹劾说纵马踏青苗……” 她伸着脖子冲那边院子喊道:“是谁在朝上得罪了人,才叫人收买了人来诬告我儿!你们不说替他伸冤,还拿他做替罪羔羊,你们打他辱他我都认了,谁叫他早早就没了爹,只能依附叔叔婶婶过活儿,可你们不该算计他的性命啊,明明说是打板子,结果廷杖那么大的板子打下去,你们这是存心想要他的命啊,是不是他死了就遂了你们的心,你们还得了一个大义灭亲的赞!” 嬷嬷才过了院门就听到这些话,忍不住回身要去拦,却被王大奶奶的丫鬟牢牢的拖住,王大奶奶也把她往那边推,一边推一边哭道:“嬷嬷且宽谅些吧,夫君整个后背都被打坏了,从昨夜昏睡到现在都没醒,婆婆跟着熬了一夜,我婆婆就这么一个亲儿子,夫君受伤就如同挖她的心肝一样的……” “那也不能胡说……” “一切还是等夫君醒来再说吧,如今夫君生死不知,您和婆婆说什么道理都是不行的,做母亲的,谁心里不想着孩子呢?” 这句话让嬷嬷脸色大变,她定定的看了王大奶奶一会儿,然后用力推开丫鬟,转身便走了。 等她走远了,王大奶奶才擦了擦眼泪,和丫鬟回身,然后将院门锁了起来。 这边的话很快就传到了正院和书房。 王绩没想到那边还会变本加厉,忍不住站起来转了两圈,问道:“你不是派人过去了吗,怎么倒引出这许多的话来?” 王夫人闭了闭眼后道:“老爷还是先请陈太医上门吧。” 王绩脸色难看,半响后道:“已经让人去请了,只是不知道他今日是否当值,若是当值还得再等一等才行。” “我们等得,只怕那边等不得。”王夫人都忍不住抱怨一句,“老爷这次出手也太狠了,大嫂就这么一个亲儿子,要是出事儿……” 王绩脸色铁青的说不出话来,他哪里知道王荣那么不顶用,只是打一场做做苦肉计,却没熬过? 不过他当时也的确是在气头上,他叹息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王达那庶子竟直接跪到了东宫门口,这简直是诛心之举。” 王夫人也叹气,“等王荣好了再算这笔账吧,不过荣儿那孩子素来看重他那庶弟,只怕他到时候还不愿意。” “由得他吗,这是王氏,是要大局为重的。” 满宝和丁大夫几个在房间里津津有味的听王太太骂人,将王家的底儿都掀掉了。 王达乖巧的站在一旁,等嫡母骂累了便上前扶住她去偏房里坐下歇息,田姨娘,也就是王达的生母,立即倒了茶给她润口,然后才轻声道:“药送进去给周太医他们了。” 王太太点了点头,抹干净脸上的泪,对田氏道:“你去包一包厚一些的礼金,一会儿要送周太医出门的。” 田姨娘应下,转身立即去了。 屋里只剩下母子了,王太太这才问王达,“你是怎么求太子的?” 王达小声道:“儿子就说,太子对哥哥有救命之恩,将来我们兄弟必为太子肝脑涂地;就算哥哥……太子也有了个仁厚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呢?太子听了以后就答应了。” 王太太松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王达的手道:“难为你了。” “不为难,母亲,我照您的吩咐点的周太医,只是她真的可以吗?” 王太太眼角又忍不住流出泪来,她按着眼角道:“也只能试一试了,你别看她年纪小,医术却是出名的,不仅治好了太子,也给皇后皇帝看过病,先前陛下病得那样重,连你大伯都悄悄的准备麻布了,结果不还是救回来了吗?” 她道:“连陛下那样急的病都能治好,你大哥……应该也可以吧?” 王太太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实在是她儿子的伤看着太恐怖了。 她养了他二十来年,就没让他受过这么大的罪,他小时候不喜欢读书,她最狠也才打了他几下手心而已,那边凭什么拿着廷杖那么大的板子打他? 王太太擦干眼泪,收拾了一下面部表情,又期期哀哀的去正院那里看儿子去了。 夏天养外伤,尤其是这种大面积的外伤是很困难的,需要很整洁的环境和很小心的护理。 这些东西满宝都有教过郑辜,此时郑辜就在给王家的下人吩咐要怎么护理。 满宝给人行了一套针,加快药效,半个时辰后,王荣的烧减退,见药剂有用,满宝就满意了,另外开了一个方子给他们家人道:“这是内服的汤剂,中间隔上一个时辰后再温水送服济世堂的三七粉,那是止血用的。” 济世堂的三七膏和三七粉并不是单独的三七制作成的,只是那么叫而已,它里面还含了别的药材,因为所用的药材都不太便宜,尤其是三七,需从岭南那边拿过来,所以很贵。 也就王家不差钱才能这样大量的使用,但这东西用多了也不好,满宝便给他们规定了量。 她在王家留到了下午,王荣终于醒了过来,她给他把过脉后便对王太太道:“今日先到这儿吧,外伤已经处理过了,让一位大夫留下看着就好。” 王太太连忙亲自送满宝出去,她这边才上马车,那边正院就敲响了院门,原来是他们请来了陈太医。 第1620章 发酵(一月月票加更2) 王太太面色微冷,满宝对她笑了笑后道:“太太有事儿就先去忙吧。” 王太太连忙回神,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从田氏的手里接过一个钱袋子塞在满宝手里道:“今日真是有劳周太医了。” 满宝迟疑了一下便推回去道:“太太客气了,我也是奉命而来,既是奉命便是我的职责所在,当不得您的谢。” 王太太没想到她会推辞,愣了一下后立即道:“我知道,太子对我儿有救命之恩,只是这也是我们诚心诚意谢你的,还请周太医不要嫌弃礼薄。” 见周满不肯收,王太太便失落的道:“还是周太医看不起我们孤儿寡母的,门庭浅薄,所以……” “这是哪里的话,”满宝连忙道:“我家还是乡下出身了,怎会看不起别人?” 满宝纠结了一下道:“就是,我奉命而来,再拿钱就不好了。” 王太太见她整张小脸都皱起来了,便是心情不好,此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强硬的将钱袋塞进满宝手里道:“这是我们谢周太医的礼金,与您是不是奉命而来不相干的。” 满宝看了眼荣四,这才收下了。 王太太便趁机道:“明日还请周太医再上门来看一眼,也好安我们的心。”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我会和太子殿下说的。” 她出宫得要太子殿下的认同的。 王太太便松了一口气,目送他们离开。 出了巷子满宝便和荣四道:“去大明宫吧,然后你自己回皇宫,我傍晚走水路回去。” 荣四应下,便打转马头走另一边,然后才往前跑了一段,跟一辆马车擦身而过时,才越过他们的马车便停了下来,一人探出脑袋来叫道:“满宝!” 荣四便勒住马,满宝也从窗户那里探出脑袋来往后看去,就见唐夫人从窗口那里看她。 确定是满宝,唐夫人便下车来。 满宝也微微惊讶,“唐夫人,这么巧呀。” 她也蹦下马车。 唐夫人用扇子撑在脑袋上躲太阳,道:“巧什么,这是我叔叔家,你是来看王荣的?” 满宝迟疑的点头,然后惊疑不定的看着唐夫人问,“王绩是你爹呀?” 唐夫人:“……王绩是我叔叔,准确的说是堂叔,我们家是大房,他们那一支是二房,王荣算我堂兄,他人怎么样了?” 满宝啧啧摇头,因为是唐夫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情况不是很好,估计要受不少罪,而且他伤到了筋骨,起码得养上三四个月才能好,这还是接下来伤口不会恶化的情况下才行,等三天吧,只要三天过后,伤口有结痂的趋势却不化脓,他这才算是熬过性命这一关。” 唐夫人脸色一沉,“这么严重?” “可不是,比向朝当初过杖刑也不差多少了,不过向朝皮糙肉厚的熬过来了,你堂兄太细皮嫩肉了。” 唐夫人:……一个是世家公子,一个是常年奔命的亡命之徒,这个怎么比? 她深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笑容问,“太子让你来的?” 满宝觉得这会儿这事肯定传得大家都知道了,所以她也不隐瞒,直接点头。 唐夫人便点头道:“行,我知道了,还得多谢你来看他,以后还得多费心了。” 满宝立即笑道:“好说,好说,那嫂子,我先走了?” “走吧。”临走前,唐夫人还塞给了她一包点心,是她带去看王荣的,家里厨娘做的,用料特别好。 满宝喜滋滋的收下了,然后去大明宫。 她按照流程走了一趟,先看过太子妃,有空就去看恭王,没空就不去,反正恭王就瘦身,看的是尚姑姑和恭王自己的自制能力,她去也就是看着对方受罪而已。 夕阳西下时,满宝才从大明宫回到东宫,然后先去给太子回话,说了一下王荣的病情后才离开。 她一回到崇文馆,大家立即呼啦啦的围上来,封宗平甚至赶在白善前开口,“听说你奉太子令去王家治王绩的侄子去了?” 满宝点头,“你消息还真灵通。” 白善将人拉到身边道:“你吃晚饭了吗,还是先吃饭吧。” “还是边吃饭边说吧,”封宗平道:“天黑后就要落锁了。” 于是大家就在饭堂里围坐着看满宝吃饭。 满宝倒没有不自在,她想了一下,她离开王家的时候,王太太没让保密,刚才她去见太子时,太子也没叮嘱,加上王太太当时骂人时嚷得那么大声,恐怕不少人都知道了。 于是满宝也不再避讳,一边吃一边绘声绘色的将王荣的伤描述了一遍,当然,顺道把王太太和王绩隔空叫嚷的话也描述了一遍。 众同窗听得唏嘘不已,连年纪最大的李三郎都忍不住叹气道:“王大人出手也太狠了些,我们还以为都是意思意思打几板子,再关在屋里装几天就差不多了,谁知竟是用的廷杖。” “说是纵马踏青苗,但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现在谷子都快能收割了,也不过是几人的片面之词而已,就算御史弹劾,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罚一场而已,”程二郎道:“说来说去,还是王大人他们先前抓着我们不放,小事闹大,陛下有些不太高兴,才罚他闭门思过的。没有什么实际的罪名,最多思过十天半个月的就回来了,何苦来。” 白善忍不住道:“你们全是马后炮,这会儿分析得头头是道,昨儿进宫时是谁幸灾乐祸的?连我们都忍不住奚落和幸灾乐祸,谁知道王大人心里怎么想的?为了更快起复,可不得下狠手惩治王荣吗?” 赵六郎道:“可这也打得太狠了。” 白善就叹气道:“这就是心狠手辣了,不是自个的儿子,所以不心疼呢。” 这会儿皇帝也正在和皇后说呢,“……到底不是自个的儿子,为这么件小事就把孩子打成那样,也太心狠了。” 皇后问道:“那陛下打算怎么做?” 皇帝想了想后道:“臣子家里的事儿朕也不好插手太多,先看看王家是什么意思吧,他们要是求朕做主,朕自然要公正一些的。” 皇后点头,“再怎么样,也不可使用廷杖。” 皇帝深以为然。 第1621章 解决一 唐夫人看过了王荣,本来她想去见一见王绩这位堂叔的,但看到王荣后背和大腿上的伤以后,唐夫人便沉着脸离开了,没有再去见堂叔。 王大奶奶抹着眼泪将唐夫人送出门,目送她的马车走远了便立即回身找婆婆,“母亲,大姑奶奶她走了,没有去隔壁。” 王太太沉着脸点头,轻轻的给王荣扇扇子,“族长必定是要问的。” 王荣还昏睡着,留下的宁大夫被请下去休息了,这会儿屋里只有他们一家人。 王太太沉默了一下后对王达道:“你去拿些麻布出来,就当是给你兄长冲一冲,说不定反倒冲好了。” 王达张了张嘴,迟疑道:“母亲,这样不好吧……” 王太太咬牙,“快去,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你爹过得早,那时候你祖父母都还在,所以家里没分家。我们只能靠着我那点儿陪嫁艰难度日,如今你祖母万事不管,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们送出去的信到现在都没回,也不知道是没收到,还是不愿意为你大哥回来。” 她道:“这一次,我们算是把你叔叔婶婶得罪狠了,就算过后面上再和善,心中的芥蒂不去,他们有的是办法让我们生不如死,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就分出去。” 王太太抹着眼泪道:“要早知道留在京城需拿你们兄弟俩的性命去赌,我们还不如早早就回太原去,就算是清贫些,好歹还活得性命。” 王达也跟着抹起眼泪来,跪下叫了一声,“母亲。” 王太太道:“你哥哥已经这样了,我们却不能灰溜溜的回去,不然太原的那些宗亲还不知道要怎么看我们呢。” 她目光深远道:“我们生在世家之中,也就外人看着光鲜,似乎没人敢欺辱我们,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内里欺辱的才狠呢,所以我们就算是回去,也得理直气壮,有理有势的回去,这样他们才不敢随便欺负了我们去。” 王达这才应下,去库房里拿了几卷麻布出来开始裁剪。 唐夫人从光德坊王家离开后立即便一脸怒气的回了崇远坊王家见她爹。 她爹正优哉游哉的沿着湖边喂鱼呢,看到闺女回来,立即招手笑问:“你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正要与你说呢,我来京的日子也够久了,择日便要回太原了。” 王族长是王氏的族长,他并不在朝中任官,其实他当过的,只是族中事务繁忙,而且之前皇帝要重修氏族志,崔氏的族长气得辞官,便拉上他们几个人一起辞官。 王族长觉得当官也怪没意思的,皇帝又没多礼遇他,于是便跟着一起辞了。 他高兴了就从太原过来京城住一段时间,看看儿子和女儿们,不高兴了就回太原去,自在得很。 唐夫人走到她爹跟前,沉着一张脸问,“父亲,您知道绩叔父打了荣堂兄的事儿吗?” “嗯?听说过,因为那孩子纵马踏青苗,怎么了?” 唐夫人运着气道:“父亲,荣堂兄素来谨小慎微脾气软,他会纵马踏青苗吗?不过是马失蹄踩坏了几株,农人当时就补上了,堂兄当时也要做补偿……” 王族长抬手止住她的话,笑道:“傻孩子,不过是朝堂博弈,难道你还要去找证据与他们分辨是非吗?” “跟外人是不用分辨是非,但族里却不能不知道,绩叔父被弹劾本就不是荣堂兄的错,说起来他才是受绩叔父连累的。” 王族长皱眉,“他们是嫡亲叔侄,乃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什么连累?” 唐夫人就面无表情的道:“可绩叔父用廷杖把荣堂兄打坏了。” 王族长面色一沉,脸上的笑容彻底收起来,“你说什么,王绩打板子用的什么?” “廷杖!”唐夫人紧握着拳头道:“我去看过荣堂兄身上的伤了,从后腰到大腿上,完全是杖刑的行刑样子,哪里是家常的打板子?我去的时候,人还昏迷着,中间那段儿都打坏了。” 王族长丢下手中的鱼食,转身便走。 唐夫人要追上,他便停下回头道:“你回家去吧,你是出嫁女,这事儿不好插手太多,我自己过去看看就行。” 唐夫人停下脚步,想了想后点头,“那我回去了?” 王族长点头,蹙眉道:“你没事少欺负些女婿,我上次看他额头上似乎青了一块儿,一问,他说是自己摔的,我一看就知道是你揍的。” 以前,每次唐鹤被打,别人问起来他都说是自己摔的,可一个大人,怎么可能总是磕磕碰碰的?又不是两岁小儿。 唐夫人:“……那就是他摔的!” 王族长一脸的不相信,唐夫人气了个倒仰,那本来就是唐鹤摔的,前天下雨,花园的石子路有点儿滑,他非得躲起来要吓她,结果自己一不小心踩滑摔了一跤碰到了头,这都能赖她? 唐夫人气呼呼的回了家,难得准时下衙回家正和儿子玩的唐大人看见了,抱着儿子就要转身躲,却被唐夫人眼尖的看见,叫住,“站住!” 唐大人抱着儿子转身,将怀里的儿子放下,讨好的冲夫人笑了笑,牵着儿子上前,“夫人回来了?” 唐夫人哼了一声,问道:“你今儿怎么那么早回来了?” “没什么事儿了呀,干旱已成定局,地里的稻子多半都黄了,接下来就是收割的事儿了,等他们晾晒得差不多了才轮得到我们忙呢,所以为夫想着得趁着这段时间有空多陪陪夫人。” 唐夫人面色这才和缓些,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让人把他领下去玩儿,这才和他说了一下王绩一家的事儿,道:“我父亲已经过去了,明儿我再让人送些药材过去,满宝说得过了三天才能确信是不是真的脱离了危险。” 她又生了些怒气,“好好的一个人给打成了生命垂危,我都不知道绩叔父是怎么想的。” 唐大人皱了皱眉,拉着她避过所有下人才道:“怎么,岳父还对当年氏族志的事耿耿于怀?” 唐夫人:“我爹早忘了这事了,他就是自己乐不思蜀,不喜欢当官儿,这才顺水推舟的和崔氏站在了一块儿。” “只恐怕王氏其他房不这么想吧?” 第1622章 解决二 “嘴巴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呢,王氏家大业大,你想每一个人都同心协力怎么可能?”她道:“何况王氏也不是只有我们太原这一支,琅琊郡、东海郡和中山郡,哪一个是好相与的?” 唐夫人也并不觉得他们做的有哪点儿错,道:“本来嘛,陛下这事儿就办得不地道,他想把他们陇西李氏放在头名,也没必要压着我们几家,往上数,陇西李氏不过是二三流的世家罢了。” 唐大人:“……现在我家连二三流都还不是呢。” “那没办法,谁让我就看上你这个人了呢?” 夫妻俩越说越偏,最后还是唐大人将话题掰回正轨,“这段时间的争斗我也看在了眼里,说到底不过是有些人看不得太子一帆风顺而已,王氏那边是有了属意的人选?” 唐夫人没好气的道:“你少与我打探这些,你也知道,我父亲现在不当官儿,他虽是族长,却也不能控制住每一个人,我也不知道绩叔父是怎么想的,也不感兴趣,我就知道一件儿事,那就是嫁鸡随鸡,所以我问你,你这心里有属意的人?” “没有,”唐县令立即否认,“我是陛下的臣子,也只是陛下的。” 他乐呵呵的拉着唐夫人的手道:“你没见长博虽在崇文馆中当差,却也是陛下的人吗?” 唐夫人就冷笑道:“我是信你和他的,可别人未必信的,你最近还是少出门,少些应酬吧。” 唐大人立即应下,然后扶着夫人小心翼翼的回后院去了。 就是生死存亡的时候,一个家族里都有意见行为相悖之时,何况世家之间? 别看他们此时因为太子而站在了一起,一出现对自己有利益相关的事时,他们也是可以暂时彼此对立的。 王绩是三品言官,再进一步就是老唐大人的位置,不知多少人在盯着呢,所以此事一出,便有两家同是世家的同僚上折子弹劾王绩了。 折子送到皇帝跟前,皇帝很满意,和古忠取笑道:“你说他们是对事不对人呢,还是只看利益呢?” 古忠不敢说话,只能低头笑笑。 这种事只能见仁见智了,或许上折子的人就是单纯的看不过王绩如此薄待兄长侄子呢? 皇帝没有批复这两封折子,他压了下去,决定等王氏自己的处理出来后再说。 王族长踩着夕阳进了光德坊王宅,他径直去看了王荣。 王太太显然没想到族长来得这么快,连忙带着王达迎出来,王族长对她叹气一声,“弟妹,荣儿怎么样了?” 王太太眼眶微红,带王族长去看王荣。 不巧,王荣刚醒来喝了一碗药,现在又昏睡过去了,大夫们都说,他这时候睡着比睡不着要好。 满宝几人没给他包扎伤口,一是因为面积过大,不好包扎;二则是因为现在天热,上药以后伤口通风显得更重要。 因此对进出房间的人要求就严格些,再拿透气的白麻布轻轻地盖上以遮挡灰尘就可以。 王族长掀开麻布看了一眼他的伤,也给吓了一跳,毕竟上午才片了不少肉下来,虽然及时上药了,但这会儿也狰狞得很。 王族长额头青筋跳了跳,普通的板子是打不出这种伤的,就算是力大,最多出点儿血,多半还是青肿,这种大面积的出血,只能是用那种大廷杖。 王族长轻轻的将布盖了回去,低头看了王荣半响,便扭头对王太太点了点头,转身出去。 出了门他才有空打量起这院子来,发现角落里挂着麻布,似乎是挂到一半,又似乎是取到一半,不由惊讶,“这是……” 王太太眼泪就扑簌簌的落,哽咽道:“昨天晚上大夫说荣儿不好了,我就让他弟弟做了些准备,若是……也不至于让他走得不安心。” 王族长脸色越发难看,正待说话,王绩夫妻急匆匆的从隔壁过来了,显然是收到了族长上门来的消息。 王族长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不怒自威的看着王绩。 王绩快步上前行礼,一揖到底后道:“大哥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小弟也好出门远迎。” 王夫人也上前行礼,然后就一把握住王太太的手,见她眼睛通红,也不由眼眶一红,然后就用帕子按着眼角道:“大嫂,荣儿怎么样了,现在陈太医还在我们那边院里,要不您就让他看一看吧。” 王太太将手抽回来,面无表情的道:“多谢弟妹了,还是让他给你看看吧,你昨日不是病得下不来床了吗?至于荣儿这边,已经请了太医院的周太医来看,现在还有保和医馆和济世堂的大夫看着,我已经安心了。” 王夫人面色有些尴尬。 王族长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脸上,淡淡的道:“原来弟妹也生病了,那怎么过来了,还是快回去养病吧,小心病情加重。” 王夫人连忙低头道:“妾身的病已经好多了,那都是旧疾,歹一阵好一阵的……” 王族长轻轻地哼了一声,直接问王绩:“从前日到今日,你过来这儿几次?” 王太太面上有些讥笑,王绩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低着头。 王族长便转身道:“你随我来。” 王绩便给王夫人使了一个眼色,连忙跟着王族长走了。 俩人的年纪其实差不多,但在王族长面前,王绩就是得站着,尤其是在对方生气的时候。 进了前厅,屋里只有俩人,连送他们到厅外的王达都只能候在外面,更别说下人们了。 因为只有俩人,王族长说话也更直接些,“为何用杖刑?” 王绩连忙喊冤道:“大哥,你知道我的,我岂是那么心狠的人,我是说了要罚他,却没想到下人竟是用了廷杖,荣儿那孩子也倔,竟是一声不吭,不然我当时肯定要拦着的。” 王族长便眯起眼睛看他,道:“王荣就快要醒了,你可要想清楚了,他被罚时你在不在,他总是知道的吧?” 他能封下人的嘴,还能封了王荣的嘴吗? 王绩张了张了嘴巴,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王族长见了便气得一拍桌子,半响后才沉声道:“把婶婶请回来吧。” 又不是小孩子了,儿子都快成年成亲了,再说教不过是让彼此难堪而已,还不如直接解决。 第1623章 解决三 王族长虽没问过王太太她想怎么解决,但他又不傻,只是看王太太对待王绩夫妻的态度就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个屋檐下过了。 再住下去,说不得还真会闹出人命来。 王族长叹息了一声,让王绩将他母亲从郊外庙里接回来。 然后他才去见了王太太,直接了当的道:“我本打算再过两日便回太原去的,但见荣儿如此,倒不介意多留一段时间,你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王太太敢做戏糊弄其他人,却不敢在族长面前拿捏的,因此略一思索便屈膝道:“回族长,我们一家也久不回太原了,想和族长一起回太原去。” 王族长便明白了,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其他话,起身道:“你先好好照顾荣儿吧,等明日家里人齐了再说。” 王太太低头应下。 王太太将王族长送到门外,候着的王绩夫妻立即打点气精神来,王族长走过他们时停顿了一下,道:“你们也进去看看荣儿的伤吧,看看库房里有些什么药给他送些来。” 王绩应下,送王族长上了马车后便扭头看向王太太,顿了顿后微微弯腰道:“大嫂,我们二房一直就比不上大房、三房和五房,这家里有再多的矛盾也都是家里的事儿,等母亲从庙里回来,您可以请她老人家做主,弟弟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嫂子也都可以提出来,还请大嫂以大局为重。” 王太太面无表情的道:“叔叔要去看荣儿吗?” 王绩顿了一下后笑道:“那就去看一看吧。” 然后和王夫人一起进屋去看王荣。 麻布掀开,王夫人吓得倒退一步,然后震惊的看向王绩。 王绩脸色微变,也没想到表象会如此可怖,立时不说话了。 王太太将布盖了起来,然后捏着帕子就坐在床边低低地哭起来。 王绩眼内闪过厉色,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冲着王太太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王夫人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和王太太行了一礼,连忙去追王绩。 她追着王绩过了院门,一直到园子里才把人追上,她一把拉住对方,脸色发青的问,“怎么这么严重?老爷不是才叫人打了他三十板吗?” 王绩甩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后道:“让库房再给他们送些药去,家里的账册你连夜理一理吧。” 说罢,转身便走了。 王夫人气得不轻,说得好听,连夜理一理,让她怎么理? 一个晚上能理出什么来? 那当然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就是作假都来不及了,王绩倒是可以让去接母亲的人速度慢一点儿,拖个三两日再考虑着回来,但王绩急着回太原呢,他离开光德坊时,直接让人赶在城门关闭前出城去接人了。 因此第二天王绩派出去接老太太的人才出门没多久,老太太的车架就回来了,正好和来看病的满宝堵在了一起。 荣四告诉满宝,“周小大人,前面堵上了。” 她便撩起窗帘去看,正好看到王家的大门打开,一辆马车从拆了门槛的大门进去,好一会儿堵在他们面前的马车才走光。 然后荣四就架着车进了小巷子,到侧门前停下。 满宝从车上跳下来,小声和荣四道:“肯定是王家的老太太回来了。” 果然就是王家的老太太回来了,满宝才给王荣看完病,扎好针,喂完药又重新上了一回药,见王荣已经清醒过来,现在只是低烧而已,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要洗手准备离开,院子便传来喧哗声,她一扭头就见一个老太太带着一帮人呼啦啦的进来了。 满宝便忍不住皱眉,看了一眼床上趴着的,从她给他上药开始就一直红着耳朵,忍不住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起来的王荣一眼。 她伸手将还晾着的屁股盖上麻布,然后让屋里打下手的丫头将帘子放下,然后出去拦住这一帮人,“病人的伤面积太大,为了不感染,不能进这么多人。” 追上来的王太太松了一口气,然后低眉顺眼的站在了一旁。 满宝对已经有些沉怒的老太太露出一个笑容,道:“老太太想看就进去吧,现在王荣是醒着呢,其他人先在外面等一等?” 王夫人却不是很想老太太看,于是上前扶住她的手道:“老太太,既然荣儿醒了,那我们就隔着帘子和他说说话吧,他伤的地方不太好,也免得孩子羞臊。” 老太太也有些迟疑起来,孙子已经二十好几了,看他的屁股的确不太好。 躺在内室的王荣并不知道昨天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有很多人看过了,所以这会儿深深的觉得他婶娘说的对,于是趴着一动也不敢动,一点儿声响都不弄出来。 王太太看了一眼王夫人,然后一脸担忧的看向满宝,“周太医,我儿的伤上药了吗,伤口有没有长好,不会还得割肉吧?” 满宝道:“哪儿有那么快,不过这会儿没再发脓,也没有腐肉,不用再割的,只是人还有些烧,等过两天就知道这伤口好不好了。” 俩人这么一说,本已经打算不进去的老太太便推开了王夫人的手,掀起帘子进去了。 不一会儿,帘子里传来惊叫声,王荣忍不住叫了一声“祖母”,王太太看了一眼王夫人后便立即进去扶住了老太太。 老太太握住王荣的手,眼里忍不住含了泪,一个劲儿的道:“孩子你受罪了,你叔叔怎么下得了手,他怎么下得了手……” 满宝退到一旁,和宁大夫站在了一起。 宁大夫就压低了声音和她道:“昨天傍晚王氏的族长过来了,虽没听到他们说话,但我估摸着今日王大人要遭殃。” 可惜,就算是遭殃他们也不能亲见现场,因为王族长来了以后,除了床上躺着的王荣和看顾他的王大奶奶及他们那个才一岁出头,路还走不稳的儿子外,其他人全到隔壁的正院去了。 那里离这侧院远着呢,何况,满宝看完了病就得回宫去了,她还有好多事儿要做呢。 于是只能目露遗憾的和宁大夫对视一眼,默默的走了。 第1624章 好奇(一月月票加更3) 满宝一到东宫就忍不住和太子妃,及呆在太子妃身边的明达长豫分享这件热闹事儿,一脸的惋惜道:“可惜我们看不着。” 太子妃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告诫道:“世家的热闹少看,免得不知什么时候就伤到了自己。” 满宝心头虽然很失望,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主要是,她也没别的渠道可以看不是? 她没有渠道,但皇帝和太子有啊。 显然,对于王家的这场热闹父子俩都很有兴致,一个让人去王家外面候着打听消息,一个则是直接让古忠去,“看见王子疾出来就把人请进宫来,说起来朕也许久不见他了,正好与他下一盘棋。” 古忠笑着应下,然后将伺候皇帝的事交给他徒弟,他亲自去王家外面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王家的这一场会从上午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共计三个多时辰。 王绩脸色不是很好,却还算恭敬的将王族长送出了门,古忠看着王绩进去了,这才笑着从车上下来,笑盈盈的迎上王族长,躬身道:“王先生,陛下听闻你来京,甚是想念您的棋艺,所以让咱家来请先生进宫去下棋。” 王族长看了一眼他背后的马车,笑着应了一声,然后便上了马车。 王族长面无异色的进了皇宫,心里却知道,王氏到底还是让人看了笑话。 皇帝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看笑话的动机,老早就处理完政事,然后就坐在院子里摆弄棋盘等着。 太子也在一旁伺候。 王族长一进来,父子俩就齐齐抬头看向他,然后皇帝就招手笑道:“子疾来了?快来看看朕新得的这盒棋子。” 王族长笑着上前,行礼后坐下,赞道:“这棋子入手冰凉润泽,是不错。” 皇帝便和他摆开棋盘下棋,下到一半才笑问,“听太子说,你家二房的一个侄子伤口恶化了,还是请的周太医去诊治的?不知如何了?” 王族长腹诽,太医是你的,他怎么样了你不比我更清楚吗? 但他面上却只能笑眯眯的道:“听太医说只要安心养伤就没什么大碍了。” 他遮掩道:“王绩倒是一片好意,奈何下人刁钻,所以让王荣那孩子受委屈了。” 皇帝挑眉,扭头和太子道:“朕记得王荣年纪也不小了吧,你那可有合适的职位给他做?” 他笑道:“朕看过御史台的弹劾折子,年少轻狂,谁年轻时不犯几个错误呢,又不是什么大错,那孩子也是知错能改的,他父亲去的早,没人给他考量仕途上的事儿,难得太子与他投缘,便在东宫里找些事情做吧。” 王族长还没说话,太子已经先应下了,然后道:“王荣有个庶弟王达也是不错的,听说他现在就在四门学里读书。” 王达是考进去的,这件事王族长也是今天才知道,本来他们那一房也有个恩荫的名额的,王荣读书一般,因此就把他爹恩荫的名额一直留着,想留给他庶弟。 结果他庶弟年纪到了以后,不巧碰上王绩的两个儿子年纪也都到了,王绩自己有一个名额,显然是不够的,因此全拿去了。 王荣兄弟没办法,只能先去了别的书院读书,第二年王达才考进了四门学。 但到底比两个堂兄弟差了一年,也落后了点儿。 王达求助太子的事儿他也知道,一开始他也有些生气,族里的这些事闹到君前到底太过丢人。 他人就在京城,王太太若有心,大可以找他。 可经过了今天这一场分家大戏,王族长思量的更多了。 树大分支,每一片叶子的朝向都是不一样的,何况人呢? 作为族长,他只能把住家族发展的大方向,至于小的方面,各人有各人的缘法,随他们去吧。 考量过后,王族长笑着抬头道:“今日王荣一家倒是说要与我回太原去,但他们或许为仕途留下来也不一定,殿下可以直接去问他们。” 太子便笑问,“他们怎么突然想回太原去了?我记得他们家老太太还在吧,分居两地,老太太想儿孙了怎么办?” 王族长便笑道:“他们分家了,老太太和长孙过,京城,还是太热了,春天的时候过来看看牡丹还行,其他时候还是太原好。” 王族长扭头和皇帝道:“陛下也许多年没回过太原了吧?” 皇帝点到即止,没再详问,怅然道:“是啊,许多年没回太原了。” 虽然王族长很不想将族里的这些丢脸琐事外传,但分家这样的大事显然是瞒不住的。 就算他们家里人都不会往外说,但稍一打听王荣一家分去的财产便能猜出大概来了。 就算是王太太为了家丑不外扬,已经约束家人和下人不外传了,但满宝他们去看病时,家里下人忍不住的脸上喜色,加上悄悄收拾的箱笼,他们还是知道了不少。 这一天,王荣背上的伤开始结痂了,烧也都退了,满宝再扎过一针后表示接下来就是内调和等外伤好转了。 她对依旧趴着的王荣道:“你内伤还没好全呢,所以这汤剂得继续喝,我留下了方子,再喝上半个月吧,身上的伤口在结痂了,你最近别乱动,小心伤口再崩开,接下来皮会有点儿紧,还会痒,忍过去就好了。” 王荣基本上每天都要被周满看一次屁股,他这会儿虽然依旧会羞臊,却好了很多,他埋着头低低的应下,听到人走了才抬起头来。 满宝已经出去和王太太表示她从明天起就不来了。 王太太已经从宁大夫那里知道她儿子的情况稳定下来,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因此特特的给满宝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封。 托满宝的福,同样告辞回医馆的宁大夫也得了一个大红封,并表示他明天一定会按时来给王荣换药的。 然后两人一起出了王家的侧门,满宝跟在宁大夫屁股后面上了他的马车。 宁大夫默默的看着她,满宝也默默的回望他,然后两人齐齐笑开。 宁大夫轻咳一声道:“我们说病人家的事到底不好,有违职业道德啊。” “宫里都传遍了,我们悄悄的说怎么了,又不会往外传。” 宁大夫就好奇,“宫里都传遍了?” 满宝点头,“陛下还亲自召见王族长问的呢。” 宁大夫这才没了顾忌,压低了声音道:“我从王家的下人那里听说,王太太他们这一房一共分去了近七成的财产呢,连族田都归了王荣。” 第1625章 诘问 满宝也立即精神起来,兴致勃勃的问,“这么多?王大人也愿意?” 宁大夫就笑道:“不愿也没办法呀,他们王氏的族长亲自主持的分家,王荣的爹是嫡长子,按照规矩,他们那一房本就要分七成的。” “不过王大人也的确亏了,”宁大夫笑道:“长房的王老爷过了这么久,这十几年来一直是王大人当家,家里的产业几经增长,倒是都便宜了王大人。” 满宝则道:“有所失必有所得,王大人这些官途走得这么顺,难道没有用家里的产业经营?” 满宝已经不是小童了,她好歹也正在混官场呢,这会儿她年纪还小,也不想着升官,又是女子,所以没什么应酬。 但她在宫里看她的几个同僚,平时的应酬可是不小的。 在外面吃饭多贵呀,那点俸钱也就够上四五趟状元楼吧,何况还得养家呢。更别说人情往来的花销了,光靠俸禄是肯定不够的。 所以要说王绩全亏她是不信的。 “何况,若不是他当初有贪心,今日又怎么会有失去呢?”满宝道:“他大可以在他父亲去世后分家嘛,到时候经营的多少自然全算自己的。” 但他没有分家,而是带着寡嫂和两个侄子一起生活,要是照顾也就算了,但看今日闹成了这样,显然是没多少照顾的。 满宝和宁大夫对视一眼,暗道:果然大户人家和他们小户人家也没什么区别,也是会为分家产斗得眼红的。 果然,人嘛,都是一样的。 但娘亲说过,好男不吃分家饭,谁不是从无到一,从一累积到有的?人只要勤奋,守住了分到的田地,老天爷赏上三分脸,总不至于会饿死的。 太贪心了,老天爷也会看不过去,收回去一些东西的。 于是满宝回去后就对白善白二郎说了,“从王大人的经历看,我娘说的果然是对的。” 白善点头,问道:“你去给太子复命了吗?” 满宝道:“去了,但他忙呢,暂时没空见我,我等傍晚的时候再去一趟。” 她转了转眼珠子,嘿嘿笑问:“你说,太子要是问我要什么奖赏,我说我要自己管理自己的职田可以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不容易吧,职田是户部管着的,现在太子殿下主管的是吏部,问他,你还不如借刘焕的口去和刘尚书打探呢。” 满宝便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看了她一眼,便知道她是在为她爹的事儿烦心,想了想后道:“算了,我替你和刘焕打听打听吧,不过要知道,得等到休沐以后了。” 满宝连连点头,“我等得的。” 太子一直到傍晚才见满宝,问了一下王荣的情况后便挥手让满宝离开了。 满宝忍不住悄悄和吴公公打探,“殿下是打算用王荣吗?” 吴公公就笑着低声道:“陛下发话了,既然王家本来就有一个恩荫的名额,那不如让王公子也进四门学里学上几年,能不能为朝廷效力就看他能不能过了大考和吏部的考试了。” 满宝琢磨出味儿来了,既然王荣要用到他爹留下的恩荫名额了,那现在正用着他爹名额的堂弟显然是用不了了。 这样一来,王大人的这一顿廷杖损失是很巨大呀,只不过王荣用大半条命换来的这些却未必值。 满宝道:“感觉还是命更重要。” 吴公公:……废话,当然是命更重要了。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而此时,王绩也才刚刚从两天前的分家中回过神来,没办法,今日王太太便让人来接收库房里分给他们那边的东西。 哪怕他心里再不能接受,他脸上也不得不笑着接受。 看着他们那边来搬东西,王绩转身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王老太太正在念佛,听到动静也没有睁开眼睛。 王绩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嬷嬷,示意她出去后才撩起袍子跪在了老太太身后,低着头认错,“母亲,儿子知错了,您能不能留下来让儿子尽孝?” 王老太太捏着佛珠的手一顿,睁开眼睛看着放在上面的佛像,半响后道:“荣儿和达儿还年轻,我也没有老到不能动弹的时候,我先去帮他们看顾几年,等以后我不能动弹了,自然要回来看你的,到时候你不嫌弃我这个做娘的就好。” “母亲,荣儿那边还有大嫂子呢,您这些年一直安享晚年,怎能让你再操这些心呢?”王绩劝说道:“您就留下吧,大哥不在了,您总得让儿子尽孝。” 哪有儿子还在,母亲便去跟孙子过活的呢? 王老太太却很坚持,“我也很多年不回太原了,说到底,那才是我们的根儿,京城离太原也不远,以后逢年过节,你要是想我了就回去看看。” “母亲!” 王老太太沉默了许久,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半响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不重,却也让王绩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王老太太抖着手放下,压低了声音喝道:“我回来三日了,你从没来告诉过我,你为何要对荣儿用廷杖。” 王绩连忙道:“母亲,儿子本只是想做做样子,他被人弹劾纵马踏青苗,这是重罪,我想着家里先罚了,朝上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先不论这事是真是假,且说罚人的法子有那么多,你让他跪祠堂,打他手心,哪怕是打他板子,抽他鞭子我也都认了,可那是廷杖,你还打了他三十杖,你不知道廷杖会死人吗?” 王老太太一把抓住他脖子上的衣裳,隐怒道:“他可是你大哥唯一的嫡子,你怎么忍心……” “母亲!” 王老太太兀自道:“你平常偏心,但侄子不是儿子,因他们兄弟要依附你,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所以家是你媳妇管着的,你把达儿的名额转去给了勉儿,说达儿读书还行,大可以自己考上,为了大局考虑,家里多一个人入国子监更好,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默许了,就是你嫂子都没说什么,可你怎么能算计着荣儿的性命呢?” “我没有,”王绩否认道:“母亲,那杖责看着厉害,但他只要好好养伤是不会有事的,您没听保和医馆的大夫说吗,他伤情恶化是因为喝了酒……” 王老太太忍不住狠狠的一巴掌挥在他脸上,“住口,我还没问你呢,谁许你剥了他的裤子杖刑的,那是对犯人的刑罚,他二十好几的人了,被当着下人脱裤子杖刑,你让他以后怎么见人?你,你就是存心要逼死他,你,你……” 王老太太捂住心口,眼睛圆睁,直直地往后倒下。 王绩吓了一大跳,立即上前扶住,“母亲,母亲,您别吓儿子呀,来人,快来人!” 第1626章 角力 满宝第二天去崇文馆修书时才知道王老太太中风病倒的消息,是萧院正告诉她的。 昨日王大人家的下人拿着帖子跑到了太医院请陈太医,陈太医去了以后没多久又来人请我,去了才知道老太太中风了。 满宝便关心的问,“那老太太怎么样了?” 不仅满宝,隔壁桌子修书的崇文馆编撰们也竖起了耳朵。 “问题不大,但也不小,以后行走怕是有些困难,嘴巴也有点儿斜,好在还算轻微,慢慢养着,不动气过个几年还是可能恢复的。” 满宝就好奇的压低了声音问:“老太太为什么会中风呀?” 萧院正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后道:“听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但是摔,还是气的,太医们又不是傻子,一摸脉也就差不多知道了。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的家事,他们是太医,又不是言官,所以不能往外乱说的。 满宝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撑着下巴道:“王大人很危险呀。” 萧院正看她幸灾乐祸的模样,就伸手轻拍她的脑袋,“赶紧修你的书吧,你写好的《针学》赶紧检查完给书局送去,让他们雕印出来,殿下已经给各地去了文书,选定今年大考过后太医署便正式招考第一拨学生。”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道:“这个速度快,您放心,不出三天我就能检查一遍。” 萧院正实在不怎么放心,道:“你还是多检查几遍吧,我们是太医,这朝上的事儿与我们关系并不是很大,你别总是想着听别人的故事。” 满宝应下,“知道了。” 王家的事儿到这儿算告了一段落,朝堂上连针对太子和崇文馆的弹劾都少了许多。 实在是,王绩为这事付出的代价有点儿大,不仅分家了,老母亲还生病了。 要知道王绩现在正处于事业上升期,这时候他母亲若是有个什么,那就得丁忧。 丁忧后能不能起复却不一定了。 他要是王族长那样的性格,自然乐得轻松自在不当官儿,可他不是啊。 所以这会儿他也不敢在老太太跟前晃悠,更不敢要求老太太留下和他一起居住了。 王太太在考量过后,还是决定等王荣和老太太的病好以后就带着老太太回太原去。 王荣和王达兄弟俩则搬出王宅,另外找个宅子住下,在京城里读书,虽不曾正式宣布,但大家私底下都知道,他们兄弟俩这算是投了东宫门下。 太子就出了一个太医,没费多大劲儿就把这事儿消融,还从王氏那边收拢了两个人。 虽然王荣和王达将来未必有大成就,但那也是王氏的人,便是跑跑腿儿,或是给出些世家的消息,也足够太子回本了。 不,就算王荣和王达什么都不做,仅凭这一次太子收获的名望就足够了。 以前的太子多暴躁呀,现在却已经愿意派太医去给弹劾他的言官侄子看病了。 虽然同样闹了人言官一个没脸,但以太子以前的脾气性格,他肯定不会派出太医,反而会冷眼看着,等人一死,才好用死人和王绩博弈呢。 虽然这一次不少人依旧看出了太子不安好心,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太子越发仁慈了。 而对于君主来说,有仁慈之心是获得臣子认可的一大要素。就连很少参与政治斗争的王族长都开始认真的考虑起大晋的将来了。 他们王氏是否也要在这夺位之争中做一些倾向性的投资。 不少人都觉得王绩和世家这一次是亏惨了,杨侯爷也是这么想的,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忍不住谈兴,和儿子道:“王绩这一次被骂惨了,打人这种事儿,做做样子就行了,他想借这件事除掉长房嫡子,心思还是太恶毒了些。” 杨和书筷子微顿,蹙眉问:“父亲也赞同他们弹劾崇文馆不成?” “我赞成做什么,些许小事罢了,我们是忠于陛下,不搞这些党争,”杨侯爷瞥了他一眼道:“何况你现在就在东宫,我针对崇文馆做什么?” 杨侯爷虽然不太喜欢太子,却对儿子很满意,他才不会去做影响儿子仕途的事儿呢。 杨和书听了就放心了,但他们杨氏同样是世家大族,最近陛下和太子与世家的关系有些紧张,所以他忍不住私下找了父亲叮嘱,“父亲,我们家和其他家不一样,他们参与进这样的事情中或还可带着家族全身而退,但我们杨氏不行。” 因为宫里有一位杨妃出自他们杨氏,五皇子也是我们杨氏的。 杨侯爷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点头道:“为父不傻,自然都明白。” 杨侯爷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道:“杨氏这边自然是没问题的,但崔氏那边……” 他盯着杨和书道:“你媳妇最近和娘家走得近吗?” 杨和书道:“父亲,崔氏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她不会做有损我的事的。” 杨侯爷看了一眼儿子的脸,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杨和书脸色微僵,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这时候想纠正也不可能了。 他摇了摇头,和父亲行礼后告退。 崔氏正扶着腰在屋里走路锻炼和散食,看到丈夫回来便笑着迎上去,“夫君要不要喝茶?” 杨和书露出笑容,握住她的手道:“不急,你身子怎么样了?” “越发沉重了,稳婆算了日子,说是再过一月左右就可以生了。”毕竟是第一次生孩子,崔氏还是有些害怕的,此时手被握住,她就忍不住和杨和书提了自己想了许久的事,“我想着到时候请满宝来府里帮我看一看,她接生也很厉害的。” 杨和书便沉吟道:“只是她在宫里当差,怕是不好进出……” 见妻子轻皱眉头,杨和书便道:“此事交给我吧,回头我和殿下提一提,将她借出宫来。” 崔氏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既然是要借她,杨和书自然要提前问满宝一句,所以第二天进宫时就问了她一声,满宝想也不想便道:“好呀,我也许久不见杨夫人了,上次我给她摸胎位都挺正的,生产的问题应该不大。” 第1627章 没资格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比时间过得更快的东西了,在满宝还没把《针学》检查完时,休沐日便到了。 然后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呼啦一下出宫放假回家了。 一回家,满宝就忍不住犯懒,于是就把已经检查过的一册医书交给白善,“你帮我检查一下错别字吧。” 白善不是很乐意,他课业也很多的好不好,而且他还和朋友们约好了出去玩呢。 “殷或的‘病’应该好了,我们还说去看看他呢,你这不是医书吗?要不干脆你把它们给你几个学生检查?”白善道:“不仅可以查错字,也可以查一下是否还有其他的错漏,你不是一直在教他们针灸吗?” 白二郎也不想他们大好的放假时光是在家里度过的,因此在一旁鼓动道:“就是呀,宫里的内侍和宫女都叫他们扎了一个遍儿,听说连侍卫都跑去找他们扎针了,应该学会了吧?” 满宝便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立即转身收拾东西,将她写的三本医册拿了两本,“走,找他们去。” 白善便跑回去给她拿帷帽,“等一会儿,我们顺便出门玩去。” 难得碰上闺女放假,还想和闺女亲近亲近的老周头过来时,满宝他们已经跑没影儿了。 郑辜和刘医女他们都在济世堂里坐堂学习,他们现在每天上午都会去一趟东宫,有时候没有问题,自己就可以把病症解决掉,有时候有问题,满宝偶尔会过去。 过去时就会给他们解惑,不过去时就把问题累积着,基本上只要不出现特殊情况,满宝都要往偏殿去一趟的。 反正都在东宫里,离得也不是特别的远,走上一刻钟就到了,就当是散步了。 满宝到时,郑辜和刘医女正一起占着满宝坐堂的诊室给人看病呢,才送走一个病人,后面就没人了。 相比其他大夫的门庭若市,他们俩的诊室就太冷清了。 满宝探着脑袋看了一会儿,问道:“我看你们写的脉案也没什么问题了,怎么找你们看病的人这么少?” 刘医女甚是羞愧,恨不得把头低到地里去,郑辜脸也微红,小声的解释道:“他们觉得我们开的药方不是那么好。” 满宝一边翻他们的脉案和药方,一边道:“比不上才是对的,就是现在我也不敢说我开方就比丁大夫他们厉害的,慢慢来嘛。” 满宝道:“你们别的地方比不上,可以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呀,比如三娘,你是女子,肯定会有女病人更喜欢选择你来看病的。” 刘医女就看向郑辜,一脸的哀怨。 郑辜:…… 他迟疑道:“那我以后多往外走走?把诊室让给你一人?” 满宝道:“你们真傻,轮着来就是了,而且你们现在也是有长处的,你们基本上每日都要进宫学的针灸不用留着干什么?一样的价钱,你们还附送针灸,一次两次就算了,次数多了,名声打出去就有人愿意来找你们看病了。” 明明是小小的人,偏做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你们现在还小呢,正是学本事的时候,所以别想着挣钱,针灸费的是针和人力,不费钱,所以可以可劲儿的造。” 郑辜和刘医女:…… 俩人对视一眼后默默的点头应下了。 满宝提笔拿过治,根据他们的脉案重新开了方子,“你们可以对照着看一下,你们开的方子其实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再要进步就得学会自己琢磨了。” “不过当下这件事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们帮我检查一下这两本医册可有错漏之处。 俩人看到医册上大大的《针学》二字,吓了一跳,“师父,我们能检查这个?” “有什么不能的,这里头的东西你们都学过了的,要是有遇上不解的,更好了,回头记下来我给你们讲解,对了,还得检查错别字,回头要雕印的。” 针学也是从最基本的医理知识开始的,第一学年基本上都在学习穴位和一些基础的医理知识,之后才是具体的针法学习。 这些基础的东西如果郑辜和刘医女都不知道的话,那是得重新的好好学一学了。 满宝将重任交出去,然后就高高兴兴的和白善他们一块儿去玩了。 这会儿天慢慢的没那么热了,虽然今年京城附近几座城都干旱,但并没有影响街上依旧有许多的摊贩和游人。 几人约好了一起在书铺里见面,殷或因为一直病假在家,所以没什么忙的,一早便在书铺里等着了。 满宝他们到的时候他已经翻了半本书了。 隐约听见他们的声音,他就将书放回书架上,然后和长寿一起出去。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色,惋惜道:“你请了病假,也没见你胖嘛,难道这八天里你没有吃好吃的吗?” 殷或:“……没有,反而因为突然不上学了,还有些不习惯。” 满宝三人只剩下羡慕的份儿了。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问道:“刘焕怎么还不来?” 殷或就指了书铺对面的茶楼道:“我们上那儿等着吧。” 四人便转移了阵地。 刘焕足足迟到了两刻钟才到,白二郎抱怨起来,他就灌了自己一杯茶水道:“这可不赖我,都赖他们俩。” 刘焕指着白善和周满道:“我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我祖父了,你不是让我问职田的事吗?我就问了,然后让我祖父一顿削。” 白善好奇,“不懂就问,刘尚书为什么要削你?” 满宝:“就是,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一句话的事儿,为什么要生气?” 刘焕本来觉得他祖父生气是理所当然的事儿,但被他们两个这么一问,他再低头这么一想,还真是,他祖父为什么要生气?又凭什么骂他? 刘焕瞬间挺直了胸膛,“对啊,我又不是给你们走后门,我就是不懂就问而已,这是请教呀。” 白善点头,转而问道:“刘尚书是怎么说的?” “刘尚书说这事也有先例,不过,”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出他祖父说这话时的意味深长,“不过最后好多职田都变成了私田。” 不仅满宝三人,就连殷或都惊呆了,“职田为什么会变成私田?” “自然是有些人家种得久了,种着种着就变成私田了,当然,那些人家也不是一般人家就是了,所以朝廷官员虽然一直没增长多少,但职田却一直在扩张,就是因为每隔一段时间职田就要消失一部分。”刘焕对周满道:“你嘛,暂时还没有这个资格可以从户部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职田变成私田。” 第1628章 可能请不到 满宝吓了一跳,道:“我可没想把职田变私田,那不是国蟊吗?” 她道:“我就是想着,自己管理佃户和职田,耕种得细致些,收获也高些。以后我要是不当官儿,或是换了官职,换了职田,原先的职田是肯定要还回去的。” 刘焕道:“我也说你不是这样的人,祖父倒是没怀疑,只说职田的管理也繁杂得很,你要是愿意自己管儿,只能先到户部那里去申请报备。” 白善便对满宝道:“那多半就是可以了,后儿找了空我跟你一块儿去。”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道:“先生的职田就在我的左近,我们叫上先生一起吧。” 庄先生根本不操心职田这种事,他现在全部心神都在读书和教授太子及三个弟子身上,职田这种事,不应该跟俸禄一样,到了时间去领了他该得的那份就可以了吗? 但满宝信心满满,加上老周家也有不少人在京城,论种地,他们可比他厉害多了,因此想了想后便点头。 然后道:“你们在宫里出来不容易,既然你们已经在刘尚书面前提过了,那这件事交给我就可以了,我去户部那边申请办手续。” 满宝和白善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毕竟是例外之事,俩人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庄先生对他们笑笑,安抚了一下他们后便让他们玩去了,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他之所以会主动接下此事,却是为了打探得详细一些。 对于职田的管理,他了解的也不多,但据他所知,职田一直是户部管理的,每年夏秋收获之后,户部就会算好各人的租金产出,一并由户部交付。 就是地方上的官员,衙门里也有专人负责此事,只不过,相比于京官,地方上的官员大多都可以自己管理职田。 毕竟就在自己的辖下,特别的方便。 不像京官,职田已经辐射到雍州、商州、梁州等地了。 所以除了一些职田特别多的会要求自己管理外,大部分官员都是交由户部来管理。 因为管理的成本也不少,还不如统一交给户部,省去不少心力呢。 庄先生找到户部时,户部负责职田的官员只看了庄先生一眼便把两张单子给了他让他填写。 然后道:“周小大人那里还得用她的印章,确认是她本人的意思才行。” 庄先生一看便知道这是已经有人打过招呼了,他便笑着打探起职田的现状来。 别看户部管着大大小小官员的职田,但主管此事的官员品阶并不高,只有七品,比庄先生略高那么点儿。 因为庄先生是来申请自管的,他正好也要将一些注意事项与他说清楚,便趁机说了一下这职田的管理。 庄先生一脸沉思的回了崇文馆,然后把满宝叫到了跟前,当然,白善和白二郎正好也在吃午食,于是三人便一起被叫到了跟前。 “满宝,你一共有千亩的职田,这么多田地,你想好怎么耕种了吗?” 满宝立即道:“不是有佃农吗?到时候吩咐佃农就是了,我爹想亲自去管呢。” 庄先生道:“可能会没有佃农。” 满宝瞪圆了眼睛,白善也惊讶的抬起头,“怎么会没有佃农呢?” “因为佃农难请。”庄先生道:“你以为户部为什么会这么宽松,你们想要自己管理职田就立即给你们了?” 他道:“因为职田一点儿也不好管。” 岂止是不好管,简直是费心费力还不讨好。 别看职田多是良田,户部的人说,佃农中根本没多少人愿意租种职田,“朝廷很少给他们良种和农具,租金却是固定的,一亩地租在二斗米到六斗米之间,根据地肥情况来定。” 白善算了一下后道:“倒也合理。” 庄先生点头道:“但这是必须给的,租种别人的土地,东家还有可能给些良种和农具,朝廷这边却什么都没有,所以他们不喜欢租种职田。” “很多佃农都是被逼着租种的,所以你们要想自己管理职田,恐怕就很难招到佃户了。” 满宝道:“还得实地看过才知道啊。” 白善算了算日子后道:“再过几日便是中秋了,听说今年中秋有外藩来朝,会多放几日假,不然我们去雍州看看?”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道:“好呀,好呀。” 就算不去看职田,去雍州玩一玩也是不错的。 白二郎也想去,“反正也不远,半日功夫就到了,我们还能在乡下庄子里多住几天呢,听说雍州的羊蝎子特别好吃。” 白善和满宝更想去了。 还有许多话未来得及说出口的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干脆将一本小册子交给满宝,“虽然职田交给我们自己管理了,但也是有要求的,比如与佃农所有租税,定租不能超过六斗米,分租不得超过六成。” 这也是朝廷保护佃农的唯一措施了。 满宝应下,看过条例后和白二郎道:“竟然可以要六成的分租,可真黑呀,我以为大家都会要四成的,你家不就是一直取的四成吗?” “分地方的,”白二郎了解的不多,但每年都有庄头来家里汇报情况,所以他也听了一耳朵,道:“有些地方我爹也是收五成的。” 满宝好奇,“为什么不一样?” 白二郎:“我怎么知道?要不回去以后我替你问问我爹?” 白善道:“因为地方不一样吧,地肥也不一样。” 他道:“罗江县毕竟是自己住的地方,哪怕为了交好乡邻,也该少取一些租税的,其他地方的话,薄地就少取些,肥地就多要一些,现在我家在陇州一带收的租税也多为四成,只有部分地方是五成。” 满宝和白二郎听得一愣一愣的。 “祖母说了,就算我们现在不住在陇州,那也是我们的故乡,本家所在,还是应该经营好当地的。”白善意味深长的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一般连自家所在的周边都取厚租的,多半会长久不了,就是世家豪族,他们也得对自家周边的佃户宽容一些的。” 很现实的问题,但不知为何,满宝心底有些发冷,她暗道:这不就是百科馆里一些书上写的剥削吗? 白善显然也想到了,看了满宝一眼后道:“你要自己管职田,对佃农们来说未必是坏事。” 第1629章 放长假 别的不说,就算是老周头,心也并不硬的。 庄先生点了点头道:“户部之所以那么快答应把职田交给你们自己管,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今年雍州旱灾,一般的百姓还罢,家里多少有些存粮,不然勒紧了裤腰带熬一熬今年也就过去了,但那些佃农恐怕处境艰难。” 所以佃农更难管了,户部能够少管一部分田地就少一些麻烦,要不是职责使然,全交给个人他们也是愿意的。 果然,庄先生递上去的申请单很快就有了回复,户部直接把手续给他们办好了,正好,他们的职田其实六月时就分好了。 只是地里还有庄稼,属于前一任官员的收益,所以还不属于他们。 但现在地里的庄稼多半已经收上来了,因此户部直接将地址和文书给他们,让他们照着地址去找里长就可以去看职田了。 因为周满和他们尚书大人家小公子的关系,户部的官员还额外提醒了一句,“你们要雇佣佃农,最好重阳之前便去定下,不然过了重阳,你们再想找佃农就难了。” 对于户部来说,管理职田最难的并不是缺少田地,而是缺少人力。 庄先生将此事记下了,然后回去转告给三个弟子。 庄先生道:“正好,白善、白诚,将来你们都要从一地父母官坐起,这次,你们就从管理佃农开始吧,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得先找得到愿意租种你们田地的佃农。” 白善和白二郎觉得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在罗江县,只要有地,还怕没人种地吗? 老周头也是这么想的,他才从庄先生那里知道了这件事,后脚立即让周大郎把东西收拾收拾,“等满宝休沐回来过中秋,我们立即就去雍州看一看。我听白老爷说,雍州那边和我们罗江县大不一样,那边的田地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很少有山,而且分给官员的职田都是熟地呢。” 周大郎闻言就回去收拾东西,收着收着觉得不对,跑回来问他爹,“爹,我们都去雍州种地了,那家里的地怎么办?” 老周头就沉默了起来,又开始摸后腰上的旱烟袋子了,钱氏见了就拍了一下他的手,对周大郎道:“老二和老三都在家里呢,怕什么?老三是种地的好把式,谁误了地,老三也不会误了的。” “可就二弟和三弟他们,人也太少了,家里这么多地呢,还有山上种的药材……” “老二在呢,忙不过来他会请人的,”钱氏并不是很担心这一点儿,道:“倒是你们,我听庄先生的意思,似乎雍州那边很难找得到种地的人。” 老周头道:“有地还能少了种地的人?你没听白老爷说吗,雍州是陪都,知道什么是陪都吗?” 钱氏还真不知道。 老周头也不知道,但他会吹牛,“就是很大的城,这么大的城能少得了人吗?有人,就会有种地的人,放心。” 钱氏看他骄傲成这样,更担心了,想了想后道:“等满宝出宫了,我跟你们一块儿去。” “你去干什么?”老周头嘟囔道:“你身子不好呢,不能来回奔波。” “我身体已经好了,从村里到京城十二天都走了,还怕去雍州的这半日路程?” 家里的事儿老周头还真说不过钱氏,所以钱氏决定要去,老周头还真拦不住她。 结果钱氏不仅自己去,她还去约上了刘老夫人,“我听说他们宫里中秋放长假呢,老夫人不如也去雍州里玩一玩,我们是乡下人,见识少,还想请您老人家去了给我们掌掌眼呢。” 他们家只请过短工,连长工都没请过,更别说佃农了。 村里只有一个地主白老爷,只是七里村就没有做佃农的,最多去给白老爷做过短工,所以对这行情不是很了解。 对于未知的事情,就算是钱氏也是会胆怯害怕的,所以还是要一个懂行的人去指教才好。 刘老夫人没考虑多久就应下了,她笑道:“正巧,我们家在雍州郊外也有个庄子,现在天还热,不如我们住到庄子里去,现在瓜果熟的多,我们吃吃瓜果也是好的。” 钱氏没什么意见,于是大家就这么定下了。 满宝他们八月十三傍晚就放假出来了,这一次进宫他们只上了三天学,满宝一路欢呼着从大门跑到西侧院去找她大嫂,大声喊道:“我们休沐了,这一次可以休五天呢!” 小钱氏惊讶的从屋里出来,高兴的问:“真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中秋那晚陛下要与民同乐,所以明天晚上宫里就要准备了,他们一家也要从大明宫里搬回来,我们就放假了。” 又道:“十六的时候要召见各国使臣,又得热闹两天,所以我们就放了五天假,直过了十八再进宫。” 小钱氏算了一下后问,“可二十不是白大少爷成亲的日子吗,你们十九要进宫?” 满宝嘿嘿笑道:“我们早算到了,所以出宫前和孔祭酒、萧院正请了假的,二十一才进宫当差呢。” 所以她才那么快乐呀,她可是足足有七天的假期呢。 白善和白二郎也很高兴,纷纷跑回去告诉家人这一大喜事,白二郎浑然不知愁,还邀请他哥先跟他们去雍州玩一玩,等十九再回来准备成亲的事。 白大郎直接给了他脑袋一下,道:“我也就不指望你帮我什么了,你好歹别添乱,我都快要成亲了还跑出去玩,家里这么多事交给谁?” 白二郎摸着脑袋道:“爹都给你买好宅子了,里面的家具什么的也都换了,还用你做什么?” 白大郎掰着手指头就要给他数,但突然想到他为什么要提前跟他说这些呢? 于是道:“等你成亲的时候你就知道了,成亲要是像你想的这么简单,爹为何要把成亲的日期推到了二十号?” 白二郎转身便跑出去,叫道:“你不去就算了,我跟满宝白善他们去,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带好吃的瓜果回来的。” 庄先生也要去,满宝还叫上了立君和立如,她是这么跟她爹说的,“爹,以后这地里这么大的账都要立君帮你管呢,所以让立君去看看,立如最近学医术太累了,也出去走一走。” 老周头则道:“让你四嫂和五嫂也都去,这地里的庄稼应该都收上来了,我看地里的草多不多,要是多,我们先把地里整一整,好准备过冬的事儿。” 想去玩儿的方氏等人:…… 第1630章 欢快 第二天一早,家里除了白老爷一家和成家外,其他人都收拾好了东西套上马车和骡车便要出门。 当然,白二郎是不算在白老爷那一边的。 白老爷和成大郎站在门前目送他们浩浩荡荡,欢欢乐乐的跑了,两亲家对视一眼,都莫名的有些想叹息。 虽然雍州离京城很近,近到每每休沐,京中的官员、学生和公子哥们都喜欢从这儿骑马跑到雍州去度假,但满宝他们一次都没去过。 出了东城门,上了宽敞热闹的管道,满宝便将帷帽束紧,直接打马就率先跑了,白善也将布巾掩住口鼻,打马追上去。 白二郎哇哇叫道:“你们等等我啊。” 才一张嘴,因为对面车道来车,灰尘飞起,直接就扑进了他的嘴巴里,白二郎气恼的直接呸呸几声,也将布巾掩住口鼻,这才打马去追俩人。 大吉这才带着两个护卫去追三人。 白叔平也跟着周立学周立固他们一起来了,连他母亲都跟着去雍州玩,也就他大哥,因为还在镖局里习武,不能离开。 习武和他们读书不一样,后者还有假期放,他大哥习武却是没有的,基本上除了过年,就没有离开镖局的时候。 除非他学成开始可以独立走镖。 白叔平掀起帘子,和周立学看着车外的车流和人来人往,也被灰尘扑了一脸,他放下帘子道:“可真够热闹的。” 周立学道:“京城是我见过的最大最热闹的城了。” 周立固:“……三哥,你总共才见过几座城啊,而且京城乃国都,自然最大最热闹了。” 老周头也拉着窗帘看着外面,和几个嫌弃灰尘的孩子不同,他就没把这灰尘放在眼里,所以直接顶着灰尘和周大郎道:“雍州的人只要有京城一半多,那就不愁找不到种地的人,而且我看京城离雍州也不远,那边找不到种地的,来这边找也行啊。” 周大郎却看着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问道:“爹,你看外面这些谁像是会种地的?” 老周头就盯着外面不说话了。 刘老夫人正笑眯眯的和钱氏说话,“雍州要比京城凉一些,我们又住在庄子里,要更凉快,正好躲过了秋老虎。地里种了许多瓜果,到时候请亲家母去地里摘果子。” 钱氏笑着应下。 一阵马蹄声过,钱氏撩开帘子便正好看见满宝一阵风似的骑着马跑远了,白善骑着马紧随其后,好一会儿白二郎才追了上来,她便半放下帘子和刘老夫人道:“满宝这孩子越发调皮了,有时候我看着她骑马都有些心惊胆跳的。” 刘老夫人则笑道:“几个孩子这几月都忙坏了,好容易有空闲出来,随他们去吧,他们的骑术都是和大吉学的,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大吉还时时跟着他们呢。” 孟氏正好也坐在一旁,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刘老夫人周到,这车里坐的每一个人她都照顾到了,钱氏也是八面玲珑的人,俩人一应一和,气氛好得很。 按说她的身份应该是和郑氏交谈才对,偏她就更和刘老夫人说得来,而小钱氏虽矮郑氏一辈,俩人却更说得来,主要是,彼此都同龄,也更有话题。 孟氏自然是和小钱氏郑氏一起说话了。 立君和立如也是第一次离开京城去雍州,一路上就坐在车窗边叽叽喳喳的说话。 大家说说笑笑的,不过半日功夫就到了白家的庄子里。 庄子里的管事昨晚上已经提前收到了消息,一早便叫人洒扫庭院和房间,将主子和客人们迎接进去。 刘老夫人招呼着他们住下,因为是乡下地方,庄子里的房间有限,所以需要不少人合住。 但不会有人嫌弃的,在场的,谁还没过过艰苦的日子呀,再苦能有从村里到京城的路上露宿野外苦吗? 满宝和立君立如一起住,白善则和白二郎一块儿住,大家分好房间便住进去。 将行李一放,立即撒丫子就跑向庄子里的果园了。 地里的庄稼全收了,此时地里正空落落的一片,只有一些瓜田还搭着架子,还有就是不远处的果园了。 满宝几个跑进果园里看果树,此时正是吃枣子的时候,晚梨也有。 一群少年立即咋呼起来,叫道:“快看,这些青枣都可以吃了。” “看上去还挺大的,不知道味道如何。” 满宝立即蹦起来扯下来一根比较低矮的枝叶,摘了一颗道:“我替你们尝尝。” 众人一起看向她,满宝咬了一口,眼睛大亮,脸上都忍不住愉悦起来,都不用她说话,白善立即道:“是甜的,快拿杆子来打。” 大家便呼啦啦的跑了,和庄子拿了杆子,抢不到杆子的就去找了一根长棍子,大家就开始站在树下打枣子。 才两棍子下去,白善几个就忍不住心痛起来,“你们倒是轻一些呀。” 周立君就蹬掉鞋子,撸了袖子道:“打什么打呀,等着,我上树给你们摘。” 周立学立即也丢了杆子,“二姐,我和你一起。” 于是也脱掉鞋子,跟在周立君屁股后面蹬蹬的上树。 满宝看了看他们,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然后看向白善,小声道:“当官了是不是得稳重一点儿?” 白善已经在脱鞋子了,他道:“这儿除了自己人,没人知道你当官了。” 满宝一想也是,立即脱掉鞋子,和白善另外找了一棵看上去果子特别多的树爬了上去。 白二郎也爬了,爬树他虽然比不上白善和周满,却比周立学也不差多少的。 大家爬到了树上,开始挑又大又熟的青枣往下丢,周立固他们就负责捡。 白叔平张大了嘴巴,老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扭头问周立固,“少爷,我,我是说,白善和你小姑他们怎么还会爬树?” “这有什么,他们还会下河呢,”周立固道:“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会爬了,好像是我四叔教他们的,因为这,我四叔还被我爷爷追着打了一顿呢。” 白叔平道:“我大哥都不会爬呢。” 因为白伯安从小也是被强按着要走读书那一条路的,就算力气更大,也更喜欢活动,但也不敢做这样调皮的事。 没想到少爷他们竟然能做。 第1631章 炫耀(给书友“笑清笑清”的打赏加更) 五人小心的在树上移动,不断的将青枣往下扔,周立如和周立固白叔平则是捡了两簸箕,候在一旁的大吉和两个护卫也弯腰帮着捡,很快簸箕里就放不下了。 正巧有下人跑来叫他们,“少爷小姐们,要回去吃午食了。” 满宝几个这才一脸失望的从树上下来,然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穿鞋子,“只摘了枣,待吃了饭我们再来看看梨吧。” 白善满口应下,“好呀。” 几人将红枣拿回庄子,一部分泡上井水,清洗以后就放在篮子里,打算吃了午食就当饭后水果吃。 只是可惜,计划着吃了午饭就继续出去玩的几人到底没能成行,因为才吃饱他们就有些犯困,毕竟跑了半天的马,还是有些累的,今天早上起得又早。 见他们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望着外面,刘老夫人就道:“现在太阳正烈,你们先去歇午觉吧,等睡醒后再说。” 几人觉得日子还长,这个主意也不错,于是就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可是等睡醒,老周头又不许他们去玩儿了,他道:“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职田在的那个里离这儿不是很远,马车三刻钟左右就到了,所以我们这就去看看。” 满宝还念着果园里的梨,道:“爹,这事儿不急的,我们还有四天的假期呢。” “怎么不急,”老周头都快急上火了,他道:“你没看到庄子里已经有人在种田种冬小麦了吗?” “这京城太北了,雍州比京城还北一些,只能种一季小麦,要是不能赶在下雪前让小麦冒青,那就得再等一年才能种上小麦,多亏呀。” 满宝道:“可以种豆子呀。” “那么好的地种豆子,更亏了,”老周头道:“赶紧的,别偷懒了,你怎么比爹还懒呀。” 周大郎笑道:“爹,她这不是懒,她这是想玩儿呢。” 小钱氏对满宝道:“你还说要去雍州看花灯呢,今天你要是不去,明儿你可怎么去看花灯呢?” 满宝一激灵,立即对她爹道:“爹,我们现在就走吧,三刻钟而已,很快的,我们骑马可能更快,两刻钟就到了。” 白善也机灵的将他们的马都给拉了出来,和老周头问了方向后就上马跑了。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扭头问周大郎,“都没人给他们指路,他们跑什么,万一跑错道儿了怎么办?” 钱氏已经收拾出来了,闻言道:“路上有人,他们知道地名,自会拦着人问的,鼻子底下一张嘴,还怕找不到路吗?” 老周头一想也是。 刘老夫人让庄头随他们一起过去,他认得路,而且对这附近也比较熟的。 从京城到雍州,一路上只有几座低矮的山,很多地都被开出来了,成了大片大片的农庄。 庄头坐在车辕上和老周头聊天,道:“这附近呀,村民们的田地只是少数,更多的还是职田和大老爷们的地,所以这一带的村庄里的人基本上都是佃农,家里只有几亩地的,剩下的全是租种的别人的地,或是一亩地都没有,全靠租种的。” 老周头就问:“大晋这才多少年啊,他们就把地给败光了?” 庄头便苦笑一声,看了一眼老周头的手后便往车后头看了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我看您也跟我一样是个种地的,我也不瞒您,这哪是他们败光的呀,当然了,也有自己把地败光的,但更多的是被朝廷赎买了回去做职田的。” “也不知怎么的,朝廷招了那么多做官的,年年职田不够,不够怎么办呢?” 老周头:“怎么办?” “那只能从我们这些老百姓手里拿呗,衙门直接拿一点儿钱便将我们耕种下来的熟地征去做职田,重新给分一些生地,但您看那生地,草木这么多,一年都未必能开出来两亩,开出来还只能先种豆子,人都要饿死了,谁会去开那点儿地?还不如给人做佃农呢。” 老周头目瞪口呆,所以他们家满宝的职田是这么来的? 庄头还不知道老周头的身份,只笑问:“老丈往那边去,是东家在那边买了地?” 老周头回神,摇头道:“不是,是我闺女分了职田。” “你闺女?”庄头不解,“你闺女是宫里的娘娘?不对呀,我在这儿附近也没少见管着职田的庄头,没听说过娘娘还有职田的呀。” 老周头这才骄傲起来,挺了挺胸膛道:“不是娘娘,是官儿,我闺女是太医,还是个什么编,就是修书的,五品呢,她当了两个官儿,所以分了一千亩的职田,我们这次就是去看那职田的。” 庄头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响才合拢起来,“这,这是官老爷呀,哎呀,您享了闺女的福了。” 老周头便笑眯了眼,总算是找到可以说话的人了,他和庄头点头道:“可不是吗,我几个儿子里,就没人比得上我这小闺女,她打小就孝顺,小时候她喝鸡蛋水,还想着偷偷留给我喝呢。” 庄头就仔细回忆了一下周满,半响后道:“年纪那么小呢,这就当官了?不对吧,我记着老夫人好像说过,那是我们家未来的少奶奶。” “是啊,我们两家定亲了的,和你家少爷定亲的就是我这小闺女,他们现在一起在宫里当差呢,我闺女做官儿,你家少爷也厉害,正陪太子读书呢。”老周头又多了一个炫耀的点,压低了声音道:“知道太子吗,那可是未来的皇帝老爷。” 而他女婿现在就陪着未来的皇帝老爷读书,四舍五入一下就是他女婿和皇帝老爷是同窗,想想老周头就觉得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 庄头也觉得有点儿喘不上气。 京城,不,是雍州的这个庄子刘老夫人买来就是做落脚和给京城的家人提供一些新鲜的蔬果粮食的,因此没有特特的挑选管理的人。 为了能融入京城和雍州,少些麻烦,庄头和佃户都是从当地挑选的,不过,她也有将家里的下人派到庄子里管事或干活,算起来,那些才是她的心腹。 因为不是卖身,而是雇佣关系而已,庄头和佃户们对东家的事知道的不多,东家的小少爷竟然在陪太子读书…… 庄头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东家也是这么有权有势的吗?他一直不知道啊。 第1632章 莆村 满宝几人跑得太快,等老周头他们是不可能等的,这么大的太阳挂着,在路上等多无聊呀。 于是他们就一路问着先到了地方。 那是一个挺大的村落,看着跟大梨村差不多一样大,只是房屋不是很整齐,而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之中,还零星有几户人家点缀。 满宝勒住赤骥,原地转了两圈,将附近都看过,便指了那个大村落道:“应该就是那儿了,走,我们过去看看。” 三人打马过去,大吉带着两个护卫跟在后面。、 马才跑到村口,正在村口那里看谷子的孩子们立即蹦了起来,一半的人远远的站在树下或屋檐下看他们,一半的人则转身跑回村里去。 这看着跟他们村差不多嘛,满宝打马到了跟前,和白善对视一眼后便跳下马。 满宝从身上摘下荷包,从里面倒出两块点心,看见这么多孩子,有点儿不好意思出手。 白善就摸了摸身上,也只摸出几块点心。 白二郎鄙视的看了他们一眼,拿出自己的荷包,一倒便倒出来十几颗糖。 孩子们的眼睛一下就亮了。 三人将这些糖和点心分给他们,问道:“这是岐阳县的莆村吗?” 就算是小孩儿也知道县村之名的,因此点头,“是,贵人们要找谁?” 满宝笑道:“我想找你们的里长。” 正说话,几个大人跟着一帮小孩儿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为首一个老者,穿的是宽袖,一看就是里长。 在乡下地方,除了地主老爷和里长,谁还会穿宽袖呀。 而听说莆村大部分都是佃农,并没有像白老爷一样有钱有地的地主老爷的。 于是满宝笑着迎上前,尊老的先行揖礼,对方的目光快速的扫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衣饰,目光在他们身后的马上一扫而过,自然也看到了身高体壮的大吉三个护卫。 里长也露出笑容,跟着回礼,这才问道:“几位小姐公子这是?” 满宝连忙从袖袋里拿出自己的官印和户部给的文书,其实就是薄薄的一张纸,上面盖了户部的印章,写明了她职田的范围,以及地点之类的。 “在下周满,是来看一看我名下的职田的。” 里长惊讶的看向周满,他知道,他管辖的职田又换了官员,还听说是个编撰和太医,他这才觉得微松一些呢,结果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小姑娘。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纸,迟疑的问:“大人是想自己管理职田?” 满宝笑道:“是想叫家里人管着的,当然,今后还需要里长多多照应。” 满宝从小就是村里长大的,知道一个里长的支持有多重要。 里长却笑了笑道:“大人说笑了,小人能照应大人什么呢?” 他立即回过神来,将看过的公文折起来交给周满,从身后儿子的手里接过斗笠,戴上后道:“大人既然来了,不如小的带大人看一下您的职田?“ 满宝欣然答应。 于是大家便转而向村外走去。 村里的人很快就知道是职田的大人来看自己的田了,这可关系到大家的生计,于是不少人都跟在后面一起去看。 里长悄悄的看向周满几人,见他们面色坦然,似乎并不介意,也就不驱赶村民了。 满宝的千亩职田并不全在这里,而是大部分在这里,还有一部分则在另外两个里和村里,只是那两处占的少,所以满宝先来这里罢了。 此时地里的庄稼已经全收了,地里要么是空的,要么是野草丛生。 满宝他们都是种过地的,且从小就在村里长大,没少看人春种秋收,佃农们劳作得怎么样,只看田地里的情况就能猜出。 而此时,刚收获完不久的地里就全是野草了。 满宝走到地里,用脚尖踢了踢地里的野草,然后蹲下去拔了拔,用了不少的劲儿也没拔动。 白善则蹲下去挖了一捧土,伸手捏了捏后和满宝道:“都是熟土,就是不怎么经常翻,所以土质有些不好了。” 一旁站着的里长眉头微跳,转头看了白善一眼,见他衣饰最为华贵,身上的绸缎还是暗纹,只袖口绣了一只半隐半现的鹤,看着是一群人之中最贵气的。 他没想到他还懂得种地。 满宝点了点头,抬头望向远方,发现举目所到之处都是野草,她便有些头疼,就这,她爹还想翻一翻地埋下野草过冬呢,她觉得她大哥他们的腰估计会很疼。 满宝摇了摇头,问里长,“这职田的始终从哪儿到哪儿?” 那么大一块地,走是不可能走完的,但里长可以指着告诉她从哪儿大概到哪儿,哪些部分有缺漏,是属于良民的地。“ 虽然中间偶尔夹着别人的地,但基本上她的职田都可以连接得起来。 朝廷能连接起这么大一块地,看来没少从人手里买地呀。 满宝心里有问题,不问清楚便不开心,问道:“我听说朝廷会从百姓手里赎买土地,这些以前都是村民们的地?” 里长微愣后笑道:“这倒不是,这一片以前是一位姓刘的将军的,那会儿是前朝的时候,再往前更难追溯了,在我祖父的时候,听说这十里八乡隔上两年就要换一个流民帅,今儿是这位将军的,明儿是那位老爷的,本朝建立以后,朝廷直接把这一大片都收回去了,后来分给了官员们做职田。” 里长道:“我等都是从失地后从别处迁来的,在此落脚也不过才十多年。” 满宝就好奇,“那你们故乡在何处?” 里长道:“倒也不远,也在岐阳县,不过在另一头罢了。” 白善问,“你们是因何失地?” 里长沉默了一下,然后又挤出笑容道:“皇恩浩荡,我们的土地就是被朝廷赎买去的。” 满宝三人:…… 满宝点了点头,顺着这一大块旱地往下走,走到了田里,见田里的地都龟裂开来,一大块一大块的,那裂开的口子很大,便知道这地方干旱挺严重。 她问道:“今年可有蝗灾?” “有,不过不大,”里长也看了一眼地里的裂口,知道这几位小公子小大人都是懂种地的人,因此也不隐瞒,“您别看现在没几个蝗虫,让孩子们往草地里一跑,它们就全飞起来了。” 第1633章 不想 里长说罢,伸手招来几个孩子,让他们去地里驱蝗虫。 几个孩子便相视一眼,撒腿就往地里跑,哪里草多就跑哪里,呦喝一声跑过去,草里立即扑哧哧的飞出一群蝗虫,在空中飞了一阵避开那几个孩子又落到远处的草丛里。 还有几只蝗虫被赶得急了,慌不择路,直接往他们这群静立不动的人脸上扑…… 里长大惊失色,正想伸手去挡,满宝三个已经眼疾手快的伸手去抓了。 满宝一抓一握,然后捏住还在挣扎的蚂蚱,拎着它的翅膀问,“着还不大呀。” 里长:“……大人,小的说的是蝗灾闹得不是很大,但这些蝗虫还是吃得挺肥的。” 满宝便问,“村里没有养有鸡鸭吗?” 里长愣了一下后道:“养是养有,大人要吃吗?” 满宝捏着蚂蚱笑道:“不是我吃,是这个可以被吃。” 满宝看了看手里的蚂蚱,到底没有捏在手里太久,而是将它丢在地上,一脚踩死了。 白二郎还有些舍不得,捏着他抓到的道:“我记得小时候立重和立威带我们去烤过蚂蚱,也挺香的。” 满宝便低头看着蚂蚱的尸体,略微有些惋惜,“你不早说。” 白善已经扯了一根草将手里的蚂蚱绑起来递给白二郎,指着路上道:“他们也到了。” 里长和村民们被这三个公子小姐弄得有些心悸,他们这样儿让他们有点儿恍惚。 尤其是满宝刚才踩死那只蚂蚱时,总让里长心里有种很怪的感觉。 白善一指,里长和村民们也忍不住扭头看去,就见大路上慢慢来了四五辆马车,他们微微一愣。 马车上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在离他们最近的路上停下,然后车上便下来了不少人。 满宝几人迎上去,冲已经兴冲冲走过来的老周头叫了一声“爹”,然后和庄先生、刘老夫人行礼。 刘老夫人微微颔首,举目四望,微笑的问:“这就是你的职田?” 满宝笑着应下,然后和里长介绍,“这些都是家里的长辈,正好我们来附近的庄子里小歇,便顺道过来看一看,这是家父,这是家母。” 里长一愣后立即去和老周头行礼。 老周头对里长也很客气,甚至还有点儿小心翼翼,这是在家里养成的习惯。 老周头看地更仔细,他在地里跺了跺脚,然后就随便找了根棍子挖了点儿土,放在手心里搓了搓,然后看着这满地的野草叹息不已。 他找了找,这一块田应该是种的稻子,他仔细看了看地里的情况,挖了好几个地方都没发现肥,再到旱地上挖了一阵也没发现,便对满宝道:“就这,你还说不自己管,你看看这地都种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里长有些尴尬,村民们却有些不忿,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里长瞪了一眼。 白善看到了,便撞了撞满宝,示意她去看。 满宝与他对视一眼,和里长笑道:“太阳大,长辈们不好久晒,还请里长带我们进村歇歇脚,讨一碗水喝。” 里长自然愿意,将来这大片职田都是他管辖之下,而这些职田现在都是周满的,和她搞好关系是必然的。 于是里长躬身请他们进村。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村去,直接去了里长家里歇脚。 里长的儿子和儿媳妇连忙烧水泡茶招呼众人,老周头干脆就拉着里长说起话来,主要说的还是种地的事儿。 那么好的地他们那么种实在是太糟践了。 刘老夫人笑着低头喝茶,钱氏也喝茶,等老周头念叨了一阵才打断他的话,和声问里长他们这里今年的收成如何,几月开始播种,几月可以收获…… “这一地风俗不同一地,我们老家不在此处,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气候如何。” 今年的收成还不属于周满,是属于上一任官员的,所以里长便是怎么惨怎么说,“周老爷是没看到,之前我们这里的河都断流了,也是今年运气不好,交了定租后,这脚钱还没着落呢。” 正看着屋内摆设的白善回过头来,问道:“脚钱?是丁税的脚钱,还是职田定租的脚钱?” “自然是定租的脚钱了,”里长道:“这些定租是要送到京城去的,由衙门里的大人们来收取,再统一押送进京,这都是需要脚钱的,每一亩地都要一升的米做脚钱。” 白善微微点头,看向满宝,俩人便一起出门去了。 满宝见不少村民都围在里长家的围墙外看热闹,便和白善一起出去,人群立时散开离他们远了点儿。 满宝看了看他们脸上戒备的神色,便伸手进袖子里,从系统空间里摸了一把糖出来,直接找了几个比他们小的大孩子,将糖分给他们吃。 这个糖和刚才分的糖似乎不太一样,刚才没怎么分到糖的孩子们看了一眼大人后便呼啦啦的围了上来。 满宝给白善手里塞了一把,跟出来的白二郎看见了,便冲满宝伸手。 满宝看了他一眼,也给他抓了一把。 白二郎就一边分糖一边嘟囔,“你明明都带糖了,刚才还装作没有,可真够奸诈的。” 白善则是看了一眼满宝的袖子,推了一把白二郎,“废话这么多,我们到一边去。” 白二郎剥了一颗糖塞自己嘴里,然后跟着俩人慢慢往外走,很快就将一群孩子引到了远离大人们的地方。 虽然知道了周满是官儿,但因为她是女孩儿,年纪又小,村里的村民们对他们也没那么高的警惕性了,反倒对屋里的老周头等大人很在意,所以都围在屋外看情况。 三人用糖将村里下至能走的孩子,上至还没成亲的青年都给引来了。 身边围了一大群人,满宝看了眼手上剩下的几颗糖,自己也剥了吃一颗,剩下的就给了两个一看就是才两岁左右的孩子。 然后她好奇的问一个少年,“他们为什么都围着里长家呀。” 少年便看了满宝一眼后道:“你们是贵人,我爹说得去看看明年种谁家的地。” “你们不想种我的地了?” 少年想也不想便回道:“不想。” 第1634章 摸排 哪怕已经有心理准备了,满宝依旧被噎了一下,有些许的伤心,“为什么?” 少年吭吭哧哧的说不出来,半天才道:“种这些田太累了,还吃不饱。”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旁年纪稍大一些的几个青年便代他回答,“职田不好种,出了这一片有个方老爷家,租他家的地只用交五成的租子。” 满宝问道:“朝廷和你们要多少定租?” “这一片职田土还不错,所以他们都定的六斗米和五斗面” 六斗米,快一石二斗的谷子了,一块田也就是二三石的收获,也算是五成,但如果不论旱地和水田都定的这个定租的话,其他种豆子的地就不值当了。 青年继续道:“可人家方老爷给我们一半的粮种,一百亩还分一头牛给我们用,农具坏了也出一半的钱修,衙门啥都不给我们,种子和农具都得自己出全部的钱,一年四季每一季还得给你们职草……” 白善三个特别好奇,“什么是职草?” “连职草都不知道?就是你们的马吃的草,”青年道:“每年光给你们准备草都得费去好多的工时,亏得您不是武职,不然家里的马一多,所用全堆在我们身上,我们连过年都得给你们打马草呢。” 满宝咽了咽口水,“原来还有职草这种东西啊?” “那可不,东西可太多了,有时候大人们还会下来看,看到我们养了鸡鸭,也要分鸡蛋鸭蛋和一部分鸡鸭去,说这些鸡鸭也都是用职田养起来的。” 白二郎和白善就一起扭头看着满宝。 满宝汗颜不已,小声道:“这跟我可没关系,我现在才开始接手职田呢。” 白善便问青年,“你家在哪儿,我们能去你家看看吗?” 青年将手里的糖全吃了,觉得他们虽然也是贵人,但跟他们在雍州城里见过的贵人都有些不一样,还挺和气的,于是便毫不在意的带他们去了他家。 这些房子都是才修起来十多年,但看上去很老旧了,因为都是草混着黄泥搭建起来的,房子很低矮,整个村子除了三家外,其他人家全是茅草屋顶。 白善不算特别高,但进屋的时候都要微微弯腰才能进去,进去后发现屋里很昏暗,这才发现窗户特别的小,青年见他们看窗户,就道:“哦,窗纸坏了,那个太贵了,这会儿天又不冷,所以没糊上。” 满宝问,“你们的窗户怎么开得这么小?” “难道还往大了开吗?冬天那么冷呢,开大了屋里的热气留不住。” 三人只能接受了这个说法,点了点头后转身出去。 满宝干脆找齐一起跑来凑热闹的孩子,开始一家一户的参观过去。 满宝和白善都发现了,村里养鸡鸭的特别少,也不知道是怕被朝廷分去,还是养不起。 几人在村子里走了一圈,等他们回到里长家门口时,大人们已经说完了话,天边都出现了夕阳,显然是太阳快要下山了。 里长已经从几个儿子那里知道周满正跟着村里的孩子们四处看的事儿,他本来想拦的,但后来一想,村里也没什么是不能让他们知道的。 村民们就是不愿意租种他们的田地,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除非他们能够说动县里的衙门,让县令强摊职田。 这就是自己管理和朝廷管理的区别了,若是朝廷管理,户部给县衙里去一封文书,里长就得为这职田的事儿跑断腿。 但要是个人,那职田能不能租出去就全靠自己的本事了。 反正职田是已经交给你自己经营了,盈亏自负。 老周头看到满宝,立即上前将满宝拉到一旁,小声道:“满宝,爹刚才和里长说了一下,结果他竟然说大家都不是很乐意租咱的田,说是大家已经定了要去租一个什么方老爷的田了。” 老周头很有些愁,“我今天问了一下庄头,雍州城里人倒是挺多的,可没人愿意来种职田呀。” “也真是怪了,这职田不也是田吗?我看那地挺好的呀,怎么大家却不愿意种呢?” 满宝道:“爹,这事儿交给我,现在天色不早了,您和娘他们先上车回去,我和里长说说话。” “那……” “您放心吧,天黑的没那么快,我们骑马,很快就追上你们了,而且还有大吉他们在呢。” 老周头这才同意先回去。 庄先生则叫来三人训了一场话,道:“做官的,要与民为善,但也不可过于软弱,你们长处是年纪小,脸皮薄又心地善良,短处也在于此,在谈前先定好章程,定了,底线就不要轻易更改。” 庄先生意味深长的道:“有所失就要有所得,不然就得不偿失了。” 三人若有所思起来。 然后庄先生和老周头他们一起先乘车离开了。 白二郎扭头看向俩人,问道:“先生是什么意思?” 白善道:“先生让我们不要太心软,不要因为他们日子过得苦就没有底线的相让,那样会害人害己的。” 满宝道:“先生说,我要是让利给他们,那他们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或责任,这样才算有失有得。” 白二郎一脸的怀疑,“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白善和满宝都没理他,而是齐齐露出一个客套的笑容后回头面向里长。 目送老周头他们的马车离开,正笑着要送走周满三人的里长对上俩人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满宝道:“里长,不如我们和您及村民们谈一谈吧。” 里长一愣,问道:“谈什么?” “谈佃租的事儿。” 里长脸微僵,僵笑道:“周大人,这佃租的事儿得靠自愿不是,因为您来得晚了些,先前他们已经定好了租方老爷家的地。” 才怪呢,这粮食刚收上来没多久,怎么可能就定好下家了? 而且那些孩子都说了,大人们都担心得很,所以才围在里长家门外的,他们都不想再租种职田。 满宝便在门口和里长笑道:“我不收定租,您也知道,这职田现在是我单管的,所以不干衙门的事儿了,我只要在任上,这地怎么种我都能做主。” 她道:“我不要定租,而是要四成的租子,您看怎么样?” 第1635章 考虑(一月月票加更4) 四成的租子! 此话一出,里长还稳得住,一直留在附近的村民们却忍不住意动起来了,颇有一种想要开口的冲动,只是被旁边的人拦住了,大家嘈杂了一阵,然后目光炯炯的盯着满宝和里长看。 里长迟疑,问道:“四成?周大人,您要知道,要是明年再遇上今年这样的旱灾,四成,一亩地可能连一筐的谷子都没有的。” 满宝淡淡的笑道:“要是明年还是这样的旱灾,四成我也不要了,权当是为陛下分忧了。“ 她对里长道:“本官是官儿,家国天下的理儿还是知道的,百姓生计艰苦,我又怎能再逼迫你们?” 她这么一说,里长便有些激动,眼眶也忍不住红起来,“这,那,这件事周大人能做主吗?要不要再与家里人谈一谈?” “您放心,我会和家人说的,”满宝笑道:“我父母也都是通情达理之人,他们都懂的。” 里长跟老周头谈了一下午,可不觉得他是通情达理的人,相反,他觉得他跟村里管的部分老头也没多大区别。 不,还是有的,人家有个能干的女儿,竟然能当两个五品和六品的官儿。 不过,他看了一眼周满,再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白善。 虽然着一下午他们说的话不多,可里长还是隐约感觉出来了,这两位说话还是挺管用的,所以周满应该是可以做主的。 再看一眼周满的年纪,里长暗道:小姑娘家总是容易心软些,也难怪乎在村里走了一圈后便做出这样的决定。 对于善良的人,甭管心里怎么想,里长内心深处还是很喜欢和这样的人来往的,尤其善良的对象还是他的时候,他就更喜欢了。 因此里长立即满面笑容的道:“若是四成,那村民们或许愿意多耕种一份土地,毕竟大人的职田离家近,出入也方便些。” 满宝见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便道:“不如我们搬了椅子来,坐下说一说?” 里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邀请几人进屋去做,又呦喝着几个儿子让他们去杀鸡。 白善谢绝了,道:“我们说完话就回家去了,天黑不好走路。” 满宝点头,指了这一片空地道:“就在这儿说吧,也让他们听一听。” 里长思考片刻,应下了,让人回屋搬了四张椅子出来,他和三人一起坐下谈话。 满宝只和白善对视一眼便道:“我不仅只收四成的租子,谷种我也出一半,麦种我出所有的,我还会想办法多买几头牛来,到时候分给大家耕用。” 里长越听眼睛越亮,立即道:“哎呀,周大人可真是菩萨心肠,我们能遇上大人真是我们三生有幸,大家还不快谢过周大人。” 村民们也越听越激动,跪下就要磕头。 满宝连忙起身要拦,见拦不住,就对里长道:“里长,先不忙道谢,我做这些也是有要求的。” 里长笑哈哈的道:“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能做到的一定做。” 满宝道:“这地要怎么种,你们得听我们的。” 此话一出,大家顿时一静,众人瞪大了眼睛,一个农户忍不住高声问,“大人,难道这什么时候下种,什么时候拔草也得听您的?” 满宝笑道:“差不多吧。” 不少人便打了退堂鼓,“这,这不是胡来嘛,万一您指得不好,我们还得听您的,到时候一粒粮食都种不出来怎么办?” “就是呀,您是大官儿,不缺吃不缺喝的,我们却是不行,一年要是没收成要饿死的。” 满宝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尽力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的,除非天灾,不然在我的职田下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人祸的。” 她道:“大家刚才也都见过我父母和兄嫂了,应当也看得出来,我家就是种地的,我们这几个也打小看着家人种地长大的,我们呢,也不是没下过地,所以你们放心,谁都有可能糟践地,就我们不可能。” 这话一处,大家越发迟疑了,既想相信她,又有点儿害怕。 他们租种土地,虽然东家或衙门偶尔会指手画脚,但其实怎么做,大部分还是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他们也知道农时,职田种不好,一半是因为老天爷闹干旱了,一半则是因为他们不想种,人力有限,也实在是种不好。 可现在东家只要四成的租子,要是种好了…… 可要是她指挥得不对,又给种坏了,那才是要了命了。 白善道:“我们也不瞒诸位,我们从小便自己经营过农庄,对种地并不陌生,现在是中秋,在十月前,地里的小麦最好种下去,不然麦子不能在第一场雪前冒青,种子怕是就冻死了。也是因为这个,我们才愿意将租子定在四成。” 他道:“我知道,职田有诸多要求,你们不仅得割职草,有时候怕是还得给户部额外提供一些布绵,日子肯定艰难,但在我们这里不会,我们在家乡经营的庄子,都不会和长工要他们自己种的桑麻,更不用说你们是佃户了。” 一个人便高声问道:“也就是说,你们不分我们的布绵了?” 白善笑道:“种在沟壑边上的桑麻,我们是不会分的。” 此话一出,大家大松一口气,纷纷看向里长。 里长便知道他们更心动了,其实他也心动,他迟疑了再迟疑,想到了什么,问道:“大人刚才说这麦种您来提供?” “没错,市面上不是有一种新麦种吗,我看了一下你们收上来的麦子,似乎都没有换成新麦种。” 里长便苦笑道:“那个得花钱买,谁有那个钱呀。” 满宝不解,“可现在新麦种也并不贵了呀,就跟普通的麦种差不多一样的价,就差那么几文钱一斗。” “我们也不买普通的麦种的,”里长道:“我们用的麦种都是自家留的。” 所以不用花钱。 满宝:……果然够省钱。 不过她也能理解,朝廷收的是定租,如果一文钱和一粒粮种都不出,都让佃农自己买的话,那个花销是不少的。 丰收时还好,要是遇上今年这样的旱灾,那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满宝道:“新麦种我来想办法,到时候你们决定租种我的地了,我会分给你们的,你们今晚可以想一想,明日我过来要答复。” 满宝直接起身,“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先回去了。” 临走前,她和里长,也是和村民们道:“明日就是中秋,中秋过后还有大约一个月的小麦播种时间,你们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时间也不等人,希望你们能够尽早下决定。” 第1636章 劝说 三人上马离开,留下一地沉思的人。 他们的马才跑远,村民们便忍不住围上里长,纷纷讨主意,“里长,您说怎么办呀,是租她家的职田,还是去租方老爷家的地?” “四成呢,到底比方老爷少了一成,而且麦种全给的。” “话是这么说,可这种地的事儿全听她的,万一她不会种地咋办?” 这才是大家最担心的一点儿。 里长伸手压下大家的议论,道:“没听周大人和那位白公子说话吗?他们是知道农时的,那就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里长显然比村民们聪明,也比村民们更有见识些,道:“毕竟是京城里的贵人,他们总不会一直留在这地里头盯着我们,多半还是要派人来看管,那位周老爷,我看他倒是像一个庄稼把式,大家也都是种地的人,都知道,这种地啊,只要看准了农时做了该做的事儿就算会了,又不难。” 大家一想也是,“那就租她家的?” “就租她家的吧,我看这位大人倒像是好说话的。还给了我家小子还几块糖吃呢。” “也别太高兴了,真要好说话也就不会提出啥都得听她的话了,那是为了让我们听话,这才给了这么低的租子的。” 但是,有了第一个人同意,剩下的人便也能很快拿定主意了。 满宝几个乘着夕阳打马往庄子的方向回去,白二郎追上他们问,“你们还打算亲自来管庄子不成?” 满宝道:“我们做做规划就行,还有我爹和大哥在呢。” 她道:“你也看到了,近八百亩的地都在这一片,也就中间缺了几块,剩下的基本都能连在一起,这么大一块地还都是熟地,好好的经营,收益必定不少。” 白二郎道:“现在你也不缺钱呀,别的不说,现在立君卖出去的润白膏,三个月赚的钱就够你这地劳作一年赚的钱了。” 满宝没好气的道:“我又不单是为了钱,你不觉得看着土地有所产出是一件很让人开心的事吗?” 白二郎一边打马一边沉思起来。 一旁的白善道:“二郎,我们不能什么都以钱来衡量,你要知道,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国基,你看我们今天看到的莆村,这天下便是由千千万万个莆村构成的。” “要是这世间都以钱来衡量,怕是无人愿管他们,无人再愿出苦力种田了,到时候天下人都吃什么,喝什么?到时就算有钱也买不着一粒米,那这世道也就崩溃了。” 白二郎一想,片刻后大声回道:“所以你这是要提前做父母官了吗?” 白善大笑道:“有何不可。” 满宝打马超过他们,直接向着天边的夕阳奔驰而去,大笑道:“管庄子和治理一地可不一样,将来你们做了父母官要是把县城当庄子管,先生会气得不认你们的,哈哈哈哈……” 三人你追我赶的在大道上奔驰着,大吉带着两个护卫跟在他们三人后面吃灰尘,一句话都没有。 六人六匹马,不过两刻钟便回到了庄子。 满宝勒住马,从赤骥身上跳下,摸了摸它的脖子后就拉到马厩里喂它吃了一些豆料,然后就跑去找她爹娘。 庄子里还在弄他们的晚食,虽然这会儿吃晚食算晚了,但大家并不觉得饿,老周头正在和周大郎计划着这么大一块地要怎么种。 “……那些人要是不愿租种,咱还得去别的地方找找看有没有长工呀。” 满宝跑进来,笑道:“爹,我已经和村民们说过了,让他们考虑一晚上,明天我们先去另外两里看看剩下的一百多亩地,还有先生的那一百亩呢,也得找人租种下去。” 一旁的庄先生闻言笑了一下,放下茶杯问,“你是怎么说动他们的?我们今天看着他们并不是很愿意租种职田,你现在竟能让他们考虑了。” 满宝道:“我跟他们说我要四成的租子。” 老周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白老爷在七里村和大梨村租给佃户的地也是四成的租子,不过大家都不怎么缺地,所以大多数是租个几亩比较好的田意思意思。 相比需要自负盈亏的租种,他们更喜欢给白老爷打短工,甭管当年是否风调雨顺,是否丰收,我们出工了白老爷就得给工钱,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现在轮到老周头做地主了,他就不太乐意请短工了。 这还没看见收益呢,就给出那么多钱,那多亏得慌呀。 还是佃租好,他们只出地,再监督佃户们种好地,除好草,上好肥,保证水,那一年以后就能白分得四成的租子,这才是稳赚不赔的。 所以四成他也很满意了的。 反正这地又不是自家的,是朝廷的,满宝当一年官他们就收一年的租子,多好啊。 “四成就四成,不过得说好了,地得咱来管,那些佃农得听我们的才行,你看他们多懒,那么好的地给弄得杂草丛生的,多费地力呀。” 满宝希望他们将来可以友好相处,因此替他们说话道:“也不怪他们,朝廷朝他们收的是定租,除了米面之外,他们还得给脚钱,还得给大人们收割晾晒牧草,连自己养的鸡鸭都得分人家一半。” 老周头忍不住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听着跟乱军似的?” 庄先生忍不住轻咳出声,小声道:“周金兄,这样的话可不好说。” 钱氏就瞪了他一眼,老周头便立即不敢说了。 刘老夫人笑道:“没事儿,这都是家里人,不会有人出去乱传的。” 这样的话传出去倒也没什么,只是会比较容易得罪人而已,当然,得罪皇帝还是其次,主要是会得罪拥有职田的大人们。 刘老夫人看了满宝一眼,笑了笑,不过这位小大人显然不在其中。 满宝还是挺赞同她爹的话的,她也觉得职田的管理很混乱,对租种职田的百姓很不公平,也难怪他们不愿意租种职田了。 “所以爹,咱对他们和蔼些,到时候再多买几头牛分给他们耕种,把关系搞好,这种出来的粮食也更好。” 老周头就嘟囔,“还要买牛啊……” 牛可是很贵的。 第1637章 我的志向 满宝没管她爹这句话,她还没告诉他,她还会给他们提供麦种呢。 她直接找了白善出去悄悄商议,“你家能供上所有的麦种?” 白善道:“问题应该不大,这才秋收呢,今年京城附近干旱,陇州也受了一点儿影响的,祖母肯定没有将收获的麦子卖出去。“ 所以几百亩的麦种他应该是凑得齐的。 白善问道:“这也是件大事,不告诉周伯吗?” “等过完中秋吧,”满宝道:“总要让我爹过个好节。” 白善一想也是,等他们把麦种拉过来,周伯就算是心痛也会用的。 白善转身去找他祖母商量。 刘老夫人早就猜到了,当初三个孩子就是靠着那新麦种挣了不少钱,现在新麦种基本上已经普及开来,朝廷甚至自己都常给百姓派发良种,而这些租种职田的人却还在用着自己留的旧种,几个孩子肯定要换掉的。 要么买,要么就自家出。 前者花费不少,后者,罗江县距离雍州太远,倒是陇州不远,来回三四日就可以,所以她便猜他们会从陇州拿。 刘老夫人还是很开心的,和白善道:“今年京畿一带皆旱,胜州又洪涝,我便猜想粮价怕是要升,所以今年夏收的麦子都没有卖出,不过户部调拨得当,目前京城的粮价平稳得很,前段时间涨了不到两文钱,现在又回落了,所以这些麦子倒便宜了你们。” 白善立即笑嘻嘻的道:“祖母,满宝也不白要我们的,明年收获了就还我们了。” 刘老夫人笑道:“我知道,以我们两家的关系难道还用客套这些吗?” 她道:“我明日就让刘贵回陇州,让他将麦种押运过来。不过我却是想问一问你,你们是打算把这职田弄成和你们那小庄子一样的庄子吗?” 白善沉吟了片刻后道:“祖母,种地很苦,我觉得这世间的道理很奇怪,我受的教育,我看的书都告诉我,土地很是贵重,甚至历朝更迭也多因土地而起,但我算过,土地产出的收益并不高,可这世间万物,不论什么东西都离不开土地。” “一匹蜀缎从五吊钱到百金各有不同,其中的差异是丝,更是因人的手艺不同,但蚕吃的桑叶都是从土地上来的,从种桑叶开始,一直到蜀缎穿到人的身上,穿着的人,售卖的商人,甚至工匠都可能富有了,只有最开始养蚕种桑的人,他似乎会一直贫穷,为什么?” 刘老夫人:……她怎么知道为什么? 不对,她为什么要去想这样的问题? 善宝又为什么去想这样的问题? 刘老夫人正要说话,白善已经坐在她脚边道:“但种地的人也并不是就会一直贫穷,您看我们小庄子里的长工,他们一开始多穷啊。” 那是穷到连一身换洗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房子和娶媳妇生子了。 结果这才几年,别说衣服了,人家有房子,有媳妇,还有了孩子,虽然其中有两个孩子不是自己的,但那也是养子不是? 现在衣食不缺,庄子里养的大片鸡鸭鹅也有他们的一份,不敢保证他们时时有肉吃,却可以保证他们常常有蛋吃,就是比一般的富户也不差了的。 “还有周伯一家,以前满宝家里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但现在不也过得挺好的吗?”白善道:“所以问题不是出在种地这件事上,而是出在了人身上。” “我在想,这个地要怎么种才好呢?” 刘老夫人:……她就问了一句话。 白善继续和祖母说心事,“以前祖母都是让我继承父亲遗志,所以我想为父亲伸冤,和父亲一样当官儿,但我现在隐约明白了我将来想做什么。” 刘老夫人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她露出笑容,轻声问道:“你将来想做什么?” 白善目中生辉,闪闪发光,他道:“就做这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的事吧。” 刘老夫人满意的点头,难得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声道:“你去休息吧。” 刘老夫人等他走了以后心绪久久不能定,半响才轻轻的和刘嬷嬷道:“这孩子长大了。” 刘嬷嬷笑着应了一声“是”。 躲在窗外偷听的满宝和白善汇合,“原来你要这么说服刘老夫人吗?” “这明明是我的心迹。” 满宝很疑惑,“可你过年的时候就和我说了,说孔子有三志,‘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你人小志短,就立愿‘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就足够了,可见你的志向是早就定下了的,怎么这会儿才和刘祖母说?” 白善就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你管呢,只管等着陇州那边送麦种好来了。” 满宝皱了皱鼻子,哼哼道:“可真是奸诈之人。” 不过她也没去刘老夫人那里揭穿他,因为夜深了,俩人便各自去洗漱后睡下,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先去另外两里看过他们剩下的一百多亩地。 其实是差不多连在一起的,只是这一百多亩地正好在了另外两里的范围,所以归另外的里长管,满宝将单子给他们看完,算是确定了职田的范围,这才顺着去了莆村。 莆村的人在思考了一晚上后,都答应了满宝的要求,然后开始心怀忐忑的等着佃租。 满宝自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装作一副早有预料的样子,从大吉那里接过书箱,直接打开,从里面拿出笔墨纸砚,“既如此,我们今日就来登记,今儿正好是中秋,大家也过个好节,明日就要开始整理田地准备种小麦了。” 里长连忙代替大家应是,然后让人从家里搬出桌椅来给他们做。 满宝一边磨墨一边道:“我看过文书,我这一千亩的职田,包括最远的那一百多亩之前都是你们村的人租种的?” 里长笑着应了一声“是”,“这也是衙门的要求,不然分开来,不太好收租子。” 所以他才烦恼,他也不想管职田,麻烦不说,交不上定租,他这个里长是要被问责的。 不小心遇到一个不好的官员,要求再奇怪和多些,大家日子都不好过了。 第1638章 买肉 不错,官员们是可以通过户部和他们这些职田的佃农提要求的,比如有的官员喜欢吃白米饭,不喜欢吃麦子,所以会特别要求多种水稻,少种麦子。 但关中就是种麦子最好呀,反正地不是他们种,他们也不指着这职田过活儿,各种要求都有,所以大家才那么讨厌被人指挥着种地的。 知道这一千亩地都是他们种的,满宝就放心了,立即笑道:“那正好,倒方便管了,你们各家要租种多少,上前来说吧。” 一里百家,十几年前,莆村被搬过来时就直接照着一里来搬的,这十几年来,甭管家里的老人有没有去世的,反正一个分家的也没有。 日子已经够艰难了,为什么还要分家给自己找不自在呢? 哪怕是吵吵闹闹,为了少一户的劳役,他们也死都不分家,所以现在莆村还是整齐的一百户。 满宝想,一百户,一家就是租十亩就分完了,到时候再劝说一些家里人比较多的再多租种一点儿,先生的那一百亩也有了着落,多好。 然后她摊开纸,一边磨墨一边抬头问排在第一位的男子,“你家打算租多少地?” 男子迟疑了一下后问,“大人肯定要给我们供新麦种吗?” 满宝点头。 男子便咬了咬牙道:“那我租二十亩。” 满宝便一愣,看了眼他后面的人,一脸纠结道:“是不是太多了,后头还有这么多人呢。” 男子便道:“我家里人多,今年职田都分派给我家十五亩呢,我们还另外租种了方老爷家十亩的地,都忙得过来的。” 满宝微微挑眉,看了眼他们背后那一片绿草丛生的田地,暗道:难怪职田荒废成这样。 满宝想了想后问道:“那你租了我的地还租方老爷家的地吗?” 男子略有些尴尬的笑道:“既是大人家的佃农了,自是不会再去租别家的地了,大人以后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就好。” 佃农也并不是就需要种地而已,有时候东家有需要,他们也得免费的给东家干活的,这也是世家豪门都更喜欢用佃农的原因。 拥有一个佃农,那你就可能有用一户的佃农、长工和短工,特别的划算。 满宝此时还不太了解这点儿,毕竟她现在只用过长工,她哥哥们则是只做过短工,所以对此了解不多。 她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白善和白二郎了。 不过,三人心里都是有很多打算的,所以需要很多的人力,佃农们能全心全力放在职田这边三人自然很高兴。 于是满宝大手一挥就答应了,然后给他们记上名字。 果然,他是佃租最多的人,后面的人就租不了这么多了,或是十二亩,或是七八亩不等。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让人分成了三队,一人记录一队,等记录完以后便开始计算。 因为这是他们的意愿而已,能不能租到这么多还看他们的决定。 三人算了一下发现统共是一千一百八十三亩了,比他们手上有的多出去了八十三亩。 满宝和白善对照了一下各户报上来的劳力,然后挑拣着从一些人家里减去一些亩数。 大多是减去一亩,有的人家则是不减。 算下来总共是一千一百亩后便找了里长道:“就按照这样的亩数佃租吧。” 里长看了一眼多出来的一百亩有些惊讶,“这是……” “这是我先生的职田,里长应该也熟,就在合村边上,和我的职田连在一起的,那一片之前应该也是你们村的人佃租的吧?” 里长不好意思的笑,“还真是,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大人。” 满宝将最后的名单给他,道:“将佃租单子填好,我们过两日就过来盖章然后将地分好。” 里长应下,问道:“那麦种……” “已经派人去取了,最多四日就送过来了。” 里长就大松一口气,收下名单后要送满宝三人离开。 满宝看了眼正热闹的人群,想到今天是中秋,便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银子来给里长,笑道:“今儿是中秋,我也没什么好送大家的,便由里长代去买些肉来分给他们吧。” 这一块银子大概有二两左右,足够买一头猪了。 里长微愣。 满宝直接将银子塞在他手里,一头猪分一百户,也不过是一户那么一小块肉而已,满宝起身和白善等人一起告辞。 里长连忙追出门去,看到他们上马要走,便停了下来,拱手冲他们行了一礼。 刚才满宝那话不算小声,又是坐在院子里说的,因此也有农户听到了,大家都是一惊。 讲真,给朝廷种了十多年的职田,职田的大人换了有七八个了,可没有哪一个有在过节时给他们这些佃农送东西,周满算是第一个。 所以等里长拱手行礼时,听到了的农户们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拱手拜下。 满宝有些惊讶,在马上挥了挥手道:“不必客气。” 后面的农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迷茫的跟着乱七八糟的行礼。 满宝已经笑了笑,和白善白二郎等人骑马走了,大吉带着护卫跟上。 今天过来的只有他们六个,其他人进雍州去了。 今天中秋呢,说好了要去雍州看花灯的。 刘老夫人他们一早便收拾了东西提前去了,满宝他们处理完这里的事便也跑去。 这里距离雍州城并不远,骑马半个时辰不到就到了。 官道很宽敞,还是挺好跑的。 几人都是第一次来雍州,等跑到雍州城下已经过了午时。 肚子有些饿了,所以几人只抬头看了一眼雍州城,这是他们见过的第三大的城门口。 陪都看着和益州城差不多嘛。 三人只看了一会儿便下马排队进城,因为是中秋,今日进城的人特别多。 三人个子都不太高,所以跟着人走进去差点被淹没了,刘老夫人派了留在城门口等着的人差点看不到他们。 好在大吉高,且三位小主子一看就不一样,所以几人往城里走一段时还是被看到了,下人立即挥手大喊:“少爷,满小姐,堂少爷,这儿呢……” 第1639章 失约(一月月票加更5) 刘老夫人包了一个客栈的两个院子住下,他们要在这儿住一晚,看过了花灯十六才回去。 满宝他们到的时候,刘老夫人他们已经分男客女客的在两个包厢坐下了,就等他们到了便吃饭。 见他们风尘仆仆的,刘老夫人便指了几个小丫头道:“快去厨房里给他们打些热水洗漱。” 又让下人带他们回自己的房间里洗漱换衣服去。 肚子饿,正想坐下去就吃的三人不得不转身去他们的客房。 周立君跟着跑去了,因为满宝的衣裳是她带着的。 她给小姑找出来一套衣裳,问道:“小姑,莆村的人答应佃租了吗?” 满宝点头,“答应了,每一户要佃租的田亩数我们都记好了,后天我们就可以去村里签章,正式定下合约。” 满宝扭头和周立君笑道:“回头我给你一笔钱,专门用作职田的开销。” 周立君不在意的道:“从公中出吧,这些地种出来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四成的租子,拿出一成来我和白善白诚他们平分收益吧,剩下的都是家里的。” 满宝说到这里一顿,压低了声音问她,“你有没有听你爷爷奶奶说要留在京城这里还是回家去?” 周立君也压低了声音,“爷爷才想不到这些呢,他现在就想着中秋后带着我们去整理那些地,先把冬小麦种下,奶奶倒是提了一句,我看爷爷很着急,既心疼那些地被种坏了,又舍不得家里,今天来雍州城都不怎么开心呢。” 满宝道:“我看出来了,那大哥和大嫂呢?” “大伯母放心不下家里的大姐,想回家去,但大伯想在这儿看着大哥,我还偷听到大伯说大伯母,大哥年纪早到了,却一直没定亲,不如在这儿留两年,等大哥成亲了再回去。” 周立君看了眼小姑,又看了眼小姑。 满宝一脸莫名,“你说就说,看我干什么?” “大伯还说小姑年纪也不小了,又和小姑父定了亲,要是说得好,说不定过两年也要成亲了,小姑一成亲,家里更难见到了,说大伯母要是心疼小姑,就多留京城两年。”周立君压低了声音道:“我看大伯母好一会儿没说话,态度已经软和了。” 满宝立即道:“等我回了京城我就给大丫送东西回去。” 周立君掩嘴乐。 这是已经认定爷爷奶奶和大伯大伯母要留在京城了。 满宝喜滋滋起来,和周立君道:“既然是家里拿大头,那就从公中出钱吧,我答应了佃农谷种我们家出一半的钱,还有,我看过他们的农具,实在算不上好,我记得曲犁我们村早换上了,他们这儿用的还是直犁,这农具也得重新打……” 周立君听得目瞪口呆,连忙拦住她,“小姑,这一百户呢,你难道要打一百副犁吗?” 她在心里快速的心算了一下,道:“这肯定不行,一家一副犁,我们家一年四成的租子就全进去了,相当于我们费心劳力,啥都没落着。”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就租借?我们打了犁,他们和我们租借,分年用粮食偿还,多少年以后这犁就完全属于他们了,至于具体的数额,你回头算一算就是了,我们不要利息便是,这犁好,省了力,我们也赚了不是?” 周立君:“我们赚他们的力做什么?” “那能做的可就太多了,”满宝换好了衣服,一边系上带子一边道:“我和白善小的时候曾经做过一篇文章,就是想着我们要是有了足够的地,那该如何让生态循坏利用起来。我希望种地只占去他们一半的精力就好,剩下的一半,我还有别的用处。” 周立君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小姑,什么是生态循环利用?” “就是用秸秆牧草养牲畜,又用牲畜的粪便肥地,饲料还可以养鱼,那就要修个水利大塘,平时养鱼养鸭子,旱时可浇灌,涝时可排水,反正挺多学问的,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周立君听说还要修水利大塘,只觉得自己的钱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下去,她深呼吸两口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姑,这是职田啊职田啊,你要是不当官儿,或是被贬了,是要被收回去的,这不是我们家的地,怎么能花销这么大呢?” 满宝:“所以我没有让你立时就拿钱出来修水利大塘嘛。” 周立君这才呼出一口气,就听到满宝道:“你先出钱买些鸡苗好了,你看那地里这么多草和蚂蚱,不拿来用可惜了。买了鸡苗给他们喂养,养大以后下的蛋,还有肉也都是照四六分成。” 周立君那口气就呼不出去了。 “小姑,你就说你决定往这农庄上投多少钱吧。”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不知道,回头我问过白善再告诉你。” 这事儿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而天大地大不如吃饭大,所以满宝换了干净的衣裳便拉了周立君去吃饭。 周立君小声嘀咕,“爷爷一定不知道你打算在职田上花这么多钱。” 俩人绕过热闹的前堂,然后上三楼去,伙计知道她们是包了后面两个客院的贵客,因此给她们带路,还给她们介绍,“小姐们是来看花灯的吗?今晚李家在主街那边搭了花棚,小姐们可以过去看看。” 说起花棚满宝就想起了一件事,路过白善他们的包厢时就停住了脚步,和白善白二郎道:“完蛋了,我们答应了殷或去他家的花棚赏灯的。” 白善:……还真忘了这事儿。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都觉得要糟。 白二郎咽了一口口水问,“我们出院门的事儿你没告诉殷或吗?” “我只告诉了他我们请假到二十一的事儿。” 而此时,殷或和刘焕才被白老爷从周宅里送出来,俩人含笑着上了马车,一到车上笑容就落了下来,刘焕很不高兴的道:“他们怎么去雍州也不告诉我们一声?还说了晚上要一块儿赏花灯呢。” 殷或看向外面已经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道:“雍州离这儿也不远,走官道也就两个多时辰,慢一些三个时辰也到了。” 第1640章 缘分 等殷家和刘家知道家里的两个孩子跑去雍州时,两辆马车已经出城一个多时辰,路都走了一半了。 刘尚书气得差点吐血,和人吼道:“一家团聚的日子他跑去雍州干什么?” 回来禀报的下人缩着脖子小声回禀道:“说是去给姑太太请安。” 刘尚书有个女儿嫁到了雍州,的确是刘焕的姑母,可是,往年也没见过他和他姑母感情这么好呀。 刘尚书抖了抖嘴唇,压下怒气,气势汹汹的扭头看向老妻,“你瞧你把孩子都娇宠成什么样儿了?” 刘老夫人没管他,直接吩咐下人,“还不快收拾了东西追去,中秋人多,多带几个护卫,小心他被人贩子拍去。” 又道:“将他常穿的衣裳,常戴的饰品,还有惯常用的胰子,脸盆这些都带去,他姑母那里也还不知道,你们快马加鞭去通知,就让他住到他姑母家里,别在外头住,不干净。” 下人一叠声的应下,然后转身跑了,不敢面对刘尚书的狂风骤雨。 而距离刘家不是很远的殷府则要安静,又要热闹得多。 因为殷大人并没有发火儿,只是让人收拾好殷或的东西给他带去,还有他在家常用的下人也一并送去了。 殷老夫人一边让人将一些要紧的药材打包,一边念叨道:“怎么突然就往雍州去了,他还没怎么出过远门呢,上次去京郊住了半个月,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不安……” 殷大人道:“孩子大了想往外走走是正常的,雍州离京城也不是很远,他们午时走的,最晚酉时就到了,不会有事的。” 殷老夫人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息,她已经知道,最近儿子正在给六娘挑选女婿,而且挑的身份都很低,显然已经拿定主意要让六娘招婿了。 这样一来,殷或是不必急着成亲,甚至不用成亲的了。 本来按照计划,今年殷或就该成亲,并要想办法怀上一个孩子的。 殷老夫人沉默着没说话。 母子俩都不是多话的人,奈何今日几个女儿都回家来了,殷大姐将带回来的礼盒交给下人,然后就提着裙子快步走来,才到门口就道:“父亲,我听说小弟去雍州了?” 殷大人有些头疼起来,很好,这会儿殷家比刘家热闹多了。 刘焕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雍州城了,他每年都要来个几次,有时候是跟兄弟朋友们过来玩儿,有时候是过来走亲戚,反正又不远,早上出发中午就到。 可殷或是第一次。 说起来,他们家在雍州还有别院呢。 到了城门口,殷或撩开帘子,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城楼,露出微笑,“这就是雍州城吗?” “是呀,”刘焕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催促道:“快进城吧,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在哪儿呢,这雍州城也不小,可怎么找呢?” 殷或想了想后道:“让人去打听一下城里有几家好些的客栈,他们人多,应该不难打听。” 刘焕摸了摸肚子道:“出城的时候只买了两个肉饼吃,这会儿我都饿了。” 殷或想了想便道:“那找一家饭馆停下吃饭吧,对了,我们晚上住哪儿?” 俩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第一次自己跑出来,以前这些都是下人安排好的,他们只管该饿的时候吃,该玩的时候出门就好了。 坐在车辕上赶车的长寿道:“少爷,我们得找个客栈住下吧?您坐了快三个时辰的车,肯定累了,晚上还要出去看花灯,怎么也得先睡一觉。” “至于白公子他们,小的让人去找便是。” 殷或和刘焕商量了一下,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让他们先找个客栈歇脚。 刘焕的小厮青玉对雍州比较熟一些,他赶着他们家的马车跟在后面,见前面的车就顺着大街往下,眼见着就要从这边的城门走到那边的城门去了,便忍不住将马车赶上去然后叫停。 得知他们是在找客栈,便忍不住道:“雍州城里最好的客栈就是福来客栈了,刚才都已经走过了,少爷们随我来吧。” 于是他们就调转马头。 福来客栈并不在主街上,而是在主街往下的第三条大街上,但这里也热闹得很,来来往往好多人不说,还有好些人在搭建花棚呢。 青玉指着前面的客栈道:“就在那儿,他们家客栈特别大,前后两栋楼,都是三层,前头是吃饭的地方,后头则是客房,再往后还有五个客院呢,不仅可以短租,还能长租。” 他道:“一些从京城来的贵人,不想住在别院里,或是在雍州城没有别院的,又不想费劲儿去租住房子,便在此包个院子,住上一两月也可以。全雍州最好的客栈就是福来客栈了。” 刘焕好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青玉笑道:“少爷,您忘了,小的哥哥是大少爷身边伺候的,大少爷就喜欢在福来客栈里租院子住。” 刘焕:……他哥哥还有这个爱好?他怎么不知道? 马车在福来客栈停下,立即有伙计出来将他们的马车拿去停好,这些伙计认人的本领都是一流,何况还有牌子呢。 长寿拿了牌子就和青玉一起伺候两位小少爷进客栈,先要了两件上房住下。 他们是临时决定来雍州的,车上只有应急带的一套衣裳,除此外什么都没有。 长寿觉得这样不行,于是道:“少爷,小的先伺候您上去歇息,然后再去去给您买些东西。” 虽然客栈里也有洗漱的东西,但他们少爷肯定是不能用那些的。 殷或点了点头,跟在他们身后往后面去客房,正要去后一楼时,碰巧前面来了一行人,似乎是要出门,双方一碰面,一抬头,齐齐惊住。 刚午睡起来没多久,养好了精神正要出去玩儿的满宝三个震惊的看着对面的殷或和刘焕。 殷或也没想到他们的运气会这么好,竟然就碰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焕已经跳起来指着他们道:“好呀,原来你们在这儿!说吧,你们失约了,怎么办吧?” 一旁给他们带路的活计本来有些紧张,还以为是仇人相见了,一听这话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1641章 送礼 满宝三个惊奇得不行,纷纷围上来,“你们怎么也来了雍州?” 又道:“我们出门匆忙,忘了去告诉你们,先前还心焦呢。” 殷或和刘焕才不信呢,就一句话的事,他们不能亲自来通知,叫下人传句话送封信怎么了? 可见还是没把他们放在心里的。 俩人生了好一会儿气,三人都团团行礼道歉,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俩人哄好,于是他们两个也不去自己才定下的上房了,直接去了他们租住的院子,就在白善和白二郎的屋里洗漱休息。 白善和白二郎用的东西都是从家里带来的,自然是很好的,殷或和刘焕也不嫌弃,洗漱换了一身衣服去给刘老夫人等人行礼问好,告知他们来了以后便回屋去。 白善他们本来想出去逛街的,这会儿也不出去了,让伙计给他们送了饭食过来便一起坐在白善的屋里边吃东西边说话。 殷或吃了一些,他胃口小,很快就吃饱了,然后就撑着手靠在榻上昏昏欲睡。 满宝写了一张药方吹干递给长寿,让他去抓药给他家少爷喝。 殷或只是有些劳累,并没有增加别的毛病,但他忘了带药,这会儿已经到了他吃药的时候。 长寿接了药方便出去,但其实并不用他去,他才出门,白家的下人便上前接过单子出去了。 长寿便又回身站好。 殷或动了动,挥手让长寿和青玉下去用饭,然后看向胃口极好的四人,打了一个哈欠问,“你们怎么这么能吃?” 满宝看了看自己的空碗,将最后一口馒头吃了,然后道:“我们要少吃一点儿,晚上还要出去逛街呢。” 刘焕也没午睡,此时也有些犯困,打了哈欠问,“得过了戌时天才黑吧?你们这会儿出去也没灯呀。” 白善应了一声后道:“所以你们睡吧,我们等你们醒了再一块儿出门。” 俩人听他这么说,立即安心的歇息去了,一点儿也不顾才吃了饭不好睡觉。 可谁管呢,俩人也没去他们的上房,直接霸占了白善和白二郎的床,刘焕蹬掉鞋子就呼呼大睡了。 殷或好点儿,在长寿的服侍下宽了衣服,着里衣睡下的,还算舒服。 他们这一觉便睡到了夕阳下下,醒过来时,屋里已经有些昏暗,外面倒是还有亮光,但估摸着不出两刻钟也就全黑了。 俩人连忙起床洗漱穿衣。 白善他们坐在院子里聊天,桌子上摆着笔墨,上面写了不少字和画了不少画,全是关于职田的规划。 听见他们醒来的动静,白善便将手上的数据算完,记下后便要收拾起来。 殷或一边披了外衣一边出来,瞥见他们的手稿,正好最上面是一张画,方方正正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便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 白善笑道:“没什么,满宝职田的图画。” 殷或这才想起来问,“所以这次你们来是为了看满宝的职田?” 三人一起点头。 殷或就抽出那张图画看,发现上面还标注了河流,在河流的一侧画了一个圆,似乎是要做塘之类的。 他疑惑,“职田能挖塘吗?” “不能,”满宝道:“这不属于我的职田范围,而是在边上,那是一块荒地,多是沙土,我想租或买都不难。” “那将来要是你的职田不在这儿了呢?” 满宝便笑道:“那就把塘转卖给别人,或是租给他人也行。” 殷或便笑,“要是既无人买也无人租呢?” “那有什么要紧,白善家里就有庄子在左近,到时候交给他家的庄户管也是一样的。” 也是基于这个考虑,他们才敢计划着拿出这么多钱来挖塘。 殷或忍不住去翻了一下他们的草稿,这上面不仅有着计划要养多少只鸡鸭,连种多少颗果树都算出来了,他愣愣的问道:“你们这都是怎么算的?” “用算术算的,”这一点儿白二郎就能给他解答,“还是北方好,地势平坦,地基本上都是一亩一亩的分毫,满宝的这一千亩田地和庄先生的一百亩几乎都连在了一起,就算中间有缺,也不过是隔着几亩田地,这边不连,那边也有连着的,所以很好计算。” “这些都是熟地,拿来种果树可惜了,所以果树和桑树都是种在垄上,我们算好了距离,除了一定要分给各佃农的地埂外,其他的我们都可以拿来栽种果树。” 殷或好奇,“为什么一定要分地埂给佃农?” 白二郎噎了一下后反问,“不分地埂给他们,他们拿什么地来种桑麻?他们得给朝廷缴纳布绵的。” 殷或哪儿懂得这些,问道:“他们没有地来种桑麻吗?” 白善道:“那一片地大部分都是朝廷的职田,要想种桑麻,那就只能去荒地上种了,但上面杂草丛生,还有各种灌木和废石,需要耗费很大的人力物力,还不如在地埂间种呢。” 满宝点头。 殷或便沉默了一下后问,“你们在地埂间种果树会有收获吗?我听人说乡下的孩子会偷果子。” 满宝笑道:“也没指着这些果子赚钱,到时候给他们摘去,要是果子种得好,逢年过节我们就拿果子搭配着鸡鸭送给他们,我们省钱,他们也吃得开心不是?” 穿好衣服出来的刘焕听见笑道,“从来只听说庄子给主人家送礼,没听说过主人家给佃农送礼的,你是不是反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问道:“反了吗?可是我们在家里的时候每年都给家里的长工送东西的,刘祖母他们也从未说什么。” 白善:“没反吧,书上都写着呢,过年过节时要给手下送贴心的礼物,这样手下才能更有归属感,整整一本书都是写的怎样收服手下呢。” 殷或好奇,“这是什么书?” 白善正要说书名,想到了什么后笑道:“一本杂书,我很小的时候看的,现在不知收到哪里去了。” 刘焕依旧不相信,“每年我家庄子的管事都往我家送东西,却从没见过我家里给佃农送礼的,不信你问青玉。” 第1642章 冲鸭 青玉能怎么说呢? 他只能僵笑的道:“伺候主子是奴才们的荣幸,怎敢收主子们的礼。” 刘焕就得意的看着他们。 满宝三人迟疑,“是这样吗?” 这和他们从小的认知不太一样啊。 白善最先回神,挥手道:“算了,不管怎样,已经定下的事便不要轻易改了。” 他对满宝和白二郎道:“何况我们已经习惯如此,贸然改了,反倒不好管理,步入就顺势而为吧。反正我是觉着那本书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我就觉着我们小庄子的长工比堂伯家的长工能干多了。” 这个白二郎最有发言权,连连点头道:“不错,我们的长工是比我爹的长工能干。” 于是三人便再度自信的看向殷或和刘焕,尤其是刘焕,郑重的道:“你们也学学。” 殷或默然不语,将稿子还回去给他们,“那你这官儿可得当久一点儿,桑树三年才能采摘桑叶养蚕,你这官儿要是当了两年不当了,这些佃农岂不亏死?” 满宝一想还真是,立即道:“我回去就勤勉当差。” 白善将东西收好了交给大吉,然后起身伸了伸懒腰,活动了一下手脚后道:“走吧,我们出去走走?” 刘焕就左右看,问道:“刘老夫人他们呢?” 满宝道:“他们早出门去了,本来我们是要一起的,你们不是还没醒吗,我们便在此等你们了。” 白二郎兴奋起来,“走走走,我们也出去看雍州的夜景和花灯。” 结果他们才开了院门,便正巧碰到一个伙计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过来,两厢看见,刘焕和殷或立即被围住。 刘焕家那边来了一个中年管事,他直接扑倒在地抱着刘焕的腿哭,“小少爷,您可吓死老奴了,您怎么能一声不吭自己就跑到雍州城来了?” 刘焕道:“谁说我没说的?我不是派人回去告诉家里我来雍州城看姑母吗?” 中年管事哭声一顿,抬起没有眼泪的脸继续哭道:“可是少爷,这儿也不是姑太太府上呀,您不知道奴才们到了姑太太府上,却找不到您时有多慌,多亏了殷大人家的家将,他查到了两位少爷在福来客栈,奴才们这才赶了过来,不然这一晚上找不到少爷,奴才们也不用活了……” 而距离他们三步不到的殷或那边却是另一幅景象。 殷家的家将冲殷或行礼过后便道:“大人让小的给少爷送贴身的东西来,还让小的保护好少爷。” 殷或点了点头,指了长寿道:“我定了间上房,正好不住,你让长寿领你们去吧,我贴身的东西就放到白公子屋里好了。” 长寿当然不可能去的,家将也是不可能走的,最后家将和下人们的东西就就给了伙计带去上房,而殷或的东西长寿则接了转身送到白善的屋里。 在此期间,家将不许他们离开,非要一起走。 刘焕头疼不已,勉强安抚下不断嚎哭的中年管事,最后应承下把他带来的五个下人全带上,绝对不乱跑后才能跟着满宝他们出去。 白家本来就给白善他们留了五个护卫,再加一个大吉,这会儿再加上他们,浩浩荡荡的往街上一站,大家瞬间离他们五个人三丈远,生怕冲撞了这不知是哪儿来的贵公子和贵小姐。 满宝三人:…… 但是,这会儿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因为耽误的这一会儿功夫,天黑了! 而打更的更夫恰时敲了一更,然后大声喊道:“一更——点灯——” 不仅这一条街的更夫,其他街道的更夫也不约而同的打起更次喊起来,于是,街上开始有人点亮了门前的灯笼…… 一盏盏灯笼在眼前点亮,霎时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延延亮起,而宽大的道路两旁做的灯棚也被一盏一盏的点亮…… 天色越来越暗,点亮的灯棚在黑夜中越发的璀璨,别说满宝这三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了,就是常年来往于京城雍州两地的刘焕都惊呆了。 他哇的一声,惊叹的小声道:“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人点灯……以前上街的时候,花灯都是早已点好的,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白善三个了,三人纷纷惊叹,“可真漂亮啊。” 白善感叹,“这灯竟比花还好看,灯棚比花棚还要耀眼,一街花灯可比花千树。” 满宝和白二郎只有狠狠点头的份儿了。 四人在此惊叹着,慢慢觉着有些不对,怎么好像少了一个人的声音? 于是回头看去,就见殷或早已目视前方看呆了,整个人看着前面一整条街上的花灯都回不过神来。 满宝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殷或这才略微回神,他疑惑的低头看向满宝。 满宝就笑道:“你这是第一次看花灯吗?” 殷或点头,再次忍不住抬头看向前方璀璨的街道,轻声道:“我以前只在府里见过花灯。” 然而府里的花灯才有几盏? 那怎能与大街上这千万盏灯火相比呢? 何况,殷府冷清,家里都知道他不喜欢人多,所以就算是中秋元宵这样的节日也轻易不往他跟前凑,那冷清的模样如何能与大街上的这些许热闹相比呢? 白善三人这才想起来,他们三个是因为从小生活在七里村,所以没怎么见过大城市的灯节,可是像罗江县、益州城这样的灯节他们也是见识过的,相比之下,殷或才是真的“乡巴佬”,哪怕他在京城里住了十几年,但一次灯节都没看过。 三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后便道:“走吧,我们上街去!” 白二郎挥手道:“冲呀——” 声音不小,惹得不少人都扭头看向他,他丝毫不觉,已经举步往前冲去了,白家的护卫见怪不怪,几乎是在他喊冲的时候便有一个挤到了他身边,他一冲便也跟着他跑了。 白善和满宝想也不想就拔腿跟着冲,大吉带着人追上他们,还贴心的给刘焕和殷或留下两个护卫。 殷或第一次逛灯节,以为就该如此,于是撩起袍子便也快步跟上他们。 这会儿人多,说冲也只是跑一小段儿,冲不到哪儿去。 留下的刘焕一头雾水,拉住给他留下的那个白家护卫问道:“冲什么?” 护卫道:“冲去找吃的找玩的,猜灯谜都行,刘公子,您想去玩什么?” 刘焕一脸的玄幻,“我一个人吗?他们人呢?” 第1643章 灯节 白善已经拉着满宝挤在了人群之中,大吉和另一个护卫站在他们身后保护他们,俩人很快就赶上了前面的白二郎。 白二郎正站在一只烤羊腿前,他回头张望,看见俩人便招手,“快来,这羊腿看着好吃。” 满宝闻到那焦香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白善便和摊主道:“来十刀。” 摊主笑着应下,然后就翻滚了一下羊腿,拿了一张荷叶放在手心,抽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来,特别顺溜的片了一刀,在三人的注视下便片出一张又大又薄的羊腿肉。 薄肉片被放在荷叶上,这就是一刀了,然后他接着片第二刀…… 殷或带着一群下人追上来时,他已经快手的片到了第五片…… 殷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烤羊肉是这么卖的,不由惊奇不已。 白善掏钱,白二郎已经伸手接过了荷叶,满宝则伸手拿了木签子卷了一片肉,她咬了一口后眼睛微亮,冲几人竖起大拇指,道:“不比我们在益州城吃的差。” 刘焕终于赶了上来,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人这么多他们竟然没有走丢。 走丢是不可能走丢的,一条大道分两边,来往的人都只能走自己的那一边,人又多,就算是跑,也只能跑那么一小段儿,所以他们相隔的距离不会太远。 如果只有他们几个可能还要担心视线受阻,但有大吉这几个高大的护卫在,基本上就丢不了。 几人请刘焕一起吃,然后满宝挑拣了一下,直接从一张薄片上分出一小块给殷或,道:“你尝尝味儿就行。” 殷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很多东西都不能吃的。 他将那小一块肉含在嘴里,心里就已经高兴的不行了。 白善吃了一片后就将剩下的给大吉了,然后大家便踮起脚尖往前面看了一会儿,便一起往前面去。 店铺挂在门上的花灯是给人看的,但也有的店铺搭了灯棚,灯上就会有谜,看中了哪一盏灯便去猜,猜中了便可以取走。 基本上灯谜都是与自己的经营有关,有的店铺除了灯,还会送一些自己经营的东西给人,这样好炒高人气。 满宝还路过了雍州济世堂的门前,看了一下他们制作的灯谜,她基本上都可以猜出来,不过她没猜,因为他们的灯不太好看。 满宝一边和白善转身离开,一边道:“也不知道这些花灯是谁做的,可真丑。我听立如说,我们京城济世堂的花灯是和工匠定做的,其中有一盏荷花灯做得特别的好看,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猜走,要是猜不走,我回去要去看一看。” 济世堂估计也知道他们的花灯比不上隔壁几家的,因此除了猜灯谜送花灯外,他们还送药材包。 一小包一小包的药材,全是配好的几味药材,有补血益气的;也有平喘生津的…… 反正好几种,你只要猜中了,拿走花灯的同时还能选择一种药包带走。 也就有这个活动满宝才没继续吐槽了。 几人欢欢乐乐的往下走,一路走,一路玩儿,再一路吃。 因为是中秋,好多手艺人都跑出来卖艺了,还有人在宽敞的街道上圈了一块地做杂耍,然后一边耍一边往下走。 几人拿着买来的东西挤到最前面去看,就见一个跟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身体轻盈的踩在人的背上飞起来,穿过半空中的竹圈又落下,人群忍不住爆出喝彩声。 满宝几个也连连拍掌喝彩,惊奇不已。 白善道:“这就是轻身术吧?” 刘焕道:“我家的护卫也能飞的。” 白二郎就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形,惋惜道:“我小时候也要跟着大吉学的,但大吉说我太胖了不能学,但我现在瘦了,他又说我年纪大了不好学。” 白善不在意的道:“你别想了,叫你扎马步都扎不好,我都不太能学得来轻身术呢。” 白善一直和大吉习武的,不过也就打架厉害点儿,跟崇文馆的武师傅练剑的时候学得快一点儿,真和大吉一样踩着墙就飞上屋顶的,目前还不行。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嫌苦喊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白二郎了。 人家能飞起来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的,于是白善掏出一把铜钱,放在了来收钱的卖艺人盘子里。 卖艺人特意制作的铜盆,打赏的东西落在铜盆上就会发出清脆的声音,是一件对他们,对围观的人都很激励的事儿。 所以白善的铜钱落在铜盆里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时,围观的群众就忍不住都看了过来。 在人群另一侧的周立学等人一眼就看到了他们,立即招手,隔着人群就大喊起来,“小姑——” 满宝踮起脚尖去看,也看到了他们的手,就是不怎么看到脑袋,于是也招手回了一声,“你们在这儿,我爹他们呢?” 老周头才不跟他们去人群里挤呢,刘老夫人一早在最热闹的主街上的一家酒楼里定好了位置,临窗的,靠街的,坐在包厢里就能看到下面的热闹。 但孩子们对这些是很感兴趣的,所以周立学他们早早便下楼玩了。 这下两厢遇见,大家便汇合在了一处,然后周立学就指了不远处的酒楼道:“爷爷他们在那上面呢。” 正好这一波表演结束,大家正要各自散去,殷或有些站立不稳,满宝便道:“走,我们也上去坐坐,顺便喝口茶水再下来玩儿。” 刚才吃了不少的东西,大家也的确渴了。 于是大家顺着人群往前走,不远处酒楼的三楼处,韩五娘不太确定的捅了捅丈夫,问道:“那个是周小大夫吧?” 正抱着孩子乐呵的李三郎往外看了一眼,只看得到乌压压的人头,什么都没看到,便道:“你看错了吧,周小大夫这会儿应该在京城看花灯吧?” 韩五娘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没看错,于是扭头对丫头道:“你带上两个人下去找找,我总觉得我没看错。” 丫鬟应下,出去挑了两个婆子下去。 李三郎颇为无奈,“便是周小大夫又怎么了?” “要是周小大夫来了雍州,我自是好好的招待她的,这雍州怎么说也是我们家的地盘。” 第1644章 震惊 丫鬟带着两个婆子才下到一楼,打眼就看到周满和她几个小伙伴嘻嘻哈哈的过来了。 她没想到这么有缘分,愣了一下,然后店伙计比她更快的迎了上去,“几位客官是要吃饭,还是……” 周立学道:“家里在二楼上包了一间包厢,我们自上去。” 伙计的目光扫过他们身后一大群的奴仆,笑着应下,侧身让他们上楼去,不过却没立时走开,他还得看他们在哪间房,然后给送茶水去呢。 正想着,韩五娘的丫鬟已经迎上去拦住了周满行礼,“周小大夫。” 满宝定睛一看,惊诧,“咦,你不是那个香桂吗?” 香桂笑着应下,道:“我家三爷和娘子也在这儿赏灯,才在楼上娘子就说看到小大夫了,三爷还说不是呢。” 香桂邀请满宝上三楼一块儿去坐。 满宝就道:“不必,让你们家爷和娘子自去玩吧,我家长辈在二楼呢。” 主子让她来请人,怎么也要把人请去才好,于是香桂想了想后笑道:“周小大夫,我家小少爷也在呢,您自百日后就没再见过他了,不知道他现在已经能坐会爬,甚至都能抓着人站起来了。” 满宝一听,也想去看看这个第一个被剖出来的孩子,于是对她道:“你先上去,我见过了长辈就上三楼去见你家娘子。” 香桂笑着应了一声,先送满宝他们去了二楼,记下了他们的包厢号才上三楼去。 老周头正站在窗边看着底下的灯看得目不转睛呢,说真的,这么热闹繁华的灯节,他这么大一把年纪了的确是第一次见,所以自点灯后他就看得眼睛都不转了。 他不仅自己看,他还拉着钱氏看。 当然,亲家和庄先生面前他还是比较矜持的,只压低了声音和钱氏道:“快,快看那盏灯,像不像兔子?” 钱氏扭头看去,含笑点头,“像。” 老周头就小声道:“一会儿下去给你买一盏。” 钱氏抿着嘴笑,没有拒绝。 俩人认真说话,以至于满宝进了包厢都没发觉。 刘老夫人看到几人气喘吁吁的挤进包厢,便笑着让丫头给他们倒茶,笑问:“你们这是玩了多久过来?” 满宝道:“也没多久,在路上碰到立学他们就过来了。” 满宝见他们都坐着不动,就鼓动道:“先生,刘祖母,你们也下去走走呀,街上才好玩呢。” 俩人拒绝,“我们年纪大了,就不跟你们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去吧。” 满宝就邀约郑姨,还跑到窗边叫上她爹娘,“爹,娘,我去给你们猜灯谜。” 老周头就迟疑起来,问道:“有兔子灯吗?” “有呀,但美人灯更好看吧。” 老周头却道:“兔子就挺好看的,给你娘猜一盏兔子灯。” 满宝笑着应下,道:“你们等等我,我上楼去见个朋友就下来。” 白善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道:“我与你同去吧。” 然后让大家在这儿等他们。 刘老夫人好奇的问,“怎么,你们在雍州还碰到了熟人?” 白善道:“是李家的三爷和三娘子,满宝的病人。” 老周头他们不知道是谁,但刘老夫人却是瞬间便想到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对俩人道:“去吧,和人问了好就回来。” 俩人应下,然后相携上楼去了。 刘老夫人等他们走了便招待起殷或和刘焕来,这俩孩子下午突然出现在雍州把她也给吓了一跳。 满宝和白善上了三楼,才上楼就发现了候着的香桂,俩人随她去了包间。 韩五娘已经许久不见满宝了,做完百日后不久他们一家就回雍州了,只不过回雍州时也热闹了好几个月就是了。 没办法,她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剖了肚子取子还能活着的人,别说那些亲朋妯娌了,就是她婆婆都没忍住看了一下她的肚子。 本来她还觉得她肚子遗留的刀痕挺难看的,但这会儿已经不那么觉得了。 一见到满宝,韩五娘便高兴的拉着她的手问好,然后就让李三郎把孩子抱过来让满宝看,还教正在牙牙学语的孩子叫“姨姨”。 有外人在,李三郎不好再抱着孩子,于是转身把孩子交给奶妈抱,他则和白善在一旁说话。 主要是好奇他们怎么会在这儿的。 一旁的韩五娘则拉着满宝说起育儿的烦恼来,比如这孩子最近已经不太爱喝奶,专盯着饭桌上的肉看,“……一个劲儿的吵闹着要吃,但我记得您说过,孩子周岁前最好不要吃盐和肉,只吃些蛋羹就好,所以一直没敢给他吃。” 满宝点头,笑道:“孩子肠胃弱,五脏六腑正是发育的时候,所以这时候少用盐,小的时候,奶水便可以提供大部分的营养了,这会儿倒是可以吃辅食了。” 韩五娘之前是亲自喂养孩子的,只是他后来长了牙齿,咬得人好痛,她这才听了,开始交给奶妈喂养。 这会儿她的烦恼也不少,而他们这个包厢不小,她干脆拉着满宝到屏风的另一边说悄悄话,末了道:“可惜雍州也没个像你一样的女大夫,这种事儿我也就只能和身边的婆子说,可她们只会跟我说,女子都有这一遭,熬过去就好了……” 满宝也叹气,“太医署就快要建起来了,希望到时候可以多招几个女弟子,学成了便也可以放到各地医署去。” 韩五娘目光微闪,压低了声音道:“周小娘子,你看能不能从我身边挑两个人进太医署?” 满宝惊诧,一脸的疑惑,“啊?” 韩五娘就笑道:“这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子少有识字,只怕她们不会去考试,考了也得从识字开始学起,也太耽误工夫了,但我们身边的人不一样,她们从小就学过一些字的,又聪明伶俐,一进医署便可以开始学医术,岂不是比从外头选的要好吗?”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问道:“还可以这样吗?” “当然可以。” 满宝不动声色的问道:“可她们是奴籍,不是良籍呀。” 韩五娘就笑道:“这有什么难的,放了她们的籍就是了。” 第1645章 补漏洞 满宝一脸的疑惑,问道:“放籍,那她们还是你们的人吗?” 韩五娘就笑道:“她们的老子娘都还在府上呢,虽然放了她们的籍书,但学成后自然还是要回府上的。” 满宝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想送人进太医署的人多吗?” 韩五娘便叹息道:“这医官谁嫌少呀,自然都想送进去的,只是太医署现在是太子殿下管着的,这挑选的规矩还没定,所以各家就算是想送人,一时半会儿的也送不进去。” 满宝就笑着点头,道:“这些事情都是萧院正他们管的,我年纪小,只管修书和给陛下娘娘们看病,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管的。” 韩五娘也猜出来了,毕竟满宝年纪还小,不过,“这女弟子将来是你来教导吧?作为先生,这太医署又是你上的折子建起来的,你说话太医院那边应该也会考量一下的。” 满宝思索片刻后便道:“我回头和萧院正商量商量。” 商量把这个漏洞给补上。 韩五娘不知满宝心中所想,她得了解惑,又将一直以来压着的心事告诉了满宝,便开开心心的把人拉到屏风外说话。 而这一会儿功夫,白善也和李三郎建立了基本的友谊。 知道他们是打算自己管理周满的职田,李三郎便表示他会叫人帮忙照看一下莆村。 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李家在雍州不仅是地头蛇,还是强龙。 叙话完,满宝和白善俩人便笑着告辞了,李三郎和韩五娘将人送到楼梯口,看着人下楼才转身回房。 李三郎叫来酒楼的伙计道:“他们的账记在我的账上,再让人送一些酒菜过去,就说是我给的。” 伙计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韩五娘笑道:“早知道他们定了咱家的酒楼,应该安排在三楼才是,这儿的视线才好呢。” 李三郎道:“今年是来不及了,再让他们换也太折腾,来年他们要是还来雍州过灯节,便给他们定三楼的厢房。” 而并肩走下楼梯的白善拉住了她的手,牵着她往下走后扭头问道,“你想什么呢,也不看脚下。” “我在想太医署招生的漏洞要怎么填上去,”她左右看了看,见周围人多,便道:“等出去了再与你说。” 俩人这一次拉着老周头他们一起上街去了,满宝和白善去给他们猜灯谜,他们则先自己逛着。 满宝特意点了老爹看上的兔子灯,猜了灯谜后将花灯拿在了手上,见白善也猜了两盏灯,便与他一起慢悠悠的往回走,将刚才韩五娘托她的事儿说了。 “太子和杨大人已经在商议着每一学年给太医署的拨款了,”满宝道:“我看过萧院正拿到崇文馆的公文,上面不仅有教学所用的耗材,药材等的花费,还有给学生的济米,也就是说,进太医署学医的学生不仅不花钱,每月还能从署里领一份济米回家。” 白善略一思索便道:“这是鼓励家贫之子学医呢。” 满宝点头。 “若是照韩五娘这样,将家里的奴仆送进太医署里学习,朝廷和太医院费了那么大劲儿教出来的学生最后却进了他们这些世家和权贵的私宅,那太医署成立最初的目的岂不是就废了?” 白善沉吟,“恐怕有这想法的不止是韩五娘,她尚且不知有错,何况他人呢?” 满宝点头,“得想办法堵上这个漏洞才好。” 满宝想到这里一笑,“说起来这次还要多谢她,要不是她提,我都不知道原来他们竟有这样的想法。” 白善:……只恐怕韩五娘不会很开心。 不过这会儿对方什么都不知道就是了。 俩人提着灯笼回去,满宝把兔子灯笼给她爹,就见她爹转手就送给了她娘,正拿着白善塞过来的一盏灯笼的满宝一滞,看了眼手里的灯笼。 白善见了笑道:“伯母既然有了,那你就自己拿着吧。” 满宝便只能自己拿着了。 殷或他们也跑去猜谜去了,他以前在家的时候也猜谜,不过他并不喜欢,也就是为了讨祖母欢心所以随大流跟着猜一两个而已,并不觉得猜谜有什么意思。 可这时看着灯棚上架着的灯笼,他猜中一个谜便能得到一个灯笼,转身就能把灯笼送人,他觉得很有趣。 于是就拉着白二郎和刘焕他们一块儿猜谜去了。 当然了,主要是他猜,白二郎和刘焕给他拿灯。 但白二郎见他一连猜了好几个都猜不中,忍不住把他推到一边,自己亲自上。 白二郎选了简单好猜的灯谜,一连猜了三盏灯后看向殷或,“这猜谜和做文章是不一样的,你得会想象知道吗?” 殷或:不知道。 不过他倒是挺开心的,三个谜里总能有一个能猜中,而且和根据灯来选谜的白二郎不同,他很快找到自己的规律。 甭管灯棚上挂的灯好看还是难看,他就看着谜猜,猜中了就取灯。 转手送给周立君几人,他们要是嫌弃丑,他就随手送给过路的孩子,他们要是不嫌弃就送给他们。 周立君和周立如自己也会猜灯谜,但却来者不拒,谁给的都拿,不一会儿手抓满了转身就叫卖,不拘四文钱,还是五文钱,能卖出去就行。 老周头没料到还有这种操作,也跟着周立君几个跟在殷或的屁股后面,他猜中了灯就接过手,转身也卖了。 钱氏:…… 满宝和白善都惊呆了,然后相视一眼,撸了袖子就上前帮忙。 论猜谜,谁比得上他们两个呀。 一直到打了三更,他们要回家了,几人回神一看,他们已经走过了好几条街,基本上把雍州城的灯棚都逛了一圈。 三更过了,大街上的人便渐渐的散了,殷或和白二郎几个给他们赢的花灯全叫老周头他们卖得差不多了,大家兜了一兜的铜板要回家,老周头笑眯眯的道:“等回去给你们买甜水喝。” 殷或这一晚上说了不少的话,喉咙都有些哑了,闻言连连点头,他的确想喝水了。 于是大家回客栈去。 刘老夫人和郑氏他们早从酒楼里回去了,刘嬷嬷听见动静还出来告诉满宝和白善:“老夫人让告诉你们,洗漱后睡下把门窗关好了,夜里别着了凉。” 又道:“还有,今儿我们落脚的酒楼是李家的,所以今晚在那儿吃的酒菜茶水他们家全付了,老夫人让少爷和满小姐记在心里,下次好还礼。” 满宝打着哈欠应下了,决定下次给韩五娘送一瓶祛疤的药膏,将她肚子上的刀痕再消一消。 第1646章 姻亲 因为十五玩得晚,他们第二天双双睡迟了。 等起床时,外面又是一片热闹了,他们倒也不急着回庄子里去,一群小伙伴呼朋唤友的分了好几拨出去将雍州城逛了逛,买了些不太贵重却又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了下午太阳没那么大了,看着凉爽了些,大家这才退了客房离开。 殷或和刘焕并不想立即就回京城去,反正已经出来了,那就多玩两天呗。 殷家的下人倒是不催殷或,但刘家的下人忍不住催促刘焕啊。 不过刘焕是充耳不闻,他悄悄的和小伙伴们道:“反正回去后一顿打是免不了的,既如此,自然是要玩够本才好,晚两天再挨打也是好的呀。” 白善几个深以为然,于是带着他们两个一块儿回了庄子,还翻过来帮刘焕劝刘家的下人,“既来之则安之,等回去以后你们把这些事都推到刘焕的身上就是。” 刘家的下人:………… 到了白家的庄子,刘焕和殷或跟着他们趁着天没黑又跑到果园里摘了些果子,然后绕着庄子走了半圈道:“你家这庄子也不怎么大嘛。” 白善道:“能在京城和雍州之间买到这一个庄子算不错的了,我祖母可是等了好久才等到的机会。这两城之间的地,通常才出来便有人抢,反正是不愁卖的。” 刘焕道:“我家在京郊就有庄子。” 白善笑道:“知道,我家在这方面自是不能与你家比的。” 殷或道:“你祖籍陇州,陇州离这儿也不是很远,你家里在那里没有田产吗?” “有的,我家里的田产多数还是在陇州,”白善道:“不过陇州距离京城还是有点儿远了,这个庄子主要种些蔬果和惯常吃的瓜豆,可以应季送到京城。不过粮食也种,倒在其次了。” 殷或点头,不由问:“那满宝的职田主要种什么?也是瓜果菜蔬吗?” 白善:“……一千亩的职田呢,哪能主要种这个,自然种的粮食了。” 白善将主要规划给他们说了一遍,刘焕对这种不是很感兴趣,殷或却听得津津有味。 白善道:“刘贵去陇州取麦种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往回走了,最多两天就送回来。正好中秋过了,大家也可以开始耕种了。” 种地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却也不容易,自然不是他们说可以种了就可以种了的。 第二天是十七,老周头天还没亮就起来,把大儿子叫醒以后换了一身干活的衣服便要带着几个儿媳妇和孙子孙女们到莆村去看看。 庄先生竟也换了一身衣服要同去。 本来想赖床借口要读书练字的满宝几个也只能从床上爬起来,默默的换了衣服一块儿过去。 刘老夫人她们才不去呢,决定在庄子里给他们打理好内务。 等到了莆村,满宝几个基本上插不上话了,因为各家已经定下了要佃租的田亩数,连地都分好了。 朝廷的职田规划得特别方正,一亩就是一亩,这样每有官员要替换时,再重新分配职田就要容易得多,数着块数就行,哪儿来的那么多人力物力还给你重新测量一遍? 当然,这样是挺快速的,但弊端也是肉眼看得见的,职田很容易被侵夺,有的职田种着种着就没了,就是因为一些大官儿在分配到职田后会出钱把分布在职田中间或周围的私田买下,然后种着种着,他家的私田就越来越多,职田就越来越少。 过个几年或十几年,官员外放,或者致仕,再或者因为别的原因不分这块职田了,户部来收回时就发现职田缩水了大半或是直接就没了。 此时户部就有两条路走,一条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用接下来几年的时间,和问责一大批户部官吏的代价将这批职田找回来,然后牵扯出更多的事儿; 再一条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报因为各种天灾人祸,职田被毁,需要重新勘选新的职田。 天真浪漫的满宝白善几个坐在村里搬出来的椅子上,一边盖章确定佃租合同,一边听乡民们说起他们十几年前为什么会搬到这里来。 就是因为他们的地紧挨着一大块职田,后来那一大块职田变成了一位崔老爷的私田,然后他们的田地就被朝廷赎买去当了职田,而衙门买了他们的地去当职田后却不愿意让他们佃租。 有一个老人悄悄的道:“里长说,官老爷们不让我们种,是怕我们在那儿闹事,所以就把我们迁到这儿来了。”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对视一眼,总算明白了一些书上为什么直接点明了,战争的起始都是因为土地兼并严重,农民活不下去后才造反的。 这才是本朝的第二代呢,就已经有人侵占了大量的职田,再下去,岂不是要明目张胆的圈占良民土地了? 白善皱紧了眉头。 殷或和刘焕显然没看过那些书,对他们仨的心有灵犀不了解,他们只觉得震撼。 殷或道:“这有违律法吧,刘焕,你祖父竟也不管吗?” 他祖父是户部尚书。 刘焕涨红了脸问道:“姓崔?难道是崔氏?” 殷或就不说话了,崔氏是名门望族,最要紧的是,他家的姻亲遍布朝野,远的不说,坐在他面前的刘焕,他有个堂叔娶的就是崔氏的女儿。 朝中的魏知魏大人,他的长媳也出自崔氏,还有杨学兄的妻室、韩尚书和陈国公家都有一个儿媳妇出自崔氏,这还是青中年一辈,更别说老一辈了。 各家盘根错节的关系更是没法儿说,殷或的祖母,她娘家一个嫂子也出自崔氏。 所以,就是殷或本人,见到崔家的人,也得论着关系叫一声表兄弟或表叔之类的。 可以说,崔氏是真正的靠着姻亲连接起了整个朝堂。 殷或因为体弱没有背氏族志,但也是看过的,加上家里有六个姐姐,京城的这些关系他想不知道都难。 更别说白善了,他可是把整本氏族志和白氏的族谱都背下来的人呢。 对了,白氏也和崔氏联络有亲。 这么一想,白善自己都惊呆了。 满宝听说之后啧啧称奇,道:“崔氏比我们镇上的马老爷家还厉害呢。” 第1647章 心机 马老爷是白马关镇上的人,他有九个闺女,只有一个儿子。 前年满宝从益州城回家过年的时候偷听到了一耳朵,说是白老爷想为他儿子求娶满宝,原因是满宝上头有六个哥哥,不过老周头嫌弃他家净生闺女不生儿子,所以不太乐意。 当时满宝悄悄的听着她嫂子们议论了好一通马老爷家的事,据说因为他家有九个闺女,姻亲就遍布了整个白马关镇,还有两个闺女嫁到了罗江县呢。 满宝以为马老爷已经够厉害了,没想到崔氏比马老爷一家还要厉害呀。 白善这会儿也才能感受到崔氏或者说,是世家的力量。 他咽了咽口水,和满宝道:“我们还是来商议一下这职田的事吧,其他的东西还不急,但鸡却是可以养起来的。” 白二郎道:“没那么多鸡苗。” 满宝道:“买种蛋回来孵吧,种蛋的钱我们出,再买上一些要抱窝的母鸡就行。” 以前他们的小庄子要养鸡时就是这么干的,不过种蛋是他们买的,母鸡却不是。 当时都交给了老周家的母鸡帮忙孵化。 满宝盖完了章,将佃租的文书都交了一份给里长,这才要去找她爹说这事儿,就见她爹已经跟人在地里忙碌起来了。 老周头这会儿看见满宝就忍不住念叨起来,“你怎么把地都租出去了,一亩也没给我们留?” 满宝一呆。 老周头道:“你不给我们留地,我们留在这儿干啥?” 满宝呆住,半响后道:“爹,你留下管他们呀,这有一百户佃农呢,他们种着我们家和先生的一千两百亩地呢,您得看着呀,对了,我们是不是要沤肥了?” 满宝看向白善,白善立即道:“没错,是要沤肥了,周伯,您看这地多肥呀,但如果肥料不够,再好的地也会种贫瘠的。” 老周头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转身去找那些佃农,他得问问,他们今年准备了多少粪肥来沤肥。 老周头有事忙起来,立时顾不上他们了。 钱氏看了眼他的背影,招手叫过满宝,看了她一会儿后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其他的事也就算了,以后你爹他们过来看地的时候住哪儿呢?” 满宝立即道:“我找地方给爹盖个房子?” 钱氏道:“随便搭间茅草房就算了,这地毕竟只给我们耕作,并不在我们名下,能种多少年还不一定呢。” 满宝则想起了她要挖的塘,忍不住看向白善。 俩人目光交流了一阵,然后笑着应下。 钱氏看了看俩人,道:“有钱也不是胡闹的,虽然家里现在不是太缺钱,但你也不能乱花费。” 满宝保证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乱花钱过?” 钱氏勉强信她。 满宝转身却跟里长商量起买地的事儿来。 里长一听说满宝想要买地就头脑发昏,对她的好感唰的一下落到了最低点。 满宝指了远处的荒地道:“那块砂石很多,不知是能买,还是能租。” 里长还在心里想着怎么拒绝她,听说她要买那块荒地,就忍不住一愣,然后戒备的问道:“周大人买那块地能干什么呢?” “建房子吧,”满宝道:“没办法,我看你们村的房子都好紧凑,以后我家里人要过来管庄子总要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是在左近好,从白家的庄子过来得要三刻钟呢。” 里长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是块荒地,倒是可以建房子,也不贵,周大人意思意思给一些就行了。” 满宝眼珠子一转,就问道:“那我要是买大一点儿,要在那里挖一个大塘呢?” 里长道:“地倒是不贵,但挖塘的花费可不少,而且这会儿干旱……” “就是因为干旱才要挖塘储水,”满宝道:“这附近的田都是我的职田,明年还不知光景如何,若能储下水,多少能缓解一些旱情不是?” 她道:“能救得一亩地是一亩地。” 里长觉得她钱多人傻,于是便笑道:“周大人觉得好便好吧。” 然后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的把那块啥用处也没有,走路还嫌硌脚的荒地卖给了满宝。 因为想搞好关系,他还只取了最低的那份钱,然后就给开了地契,到时候上衙门就能备案。 至于钱,一般是放在他这儿,将来村里有什么需要时会从公中出。 老周家人对这些一无所知。 老周头和周大郎跟着村里人认真的将这一千亩地走了半圈,和他们确定了今年要种的冬小麦亩数,勉强心里有数后才回庄子里去。 白善已经开始计划着塘要挖多大多深了,白二郎则在纸上乱画着给满宝计划要盖几间房,“就算是砂石地,那也不能就光秃秃的盖几间房,你尽量多当几年官,这么大一块地,将来有桑田,有果树,还有麦田稻田和各种瓜果菜蔬,我们休沐时完全可以来住。” 他在纸上画着,道:“所以我要有一间房,白善也要有一间,还有你和先生,这园子里总得再种些花草才好看,我看就种蔷薇吧,那个一株就能长好多,也好养活……” 满宝道:“别忘了还有我家里人呢。” “知道,还得给周四哥他们留房间,他现在都把生意坐到夏州去了,从夏州到京城必要经过雍州的,要是天晚了还能在这里歇脚,第二天一早启程回京城正好赶在午时前进城,从从容容,多好。” “嗯,那再往旁边盖一点儿。” 白善抽空看了一眼,忍不住拍他,“你这么建,我池塘都没地挖了。” 殷或正帮他们整理文稿,见了笑道:“哪有房子是这样横着建的?” 他取过笔帮白二郎规划,刘焕无聊得很,问道:“这种事交给管事就行,何必亲力亲为?” 满宝道:“我家没管事。” 刘焕就指了白善道:“你家没有,他家还能没有吗?而且没有就雇呀,或者买也行,要不要我送你一个?” 白二郎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是不是傻呀,连白善都不送她人,你竟然送她。” 满宝道:“不要,我家里的事我大哥他们就能干,这会儿并不需要什么管事。” 她前脚请了管事,她爹后脚就能带着她娘和大哥大嫂回家去。 别看她爹娘在京城里似乎过得乐呵呵的,但却想念家乡得紧,要是没事给他们做,他们就是再想她,也是会回家去的。 家里还有那么多地呢。 满宝眼尖的看到她爹的身影在门外走过,立即道:“这么多地,我还要进宫干活儿呢,可管不来,就全指着我爹他们了。” 第1648章 串通 老周头转身离开,找到钱氏道:“算了,我们还是留在京城吧,虽然满宝把地全租出去了,但我看莆村那些人也不像是很勤奋的人,你也都看到了,这都快要秋播了,结果一点儿粪肥都没准备,要没个会种地的人帮着管,来年四成的租子怕是连他们出的一半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这会儿老周头还不知道满宝他们连麦种都全承担了。 钱氏颔首,“这样的大事自然是听你的。” 老周头自得起来,然后想了想后道:“既然都租给他们了,那就不能把儿媳妇们叫来做白工,就我和老大过来盯着不让他们偷懒就行,回头我们爷俩搭个茅草屋就好。” 钱氏想了想后道:“先回去吃喜酒吧,等吃了喜酒你们再过来。” 老周头点头。 白善也在和满宝计划此事,“我们得先回去吃大堂哥的喜酒,我估摸周伯他们也要过了二十才来,趁着这会儿功夫请人将地基挖出来,周伯和周大哥他们来了就先住在庄子里吧,虽然远了点儿,但有车倒不怕。” 满宝道:“谁盯着建房的事呢?” 白善拿起殷或画出来的图,笑道:“就这么建吧,既然想闲时过来住,总要建好一些,一会儿我去找祖母,让她给我两个人手,我留下他们来管这事,不过钱呢?” 白善看了看白二郎,又看向满宝,道:“亲兄弟明算账,你既然说了这庄子要拿出一成来给我们平分,那这我和白二也多出些力,将来这屋子虽是你的,但我们肯定也没少住,所以我和白二一起出五成,剩下的五成算你的。” 满宝便看向白二郎,“我是没问题的,你呢?” 白二郎下意识的捂住荷包,问道:“先问好,这一套宅子得花费多少?” “看你吓成那样,就是算上里面的家具和花木,最多也不会超过百两,我们分一半,一人二十五两吧,剩下的五十两满宝自己出。” 白二郎算了算后发现自己还能承担,于是点头,“行吧,不过我最近没什么收益,我要等到庄子上的钱来了再给。” 满宝忍不住问,“你那么多的钱都上哪儿去了?” 白善道:“别问了,肯定是借给别人了。” 他道:“他进了崇文馆,别的还没学到,倒学会了贷钱给人。” 白二郎道:“又不是我主动的,是他们主动问我借钱,还要给我利钱的,反正钱收在手上也没别的用处,不如借贷给别人,甭管收上来的利钱有多少,反正是钱不是?” 满宝惊奇得不行,“你把钱借给谁了?” “谁都和我借过,封宗平,赵六,诺,刘焕也和我借过。” 大家就一起扭头看向刘焕。 刘焕立即道:“我借钱是有正经用途的。” 白善很好奇,“什么正经用途?” 刘焕憋了一下后道:“给我祖母买寿礼了。” 白二郎就道:“他和我借了三次。” 众人:“……” 满宝很好奇,“利息高吗?” 白二郎道:“我不定日期,他们看着给,有的人不给我利息,直接请我吃饭,这样也是可以的。” 满宝便扭头对刘焕道:“我也有闲钱。” 刘焕沉默了一下后愤愤:“我不借钱!” 满宝略有些失望。 白善看着乐得不行。 反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只有殷或对他们如此分摊钱利很感兴趣,不过他什么都没问,只默默的看着。 白二郎暂时赊欠,满宝就暂且把他的那份钱给田上,她悄悄的拿了七十五两银子给白善,小声道:“可得瞒着我爹,别让他知道。” 白善道:“放心,地基打好以后周伯就是知道也不怕了。” 到时候,老周头就是心疼钱,看着已经买好的地,打好的地基,要是不把房子建起来,那才是真的打了水漂,就算是心疼他也会让他们建的。 俩人心领神会的嘿嘿一乐,把这事交出去后就开心的在庄子里撒欢玩起来了。 没办法,明儿他们就要回京去了,下次再想出来玩就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就连殷或和刘焕都有些依依不舍,但一看到京城的城门口,俩人便皮微紧,就算殷或知道家里不会责骂和责打他,他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些忐忑的。 进了城门口,大家便往内城去,最后在崇远坊的岔路口分开了。 刘焕从殷家的马车换到了他们家的马车上,还抓着他们家的马车边依依不舍,和白善几个道:“稍晚一些记得派人去我家看我,就说约我明天一起上学去。” 白二郎便道:“明天我们不上学,我们请了假了,我大哥后天要成亲。” 白善则道:“放心吧,我会派人去叫的。” 刘焕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羡慕的看着他们,“我也想去吃喜酒的。” 满宝笑嘻嘻的道:“礼到就行,等我们二十一进了宫给你带喜饼。” 刘焕心想:他是想吃那点喜饼吗,他想的是这两天的假期好不好? 殷或已经道:“那我们先走了。” 刘焕也依依不舍,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走了。 但他回到家时,预感中的棍子却没落下,而是被狠狠的骂了一顿后赶到祠堂里跪着了。 刘焕觉得特别奇怪,悄悄的问押送他到祠堂的管家,问道:“祖父怎么不打我?” 管家:“……这都四天了,老太爷的气消了不少了。少爷,您可别再惹起老太爷的火来,不然真的要被打一顿的。” 刘焕立即保证他绝对不惹祖父生气。 殷家则要风平浪静许多,殷或一回来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也不骂他,就是嘘寒问暖了一阵,确认他出门一趟没什么损伤后便让他回屋休息去了。 殷或行礼后退下,自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扭头对长寿笑了一下,道:“将我们从庄子里带回来的东西送到厨房去吧,让他们选能做的做了,晚上吃。” 没错,他们从庄子里离开时不仅摘了很多新鲜的水果带上,还去菜园里割了好多新鲜的菜蔬带上,全是给各家尝尝鲜的。 于是殷家晚食就吃到了白家庄子出品的各类瓜果菜蔬,刘家也是,同时白家的下人也替主子进来传话了,“我家少爷让叮嘱刘少爷,别忘了明天一早进宫要背书的。” 第1649章 亲生的(一月月票加更6) 刘老夫人不等刘尚书说话,立即让人去把刘焕从祠堂里叫回来,“快让他去书房读书,可别误了明日的考校。” 刘尚书:…… 他运了运气道:“告诉他,吃完饭我就检查,他要是背不出来,我打断他的腿!” 白家下人:……有种弄巧成拙的感觉怎么办? 他忐忑的回去将此事告诉少爷,白善不在意的道:“没事,有刘老夫人在呢,他出来了应该就不会再进去了。” 不过白善也很意味,“竟然只是罚跪,没有挨打吗?” “没有,小的打听了一下,听说刘少爷被骂了一顿就赶到祠堂去跪着了,也就去了三刻钟不到。” 白善怕他被打惨,所以回家休息了一下下就立即让下人过去了,谁知道人家压根没被打,只是跪祠堂而已。 白善摇了摇头,将这事丢在了脑后,然后跑去看下人们的布置。 白大郎的喜房放在了常青巷。 白老爷派人在城里转悠了一圈,又问了不少牙人,最后发现白善他们之前租住的那个宅子最好。 碰巧房东也有卖房子的意思,所以白老爷便狠狠心讨了大价钱将房子给买下了。 两进的院子,还带了一个小花园,别说住白直这对小夫妇了,就是他们全家住过来也是可以的。 而且常青巷这里距离国子监和周宅都不是很远,白大郎上学也好,跟他弟弟几个来往也好,都方便得很。 白老爷用很快的速度买下了宅子,再要布置就容易多了。又有刘老夫人帮忙,很快就把那边布置好了。 几家商量了一下,最后成家还是决定听从各家的建议从周宅这边出嫁,所以周家也要布置一下的。 至少大门得挂红,从内院到大门口的甬道也得挂上红才行。 满宝他们回来的时候,两家其实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连窗棂上都贴了囍字,家里一片喜气洋洋。 因为第三天就要成亲,白大郎要搬到常青巷那边去住,白二郎和白善在宅子里晃悠了一圈后就被白老爷赶着要一块儿过去那边住。 “后天一早你们要跟着过来迎亲,知道吗?” 白善就问:“那堂伯今晚住哪里?” 白老爷道:“和你们一样,也住在常青巷。” 不仅白老爷,就是庄先生和周立学几个都被白老爷拉着到常青巷去了,“这样后天迎亲的人才多,才热闹。” 白善道:“明天再过去也是一样的……” “一样什么一样,提早两天过去暖房知道不知道,你们顺道帮着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到底是你们哥哥第一次成亲,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白老爷也是第一次给儿子办婚礼,很有点儿紧张,所以在他的强硬要求下,才回家还没来得及坐稳屁股的几人又转到了常青巷去。 到了熟悉的常青巷,白善几个都惊呆了。 跟着过来凑热闹的满宝也惊呆了,她看了眼那大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问道:“这是之前我们住的地方?” 白老爷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去年有刺客上门,在门口死了好几个人,血都溅到门口上了,我之前仔细看了看,也觉得门上有血迹未清,所以我就叫人重新换了一扇门。” 白老爷何止叫人换了一扇门,他连门槛,还有门前的青石板都给撬起来换了。 现在从青石板到门槛再到大门都是崭新崭新的,满宝几个哇哇的惊叹叫着,推开门进去,就见前院里摆了不少大的花盆,里面树木苍翠,花开绚烂,上面都挂着红布,一派喜气洋洋。 再进去,里面也是打扫得干干净净,焕然一新。 他们从来不知道,他们曾经住了快一年的地方原来竟可以变成这样。 到了后一进的主院中变化更大,白老爷惋惜道:“要不是时间紧,我还想叫人把房子重新刷一遍呢,别的不说,这些木头都要上一遍漆。” 白大郎听着都冒汗,连忙道:“爹,这宅子也不破,看着就挺好的,不用重新刷漆了。” “这可是你第一次成亲,怎么能马虎呢?”白老爷说到这里就叹气,“其实要不是时机不对,应该在家里成亲才对,你祖母和母亲都在,在家里也各种方便,到时候我们可以把红彩挂到村口去……” 白老爷显然在心里畅想过许多次,这会儿说来惋惜得不得了。 说到最后,他看向白二郎道:“二郎,以后你的婚事就这么办。” 白二郎:…… 白大郎同情的看了弟弟一眼,立即先一步去看新房了。 白善和满宝却同是有些欣羡的看着白二郎,然后两人道:“其实我们成亲的时候也可以这么办的。” 白二郎:…… 他扭头去看两人,见他们竟然是一脸的认真,尤其是脸还都有些发红,他更受不了了,“你们竟然觉得我爹的主意好?” 白善道:“不好吗?红彩都挂到村口去了,多隆重呀。” 满宝道:“多热闹呀。” 白二郎扭过头不理他们了。 大家跑去看白大郎的新房。 新房也都布置好了,白大郎对白二郎道:“这两晚我跟你说。” 白善则好奇,“大堂哥,谁给你滚床?” 一旁的白老爷叹气道:“满宝的侄子八头,可惜她也没个适龄的侄女,所以我们在巷子里找了一家,不过我问过了,他们家就一个儿子,目前就一个孙女,福气远远比不上老周家,本还想让媒婆帮忙去租一个更好一点儿的,但二十那天是难得的好日子,听说全京城现在知道要在那天成亲的就有八个,所以福男福女全被抢光了。” 这是唯一让白老爷不满的地方,“我们毕竟是外来的,抢不过人家。” 白老爷想了想,想出了一个歪主意,“要不那天让七头跟着八头一块儿上床滚一滚?三个福童,福气说不定就盛了呢?” 白善几个一想竟然都觉得这个主意好,连连赞同。 背着手逛了一圈过来的庄先生闻言抽了抽嘴角,总算是知道二郎像谁了,果然是白老爷亲生的。 第1650章 守门 白老爷说干就干,成亲那天一大早就牵着七头,抱着八头过来了,和巷子里请的那个三岁的女娃娃一起放到了喜床上滚了好几番。 等把喜床滚得皱巴巴的了,白老爷这才满足的将人抱下来,一人给了他们一个红包,这才让喜婆重新整理床单,把枣子花生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撒到床上。 白善和白二郎正在看喜婆倒腾白大郎,别以为成亲只有女子需要打扮,男子也需要的好不好。 只是以前看老周家的人成亲没那么多讲究而已。 白家这边却很讲究的。 不仅有梳头娘子细细地给白大郎束发,带上玉冠,还有专司仪容的娘子给白大郎敷面画眉。 一番操作下来,白善和白二郎看着英气十足,又面白俊俏的白大郎说不出话来。 白大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也呆了呆。 化完了妆发,喜婆便让人将大红色的外袍取来,给白大郎穿上,“吃了饭,到了巳正我们就出门迎亲去了。” 有的地方讲究的是昏礼,即黄昏之前将新娘迎娶进门,但京城这边更喜欢用合八字来算新人的吉时,在吉时时出门,在吉时时进门才是大吉。 这一点儿又和罗江县有些不一样,他们那里都是赶在正午之前将新娘迎娶进门的。 不过入乡随俗,最主要的是,白老爷合了八字后发现新娘子进门的吉时是午正时分,这样一来,和他们罗江县的习俗也差不多了,所以就照着两边的来了。 成家也没什么意见。 白大郎才出门,他邀请的同窗和朋友们便呼啦啦的来了,一会儿他们要跟着一起去迎亲的。 白老爷为此把三家的马都借来了,就是为了好看,一会儿一溜的青葱少年和青年们骑着马从街上走过迎亲,多好看呀。 此时老周家却是另一种样子。 满宝也是送过大侄女出嫁的,但成二小姐出嫁又更隆重些,一大早,客院那边就忙碌起来了。 老周家的人自然跟着帮忙。 不过这种事跟满宝和立君立如三个小姑娘没关系,她们不太懂,大人们也不让她们招手,只让她们去陪成二小姐说话。 三人就坐在成二小姐身边看着丫鬟们给她化妆,好多东西满宝都是第一次见呢。 成二小姐见她感兴趣,就趁着这会儿无聊和她介绍起来,然后小声道:“你们做的润白膏特别好用,我之前上京来都晒黑了一些,但用了你们的膏,只是二十来天就白了好多,我瞧着比我在绵州时还要白一些呢。” 满宝就盯着她的脸看,半响后想,她这是捂白的吧? 要知道这二十来天她可是几乎不出门的呀。 但周立君不这么认为,她觉得就是她家的润白膏有用,于是她高兴的和成二小姐道:“你要是喜欢,我一会儿多送你一罐。” 成二小姐一听,高兴起来,“好呀,多谢你了。” 俩人亲戚热热的,惹得满宝不住的看向俩人。 很快,前面就传来了第一遍鞭炮声,满宝一听便知道是迎亲的队伍进到街道来了,立即就拉上大家一起去前面拦门。 等他们跑到前面去时,周立学他们已经快要顶不住压力把大门打开了。 满宝她们一来,几个人立即叫道:“小姑,快来呀,我们出的题目难不到他们。” 满宝立即撒丫子跑去,帮他们一起顶住大门,见外面一直在推,便叫道:“推什么推,娶媳妇是要文斗,你还想武斗呀。” 外面的人就起哄道:“文斗你倒是出题呀,你们才出的两道题我们都答上了,再不出题,我们就当你们是输了,快把门打开。” 满宝用肩膀顶住大门,问周立学,“你们出了什么题?” “还能什么题,自然是催妆诗了,还有就是考了几句诗,可是小姑,白大哥他是国子监生,比我们可厉害多了,外面还有小姑父他们呢,我们出的文题能难到他们吗?” 满宝想了想,觉得还真的不能,于是转了转眼珠子道:“行吧,再回答两个问题就放你们进来,白师兄,你心里爱重成二小姐吗?” 一旁正有些焦急的成大郎一听这问题,立即不着急了。 外面正严阵以待的青年和少年们一听这问题,立即跟着起哄起来,把原本躲在他们身后一步保命的新郎官推到了最前面,哄笑着道:“快回答,快回答,爱重吗?” 白大郎脸色通红,羞红了脸小声回了一句,“自然是爱重的。” 满宝把耳朵贴在门上都没听见,于是喊道:“大声些,我都没听到。” 白善和白二郎跟着起哄,叫道:“大哥,快大声些。” 白善乐道:“最好让成二小姐也听到才好。” 白大郎就瞪了他一眼,小声道:“白善,别忘了你终有一日也是要成亲的。” 白善就得意洋洋的道:“我并不怕这个为难。” 白大郎磨了磨牙,提高了点儿声音回答周满,“自然是爱重的。” 满宝乐了,立即问,“有多重?” 外面本来是白大郎同盟的青年们跟着哄笑的问,“对呀,有多重呀?” 白大郎脸上发烧,就跟喝醉了一样的通红着脸道:“如滔滔江水。” 大家“咦”的一声哄笑起来,满宝隔着门大声道:“白师兄可要记住这句话呀。” 然后就开了门,门才开了一条缝大家便立即挤进去,周立学想起来,叫道:“糟了,忘了要红包了。” 满宝撒丫子就跑,喊道:“笨呀,前面还有两道门呢,我们跟着去堵……” 周立学几个一听,立即撒腿就跟上。 成大郎经验不足,差点被冲倒,因为他是正经娘家人,周五郎和周六郎觉得不能落下他,因此拖着他到了前面,愣是把他推到了最前面的门前。 满宝喊道:“这一道门就不难为你们了,但红包得给足了,快给红包。” 白善道:“你们在门外呢,就是给也不给你们呀。” 满宝就掐腰道:“不给我们红包,休想越过我们给门里的人。” 门里把门的方氏等人听了便笑道:“对,得先给小姑,不然我们不拿红包不开门。” 白大郎等人无奈,只能掏出一把红包先把满宝他们打发了,这才挤到了门前从门缝里不断的往里塞红包,终于嬉闹时对方不小心将门开大了些,白善眼疾手快的将门往里一推,白二郎立即跟上,于是一大群人立即将门推开了,众人大乐,立即就往里冲…… 第1651章 回来 成家的丫鬟正在和成二小姐和成大嫂学舌,将前面的事儿告诉她们。 待听到周满的问话和白大郎的回答,成二小姐一下羞红了脸,成大嫂笑了一声,正要取笑她,就听到前面闹哄哄的一阵,一个丫头飞快跑来,叫道:“小姐,姑爷他们进来了,已经在花厅上等着了。” 白大郎被人一路簇拥着到了前厅,成太太已经在前厅上坐着了,他连连上前行礼,成家的下人得了太太的允许才到旁边的喜房里叫成二小姐。 满宝和立君几个跑去看成二小姐,护送她一起到了前厅上,看着她和白大郎一起拜别了成太太。 成太太叮嘱了他们几句,含着泪将女儿交给白大郎。 成大郎便上前背起妹妹,一路送到了前院的花轿上,这就算迎上亲了。 满宝他们一群人跟着跑去凑热闹,反正他们也不算是成家的娘家人,算起来,还是白大郎他们那一边的呢,所以一定要去喝白家的喜酒才对。 魏知难得抽空出来看了一场婚礼,结果屁股还没做热呢,他们这一群客人就被夹裹着往常青巷去了。 等坐到席面上才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喝了两顿酒,把出嫁和娶亲的酒泉喝了呀。 魏大人忍不住微微摇头,瞥眼看见唐鹤和杨和书坐在一旁,便冲他们微微点头,问道:“你们这是请假出来的?” 俩人笑着应了一声“是”,杨和书笑道:“下官在罗江县时便和白老爷有来往,只没想到魏大人也会来。” 魏大人笑道:“在杨大人之前我也去过七里村,当时就是借住在白老爷家。” 正巧白老爷端着酒杯过来,魏大人便端起酒杯感谢一番他当年的款待。 白老爷连连弯腰谦虚,魏知的帖子是满宝送的,他又不傻,到底是为谁来的他能不知道吗? 当然了,肯定也有他白家的原因,好歹有点儿渊缘在不是? 白家在京城没多少亲朋,除了白善和老周家外,也就一些隔着老远老远的亲戚了,多数是算的宗族那边的亲。 白老爷并没有给他们下帖子,一来是不熟,二来以前也没怎么往来,突然给人发帖子,还以为是为着份子钱呢。 所以剩下的全是四个孩子的同窗和朋友了。 白老爷当初要请人时特意给了四人好多请帖,他放出话来,“不在乎份子钱,就是要份热闹,总不能一场喜宴,来的人还没家里的下人多吧?越热闹,将来他们的日子才能越红火。” 白大郎一听,立即把自己说得上话的先生、同窗、朋友全请来了,白善倒是问了一声封宗平他们,不过崇文馆的假不好请,总不能他家喝一顿喜酒,崇文馆的人全来吧? 所以他便没有请,而是请了曾经国子学的同窗。 白二郎也一样,俩人商量过后还悄咪咪的代替白大郎给孔祭酒送了一张帖子。 白大郎好歹也是孔祭酒的学生不是? 孔祭酒当然不可能来的,整个国子监的学生都是他的学生,好几千人呢,要是每一个学生他都跑去喝喜酒,他这一年到头得吃多少酒? 不过他还是上了心,毕竟很少能收到不太熟的学生的喜酒请帖,所以他抽空给白大郎写了一张字。 白老爷看到后特别惊喜的让人装裱了起来,打算过后就拿回老家去挂在前厅上。 孔祭酒的字可是很有名的。 满宝则把她熟的大夫和太医全请了,至于有没有空来,她暂且不管。 但是连魏知都来了,其他人自然要给周满面子,因此来的人不少。 哪怕不是在老家,这一场婚礼也办得极热闹,极体面。送嫁过来的成大郎见了心中很满意。 他一满意,就可劲儿的给白大郎灌酒。 白大郎已经连喝三杯了,觉得头有点儿晕,于是看向一旁的白善和白二郎。 俩人心领神会,就算不怎么爱喝酒,也硬着头皮上去挡,各喝了一杯后白善觉得他们情势不太好,于是悄悄溜了,跑到隔壁饭桌上把周五郎和周六郎给拽了去,他道:“周五哥,周六哥,下个月就到你们了,今儿先预演预演。” 周五郎和周六郎被推到了白大郎旁边,这会儿已经轮到白大郎的同窗们上前敬酒了,俩人没办法只能顶上。 周五郎对酒一般,不过也不讨厌喝,只是一边喝一边惋惜,“要是四哥在就好了,这种事根本难不倒他。” 周六郎点头,小声道:“也不知道四哥这会儿在哪儿呢,我初八的婚期,他总得赶上吧?” 白善道:“我知道他在哪儿。” 周六郎惊奇,忍不住扭头看向他,“你这么神?在哪儿呢?” 白善指着前面道:“诺,在那儿呢。” 周六郎和一旁的白二郎扭头看去,就见周四郎才被下人引进门,目光在人群中一扫,立即就对上了周六郎和白善的眼睛。 周六郎转身就要去,却被一旁的白大郎一把抓住拖了过去,“周六哥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赵公子,我同窗……” 所以,挡杯酒吗? 周六郎走不脱,不擅酒的白善却一下就溜了,跑过去见周四郎,“周四哥,” 他看到站在一旁的向铭学,乐道:“向大哥也回来了,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半个时辰前到家的,结果你们一个都不在家。”但其实这并不能让周四郎惊讶,真正让他惊讶的是,“我爹娘他们来了?” 天知道周四郎知道这事儿时惊吓有多大?所以他就是简单的冲了一下澡,换了一身衣服,连头都没洗就拉着向铭学赶了过来。 白善领着他们上大厅去,道:“周伯他们在厅上呢,满宝她们则在花园里,你要先见哪一个?” 周四郎顿了顿后脚步一转,“我先去见过满宝吧。” 白善就笑着和他一块儿去花园。 女客都在花园那边,白善在路上拦住了一个丫鬟,让她去叫满宝,然后就和周四郎他们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花园的一块大石头,一起坐在上面等着。 第1652章 草原之行 满宝和周立君很快过来了。 周四郎看了眼她们的嘴,问道:“吃什么好吃的了?” 满宝则打量周四郎和向铭学的脸色,问道:“四哥,你们脸色怎么这么差?” 周四郎就挥手道:“别提了,我们一路从草原上走回来的,能不差吗?” 满宝一听,呆了,“四哥,你们被打劫了?” 周立君忍不住问,“四叔,你们带去的钱和货全没了?” 周四郎:“……你们就不能想我点儿好吗?” 向铭学忍不住笑出声来,周四郎道:“没被抢,只是我买了一些牛回来,那牛不好运输,只能牵着慢慢往关内赶,几乎是一路走回来的。” 满宝问道:“你买了多少头牛回来?” 周四郎就自得道:“也不是很多,一百头吧。” 这一次他们这一行人一人往回牵五头牛左右,要不是怕路上被打劫,其实他可以买入更多。 不过这条路他是第一次走,就算有向铭学带着,他也不敢一次性带太多这种显眼的货物。 满宝惊叹:“四哥,你可真够厉害的,都走到草原上去了,对了,草原上的人多吗,好东西多吗?” “不多,有时候你十天半个月都未必能碰到一个人,”周四郎道:“这次要不是有向兄弟带着,我都不敢进草原。” 向铭学笑道:“草原上和关内不一样,我们进去的时候正碰上羊群和牛群迁徙,所以如果不是在水草丰美的地方很难碰得上人。” 周四郎对周立君道:“去拿些吃的来,我饿了。” 满宝就对她道:“就拿点儿馒头和清淡的菜吧,他们太累了,不能一下吃太油水的东西。” 周立君就给他们拿了一篮的馒头和甜点,外加一碗汤,汤里全是青菜。 周四郎和向铭学也不嫌弃,直接开吃,一边吃一边道:“去了一趟草原后我总算知道阿六敦他们为什么那么喜欢茶叶了,那地方根本不种菜,他们吃的菜全是挖的野菜。” 他道:“但野菜才有多少呀,根本不够吃,每天吃的最多的就是奶和肉,我才进草原二十天就拉不出来咳咳那什么了。” 向铭学一点儿不受影响的继续吃。 周四郎继续道:“还总觉得胃口不好,明明我挺喜欢吃肉的,可吃多了吧,就吃不下去了,三子他们好几个都水土不服,最后还是吃了你给我们带的药才好的,后来我们就每天人手一杯茶,连茶叶渣滓都嚼了咽下去,差点没把自己当成野人了。” 满宝和白善听得津津有味。 周四郎继续道:“本来我们是想买了药材就走的,结果我们跟着阿六敦回去晚了,他们部落好多药材都叫人收走了,我们只收到了一点儿,要是就这么转身回来,这一趟虽不至于白走,也赚不来什么钱,正巧我看到他们牛多,又便宜,所以我就买了一百头。” 他指了向铭学笑道:“本来我都没敢带着三子他们上路的,多亏了向兄弟帮忙,我们这才能安全回来。” 向铭学笑了笑道:“正好我们也要回京的。” 白善看向向铭学,笑问,“向大哥怎么也去草原了?” “去见以前认识的几个朋友,”向铭学道:“以前欠了人情,这次是去了结的。”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猜测多半是以前为对付益州王而认识的人,此时仇已经报了,自然没必要再追究以前,于是俩人笑了笑没再问下去。 周立君见他们没问题了,立即问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四叔,草原上的牛怎么卖的?” 周四郎立即道:“有两种法子,一种是杀了称肉,还有一种就是分大小,估算一下大概有多少斤,然后算的价钱,反正比关内卖的便宜多了。” “不过草原上的牛都是养来吃肉喝奶的,不是很会干活儿,”他道:“幸亏我以前看过白老爷家的牛倌是怎么给牛穿鼻环和训牛的,要不然这次这些牛我们都还带不回来。” 草原上的牛羊都是放养的,谁会给它们穿鼻环? 周四郎之所以一去两个月,就是为了给它们穿上鼻环,又简单的训了训才敢牵着回来的。 周立君问:“买牛一共花去了多少钱?” 周四郎就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是他记的账,“诺,都在这上面写着呢,牛的话是二百三十二两。我估摸着养上几天,等它们精神一点儿了,就把它们分成三等按照不同的价格卖出去。” 满宝立即道:“我先来二十头。” 周四郎瞥了她一眼道:“你要牛干什么?” “种职田呀,”满宝道:“四哥,我已经和户部说好了,分我的那一千亩职田由我们自家管,还有先生的二百亩呢。” 周四郎一呆,连忙问道:“所以爹娘他们来京城……” “爹娘他们已经决定要留在京城了,大哥和大嫂也留下,怎么样,开不开心?” 说实话,不太开心! 周四郎想到头上一下砸下来四座大山,他就高兴不起来。 爹娘和大哥大嫂没来之前,他在京城就是除了满宝外最说一不二的人,现在嘛…… 周四郎耷拉着脑袋道:“行吧,我知道了,我先去给娘问好?” “还是先去跟爹问好吧,”满宝虽然理解他此时的沮丧,却依旧掩饰不住的开心,“娘跟一大群女眷在一起呢,你连头都没洗,还是别往前凑了。” 满宝伸手拍了拍白善的肩膀,笑眯眯的道:“你带我四哥去见我爹吧,对了,让我四哥去敬白师兄一杯酒,别让他多喝呀,他们现在最好少喝酒,等回去我给他们熬一副汤药,喝了顺过水土来就好了。” 白善笑着应下,拉了周四郎和向铭学去前面。、 周四郎唉声叹气了一阵便打起精神来问,“这宅子白老爷是租的还是买的?” “买的。” 周四郎就扭头和向铭学笑道:“你原先还说从草原上挣了钱回来就把这宅子买了,结果被人抢先一步了吧?” 向铭学道:“这也是缘分,强求不得的。” 白善听了扭头看向向铭学,问道:“向大哥打算在京城定居吗?” 向铭学摇头笑道:“倒也不算,只是家里的农庄耕种起来需要很多的钱,所以我打算暂留京城赚一些钱。” 第1653章 装醉 对于赚钱,周立君很感兴趣,因此兴致勃勃的问道:“向先生打算做什么生意?” 她可是知道的,以前向铭学一心报仇,好像赚的钱都拿去报仇了,所以似乎过得还挺穷? 向铭学就指了周四郎道:“以前我贩过粮食和药材,正巧四郎以后打算走草原这条线,因此我们打算一起做。” 周四郎连连点头,“我走了这一趟才知道,我们那点儿钱和人去草原上走个来回实在是太亏了,一些小的商号,每次去草原都不少于二十车呢。” 周四郎目前是没有这个能力的,倒不只是车的问题,主要还是人和钱。 出远门,带的人一定是要信得过,可以交付性命的,现在周四郎身边带的全是当初从益州城带出来的三子几个,还是少了点儿。 但再往外招人他也怕,万一招到歹人怎么办? 正巧向铭学也有这个意思,俩人就一拍即合合作了。 周四郎钱不多,向铭学的钱也少,但合在一起倒也勉强能看,主要是他们手底下都有一群绝对信得过的人。 而向铭学在草原上还有点儿人脉,知道路,所以俩人这一次同路就一拍即合决定合作了。 满宝是不管这些事的,周四郎做生意的钱一直记着账呢,大部分是公中出的钱,还有一些是各房放进去的布料换的,那算是各房的,也都记着账呢。 不然周立君和周立重他们跟着干什么? 基本上,账都是他们管着的。 果然,满宝对这些不感兴趣,周立君却问得很详细,没办法,回头账还得她和两个哥哥做呢。 满宝问:“对了,立重呢?” “他刚才停车去了,这会儿可能在前头吃席了。” 周四郎起身道:“走,我们先去给大少爷敬酒去。” 周四郎兴冲冲的要去给白大郎敬酒,结果酒刚敬出去就被周六郎顺手接过去喝了。 周四郎一顿,看他喝得脸都红了,便忍不住拍他脑袋:“你是不是傻啊,我的酒你都挡。” 白大郎喝得也有些懵,看到周四郎便乐道:“怎么周六哥还变出周四哥来了?” 向铭学听着忍不住一笑。 白大郎傻乎乎的,笑眯了眼,“竟然把向大哥都变出来了。” 众人:…… 白老爷见了连忙拉住白善和白二郎道:“赶紧的,把你们大哥送回洞房去,把客人们拦一拦。” 他是长辈不好出面,只能白善他们两个去了。 白善一听,立即拉了白二郎上前挡住还在不断敬酒的客人,喊道:“吉时到了,吉时到了,我们把新郎官送回新房了,周五哥,你帮着大堂哥把酒喝一喝吧。” 一边说一边扶着白大郎就要走。 大家不甘愿,立即拦道:“这可不行,这才哪儿到哪儿呀,看现在天光大明的,怎么就进新房了?” 大家不同意,白善就拉了还在起哄的成大郎道:“成大哥,我大堂哥不擅酒,这会儿已经醉得不行了,再喝下去要出丑了,而且大堂嫂还在新房里等着呢。” 成大郎一听,立即不起哄了,也连忙帮着拦。 新娘家的人都开口了,大家自然只能给他一个面子,于是半拉半推的让白大郎走了。 白善和白二郎一人扶着他一个胳膊送到后院,到了新房门口,白善就敲开门,将他推进去,“行了大堂哥,这会儿没人了,你别装了。” 一直耷拉着脑袋胡言胡语的白大郎悄悄睁开了一线眼睛。 住在一块儿那么久了,谁不知道谁呀? 每当白善他们出去聚会一起玩乐时,白大郎总有自己的事儿要做,基本上不是在交友就是在参加文会诗会什么的,十次总有九次是带着酒气回来的。 不过今天白大郎的确喝了不少,这会儿虽不至于真的罪糊涂了,但也的确醉了。 他打了一个酒嗝,白善和白二郎立即嫌弃的离他三丈远。 白大郎冲他们挥手道:“前面就多拜托你们了,还有,和周四哥向大哥说一声,今日招待不周,明日再赔罪。” 说罢就把新房门给关了起来。 白善和白二郎转身便走,下了台阶才想起来,“不对呀,我们不应该要闹洞房吗?” 白善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没事,一会儿天稍黑些了就来闹。” 结果白大郎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大家从午正吃到了下午晚食过,大部分人都醉了,白老爷立即安排了车马将人送回去。 白善他们倒没醉,但还没来得及提出闹洞房呢,高松就给他们准备了车马,恭送刘老夫人和老周头钱氏等上车。 大人们都走了,因为周四郎突然回来惊喜不已的老周头等人自然要带上满宝几个了,于是大家闹哄哄的要上车回家。 满宝也记挂着闹洞房呢,迟疑着不肯走,“爹,要不你们先回去,我们先去看看白师兄他们?” 白老爷立即道:“哎呀,他有什么好看的,明儿认亲就能看到了,你们先回家去吧,对了,我跟你们一块儿过去。” 于是白老爷出面,将一行人全带走了。 心心念念闹洞房的白善几个默默的回家去了,一回到家就忍不住叹息。 满宝道:“明天要早起进宫啊。” 白善:“认亲没我们的事儿了,唉~” 白二郎:“嫂子应该会被认亲礼给我们留着吧?” 不仅他们三个,就是周立学他们也不能看热闹了,不过这会儿他们已经暂且放下这事,因为他们大哥周立重回来了。 他不仅人回来了,还给他们从草原上带了好多东西回来。 周立重拿出一把黑黝黝的短刀,拔出来给他们看,众人哇的一声,他自得道:“这是我用两匹缎子换的,可锋利了。” 满宝看了看后道:“我也有一把,上面还镶满了宝石呢。” 周立重强调道:“小姑,刀是拿来防身的,在上面镶宝石不是本末倒置了吗?” 周立威跟着点头,“本来刀还只是刀,镶了宝石变成了宝刀,大家都想抢了。” 周立君却道:“但值钱呀,小姑的刀多贵呀。” 第1654章 上班啦 一连休沐了六天,满宝从床上睁开眼睛时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她爹的声音传进来,“满宝呀,你今儿得进宫上衙去了。” 满宝这才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即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满宝生怕又迟了,连忙换衣服洗漱。 周立君估计也是怕她晚,顾不得收拾自己,一边半闭着眼睛打哈欠,一边给她打了一盆水来,“小姑,快洗漱吧,我刚才隐约听见小姑父他们的院子也正热闹呢,好像都起了。” 满宝伸着懒腰道:“以前早起也不难,怎么这会儿变得这么难了?” 周立君歪头想了想,给大家找了一个理由,“一定是因为昨天大家都累到了。” 满宝深以为然。 科科忍不住道:“不是因为放假久了养懒的吗?” 满宝不承认,“就是因为昨天大家都累了,不信你扫描看看,我们家现在起床了的有几个?” 其实大部分人都醒了,除了周四郎和周立重几个才从草原上回来的人。 满宝换好了衣服,将头发梳好,便将昨天晚上收好的篮子带上,直接去了西侧院里用早饭。 小钱氏已经给她做好了早饭。 她觉得昨天他们吃的都太油腻了,所以今天只给她煮了清粥,再把咸菜捞了一把给她拌上,她就着一碟咸菜就吃了两碗粥,白善和白二郎匆匆忙忙跑过来的时候她还没放下碗呢。 小钱氏看到他们两个匆忙的样子,手上只拿了一个馒头,便干脆拿了竹筒给他们盛了几勺粥,再将一碟子的咸菜放进他们的书篮里,直接给他们送上车,“车上吃吧。” 三人就爬上车,满宝想起了什么,赶忙抓着周立君的手道:“你记得盯着四哥,让他给我们留二十头牛,回头要给佃户们用的,还有,种蛋也得买起来,别光想着种地忘了我们和你说的事儿。” 周立君道:“小姑你就放心吧,反正就照着你们在村里的小庄子往大了的搞呗,我知道了。” 满宝这才坐到车里,大吉赶了车出去,后面的护卫们把三个小主子的马带上,大家匆匆忙忙的往皇城去。 刘老夫人和郑氏就站在院门那边看,等人走了便摇头笑道:“每次休沐后进宫就跟打架似的。” 郑氏给他们找借口,“也是昨日累着了,以前孩子们还是挺自觉的。” 刘老夫人便笑道:“你就宠着他们吧,一会儿我们吃了饭也过去找亲家他们说说话。” 刘老夫人笑道:“他们倒是心大,做事儿都只做半截,留了一堆摊子给我们,今天得把建房子和挖塘的事儿告诉亲家他们,不然赶明儿他们去了莆村,一看肯定要着急。” 郑氏笑着应下。 马车才到大街上行驶稳当,白善和白二郎立即放下丢下馒头去拿竹筒,又将咸菜拿出来。 白善道:“今天起太晚了,我一直口干想喝口水,偏他们一点眼色也没有,只给我拿了馒头。” 白二郎连连点头,“我昨晚就喝了好多水,但现在还是口干,一点儿也不想吃馒头。” 满宝道:“昨天大鱼大肉,你们还喝酒了,不口干才怪。” 她盯着碟子里的咸菜咽了咽口水道:“你们少吃点儿,咸菜吃多了也口干。” 白善道:“不吃完也是带回家去,何必麻烦。” 满宝这才不拦着,摸了摸肚子,没觉得有空档,这才惋惜的叹了一口气,看着他们一口咸菜一口粥的全吃了。 到宫门口的时候,俩人不仅已经吃完了早饭,还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三人立即拿了各自的东西下车排队检查进宫。 六天不见面,同窗同僚们一见面还是挺兴奋和高兴的,满宝就很高心的和萧院正打招呼,然后问道:“萧院正,近来宫中有什么新闻吗?” 萧院正道:“新闻没有,倒是有一件事和周小大人商量。” “你说。” 萧院正正色道:“周小大人,你也是太医院的人,你看这个轮值……” 满宝眨眨眼,立即道:“当初殿下可没说我要轮值的,因为我要看顾太子妃,再轮值就抽不开手了。” 萧院正就吹胡子道:“那作为太医,你也不能不说一声就跑出京城去呀,不知道难找吗?” 满宝道:“我休沐了呀,怎么,中秋节中出事了?” “没出事,”萧院正没好气的道:“只是有藩国听说太医署要招生,所以想往里送几个学生。” 满宝一脸莫名,“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无关,太医署的折子还是你上的呢,我们自己人都教不来,哪儿还有时间去教藩国的人?而且各藩国的医术都粗糙得很,又文字语言不通,怎么教?” 萧院正道:“但陛下好面,我等说的话不太管用,你在陛下和太子面前却能说得上一些话的,谁知……唉,要用到你时,你偏不在京城。” 说到招生的事儿,满宝突然想起来了,她左右看了看,见馆内有不少人,干脆伸手将萧院正拉出去。 一路拉到了外头园子里,奈何此时是上午,来来往往的宫人不少,满宝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悄悄道:“萧院正,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下这个招生的事儿呢。” 萧院正一看她这个架势就觉得不好,立即道:“周小大人,你可不能再走后门了,你统共四个徒弟,已经有三个在名单上了,你那小侄女……” “哎呀,我那小侄女自会去考的,她现在岁数还小呢,不急,”满宝道:“我说的是另一件事,这一次我出去玩儿才想起来,我们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培养大夫,万一教好了人,他们不进医署,直接去给别人家做家养的大夫怎么办?” 萧院正自信的道:“这不可能,家养的大夫便是钱多些,那也远比不上在医署里受人尊敬,那些人家总不至于拿出一年拿出百两来养一个大夫吧?” “那要是人家父母家人都在人家里为奴为仆呢?” “考试得是良籍……”萧院正说到这里一顿,立即明白了周满的意思,他抬头看向周满,周满便对他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萧院正就皱着眉头思索起来,“简直胡闹,他们有钱有势,有的是大夫请,竟然还跟我们医署抢人?” 第1655章 补漏洞 满宝道:“我觉着这样的人一定不少,我们得想办法堵住这个漏洞才好。” 萧院正问,“怎么堵?三代以内不能为奴?” 满宝摇头,“那也太一杆子打死了,我是想着,他们学成后须得在医署里工作一定的年限,达成后才能自由选择去处。” 萧院正就眼珠子一转,“免费的?” 满宝一脸无奈的道:“萧院正,出钱的是陛下,又不是你,你干嘛心疼钱?” 不远处的一堵墙后,太子差点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杨和书,再看一眼坐在一旁的孔祭酒,默默的放下了茶杯没说话。 而站在安静角落里的俩人一无所知,萧院正一想也是,点头道:“行吧,你说定多少年好?” 科科迟疑了一下,没察觉到屋里那三人身上的恶意,它的程序自己判定了一下,断定宿主说的话目前也不损害对方利益,所以便沉默着没有提醒,满宝已经迟疑道:“十年?” “不行,”萧院正道:“十年才养出一个好大夫来,才养好了他们就放走,那亏的不还是我们吗?” 满宝道:“不至于吧,都十年了,我觉着五年五年吧,前五年还是边看病边学习,后五年应该算是养好了。” “你不能以自己的天赋去衡量别人的能力,”萧院正道:“远的不说,你看郑太医,他可是在太医院里熬了有十年,去年才主治的。” 还是因为带他的计太医被太子砍了,不愿意再在太医院干了辞官后他才轮上的。 “更别说他在进太医院前就已经历练过好几年了,是因为有了名气我们才收他进来的。”萧院正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后摇头,“周小大人,你的情况与人不同,你得把一般人的年限再延长一些。” 满宝问:“那你说多久?” “二十年。” 满宝:“……这也太长了吧,万一你医署亏待人怎么办,学生一辈子都在医署里给你打白工了。” “怎么是给我呢,是给陛下!何况有薪酬的,怎么会是白工呢?” 满宝想了想道:“得添加一个条件,天下间的医署随便他们来去,只要他们考得上,选得上,任何一地的医署不可强扣人。” “那万一大家都选京城的医署,不去他地怎么办?” “各地医署都限定了人数,他们选不上自然只能去别的医署了,”满宝道:“给他们设定空余的时间,超过了时间找不到接收的医署就强制分配吧。” 她道:“不过我老早就想说了,萧院正,你们初初设定的薪俸好少呀,这养一家三口还可以,那万一人家父母多,妻儿也多,怎么办?” 萧院正道:“那不是我定的,是太子殿下定的。” 他喊冤道:“现在户部不愿意陶太多钱,现在预算的这些都是从陛下的私库里出的,陛下说没钱了,我怎么办?” 满宝念叨了一阵,“户部也太抠门了,就是欺负我们太医署是工科……” 萧院正深以为然,“就是啊……” 一老一少对着沉默了一下,满宝道:“这事儿我们得再商量商量,既能把窟窿堵上,又不至于损害学生的利益。” 萧院正道:“还有陛下的利益,”他道:“钱是陛下出的,你得首先考量陛下。” 满宝蹙眉,“陛下放最后吧,太医署建立之初本就是想着便利百姓,让贫民之家也能看病,若遇疫情可控制,自然要把百姓放在第一位,然后再想想怎么安心让大家到各地医署去干活儿,最好是抢着去,陛下嘛,陛下看到国泰民安就会很高兴了。” 太子:…… 萧院正蹙眉,见满宝一脸的认真,便觉得跟个孩子没必要计较,反正这事儿他们也不能做主,到最后肯定还是户部和东宫扯皮才能定下,于是敷衍的点头道:“行吧,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还有事儿吗?” 满宝摇头,想起了什么又突然压低了声音道:“萧院正,这事儿您可不能跟别人说是我说的。” 萧院正:“为什么?” 满宝就一脸忧伤的叹了一口气,道:“没办法,想走我后门的是我一个朋友,结果我不仅不帮她,还把她的后路给堵上了,传出去她肯定伤心生气的,所以您千万别告诉别人。” 萧院正:…… 周满的这个操作也很出乎萧院正的意料,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你这位朋友是谁呀?” 满宝立即闭紧了嘴巴不说话。 萧院正就慢条斯理的看着她的脸色猜,“是唐夫人、杨夫人,还是程二夫人或是韩家的大娘子,五娘子?” 满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萧院正,“萧院正,您怎么猜的?” 萧院正就自得的道:“想得到把家里的下人送到太医署里学医再拿回来做家养大夫的,不是世家就是勋贵,难道还能是普通人家?” 他道:“普通人家里谁会想着在家里养个大夫?” 萧院正继续问,“到底是谁家,我回头问问还有没有人暗中受贿,答应了她。” 满宝立即摇头,“那必定没有了,她也只是问一声,可没有贿赂我。您要查也得查的别人家。” 满宝虽然心痒痒,但还是忍住了没往外说,这件事她连白二都没告诉呢,怎么能告诉萧院正呢? 于是她长吸一口气憋住,对萧院正道:“您别问了,再问我也不会告诉您的。” 萧院正得不到答案,不过猜着左右不过是那几家,而他就是知道了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他就是个太医,又不是御史,还能弹劾一下他们。 萧院正叹了一口气,干脆问起来,“你的《针学》自查完了吗?” “查完了,可以拿去雕印了。” “那你快回去吧,我案桌上有一份我们做出来的细录,后面五卷是你的任务,你争取一个月内修出来。” 满宝立即耷拉下脑袋,“这也太多了吧,我手上还有一本医书没修完呢。” 萧院正道:“这叫能者多劳,而且你又不用值守太医院,我们既要修书,晚上还要值守太医院呢。” 第1656章 六一儿童节快乐呀 一说起这个萧院正就一肚子的意见,本来他是觉得周满年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值守是情有可原的,结果她竟然休沐时跑出京城,太医院有事都找不到人,简直过分。 俩人一边说一边走远了,等到声音渐渐小了,直到听不见,一墙之隔里的三人这才说话。 孔祭酒一脸的欣慰和赞同,和太子道:“殿下,周满为读书人,萧院正为工,这就是士和工的区别,君为轻,民为贵,殿下从小熟读诗书,更应该知道这个道理。” 太子蹙眉,本来周满说百姓为要他不觉得有什么,但这会儿孔祭酒转而这么一说他就忍不住有些气了,凭什么孤和父皇就轻了? 不过想到上次休沐前庄先生和他说的,“殿下喜形于色自己未必能有多自在快乐,反倒愉悦了他人,既如此,何不收敛一下情绪,让人无所攻讦?” 太子便坐着没说话,不过为了降火气,他给自己灌了一杯茶,然后将茶放到案桌上,看向杨和书,转开话题,“杨大人,你也听到了,户部那边是不是应该拨一笔钱银过来专做医者的薪俸?” 杨和书道:“此事臣并不能做主,不过殿下可以和户部提议,臣也觉得医署事关百姓生计,可以稍微增加些。” 杨和书转头看向孔祭酒,道:“若能得孔大人美言几句,下官想户部那边要更容易些。” 孔祭酒可是很德高望重的,有时候他一句话比太子一句话还要管用,而且,刘尚书就是孔祭酒的师弟。 孔祭酒虽然失望不能借此发挥更尽力的教导一下太子,但还是思考了一下后点头,“忠君之事,食君之禄,他们既为百姓和陛下尽忠,自然该得到应有的薪俸。” 太子这才满意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他是一点儿也不介意将他爹的私库掏空的,但现在显然是将他爹的私库掏空了也补不上太医署的空缺,所以户部想要坐收利益显然是不能够的。 太子本来是觉得这边凉快,知道孔祭酒是要给他说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所以便选了这边,想着实在听得无聊了就扭头看看园子里的景致也行,谁知道还额外有这样的收获? 满宝暂且对这些事不知道,因为她一直在和萧院正说话,科科就没打搅她。 俩人话还挺多,一路说着便回到了崇文馆的书楼里。 满宝拿起萧院正写的后五卷的细纲,上面罗列了每一卷要写的要点,甚至还把参考的书目给她列举出来了。 满宝扫了一眼,发现所有的书她都看过,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修书就要快一些了,不然她还得学习过才能开始修,别说一月了,怕是半年都未必写得出来。 融会贯通和一知半解的差距还是挺大的。 萧院正对她道:“行了,你赶紧把书找齐了开始修书吧,就照着细纲来,可别跑偏了,你上次交给我的那一卷医书,明明说好了要些风寒之症,你怎么还写到热病去了?” 满宝道:“我写来对比一下嘛。” 萧院正怒,“你那是对比吗,一卷你写了二十八章,其中有十六章写的热病,只有十二章写的风寒,热病那一卷是陈太医写的,因为你占了他的内容,你让他写都没处写了。” 满宝立时不敢说话了,乖乖认错。 萧院正缓了缓语气,对满宝道:“周小大人啊,你年纪还小,未来的路还长着呢,不要跟大人一般见识,知道吗?” 满宝愣愣,然后小声道:“萧院正,我真的不是故意针对陈太医,因为风寒之症和风热之症总是对着的,前些时候又正对上暑热,所以我写着写着就忍不住的多写了一些,真的,我发誓。” 满宝一脸真诚的望着萧院正。 看着她真诚的目光,萧院正也迟疑了起来,“真不是故意针对?” 满宝狠狠地点头,“真不是故意的,我写完交给您以后都没想起来这事有什么不妥,还是郑太医来和我说我才想起抢了陈太医的活儿,唉,都怪我。” 萧院正就挥手道:“算了算了,不是故意的就行,不过你写的的确比陈太医的要详细些。” 满宝就一脸忐忑的问,“那太医院决定用谁的?” “自然是谁好的用谁的了,一本医书共十二卷,总不能参差太多。” 满宝就悄悄的在心里比了一个耶,要是脑海中真的有小人,她的小人一定是高兴的飞起来的那种。 科科就监测到宿主的情绪波动,都不用分析,已收录的波段就能告诉它宿主此时有多开心。 满宝低着头将萧院正送走,然后就一脸沉默的将案上的稿子收起来抱进了怀里。 她出了书楼往自己的寝室走去,半路上没人,她就忍不住蹦了起来,脸上瞬间扬起灿烂的笑容,在心里不断的和科科道:“你听到了吗,萧院正说了用我的,不用陈太医的!” “听到了,不枉费宿主熬夜近半个月写的那一卷热症了。” 满宝哼哼道:“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我把他的路都走了,让他的路变得窄了又窄。” 科科能说什么呢?只能告诉宿主,“刚才宿主在花园里和萧院正说话时不远处的墙后有太子、孔祭酒、杨和书和吴公公。” 满宝一呆,蹦不起来了,“你怎么不早说?” 科科道:“宿主下次想要避开人群时记得先通知我一声扫描。” 所以这还是她的锅了? 满宝虚心受教,表示下次一定得问一下科科才行。 回到宿舍,满宝哼着曲儿将稿子都放在书桌上便收拾药箱要过去看太子妃。 收着收着觉得不对,她收了手,看着自己针袋,“我上次收针袋收得这么整齐吗?” “没有,宿主的针袋被人动过了。” 满宝惊诧,将针袋抽了出来,打开,开始一根一根的将针抽出来,饶是她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差别。 满宝只能求助科科,“哪儿不一样?” “没有哪儿不一样,只是被翻动了针袋,针没被更换。” 满宝思考了一下,虽然觉得科科不会出错,不过她依旧将这一卷针袋卷了起来,问道:“现在附近没人了吧?” 科科道:“没有。” 满宝就把这卷针袋放到了系统空间的一个角落里,然后拿出另一卷放进了药箱,她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药箱里的其他东西,“其他东西应该没被动过吧?” 科科应了一声“是”,她就将药箱合起来,提着就去看太子妃。 这会儿太子妃已经搬回东宫了,她去看她近了很多。 满宝嘟囔了两句,“为什么要动我的针袋呢?” 第1657章 遮掩 是啊,为什么呢? 科科并不能回答她,因为它没有时间回溯的能力,只能默默地听着她不断的念叨。 最后她在纠结了一下还是花了积分让科科去盯了一下徐雨,目前,她能怀疑的人也就她了。 科科扫描过去,默默地开启了录制功能。 满宝到太子妃的寝宫时,一人一统已经交流完了这件事。 太子妃身子很沉重了,再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满宝摸了摸她的脉,又摸了肚子,确定胎位和人都没什么问题,便起身告辞。 太子妃笑问,“你还要去看恭王吗?” 满宝点头,“许久不见了,得去看看恭王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太子妃便笑道:“中秋的时候我见着了,看着虽还比一般人富态些,却健硕精神了不少,连太后都说恭王看着比以前康健了。” 满宝自得起来,“瘦身也不是那么难的,等娘娘生下孩子,我可以帮你也瘦身。” 太子妃就伸手摸了摸自己臃肿起来的脸,笑着应了一声“好”。 满宝顺着东宫就去了太极宫那边看恭王。 现在恭王依旧是住在宫中,毕竟是在禁足嘛,不过他最近松懈了很多,基本上只围着御花园来回的走,不用爬山,轻松了许多。 但他瘦了很多,尤其是肌肉紧实了,近来没见过他的人这会儿突然看见他,几乎都快认不出了。 恭王自己都能感觉身体好了许多,至少走路的时候不会气喘和汗流浃背了。 可是,他依旧不会感谢周满的,一看到周满就没好脸色,更重要的是,他一看到周满便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周满在摸了摸他的脉,又捏了捏他手臂上的肉后道:“殿下以后都不用特别走路瘦身了。” 恭王绷紧了脊背。 满宝道:“让陛下给您找个武师傅习武吧。” 恭王:我不! 满宝似乎感受到了恭王的抗拒,好言相劝道:“殿下,习武多好啊,不仅能强身健体,也是一个本事不是?将来说不定你还能上战场建功立业呢。” 她道:“您现在有钱,有武师傅,还有时间,多好呀。” 要是她有时间,她也会和大吉习武的。 习武呢,多好玩儿呀。 恭王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玩儿,他要是想走武将一途,小时候就学了,用得了等到现在吗? 他儿子都快可以习武了,他这时候才练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了,满宝本意又不是让他成武林高手或勇武将军之类的,她只是让他多动一动,多出出汗,把身上的软肉再收紧一些。 不管恭王愿不愿意,反正满宝这么说了,都不用皇帝安排,皇后就把人和时间给恭王安排好了。 反正他这时候在禁足,有的是时间。 本来皇后想着过完重阳就把人放回洛州去,毕竟他总留在京城也不好,可既然周满那么说了,他们也看到了效果,就算是为了恭王的身体健康着想,也该将人多留一段时间。 恭王是真的要哭了,如果人是父皇安排的,他还能趴在父皇的膝盖上哭一哭,可是母后安排的,他便知道就是哭也没用。 周满果然是他的克星。 恭王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敢违抗母亲的命令。 满宝拎着药箱从恭王宫里离开的时候正好与等在路上的明达和长豫撞上,三人笑嘻嘻的说了一会儿话,长豫问:“我刚在外面就听到了三哥生气的声音,你对他做什么了?” 满宝道:“我没有啊,只是娘娘派了人过来教恭王武艺,以后他就不用再去御花园里快步走路了,只在演武场习武就好。” 长豫张大了嘴巴。 明达道:“三哥不喜欢习武,最喜欢的是读书,太子哥哥却正好相反,相比读书,更喜欢骑射,你们都怪,太子哥哥不喜欢读书,孔祭酒他们却非得拘着太子哥哥读书,三哥不喜欢舞刀弄剑,你们偏让他习武。” 满宝道:“也没指望他学出什么来,全是为了他的健康着想,等他身型标准,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我和陛下交了差,他还练不练就全看他自己了。” 主要是,她不想他太有空给她找麻烦,哼,还想着挑拨离间,也不看看她是谁! 明达和长豫与她相交多时,估摸出她是记仇了,因为当初在山顶上恭王的那句话。 长豫忍不住乐,和满宝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点白善做驸马的。” 满宝道:“我和白善都定亲了。” 潜台词是,你就是点了,也成不了啊,皇帝不要脸的吗? 长豫歪着脑袋想了想,也是,父皇还是很爱面子的,这种强抢下臣之……夫的事儿还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他们在这儿等满宝不是为了说这些闲话的,长豫看向明达,明达就压低了声音道:“满宝,你知道高丽吗?” “知道呀,高丽参很有名的。” 两位公主同时被噎了一下,然后道:“我们说的不是参,是人。” 明达压低了声音道:“这次藩国进贡,高丽送来了十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孩子。” 长豫道:“使臣中有几个高丽男子也很好看。” 满宝问:“有杨学兄好看吗?” 长豫和明达就一起摇头,道:“怎么比得上?” 满宝就摊手道:“那还有什么意思,都没有杨学兄好看。” 长豫道:“虽没有杨大人好看,但也好看,我和明达想去看看,可我们没有理由不能随便出宫。” 明达点头,“你不能只盯着杨大人一个看嘛,多看看其他好看的人也不错,毕竟,春花秋月,各有所长。” 满宝一头雾水,“我好忙的,哪儿有时间去看美人呀,你们也出不了宫,嗯,是让我去帮你们看吗?” 明达忍不住道:“这怎么帮看?我们的眼睛也不能装到你身上。” 满宝道:“还是能装的,不过装过来就是我的眼睛了,你们也不可能透过眼睛看到你们想看的东西。” 长豫就扭头和明达道:“完了,这才六天不见就说不上话了。” 满宝也一拍脑袋道:“怪我,今儿一整天都在想着萧院正交代下来的事儿呢,满脑子都是各种医书,算了,你们直接告诉我想找我干什么吧?” 明达就道:“下次你休沐的时候,我们要和父皇母后说出宫找你玩儿,你在父皇母后那里替我们遮掩一二。” 第1658章 调查 满宝没带过公主出去,很迟疑,“能行吗?你们可以随便出宫?” “随便当然不可能,但找好了理由还是能出去的,”长豫压低了声音道:“以前三哥没有就藩的时候,我就总是借口说要去看三哥出宫,后来三哥就藩去,我就再难找到理由了,唉……” 其实长豫和恭王的关系不错,每次她和几个兄弟想出宫去都是找的他帮忙,相比之下,太子哥哥就要严厉很多,。 明达没有管长豫的怅然,和满宝道:“反正我们要出宫的时候你帮我们美言几句就行。” 这个没什么问题,满宝拍着胸脯道:“这个不难,等你们要我说情了叫我过来就行。” 满宝想到她才被动过的针袋,忍不住问俩人,“这几日宫中有什么新闻吗?” “新闻?最大的新闻不就是十六的时候各藩国进贡吗?”明达看了一眼长豫后道:“各国进贡好多宝物,比如西域有一小国进献了父皇一匹宝马,听说它身上有汗血宝马的血统,是一匹神驹呢。” 长豫补充道:“刚说的高丽,除了十个美人,还有人参鹿茸之类的东西进贡,反正都挺多的。” 满宝听着羡慕不已,“这些礼物都是给陛下的?” 明达不太确定的道:“是给父皇的吧,给我们大晋的,不就是给父皇的吗?” “当然不一样了,收进私库里的才是给陛下的,收进国库的,那就是给大晋的,由户部管着呢。”最近太医署在和内库及户部要钱,程序各不一样,满宝听了一耳朵,觉得头疼,深深的在心里同情着萧院正等人。 明达便道:“给父皇的,前儿父皇还把倭国进献来的珍珠给了我一匣子呢。” 皇帝不可能将户部的东西拿来给女儿们,只能是私库里的东西。 满宝就心中有数了,如果是私库里的东西,她将来说不定还能有机会见识一番呢。听说高丽那边的药材特别多。 “除此之外就没别的新闻了?” 明达和长豫一起摇头,然后笑问,“你怎么尽想着看热闹,宫里哪有那么多热闹瞧?” 明达笑道:“宫里近来风平浪静的很,皇祖母身体都好了不少,每天就盼着大嫂生下皇孙呢。” 满宝若有所思起来,和俩人点头笑道:“我知道了。” 然后为自己辩解了一下,“我没有想着看热闹。” 不过明达和长豫都不是很相信就是了。 满宝回到屋里,问过科科后便将药箱里的针袋收到了系统空间里,将那袋被动过的针袋重新拿出来放进了药箱里,这才合起来放在了一旁。 满宝问:“她在干什么?” 科科就将已经录制好的视频发她,然后道:“她在给你叠衣服。” 徐雨要负责满宝的起居,她的衣裳是她洗的,收的,折叠的,还有房间也都要她打扫,满宝想着她要是坏人可以从很多地方来害她,却没想到最后还是动了她的药箱,不过这会儿没证据,满宝问道:“是她动的吧?” 科科:“……不知道。” 满宝就撑着下巴叹气,“怪我,放松了警惕,可我总不能每天都花积分让你盯着我的房间吧?有你还罢,若是没你呢?” 科科没说话。 满宝很快振作起来,偏头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药箱,道:“且等这次事情水落石出吧,到时候我要把药箱放到崇文馆去。” 白善对此的看法是,“崇文馆未必就是安全的,那边更人多手杂呢。” 他道:“只有千里捉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满宝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白善转身就去找了杨和书,拜托他帮忙查一下徐雨。 杨和书便挑眉问,“查一个宫女做什么?” 白善笑道:“只是心里有些疑惑,想知道她是哪里人,家里都还有些什么人而已,只是我们进出宫不方便,所以想拜托杨学兄帮忙查一查。” 杨和书想了想便答应下了。 查一个宫女的家世对杨和书来说并不难,先不说杨氏的人脉,就是他如今在宫中当差,要看一个宫女的籍贯等还是不难的。 杨和书第二天就将一张条子给了白善,道:“许州人,家里除了父母外还有两个兄弟和一个妹妹。” 白善拿了条子后道谢。 杨和书笑问,“这会儿可以说是为什么查她了吧?” 满宝并没有抓了她现行,而宫中人心混杂,谁知道是不是她? 若不是,他们贸然猜测岂不是无辜害人? 好吧,其实她也不怎么无辜就是了,好几次都盯着满宝的行踪呢,但一码归一码。 所以白善摇了摇头,没有告诉杨和书什么。 杨和书笑了笑,也不强问,宫里的事儿,还能是为的什么呢? 左不过那几样。 白善并没有就此算了,转身则去找了殷或,“许州人,我回头出宫了就让人去许州查一查,你让马福明帮我问一问这半年来有没有人来探亲徐雨。” 马福明是专门伺候殷或和刘焕的内侍,因为殷或待他还不错,马福明对殷或很言听计从,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白善隐隐知道,马福明算是投在了殷家门下。 殷或没有拒绝,记下后晚上便让马福明去查。 内侍和宫女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拿碟点心跟人坐在树下聊聊天,说说话就能得到很多消息了。 只要不是什么秘密,宫人们还是很愿意交流的。 像亲人来看望自己的事儿更是随时都可以被提出来谈的话题,因为得亲人看重,也是他们在宫里的一个靠山。 不是身体上的,也必是心灵上的。 有盼头总比没盼头要强吧? 可以说宫女们除了比衣裳首饰和赏赐外,比的最多的就是家人了。 而且每月的放归日各人都不一样,却是一次一拨人一起见的,所以基本上瞒不住人。 第二天马福明就禀报道:“徐雨有个姑姑就在京城,她每月都会来看徐雨的,给她带些鞋袜和小首饰,徐雨也会把存的钱托她姑姑送回家去,这个月她的放归日也见了她姑姑,除此外就问不出什么来了。” 马福明道:“不过听说她家里人对她挺好的,以前刚进宫的时候每个月都还给她送一些钱走人情呢。” 第1659章 辛苦 会到宫里来当宫女和太监的人,基本上都家贫。 徐雨自然也是一样的,听说她才七八岁时就被采买进宫了,但她进宫后家里就没断了和她的联系,这在宫里也是很难得的一件事。 因为宫中大部分的宫女虽然也有亲人探视的日子,但基本上是当休沐日来过的,并不会真的有亲人上门来看望。 只有家在京城附近的宫女,或是有亲人在京城附近的才偶尔会来探望。 因此在这一点儿上,宫里的人还是挺羡慕徐雨的。 满宝一边吃饭一边听马福明的禀报,然后道:“这样说来,徐雨虽然家境贫寒,但应该过得不差的。” 满宝家里就曾经穷过,她一直觉得身体贫穷没什么,心里喜滋滋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马福明道:“奴才也觉着徐雨的日子过得好,宫里好些人都羡慕她呢。” 相比于内侍,宫女们过得可比他们好多了,当然,不是指吃穿这些,而是因为宫女们还有家人可寻,但送进宫里来的内侍,基本上已经没有家人这样的说法了。 便是有,也只是他们自己的妄念,他们心里是知道的,家里未必对他们还有多少感情。 更别说他们还得时刻承受着身体上的病痛了。 就是马福明,以前不怎么认识徐雨的,在打听过后也忍不住羡慕她的。 满宝和白善对视了一眼,决定出宫以后就要人查一查徐雨的姑姑和家人。 殷或谢过了马福明,让他下去后才和白善道:“我昨儿特意去找满宝,在她的院子里和徐雨碰上了,并没有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你们是不是感觉错了。” 满宝想:她有可能感觉错,但科科总不会错的,徐雨就是好几次悄悄的偷窥她,却有那么一两次身上释放出了淡淡的敌意的。 白善心里则想:他有可能会错,但周小叔总不会有错的吧? 他不相信有坏人可以在周小叔面前遁形,奈何周小叔似乎只能跟在满宝附近,不能时时盯着坏人。 上次让周小叔盯着太子是进贡了一些牲畜,或许…… 白善扭头和满宝道:“等休沐我和周四哥说留一头牛给我,也不知他是不是全入了编号了。” 满宝心领神会,懊恼道:“我忘了这事了。” 又在心里和科科道:“我忘了,你怎么也忘了?” 科科:“……宿主,我没扫描到您四哥带回来的牛。” 没扫描到在它这里就相当于不存在,自然不会提醒宿主收录了。 周四郎并没有把他买回来的那一百头牛赶到城中,他又不虎,那么多牛赶到城中放哪里? 而且吃的饲料也成问题呀。 所以他们将牛放在了城外,在一个村子里组了几个农家院子,让手下的人看守。 他本意是进城找满宝和白善商量一下能不能暂时先把牛放在白家的庄子里,他知道白家在京郊,靠近雍州那里有个庄子的。 结果他没想到他爹娘进京来了,还正好碰到白大郎娶亲,他没忍住多喝了两杯,加上又累又乏,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大天亮。 不过他也不用为牛的去处烦心了,因为满宝将职田拿了过来自己耕种,他便有了大把地方安置。 第二天,除了开饭馆的周六郎和要学堂药铺学习的几个孩子外,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全跟着出城往莆村去了。 当然了,在去莆村之前,周六郎先带他们去看了一下放在京城外面的牛和人。 然后一行人再将一百头牛送到了莆村。 早上出发,因为牛走得比马车慢点儿,所以他们过了午正才到的地方。 莆村的里长和佃户们看到这浩浩荡荡的牛,惊得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里长最先回过神来,立即上去冲老周头连连作揖行礼,赞道:“周老爷大义呀,周大人不愧是太医,医者仁心,竟然给我们弄来了这么多牛。” 老周头:…… 周四郎生怕他爹头脑一热就应下,立即挤上来要说话,他爹已经快嘴道:“里长大人,您误会了,这牛是拿来卖的。” 里长动作便一僵,僵硬着脑袋去看那些牛,抖着嘴唇问,“卖,卖的?” 老周头点头,笑道:“村里要是有人想买,我让我四儿子给你们算少一些。” 里长就直起腰来了,暗道:那算了吧,大家饭都快吃不饱了,别说买牛了,连买只小猪仔都买不起。 村民们脸上也可见的表现出失望。 老周头并不以为意,想什么呢,他们家干了多少年才买得起一头牛,还白送给他们? 他宁愿把牛赶回七里村去,也绝不送人! 不过他虽然不送人,却可以给他们暂且拿去耕种,没办法,冬小麦要播种了,这些佃户懒得到现在都没开始拔草松地呢。 而且这些牛也需要调教,正好牛要编号入籍也得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便借给他们用吧。 村民们大喜过后大悲,大悲过后又小喜,反正也挺高兴的,大家就目光炯炯的盯着那些牛不动了。 周四郎就笑眯眯的道:“我听我侄女说你们有百户,正好,我这儿有一百头牛,一家先领一头回去,暂且给你们用,不过这牛吃的草料得你们来负责。” 大家自然没什么问题的应下。 老周头就在一旁补充道:“你们可得当心着点儿,别让它们累到了,这些牛都是从草原上买来的,一路从草原走到了这儿,可辛苦着呢。” 论伺候牛,整个莆村的人加起来都没有老周头精心,他们家的牛可一直是他亲自盯着照顾的。 年后白老爷还给他们家送来了一头公牛一头母牛,据说是满宝老早就出钱买下的,他出来之前母牛已经成功怀上了…… 老周头想到这里,又忍不住想家了。 正想着呢,周四郎几个已经热热闹闹的分起牛来了,他们这样一分,不仅牛住的地方有了,连牛吃的草料都不用他们操心,简单得很。 周四郎悄悄和周大郎道:“还是满宝厉害,知道我需要地方落脚,早早就准备了这么一个地方。” 周大郎却盯着不远处正在干活儿的人,问道:“那是在干什么?” 周四郎看了一眼后道:“建房子吧,满宝不是说要在这儿建个小庄子,方便你和爹住,也方便我们落脚吗?” 周大郎惊,“我怎么没听她说过?” 周四郎就指了不远处的周立君道:“立君说的,还说白善和白家的二少爷也出了钱的。” 第1660章 你家的 老周头还在和佃农们叮嘱养牛的事儿,这些牛都是要编号卖出去的,虽然给他们劳作,但也要养好了。 等他叮嘱完回头,自也看到了不远处空地上正劳作的青壮们,他记性还不错,想了想后和里长道:“我记着之前那是块荒地吧,上面有好多散石,连树都没长几棵,全是些野草,这才几天就把地基给打起来了?” 里长也笑道:“人多做的就快些,除了从城里请来的匠人,我们村的青壮也都应召过去帮忙,也是您家出手大方,每日有二十文的工钱呢。” 老周头下意识的点头,头点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疑惑道:“我家?” “是啊,您家,”里长见他一脸的疑惑,便也迟疑了一下,看着他的脸色犹豫的问道:“这地周大人一早就和我买下了,第二天就有人过来划地,第三日就来了一帮人开始规划建房子,还从村里请了好些人帮忙捡石头挖石头和挖地基,怎么,周老爷不知道?” 老周头当然不知道了,他刚还在想着哪个傻缺竟然跑到这儿来建房子,这儿离村子有一定距离不说,地还不好,光挖石头就要去好多功夫,除了前后左右地方大又在路边就没什么好处了。 可建房子要那么大的地方干什么? 院子里那种地又不能种菜,多废得慌呀,结果这是他家的? 老周头看了眼那块地上那么多的人,自动将他们换算成一堆堆的钱,一堆二十文…… 老周头捂住心口问,“这都几天了,你们竟然才挖了地基?” 里长:“……也没几天吧,今儿不是二十一吗,才第四天吧。” “在我们那儿,这么多人四天都能够把房子建起来了。” 里长一噎,半响后笑道:“周老爷说笑了,这要是茅草屋,我们一天都能建起来,可您家要建的庄子可不一般,要没一两月怕是建不起来的。” 他又道:“何况,我们这些人只会卖力气,这怎么建还得听府上请来的匠人怎么说。” 老周头叫起来,“什么,建个房子他们还请工匠了?” 周四郎等人也听到了喊声,转头看过来,他立即道:“完了,原来你们都不知道吗?” 钱氏已经反映过来了,悄悄的横了老周头一眼后道:“乱叫些什么?” 她道:“我没听立君说起过这事儿,显然建的庄子不是要家里的钱。” 老周头便道:“满宝的钱也是钱,难道就不是家里的钱了?” 他嘟囔道:“也不能随便乱花的,就我和大郎住,要我说你和老大家的都不用来,建那么好的房子干什么?随便搭个茅草屋就行了。” 钱氏就想,老周头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明明年轻的时候又懒,又爱倒腾自己,还好吃懒做,尽想着享受,只是那会儿家里没钱,连吃饭都有些困难。 结果现在家里有钱了,他却又想起俭省吃苦了。 钱氏不是很有诚意的敷衍他道:“行了,地也买了,钱也花了,这都建到一半儿了,你还能把人赶走吗?” 她道:“这也是满宝给你的孝敬,之所以不跟你说就是给你个惊喜的。而且在这儿有个庄子也不错,离京城不远,满宝他们骑马又快,一个多时辰就到了,以后每逢休沐就跑过来这里玩一玩,看看我们,多好?” 老周头这才不念叨了。 周四郎趁机上前道:“爹,这庄子也不全是满宝出钱,白善和白二少爷也出了的。” 老周头莫名其妙,“他们做什么出钱?” “说是要给他们留一个房间,亲兄弟明算账什么的。” 老周头心里舒服多了,嘴上却道:“我们几家是什么关系,不就是留两个房间嘛,哪儿用得着特特给钱?显得我们家忒小气了些。” 周四郎就道:“那赶明儿我回去让满宝把钱退给他们?” 老周头就拍了他脑袋一下,怒道:“这推来让去的才伤情分呢,而且他们看着像是缺钱的人吗?这种事你妹妹心中有数,你少跟着掺和。” 得,说小气的是您,不愿意退钱的也是您。 周四郎摸着脑袋退到了一边,不过老周头的心情的确好多了。 也因为好多了,他才和人走过去看那正在建的房子,走近了才发现,圈下来的地好大的一片,直接从路边的这一大块一直延伸到那边的树林边上。 树林上是一座山,当然了,出生于七里村山窝窝里,出入都要翻山越岭的老周头并不认为那是一座山,坚决认为那就是一座土坡,不过那座土坡还挺大,且树木特别茂密,他们家的职田直接将这座土坡围绕在中间,然后延绵而去。 但一望平川的里长们坚决认为这是一座山,见老周头看着山还道:“这座山也是村里的,村里捡木柴之类的都在这山里,每年春天还要补种前一年砍下来的树苗呢。” 老周头心里嫌弃的直撇嘴,他们七里村啥都不多,就是山特别多。 他指了一直延伸到树林底下的地问,“这么大一块满宝都买下来了?” “是,”里长笑道:“这一块荒地石头多,不长东西,没有什么用处,所以周大人就全买下了。” 老周头皱紧了眉头,“这么大一块地全拿来建房子?她这是打算做多大的呀?” 里长可不知道,所以没回答。 老周头就转身冲那边高声喊周立君,“二丫,你赶紧过来。” 周立君跑过来,一点儿也不介意她爷爷叫她的小名儿,现在全家都改叫她大名了,就是奶奶也叫她立君,只有爷爷,甭管他当面应得多好,转身就能忘记,还是叫她“二丫”。 就连周立重几个也是这样,永远只有小名。 所以他们也不想纠正了,爷爷想叫就叫吧。 老周头指着这一大片地问,“都要建房子?” “不是,”周立君道:“我们看过这地了,这一边建庄子,那一边土质比较松,石头少,从那儿到那儿都要挖塘,到时候从那边沟渠里引了水过来,小姑他们说了,要是明年还干旱,这一大塘的水好歹能把这边的几十亩地给浇了。” 第1661章 账房 涉及到种地,老周头就把目光从房子上移开,和里长周大郎等人一起走过去看一看。 要挖塘的那块地还挺大,延长下来有两亩左右大,而看着周立君指的方向,这是打算挖了这块,还要沿着树林往路那边再挖,差不多可以把房子给绕上半圈。 周立君道:“小姑说这些地不好种东西,还不如挖了积水养写鱼和鸭子,那边跟沟渠连着,也算是活水。要是可以,到时候从这头再挖了暗渠到那头去,和那边的沟渠也连上,那左右两边的水就全连通了。” 老周头嘟囔了一句,“这得多少钱呀,地还不是我们家的……” 周立君道:“爷爷放心,庄子是我们家的。” “这庄子建来就是为了看职田的,职田要是没了,这庄子还有什么用?” 周立君没说话,她私心里觉得庄子建好了,以后他们就是住不着了,也可以卖出去。 和京城贵女们做了不少生意的她隐约有了一种感觉,京城的贵人们都有点儿奇怪,在一些事上很抠,但在自我享受上从不会怠慢了自己。 这里距离京城和雍州都不远,要卖掉庄子还是不难的。 于是周立君精神一振,和老周头道:“爷爷,等这地基打好了,我亲自来盯着他们建房子吧,您放心,我一定让他们把这庄子建得漂漂亮亮的。” 老周头问:“建那么漂亮做什么?” 周立君还没回答,老周头已经自问自答道:“是得建漂亮些,不然钱不是白花了?不过钱也省着点儿用,别把你小姑他们给的钱用超了。” 周立君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乖乖的应下。 老周头他们把马分下去登记好便转身赶着车去了白家的庄子,他们暂时住那里,庄子还需一些时日才能建起来。 里长说要两个月,其实并不需要那么长的时间,主要是白家请来的匠人还是挺能干的,村里的青壮也能雇佣到,只是一开始挖地基和石头费时间而已。 地基一挖好,要建房子就容易多了,只要有钱,砖块是能及时到的,木梁等也不难找,所以速度便一日比一日快。 不过老周头也就每日看一看,他更多的是将心力放在种地上。 刘贵带着人从陇州运了麦种过来,老周头这才知道他们家这是连麦种都包了,于是更不肯让佃户们糊弄过去,须得盯着他们一点一点的耕种好。 不然他们花销这么大,岂不是全白费了? 于是他每天都去看着人拔草,堆肥和犁地,莆村肥料不够,他也猜到了,就让人去山里拿些积土和枯叶沤肥。 他很是嫌弃,和钱氏抱怨道:“比我们村都不如,别说猪了,连鸡鸭都不养,根本没有粪肥来沤肥,辛亏老四牵了一百头牛来,每天还能收集到一些,可这么多地也不够呀。” 更别说这边山还少,林子也不多,需要走很远的路才有。不像他们,出门就见山,一上山,上面落下来积存的腐叶和淤土特别多,都肥得很。 但这地方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第一把犁下地,牛拉着将土犁起来,翻出来的黑褐色泥土,老周头摸了一把,用力才能将土块给搓散,他便对周大郎叹息道:“地是好地,就是水不够。” 周大郎也点头,“还是太旱了,下两场雨就好了,这土可比咱七里村里的地好一些。” 何止是好一些啊,但论地力,是只强一点点儿,但七里村里的地参差不齐,好赖一直是夹着的,基本上是熟地少,生地多。 但这边一片连着一片过去可全是熟地。 而且地势平坦,一亩一亩的特别方正,跟他们七里村东扭西扭的完全不一样。 老周头一边嘴上嫌弃,一边心里羡慕,然后为了不浪费好地,更加紧盯着佃农们耕种了。 佃农们:…… 虽然种好了地有六成是属于他们的,但总感觉怪怪的,而且老周头很多经验都跟他们不太一样。 别的不说,就说沤肥,他们就没想过还得跑那么远的地方挖林子里的土和烂叶子回来沤肥。 但想到和周大人的合约,虽然心里很怀疑老周头的决策,他们还是默默地接受了。 周四郎只在二十一那天在庄子里一天,过后就开始回京城奔走起来了,他要给牛上编号才能往外卖,不过这事儿不急,因为他还有药材呢。 先把药材卖了再想着卖牛,反正职田那边正需要牛耕地呢。 周立君则是来回两处跑,偶尔要帮着大哥管一下四叔那边的账目,还要将四婶她们做出来的药膏卖到权贵后宅里去;一边还要到庄子这边来盯着房子的建造速度,看着情况拨钱,还得帮爷爷奶奶他们做账,看一下各家领去多少麦种,确定没有多领和冒领。 她忙得脚不沾地,等满宝他们休沐从宫里出来时,她又黑又瘦了,但却神采奕奕,精神得不行。 周四郎垂头丧气的从她屋里出来,碰到才从宫里回来的满宝,立即停下脚步笑容满面,“满宝回来啦……” 满宝下意识的抱紧了自己的药箱,问道:“四哥,你别这样,我有点儿害怕。” 周四郎就收敛了笑容,往后看了一眼后拉了她到另一边,小声道:“满宝,四哥手头有点儿紧,你借四哥一些钱?”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借钱做什么?” 周四郎一看她的眼神立即明白,忍不住无语的道:“不是赌,那玩意儿我就去过一次,早改过了,我是看中了一门生意,想做来着,但立君不答应,不肯给钱。” 家里的账都是周立君管着的,饭馆一开起来就是她管着账,钱自然也是她拿的,周五郎每次采买也都要从她手里拿钱。 一开始是为了记账方便,但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周四郎做生意回来,也习惯的把账册给她盘一盘和算一算,然后钱也自然而然的交到了她手里。 前两天他刚把卖药材的钱入账,也就是给了周立君,这会儿想取出来发现不能够了。 第1662章 不经念叨 “四叔——” 正凑到满宝耳边悄悄说话的周四郎给吓了一跳,一脸惊悚的回头去看,就见周立君正握着双手站在她的房门前面盯着他看。 周四郎一看到她,很多话就堵在了胸中,转身溜了。 满宝看着他跑远,好奇的问周立君,“四哥想做什么生意?” 周立君就和满宝告状,“四叔心大得很,这才多少会儿功夫呀,他就想着跟西域商人做宝石生意。” 周立君给满宝比划,“这么大一颗石头就要好几十两,我听人说送去打磨雕琢还得出一份钱,等弄下来一颗的成本就要近百两。” 满宝咋舌,“这么贵?” 周立君点头,“买上十颗就一千两了,就算是刘小姐这些千金小姐也是不能够轻易买宝石的,四叔他到时候卖不出去砸手里了怎么办?” 满宝点头,“既不当吃也不当喝的,基本上没用了。” 满宝抱紧了自己的药箱,决定不理会周四郎了。 她放下药箱才跑回来问周立君,“庄子怎么样了?” 周立君便笑道:“已经建了一半了,等到六叔办喜事说不定就差不多能建好了。” 满宝一听满意了,开始和白善白二郎计划着买些花花草草回头将庄子打理起来。 殷或听说,还从自家的花园里选了几盆还不错的菊花给满宝送去,刘焕一看,觉得作为朋友也得支援一二,因此跑回家转了一圈,就把他祖父书房前头不怎么打理的发财树挖了一棵给满宝送来。 满宝一看,乐了,立即问道:“你还有没有,再多给我一棵吧。” 刘焕一愣,“这树很稀奇吗?我是挑最小的挖的,不是,我是说,我挖一棵不太明显,这挖两棵就太明显了。” 满宝就盯着眼前的这株小树苗看,“看着不太好分支呀。” 刘焕道:“你养着呗,养大了就可以分支了,一开始我祖父也只在门前的花坛里种了两棵,结果现在分出了不少。” 满宝权衡了一下,觉得分出来她也有点儿难养活,还不如全给科科呢。 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她是不可能将东西收起来,因此也放在花盆里养好,决定要移到庄子前再趁乱收录。 满宝和刘焕道:“有空我去你家玩一玩呀。” 刘焕觉得她的热情让他有些莫名其妙,不过他还是点头,“你有空就来。” 他反正是没什么意见的。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没说话。 这一次休沐满宝还去了一趟杨府看了看崔氏,崔氏现在肚子好大了,脚很肿,所以都不敢多走。 满宝摸了摸她的肚子,觉得胎位还算正,就问道:“大夫算的日子就这两天了吧?” “是,”日子越临近崔氏也就越紧张,她握着满宝的手道:“我总觉着心慌慌的,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满宝,你觉不觉得我这肚子有些大?” 是有些大,不过满宝面无异色的笑着安抚她道:“还算正常,您别自己吓自己,我明天就要进宫当差去了,但学兄也在宫中当差,您要是发动了就让人去告诉学兄,学兄自会把我带出宫的。” 崔氏还是有点儿紧张,满宝就继续道:“不过您或许能等到我重阳放假也不一定的。” 重阳节是大节日,朝廷也是要放假的,初七傍晚他们就能出宫,初八是她六哥成亲的日子,一直过了初十才会进宫。 崔氏算了算日子,呼出一口气,对满宝笑了笑道:“你说得对,或许这孩子晚两天也不一定,稳婆都说了或早或晚几天是正常的。”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结果孩子就是不能念叨,满宝上午刚看完她回来,晚上她才躺到床上准备进系统里上莫老师的课,他们家侧门就被敲响了。 杨家的下人急匆匆的来报,“周太医,我家夫人要生了,大爷让来请您过去看诊。” 满宝一下就精神了,她抬头看了一下天色,立即转身拿了药箱就出门。 白善站在院门口那里看她,问道:“要不要与你同去?” 满宝拒绝了,道:“你明儿还要进宫读书呢,我还好请假,你却是不好请假的。” 白善也不怎么担心她,点了点头道:“行吧,你自己小心。” 满宝和杨家来接她的下人急匆匆往外走,同样被惊醒的还有方氏等人,她们还是第一次碰见有人黑夜上门求诊,都有些惊奇。 周立如跟着跑出来,问道:“小姑,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儿去?” 满宝看了一下她,权衡了一下后拒绝了,“你现在还用不着学这个,等过两年吧。” 大吉默默的跟上了。 大家也都习以为常,将人送出去后就各回各屋去睡觉。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明明很困,却有些睡不着,他翻了一个身,暗想,杨学兄那儿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大吉将马车赶进了杨府,目送满宝跟着一个丫鬟去后院后才跟着杨府的小厮转身去门房里休息。 到了后院,杨和书的院子正灯火通明,杨侯爷的继室侯爷夫人正指挥着人往里送东西,屋子里传来崔氏的惨叫声,满宝听着都忍不住抖了一下,而杨和书正站在院子里一动也不动,满宝小跑着上前问道:“杨学兄?” 杨和书抖了一下,慢慢回过神来,侧头看着满宝,好一会儿才聚焦,“满宝来了,你进去看看吧。” 满宝见他声音飘忽,便知道从他这儿问不出什么来,便连忙跑进产房里。 里面正有两个稳婆给崔氏接生,看见她们在给崔氏按压肚子,她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两个稳婆也吓了一跳,看见是周满,立即道:“周太医您快来看一看吧,夫人吃过晚饭后摔了一跤,当场就见红了,这会儿宫口才开了四指,但羊水……我们怕迟了孩子在肚子里闷坏了。”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先打热水来,催产药熬了吗?” “熬了,再有两刻钟就好了。” 两家离得太近了,崔氏才摔下杨和书就让人去请满宝了,所以她来得很快,药才没熬好的。 第1663章 顺利 满宝点了点头,等着热水的功夫先给崔氏摸了脉,又摸了摸肚子,发现胎位还算正便松了一口气,她对紧张的崔氏安抚的笑了笑道:“学嫂,没事儿的,我看过了,孩子在肚子里还安稳,你先歇口气。” 崔氏本来脸色煞白,她被两个稳婆按得极疼,本来绷紧了心弦,但这会儿看见满宝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她强笑一声,满脸都是汗,“真的没事吗?” 满宝笑着点头,“没事,本来日子就在这几天了,所以不算早产,你放轻松来,不打紧的。” 满宝摸完了胎位便开了药箱取出针袋,笑道:“我先给你扎两针止痛,这会儿先缓气,等有了力气我们再继续。” “孩子……” 满宝只能安抚她,“没事儿。” 她是要自然生产的,所以不能太紧张,人一旦紧绷起来,不仅宫口会收缩,不宜生产,对自己,对孩子都很容易造成伤害。 满宝经过韩五娘生产后可是和京城及雍州城的资深稳婆们学了不少。 满宝瞥了杨家请来的稳婆一眼,深深的觉得她们的应变能力比不上李家和韩家请的稳婆。 满宝捻了针给崔氏扎针,稳婆们见崔氏不仅面色和缓下来没那么痛苦了,羊水也很少再往外流,便知道周满这针不止是止痛而已。 满宝捻针,没问崔氏是怎么摔,为什么摔的,她一连串的吩咐下去,需要另外准备一些药材,还有干净的白布等…… 这一会儿的功夫,两刻钟就过去了,迎月端了一碗热腾腾的药进来。 满宝看了一眼,都不用她开口,迎月就用勺子盛了药,吹了吹后便给崔氏喂下。 满宝见崔氏竟然皱着眉头一勺一勺的喝下去了,她便皱着脸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算了,一勺一勺的喝除了苦点儿就没别的毛病了。 崔氏将一丸药全喝了,这才在迎月的扶持下躺下,满宝等她躺下后就给她换阵,另外扎了一套针法催药性。 不多会儿药就起了效果,本来已经没有动静的肚子动了几下,崔氏看着惊喜,自她摔跤后孩子便一动不动,她都吓坏了。 稳婆惊喜道:“宫口开了……” 崔氏也感觉到阵阵的疼痛,满宝拔了针,按住她的手道,“学嫂,留着力气别叫,跟着稳婆的呼吸来,我们先存气再用力……” 崔氏这一胎养得还不错,虽然看着略大些,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最主要的是,她后面和满宝调养过身体,怀孕期间也很注意锻炼,只要宫口打开,胎位又正,满宝稍稍的给她按压止痛,她很快就生了下来…… 宫口打开不过三刻钟孩子就生了下来,崔氏整个人都摊在了床上,似乎只有呼吸的劲儿了。 稳婆快手快脚的接住孩子,剪掉脐带打好结,然后就将孩子口鼻的秽物取掉,拍了拍他的小屁股,孩子一吃痛,立即哇哇的大哭起来。 满宝却已经和另一个稳婆着手止血…… 听到孩子的哭声,崔氏略微精神了些,沙哑着声音问,“孩子怎么样了?” 稳婆连忙抱上前给崔氏看了一眼,乐道:“是位公子,又白又胖,长得可好了。” 崔氏朦胧间只来得看一眼便被稳婆抱下去清洗了。 满宝见血流量虽然变少了,却也比一般情况的要多,想了想便转身开了一张方子给迎月,“去抓药熬来。” 迎月连忙接了药方应下,手脚发软的下去。 满宝不想告诉崔氏这些,所以面无异色的对她笑道:“学嫂累了吧,你先睡睡,一会儿熬了药来吃下就好了。” 崔氏觉得生完孩子后便一身轻松,身上的撕裂感甚至都影响不到她了,因此她笑着点了点头,对自己的伤情一无所知。 她也的确累极,加上身体虚弱,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满宝一边摸着她的脉一边给她扎针,看了稳婆一眼后对她微微点头。 稳婆便躬身出去,和守在外面的侯爷夫人及杨和书低头道:“夫人她出血有些多,不过现在被周太医控制住了一些,药还请尽快熬好,若有老参,拿一些来先给夫人含着补气。” 杨和书立即扭头吩咐下去,“去库房的西柜里取那盒老参来。” 侯爷夫人眉头一跳,连忙道:“我那儿就有一盒老参,去正院还快些,嬷嬷,快回去取我们上次用过的那盒老参来,切了片给大夫人用。” “夫人好意我等心领了,之后崔氏补身恐怕还要用到,所以库房里的那支人参还是取出来的话。”说罢扭头对候在一旁的管事道:“你去取来。” 大爷和侯爷夫人的话,那当然是听大爷的,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侯爷夫人欲言又止,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不过她很快收敛了情绪,转头对稳婆道:“孩子呢,把孩子抱出来我看看。” 杨和书温和的道:“夫人别担心,我听着孩子刚才哭声挺响亮的,应该没事,如今夜深了,外面有露水,还是别让他出来了。” 侯爷夫人再次被噎住,只能笑着应了一声是。 人参很快送来,稳婆打开一看,忍不住眉头一跳,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好的人参,都快成人形了,哪怕阴干了也能看出它胖乎乎的身形。 稳婆小心翼翼的切下来一片,然后给崔氏含在嘴里,让她压在了舌根下。 药也很快送来,崔氏被叫醒喝了药,血就慢慢止住了。 一直到此时,周满和稳婆们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大家才有空看向一旁被包得很好的小孩儿。 崔嬷嬷一直等着呢,见周满有空了,立即抱了孩子上前,“周小娘子,您给我们小少爷看看,他头上怎么青了一小块?是不是摔着了?” 满宝就伸手摸了摸,不太确定的道:“应该不是摔的吧,好像是夹的?” 稳婆们看了看,肯定道:“就是夹的,夫人摔下去时肚子着地了?” “那倒没有,”迎月道:“当时我扶了一把,是,是侧倒的,这儿着地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道:“那就不是摔的,孩子的胎位正,他当时头朝着下面呢,最多摔到了脚。” 崔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念了一声“无量天尊”后道:“可真是太上老君保佑了。” 第1664章 猜测 崔氏的情况稳定下来,满宝这才洗干净手出门,还站在外面的杨和书立即迎上去,“怎么样了?” 满宝道:“母子暂安。” 她笑道:“失血有些多,好在不是崩漏,我会在此留一个晚上,到明天正午看看,若控制住,我留下药方就好了,学兄也可以去济世堂里请陶大夫来看看。” 杨和书微微松了一口气,问道:“你要不要吃些东西?” “不用,我这会儿还不饿,你让丫头把耳房收拾出来给我休息就好。” 杨和书也不客气,转身便让下人去收拾。 嬷嬷们才将产房里的被褥还有崔氏的衣服等都收出来,闻言便转身要进耳房里给满宝收拾,满宝看见了立即道:“不用劳累她们,随便让个小丫头抱床被子来给我就好了,耳房里不是有榻吗?” 杨和书闻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微微点头,让嬷嬷们下去,让一个小丫头去抱了床新被子来给满宝。 满宝暗暗松了一口气。 杨和书目光依旧关切的看着屋内,“孩子……” “哦,孩子在屋里呢,学兄要看看吗?” 杨和书就想跟着上去看,一旁的侯爷夫人便冷不丁的道:“这样不好吧,产房污秽,男子进去会不吉祥的。” 满宝这才留意到一旁站着的侯爷夫人,愣了一下后连忙行礼,她也来过杨府好几次,见过侯爷,也见过杨家的其他少爷小姐,就是没见过侯爷夫人,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 满宝对杨和书道:“学兄要是想看不如就在门外等一等,我把他抱到门边来给你看一看。” 毕竟是自个的儿子,杨和书还是很想看的,因此权衡了一下,还是点头了。 满宝就进屋抱起已经攥着小拳头躺在软榻上睡得极熟的孩子,显然,折腾了这么一阵,他也累了。 满宝将他抱到门边给杨和书看。 杨和书不是第一次见小孩子了,不说唐鹤的孩子,就是家里几个弟弟,他们才出生的时候他也是见过的。 但他看到他们时并没有多少感觉,和看着眼前这个红彤彤的小孩儿完全不一样。 杨和书手指轻轻的按了按襁褓,没敢碰到他的脸,见他睡得熟,杨和书便压低了声音问,“那催生药会对他有影响吗?” 满宝道:“多少会有一些的,不过我之前留下的方子就是偏温和的,所以问题不大,孩子日子小,可能会有点儿难带。” “难带?” 满宝解释道:“他不舒服会哭闹的,那点儿药……不是虎狼药,对他的影响应该不是很大,可能哭闹几天就好了。” 杨和书没带过孩子,对此还没什么感悟。 他仔细的看了看儿子的脸,也发现了他头上好似青了一块,就问道:“这儿怎么青了?是不是因为他母亲摔倒了……” “不是,”满宝这会儿已经有所猜测,且有些肯定了,她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是夹的,就是刚才稳婆们按压伤到的……”将之前崔氏宫口难开,稳婆强硬的按压肚子的事儿说了。 杨和书愣了片刻,然后看着她怀里的孩子低声问:“那她没事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有些伤到了,看明天吧,不过我觉着她心里也伤到了。” 她道:“我听陶大夫说过,有些孕妇生第一胎时太惨,而后就不太想生孩子了,杨学兄,回头你安慰安慰学嫂。” 杨和书微微点头。 其实满宝还有话没说呢,她在崇文馆修医书时,曾经和萧院正等几位太医讨论过人的寿命,每隔一段时间,户部也是会做一下统计,统计人口,统计一下各地的人均寿命的。 他们在谈论这些的时候就忍不住说到有些年轻妇人生孩子,一开始身体挺好的,但生着生着,人就忧郁而亡了。 刘太医在民间做过大夫,他怀疑这些妇人的身体变差和第一胎生产有关系。 第一胎若是生得太艰难,哪怕再喜欢孩子,妇人也会抗拒再次怀孕生子,虽然萧院正他们听着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他们不能否认有这种情况在。 满宝,满宝当然是非常肯定了,这个分支她也是有所了解的好不好,和殷或的病多少有一点儿关联。 不过她说了萧院正等人觉得她说的妇人过于矫情,不太相信她的论断。 满宝当时就想:你们以前还觉得殷或矫情呢,他现在不就过得好好的吗? 可见不是他矫情,也不是那些妇人矫情,而是你们矫情。 她自然是不希望这么好看的杨学兄也变得矫情的,于是特意将此事说重了两分,为了能让他理解,她还道:“人的心和情绪是很难管理的,我受了惊痛,虽然面上说不害怕,心里也说没事儿,但晚上睡觉做梦还是忍不住会怕,有时或坐或走都有些惊怕。” 杨和书便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抬头看了她一眼后问:“去年刺杀的事儿你到现在还害怕?还是因为春天那次落马被吓到了?” 满宝:…… 她干脆道:“都有。” 杨和书便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我明白,我会安慰她的。” 俩人倚靠着门边,一个在外头,一个在里头,远远的看着气氛很好,颇有些亲密的样子,侯爷夫人才将两个稳婆安排下去吃饭休息,一转身看到俩人靠在门边说话的亲密样子,便忍不住眯了眯眼。 她扶着大丫头的手轻声问道:“我们大爷怎么和这位周小娘子这么好?” 大丫头小声道:“听说大爷在罗江县做县令的时候就和她认识了,她刚到京城的时候,大爷还来信托过侯爷照顾呢。” 侯爷夫人就似笑非笑的道:“我们大爷可是招人得很,崔氏信任这个小大夫,别最后引狼入室才好。” 大丫头抿着嘴没说话。 侯爷夫人就斜睇了她一眼道:“我说的对吧,大爷那张脸,恐怕就没有女子不被他招的吧?” 大丫头瞬间红了脸,死死的低着不敢说话。 侯爷夫人冷哼一声,对她道:“再去一趟厨房,让人给周太医煮一碗燕窝粥来,虽然她说了不饿,但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殊不知,这会儿,满宝正探头悄悄的从杨和书的胳膊那里看过来,然后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问他,“杨学兄,学嫂为什么会摔跤?是不是她害的?” 第1665章 抽筋 杨和书忍不住静默了一下,然后伸手敲了一下她脑袋,沉着脸道:“别和你唐学兄学,看到是个人就怀疑,好了,把孩子抱进去吧,今晚辛苦你看守了。” 又道:“我明日会帮你和萧院正孔祭酒请假的。” 满宝只能抱着孩子回去了。 她将孩子放在软榻上,便揉了揉额头,崔嬷嬷连忙盯着孩子看,而迎月才给崔氏盖好了被子出来。 出来看见满宝揉着额头,就压低了声音问,“满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满宝道:“没事儿,被学兄敲了一下脑袋,我不过问了一下学嫂是不是因为侯爷夫人才摔跤的。” 迎月顿了一下,赶忙往外看了一眼,见侯爷夫人已经和人离开了,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满小姐,这话儿您可别往外面说。”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我只和你们说,我知道,你和崔嬷嬷都是学嫂信得过的人。” 崔嬷嬷很自豪的挺了挺胸膛,迎月也有些自豪的笑了笑,因为屋里只有她们这两个心腹,她们也知道大爷和夫人都信得过满宝,于是也忍不住和她说悄悄话。 “夫人摔倒还真和侯爷夫人没什么关系,”迎月也坐到了榻上,压低了声音道:“是夫人自己摔的,也怪我不好,没扶住。” 崔嬷嬷则对满宝道:“凭她?手还伸不到我们院子里来,不过各种折腾我们夫人的法子却也没少使。” 崔嬷嬷积怨已久,奈何崔氏御下甚严,不让她们往外说这些是非,也不准在宅内讨论,所以她积了一肚子的话。 在她看来,满宝也不是外人,这会儿她又才经历过了夫人艰难产子的过程,心里正有许多压力想要宣泄呢,因此就吧啦吧啦全和满宝说了。 “我们刚回京城的时候,她仗着婆婆的身份让我们夫人晨昏定省,晨,要在她醒前就在正院外头候着,不仅要伺候她梳洗打扮,还得伺候她用完了饭才能离开;昏更是不用说,我们夫人每天都要熬到天色全黑了才能回屋吃一口饭。”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问道:“杨学兄不管吗?” “哎哟,大爷那会儿哪有时间啊,益州王造反留下的烂摊子,大爷刚回京就到户部去办差了,恨不得晚上都谁在衙门里,夫人心疼大爷,不想他再为后宅的事儿生闲气,所以不许我们告诉大爷。” 崔嬷嬷道:“还是后来大爷忙过了一阵,从书房里搬回了院子才察觉到的,然后就不让夫人过去了,每日晨昏定省都是他亲自带着的。” 说到这里,崔嬷嬷还是很欣慰的,“大爷还是很心疼我们夫人的。奈何侯爷夫人占了一个长,夫人就是为了孝道,也不能忤逆她,没了晨昏定省,其他折腾人的法子也多着呢,让我们夫人成天站着端茶递水就够累人的了,更别说她还三不五时的病一场,指明了要我们夫人侍疾……” 崔嬷嬷道:“我们夫人在罗江县养得好好的身子,全叫她和那边房里的夫人给折腾坏了。” 满宝好奇,“那边房里?” 崔嬷嬷就叹气,“就是我们夫人的娘家夫人,要不说大爷和夫人天生的一对呢,大爷没亲娘心疼,我们夫人也是小小就没了亲生母亲,两个正好心疼彼此了。” 满宝:……天生一对还能这么解释吗? 不过学嫂听着是很可怜呀。 迎月听崔嬷嬷把他们家小姐说得这么惨,有些欲言又止,虽然他们小姐,不,是夫人……虽然他们夫人看着似乎是处于弱势,但也没崔嬷嬷说得这么可怜吧。 后来他们夫人和大爷不还是让侯爷发作了侯爷夫人,从那以后夫人便接过了府里的中馈,既全了孝道,又让侯爷夫人折腾不起来吗? 不过看了眼满脸心疼的满小姐,迎月默默的什么话都没说。 等崔嬷嬷将崔氏这回京一年里发生的事儿都吐槽完了,满宝还没忘了最初的问题,“所以学嫂是怎么摔的?” 崔嬷嬷就横了一旁的迎月一眼。 迎月想起此事还心有余悸呢,然后红着眼睛道:“夫人才吃了饭犯困,说想睡觉,每晚睡前她都要更衣一次的,我就扶着去了,结果出来的时候,夫人突然小腿抽筋,一下就站不稳,直接往下扑,我,我一开始就没扶牢,只来得及拉了一把,然后就抱着夫人一起摔下去了。” 满宝就上下打量迎月,半响后问道:“你垫在下面的?” “是,夫人侧腰着地,后背靠着我呢,我倒地上,然后夫人就见红了。”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来来来我给你看看。” 迎月就笑了笑道:“我没事儿,您看我这一晚上都跑上跑下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满宝坚持要看。 迎月就只能把衣裳脱了给她看,这屋里除了软榻上躺着的那一团外就全是女的,所以迎月也不避讳。 里衣才脱下,崔嬷嬷便忍不住惊呼一声,压低了声音问:“怎么这么严重?” 迎月听了往后看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 满宝伸手按了按,问道:“痛吗?” 迎月一开始没什么感觉,等满宝问第二次时,她才感受到一顿钝痛,然后瞬间全身上下都疼起来了。 她给惊住了,一下愣在了当场。 满宝全部检查过后道:“你这是吓的,自己都不知道疼了,手臂还有些脱臼,你也没感觉吗?” 迎月这会儿要疼哭了,忍不住落泪道:“满小姐,我这会儿疼了。” 崔嬷嬷就一边念叨一边去给她找药酒,“你也是不知道轻重,自己疼不疼竟也不知道了。你后背都青了一大块了。” 何止是青一大块啊,都快成紫色的了,显然挫伤挺严重。 迎月本来就小巧,她抱着崔氏一个快要生产的人毫无防备的砸在青砖地板上,骨头没折都算是幸运的了。 满宝看到崔嬷嬷拿过来的药酒,沉默了一下后道:“不能用这东西擦,这会儿先冷敷吧,我这儿也没伤药膏给你,这样吧,我先给接上手,明儿你们派人去济世堂拿药膏。” 第1666章 像你(给书友“爱啃书的艳薇”的打赏加更) 其实不仅满宝有这个怀疑,就是跟着唐夫人过来看望的唐鹤都有这个怀疑,于是他悄悄的拉过杨和书问他,“弟妹是怎么摔的?” 他用下巴点了点那边正院,问道:“和那边有没有关系?” 杨和书看了他一眼后道:“没有,她是脚抽筋了,一时站不稳摔的。” 杨和书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有些内疚的,早知道他当时和她一起去好了,他力气总比迎月要大些,两个人肯定能扶住的。 杨和书说了没有,唐鹤便信了,对于他的能力唐鹤还是相信的。 尤其是在后宅争斗这样的事上,杨和书可比他有经验多了。 如果说唐大人后宅争斗的经验多来自于听闻、见识和各种案件,那杨大人则是因为经验丰富了。 唐大人左右看了看,嘿嘿一笑,问道:“世叔呢?他有了长孙,这会儿应该很高兴才对吧?” 杨和书道:“父亲出远门了,预定的初四回来的。” 大夫和稳婆们认为崔氏应该是初六初七生产,所以杨侯爷才定的初四回家,正好可以看着长孙出生。 唐鹤一听说杨侯爷不在,立即不拘束了,撩起袍子就坐在了栏杆上,还拍了拍身边的栏杆和杨和书道:“快坐,别客气。” 杨和书看了他一眼,也撩起袍子坐下。 唐鹤就问他,“他们这算是母子均安了?” 杨和书微微摇头,“崔氏损伤有些大,满宝还在等,等到正午就知道平安不平安了。” “好歹是有了嫡长子,怎么样,心里高兴吧?” 杨和书嘴角微挑,这才看出愉悦来,“我儿子看着比你儿子刚出生时大些。” 唐鹤道:“养得好才是真的好,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像你还是像弟妹,要是像你,啧啧啧……” 杨和书就笑,“像崔氏也不差呀。” 崔氏的样貌也不差,但在当年一群追着杨和书跑的贵女中只属于中上之姿,其实还是差一点儿的。 不过…… 唐鹤偏头看了一眼杨和书,他要是看样貌,看自己就好了。 “都说儿子肖母,女儿肖父,你不就长得像你娘吗?”唐鹤道:“很大概率你儿子就是像弟妹,待她养好了身子你们再生一个女儿吧,那模样,啧啧……” 杨和书笑道:“你别啧了,把人送过来你就走吧,你不用去衙门的?” 作为一县父母官,唐鹤虽然可以迟到早退,中间旷工,但显然是不能一整天都旷工的,他叹息的起身道:“行吧,本也是过来看看你们一家是否平安的,既然他们母子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你也没什么冤屈,那我上衙去了。” 杨和书便起身送他出去。 唐县令和他道:“别急着把你嫂子送走,留她吃个午饭,我中午过来和你们一道用饭。” 蹭饭都蹭得理直气壮。 杨和书笑着应下了,看着他上马离开才转身回府。 唐夫人正坐在床边看着崔氏和满宝吃着蔬菜肉粥,边和她们说话。 没错,满宝也在吃,她昨天晚上一躺到木榻上,立即就沉沉睡了过去。 一晚上,守着崔氏的嬷嬷和丫鬟都没叫她,满宝一觉睡到天亮,过来看过崔氏,确定她情况还不错后才去洗漱。 然后扎针,顺便看一下孩子,等她们忙完这个,小厨房就将用高汤煮的鸽子粥给盛了来,还是满宝看到只有肉,没有菜,让人切碎了一些菜丢进去才变成的菜肉粥。 满宝吃着觉得不错,鸽子肉还是很嫩,很好吃的,不过更好吃的是它炖出来的汤,再拿汤煮粥,那米粥就更好吃了,毕竟营养都被米粒给吸收了。 因为有多,满宝便和崔氏一人一碗。 崔氏本来胃口一般,毕竟身上还有点儿痛,尤其是麻木过去以后,睡了一觉起来,那种痛就更加明显了。 可看着满宝吃得那么香,她便也觉得这鸽子粥不错,于是便多吃了两口,再多吃两口,然后就把一碗粥全吃光了。 崔嬷嬷看着很高兴,将两个碗收下去,便问道:“夫人要看小少爷吗?” 崔氏立即道:“快抱上来我看看。” 小少爷还没醒,他依旧攥着拳头睡着,腿被绑着,但也像个圈圈一样曲着。 唐夫人跟着探头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后道:“眉眼看着像你。” 满宝便跟着一起凑上去看,看了半天没看出来到底哪里像崔氏了。 她对于这些大人只看一眼孩子就看得出像谁的本事特别好奇,“唐夫人,您到底是怎么看的?” 唐夫人看了她一眼后道:“见的人多了就看出来了,你看不出这孩子鼻子眼睛都像她吗?” 满宝看了眼孩子,又看一眼崔氏,再看一眼孩子,再抬头看一眼崔氏,然后老实的摇头,“看不出来。” 唐夫人老神在在的道:“没事儿,等你见过的人多了就看出来了。” “我见过的人也不少了的,”满宝算了一下自己从小到大见过的人,越发肯定,“说不得我见过的比您还多呢,不过这都不是最要紧的,我最好奇的是,孩子眼睛还没张开呢,您是怎么看出来眉眼都像杨夫人的?” 杨夫人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唐夫人忍了忍,没忍住,抬手敲了一下满宝。 满宝又不傻,便知道唐夫人是恼羞成怒了,看来她也没看出来孩子和崔氏哪里像,估计转身见到杨和书,她就会改口说孩子和杨和书相像了。 哼,果然,大人的嘴骗人的鬼,从小到大好多人都是这么骗她的,一看她就说她跟她爹很像…… 老周头在莆村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问道:“是不是满宝想我了?” 旁边站着的三个儿子都没吭声。 老周头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举目四望,满意的看着已经被种了不少的麦地,很是欣慰,“就是肥还没沤好,老大,你回头记上,一定要记得在十月前让他们上一次肥,不然麦子过了冬后要长得不好了。” 周大郎应下。 周四郎收回了目光,道:“爹,我和唐县令都说好了,这九十九牛等县衙的人看过就能入编号。” 老周头皱眉,“怎么少了一头?” 周四郎道:“白善要一头,不让入编号,我想着自家人不用太拘泥规矩,所以就应下了。” 第1667章 用脑子 老周头有些好奇,“白善要牛来干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这孩子不会想着拿牛去吃吧?” 周四郎还没说话,老周头已经叫道:“这可太暴殄天物了。” 周四郎道:“他说是送人,有个同窗想要,只是在外头买的都有编号,去处衙门那里都有留档。” 朝廷现在对耕牛的管制还是挺严格的,周四郎的牛是从草原上带回来的,没编上号前,他拿来干什么都可以,编上号了,那就是耕牛了。 老周头对于白善送礼竟然送一头牛的奢侈行为表达了一下不满,然后就问道:“人家会回礼吗?” 周四郎哪儿知道? 不过为了不让他爹放心,他毫不犹豫的点头,“肯定会的。” 老周头这才放心。 已经被预定了要收礼的满宝并没有要给白善准备礼物的意思,她见崔氏的情况稳定下来后便要收拾东西回家去。 杨和书就留下她道:“唐知鹤午时要过来,你不如留下一起用饭。” 满宝想到她也许久不见唐大人了,于是点头应下。 唐知鹤还真跑过来用午饭了,崔氏还不能出产房,因此饭厅里只有他们四人和伺候的下人。 唐知鹤笑问满宝,“听说你自己掌了职田,怎么样,户部给你分的地还好吧?” 满宝点头,“很好,比我们七里村的地可平坦肥多了,关中平原居多,就是比我们川蜀好。” 她想了想后道:“除了夏天太热,冬天太冷外没别的太大毛病了。” 唐知鹤:…… 他扭头和杨和书道:“还挺挑剔。” 杨和书笑了笑,问满宝:“你找到佃农了吗?” 满宝点头,“基本上是以前的佃农租种的。” 杨和书微微挑眉,问道:“你是怎么收租的,他们竟然愿意续租你的职田?” 唐鹤对这些事儿不熟,闻言还有些奇怪的抬头,“怎么,雍州佃农很难请吗?” 杨和书瞥了他一眼,显然这位县令是不知道职田里的猫腻的,他没说什么,看向满宝。 满宝将口中的菜咽了下去才道:“我只收四成的租子,麦种我全供,稻种我供一半,其他的种子他们自己负责,除此外,我还打算给他们二十头牛。” 唐县令还没说话,唐夫人已经道:“才四成的租子,你给这么多东西,一年下来还能赚多少?” 满宝笑道:“头一两年或许赚得少些,等后面就多了?” 唐夫人挑眉问,“怎么,你后面要涨租?” 满宝摇头,“学嫂,最珍贵的并不止是职田,还有他们的人力,有些收益这一时半会的看不到,日子久了就看到了。” 杨和书便想起他们在七里村的那个小庄子,作为那个小庄子各种意义上的常客来说,他可是能大约算出他们的收益的。 杨和书问她,“你给出的条件这么好,是不是也对他们有要求?” 满宝点头,“我让他们全听我们的,只要是有关于庄子里的一切事物,都是四六分成。” 唐夫人不觉得这算条件,“佃户本不就是要听主人家的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心甘情愿的听和不心甘情愿的听是不一样的。” 三人一时不解。 满宝就举了一个例子,“庄先生以前给我拿了一本《易经》读,我对坐着读了一上午也没看下两页来,看完了还不进脑子;但我自己看话本就不一样,一上午我能看下半本来,眼睛都不带眨的,我还能全都记住了呢。” 三人:…… 满宝道:“这就是心甘情愿和不心甘情愿的区别。” 唐夫人憋了半天问道:“种地又不似读书,还需要用脑子。” 这话杨和书也不太赞同,道:“种地也不全是靠蛮力的。” 满宝则更直接,“谁说种地不用脑子的?种地不用脑子,就说明他们心不甘情不愿,所以种出来的粮食都不及别人的好。” 满宝道:“我家有几块田和别人家的紧靠在一起,前后左右,地力都差不多的,但每年不论是种的麦子还是种的水稻,收成都要比别人家的好一点儿,就是因为我三哥特别会种地。” 她道:“这就和做菜一个道理,一样的食材,我大嫂做出来是一个味儿,我二嫂做出来又是一个味儿。所以并不只是读书才这样,我觉着这世上的事儿大体都这样,都分用了脑子和没用脑子。他们心甘情愿的给我劳作,收获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哪怕我只占了四成,总量多了,我也就分得多了,他们也分得多,双赢岂不比我单赢要好吗?” 唐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杨和书则在心里思考起来,和满宝道:“你先坐着,看看两年后你们的亩产怎么样。” 满宝点头。 唐县令则是更直接的问她,“说吧,想求我们什么事儿?” 满宝就嘿嘿一笑,“还是唐学兄了解我。” 她正色道:“我想买些种蛋给他们孵小鸡养着,只是立君找了找,发现京城的种蛋很不好买。” 不是不好买,而是大量的不好买。 满宝可是预计给他们一家养二十只小鸡的,这么大量的种蛋一时根本买不着。 满宝就和唐县令道:“唐学兄,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唐大人没想到她是这个要求,一时惊呆了,“我一县县令上哪儿去给你们找鸡蛋去?” 满宝道:“你是县令啊,不应该很好找吗?” “谁告诉你县令好找鸡蛋的?” 满宝直接扭头看向杨和书。 杨和书吃饱了,他喝了一口茶涑口,半响才擦了擦嘴角道:“这事交给我吧,你想要多少个?” 满宝:“两千?” 杨和书只是皱了皱眉便点头,“回头你让人送钱过来就行。” 满宝便从荷包倒出一小块银子给他道:“喏,三两,不用找了。” 杨和书:…… 他这才想起,别看两千个鸡蛋听着挺多,还真不怎么贵,三文钱两个,三两要是兑换成铜钱还能剩一些呢。 杨和书接过银子道:“不占你的便宜,回头我会让人把剩下的钱给你送去的。” 唐鹤好奇得不行,“你一个户部的官员上哪儿买鸡蛋去?你在罗江县当县令时还给他们买过鸡蛋?” 杨和书道:“我不仅给他们买过,还帮他们卖过呢。” 要不怎么说他是常客呢? 第1668章 速度 唐鹤没想到他还兼职干这个,惊讶得不得了。 满宝一边看着唐县令一边摇头,叹息道:“唐学兄,您太不敬业了,您好歹是一县父母官,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不管吗?” “给你买鸡蛋很重要吗?” “这是农事您知不知道,农为本,怎么会不重要呢?” 长安县比华阳县还要难管,唐大人每天都忙得要头秃,朝里的事儿,看着跟他这个小县令没多大关系,毕竟他参不上政,但是,每一件事又都跟他有些关系。 比如这个官员去了春风楼,御史把人给弹劾了,吏部说不定就要拉上御史台搞一次官员风评大检查,这京城里的各种欢场说不定就要巡查巡查。 不巧,京城大半属于长安县,欢场这种繁华之地多半在他治下,所以你看他忙不忙? 忙完了他还得提防着不让对面的万年县看笑话。 所以他为什么要去管两千个鸡蛋的事儿? 唐县令突然想起了什么,道:“而且你那职田不在长安县范围内吧,那不是雍州的吗?” 满宝眨眨眼,倒打一耙,“唐学兄,你得有兼爱之心知道吗?虽然你现在只是一县县令,但将来肯定要做一府一州一道,甚至全国的,咳咳,不对,是宰相,所以你现在不能只看着一县的百姓,你得想长远些,爱得广泛些。” 唐县令道:“歪理还挺多,但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说白了你就是想走后门,有本事你去找雍州的刺史给你找鸡蛋去?” 一旁的唐夫人忍不住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走三两银子的后门吗?” 唐县令一噎,好像还真不能这么说,显得他的劳力很廉价似的。 杨和书打断他们没有意义的争吵,道:“行了,这事儿我都接了,你们再吵,我让你们自己接手去。” 唐鹤和满宝立即闭嘴不说话了。 满宝吃饱喝足,留下两张药方,一张是给崔氏的,一张则是给迎月的,然后就告辞了。 杨和书也不多留她,让万田将人送出去。 满宝一走唐县令就忍不住问杨和书,“你还真能一下买到两千颗种蛋?” 杨和书道:“也并不怎么难。” 他道:“户部那里有路子可以买到。” 唐县令一头雾水,“户部怎么会管这样的事?” 杨和书就瞥了他一眼道:“西内苑里养着这么多禁军呢,每个月都要从户部里拨款过去,他们的采买有路子买到鸡蛋,还有皇宫中的采买,各家的庄子初,户部多少都有联系,两千个蛋,即便是种蛋,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周立君他们在外面难买,是因为集市上都是散卖的鸡蛋,基本上都是农户家里养的鸡,并没有多少。 她一下要两千个,还要求必须是种蛋,自然难,可对杨和书来说,这还真不怎么难。 吩咐下去,不过三四天便有人挑着八筐鸡蛋到了侧门。 一筐里装了两百五十个鸡蛋,为怕磕着碰着,送过来的人还多添了几个呢。 万田亲自出来接着,低头看了看,他也看不出好坏来,但见个头不小,便觉得不错,他问道:“都是种蛋吗?” “是种蛋,按照大人吩咐的,母鸡多,公鸡少,小的们都检查过了的。” 万田便拿出一块银子来,道:“我们要是孵不出小鸡来,或是孵出来的公鸡多于母鸡,我们可不轻饶的。” “您放心,大人亲自吩咐的,借我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糊弄的,不信您找个懂行的照一照,都不用孵出来就看出这全是好种蛋了。” 万田便满意了,将银子给他。 管事摸出一把小秤来称银子,见正好是三两,便从怀里摸出三串铜钱来还回去,笑道:“万爷,因怕手下的人手脚重,所以小的还往每个箩筐里多装了两个鸡蛋,以免碰坏了不够数,这是给您找的零,您看看。” 万田便知道今日银子兑铜钱是一比一千一。 他接了过去,直接又给了他一串钱,道:“你们为大人着想,我们大人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这一串钱是我们大人赏你们的,拿去花用吧。” 农户双手接过,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鞠躬着道谢。 等他走了,万田这才叫过人,将车赶过来,把箩筐放在了车上运到周家去。 正巧,老周头他们今天从莆村回京城里来准备周六郎的婚礼,看到他们送来的鸡蛋愣了好一会儿,然后老周头就一边让人将箩筐卸下来,一边推辞道:“怎么能让杨大人破费呢?而且就算老六办喜事,那也是用不了这么多鸡蛋的。” 万田愣了一下后道:“周老爷,这鸡蛋是满小姐托我们大人买的,您不知道吗?” 老周头一愣,然后问道:“满宝买这么多鸡蛋干什么?” 万田自然是知道的,但见老周头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震惊模样,话在嘴巴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说出来。 他憨笑道:“小的也不知道,就知道这是满小姐要买的种蛋,对了,这是剩下的钱,大人让我退回来给满小姐。” 把钱塞给老周头,万田甩手就跑了,“周老爷,种蛋我送过来了,这就先走了。” 说完带着下人们撒丫子就跑了。 周老爷听他特意强调了一下“种蛋”,哪儿还不明白,这是满宝打算买了来孵小鸡呢。 养鸡其实也挺好的,平时不仅有蛋吃,逢年过节还可以杀只鸡什么的。 但看着排成两排的箩筐,很显然,这么多鸡蛋是不可能他们自己全孵化了自己养的,那给谁养就再明白不过了。 老周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两串钱,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发现,立即往怀里揣,这才开始掐着腰念叨起来:“大手大脚的,这么大手大脚的怎么了得?” 一边念叨一边高声喊道,“老大,老四,老五——” 周四郎和周五郎不知跑哪儿去了,只有周大郎应了一声,老周头便喊道:“过来把箩筐搬回去,让你媳妇仔细挑选一下看是不是种蛋,回头想办法孵了。” 等周大郎从院子里出来时,老周头已经快走到他住的院子里了,周大郎往甬道里看了一眼,只看得到他模糊的背影了。 周大郎这才去看院子里摆的箩筐,有些奇怪,爹怎么就把鸡蛋丢在这儿走了? 第1669章 给你算账 老周头偷偷摸摸的回了房间,钱氏正在靠窗的榻上纳鞋底,这是给几个儿子的,他们常要出门,鞋底厚些对脚好,也耐穿。 因为中间有屏风隔着,她并没有看到探头探脑的老周头,但她听到了动静,便扬声问了一句,“他们把新房布置好了?” 老周头吓了一跳,差点栽倒,他“啊”了一声,应道:“都安排得差不多了。” 他站着等了一会儿,见老妻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就转身悄悄的进了内室。 他将怀里的两串钱拿出来,在床尾的柜子深处摸了摸,最后摸出一个盒子来,打开后就迅速的把那两串钱塞了进去,然后往门口看了一眼,见没人过来,这才长出一口气,又把盒子给塞回去了。 老周头将柜门合上,站着看了看后心满意足起来,这才背着手转身出去。 他对钱氏道:“我到前头去看看,满宝买了好多鸡蛋回来。” 钱氏觉得他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两分,低着头抽空想了想,不知道满宝买了什么鸡蛋回来,于是便随口应了一声。 老周头就到前面去了。 周大郎已经找来了两个弟弟,还找了住在前面偏院里的三子等人帮忙把箩筐给抬回院子里去了。 他们对于满宝买了这么多鸡蛋也很惊讶,小钱氏略一思索便道:“这怕不是拿来吃的,而是拿来孵小鸡的吧?” 周四郎道:“问我没用,这事儿得问立君,满宝的主意她肯定知道。” 周大郎就左右扭头问,“立君呢?” 方氏道:“出门了,她给人送润白膏去了,估摸还有好一会儿才能回来呢。” 小钱氏已经卷了袖子道:“先清点一下吧,总不能她不回来我们就不干活儿了。” 周大郎便叹息一声,只觉得这几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偏他们还有钱,主意又大,他们谁也拦不住。 他扭头对懒懒站着的周四郎道:“还愣着干什么,去找几块厚一些的布来把三个孩子常玩的那间厢房罩起来,点了油灯看看是不是种蛋。” 周四郎张大了嘴巴,指着这些箩筐道:“这么多蛋要一个一个的看?” 周大郎问道:“不然呢,万一漏了哪个不是,跟着一起孵了岂不是浪费?” 周四郎无言以对,被方氏扯了一把,只能默默地干活儿去了。 夫妻俩将布将窗户都罩住,再把门一关屋里便暗了下来,周四郎抱着好几盏油灯过来,叹气道:“要我说,我们家这会儿也不缺这点鸡蛋钱,孵了就孵了,万一孵不出小鸡来,臭蛋也是有用处的。” 方氏没好气的道:“有什么用处?拿来砸你的头吗?” 她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知道我们家里现在每天要花出去多少钱吗?” “这事儿问立君去,我只知道每天都往里赚了不老少。” 方氏知道他就是贫嘴,拍了他一把道:“你老实点儿吧,爹一会儿上来听见了,看他揍不揍你。” 周四郎就不说话了。 几人抬了两箩筐的鸡蛋进屋,点了油灯开始看。 看种蛋并不难,老周家的人都会看,三子他们一开始不会,但周四郎教了一下也就会了。 一盏油灯可以凑着两个人看,周四郎各个屋里逛了一圈就拿出六盏油灯来。 小钱氏重新拿来了一个箩筐,也照着那些农户准备的样子先往底下铺了一层空稻壳,然后大家看过蛋,确定是种蛋后就放到这边箩筐里去。 大家铺满了一层鸡蛋,就把这边箩筐里的空稻壳放到那边,露出下一层的鸡蛋后便继续看,再垒一层鸡蛋,只要没有空隙,又有空稻壳做缓冲,一般鸡蛋是不会碰坏的。 老周头上来后自然也要跟着忙,就连另一边侧院里的刘老夫人听说了,也带了郑氏和好几个嬷嬷丫鬟过来凑热闹。 大家挤了一个屋子,会的人教不会的,刘老夫人跟着看了两个就觉得眼睛酸涩起来,连连摇头道:“不行了,人年纪大了,眼睛一凝神就看不清楚了。” 钱氏也来了,她闻言笑道:“亲家这是看书看多了,我看满宝看书久了,那眼睛就泛红,迎风一吹还容易流泪,后来她看了医书,说这也是病,从那以后就没敢再那么长久的看书了。亲家不如也歇一歇眼睛,让它休息休息。” 她笑道:“若是无聊,和我们说说话也好。” 刘老夫人就笑着应了一声,问道:“这么多的鸡蛋,孵化以后得养在职田那边吧,满宝他们是打算自己养,还是交给佃户们养?” 钱氏就叹气,“我估摸他们肯定是要交给佃户们养的,我就没听他们说过还要另外雇长工的。这么多的鸡放在一块儿养也容易生病,分开养反倒更好些。” 刘老夫人点头。 立君送药回来时证实了他们这一想法,她道:“母鸡我都跟人预定好了,等今晚看过蛋,明天四叔和我就一块儿把这些鸡呀蛋的送到莆村去吧。” 老周头差点跳脚,“你连母鸡都买了?” “买了,买了一百只,我问过大伯母了,一个鸡窝里放二十一二个蛋是最好的,多了反倒显得麻烦了,正好一户一只,到时候孵化了还能让它带小鸡,免得被天上的老鹰给捉去了。” 老周头问道:“你们花这么多钱算没算过能挣回来多少啊。” “算了啊,”立君道:“我都跟他们说好了,给他们二十个蛋,最少要孵出来十六个小鸡,养到明年六月份时最少得成活十二只,只有成活了十二只和十二只以上,我们才是四六分,八只以上十二只以下,五五分,要是最后养活的在八只以下,那全是我们的。” “养得差的,得还给我们一只母鸡,鸡蛋就算了,养得好的,明年还是给二十只种蛋,”立君道:“爷爷,买鸡蛋的时候我们都算过了,里头总共只有两百只公鸡,其余的全是母鸡,您算了一算,就算这两千只蛋最后只有一千只成了大鸡,我们五五分的情况下是五百只鸡,概率来算,公鸡大概有一百二十五只,剩下的三百七十五只就是母鸡,明年六月份它们就可以下蛋了,就算隔天才能下一个蛋,那一天最也有一百八十七只半,那五百只鸡都是我们的,他们下的蛋当然也全都是我们的,也就是说,只要十一天我们就能收回来两千只蛋了,还多了五百只鸡,您说赚没赚?” 第1670章 想出宫(给书友“给你一抹温柔”的打赏加更) 老周头眼晕了,别说老周头了,便是这儿站着的老周家最机灵的周四郎都眼晕,中间一大段他们都没听明白,就听到了最后的数据,不,老周头连最后的数据都没记住。 立君继续慢悠悠的道:“而且,这只是第一年,到了第二年,我们还是出二十只种蛋,不约束他们自己出多少,反正不管多少,凡是他们养的鸡最后都要四六分给我们,包括蛋!” “但其实,除了第一年我们花钱买了母鸡和鸡蛋,往后每一年我们都不必花钱,连力气都不用花费多少就能分得鸡和蛋,爷爷,您说划算不划算?” 老周头不由看向老妻,“立君算得准吗?” 钱氏哪儿知道? 她瞟了老周头一眼后道:“反正比你准。” 长一辈的基本上都算不出来这些数儿,因此周大郎看向一旁的大儿子,周立重忍不住挺直了脊背,硬着头皮道:“我,我得要算盘可能才算得出来……” 周大郎没说话,小钱氏早习惯了,家里就是几个女孩儿比较聪明,从他们这一辈儿就是。 看满宝比她几个哥哥聪明多少呀? 所以看着儿子和立君的差距,小钱氏一点儿也不伤心,总比他爹和他小姑的对比强多了吧? 屋里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钱氏道:“行了,既是满宝和立君的决定,那就听她们的,鸡蛋也买了,母鸡也买了,总不能再退回去吧?” 老周头也立即和蔼了起来,虽然大部分他都没听懂,但赚了的还是听懂了的,有的赚就好。 因为有刘老夫人带来的嬷嬷和丫鬟们的帮忙,她们总算在天黑之前把所有的种蛋都照过,确定都是好蛋以后,他们这才将箩筐摆好,决定明天装车送去莆村。 老周头叮嘱道:“路上慢点儿走,这鸡蛋不同它物,可不能磕着碰着。” 和他们一起走的周大郎周五郎应了一声,他们赶了两辆骡子车过去,正好把鸡蛋和母鸡都装上了。 立君是通过周五郎和一些商户及农户预定的母鸡,周五郎一边赶着骡车一边道:“我还以为那鸡你是替家里问的呢,还想说办酒席用不到这么多鸡呢,谁知道你竟是打着这个主意的。” 周立君突然想起来,“对了,六叔办酒席的鸡买了吗?” 周五郎就沉默了下来。 周立君见了便道:“完了,完了,明儿就是初七了,还来得及吗?” 周五郎想了想后道:“我们今天去今天回,明儿一早我出去找一找,家里来的客人应该不是很多,一桌两只鸡也就差不多了。” 周立君有不同的意见,“不会少吧,明儿下午小姑他们就休沐出宫了,他们朋友多,邀请的人肯定也多。” 不错,这会儿满宝正在崇文馆里请人呢,当然,她也不是谁都请的,就请一些她认为玩得比较好的,比如封宗平、易子阳,以及跟她脾气秉性还算对胃口的赵六郎。 赵六郎想着初八那天也没事做,而且周满现在住的那宅子曾经可是他们家的。 所以他点了点头,应下了。 赵六郎一应下,平时跟他玩得比较好的几个便扭头看向满宝,目光炯炯。 满宝对上他们的目光,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你们要来吗?” 几人就顺势应下了。 一旁正无聊翻着书的几个同窗听了,便抬起头看了满宝一眼后道:“好歹我们也同是崇文馆里的人,也有同事之宜,干脆我们全馆的人都一块儿去吧。” 满宝张大了嘴巴。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其他人就已经应下了。 人家要来喝喜酒,满宝总不能将人拒之门外不是?只能应下了。 等出了食堂,满宝才扭头看向白善,“他们这是在交好我?” 白善点头,“不管你承不承认,反正现在大家看你就是太子的心腹,崇文馆里除了我们这九个是认真读书的外,其余人也都是太子那一边的,你这个心腹家里有喜事要办,作为同盟他们当然也要去了。” 满宝便琢磨起来道:“这收礼的代价有点儿大呀。” 白善不以为意,“算了,你人现在东宫里呢,澄清也没用,陛下信你是他的臣子,而不是太子的心腹就可以了。” 满宝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决定临出宫前去看一看皇帝,给他送送礼,再顺道帮明达和长豫公主说两句话。 不错,她们三人预定初七那一天和皇帝皇后申请出宫。 满宝最后花了钱从太医院里买了一些药材,然后调配了两个香包给皇帝和皇后。 她给俩人闻那淡淡的香味儿,还给古忠闻了闻,然后道:“这是助眠的,我看陛下和娘娘近来有些疲惫,是不是夜里没睡好?” 皇帝连连点头,“正是,也不知是为什么,就算没什么心事也睡不着。” 年纪大了都这样。 满宝没将这句话说出口,而是道:“这药包可以放在枕头底下,也可以挂在帐子上,是助眠用的。” 满宝还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药方来交给古忠,笑道:“这是方子,陛下和娘娘要是用得好,再去太医院里配就行。” 古忠接过方子,便细细地问起来,“这药包要多久换一次?” “一旬再换就可以,不用太频繁。”满宝道:“都是很普通的药材,只是炮制的手法特殊些而已。” 这是莫老师找出来的小方子,和她分享时主要是告诉她药材的炮制方法不一样,起的药效也有很大的不同。 有些药材,甚至能直接拿来做香水,可在没有炮制彻底前,没人能闻到它身上浓烈的香味儿。 皇帝和皇后还是挺喜欢听周满说起这些医理的,因此气氛正好,皇帝还关心了一下太子妃的身体,得知太子妃和未来皇孙都很健康,他更满意了。 于是明达和长豫就趁着这功夫提出了想到宫外去玩一玩的事。 皇帝想也不想的道:“你们出宫去干什么?宫外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明达道:“父皇说谎,您就常和舅舅偷溜出宫去玩儿,要是不好玩儿,您怎么会出宫去。“ 皇帝就被口水给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1671章 送礼 长豫看向明达,明达就上前抱住皇帝的胳膊摇了摇,“父皇,你就让我们出宫去玩一天嘛,正巧明儿满宝的六哥成亲,我们想看看外头百姓成亲的样子。” 皇帝就和皇后笑道:“明达现在都想成亲的事儿了,是不是我们明达想招驸马了?” 显然想糊弄过去。 “父皇……”明达摇着皇帝的胳膊,不乐意他这么支开话题。 皇帝看着明达满脸的期盼,心下一软,有些不忍拒绝起来,说起来,这两年明达都没怎么出宫玩过呢,而早两年她身体不好,出宫的次数也不多。 皇帝迟疑起来,便偷偷的看向皇后。 明达见了便知道父皇心里已经应了,立即转头去求母后,“母后,您就让我们出宫去玩一玩嘛。” 长豫不太敢和父皇撒娇,却敢和皇后撒娇,因此也上前抱住皇后的一条胳膊跟着一起求。 皇后笑问,“你们先老实交代出宫干什么去。” 她笑道:“以前也没见着你们念叨出宫去玩儿,怎么近来这么想出宫?” 明达和长豫就偷眼看向满宝。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他们想去我家吃喜酒。” 皇后就问明达,“是这样吗?” 明达连连点头,道:“母后,我们也想去看一下民情。” 皇后看得出他们没说实话,思索片刻后道:“好吧,不过只能去一天,宫门落锁前必须回来,出宫后不许与百姓争利惹祸。” 俩人连连点头,恨不得把头都点掉。 皇后都答应了,皇帝更没有意见了,要不是他忙,他也想出宫去看一看的。 重阳节到了,今年京畿附近的百姓都不好过,朝廷决定今年将施恩长者的年龄放宽到五十岁,而年过七旬的还能进宫和皇帝吃顿饭,让皇帝安慰一下他们。 所以今年皇帝很忙。 明达和长豫低声欢呼起来,忍不住在帝后面前和满宝手拉着手离开。 皇帝看了以后便道:“明达和长豫少有同龄的朋友,既然这两年不打算给她们招驸马,不如再招几个女孩儿进宫来陪她们读书?” 皇后道:“现今她们每日也就读半日的书而已,外头和她们同龄的多半要说亲了,何必耽误了人家?” 皇帝却觉得这主意不错,“周满不是说,女子太早成亲有孕对子嗣寿命都不好吗?朕看世家权贵之女的确成亲过早了,既然宫里都推延几年说亲了,那外头自也可以推延几年。” 皇后就低声笑道:“你是怕她们太早说亲,而长豫她们太晚,把好女婿都抢走了吧?” 皇帝轻咳一声,不太自在的扭过头去,不过他的确是这个意思,总不能明达和长豫捡人家剩下的吧? 皇后自然也有些许私心的,也开始思考起这件事来。 明达和长豫已经拉着满宝跑远了,俩人和满宝商议起来,“明天我们在哪儿碰头?” 满宝道:“明天你们先自己去玩吧,我估摸得吃过了午食才能去找你们。” 长豫不解,“为什么?” “我得看着我六哥成亲呀,我六哥午时去迎新娘,等我六哥六嫂拜过天地,我还得和我娘去招待一下邱家的亲戚,等吃过饭,应该已经过了未时了,所以你们先玩着儿,不用等我。” 满宝想了想后道:“只一件,你们可别跟人吵架打架,不然闯了祸,我也得吃挂落的。” 长豫保证道:“这个你放心,我和明达脾气都好着呢,不会与人吵架打架的。” 明达则道:“我倒对你六哥娶亲很有兴趣,我能不能去你家吃喜酒?” 满宝既想让她们去,又不想让她们去,于是叹气道:“你们是我的朋友,要是能去自然是最好的了;可你们又是公主,你们凤驾过来,所有的宾客都要跪迎。” “什么凤驾不凤驾的?”明达道:“我们出宫是微服,又不是大张旗鼓的出去,不用特意迎接,你就和你家里人说我们是你的朋友就是。” 长豫是参加过世家贵女的婚礼的,但明达没有,她从小身体不好,一般除非帝后亲自带着,不然她是不能去人太多的地方的。 所以明达特别的感兴趣。 满宝想了想后道:“好吧,那你们明儿出宫先自己玩去,待午时再来我家,那会儿我六哥应该把新娘子迎回来了,你们正好凑热闹。” “不用我们一开始跟着吗?” 满宝摇头道:“算了,你们难得出宫一次,总不能就看一次婚礼吧?” 满宝想想都替她们心疼,她每次旬休出宫都觉得日子好短,有好多好玩的没去玩儿,好吃的没去吃呢。 比如玄都观,护国寺,哪怕已经去过好几次了,再去也依旧高兴得很,每次都能逛出不一样的趣味儿来。 明达和长豫也很珍惜这一次出宫的机会,因此狠狠的点头应下了,觉得满宝果然是她们的知心人,连这个都想到了。 于是俩人转身回去就想了想拿什么礼物去参加婚礼,明达道:“我有一把孔雀扇,是前两年南藩进贡后三哥送我的,我转送给她。” 长豫则道:“我记着我的库房里有一张蜀锦桌屏,绣的是蜀竹,寓意节节高升,我当时觉着我是一个公主,要这个并没有什么用,但那桌屏又的确好看,就一直收着了,这会儿觉得正合适她,我就送她吧。” 俩人身边的姑姑听她们讨论了半天,忍不住笑道:“公主,喝喜酒送礼金就好。” 明达就道:“礼金是礼金,这份礼却是单独送给满宝的。” 长豫也点头,和明达对视一眼后道:“这样下次才好再开口出宫的事儿呀。” 姑姑们立即不说话了,宫女们则去帮着将她们说的这两样东西找出来,然后找了盒子装上。 她们不仅自己送礼,还跑去找太子和太子妃,告诉他们她们明天要去周满家喝喜酒的事儿。 太子妃如今身子重,走路更艰难了,闻言扶着宫女的手笑道:“那你们替我们也给一份礼好了。” 太子是没有什么意见的,但俩人跑去找三皇子时,三皇子则假装没听懂。 他最近在演武场里和武师傅习武,这也就算了,还要骑马,每日在马上的时间不少于半个时辰。 他感觉又回到了学生时代,然后他好累,因为人胖,肉又嫩,大腿内侧被磨得好疼,他现在不想见周满,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她的事,连名字都不想听见。 明达和长豫见三哥没表示,离开后便偷偷议论,“三哥可真小气,好歹满宝也治好了他,现在还每日来宫里看他呢。” 第1672章 迎亲 一大早,满宝便从床上坐起来,她坐着换了换神,想到今天不仅她六哥要成亲,明达和长豫还要出来找她玩儿,立即便掀开被子下床。 她将昨晚上便找好的衣服拿出来穿上,便立即出门去打水洗漱。 而在她之前,她哥哥嫂子们早就醒来开始干活儿了。 府里其他的下人也是,有人送了食材来,他们得把食材送到厨房准备起来了。 而前院待客的地方也要开始摆上桌椅,放上果盘点心之类的。 在京城里办喜事,可比村里有讲究多了,就算老周头舍不得花钱,有钱氏盯着,哪怕是为了满宝这几个孩子的面子也得照着京城的规矩来。 不说刘老夫人和钱氏暗示过,就说已经有白老爷办过一次喜事的经验在,老周家也知道他们不能照着村里的那套来。 连老周头都一边心疼钱一边道:“请的客人不一样,人家送的礼也不一样,总不能让人吃村里的酒席吧?” 因此这一次,周五郎还和白老爷一样,从外面请了两个厨子来家里帮忙。 酒席上除了大菜外,一些点心也是不能少的,客人们坐着聊天时总不能什么都不吃吧? 大家都忙碌起来,满宝洗漱好以后就跑到西侧院去找周六郎,就见他已经穿好了喜服,正有些紧张的坐在屋里。 看到满宝,他立即招手,“满宝快来。” 满宝就跑上前去,仔细的看了看周六郎的脸后道:“六哥你今天真俊。” 周六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笑,然后小声和她道:“喜婆要往我脸上抹粉,我,我不太想涂那个,我觉着不自在。” 满宝仔细回忆了一下白大郎涂粉的样子,然后道:“我觉着挺好看的,很显白。” 周六郎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道:“我现在也不黑呀。” 也是,不知道是因为常在厨房里干活儿,还是因为满宝给的药膏的关系,周六郎现在要比几兄弟要白得多,看着比最好看的四哥也不差多少了。 毕竟四哥现在被晒得挺黑。 于是满宝道:“不涂就不涂吧,最主要的是自在,不过嘴唇可以上一些颜色,这样好看些。” 周六郎:…… 跑过来凑热闹的白善和白二郎等人深以为然,见他不想让喜婆动手,白善就撸了袖子亲自上,“来,我帮你上色。” 周六郎瞪圆了眼睛,“你怎么会这个?” 白善道:“我看我娘用过,还是我教的满宝呢。” 周六郎没料到他们两个都交流上这种东西了,半响说不出话来。 等把周六郎倒腾好,大家才想起来一件事儿,“哎呀,好像还没用早食呢。”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周六郎的嘴唇,半响说不出话来,白画了…… 一旁的喜婆看得直乐,她给过那么多对新人上妆,就只觉给他们家的人上妆最可乐了。 大家闹哄哄的用过早饭,然后就一起坐在院子里等吉时。 一群少年排排坐在院子里说话,身边是忙得飞起的大人们,他们一副完全游离在外的模样,周立学一边看着一边叹气,“我经过这么多叔叔成亲,就只六叔成亲的时候最轻松了。” 周六郎瞥了他一眼道:“说得好像前面你几个叔叔成亲时你做了什么大事儿一样儿。” “那可不,我做的可多了,”周立学道:“我得看着家里的糖饼点心,不能让人摸走太多,还要看着到家里来的孩子,不让他们乱钻,忙坏了。” 他看着走过来又走过去的下人们道:“这会儿倒好,什么都不用忙,就跟着凑热闹就行。” 连管账的周立君都不怎么忙,全被周大郎和两白家接手了,让他们惊奇的是,连白大郎都带着他媳妇成氏,可他们这些人反倒很清闲。 满宝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很自得其乐的坐着等的,奈何清闲的时光也只有那么点儿。 前面一声锣响,周四郎急匆匆的从前面进来道:“迎亲的轿子,车队都来了,六郎,赶紧出门去。” 于是众少年们欢呼一声,簇拥着周六郎就往外去。 老周家选了一匹温顺的高头大马,在它的胸前系了红布,然后扶着周六郎坐了上去。 满宝几个也穿着喜庆的新衣裳纷纷跳上马,呦喝道:“去迎新娘子喽——” 迎亲队一路敲敲打打的到外城去,才出宫在大街上逛得正兴起的明达和长豫听见锣鼓声,回头便看见了马上恣意飞扬的满宝。 俩人一愣,立即招手喊道:“满宝,满宝——” 满宝听见,对白善微微点头后就扯过马让到一旁,然后跑到明达他们身侧,直接骑在马上问,“你们出宫来了?” 明达很好奇的看着,“你们这是干什么去?” “迎亲。” 明达立即转身和侍卫们接过自己的马,大乐道:“我也要去。” 满宝便带着她们两个追上迎亲队,然后又插到了前面去。 公主的侍从们无奈的看着,只能分出两个人近前保护,剩下的则骑着马跟在了后头。 大家浩浩荡荡的往外城去,邱家的宅子在外城,只有一进,但院子不小,此时里面也坐满了邱家的亲朋好友,周六郎他们的迎亲队不小,一下就把巷子给堵满了。 他们并不能出什么题目为难周六郎,所以满宝他们就可劲儿的发红包,他们奸诈得很,见门里的人迟迟不开门,干脆就抓了一把红包从底下的门缝里塞进去,却只塞进去一点儿,更多的撒在了门外。 门里的人可以看得见,为了拿红包,就微微开了一条缝,这一条缝一打开,白善立即往里塞红包,里面的人立即伸手要拿,大家哄抢起来,满宝和白二郎就立即用力的推开门挤进去。 明达和长豫还是第一次干这样的事儿,甭管懂不懂,都兴奋的喔喔大叫,跟着一起推门…… 大家嘻嘻哈哈的冲进了门内,见大家都在撒红包开路,明达左右一顾,一高兴,便将身上的玉牌都取了下来要丢出去。 白二郎正巧被挤了过来,眼尖的看见一把抓住。 他看了眼手里的玉牌,颇为无语,伸手拉住明达公主道:“这东西不能乱丢,这红包里都只有一文两文钱,你这玉牌丢出去……” 白二郎找不到恰当的话形容,直接把玉牌塞她手里道:“反正不能乱丢。” 第1673章 出门 白二郎见她似乎很想扔点儿什么东西,便在自己两边袖子里扒拉了一下,摸出十几封红包就塞她手里,“诺,给你发。” 明达抱着红包惊讶得不行,问道:“你怎么带了这么多红包?” 白二郎就嘿嘿笑道:“我抓的,不带红包怎么好叫门呢?” 反正红包里的钱又不多,不是一文钱就是两文钱,一撒一大把,随便抢。 当然,白二郎是不太心疼这点儿钱的,但老周头心疼啊。 他们七里村可没有撒这么多红包的习俗,但入乡随俗,谁让老六是在京城成亲的呢? 明达抱了红包也就算是男方家的人了,白二郎带着她往前冲,一路上用红包开道,一直冲到了堂屋,见到了邱家夫妻。 周六郎被人簇拥着上前,因为激动心慌,他冲着夫妻俩连连拱手,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带着他来迎亲的周四郎和周五郎看见,总算有一种老六终于开窍的感觉,兄弟俩立即帮着他说话,一句一句的教他,“快叫岳父岳母。” 周六郎便一揖到底,叫道:“岳父,岳母……” 一旁的周五郎又道:“再喊一声爹和娘。” 周六郎又拜下去,“爹,娘——” 邱家夫妻也是第一次嫁女儿,同样激动得不行,连连点头应了一声好,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的亲友,道:“快去把大姐儿扶出来。” 邱培正在闺房里等着呢,这边一说话,她那边就听到了,请来的喜婆立即和她表姐一起扶着她出门。 她一进门,抬起头来就对上了周六郎的目光,看到今日的周六郎比往日更俊俏些,不由的便红了脸。 周六郎也红着脸看着邱培,半响转不过神来。 周五郎看了嘿嘿一笑,满意了,于是捅了捅他,示意他回神。 周六郎红着脸转回神,和邱培一起跪下给邱家夫妻行礼。 明达和长豫总算是把红包都撒完了,从外面挤进来看热闹,听邱母拉着邱培的手叮嘱了好些话,然后又和周六郎说了些以后多担待的话,这才接过他们奉上的茶喝了。 喝了茶,给了红包,周六郎这才起身扶起邱培一起转身。 邱培没有兄弟,本来应该是由她的表兄弟背出去的,但贾家的要求太多,邱老汉跟他们没谈拢。 之前老周头和钱氏去邱家谈起婚礼时,邱老汉很焦躁,便不由和俩人说了一下贾家的条件。 老周头一听说贾家狮子大开口,只是背那么一段路就要一两银子的红包,立即不答应了。 哪怕这钱是要未来的亲家出的,那也不行。 邱家只有一个女儿,将来这钱还不都是他孙子孙女们的? 所以他就给邱老汉出了个歪主意,“咱两家的情况本就不一样,您家这闺女算出嫁,却也不算出嫁,将来他们第二个孩子都要随邱家姓的,所以要我说啊,干脆就让她自己走出去,自己上花轿。” 邱老汉当时都张大了嘴巴,邱母还觉得这样不像话。 老周头却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这个主意好,还道:“难道老六上门,他出门的时候,我还得让他哥哥们把他背出门去吗?那肯定是不能够的,既然俩人嫁娶都特殊,那就没必要在这些循旧礼嘛。” 新娘子让家里的兄弟背出去,本来是寓意娘家有兄弟做靠山,那既然邱培没有,何必花钱去做这个假象呢? 邱老汉被说服了,于是咬了咬牙就这么定下了。 此时,邱培头上的盖头便被放了下来,然后被周六郎和喜婆牵引着往外走。 大家起哄起来,纷纷向两边让去,邱培随着人群退去踏出了堂屋的门槛,结果不知是谁在门外丢了一件破烂的衣裳,人群散去大家也不注意看,她一脚踩上去差点儿摔倒。 喜婆扶着她的一边胳膊,一脚踏出来看见的时候已经往边上踢了踢,但新娘子还是踩到了。 喜婆皱了皱眉,正想着是不是蹲下去将这件破衣裳从新娘子的脚底下扯出来扔出去时,一旁凑热闹的满宝已经“喔喔”的喊道:“六哥,把新娘子抱出去……” 白善也跟着起哄,“抱出去,抱出去,以后六哥就是六嫂的靠山了,快抱呀。” 白二郎和周立学几个立即跟着起哄,“快抱呀,快抱呀……” 明达和长豫等人还以为这是罗江县那边的习俗呢,觉着挺好玩的,于是也跟着起哄,“快抱呀,快抱呀。” 周六郎看了一眼他四哥和五哥,见他们不反对,便红着脸走到邱培面前一把将人抱了起来。 围观的众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跟打了鸡血一样的“喔喔”乱叫,反正跟着起哄就对了。 大家簇拥着一对新人穿过院子出大门去,嬉笑着看新郎官和新娘子抱上了花轿,于是大家好话都跟不要钱似的往外丢,“什么白头偕老,百年好合,早生贵子,恭喜发财……” 凡是能说的都说了。 邱家的亲朋点燃了鞭炮,将迎亲的队伍送走。 满宝等人在周六郎上马以后也跟着跳上了马,明达和长豫还是跟着满宝几个凑在了前面。 因为一边道路只容许双马并骑,满宝和白善走在了一起,明达便打马上前和白二郎并齐,扭头问他,“你们罗江县是新郎抱着新娘出门的?” 白二郎摇头,但见前后左右都有不少人,他又不想说出实情来让新娘子难堪,便含糊道:“这样也是可以的。” 明达便笑道:“真好玩儿。” 大家敲敲打打的回到了周宅,周家开了大门迎亲。 请的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赵六郎他们几个都来了,正好可以围观新郎新娘拜堂。 明达总算是看了一出完整的民间婚礼,要知道她姐姐没出嫁和哥哥们娶妻可是很繁琐的,礼仪特别多,她以前体弱,基本上跟不完全程。 她觉得民间的婚礼还是挺好玩儿的。 满宝领着一众关系好的小伙伴将新娘子送到了新房,还想趁机调戏一下六嫂呢,已经被守在这里的五嫂给赶了出去,“赶紧前头吃饭去,别在这儿打扰新娘子了。” 众人只能依依不舍的走了。 第1674章 师姐过来(给所有支持正版的书友们加更) 满宝和白善几人这才到前面去招呼他们请来的客人,当然是把明达和长豫给带上了。 老周家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两个小姑娘的身份呢,只觉得他们带来的随从可真多,而且气势也很不一般。 周大郎就找了满宝道:“你这两个朋友带来了好些人,安排在哪儿?” 满宝想了想道:“把他们安排在前院送饭吧,我带她们去后面园子的敞轩里用饭。” 能在敞轩里用饭的,都是满宝和白善几人在京城里很要紧的朋友,每个地方坐的客人都不一样,大家身份相当,地位也相当,这样才能玩得开,这也是周大郎两次办喜事才学到的。 京城的规矩忒多。 一点儿也不像他们七里村,只按照远近亲疏来安排就好,尊贵的,基本上凑不出来一桌。 敞轩里正坐着吹牛的几人看到满宝带着明达和长豫过来都愣了一下,赵六郎揉了揉眼睛,喃喃道:“我就说我刚才没看错吧,你们偏说我花眼了,我这是花眼了吗?” 封宗平等几个咽了咽口水,连忙起身要行礼。 明达挥手道:“大家不必多礼,我和姐姐今日是微服出来的。” 虽然这样说,大家还是拱手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在场的,大部分都见过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如果没见过,那多半是没跟着长辈们进宫参加过宴会。 因为赵六郎是她们表哥,所以便和他们坐了一桌,他很好奇的问明达,“陛下和娘娘怎么放你们出来了?” 白二郎正喝茶,闻言喷了一下,乐道:“你说这话好像她们是什么一样。” 众人不解,“是什么?” 明达和长豫也看了过去,白善和满宝在桌子底下一人给了他一脚,白二郎吃痛,这才反应过来,紧闭着嘴巴道:“没什么,我乱说的。” 明达和长豫又不傻,眯起眼睛来看着他。 白二郎却突然指着前面道:“看,杨学兄他们来了。” 明达和长豫立即扭头去看,就见杨和书和唐鹤相携走来,明达还罢,长豫是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捧着脸星星眼看着杨和书。 杨和书和唐鹤现在的身份也的确比他们高,于是大家又再次纷纷起身行礼。 俩人看到两位公主在此也有些惊讶,不过他们面色没多少改变,行过礼后便看向满宝:“我们到那边去做。” 长豫就拉扯满宝的衣裳。 满宝本来想留他们在这边坐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大家毕竟比较亲近嘛。 但一被长豫拉扯,满宝立即点头,还问杨和书,“学嫂怎么样了?孩子可健康吗?” 杨和书笑着答了几句,然后就和唐鹤换了地方,到了园子的另一处去,那边坐着刘太医几人。 等杨和书的背影消失不见了,长豫才收回目光叹息道:“你怎么不留他在此用饭呢?” 不等满宝回答,长豫又乐滋滋的道:“不过今日能近前看他也不错了,对了,杨夫人已经产子了?那孩子长得是像杨大人多些,还是像她多一些?” 她自言自语的道:“最好还是像杨大人多些,将来我嫁人生了女儿就让他们结亲家。” 满宝:…… “对了,我们快些吃饭吧,一会儿就去驿馆里看高丽来的美男子。” 满宝这会儿确定了,她就是喜欢看好看的人。 满宝一边夹了一个馒头,一边问道:“你如此看脸,以后怎么招驸马?” 长豫撇了撇嘴道:“招驸马又不一样了,我倒是想看脸,但父皇肯定要先看家世的,还有才华之类的,脸倒是最次的了,哎,可惜我生不逢时啊。” 她生得太晚了。 众人对这种言论早习惯了,尤其是京城里长大的男孩子们,不论是比杨和书年长的,同龄的,还是年幼的,都会受到一些影响。 但没办法,谁让他家世好,文采好也就算了,偏还长得这么好呢? 大家吃饱喝足,也懒得挪地方,这园子的景致也不错,干脆就坐在敞轩里喝茶吃点心赏景。 赵六郎只来过这宅子三四次,正背着手欣赏时突然看到远处围墙下似乎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不由指了地方问道:“那块地上种的什么?”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后道:“白菜。” 赵六郎傻眼:“菜?” 满宝点头,“是啊,怎么了?” 赵六郎摇手,坐在了栏杆上叹气,“太子表哥把这宅子送给你还真是暴殄天物了。” 一旁的白二郎这才想起,扭头和满宝道:“对啊,我差点儿忘了,这宅子以前是他们家的。” 此言一出,正从刘太医他们那里敬酒回来路过的老周头和白老爷一起抬头看过来。 赵六郎微微抬起了下巴。 满宝点头,和赵六郎道:“赵国公眼光挺好的,这宅子不仅位置好,地方大,房间多,空地也多,种什么都方便。” 赵六郎哼哼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现在内城各坊好的宅子可不多了,太子表哥手上也没几个宅子。” 明达看不过他的炫耀,扭头和满宝道:“这有什么,回头待我的公主府修建起来,我请你去玩儿。” 满宝就问,“你的公主府要修在什么地方?” “不在长乐坊,就在兴宁坊,左不过这几个地方,反正不会离得很远的。” 满宝便兴奋道:“长乐坊就很好呀,那里靠山近水,又在大明宫左近,就是离热闹的地方远了点儿,但山水都有了,多好呀。” 明达便想了想后道:“有道理,回头我就让父皇把我的公主府建在永乐坊里。” 赵六郎见俩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偏,便撇了撇嘴走到一边去不理他们了。 白善和白二郎却发现了一脸愣怔的老周头和白老爷,迎上去问,“周伯,堂伯(爹)你们怎么过来了?” 俩人木呆呆的目光移动了一下,定在了身前俩人身上,还是白老爷坚强些,他压低了声音问,“那,那两位是?” 白善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顿了顿后也压低了声音道:“是公主殿下。” 白老爷还算坚强,他好歹也是士人,也是世族不是?虽然很旁支很旁支了。 但老周头却是眼睛一翻就要倒下,被白善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尽量不让人看出来,见白二郎呆住,就忍不住踩了他一脚,白二郎回过神来,立即转身冲满宝叫道:“满……师姐,你过来说说话呢?” 第1675章 领出来 满宝好奇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除了挨打和有求于她的时候,白二郎从不叫她师姐。 满宝看了一眼侧对着她的老爹,见白善似乎扶着他,便扭头对明达几个点点头,然后转身便下去。 满宝近前一看就看出她爹的力气都在白善身上呢,立即上前扶住,白老爷也回过神来,伸手帮忙。 大家不动声色的把老周头扶到了正院里去休息。 满宝按着他的虎口揉起来,白善转身倒了一杯水给他喝了一口,老周头这才缓过劲儿来,“我,我怎么又头晕了?” 满宝纠结道:“您又中暑了?” 老周头就摸着自己的脑门道:“来了一趟京城,身子倒不如以前了。” 白老爷坐在了一旁,深以为然的点头。 老周头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什么人,这才拉着满宝的手道:“满宝啊,那两位小娘子是……” “是公主,”满宝不理解这有什么可激动的,道:“您不是早知道了吗,我在宫里当太医,连皇帝都见着了,白善还陪着太子读书呢,见着公主有什么可稀奇的?” 老周头道:“但我没见着面啊,我这竟见到了皇帝老爷的闺女了。” 白老爷也有些激动,激动到有些口干,见白二郎站在一旁傻乐,就指了指桌子看了他一眼。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去给他爹倒了一杯水。 白老爷喝了水,这才心满意足,和三人和蔼的道:“既然有贵客,那你们就快去招呼客人去吧,这前头有我们就行了。” 老周头也很快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对,对,你们招呼公主们去,这前头的事儿不用你们操心,对了,要不要再给你们上一桌席面?” 满宝:“爹,我们吃饱了的,现在就坐着说说话儿,一会儿还出门玩呢。” “去吧,去吧,要不要你四哥五哥给你们提东西啊?皇帝的闺女,总不能买了东西自己拿着吧?” 白善笑道:“周伯,公主们都带了侍从来的,您要不要先回屋休息一下?” 他看向满宝,其实想问的是要不要喝点儿药。 满宝却觉得不用,是药三分毒,总是吃药也不好。 于是她摸出针袋来对老周头笑道:“爹,我给你扎几针吧。” 老周头看到那长长的针,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别看他闺女是大夫,但他很少被扎的,哪怕已经有过经验,知道扎针不疼,但看到这长长的针,他还是忍不住紧绷起来,然后闭上眼睛。 满宝撸起他的袖子,按了按后给他扎针,和他说话让他放松,“爹,你刚去给谁敬酒了?” “杨县令呀,他以前可没少照顾我们七里村,还有唐县令,我都听说了,你们进京后多亏了他照顾,所以我和白老爷去给两位敬酒去了,上次他们来吃喜酒,家里人多,都没怎么顾得上他们。” 说着话的功夫,满宝扎好了针,老周头感觉精神好了一些,满宝这才收了针道:“爹,公主们都好着呢,你不用怕她们。” 老周头咽了咽口水的点头道:“我不怕。” 但他还是悄咪咪的去找了钱氏,然后小声道:“可不能让孩子们冲撞了贵人啊,你让立学几个没事别往园子里跑。” 钱氏应下了,她也觉得公主很贵重。 明达她们对此一无所知,还和大家一起逛了逛满宝家的园子,别说,到底是赵国公当年抢下来,又送给太子的宅子,园子的景致还是很不错的。 满宝他们住进来以后基本没怎么改变园子的景物,也就方氏几人选了两块靠墙边的地,将那些不是很好看和贵重的花草拔了种菜。 听说方氏最近还打算往湖里埋一些莲藕,这样明年说不定就有莲蓬吃了。 明达站在湖边看了看后笑道:“虽说这湖小了些,但景致也不错。” 满宝点头,“是不错,我还想着等有钱了,将湖水引出来,绕着每个院子都走一遍再回到湖里。” 她道:“你不知道,我爹娘住的那个院子里就有一条水流过,虽然很小,但夏日就是比别的院子要清凉些。” 明达扭头看了一下她家的院子,笑道:“这个工程可不小,只怕得大动。” 满宝点头,“我们还没找到好的法子,所以暂时没动。说不得以后我们认得厉害的大师,不用大动也可以将水引向每一个院子呢?” 几人说了一会儿话,长豫便跃跃欲试的道:“快走吧,我们去驿馆里看看高丽来的美男子。” 几人想了想,接下来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做了,便应下了。 朝廷专门招待外宾的驿馆在国子监的不远处,国子监上去一条街就是,那边可要比国子监热闹许多,很多茶馆酒楼店铺都设在那附近,可以让藩国的来使充分感受到他们大晋的繁华。 因为太阳大了,满宝他们就没骑马,而是坐着马车过来,明达和长豫俩人一人霸占了一边的车窗,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热闹的街市。 “原来驿馆在这边,这些外藩的使臣可真有福气。” 满宝也是这么认为的,给她们指了路边的店铺道:“那一家的羊汤不错,等再过一段时间天冷了可以来吃,那家的肉饼还行,不过他家最好吃的是馕,烤得脆脆的,可香了……” 又指了一家路边的摊位道:“他家的馄饨特别好,好几次丁大夫他们都拿了钱让药童跑到这儿来买一碗馄饨去吃……” 满宝如数家珍,明达和长豫的目光本来一直看着路边摆了各种小玩意的摊位的,她这么一说,俩人便也不由看起两边的饭馆来。 马车到了驿馆不远处停下,大吉问他们,“满小姐,你们是要直接进去吗?” 直接进去是不可能的,她们可没告诉父皇母后这次出来是看美男子的,于是俩人你推我一把,我撞你一下,然后齐齐看向满宝。 满宝往后一仰,戒备的看着她们,“你们想干嘛?” 明达就笑道:“我们的身份不好进去,你替我们进去看看好不好?” 满宝道:“我的眼睛也不能代替你们的眼睛呀。” “哎呀,你找到了人就把人领出来嘛,”长豫道:“就说你请他们吃茶,把人领出来让我们看一看。” 明达连连点头。 第1676章 好看的人 白善和白二郎已经跳下马了,见车上的三人迟迟不下来,忍不住上前敲了敲车门。 满宝唉声叹气的跳下车,抬头四处看了看,便指了驿馆斜对面的茶楼道:“你们上那儿等着我们吧。” 白善扭头看了一眼茶楼,问道:“你们上哪儿去?” 满宝看了他一眼,便伸手点着明达和长豫道:“她们才是你们,”又点了他和自己道:“这是我——们!” 白善笑出声来,改而问道:“我们上哪儿去?” 满宝叹息,指着前面十来步外的驿馆道:“我们去那儿。” 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了,问道:“那我呢?” 满宝觉着他们今日好歹是东,总不好让客人们自己玩儿,于是便和白二郎道:“你领着公主们去茶馆吧,给她们点些好吃的好喝的先坐着,我们一会儿就来。” 白二郎伸手,“钱。” 满宝伸手拍掉他的巴掌,“请客吃顿饭而已,你何时这么小气了?” “我前儿刚把要建庄子的钱给你,我现在身上没钱。” “请一顿茶水能要多少钱?” 白善已经从钱袋里拿了一串钱给他,和满宝道:“别问他要了,我今天看到刘焕又和他借钱了,明天是重阳,听说他要花钱给他祖父母送礼。” 白二郎接了钱便领着明达和长豫二人去了对面的茶馆。 满宝和白善也站在了驿馆前,一起抬头看了一眼驿馆,白善很好奇,“你们都见过杨学兄了,珠玉在前,再看别的美男子还有什么意思?” 满宝也不太能理解明达和长豫,在她看来,杨学兄已经长得足够好看了,而杨学兄之外,白善、殷或等人也都不丑,好看的人那么多,为何非得来看高丽美男子呢? 但到底是自己的好朋友,她觉得得给她们找补一些,于是想了想后道:“这就跟你们男子一样,便是看过了最漂亮的女子,也会认为天下的美人春花秋月各有所长,还是会忍不住再看其他美人。” 白善摇头,“我没有这样,样貌不过是皮囊而已。” 满宝道:“骗人,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男人不喜欢美人的?” 就好比这世上没有女人会不喜欢美男一样。 守在驿馆前的两个兵丁见俩人站在门前你来我往的说得热闹但就是不进门,忍不住了,直接上前一步大声吼道:“你,你们干什么的?” 要不是见他们衣着不俗,又是从马车上下来的,他们早把人赶走了。 满宝和白善这才回神,他们好似在大门前站的有点儿久了。 白善立即清了清嗓子,整理了一下衣裳后上前行礼道:“在下白善,乃——国子监的学生,听闻高丽的来使住在这儿,我等有些高丽方面的事想要请教来使,还请吏员代为通禀一声。” 崇文馆到底是太子门下,用这个名字不好,万一传出去有人给太子乱扣帽子,认为他结交藩国怎么办? 虽然高丽不似草原上的胡族需要戒备。 谁知道守门的兵丁只看了他们一眼便直接挥手道:“进去吧。” 俩人:……这么随便? 满宝都忍不住上前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不报名字也可以上前?” 兵丁稀奇道:“这有什么不可的?你们只要不在驿馆内打架斗殴就行。” 说完有些不放心,又加了一句,“还有,不要把人家身上的钱骗光了,闹出事来,不好看的也是你们。” 满宝和白善:……他们看着像是骗钱的吗? 不过俩人倒是顺利进去了。 这处驿馆是属于鸿胪寺众多宾馆中的一处,里面住着的主要是高丽、回纥、党项等部族来使,俩人还是第一次来,进了前面的楼子,有厅直通后面的天井。 到底是驿馆,院子没有修建得很大,天井四方,栽种了一些盆栽,然后就有廊通向各处,他们站在天井里往上看,这才留意到这一座驿馆一共有三层楼,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们还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去。 正迟疑,一个大胡子从楼上下来,白善立即上前行礼问路。 大胡子的国语很蹩脚,但白善放慢了速度他还是听懂了,听到他说是来找高丽的来使,他便有些迟疑,但看了俩人一眼,还是转身带他们上楼去了。 到了二楼,大胡子带他们转到一个房前,推开门,里面还挺宽敞,只有两个屏风隔着,却不是桌椅的摆设,而是坐席的样子,里面正坐了十来个人,似乎是在商量事情,听见推门声便一起扭过头来。 白善一看他们身上的衣物便猜出他们就是高丽人,满宝一眼扫过他们的脸,目光在几人脸上停了停,便知道那几人是明达和长豫想见的人。 她的目光在三人中来回看了看,最后便盯着其中一个人看,心中感叹,长得虽没有杨学兄俊俏,也没有杨学兄的冷峻,却肤如凝脂,还是挺好看的。 就在满宝思考的时候,白善已经笑着和里面的人互相介绍了。 本来屋里坐着的十几个人并没有很把白善放在心上,只是出于礼貌和对大国的敬畏笑着起身行李而已,待听到白善是国子监的学生,他们立即眼睛一亮,都兴奋起来。 白善见满宝还在发呆,便转身微微挡住众人的目光,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用目光暗示她,“周大人,你说是不是?” 满宝立即回神,根本没听到白善前面说的是什么,直接点头应道:“是啊,是啊。” 高丽的来使有些怀疑的看着满宝,问道:“这是编撰大人?” 白善笑着点头,“是,这是周大人。” 来使人对视一眼,有些迟疑,怎么竟是个女人? 女人也能当官? 白善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他快速的看了一眼室内后便问道:“大人们是在商量事情?我们来此是否打扰了?” 汉字在高丽是雅文,只有贵族才学得起的,而也只有贵族才能当官儿,所以来使们都会说汉语,哪怕发音上有些出入,但交流是没问题的。 各地百姓说的官话不都带些口音吗? 白善并不想留在驿馆中,他们人少,对面人多,聊天都不好聊,还是把长得最好看的那三人带出去一起玩儿吧。 第1677章 见面 他还以为还需要再寒暄一阵才能把人带出去,但听说周满是编撰,他又是国子监的学生后,他们竟然就答应了。 于是俩人把三人带出了驿馆,白善都忍不住问他们,“你们就不怕我们是骗子?” 三人中为首的高友行了一礼后谦逊的笑道:“公子衣饰华丽,高贵文雅,一看便是贵族,自是不会骗我们的。” 白善就低头看了一下身上的衣饰,因为今天是周六郎的好日子,所以他的确着意打扮了一下,但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普通的绸缎而已,算的不很华丽吧? 高友已经问到:“白公子想带我们去何处说话?” 白善就指了对面的茶楼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在上面,不然我们去茶楼里坐坐?” 三位美男子是松了一口气的,虽然看得出白善和周满年纪小,衣着和气质都不差,不像是坏人,但他们还是不想去太远的地方,能够在自己比较熟悉的地方自然是最好的。 于是三人欣然同意,跟着俩人去了对面的茶楼。 茶楼只有两层,此时明达和长豫就趴在二楼的窗口往下看,五人一走出来她们就认出来了。 俩人兴奋起来,然后来回对比了一下,半响后有些失望,“这样看着似乎也不是特别好看了,看上去和白善差不多嘛。” 明达道:“还没有满宝好看呢。” 一旁的白二郎忍不住道:“满宝是姑娘。” 明达和长豫一时没理他,指了走在侧边的那人道:“不过那个人好白。” 明达也点头,“他最好看,且看上去颇为温柔。” 白二郎也忍不住探头去看了一眼,因为位置小,他还把她们往那边挤了挤,明达也不介意,给他让了一点儿位置。 白二郎看过后点头,“是挺白的,但我觉得以前的杨学兄也有这么白。” 长豫连忙问:“什么时候?” “六年前,七年前?那会儿杨学兄刚到我们罗江县,我记得第一次见他时他就好白,我以前从没见过比他更白的人了。” 这会儿杨和书已经经历了官场和太阳的毒打,没有以前白了,但依旧俊得亮眼。 眼看着五人上楼来了,三人立即回桌子边上坐好,端庄无比,完全看不出刚才趴在窗户点评美人的模样。 满宝推开门来,明达和长豫抬起头来,矜持的对着三人微微颔首。 白善和他们介绍道:“这三位是我们的同窗,这是白诚,这是明小姐,这是豫小姐。” 白善又和明达三人介绍道:“这是高句丽来的高友使者,娄冕使者和星宣使者。” 白二郎拱手回礼,明达和长豫微微点头,并不行礼,目光扫过娄冕后便抬手道:“大家请坐吧。” 高友三人见了便心中有数了,这两位只怕是贵女,身份挺高。 八人坐下,当然不能干坐着,白善把人带出来就要负责带起话题,于是他伸手和店里的伙计拿了菜单牌子,问三人,“你们想吃些什么?” 高友三人有些拘束,白善见了就和伙计笑道:“那便来些你们店里的招牌点心吧,再上些茶水。” 伙计应下,又笑道:“客官,我们店里还有西域来的葡萄,贵客们要不要来一些?” 满宝立即问道:“有西域来的葡萄,那是不是也有京郊或雍州种的?” 伙计:“……有的。” 满宝便道:“那给我们来一份京郊种的,再来一份雍州产的。” 伙计:“……贵客,这两地产的葡萄价钱都一样的。” “我却想尝尝味儿是否一样,反正各来一份就是了。” 白善对伙计点了点头,“其他的果盘也来两份。” 然后将木牌都还给他,等他走了才扭头看向满宝,“你这是打算在庄子里种葡萄?” 满宝点头,“家里太远了,三哥他们种的葡萄我都吃不上,所以还是在这边种吧。” “但京郊和雍州也不差多少地儿,用得着分那么细致吗?” 满宝不在意的道:“谁知道呢,反正吃得下,尝一尝是否有区别嘛。” 俩人你来我往的斗了两句嘴,然后顺嘴就问高友:“你们国家种有葡萄吗?” 高友有些尴尬的道:“没有。” 满宝立即道:“但你们国家有高丽参,我久仰大名,不知道你们这次来可带有种子?” 高友更尴尬了,摇头道:“高丽参都是野生的,需要进入森林里寻找,并没有种子,不过这次来我们给陛下进献了高丽参。” 满宝惋惜道:“便是野生的也可以考虑收集一下种子的,我还是想看看能否人工种植得出来。” 最主要的是,种子总是活的,科科是可以收录的。 他们送来的高丽参,还有药铺里人参,那都是晾晒或炮制过了的,这就颇为惋惜了。 高友听了周满的话,忍不住心中冷笑,那是山神的馈赠,岂是凡人可以种植的? 大晋的人也真的是自大高傲了。 长豫见满宝说了半天没说到她们想要知道的问题上,忍不住开口问道:“本……我听说你们这次来是想入学国子监的?” 高友精神一振,立即目光炯炯的看着长豫道:“是,我们国主听闻新罗送了学子过来这边求学,也想我们在大晋习得真理回去教导万民,特派我们过来学习。” 长豫望着娄冕问,“你也是要进学的?” 高友忍不住扭头看向娄冕,看到他这个小白脸,忍不住神情一滞,娄冕有些紧张,但还算体面的微微弯腰应了一声“是”。 高友便笑着解释道:“豫小姐,娄冕是我的伴读。” 白善在一旁解释,“高友使者是高句丽的五王子。” 藩王的儿子而已,比藩王还要尊贵的明达和长豫都不是很看在眼里,明达看了一眼娄冕后道:“我记得新罗派来的学子已经学成贵国了,这两年都没有再派学子过来。” 高友便挑了挑嘴唇笑道:“或许是因为新罗王坐稳了王位,觉得来不来都无所谓了吧?” 满宝突然插了一句嘴,“听说新罗是女王,是吗?” 白二郎立即起了兴致,点头道:“就是的,我在太学里就听人说过了,听说是前一任新罗王没有儿子,所以把王位传给了他女儿,新罗女王还当得不错呢,听说很受爱戴。” 第1678章 不一样(给书友“安心黑芝麻糊”的打赏加更) 高友三人更安静了,因为……高句丽和新罗的关系,实在是不太好。 白二郎和满宝讨论得津津有味,显然不知道这些内幕,但白善知道啊。 他连忙打断俩人,再度将话题扯回来,“那你们定好了要去哪一个学院了吗?” 一般来说,藩国的学子多是去四门学和太学。 高友三人顿了顿后苦笑道:“鸿胪寺还未定好。”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听说白善是国子监的学生便很热情的原因之一,之前因为新罗,高句丽和天朝的关系也不太和睦,这次他们送贡品过来,鸿胪寺虽收下了,对他们的要求却没有第一时间应下。 他们可以感受得到,鸿胪寺不太想应承他们进入国子监,倒是对于他们带来的两个医生申请进入太医署的事儿没有做过多的阻止,似乎已经应下了。 但太医署里学的不过是工匠之学,而进入国子监要学的是治国之学,他们还是更想进国子监。 作为太医署重要人员之一的满宝:…… 虽然对方说得很隐晦,但她还是听出了他们对太医署的嫌弃。 满宝心中哼哼,觉得萧院正说得不错,这些人的汉语说得都不是很好,她现在听着都费劲儿,进了太医署还要重新学习语言和文字,也忒麻烦了,还是不招收的好。 高友三人对这些一无所知,他们讲述自己的苦恼,便是想让白善几人帮忙和鸿胪寺求一下情,尽早让他们进国子监才好。 白善看向明达和长豫,明达还罢,长豫却是有些心疼娄冕受委屈的,于是道:“我回头和梁少卿提一提。” 鸿胪寺少卿姓梁。 满宝便忍不住看看娄冕,又看看长豫,心中和科科感慨道:“果然美色误国呀。” 科科:…… 白二郎也如此想,他坐在满宝和白善的斜对面,忍不住冲俩人眨眨眼。 白善瞪了他一眼,让他老实些,一旁的高友已经惊喜起来,他不知道长豫的身份,但她能说出这句话来便表明她的身份不低,是可以说话的。 于是他连忙行礼道谢。 长豫却盯着娄冕看,娄冕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脸微红,被高友踢了一下后才跟着起身行礼道谢。 重新落座后,高友忍不住高兴起来,便和白善等人打听起国子监的事来。 这个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白善和白诚毕竟在里面上过学,还是挺熟悉的,他们和高友三人说国子监,高友三人则和周满说一下他们高句丽盛产的各种药材,明达和长豫则是好奇他们国家的人以及他们国家盛行的衣饰等…… 各得其所,自然相谈甚欢了。 八人下午哪儿也没去,就坐在包厢里喝茶聊天了,等到宫里的侍从忍不住提醒两位公主时间时,她们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来,“时辰不早,我们得回去了。” 满宝这才看向外面,发现天色还真不早了,便也起身道:“那我们要准备告辞了。” 长豫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一眼娄冕,下次再见还不知道要到何时呢,她叹了一口气,扭头和满宝道:“你下次可还要再来找我们玩儿呀。” 满宝:“……我大后天就去找你玩儿。” 长豫就嘟了嘟嘴道:“我不是说的那个。” 满宝就道:“细水才能长流,你别太过分了啊,坏了我在咳咳他们跟前的好印象,以后再带不出你们来了。” 明达连连点头,也劝姐姐,“姐姐,我们还是先回家吧,下次冬至是个大节日,或许冬至前我们可以出门来玩一玩。” 长豫觉得这个想法不错,这才看向娄冕三人,告辞离开。 娄冕暗暗松了一口气,和高友星宣一起将他们送到楼下去。 有侍从将他们的马牵上来,俩人上马,居高临下的和他们微微颔首,这便打马带着侍从们离开了。 高友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十多个随从,目光微闪,扭头看向白善几人,就见一旁停了马车和几匹马,几个护卫正垂首站在一旁。 高友立即笑问,“白公子,还不知你家在何处,下次好上门相约。” 白善转身从大吉手里接过一张门贴递给他,笑道:“我家在崇远坊里,高使者找周宅就是,我们都住那儿。” 高友知道,崇远坊那边住的都是贵人,对着三人越发恭敬了。 当然,高友也将他们的门帖给了他们一张,虽然他们不太用得上。 然后高友就目送三人上了马车离开,大吉给他们赶车,护卫们则骑一匹马,再带上白善和白诚的马一起回家去。 等马车走远了白善才将窗帘放下,和满宝道:“长豫公主如此喜爱美色,你还带她来看美人,万一出事怎么办?” “不会出事的,”满宝笃定道:“天下的美人何其多,长豫虽爱美,但她也是公主,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更何况,论美,娄冕还比不上杨学兄呢,连你和殷或都比不上,她不会做错事的。” 白二郎在一旁接口道:“还有我。” 满宝和白善一起扭头看他。 白二郎微微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经的道:“先生说过,美不仅在于相貌,更在于才华和品格,这品格时日尚短,我们且不论,就说这才华吧,娄冕三人还比不上我呢,而且我长得也不差吧?” 说罢还将捋了一缕头发偏头看向白善和满宝。 满宝做了一个呕吐的动作,白善直接挥着拳头将人按下去揍了好几下,嚷道:“再做这种动作,下次送你去和马福明做伴儿。” 白二郎叫道:“这是娇弱动不动,娄冕不就是这样的吗?” “才不是呢,”满宝道:“你这叫做作,他那叫温柔。” 此时,正骑马回宫的长豫也在和明达说娄冕,“他长得可真白,比我们女孩子还要白。” 明达点头,“我看着他身体似乎也不是太好,却能比我们还白,不过我看着,似乎没有殷或白。” 长豫就叹息,“不仅没有殷或白,才情上也差了一些。我以前不喜欢殷或,觉得他一个男人比我们女子还娇弱,又爱哭。” “我记着几年前我去大姐姐家里吃喜酒,就在后院见过他,不过是大姐夫家的两个堂弟说了几句讥讽的话,他当场就哭了。”长豫哼道:“他要是当场骂回去或是打回去,我敬他是一条好汉,结果却眼眶通红的哭了,我就觉着不好,当时父皇还说,要不是他身体不好,还想和殷家做亲呢。我才不要嫁给这么一个文弱的人。” “但今儿在满宝家里看见的殷或,似乎和以前见过的有些不太一样了,”长豫道:“不过,娄冕是真温柔,殷或嘛,只怕是面团里捏着月季枝条,扎手得很呐。” 明达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问道:“姐姐这是在选美还是在选驸马?“ “当然是在选美了,驸马,唉,那得父皇做主了,”长豫叹气,“父皇就想把我嫁给他那些好功臣家的子弟。” 看得出她不太高兴,明达就问,“姐姐不喜欢他们?” “大家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各人什么样谁不知道?我不喜欢,一点儿也不喜欢。” 明达就好奇,“那姐姐喜欢什么样的?” “我喜欢威猛雄壮有阳刚气概的,可你看父皇提的那些人,有哪一个是那样的?” 明达被惊得不轻,忍不住问道:“姐姐喜欢那样的?可是,可是……” 可是杨和书和娄冕都不是那样的呀…… 明达不解,一双眼睛里尽是迷茫。 长豫四十五度的仰望前面的天空,叹息道:“这也只是奢念而已,能晚两年说亲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第1679章 气性不大 两位公主回到宫中,老老实实的去给帝后请安,表示她们很乖巧的按时回来了。 皇帝还不知道她们跑去看美人儿了,所以对此很满意,挥手道:“快回去休息吧,明儿是重阳,得去陪你们皇祖母用饭。” 俩人乖巧的应下,长豫在退下去前还好奇的问了一句,“父皇,各藩国不是送来了学子想入国子监吗,您怎么没答应他们进去读书?” 皇帝看了她一眼后笑问,“长豫今日怎么对国事好奇起来了?” 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句道:“各藩国情况不一样,自然要区别对待,像回纥和党项,送来了就送来了,吐蕃那边却难办得很,哼,说是臣服于朕,却有两年没有朝贡了,边关还时有摩擦,所以就算收入他们的学子,也不能如此轻易的收入。” 回头还得和国子监的博士们提一提,要对吐蕃那边的学子多关注些,最好悉心的教导,务必要他们学得儒道的礼仪,回去以后好知道尊重上国,推崇他们大晋的治国之策才好。 长豫等了一下,发现她爹没提起高句丽,就忍不住问:“那高句丽呢?” “高句丽啊,”皇帝笑道:“鸿胪寺那边打算将人遣返,给些回礼就行了。” 明达都忍不住好奇的问,“为什么?” 皇帝道:“高丽王久不来朝贡,前朝时甚至派兵攻打辽东郡,朕很不喜,所以没打算让他们入学。” 虽然前朝不是本朝,甚至是皇帝跟着他爹带领了一众兄弟灭了前朝,但这也是他们内里的事儿,不可否认,前朝生灵涂炭,末帝的责任最大,但高句丽也算个引子,要不是它当年攻击辽东郡,前朝末帝也不会穷兵黩武,让百姓宁愿自断手足也不去参军。 而且自他登基以来,高句丽除了最初两年表示臣服外,后面该有的朝贡都是给一年少两年,有时候穷都不哭,直接与他们断绝来往。 要不是他登基以后各种事情不断,他也想发兵去打高句丽,所以这次他不问罪高句丽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怎会还把人收到国子监里? 他们又不是吐蕃,占据要地,兵强马壮,可随时攻入大晋,所以得打一棒再给个甜枣,对那边,完全可以给棒子多一点儿,至于甜枣,看心情吧。 长豫张了张嘴巴,最后看了看明达,只能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出了宫殿长豫就叹起气来,“这可怎么办呢,父皇似乎不愿意给高句丽此恩惠,早知道先前就不说大话了。” 明达也是个好孩子,闻言跟着忧愁起来,“是啊,应承的话已经说出去,总不好言而无信。” 姐妹两个忧愁起来,长豫便道:“满宝素来有急智,不然等她进宫后问一问?” 明达想了想后道:“你别想了,满宝巴不得他们倒霉呢。” 长豫惊讶,“为什么?” “刚才在茶馆时高友得罪了满宝你不知吗?” 只顾着欣赏美人的长豫一点儿也没留意,她摇头问,“高友怎么得罪她了?” 明达道:“高友言谈间看不起太医署,我看当时满宝便有些不高兴,她可不是能受气的人,三哥得罪了她,她都要当场报仇回去,更别说小小的高丽使者了,你还是别问了。” 问了,出的也是馊主意。 长豫也想到了,然后对高友也有意见了,“明知满宝是太医,太医署还是满宝的折子,他竟然都得罪人,难怪父皇看不上他,只是可惜了娄冕,跟着受委屈了。” 明达:……中午在茶楼窗口那里看人的时候,是谁夸对方面如朗月的? 但重阳日到了,这是一个重大的节日,她们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来考虑这件事。 第二日,她们不仅要陪太后吃饭,还要跟着皇后去慰问宗室的老人,以及各家宗妇。 虽然帝后打算让长豫晚两年才出嫁,明达也不急着说亲,但该见的人还是要见的。 总要先把名气打起来,让各家知道,皇帝还有两个宝贝女儿没选驸马呢。 有意的,就把家里适龄的孩子留一留,到时候大家再说亲呀。 皇帝的女儿有时候也是愁嫁的。 姐妹两一忙起来就把昨天的事儿给忘了,但皇帝没忘,所以他在去陪老人们和大臣们吃饭时脸上虽然笑嘻嘻的,但心里却不怎么高兴。 尤其是看到远处的各国使臣时,更不高兴了。 为了表达一下大晋的胸襟和气度,这一次重阳赐宴,来朝的各国使臣也得了出席的名额。 皇帝冷漠的瞥了一眼高丽使团所在的方向。 昨天两个女儿一走,皇帝就从随侍出宫的侍卫们那里知道了她们干的事儿。 去周满家参加婚宴,还跟着凑热闹洒了一把红包什么的他是一点儿也不介意的,但他介意的是周满竟然领着她们去看男人! 几个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为此,皇帝很生气的对古忠道:“朕记得今年重阳,京官六品以上,家中有老人的都有赏赐?” 古忠想了想后躬身道:“是,都是些平常之物,比如香囊,团扇和酒水之类的。” 皇帝就道:“将周满的那份去了,”想到周金夫妇算义士,去掉赏赐的动静还是太大,万一叫魏知知道了,恐怕不止得弹劾他,也会弹劾他两个宝贝女儿,于是皇帝沉默了一下又改了主意,“算了,你叫人送去的时候让她给上个罪己书,让她悄悄的递上来,不许走御史台。” 古忠:……送礼不归他们这些内侍管呀,那是户部的事儿,而且是官员自己去户部领的,他这…… 古忠心中无奈,脸上却笑眯眯的应下了,转身就让徒弟第二天去皇城里候着,“明儿见到周小大人,将这话给她说透了,免得她不知道错哪儿了。” 于是第二天,打扮一新的老周头在喝过新媳妇的茶后高高兴兴的和满宝到户部里领过节的赏赐时,就再一次见到了宫里的公公。 对方拉着满宝避到一旁,小声的将昨晚上皇帝生气的事儿说了,“周小大人,我师父让您写罪己书时诚恳些,陛下气性不大,看您写得好,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满宝心中和科科吐槽,“就这还气性不大呀,看美男明明是长豫和明达的主意,他却来生我的气。” 第1680章 何以解忧 虽然心里很不服气,但满宝毕竟拿了人家的俸禄,也的确是她领着明达和长豫去看的美男子,所以她还是叹息着应了下来,表示会写折子请罪的。 反正折子又不过御史台,那就不会被扣俸禄,写就写吧,就当是哄皇帝开心了。 满宝打发走了古忠的徒弟,转身就去找她爹。 老周头正在排队领东西,见她说完了悄悄话,小小的人儿有些垂头丧气,就不由关心的问道:“那位公公说什么了?” 满宝耷拉着脑袋摇了摇道:“没事,就是回去得写个折子。” 老周头立即道:“陛下这是看重你才让你干活儿呢,满宝呀,你也长大了,不能整天只想着玩儿,你看皇帝给了你这么多俸禄,还有那么多职田,你可得好好的给人家干活儿。” 排在老周头前面的大人忍不住回过头来看他们父女,就见周满一脸憋闷的点头,应道:“爹你放心吧,我回去就先写折子,写完了才出去玩儿。” 老周头满意了,还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乖啊~” 回头对上一人的目光,老周头看到他身上穿的官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那位大人脸上露出笑容,和蔼的和老周头点了点头,然后才回过头去排好队。 周满也看了对方一眼,发现不认识,便默默的站在她爹身边,一边想着这请罪的折子要怎么写。 今天会亲自来皇城领重阳节礼的官员不多,三品以上的此时都在宫里等着和皇帝吃饭呢,因此多半是家人或下人来领的。 六品以下没资格,所以只有六品以上四品以下的官员才会来领,也是凑个热闹,今儿是重阳,秋高气爽,出来走一走也是不错的。 所以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轮到了老周头和满宝,满宝拿着自己的印章上前领赏。 今年皇帝不是很大方,因为胜州和京畿附近遭灾,国库有点儿瘦,所以比往年少了一点东西。 但再少,在老周头看来也是白得的东西,而且他并不觉得少。 有一小袋福米和福面,一坛酒,两对团扇,九个香囊等小东西。 满宝和老周头领了以后就抱了转身往外走,老周头一手拎着两小袋福米和福面,一手则抱着酒,小声和满宝道:“皇帝老爷子还送酒呢,真好。这皇宫里的酒是不是跟外头的不一样?” 满宝道:“一样的,都很苦。” 老周头就笑道:“那是你还不知道喝酒的乐趣呢。” 走了一段,周四郎赶着车在前面等着,看到他们抱了东西过来,立即跑过去接住,“都送了什么东西?” 满宝就在她抱着的一堆东西里找了找,找出一个香囊塞给周四郎道:“诺,驱虫防蚊的,送你了。” 周四郎:“这东西你不就会做吗?” “我会配药材。” 她用的香囊、荷包、钱袋这些东西却一直是郑姨带着丫头们做的,她可不会做那个。 不过宫里出品的香囊还是挺精美的,周四郎看了看,觉着挺好的,于是塞怀里去了。 打算拿回去送他媳妇。 父女俩上车回家,这些东西自然交给老周头去分配了,她只拿了一把团扇和一个香囊就完事儿了。 庄先生正带着几个弟子等她回来呢,她一回来便道:“走吧,我们爬山去。” 满宝:……忘了这个重阳节必备的节目了,想到她答应她爹的话,她立即转身跑去找她爹,“爹,等我爬山回来再写折子啊。” 老周头知道他们每一年重阳都要跟着庄先生去爬山,以前在村子里也是这样,年年去大梨村爬道观的那座山,就没有哪一年歇过。 他是不知道爬山有什么好玩儿的,不过还是挥了挥手让她去了,只是叮嘱道:“晚上早点回来干活儿,可别把皇帝交代你的事儿忘了。” 满宝应了一声,转身跑去找先生他们。 庄先生他们跟在后面出来,闻言很好奇,“陛下让你写什么折子?” 反正这事也瞒不住,满宝左右看了看,见她爹不在了,便小声道:“陛下让我上书请罪,我把明达和长豫带去驿馆的事儿让陛下知道了。” 庄先生便笑着摇了摇头,点着她的额头道:“调皮。” 不过却没骂他们,孩子嘛,调皮才是正常的,而且看美人而已,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有什么可怪罪的? 师徒四个照例爬山去了,其他人也各自有他们的活动,满宝从白善手里接过一个背篓一起出门去,将背篓放到马车上,服侍了庄先生坐上马车,他们三个就骑上马,哒哒哒的跟在马车边上往城外去。 他们这次不爬玄都观了,去爬城外的山。 庄先生和姜先生几个也都约好了,和去年一样,随性得不得了,到了山脚下,简单的看了一圈,没看见他们就背着手先爬上山去了。 满宝三个和大吉一起将背篓拿下背在背上,跟着庄先生往山上爬。 今日来登高的人不少,比去年还要多,满宝看见热闹就想凑,这也看看那也看看,所以庄先生爬得虽慢,但竟然一直走在他们的前面。 爬了半响,才到半山腰上,满宝就被一声巨吼吓了一跳,她抬头看去,就见一个中年文士站在一块靠边的大石头上冲着山下一边唱歌一边哭…… 满宝吓得小心肝乱颤,却又莫名的想乐,可不一会儿她又感受到了他歌声里的悲呛,最后才凝神去听他唱的词。 满宝怔在当场,愣愣的听着,不太确定的扭头问白善,“他这是说他的心上人离开他了?” 白善伸手摸了摸她的脑门,“你傻了吗,他在说他科举没中,打算放弃远志回乡去以后都不再考了,只是将抱负比作心上人而已。” 一旁的白二郎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险他刚才没有开口。 在他们前面站住的庄先生半响后叹息一声道:“走吧,往上去一些,我们不是带来了两壶杜康吗?给他一壶。” 那酒是给姜先生他们带的,不过满宝他们又不喝,送谁都可以。 第1681章 不止杜康 师徒四个继续往上,走到了那中年文士的身边,山道上被中年文士惊了一下的人也不少。 然后不少人都跟着哭了。 有的年纪比那中年文士还要大,直接一屁股坐在山道上就哭,大声喊道:“苦矣~苦矣——” 正垫着脚尖在白善的背篓里翻找着酒的满宝一愣,扭头去看山道上不少跟着哭和跟着叹息的文人,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善和白二郎都不知道。 庄先生道:“今年的大考结束了,今年年成不好,明年朝廷未必还开科举,他们在伤心呢。” 和白善白二郎不同,他们两个上过国子监,现在又是崇文馆的学子,将来出仕,就算不考科举也可以,直接去吏部应考也能出仕。 但其他非国子监的学生,甚至是非官学的书生,他们想要入仕就只能先通过科举,然后再通过吏部的考试,最后才排队选官。 科举也只是前朝才正式起来的,但选官主要还是定品,到了本朝科举的次数才多了,但也总会因为各种原因停考。 今年开了恩科,秋季又考了一次,选的官不少,基本上把缺都补上了,今年年景又不好,所以很大概率明年是不考的。 在上个月放榜后,国子监已经放出了这种风声,本想留在京城留待明年继续的书生们都很失望,不少人已经准备离京回家去了。 庄先生将这些内情告诉三个弟子,然后微微摇头道:“本想重阳登高望远的,却没想到遇上了这些事,算了,给了酒我们就上山去吧。” 满宝却住了手,看向不远处正坐在石头上默默流泪的中年文士,“先生,他这么伤心,万一喝醉了酒掉下山去怎么办?” 白善也道:“山路崎岖,他要是不小心摔了或掉下去,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庄先生:“……杜康酒能喝醉人了?” 不胜酒力的三人一起点头,“能的。” 师徒四个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人数过少的庄先生败下阵来,他只能叹息,“那我陪他喝一杯?” 反正他不高兴的时候挺喜欢喝酒的。 满宝却在自己腰上的包里翻出针袋,“要不我给他扎几针吧。” 满宝道:“他现在太过伤心,容易伤志,扎两针就精神了。” 庄先生很好奇,“不是说心病难医吗?你这扎针还能治失意?” 失意当然是不可能治疗的,但让他一时忘记心里的伤痛还是可以的。满宝拿了针袋上前,先冲着正哭得伤心的中年文士行了一礼,然后便道:“这位先生,我家先生忧心你,呃,嗯,你也别太伤心,我看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庄先生师徒三个:…… 围观的众人:…… 满宝继续蹩脚的安慰对方,“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想想家人,这山路崎岖,您这么伤心,万一出了意外怎么办?” 她总算是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道:“这样吧,我给您扎两针,让您振作起来,您下山去吃一顿好的,再睡一觉,明天就会感觉好多了的。” 中年文士看着年纪那么小的满宝说他还年轻的话,只觉得更伤心了。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表露自己的伤心,见他没有出言反对的满宝便伸手拿起他的手来,直接一撸袖子,露出他的一条手臂,然后从针袋里抽出一枚针来就扎了进去…… 中年文士始料未及,瞬间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满宝又拿出一根针扎了他另一处,他立即“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声音之痛苦吓了所有围观的和不围观的人一跳。 满宝轻轻的扶着他的手臂,想要将手抽回来的中年文士发现他这条胳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但是——好痛啊! 满宝见他叫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才将针取了,她针才扒了,他的手臂就慢慢恢复了知觉。 他指着满宝“你你你……”的说不出话来。 满宝就安抚他道:“怎么样,心里好受点儿了吗?” 叫了好一会儿的中年文士发现他竟然不哭了,而且心里似乎也没那么憋闷了。 他忍不住一静。 围观的人也发现了这一点儿,齐齐松了一口气,听着还挺可怕的,不是害命就好。 满宝见他好了就把针袋收了起来,然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先生保重,我看你年纪也不是很大,只要活得够久,总会有机会的,科举这种事,到日子了来考一考就可以,平日还是可以多做一些别的事的嘛。” 反正科举又不限制年纪,想考到什么时候就考到什么时候。 中年文士:…… 他没有感受到安慰。 庄先生总算是上前了,他让满宝到一边去,然后笑着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绵州庄洵,今日是来重阳登高,相逢即是有缘,兄台不如与我同登山顶?” 他又指了他三个弟子笑道:“我让我这三个弟子带来了两壶酒,正好与兄台共饮。” 对方一听,沉默了一下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回礼:“在下沧州张琛,先生多礼了。” 不过却没谢绝他的邀请,他也看得出来他们是怕他在山上出事,虽然刚才失意起来有些想破罐破摔,可他也没想过要做轻生的事儿。 那可是造孽,他可做不来。 但庄先生的好意他还是领受了,干脆就一撩袍子和他们上山去。 他身体不错,又比庄先生年轻许多,虽然很失落,但依旧走得很稳,庄先生到了后半程却是要靠白善和白二郎扶一下的。 张琛回头看他们师徒几个,忍不住问:“庄先生也是来京赶考的?” 庄先生就笑道:“不是,来陪几个弟子读书的。” 张琛的目光就落在白善和白诚身上,夸赞道:“先生这两位弟子风清云朗,看着就是好儿郎,他们在哪个书院读书?”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在崇文馆里读书。” 张琛微愣,然后就少了两分热情,笑了笑后问道:“原来如此,不知两位公子是谁家的弟子?” 第1682章 醉翁之意(一月月票加更7) 白善代为回答,“我们二人出自陇州白氏。” 庄先生还微微侧身介绍了一下跟在后面的满宝,笑道:“这是我的大弟子周满。” 中年文士一愣。 他没认出庄先生,但他听说过周满呀。 而周满有一个先生,两个师弟的事儿在京城也是广为流传的。 张琛只觉得手臂再度很疼,忍不住越过他们看向站在后面的周满。 满宝莫名其妙的抬头对上他的目光,一脸的不解,怎么走着走着又不走了? 周满在京城还是很有名的,其实白善也有名,尤其是在文人之中,他们二人可是占着忠义仁孝,他没想到会遇到他们。 张琛重新与他们行礼见过,等到了山顶找了位置坐下,摆下酒水点心来,他这才和几人叹气道:“在下恩考的时候就参加了,当时落榜,还以为秋榜能有机会,谁知道还是不行,唉……” 庄先生安慰他道:“今年虽连开两科,但应考的人也多,张兄弟不必过于灰心。” 这样的安慰张琛听多了,摇了摇头道:“今年不中,明年未必还会再开考,再等上两年,我年纪更大了。” 庄先生就笑,“你年纪再大,还能有我大吗?” 张琛看着精神奕奕的庄先生,再看一眼坐在席子的另一边服侍的三少年,更叹气了,“在下如何能与先生比,先生有此高徒,便是一生不出仕也值了。” 庄先生虽然觉着他这话说得对,却也听出了一股颓丧之气,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再劝。 交浅不好言深,他抬了抬手,敬了他一杯酒。 他们坐了半响,姜先生等人总算是上山来了,一看到庄先生师徒四个便笑道:“我就猜你们上山了,果然不假。” 对于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张琛他们也没放在心里,反正重阳登高就是爬爬山,看看景儿,喝喝酒,心底高兴就行了。 三个年纪大的洒脱不已,三个年纪小的则是无忧无虑,只有张琛一人心中苦闷不得志,愣愣的坐在一旁。 姜先生等人也带了酒上来,看出他似乎心情不好,便干脆抬手灌他喝酒。 大家在山上待到傍晚,张琛直接喝醉了,最后是由大吉和姜先生的随从一起背下去的。 马车晃晃悠悠的回京,满宝三人骑在马上你追我赶的往京城跑,抛开马车很远一段距离后又调转马头跑回来,如此往复乐此不彼。 他们年纪还太小了,并不能理解张琛的失意。 何况,不论是满宝,白善还是白二郎,都不觉得这世上当官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人在这个世界上能做的事情太多了,出仕不过是一种选择而已。 在这一点儿上,他们甚至看得比庄先生这个历经风雨的人还要开。 姜先生放下帘子,从窗外收回目光,和庄先生笑道:“你这三个弟子看着比往昔又更长进了。” 庄先生笑了笑道:“他们也长大了。” 姜先生就忧愁的叹息,“你可以看见他们长大了,我这边却是徒长岁数,看着我是一日比一日老,家中的子弟却是一点儿长进也没有啊。” 陈先生笑道:“每次一见都要听你羡慕一次,耳朵都要起茧了。” “你不羡慕?你不羡慕你私底下也少说两句呀。“ 庄先生哈哈大笑起来,不在意的摆手道:“说就说吧,我是不在意的。” “羡慕你的话,你自然是不在意的。”姜先生想到了什么,转身在他的行李里找了找,找出一卷捆好的文稿给他,“这是我近来练的字,我看白善的字很好,看他是否想临摹吧。” 姜先生的字可是很有名的,听说连皇帝都有收藏的,庄先生立即接过,替白善谢他。 姜先生摇了摇头道:“我这辈子是收不到这么好的弟子了,也就只能看着羡慕羡慕,能从旁指点一下也心满意足啊。” 等回到城里,庄先生便让人将躺在他家马车里的张琛送到客栈里去。 姜先生听了挑眉,笑问,“怎么不带回家去?毕竟是能够参加科举的书生,身上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说不定能收为幕僚。” 庄先生便摇头笑道:“我一个九品小官,要什么幕僚?不过是在崇文馆里看看书,给太子讲些经义罢了。” 他道:“满宝更不需要了,她是太医,只管治病救人,修撰医书,并不需要出谋划策的幕僚,至于白善和白诚,他们还太小,出仕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呢。” 陈先生耿直,“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看不上他。” 他笑道:“我看他言语中有投奔之意,所以才灌他酒,想着你顺水推舟把人带回去,这幕僚就算稳了,谁知你并无此意。” 庄先生摇了摇头,笑着偏头看向窗外,他那三个调皮的弟子又从远处骑马跑回来了,正嘻嘻哈哈的笑着呢。 他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何况人家意也不在我们师徒身上。” 而怕是在于他们身后关联的太子身上。 姜先生自然也想到了,毕竟是好友,忍不住就关心了一句,“你们在东宫里还好吧?” 庄先生笑着点头,“太子殿下日益谦逊,所以我们都过得不错。” 太子性格的改正和好转,可以说整个朝堂都看在眼里,这一次皇帝请老人和大臣们吃饭,太子便是执壶倒酒之人。 没了往年的暴躁,加上前面他几件差事办得还可以,虽然隔三差五的也有御史上书弹劾他,但都不是什么大事,他也很少在朝堂上跟大臣们对骂了。 所以以魏知为首的大臣们今天看太子也挺顺眼,大家和和美美的吃了一顿宫宴,然后就有人提起恭王回洛州的事。 恭王留京的时间太长了,也该回洛州了,总不能一直将人软禁在宫中吧? 皇帝沉吟起来,想起皇后的意见,他便推脱了一下此事,表示今天是重阳,大家只敬老人,不谈国事。 反对恭王回洛州的魏知稍稍松了一口气。 恭王在京城,他要是一直被关在宫中,那自然是留京好;等哪天皇帝想放他出来了,再提回洛州的事儿吧。 他只要是被软禁在宫中,那能做的事儿就不多。 第1683章 日程 庄先生让人送张琛去客栈,然后坐着姜先生的马车先回了自家,和三个徒弟站在门前挥手和他们作别后才转身进屋。 爬了一天的山,高兴是真高兴,但也是真累。 其他人累了可以洗洗吃了饭就睡觉了,满宝却只能洗洗吃了饭后默默的摸出折子来写。 写文章嘛,还是不难的,不就是请罪折子吗? 也没少给先生写认错书的满宝写得还是挺快的,打了个草稿,检查了一下没有错别字,再修改了几个句式,她就将文章抄到折子上。 因为夜太深了,往窗外一看,所有人屋里的灯都熄灭了,满宝便也不收拾,放下笔就打了哈欠转身去睡觉。 第二天,她睡到日上三竿,周立君看不过眼,敲门进来,看到她案头上笔也没洗,砚台也没清理,就一边收拾一边念叨:“小姑,六婶还一直等着见你呢,你怎么还不起床?” 满宝迷迷糊糊的道:“见我干什么,昨天不是认过亲了吗?” “爷爷说要带家里人去庄子里看一眼,好认地方,以后京城这边没什么事儿了就去庄子里干活儿。” 满宝就翻了一个身道:“我不要去,明儿一早我还要进宫办差呢,再不能睡懒觉了,今儿再跑来跑去,我要累瘫了。” 周立君道:“不指望你了,爷爷和奶奶他们已经走了,今儿一早爷爷都往这边跑三趟了,你总也不起床。” 她忍不住念叨:“都是爬山闹的,爬山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你们年年去爬。” “好玩着呢,”满宝还觉得奇怪呢,“你们竟然会不喜欢爬山,登高望远多开心,多舒服呀。” 周立君把东西收拾好了,转身拿了一个木盆出门,“我给你打水去,小姑你快起来吧,不然一会儿小姑父他们要过来了。” 满宝只能艰难的爬起来。 老周家人只剩下几个小的在家了,大人们都去了莆村,周六郎带着新媳妇邱氏也去了。 小钱氏给满宝在灶台上留了吃的,不过满宝去看了一眼,发现已经凉了,于是摸着肚子去了白善他们的院子。 白善正往托盘里放早点呢,看到她过来便笑道:“我就猜你还没吃早饭,正想给你送一些去呢,快过来吃吧。” 满宝就过去一屁股坐下,左右看了看,见白善和白二郎身前的碗里都没什么东西了,便问道:“你们都吃饱了?” 俩人一起点头。 满宝问道:“先生呢?” “先生在花园里散步呢,”白善道:“堂伯也在,我估计一会儿他们会自己下棋玩儿。” 白二郎补充道:“我大哥大嫂他们出门玩去了。” 昨天重阳,白大郎戴着妻子成氏过来和父亲弟弟团圆,就住在了这边,反正他的房间一直留着,两边想住哪里住哪里,方便得很。 成家见成二小姐和白大郎琴瑟和鸣,白家和老周家人也好相处,三家在京城里都能互相照应,也放下心来,已经选定了日子十二便启程回家。 白老爷思考了一下后决定和亲家一起回去。 家里一堆事情要忙,他是不可能常住在京城的,所以只能再次将俩儿子托付给刘老夫人,当然,这次还多托付了一个儿媳妇。 知道老周头他们要留在京城,所以他也拜托了一下老周家人照顾一下。 当然,他也会照顾一下七里村的老周家的。 老周头就打算着这次要托白老爷给家里的儿子儿媳,还有村里的一些亲朋带些东西。 嗯,都是京城的土特产。 要不是一些吃食不好带,他还想包一些点心叫白老爷带上呢。 也因为白老爷和成家就要走了,这两天白大郎和成氏打算住在周宅里陪着。 下次再见也不知是何时了。 反正他们过年多半是不回绵州了。 马和马车还是太不便利了,真希望这世上会有玄幻书上写的那种御剑飞行的法术,咻的一下就可穿越千里。 因为想着明日要早起进宫,所以今天他们就待在家里哪儿都没去,自己看看书,下下棋,满宝还提着锄头到花园里除了除草,顺带指点了一下同样休沐在家的周立如一些医理,然后天就黑了。 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也都带着各自的媳妇从莆村回来了,“爹娘和大哥大嫂留在那边了,他们麦田都种得差不多了,爹要看着他们沤肥之类的,大哥要盯着建房子,所以就没回来。” 虽然少了老周头叫起的服务,但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满宝他们还是醒了。 因为怕迟到,三人一醒就立即起床,洗漱好以后用过早饭就出门了。 庄先生的上衙时间比较宽松,不和他们一起,他冲三人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一会儿宫里见。 三人干脆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握着缰绳,直接骑马进皇城。 大吉带着护卫们跟在后面。 清晨的街道很安静,人也很少,但三人也不敢纵马狂奔,几乎是压着限速前进,谁知道哪个角落里就蹲着一个御史呢? 上个月赵国公被弹劾,被吏部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听说就是因为某个清晨,赵国公进宫参加朝会时晚了,于是在无人的大街上纵马狂奔而过,于是被蹲在一个巷子口的御史看见了。 然后赵国公知法犯法就被弹劾了。 满宝还是很珍惜自己的俸禄的,可不想再被罚了。 白善和白二郎则是不想再被罚站和打手心。 三人从街道上匀速跑过,让刚到街上的高友等人看见了。 高友伸手想要打招呼,三人带着护卫们已经跑了过去,一心一念看着前面不远处的皇城,没看到高友几人。 跟在高友身边的使者见他们只在皇城门口停了一下便骑马进去,忍不住惊讶道:“王子,他们不是国子监的学生吗,怎么进了皇城?” 今天国子监上课的吧? 国子监不应该在他们后面吗? 高友眯起了眼睛,星宣道:“恐怕他们不是国子监的学生,身份还要更高一些。” 几人对视一眼,高友道:“走吧,今日去鸿胪寺再催一催,长安居住不易,再不定下来,我们身上的钱要不够了。” 第1684章 朋友 使臣住在驿馆中是不收钱的,有的藩国来使在驿馆里赖上三五年都是有的事儿。 住可以不花钱,但吃喝穿却是要花钱的。 尤其是吃,驿馆里不包三餐的,你要么交钱在驿馆里吃喝,要么就出去吃。 长安的人竟然大多都吃白面和白米,那在他们国家,便是贵族也不能一日三餐都吃这个。 他们带来的钱并不多,主要是钱不一样,而银在他们国家也很贵重,他们带来的也不多。 最后还是将带来的贵重东西卖出去了一些才换的钱,近来走动关系也花了不少。 再不进入国子监,他们恐怕在长安都生活不下去了,到时候只能带着大晋给礼节返回高丽。 那他们此次出使就算是失败了一半。 没想到白善几人看着身份似乎很贵重,不知能不能走他们的路子? 他们思考的时候,满宝他们已经检查进宫去了,大吉等人目送他们进宫后便转身骑马回家去。 满宝三人将东西送回卧房,她便拿了要紧的文件抱在怀里,转身去崇文馆里点卯。 写了几页医书,便起身往前面去看三个弟子扎针,指点了一下后便去看太子妃,然后回去和白善他们一块儿吃午饭,歇息片刻又去崇文馆里修书。 一直到下午有些饿了累了的时候她才拿上折子和自己的药箱去找恭王,看完恭王就顺道去找皇帝,顺便把请罪折子给他。 皇帝本不打算见他,让人收了折子就要把人打发走,想起了什么,又让内侍去把已经走下台阶的满宝给叫了回去。 满宝任劳任怨的转身进殿,给皇帝行礼后拎着药箱站在一旁。 皇帝正好也忙了一天累了,他挥了挥手,让周满放下药箱,问道:“恭王的身体如何了?” 满宝在心里算了算太子妃的生产日期后道:“王爷的身体比以前好一些了,可臣看王爷意志不坚,所以还得再练的健壮一些,以免他突然停下又胖回去。” 皇帝想了想后点头,“可以慢些练,你不要总是强逼恭王,朕听说,你欺负他哭了好几次?” 满宝不承认,“恭王是觉得练体难受,却又为了孝顺陛下和娘娘不得不坚持,所以才哭了的。” 皇帝信她才有鬼,不过她说话好听,他且略过此事不提,反正他就一个要求,慢慢的治,不必太心急,让恭王过了年再减肥成功也是可以的。 正巧,满宝也是这么想的。 君臣两个达成和解,皇帝便靠在龙椅上和她闲话家常,“朕听人说,初八那日你带着公主们去看高丽美男了?” 满宝立即道:“他们不好看。” 皇帝挑眉,“你们不是相谈甚欢吗?怎么转过身又说人不好看了?” 满宝道:“也就长得比一般人好看些吧,总不会有杨学兄好看,平日我们见的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少,白善和殷或都比他们好看。” 她顿了顿后给他们上眼药,“而且皮相上的美到底只是一时的,他们见识不高,学识有限,实在不足以称美。” 皇帝不由好奇起来,“你怎么说起人家的坏话来了?” 满宝否认,“没有讲坏话,我这是实事求是。” 说完,到底气不过,她哼哼了两声道:“陛下,他们想送大夫进太医署里学医,言语间却又看不起太医署,觉得我们太医不过是工匠。哼,医学博大精深,连黄帝都对此钻研不止,他们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皇帝微愣,立即安抚她道:“可见他们短视,朕的太医署还要仰仗太医们齐心协力,谁敢看不起你们呢?” 虽然知道医的地位的确低于士,不过皇帝这话还是让满宝舒心了一些。 皇帝等人走了,便和古忠笑道:“这小丫头气性还挺大,人家不过说了一句,她就来朕这里告黑状。” 古忠就弯腰笑道:“周小大人这是年纪还小,还不会掩藏心思呢。” 皇帝便笑道:“不会就不会吧,她医术好,专心钻研医学也就够了。” 满宝提了药箱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走了没多久就碰见专门等在前面的明达和长豫。 她立即提了药箱小跑着上前:“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听说你过来就在等你了,结果你看完了三哥竟然就走了。” 满宝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陛下让我写请罪折子呢,我给他送来,当然要避着人了。” 明达好奇,“你犯了什么错?” 满宝就幽怨道:“因为带你们出去看了美人。” 两位公主立即不好意思起来,明达问:“父皇有没有罚你?” 满宝摇头,“陛下不意朝臣知道,所以折子都没过御史台。你们找我什么事?” 长豫这才想起正事来,拉着满宝说起给高丽使臣说情的事儿,她将那天皇帝说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满宝听,然后叹息道:“我都答应娄冕了,总不好言而无信吧?” 满宝一愣,她都告了黑状了。 她咽了咽口水,道:“你那不算是答应吧,最多算是应承试一试。” “那我们就试一试嘛,我这还没试过呢。” 满宝就盯着长豫好奇的看,问道:“你很喜欢娄冕吗?” 长豫道:“主要是舍不得美人儿伤心,他那么白,那么温柔,万一伤心蹙眉了怎么办?” 满宝就扭头和明达道:“幸亏她不是皇子,不然她万一当了皇帝,这后宫还不得乱套?” 明达想了一下那场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 长豫就跺脚道:“我在认真和你们说话呢,你们竟取笑我。” 满宝思考了一下,还是小声和长豫道:“我觉着不容易,因为我刚才还和陛下说了他们坏话呢。” 长豫愣住了,半响后瞪大了眼睛,“就因为高友看不起太医署?” 满宝点头,“他看不起太医署,我还看不起他们呢。” “可这关娄冕什么事儿呀?” 明达笑道:“姐姐糊涂了,娄冕是他的伴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是不可避免之事。” 长豫就嘟嘴看向满宝。 满宝挠了挠脑袋,半响后问道:“要不我改日再去陛下面前改口去?” “千万别,”明达阻止她,“你这样揣摩上意,小心父皇问你罪。” 虽然美人重要,但朋友也重要,长豫叹气道:“没错,这事儿你不能再开口了,父皇生起气来可不一般,还是我去自己去说情吧。” 第1685章 谨慎 虽然满宝不能帮她求情,但还是帮她出了一个馊主意,“你就歪缠嘛,陛下要是还不答应,你就在地上打滚,他没办法自然就答应了。” 长豫:……总觉得这是个馊主意。 明达也觉得,伸手推了满宝一把,“你别闹长豫姐姐。” 长豫思考了半天,觉得除了这个办法外她也没别的法子了,于是叹气,用晚食的时候,躲着皇后娘娘,她就跑去找父皇聊天。 皇帝还是挺高兴的,毕竟父女两难得可以坐在一起说话,结果才说了才一会儿,长豫就开始说起她前两天看见的高丽使者是如何如何俊秀。 反正父皇都知道她们去看过他们的事儿了,那就没必要假装隐瞒了嘛。 皇帝用脚拇指想都知道她想干什么,有些心塞。 当然,长豫也不是光撒娇的,今天下午,满宝和明达还是帮她想出了一些说服皇帝的理由的。 明达道:“你就说是为了修两国之好,既然高句丽松了贡品来,显然是有心修好,既如此,父皇何不恩裳他们?” 满宝则道:“我看高句丽时隔多年才来朝贡,还是有不臣之心,既如此,不如收入国子监内,将他们教出来了,让他们回去教化万民,也让他们的国主和臣子看一看我大晋的气概。” 长豫头疼,“你们给的理由恰好相反,到底要哪个?” 明达掩嘴笑道:“你先说满宝的,再说我的,这叫先抑后扬。” 满宝点头,“没错。” 临走前,满宝还是表达了对高友等人的不满,“真不知道你喜欢他们什么,国子监里那么多的有才之士呢。” “我喜欢脸,”长豫道:“国子监里的那些书呆子一点儿也不好玩儿。” 满宝却没觉得他们是书呆子,相反,因为白善和白诚,她没少和他们相处,她还觉得他们过于活泼了呢。 俩人谁也没法说服谁,最后满宝回东宫去了,长豫则斟酌着找皇帝说情。 皇帝本想直接拒绝的,但听见长豫竟还扯上了国事,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就忍不住问她,“这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长豫不想出卖朋友和姐妹,于是摇头,“是我一个人想的,父皇,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皇帝沉吟着没说话。 长豫就摇着他的手道:“父皇,你就答应了我吧,反正就是国子监的几个名额,他们又是番邦使者,给他们三省也挑不出错来的。” 皇帝便道:“你还知道三省啊?” “父皇~~”长豫摇着皇帝的手眼巴巴的望着。 到底是女儿难得的请求,皇帝沉吟了一会儿后还是点头了,“行吧,让他们去四门学学习吧,学成后让他们回去教化他们的百姓。” 长豫高兴起来,“父皇您真好!” “现在你可以告诉朕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了吧?” 长豫看着她爹的脸色,觉着还好,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就笑哈哈的道:“是明达和满宝教我的。” 明达也就算了,周满是怎么回事? 皇帝蹙眉,才跟他告了黑状,转头就教长豫来求情? 他瞥眼看了一下傻女儿,问道:“她们什么时候教你的?” “今儿下午呀,我想了好久才组织好了语言呢,父皇,我厉害吧?” 皇帝敷衍的点头,“厉害,行了,你回去吧,明儿朕就让鸿胪寺安排一下。” 等长豫走了,皇帝就对古忠道:“去问一问今天下午伺候两位公主的侍从,周满是怎么和她们说的?” 古忠便知道皇帝有些生气周满两面做派,连忙退了下去,许久以后又一言难尽的回来了。 他将今天侍从们听到的话都转述了一遍,不说他,连皇帝都要气不气,要乐不乐起来,“合着她在朕这儿告黑状是因为好恶,给长豫出主意是念朋友之情了?” 古忠便笑着劝慰道:“陛下,公主们和周小大人到底年纪还小,心性不定,没有朝中老大人们的固执,自然是想一出是一出。” 说罢又笑道:“奴才想,周小大人给公主出主意也是因为是朋友,抹不开面子去。” 皇帝这会儿倒是不怎么生气了,毕竟周满明确的告诉了长豫她刚跟他告了黑状,倒不算两面派了,不过依旧哼了一声。 古忠又说了一句,“不过周小大人的确机灵,这么会儿功夫就想到了这么好的一个借口。” 皇帝就瞥了一眼古忠,“你对周满倒是很有好感。” 古忠脊背一紧,心里紧了一下,面上却一脸轻松懊恼的道:“倒叫陛下看出来了,像周小大人那么机灵一个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奴才是看着两位公主长大的,看见周小大人,倒觉得她这天真烂漫和两位公主有些相像。” 皇帝也就随口一提,听古忠这样说,便也笑着点头,“宫中老奸巨猾的大人太多了,难得有个年纪小又单纯的进来,是新鲜些。” 古忠面上笑眯眯的应着,心里想的却是,看来以后不能表现得和周满过于亲近了。 而此时,古忠的徒弟刚将药包熬上,等古忠服侍了皇帝睡下后回自己的屋,他徒弟立即端了一个密封的泡脚桶上前,“师父,我今儿送周小大人过去东宫时,她给了我一个药包,说是给您泡脚的,可以止痛祛风湿。” 古忠一边拖鞋一边道:“不是说过不要再泡药材了吗?这味儿传出去让主子们闻到了不好。” 他徒弟道:“师父放心吧,您看这木桶,就是周小大人给画的,这盖子一盖上,药味儿便淡了许多,等泡好脚等一会儿再开窗,飘不了多少出去。” 他道:“药包是在厨房那边熬好的,味儿传不到这边来,您就放心泡吧。” 他很心疼,“这几天天气开始变冷了,师父又疼得睡不着觉了。” 古忠不再说话,任由他徒弟脱了鞋袜后将脚泡到了药桶里,他舒服的长出一口气,叮嘱道:“以后再从周小大人那里拿东西避着点儿人,别往外说我们跟周小大人来往过密的事儿知道吗?” 他徒弟愣了一下便应了下来,“徒儿记下了,以后记在心中。” 第1686章 莫迁怒(一月月票加更8) 四处碰壁的高友几人正心急呢,突然鸿胪寺就同意了他们的请求,来通知他们的鸿胪寺官员道:“陛下恩准你们进入四门学学习,不过你们申请的医生不能进太医署了,太医署那边说才重建,许多事情未安顿好,所以暂且不收外藩学生。” 高友一点儿也不在意这一点儿,他们能进国子监已经最大的喜讯了,至于他们特意带来的医生,进不了就进不了吧,只是匠术而已,总比不上治国之策的。 鸿胪寺的官员见了,到嘴边的提醒便咽了下去。 算了,看这群人似乎也不是很看得上太医署的样子,既然他们不喜欢,那就没必要提醒他们是太医署点明了不要他们的事儿。 没错,就是太医署点明了不要他们。 其实萧院正一个外藩学生都不想收,他也是这么和杨和书交涉的,不过杨和书表示这是朝廷打算给藩国的甜头,涉及国策,不是他们说不收就可以不收的。 最后还是满宝看萧院正实在是不开心,便挑明了问杨和书,“哪个番邦的学生是我们必须收的?” 杨和书眼中带笑,赞许的看了满宝一眼后慢悠悠的道:“至少吐蕃、回纥和党项送来的人你们得教。” 萧院正恍然大悟,立即道:“那行,除了这三家,其余的医者都退回去吧。” 杨和书沉吟片刻后道:“至少你们得再多选一家,不然这也表现得太明显了。” 萧院正便随口道:“那就再来个高丽?” 这名字就挺好听的。 “不行,”满宝立即道:“哼,和蛮部和撩子部那边不也送了人来吗,干脆选他们的人吧,正好,那边巫医多,我对巫医很感兴趣呢。” 和蛮部和撩子部在大晋的极南之地,那并不是藩国,而是属于岭南道和剑南道的极南之处,那里少数民族特别多,丛林密布,又多毒虫胀气,说是大晋的国土,却一直是部落自治。 朝廷基本上不从那里收税,只每年收些部落进献的贡品而已,比如孔雀,宝石,或是一些土特产而已。 送了东西来再哭穷,然后再从朝廷这里得些贡米,绸缎,瓷器的回去,基本上,只要他们不辱朝廷,也不主动发兵打仗,朝廷就不会管他们。 因此不是藩国胜似藩国。 满宝宁愿要他们,也不要高句丽的人,他们可是刚看不起太医署呢,更不要说和蛮部和撩子部还有漂亮的孔雀,还有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巫医呢。 满宝想到这里,更加坚持了,“萧院正,就要和蛮部和撩子部。” 萧院正却好奇的看着她问,“高句丽得罪过你?” “没有。”满宝断然否认,否认自己公报私仇还小心眼。 但萧院正和杨和书又不是傻子,她气呼呼的那一声“哼”就表明了态度。 不过她不乐意说就算了,他对杨和书道:“行吧,再列入和蛮部和撩子部的医者就可以了,其他的先不收。” 反正他是不挑的。 杨和书思考片刻后应下,将名单写下后交给书记员去处理,这才叫上满宝一起出去散散步。 满宝只能放下修到一半的书与他出去,“杨学兄,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儿,就是问你,上次白善让我查的宫女可还要我帮忙?”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我们慢慢查吧。” 她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刘祖母已经派人去了她老家,也找到了她姑母家,近来正盯着呢,还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杨和书点头,笑道:“上次多谢你来给你学嫂接生,她今儿还说呢,洗三你没赶上,等孩子满月,一定要请你上门吃红鸡蛋的。” 满宝乐呵呵的道:“只要碰上休沐,我一定去。” 杨和书趁机问,“高句丽的使者得罪你了?” 满宝不想告诉上司她公报私仇,却不介意告诉杨和书的,她一时忘记了,一定程度上,杨和书也是她的上司的,“他们瞧不起太医署,我不太高兴。” 她道:“既然瞧不起,那就不要进来学习,哼。” 杨和书却沉吟了片刻后道:“但瞧不起的是高句丽的使者,他们都是士人和贵族,要进太医署学习的却是医者,你怎能迁怒于人呢?” 他道:“你这样对高句丽的医者是不公平的,他们也是在国内听说了京城要开太医署才过来的,长途跋涉,却要因你的偏见不得进太医署,也太冤屈了些。” 满宝一愣,设身处地的一想,她要是因为朝中的大臣或国子监里的学生说的几句话错失了学习医术的机会,那…… 满宝羞愧的低下了头,脸色涨得通红,她嘴巴开了又合,合了又开,最后还是小声问道:“那,那怎么办,要在名单上添上他们的名字吗?” “名单刚才已经盖章让书记员入册并送去鸿胪寺了,这会儿要改也来不及了,而且就是能改,你太医署是决定多收一个番邦的学生呢,还是将谁家的名字划去呢?” 见满宝一脸的羞愧难受,杨和书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傻孩子,知错能改,以后不再犯就是了。” 满宝就垂头丧气的回去吃午饭去了。 白善见她耷拉着脑袋,就问她,“你怎么了?” 满宝戳着碗里的饭将她做错的事儿说了,道:“是我偏见了,因高友的言论迁怒他人,太没有涵养了。” 白善就道:“知错改过来就是了。” “可是名单已经上交,改不过来了。” “你真笨,你们太医署本来就没打算要收谁家的医者不收谁家的,他们这次落选你的缘故占的并不多,难道和蛮部和撩子部就活该落选吗?” “下次你们太医署再招募番邦学生时让他们公平竞争就是了,你不插手这就是改过了。” 满宝想了想,心里好受了些,然后开始反击,“你才笨呢,我并没有比你笨。” 她还在心里问科科:“科科,你说是不是?” 科科不理她。 满宝也不介意,她想,就算稍逊一些,应该也逊不到哪儿去,她可是一直有努力读书的。 但满宝自以为这只有他们几个知道的事儿还是传了出去,连鸿胪寺的官员都隐约听说高丽的使者得罪了太医署里的人,所以太医署点明了不要高句丽的医者,而是换成了和蛮部和撩子部的医者。 当然了,这事儿目前高句丽的使者还什么都没听说,因为高友的不在意,想要提醒一下的鸿胪寺官员都收口了。 第1687章 招生 秋意渐浓,连冬天的冷冽之气都偶尔冒出来了,在此情况下,京城里的亲朋将成家人和白老爷一起送出了城,目送他们走远,老周一家便开始四散开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老周头带着周大郎和大儿媳去了莆村,盯着佃户们在冬天来临之前给麦子上一遍肥,还看着他们家的庄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建起来。 这庄子建的比他们自家还要大,还要好看,当然,花销也大。 哪怕因为旱灾,今年请工匠要便宜些,但也花了不老少。 好在庄子建的也的确挺漂亮的样子,满宝从家里和从外面挑选了不少的花花草草交给周大郎,让他拿去种上,还有刘焕、殷或等人的支持呢。 连明达和长豫知道她要打扮自己的庄子都从御花园里抱了两盆花送给她,没办法,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花草,尤其是一些比较稀奇,她不太见过的花草。 等满宝开始穿上夹衣进出宫时,听说她的庄子已经修建好了,可惜,她不能去看,因为太忙了。 哪怕是休沐日,她也不是很有空,太医署已经建成,太子以东宫的名义正式发布招生令。 从六月传出消息到现在,已经快四个月的时间了,全国各地有意的医者都提前到了京城候着。 有送自家子孙来应考的,也有自己收了行囊来应考的。 不过在报考之前,太医署先张贴了一张公告,里面是对学生的要求。 太医署不限报考学生之前的身份,但报考时一定得是良籍,学成之人必须要在各地医署(包括太医院和太医署)里工作十五年,十五年以后,是离开朝廷开办的医署,还是继续留下,全凭自愿。 每年太医署都要考试,考过的人才能晋升下一级,不过的留级,留级超过三次的人劝退,然后必须在医署下服役与学习相同的年限。 比如,你在太医署里学习了五年,那就得在各地医署中服役五年以偿还。 当然,也有情况例外的,比如家中突遭变故,亲近之人亡故的会被放松要求,免除服役。 公告上不仅有对学生的要求,也有对太医署的要求。 太医署要给入学的学生提供食宿,提供学习的材料。学生学成之后有半年的时间可自由应聘各地医署,只有半年以后还没找到接收医署的会被太医署强制分配。 不过此时挤在公告栏下面的人没怎么在意这一条,他们全都盯着这张公告旁边的招生科目和招生细则。 “针学只收八十人?也太少了吧?” “针学还算多了的呢,体疗那么大的体系竟然才收一百人,这也太少了。” “少儿才二十人呢。” “按摩和咒禁也才二十人。” “嗤,进了太医署,谁会去学按摩?” “你瞧不起按摩?” “疮肿也才四十人” “我要进体疗!” “想的倒是挺美,体疗的要求最高,这是要学七年?” “八年吧,没看后头还列了还有一年的实习时间吗?” “哎,要学体疗必须得识字呀,其他还不要求一定得识字呢。” 萧院正站在上方听着大家的议论,额头青筋抽了抽,转头和周满道:“我本来全部要求识字的,就是你和殿下进谗言,这才压到了只体疗必须得识字,你也不想想,其他的学生进来了还得从识字教起,知道这要浪费多少时间吗?” 满宝道:“总要给不识字,或识字少的人一些机会,而且不是有考试吗?虽然给了机会,但考试却是公正的。” 太医署的考试当然不止是文考,因为有的学生是不识字,或者是识字了不知道写的,所以考试分为很多种,最后综合得分后才选定学生的。 满宝道:“有的人家是没有条件读书识字,但并不是不聪明,医学也是要看天赋的,有天赋的人,基础差了一开始是会慢,但后面总会赶上来的。” 她对萧院正笑眯眯的道:“您也说了,学医是一辈子的事儿,我们总不能因为这头三五年的事儿就否认了人家后面的三五十年。” 萧院正嘟囔道:“还三五十年呢,一个人能活多长的时间?” 不过他还是认同了周满的话,连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都没意见。 天赋有多重要,看他们和周满就知道了。 哪怕是心里不愿承认的卢太医也不得不认同周满的天赋要比他们高很多,也是因此她才能在这么小的年纪和他们站在一起。 公告贴了出去,他们就开始等着考试了,他们这些太医全是考官。 满宝站在上面看着,见一大群人中女子寥寥无几,她便微微叹了一口气,转身回去了。 这一次招生不分男女,也就是说,女孩子也可以报考,但是对人数却有要求,皇后开口以后,满宝才能据理力争的将比例定在了7:3上。 见满宝一连几天都闷闷不乐,庄先生便笑着劝她,“你总不能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这做事儿也是要慢慢来的。” 满宝还是不高兴。 一旁吃水果的白善便道:“你还是想一想万一你连三成的女学生都招不齐时怎么办吧。” 他道:“我看了一下你们的名单,现在报考的女孩子才有十二个,你们这次不是预计要招九十个吗?” 满宝一激灵,立即没空气愤和沮丧了,头疼的问道:“这可怎么办呢?皇后已经让京畿的衙门去宣传了,但来报考的小娘子还是不多。” 白善挠了挠脑袋,问道:“要不我们雇人敲锣打鼓的各地宣传一下?” 满宝想了想,也没其他的办法了,于是点头。 白善道:“这样的事儿,还是得去找唐学兄,他是父母官,他要是肯出力给我们当靠山,那百姓会更加相信的。” 他就敲了敲满宝面前的碗,道:“快吃,吃完了我们去找唐学兄。” 庄先生:……所以他们还得出钱给朝廷的太医署做宣传吗? 但看着高兴的满宝,庄先生默默的没说话。 俩人吃完早饭,转身去找还赖床的白二郎。 白善敲了敲门,见他总也不醒,就忍不住推门进去,见他像个蚕蛹似的卷着被子,就忍不住伸手去拉,“你怎么还不起床?” 第1688章 帮忙 白二郎将被子卷得更紧了,含糊道:“好冷的……” 满宝见他们总没有动静,忍不住探头进屋看,见白二郎还睡着,便也不由钻进去看。 白二郎在被子里动了动,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躺着。 满宝伸手和白善一起拽他的被子,他扯不过,不得不露出头来,他一脸懵的瞪着他们,“你们想干嘛?” 满宝道:“太阳都快要晒屁股了,你怎么还睡?” 白二郎还不理解他们呢,“这不冷不热的天睡觉到好呀,你们为什么要起这么早?” 现在这种天微冷,却又不是很冷,盖了被子正好合适的时候是一年之中最适合睡觉的时候,在宫里每日要早起读书,为什么休沐回来他还不能睡一下懒觉? 最后白善和满宝还是合力将人从床上拽了起来,等他洗漱穿好了衣服,直接拿了两包子给他就拖着一起走了。 白二郎:…… 他忍不住回头去找先生,伸手可怜巴巴的叫道:“先生——” 庄先生挥了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白善和满宝拖着他的速度更快了。 今天唐县令也休沐,所以他难得清闲的在家里和唐夫人下棋喝茶,好不惬意。 三人直接骑着小马哒哒的找过来,反正两家离得又不是很远。 侧门的门房认得他们,知道他们和自家大爷关系好,便放了人进来,同时让人去后院找大爷。 等唐县令和唐夫人从后院园子过来时,满宝和白善正无聊的蹲在地上看蚂蚁,白二郎站在边上吃包子,那俩人还时不时的从他手里的包子上揪下一块来喂蚂蚁。 别说唐县令,连唐夫人都忍不住住了脚,半响无语。 白二郎吃着吃着,干脆也蹲了下去和他们一块儿看这窝蚂蚁,还小心的从包子里扣了点儿肉丢在地上给它们吃。 唐夫人见了一脸的嫌弃,瞥眼看向唐县令,目光在说:“这就是你朋友?你儿子都不玩这种游戏了。” 唐县令便握拳放在嘴前轻咳了一声。 三人一起抬起头来,满宝眼睛亮亮,“唐学兄,学嫂,这天是不是要下雨了?” 白善也眼睛亮亮:“唐学兄,我们找你商量些事儿。” 白二郎则问,“学嫂,你家有没有茶水?” 唐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扭头看向一旁候着的下人时笑脸微沉,“怎么不给客人们上茶?你们是怎么待客的?” 白二郎闻言,连忙道:“不怪他们,一开始我们是要坐在屋里的,都是他们两个要看蚂蚁,我也是刚刚这一口包子噎了一下,刚才并不渴。” 一旁候着的下人们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进屋去给白二郎倒一杯茶水。 唐夫人这才没追究。 夫妻两个干脆站在路边那窝蚂蚁边上和他们说话。 这蚂蚁显然是刚出现没多久的,还在花坛边上,她就说嘛,家里每天都要打扫一遍,一大早上的怎么就在路上有了这么一窝蚂蚁。 唐县令问白善:“你们找我何事?” 白善便三言两语的将这两天正热闹的太医署报考的事儿说了,问道:“学兄治下能不能宣传一下,让合适的女子进太医署学习?” 唐县令扬眉笑了笑后道:“巧了,昨天晚上长博也找过我,说起这事来,让我可以在治下找些适龄的小娘子送进去。” 满宝眼睛一亮,“杨学兄也来找过你了?” 唐县令转了一圈,见前面下人还是多,就指了后面的园子道:“走吧,我们去那后头说。” 到了后面园子的亭子里,下人们上了茶后退下去,夫妻俩说话这才完全没了顾忌,“知道你们太医署这一下堵了多少人的路吗?” 唐县令笑道:“这会儿大家都等着要看你的笑话呢。” 满宝愣愣,“我们堵了谁的路?” “你们定下的工作和服役年限,针对的是谁?”唐县令微微一笑,转手指了唐夫人道:“你们问她,这几日京中夫人们聚会是不是正恼这事?” 满宝惊讶的看着唐夫人,问道:“学嫂,你也想占朝廷的便宜,挖我们太医署的墙脚?” 唐夫人正喝茶,闻言差点将茶水给喷了,她无奈的咽下茶水,放下茶杯道:“我用得着吗?” 她道:“虽说女医难得,但你与我们家关系好,以后请你就是,等过几年你把弟子教出来,病了花钱请到家里来就是,哪儿用得着特特在家里养一个?” 满宝这才放心,连连点头道:“就是嘛,他们也太想不开了。” 唐夫人却摇头,“倒不是想不开,女孩儿总比男子娇贵些,我们家是因为人口简单。” 唐家人口太简单了,老唐大人丧偶以后一直单身,家里主子就这几个,除了唐夫人全是男的,所以用不着养个女医。 但其他大家大族,不说好几房住在一起,便是一房之中,算上妾室所出的女儿,多的说不定有十来个呢。 比如她在本家的五叔,光闺女就有十二个了,更别说还要算上孙女,家里这么多女孩儿,有些病不好和男大夫张口,要是家里养个女医那就简单多了。 所以包括王氏在内都有想过往太医署里塞人的。 但太医署的那两条规矩出来,他们之前选的人全没用了。 学医用去三年到八年的时间,学成之后再在太医署里工作十五年,等回到他们家里,都过去多少年了? 而且,那时他们还能掌控住人吗? 就是唐夫人都觉得,见识过自由之身带来好处的她们是不可能再回到世家权贵家里的。 满宝听说以后严肃的道:“太医署是我和娘娘想着给各地贫苦的百姓,尤其是贫苦,少有看得起疾病的女子建造的,世家、权贵、甚至是一般的大人和地主,只要有钱,总能请得起大夫。你们养女医求的是便利,他们求的却是命,便利和命岂能相提并论?” 唐夫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唐县令也微微收了脸上的微笑,他对三人笑道:“你们的要求并不难,明儿上衙以后我让主簿和衙役们往乡下走一走,或许有人家愿意送女儿进太医署也不一定。” 满宝点头,正想提他们花钱请人敲锣打鼓宣传的主意,就听唐县令道:“敲锣打鼓就不必了,那不过是看个热闹,还不如我找里长们谈一谈来得便利。” 听说唐县令肯为了他们找里长来谈,白善和满宝顿时眼睛一亮,白二郎将最后一口包子咽下,喝了一口茶后野心勃勃的道:“唐学兄,我们能一起去吗?” 第1689章 主意 唐县令就瞥了他一眼道:“明日还是休沐日。” 他临时让衙门里值班的主簿和衙役下乡宣传宣传也就算了,总不能逮着休沐日还让人里正来县里开会吧? 白二郎就撺掇道:“里正他们不会在意的,也就大人们才有休沐日,他们才不会在乎什么休沐不休沐的呢。” 虽然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但唐县令自己不想加班怎么办? 他扶额不言,唐夫人便也推了他一把道:“行了,他们求你你就应了吧。” 反正隔三差五的加班,也不差明儿的那一点时间。 唐县令只能无奈的看了三人一眼,应下了。 有里长参与和没里长参与是很不一样的,每一里有百户,基本上各家什么情况里长都熟悉得很。 唐县令告诉了里长,对各家情况熟悉的里长基本上就心里有数谁家合适,谁家不合适了。 跟着去凑热闹的满宝三人便在一旁告诉这些里长太医署学医的好处。 太医署不仅包吃、包住、教识字、学医,学成以后到医署里工作是有薪俸的,做得好,说不定还能当官呢。 满宝便以自身为例,“周某现在是六品太医,以后太医院中也会进女太医,医女也是有品级的。” 这才是最诱人的,连里长们自己都想送自己的女儿或孙女去试一试了,不过,这种事儿还是男子去做最好,他们决定回家就让家里看上去还聪明的男孩儿都去报考。 嗯,再顺便把家里的女孩儿带去试一试吧。 满宝不知道他们反倒盯起男弟子的那七成比例,见他们应得干脆,便高兴的和白善相视一眼。 白善就在唐县令耳边吹风,“要是万年县的县令也能如此就好了。” 唐县令就斜睇了他一眼,半响后放下茶杯,“行吧,我替你们走一趟。” 他冲几人伸手,“茶水费拿来。” 今天是休沐日,这又不是公事,叫人家出来说话不得喝茶吃饭? 白善想了想,便从钱袋里取出一串铜钱放在他手上。 唐县令收了钱又伸出手,笑眯眯的道:“吃茶倒是够了,但郭县令好像更爱喝酒。” 白善出门通常只会带一串的铜板,剩下的就是几块碎银子了,他们只要不是跑去买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那一钱袋子就够他们用好几个月了。 满宝也知道他这个习惯,给银子是舍不得的,于是满宝开始翻自己的钱袋,也从钱袋里拿出一串拆过的铜钱给唐县令。 唐县令一看那缺口就知道这一串钱只有八十文不到。 他收了钱,看了一眼捂紧钱袋的白二郎,好奇的问,“你不是三人中对钱最看得开的吗?我记得你之前写的话本,哦,不,是传记,那书铺的收益都给了他们二人。” 白二郎一脸严肃的道:“今日的我已经不是昔日的我了。” 唐县令便收起手来,顺变把白善和满宝给的钱也收了起来,他起身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看他们一副想要凑热闹的模样,唐县令挥手道:“你们不认识郭县令,不要跟着胡闹。” 三人便歇了心思,看着他走远后才叹息一声也出县衙去。 长安县的衙役和三人都熟了,见他们往外走还伸手和他们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常来坐一坐。 有主管一地的父母官出手就是不一样,第二天满宝刚进宫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呢,萧院正便从外面进来道:“今日也不知怎么了,我以为报名的人这两日都登记完了,结果今天一大早又来了一大波人。”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问道:“女子多吗?” 萧院正看了她一眼后道:“倒比前几日的要多许多,但也只有二十来个而已。” 见满宝还有些失望,他便道:“刘太医在外面登记,回头问他名单才知道,我也只是粗粗一看,这会儿还早,或许还有人多也不一定。” 满宝却叹息了一声,总不能一直将希望定在外面不知是否有的人身上。 她想了想,扭头看向外面的天空。 下午满宝过太极宫看过恭王以后,就开始趁着下巴盯着他看,其实是盯着围着他转的宫女们看。 但恭王不知道啊,他以为她是在看他,只觉得心头发麻,干脆扭过头来瞪她,“你又想干什么?” 满宝这才转动目光定焦在他脸上,看了他一会儿后又移动目光去看他身边的宫女,然后道:“没什么,陛下不让我对您太严格,所以最近我就不让您节食了,还是跟先前一样,每天都吃水煮瘦肉吧。” 恭王脸都快扭曲了,那肉,只用白水煮一煮,连盐都很少,是他吃过的最难吃的肉,这还叫不严格吗? 满宝见了心里这才高兴一点点,总算是起身离开了。 她却没有直接回东宫去,而是去找了皇后,她接了宫女送上来的一杯茶,目送她退到一边,这才收回了目光低头喝茶。 皇后看着便笑问,“你总看着我宫里的宫女做什么?” 满宝就放下茶杯正襟危坐的道:“娘娘,太医署招生很不顺利。” 皇后显然也知道了,太医署毕竟是她一力劝说皇帝施行的,用的又多是皇帝内库中的钱,她自然很关心。 她叹了一口气,然后顺着满宝的宫女目光看去,不由问道:“怎么,你想让她们去学?” 满宝便道:“娘娘,您上次不是说宫中奢靡要裁减吗?您何不问一问宫中的宫女,看她们是否愿意去太医署应考。” 皇后笑了笑问,“怎么,她们去了还要先应考吗?” 满宝道:“当然,谁进太医署都要先应考的。” 皇后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后笑道:“如此,那只能选年纪小的宫女了。” 满宝道:“学成以后,她们甚至还可以选择回到自己故乡的医署,还可以与父母家人团聚呢。” 皇后笑了笑,点头道:“倒是个好主意,你先去吧,让我想一想这事要怎么做。” 满宝松了一口气,起身行礼退下。 等她走后皇后才笑着摇了摇头。 尚姑姑给皇后奉茶,笑道:“娘娘,周小大人还是天真了些。” 她道:“只怕没有多少宫女会选择回到故土。” 皇后道:“孩子嘛,本就应该是天真的,也不是坏事。” 第1690章 前程(一月月票加更9) 皇后想了想后道:“你去选一批年龄合适,机灵些的孩子出来给太医署送去,让她们都去考一考,要是考中了,将来她们就是良籍,放了她们的籍书,一切照着太医署的规矩来就是。” 尚姑姑闻言停顿了一下,低声问道:“那之前选定放出宫去的名单。” “照常放了吧,”皇后道:“这几年宫中也没添什么新人,反倒是几个孩子都就藩去了,现在老五也快要定亲出宫去开府,我想太医署那边也选不了几个人去,各处紧一紧就是了。” 尚姑姑便笑道:“娘娘仁厚。” 是真的仁厚。 自皇后做皇后以后这已经是第三次放归年长的宫女了。 若没有帝后的恩德,宫女终其一生都是不可能出宫的,而年老的姑姑,除了几个主子身边得用的外,基本上都不会有什么太好的结局。 而宫中这么多宫女,她们都是会老的,而宫中为什么少见老宫女? 因为大部分都活不到年老的时候。 太监和宫女为什么那么热衷收干儿子、干女儿?求的就是将来他们年老体弱伺候不动主子以后能够有人照料一二。 不至于被送到浣衣局或冷宫那样的地方去干苦力,就是送去了,他们带出来的徒弟和干儿子干女儿但凡照应一下,活计也能轻省一些,能隔三差五的得些他们漏出来的吃食和药材。 没错,他们的要求也就仅此而已。 哪怕尚姑姑是皇后身边的人,她也收有一个徒弟的,也是防老用的。 所以,皇后肯让年长的宫女带着她们多年的积蓄出宫去就已经是一种莫大的恩惠了。 就算宫外的生活也艰苦,但有宫里的积蓄在,身上再有一两样本事的,总能安稳度过晚年,反倒比在宫里还要好一些。 年纪要不是特别大的,四十岁以下的,说不定还能找个鳏夫嫁了,带一带对方的儿子孙子,说不定晚年也有个依靠呢? 周满的提议,还给宫里人更多的念想了。 当然,满宝此时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觉得太医署的女弟子名额不招满,她就太丢人了,对下一届招生也很不利,所以才想着一定要招够学生来。 却不知道这一提议在皇宫里,尤其是在宫女之间造成多大的轰动。 不少过了十八岁,已经不合格的宫女暗暗落泪,后悔自己生早了。 更年长一些的却想得更开,然后对一群年纪还小,却也进宫好些年的小宫女们道:“你们运气来了,若能进太医署,说不得将来我们见面,我们还得叫你们一声大人呢。” 有小宫女小声问:“就和见到周小大人一样吗?” “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你要能有周小大人的医术,自然一样的。” 大家便升起些壮志来。 于是和尚姑姑报名的小宫女不少,她们年纪虽小,却也不是傻的,知道这是光明正大离开皇宫,且有着远大前程的不多机会之一,自然要好好把握。 宫里在报名,周立如也听了小姑的话去报名,然后这两天一直抱着医书在背。 周立君为此还照顾起她的一日三餐来,简直是当祖宗一样伺候了。 周立学几个看得目瞪口呆,很不解,“不是有小姑在吗?” 周立如一手拿着书,一手抓着馒头,一边吃一边看,头也不抬的道:“小姑特特说了,她不能给我走后门,太医院里好多太医都盯着她呢。” 她叹气道:“大师兄和三师兄年纪超过了,所以他们俩是拿的小姑争取来的名额进的,到我这里要求可能就严格了些,所以我得比其他人考得更好才行,不然只怕是进不了体疗科。” 体疗科要求最为严格,是唯一一门要求报考的学生识字,而且最好有些基础医理的科目,学制八年。 “小姑说了,我今年要是考不上体疗科,那就先不进太医署,明年再考。” 周立学就乌鸦嘴问,“万一明年也考不中呢?” 周立如还没反应,周立君先伸手拍了他一下,然后和周立如笑道:“别听你三哥胡说。” 周立学就道:“我这是合理怀疑,总要把最坏的结果考虑到吧。” 周立如道:“小姑说,明年要是还考不上,那就考针学,我针学肯定能进,先在针学里学一两年,再想着转到体疗科去。” 周立固道:“三姐,你要是考进去了学成后岂不是也得进医署里工作十五年?” 周立如自信的道:“我都想好了,我将来也考太医院,进宫当官去。” 这下换周立君问了,“要是考不中呢?” “那就回咱罗江县的医署,到时候离家还近,也不错。” 大家一想还真是,反正都有钱拿,学了手艺总不会没用处。 于是大家高兴了不再纠结于这件事。 但此时,郑掌柜也在和郑辜说这一件事,“你不要在意这十五年的年限,我和你叔父商量过,等你学成,就算不能进太医署,那进京城两县的医署,或是去京畿的其他医署也是不错的。” 郑辜就问:“那家里的生意怎么办?” “傻孩子,还有其他房在呢,我们岐黄世家,这医术和人脉才是最重要的,你医术好,族里就不敢亏待了我们这一房去,看你叔父就知道了。”他道:“你两个堂弟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看得出没什么天资了,但只要你叔父在,你爹我在药铺中就还说得上话,我说得上话,我们家和你叔父一家就吃不了亏。” 郑大掌柜都已经细细的打算过了,“你在你几个兄弟中心性是最定的,也是最有天赋的,所以以后你就专心跟你师父学医术,等翻过年我就把你两个堂弟带在身边学习,将来这铺子里的生意尽量交给他们。” 郑辜就明白了,到了他们这一辈,他就是他叔父现在的位置,而他两个堂弟就是他爹现在的位置。 这种事他也习惯了,低头应了下来。 郑大掌柜便叹息道:“就是你这婚事我很愁呀,可惜立如年纪太小了。” 郑辜瞪大了眼睛,叫道:“爹,你想什么呢,小师妹她那么小。” “是啊,所以你觉着她姐姐怎么样?”郑大掌柜道:“要是能跟你师父亲上做亲,那你进太医院的事儿又闻了几分。” 郑辜便努力想了想,已经不太记得周立君的长相了,只记得她噼里啪啦的说话,特别的利落,他立即摇头,“不,爹,我们不合适,我,我还是喜欢温柔一些的女子。” 郑大掌柜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你能不能出息些,她不就是要强些吗?你怕什么?” 郑辜连连摇头,他感觉对着周立君比对着师父还紧张,跟她只适合做生意吧? 郑大掌柜惋惜不已,他是真心觉得周立君不错的,不仅可以和周满拉近关系,主要对方能力还不错,可是…… 看了眼儿子怂怂的样子,想着他平日里做事就温温吞吞,真给他说了周立君…… 他也抖了一下,算了算了,总不能真让未来儿媳妇压着儿子吧? 脾性不合,将来打起来怎么办? 第1691章 考试 萧院正对于女弟子收不收得够不是很关注,本来太医署里除了周满外全是男的,自然是教男学生更好了。 女学生收不够,正好全换成男学生才好,本来他就觉得8:2的比例才是最好的。 但皇后开口,太子也放纵,连杨大人都帮着周满说了几句话,他这才同意7:3的比例。 报名时间就要截止,他怎么也没想到宫里直接送来了七十多个小宫女参考。 送人过来的女官笑道:“娘娘说,她们只要通过了太医署的考试,那就放籍,今后就是太医署的人了,所以萧院正尽管放心,宫里是不会插手的。” 萧院正就猜出这是周满干的,他只能强笑着应下,将人收下以后,转身就跑去找周满算账。 周满却不觉得自己有错,“毕竟是第一年招生,要是招的人数不够可怎么办呢?” 萧院正抖着嘴唇道:“你还嫌我们招的人不够多吗?你有没有想过太医院里才有多少太医,大家平日里又要在太医院里工作,还要去太医署里上课,这么多课你知道多累吗?” “这不是一年,明年还要招生,后年还要招生……” 满宝道:“不够就招人呗,不是您说的,平日里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太闲了,进阶无望,这才免不了勾心斗角的吗?现在多好,大家都忙起来了,还是拿的双份的俸禄。” 虽然在太医署里当博士没有职田,却是有俸禄的,也不少的呢。 萧院正被噎了一下,问道:“我何时说过这话?” “怎么没说过,陛下高烧不退那会儿,我听到你和刘太医悄悄说的。” 萧院正:“……你耳朵可真够灵的。” 满宝:“我就在边上的木榻上睡觉呢,只是没睡死而已。” 萧院正头疼的挥手道:“行吧,后儿就考试了,你不许给我放水。” 满宝保证,“您放心,经过我监考的,我一定不会放水的,既然要学医,自然是要合适的才好。” 毕竟年限不短,要是招进来一个不适合的,不仅害了人家,也害了他们太医署不是? 考试是分科目的,分了很多种,体疗科的必须要识字,所以头一天他们就是笔试,不仅要写字,还要考一些很基本的医理,比如“你再路上看到一人面红耳赤,双目通红,你觉得他是什么问题?”诸如此类的常识考试。 虽然是常识考试,但也依旧有很多人答不上来,满宝是不太能理解的,但刘太医却习以为常,“我们看着简单,是因为我们学过,但有的孩子,连两根木棍摆在一起是二都不知道呢。” 满宝道:“可是他们识字了呀。” 刘太医摇了摇头笑着没说话。 也正因此,周立如在其中的成绩还不错,毕竟她也学了不短时间的医理了,基本上把药草都认遍了。 当然,和她一样优秀,基本上通关的人也有不少,大多都出自杏林之家,之前就接触过医学的。 满宝将卷子批改出来,发现周立如能排在三十名以内,却是二十名开外,而在她前面,还有两个小姑娘比她厉害。 这是需要识字和笔试的,不需要识字和笔试的,则是由先生们一个一个的考,当然,每一次上头坐五个先生,一人进去,先生们轮流提问回答问题,然后根据他们的回答打分,最后再综合一下分数后录取。 太医们都很接地气,拿着乡村地头随处可见的一些草药问进来的人,认不认得这是什么草,以前有没有用过,怎么用的? 或者是问,以前有没有生病过,看没看过大夫,生的什么病,还记得是怎么治疗的吗? 再或者,有的大夫直接上手,问他这个地方叫什么穴道,是否出现过疼痛,疼痛的话是怎么做的。 满宝则给人出了好多智力题,比如一头牛的尾巴着火了,你要怎么办? 别说考生们,连考官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办,趁着学生出去,便扭头问满宝,“这一题的答案是什么?” 满宝摇头,“没有答案呀,我就是问问,好奇他们会怎么办。” 萧院正等人:…… 除此之外,太医们最喜欢问的就是术数题了,比如川穹一两二十八文,一个病人需要买川穹八两,那一共要多少钱? 诸如此类的问题差点没将识字和不识字的考生们弄疯。 考试一共持续了五天,没办法,真的有许多的考生不识字,只能面考,而不是笔考。 一个一个的见过,自然是比较慢的。 基本上,有医学基础的都是奔着体疗科、针学和疮肿来的,竞争才是真的激烈,至于其他科,大部分是零基础,他们只能挑选看着比较机灵、合适的人选入。 比如按摩,就需要手劲儿比较大的,最后二十人的班只选入了两个女生。 出乎萧院正等人意料的是,宫里出来的小宫女竟然大部分应考了针学,还是满宝劝说她们,针学选不了这么多人,她们这才分散开去选其他的学科,这才没有自相残杀上。 一连五天,满宝都快要累瘫了,说得话过多,回去后就摸出一些晒干的菊花泡水喝。 明达和长豫偷偷的跑到东宫来找她玩儿,就盘腿坐在她的床上和她说话,“我听回宫的小宫女说,你还问了好多人,你要是看见一个人掉水里,你要怎么办?结果好多人回答不救的,你没录用,回答跳下水去救的,你也没录用,你是怎么选人的?” 满宝捧着茶杯喝菊花水,道:“我这不是一个问题,是好多问题,我还问了他们会不会水,有没有下过水呢。不会水却跳下去救人不是添乱吗?白添了一条人命。” “不救人的你可以喊人嘛,四处找找有没有棍子,给人放一根棍子拉上来也是可以试一试的嘛。” 长豫不解,“这些问题和当大夫有什么关系?感觉你们问的问题都好乱,听说萧院正还问人,你要是三天不吃饭了,一盆肉和一盆菜放在你面前,你是选择吃肉还是吃菜。” 满宝道:“医者要有仁人之心,转身就走,不救的,不可取。” 第1692章 说情 “医者还要有保全自己能力,明知不可为却还愣是要做的,不是仁心,而是不聪明。”满宝顿了后道:“想要一命换一命,结果两命皆陨,不可取。” “那萧院正出的题目是为什么?” “那也是两道题,腹中久不见油水,是不能一下就吃大鱼大肉的,会伤肠胃,不知道的人选了肉还情有可原,知道的人还选肉那就是贪欲,将贪欲立于健康和性命之上的,不可取。” 明达似乎听明白了,问道:“所以,同是回答吃肉的,有的人会被录取,有的人不会?” 满宝道:“看情况吧,要是有答得比他们好的,录取人数已经足够的自然不会再录,如果不够的,那就矮个子挑高个吧。” 因为是第一届招生,所以来参考的人参差不齐,有已经学医好几年的小大夫,也有知道一些医理常识的药童,甚至还有游方郎中带着家中的子侄来的。 但更多的是京城及附近认得一些字的人,以及不认字,只是听说太医署给学艺不说,还包吃包住,将来还能当官便跑来应考的小伙子小娘子们。 明达问:“那你们现在招的人足够了吗?” 满宝摇头,“除了按摩和咒禁外,其他班都还差几个人,实在是挑不出来合适的了,萧院正说宁缺毋滥,毕竟将来是要放到各医署中给人看病的,宁缺毋滥。” 明达点头。 太医署中名额没满,于是有人求到了帝后跟前,不知道能不能让他们家中的远房侄女之类的进去学习一二,但不算在太医署的名额中。 说是远房侄女,那不过是种说辞而已,多半是给家中的大丫鬟赐姓,放籍后就算做是远房侄女了。 皇帝对太医署只管出钱,近来很少管这些事,闻言没有多想,直接笑道:“爱卿家里还缺大夫不成?” 大夫是不缺,但女大夫缺。 虽然他也不太理解家里的夫人和女儿为什么非得让他养一个女大夫,但夫人隔三差五的闹腾,那就跟皇帝说说呗。 皇帝不是很往心里去,取笑过后便道:“此事是皇后和太子在办,你们与其求朕,不如去求皇后。” 求情的大臣们一听,乐得轻松自在,于是便让自家的夫人进宫去找皇后。 她们都是诰命,都有资格进宫的。 于是没两天,皇后只能私底下召见了满宝,“太医署还有多少名额才满?” 满宝道:“体疗科还缺俩人,针学,少儿,疮肿则都是缺一人。” 皇后微微点头,道:“有几家的夫人求到了我跟前来,想要把家里的远房侄女放到太医署中学习一二。” 满宝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蹙眉不言。 皇后笑问,“怎么,你不愿意?” 见满宝还是不说话,皇后便笑问:“我听人说,似乎也有人求到你面前过,你给回绝了?怎么,你对这些世家和权贵夫人有意见吗吗?” 满宝摇头,“我对她们没意见的,也能理解她们,但是娘娘,我们之前说过,太医署是为了各地医署培养和输送大夫的,而医署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而设。” 皇后点头,笑道:“没错呀,如今依旧是,这不是你们没招满员吗?” “娘娘,如果今年我们没招满员就同意各家送人进太医署,那明年太医署会不会更招不满员?一年又一年,我们能招到的学生越来越少,最后招不来几个,其余的名额都要给他们呢?” 皇后听着,脸上的笑容慢慢便收了起来。 一旁的尚姑姑惊诧的看着周满。 满宝道:“人就是这个样子的,只要有利益,他们就会想办法让事情顺着自己有利的方向去发展,如今我们看着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却是有可能引起以后太医署崩溃的祸根。” 她一脸严肃的道:“所以规矩既然一开始定下了,那就不容更改,说好了每年三百个名额,招不满就招不满,但凡是这三百个名额内招进来的学生将来全部都要分配进医署才行。” 皇后沉思半响后问道:“将来这医署能放下这么多人吗?” 满宝认真的道:“放不下的时候自然有放不下时的办法,到时候由朝廷出一道旨意也好,各地衙门协调也罢,让这些学好了医术的大夫各自求生去都行,但现在我等还看不到医者丰盈之时。” 皇后便扶额道:“守规矩是对的,是本宫抹不开面子,唉,先前以软了态度,这一下再回绝了人……” 满宝见皇后忧愁,她也不忍心的跟着忧愁起来,她想了想后道:“娘娘那三百个名额不论满或不满,都不能给他们,而在三百个名额之外,再给出十个名额与他们就是。” 皇后挑眉,“你是说,专门给他们设立十个名额?” 满宝点头,“对,让他们出钱,我们太医院教她们就是。” 想到现在皇帝的私库已经陶得差不多了,而户部每次给钱都要一拖再拖,萧院正和杨学兄每次都要你来我往唇枪舌战一番,她夹在中间很为难的。 尤其最近萧院正还喜欢上了让她去给杨学兄传话,让她更为难了。 “正好,太医署里正缺钱置办一些教材呢,等回头我和萧院正商量出一个价钱来,您就让他们把人送来吧,这十个名额,我们会让她们和其他学生一样一起上课,一样学本事,学成之后,随她们来去,绝对不阻拦。” 满宝顿了顿后又转了转眼珠子,“甚至都不用考试,只要送来我们就教,不过能不能学会可是看各人天赋的,每年都给她们十个名额,多的就没有了。” 皇后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响后点头道:“这法子倒是不错,可这名额怎么定呢?” 满宝笑眯了眼道:“娘娘自己定夺好啦。” 想了想,她又不好意思的道:“娘娘,不知道雍州李家的人有没有找您呀,要是也找了的话,不然您给他们家留一个名额?” 皇后:…… 尚姑姑:…… 皇后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你要不要回去先和萧院正商量一下?”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虽然她很有信心可以说服萧院正,但还是回去商量一下的好,这价钱也得定好了。 第1693章 敝帚自珍 满宝跑回崇文馆,萧院正他们正在核对名单,看到周满竟然这么悠闲,忍不住板了脸问她:“周太医,你负责的名单弄好了?” “弄好了。”满宝将她写好的名单翻出来给他们看。 众人:……竟然这么快,明明是一样的工作量。 满宝将名单压在桌子上,拖了椅子坐到正忙的萧院正身边,撑着脸冲他嘿嘿笑。 萧院正就心头一凉,他正写着字呢,但还是转身背过半个身去避开她的目光。 满宝就殷勤的道:“萧院正,要不要我帮您写?” 萧院正本来还想把自己手头的工作推给她的,但见她如此,立即摇头,表示自己可以,不用她帮忙。 满宝还失望了一下。 她抬头四望,见大家有意无意的都在看她,便觉得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和萧院正道:“萧院正,要不我们出去说说话?” 萧院正一脸严肃和公正不阿的道:“有什么话在这儿说好了,我们事无不可对人言。” “话虽如此,但事情还没定,我不想让太多的人听,”满宝压低了声音小小声的道:“我刚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 萧院正很想继续保持自己的刚正不阿,但他又实在想知道周满又撺掇着皇后做什么事了。 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叹息着放下笔,起身和她出去。 所以有个年纪和自己小女儿,大孙女相仿的下属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尤其这个下属还很得他的顶头上司喜爱,许多事都可以越过他和最顶头的上司商量就更讨厌了。 他随满宝到了外面,叹了一口气后问,“说吧,什么事儿。” 满宝便将皇后和她商量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院正,她道:“前儿我们列上去的药单户部不是不批吗?” 萧院正:“他们觉着给学生教学用这么贵的药暴殄天物,就算我说了这些药可以反复使用于教学他们也不答应买。” 满宝:“所以我们太医署得自己有个小金库才行,这样户部不批的条子我们可以自己买。” 萧院正眉眼一动,“你是说从那些大人家里弄钱?” 满宝点头,“他们想要私人的大夫,那我们给他们培养就是了,给钱就行了。” 萧院正蹙眉道:“这样一来,技艺岂不是传了出去?” “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技艺不外传吗?”满宝道:“您别忘了,太医署里还有番邦的大夫呢,他们学成以后可是要回自己的国家和部落的,您反倒怕那些世家派来的人学去医术吗?” 萧院正一想也是,拦呢,显然是拦不住了,最多也就留下自己看家的本事不教人而已。 满宝依旧在吧啦吧啦的说话,“……我觉得先生说得对,你们就是太在意那看家的本事了,像我,我就不在意。” 萧院正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几不可闻的哼唧了一声。 满宝没发觉,继续说:“这就好比远古的人生火,第一个人知道了火的好处,他要是藏着掖着谁也不告诉,自己一个人知道,那有什么用呢?他也就只能等着天火来临时存下火种,但是他告诉了别人,许多人知道后,当有一天天火熄灭了,便有人想出了钻木取火的方式……” 萧院正完全听不懂周满在说什么,只能愣愣的看着她嘴巴一开一合吧啦吧啦,“想出了钻木取火的人要是也藏着掖着不告诉别人,那他可能终其一生也只有这个方法,他一死,就没人知道这个法子了,不知要多少年才有第二个人摸索出这个法子。” “但他告诉了别人,这个办法就可以流传下去,然后下一个人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现了打火石,就是靠着这一个又一个的先辈,我们现在才有随时可以打火的打火石和火折子。”满宝总算是把这铺垫讲完了,然后给出结果,“所以这医术也是一样的,我们能够倾囊相授,教出来厉害的弟子,他们将来就不用一直只想着钻研前者留下的医术,还可以想着钻研我们未到达的高度,一个累积着一个,一代叠加着一代,总会钻研出比我们现在更厉害的医术来的。” 这是她最近和莫老师简单的学习过医学发展史后思考出来的,她之前一度不解,为什么莫老师他们那个时代的医术会那么厉害? 以前,她只学过古中医发展史和演变史,这还是第一次接触全医学的发展历史,她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是太过狭隘了。 狭隘的萧院正听不懂满宝的话,一头雾水的问,“什么天火,什么钻木取火?” 满宝:“……您没读过史书吗?传说古人类第一次学会用火就是因为天火。” 萧院正:“……我又不是史家,我一个医家为何要去学那么远古的历史?而且这是哪本史书上写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满宝挠了挠脑袋,难道她记混了,把百科馆出品的史书和这个世界的史书给混合在一起了? 她绝对不承认! 满宝道:“不记得了,反正就是有。不对,这就不是个问题,您不是应该想着我说的话有没有道理吗?” 萧院正直接挥手,“行了,我们说的是收钱的事儿,跟这事儿没关系,你说要给那些世家和权贵十个名额?” 好吧,满宝只能配合着转开话题,思考当下最要紧的事,她点头道:“对,赚的钱全放太医署里。” 萧院正就问,“这个钱怎么收?” 满宝和他大眼瞪小眼,满宝没经验,萧院正当然也没有。 俩人互相瞪眼半响,然后满宝就狮子大开口,“一人一年一百两!” 萧院正:“……你做梦呢?谁家愿意出这么多钱来培养一个下人?” 满宝:“那您说多少?” 萧院正就摸着胡子道:“一半,五十两?” 那也不少了,可以买不少的药材了。 满宝皱着眉头道:“学几年呢?” 要是八年,四百两足够一家五口富足的过完一辈子了,似乎也不少。 萧院正也在思索,“他们想要的是女大夫,应该是想专门学妇人的病症,到时候多半由你来教,所以你想教几年?” 第1694章 讨价还价(一月月票加更10) 满宝立即道:“我一个人肯定不行,萧院正,病人面对男大夫或许会不好意思,但学医的女弟子为什么要不好意思?你们放心大胆的教,我有一个老师说过,医者是没有性别的。”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便走。 满宝立即追上去,“我们还没商量定呢,您怎么就走了?” “已经定了,这价钱也不是我们说多少就能多少,现在先商量出个大概的,明儿我去求见皇后娘娘,再商量一下这件事。” 满宝跟在他屁股后面道:“萧院正,我们再商量一个事呗。” 萧院正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满宝便叹息道:“这个名额能不能给雍州的李家留一个?” “哦,当初想走你后门的是雍州的李家?” 满宝:……人太笨了不好,太聪明了也不好。 萧院正便心中有数了,挥了挥手道:“我是不在意的,反正钱都一样,给谁不是给呢?” 于是背着手走了。 满宝挠了挠脑袋,觉得她回崇文馆也没事了,想要转身回屋去,走了十来步想起什么来的萧院正回过头来叫住她,“你不是要给我帮忙吗?正好,我得先去找杨大人商量此事,你回去帮我把名单都写出来。” 满宝:…… 萧院正这下是真的背着手走了,但心里却忍不住回想起周满说的火种的话,他叹了一口气,不论这天火、钻木取火之类的事是不是真的,道理却是有些通的。 但这世间能想通的有几人呢? 满宝被动接了工作,只能默默地回崇文馆去了。 萧院正和满宝没经验,也不能理解那些大人家里的想法,但杨和书可以呀。 他就是世家,对于出钱让太医院给家里培养一个女医,他只是想了想便道:“你们就往上报一百两吧,他们不愿意,自然会压价的。” 萧院正没想到杨和书比他们都要敢喊价,话说,一百两一年,世家真的舍得出这么多钱? 就算进好一些的书院,一年束脩最多也就五十两上下,一般书院的束脩都是五两上下吧? 他们就是一个学医的太医署,竟能收费这么高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了,第二天萧院正才开了一个口,都不用前朝的大人们,来给皇后请安的诰命夫人们就给喷回去了。 一年一百两,当她们是冤大头啊。 夫人们一对视,直接砍去一半,五十两一年,你们太医署喊这么高的价这是想从她们这儿敛财吗? 萧院正却也不是吃素的,一开始被喷得面红耳赤,后来他插不上话儿,慢慢就冷静了下来。 然后他一想,立即道:“几位夫人,据下官所知,府上每次请周太医上门,每次的诊金都不少于五两的,这一年一百两看着多,摊分下来可就不多了。” “养出来的大夫将来就是府上的私医了,五年八年以后还有好几十年的时间呢。” 但贵夫人们也不傻,当着皇后的面和萧院正算这一笔账,“我们也不是光用人不给钱的,这女医就算是只家里用,每月的供奉也是不少的,更不要说她们的医术未必赶得上周太医。” “就是,五年八年以后,你们教出来的女医能赶得上周太医几分?”她们是想在家里养个女医图方便,但真遇上大病要病不还得请太医院里的太医去看吗? 所以太医署想拿她们当冤大头也是不可能的,当然了,都求到了皇后跟前,她们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的。 于是大家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一番,贵夫人们开始关心起这课程要怎么教,你们都打算教什么。 萧院正直接道:“每个班里多添加一个名额出来,太医署的学生学什么她们就学什么。” 萧院正怕她们还不理解,便道:“要先学《脉诀》、《本草》、《明堂》和《素问》,等学完了这四本书再学她们的专课。” 几位贵夫人对视一眼,赵国公夫人看了一眼皇后后道:“不行,这样一来,她们学的东西都不一样了。” 萧院正道:“虽专课不一样,但很多医术都是共通的,这价钱也是不一样的。” 一直讨价还价的贵夫人们则道:“我们看着像是缺钱的人吗?” 萧院正:…… “而且这样学来的东西也未必是我们想要的东西,我看不如让她们单独成一个班,专门请一批先生来教的好,而且十个名额也太少。” “就是,这给了谁家不给谁家也不好,要我说,干脆拿出三四十个名额来才好。” “先生嘛,周太医是一定要的,她素来贴心,肯定知道要教女医们什么。” “对了,周太医呢,她怎么不来?” 萧院正到后面压根儿插不上话了,赵国公夫人也和皇后笑道:“娘娘,不如请周太医来问问,她都能教那些女孩子什么,到底是家中的远房侄女,家里多少有些关心她们的前程。” 主要是,很多话对着萧院正这张老脸说不出口啊,对周满就没有太多的顾虑,女医嘛,自然是和女大夫沟通才是最好的了。 萧院正:…… 皇后也被缠得没办法,主要她也看出来了,夫人们有顾虑,话不好出口,而萧院正有些话也不敢明着说,这样拉锯得闹几天才能定下? 这不是皇后想要的,于是她对萧院正微微点头,对他道:“萧院正就让周太医来一趟吧。” 萧院正只能退下,因为怕周满被屋里那些贵夫人坑了,他不愿意让宫女单独去叫人,而是费力的和宫女一块儿走回崇文馆,找到满宝后,一边让宫女退后,一边和满宝走在一块儿说悄悄话,“你记住,名额上,我最多让她们成一个班,多一个的也没有了。” 满宝:“二十人?” 萧院正点头,道:“你自己思量,针学肯定是你主管的,她们送进来的女医肯定也要你主管,这是莫可奈何的事儿,你自己算一下自己有多少时间。” 满宝一个激灵,立即道:“您放心,人我一定不要多。” 萧院正满意了,道:“还有钱,我本来想着一年五十两也可以了,但她们太难缠了,你把价格给我提上去,要是低于一年六十两,你不要回来见我了。” 满宝:…… 萧院正还有些愤愤,“还有,舍监一开始就没建她们的,她们要住进来,得另外交钱,反正,她们要是在名额上纠缠你,你就在金钱上纠缠她们,别看她们都是夫人,对钱也抠得很。” 满宝:…… 满宝踏进大殿时还有些恍惚,她一进门,便稀里糊涂的先给皇后行礼,听到皇后免礼后站起,一扭头便对上了好几位夫人慈爱的笑脸,大部分都是眼熟的,她全见过,好些还看过病呢。 第1695章 答疑 对着周满,许多不好出口的话也好说了,何况这里有几位老夫人还和满宝相处过,让她上门问诊过。 太子妃之母,邳国公夫人就伸手和满宝招了招手,笑道:“一段时间不见周小娘子,小娘子便长高了许多。” 满宝眼睛顿时一亮,腰背都挺直了些,笑问:“真的吗?” 邳国公夫人笑着点头,“自然是真的,不信你问赵国公夫人。” 上次赵国公夫人胸闷难受,也是请的满宝看诊,所以俩人也有点儿熟。 赵国公夫人笑着点头,表示是真的。 满宝便高兴起来,也不太拘束了,轻声细语的问这些贵夫人,关于太医署招生的事儿,有什么不解的可以问她。 能找到皇后跟前的自然不是一般人,赵国公夫人是皇后的嫡亲嫂子,邳国公夫人是太子妃之母,除此外还有吏部尚书李夫人,她代表的是整个李氏,还有宿国公夫人,留在京城的崔家夫人,王家夫人和卢家夫人。 不是权贵便是世家,大多满宝都见过,就算没看过病,也在韩五娘儿子的百日宴上见到过,不熟,但满宝算得上过目不忘,自然记得她们。 皇后给周满赐座,似乎是为了让她们好交流,座位特意放在了她们的对面。 满宝看了一眼那位置,又悄悄的看了一眼皇后,得到她鼓励的微微点头后便上前坐下。 几位夫人张嘴就要问话,但座上的皇后突然端起了茶杯对满宝笑道:“夫人们有许多的问题要问,今儿下午你就不用去太子妃和恭王的那里了,先给夫人们答疑解惑的好。” 满宝微微弯腰应下。 正想抱怨萧院正开价太高的夫人们心思一转,咽了一下口水后转而问道:“周小娘子,我们才和萧院正说呢,家里送进太医署的人不一样,要学的东西也和一般的医者不同,实在不必和其他人一起上课,不如单独组成一个班,由周小娘子亲自教她们。” 满宝笑着推辞道:“所有的医术都要从最基础的学起的,医都共通,太医院里其他太医的医术都不下于我,若要我全程带班是不可能的,不过是负责一两门课而已。” 满宝看向皇后道:“我等太医虽在太医署中任教,但太医院里的工作也不能荒废的。” 几位夫人对视了一眼,赵国公夫人也端起茶杯喝起茶来,邳国公夫人只能开口问道:“那不知太医署打算教她们什么医术?” 她们最关心的还是她们想要的医术能不能教给她们。 满宝在京城呆了一年半的时间了,没少出入后宅,知道她们最关系的是什么,便掰着手指头细细地给她们数,“就算是单独教她们,《脉诀》、《本草》、《明堂》和《素问》这四本最基础的医书也是要学的,如果她们识字,一年半到两年的时间便可以学完,第三年太医署便可以教她们少儿和妇人常见的病症。” 她顿了顿后道:“我知道,诸位夫人是要养私医,这样以后家里方便些,但一家人生的病很杂,她们要学的东西必定要比别的科目更杂些,若想她们精通些,那便照着体疗科来教,大概需要八年的时间。” 夫人们一听纷纷不太愿意,这也太久了,在她们看来,三年的时间就已经够久了。 满宝看出她们的想法,道:“三年的课程也不过是学了基础而已,可能还没有宫中的医女们来得博学。” 满宝看了一下她们的脸色,压低了声音道:“像女子身上起了疹子、备孕、保胎和生产,以及产后崩漏等各种问题,她们全都要学,甚至少儿常见的一些病症,以及风寒、风热、中风等,她们不仅要学诊断用药,还要学针灸按摩这些有针对的,没有五年以上的时间是学不全的。” 李夫人便立即道:“那就五年。” 其他夫人沉吟片刻后也道:“五年也可以,八年就实在是太长了。”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 几位夫人就委婉的表达了一下她们的意愿,她们觉得少儿和一般其他的病症可以少教一些也没什么的,主要是妇科一类的疾病。 尤其是针灸,她们都是感受过周满针灸过的好处的。 家中其他人生病,不论是男主人们,还是小孩子,都可以请大夫或太医上门来看诊,家里再花钱养个大夫在家里也是可以的。 就是现在,他们这些家里人多的,谁家里不养着一个大夫呢? 只是女医难求,女子,尤其是家中的女儿身上不舒服,尤其是身上起了什么东西,或是哪儿疼痛了,因为羞于出口,所以常自己要嬷嬷去抓药,有的因为抓的药不对症,反复的也有; 或是因为药效不太好,反正总是有些差强人意。 但家里有个女医就不一样了,都是女子,许多话也好说,就是问诊扎针也方便,不必和见男大夫一样遮遮掩掩的。 更别说,除了家中的女孩儿,还有儿媳妇、孙媳妇这些了,谁成亲生孩子以后没有一些毛病? 大家平日里看着脸色不差,开开心心的,但私底下哪儿哪儿不舒服,估计也就自己和身边的丫头才知道。 多半是靠熬的。 有权有势家的女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外面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子了。她娘年轻时候身上那么多毛病不就是总憋着不说吗? 后来病得动弹不了后才去看的大夫,然后一副药吃了近十年,也只有病危时才会去大梨村请陆老大夫再看一看。 满宝收回心神,快速的在心里计算着她们需要开的课程,半响后点头道:“我回去和萧院正商量,应该可以的。” 反正她们有钱,课程可以灵活些。 夫人们满意了,还小声的抱怨起来,有好些问题都不好去问外面的大夫,不仅是因为不好意思,还因为外面的大夫嘴巴若是不严实,传出去对家中女孩儿的声誉很不好。 满宝表示理解。 说完最要紧的内容,接下来自然就是谈钱了,因为前面交流得不错,夫人们对着满宝不像对萧院正那么强硬,但也表达了太医署的定价过高的想法。 第1696章 节省 满宝就叹息一声道:“夫人,我们太医院现在只有三十六人而已,连萧院正都要去带课,要教的课程又多,而且这仅仅是第一年,明年还要招入新生,您别看这才一个班,却至少需要四位先生去教她们,先不论太医们花费的精力,朝廷和陛下为办太医署便花费了不少,她们这些人学成以后是去做私医的,和要入医署到各地去的弟子不一样。“ 满宝话没说透,但意思很明白。 你们要养的是私医,好意思挖朝廷和陛下的墙脚吗? 座上的皇后便也跟着叹息,“为建造太医署,陛下私库里的钱都花光了,也是因此长豫的婚事才往后推了两年。” 众夫人:……难道不是周满说女子太早成亲不好,然后皇帝心疼闺女,特地推迟的吗? 前两次宫宴上说的话今天就改口了吗? 但没人会不识趣的将这一点儿点出来。皇后都亲自开口了,便是她们觉得贵,也不会就这几十两银子扯皮。 因此她们对视过后便应了下来,“一百两就一百两吧,不过这名额你可得多给我们留点儿。” 满宝道:“那就翻倍好了,十个名额变二十个名额。”见她们似乎不太愿意的样子,满宝立即解释道:“这小班上课总能兼顾学生一些,再多,先生精力有限,总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大家一听,这才莫可奈何的应下。 说完了正经事,宿国公夫人便伸手拉起满宝的手笑道:“周小娘子,这得了空也去我家坐坐,我家老二家的最近身上不好,请了大夫来看才知道是有喜了,想请你去给她看看。” 既然已经请了大夫,那她就没必要再看一次了吧? 不过满宝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 等送走了宿国公夫人等人,满宝看了一眼被留下的赵国公夫人,也躬身退了下去。 一直留在偏殿里等消息的萧院正看见,立即出来,凑上去小声的问道:“怎么样了?” 满宝冲他点头,小声道:“一年一百两,二十个名额,她们应下了。” 萧院正一愣,问道:“你怎么和她们说的,怎么就应了?” 满宝道:“没怎么说,就是说了些太医署的艰难之处而已,而且还有皇后娘娘在呢,她们总不好挖陛下的墙脚吧?” 萧院正:……那为什么冲着他的时候就好意思? 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满,清了清嗓子道:“这也是你好运,要是前面朝堂上的大人们来谈,那是一两一文都要计算清楚的,必定不会这么爽快。”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男人都小气,一点儿也不爽利。” 萧院正:…… 总觉得这话好似有些不对。 “萧院正,她们送来的人要单独教,回头我列个课程出来,您和众太医商议商议?” 萧院正立即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点点头道:“好,你先把课程列出来,明儿把单子给我后我去找刘太医他们商量。” 这事就算定下了。 满宝回到崇文馆就开始摸出纸笔来列她们要学的课程。 最初的课程都是定好的,她需要列的是后面的,但知道了她们想要什么样的大夫,再列出课程来就不难了。 毕竟太医院已经用了四个月的时间将整个太医署的课程定了下来,基本上是从那些课程中挑出她们必须要学的课程来就行,还有一些关联性比较大的课程。 下学以后,找过来的白善见她还在埋头苦写,便凑上去看了一眼,问道:“怎么还在写课程,这东西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满宝一边写一边给他做了解释,道:“我觉得这也算是互惠互利的事儿了,两千两呢,这点儿钱也不少了。” 白善便笑问,“陛下还缺这点钱吗?” “知道什么是积少成多吗?”满宝道:“这个地方不知道节省,那个地方不知道开流,所有人都不知道节俭,陛下就是有金山银山也不够用的。” “户部更不用说,自我知道户部和国库后,我就没听哪一个官说过国库丰盈的,年年钱都不够使,上次我们太医署想要多添置一副药柜,就在单子上列了二十两银子,结果户部都给划去了,说一副药柜就足够,哪儿需要两副的?” 满宝摇头道:“抠门得紧,我们太医署要是自己有钱,再买药柜的时候还用得着和户部申请吗?直接就买了,还能一次买十副。” 白善乐,“用五副丢五副吗?” 满宝也乐,点头道:“没错。” 而赵国公夫人在所有人走后,走上前去温声问皇后,“娘娘,陛下的私库真的空了?” 皇后就浅笑道:“陛下也是为了民生。” 赵国公夫人便道:“那也不能将钱都用在外头上,那到底是你们的私房,也该为自己,为孩子留一些。” 她道:“长豫公主到底年纪不小了,就是再拖,这一二年也该说亲了,更别说五皇子就要出宫开府,还要去封地就藩,这一桩桩一项项哪儿不要钱?” 当然,皇子就藩的王府是要户部出钱,工部来建的,但刚建成的宅子里能有什么? 最后不还得皇帝和皇后来贴补? 纵然杨贵妃会给她儿子准备,但皇帝也会给的,就是皇后娘娘,就算只是为了面子也会出一些钱的,何况皇后对五皇子还不错,那出的更不少了、 赵国公夫人都忍不住替皇后忧心,低声问道:“要不要我和国公送些钱进来?” “千万别,”皇后拦住了她,笑道:“嫂嫂拖家带口的也不容易,宫里便是艰难些也不至于如此,您放心。” 赵国公夫人便叹气,“我听说娘娘已经裁减了一批宫女,前儿又给太医署送去了一批宫女,外头都说,宫中艰难呢。” 皇后没想到外面会传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道:“那不过是太医署在外面招不到合适的女孩儿,我这才从宫里选了人顶上的。” 见赵国公夫人一脸不信的模样,皇后便顿了顿后转开话题,“嫂嫂怎么也和她们一样想着往太医署要人了?” 第1697章 奉命 赵国公沉默了一下后附耳过去小声道:“老大家的小闺女,才七岁呢,近来这胸口就疼得不行,我们摸着似乎有肿块,嬷嬷们看不出什么来,又不好往外请大夫,只能往外报了个丫头的名字抓了些药回来吃,只是效果一般。” 她叹息道:“听那些大夫的意思,不是什么大的毛病,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总忧心,所以想着家里还是有个女医才方便。” 皇后想起身体越发康健的明达,忍不住点了点。 明达以前的身体总不好,和她一样的老毛病,特别是春天柳絮翻飞的时候她都难受。 宫里倒是及时请了太医,但有时严重起来她身上隐秘一些的地方也会起疹子,只靠形容让太医诊治多少差了一些。 但自周满进宫以后,春天时明达只要远着柳絮就不再又太大的毛病,今年明达宫里主动叫太医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皇后理解了她们,心底叹了一口气后道:“等明日我让周满去府上看一看孩子吧。” 赵国公夫人本是想等周满休沐后再请人上门的,听见皇后明天就啃让人出宫去看诊,连忙感激的跪下替小孙女谢恩。 皇后伸手扶住她,笑道:“嫂嫂与我也太见外了,这事应该早些与我说的。” 太医院里的太医偶尔会接到诸如去给大臣们或他们的家属看病的命令,满宝这还是第一次接到这样明确的命令,以前都是出宫休沐后人家上门来请的。 所以接了命令的满宝还是挺稀奇的。 一大早将昨天写好的课程表交给了萧院正,她就提着药箱出宫去了。 荣四给她赶车,正要出宫时,正好遇上郑辜三个要进宫扎针去,满宝想了想,叫住他们,点了刘医女道:“你跟我去出诊。” 刘医女一听,立即提了自己的药箱爬上马车,郑辜和小芍只能羡慕的看着她们走远。 郑辜道:“所以做女子也是有好处的。” 郑芍:“……大师兄,我还是喜欢做男子。” 郑辜瞟了他一眼后道:“我也没说我就想做女子了呀,走吧,正好今儿报上来的名单不多,少了她一个,我们能多分几个病人。” 郑芍:“二师姐不在,那些宫女恐怕不会让我们扎针。” 郑辜:“……没事,我们能把所有内侍抢了也行。” 刘医女上次见满宝是在前天,师兄妹三个轮流上前请教问题,一个只有两刻钟的时间,时间很紧,今天难得有时间,刘医女就从药箱里掏出自己的笔记,顺便问了一句,“师父,我们去哪儿?” “去赵国公府,他们家的小娘子似乎生病了,娘娘让我去看看。” 刘医女就把笔记给收起来了,问道:“是什么病啊?” “不知道,来传口谕的宫女没说。” 到了赵国公府,不必俩人上前,荣四停好马车后便先一步上前敲门了,“周太医奉命来给府上的小姐看诊……” 门房立即就懂了,一边让人去后院通知主人,一边拆门槛让他们进去。 荣四等他们拆掉门槛后便拉了马车进去,放下车凳让她们下车。 刘医女要帮师父拿药箱,满宝看了一眼她另一手提的,见她坚持便干脆把药箱给她拿了。 很快有嬷嬷来领她们去后院,一大早的,赵国公府的小姐还没醒呢。 嬷嬷低声解释道:“小姐身子不适,这几天都起得晚些。” 满宝点头表示理解,她身体不舒服时也喜欢睡觉,睡觉是可以调理身体的。 俩人在偏房里等了一会儿,赵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过来和满宝打招呼,也是担心女儿。 俩人再偏房里坐了好一会儿,丫鬟便过来请人。 赵小姐半靠在床上,身上穿着里衣,头发简单的拢了一下,看到母亲也来了,便坐直了来,正要下床行礼,就被世子夫人按住。 世子夫人一脸心疼的道:“你身子不适就躺着,母亲又不是别人,何须你多礼?” 赵小姐红着眼睛应下,抬头看了周满和刘医女一眼,又低下头去了。 满宝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见她似乎除了心情不太好外没什么毛病,便对世子夫人道:“夫人,我能不能给赵小姐把个脉?” 世子夫人连忙起身相让,和满宝道:“周太医快请,这孩子病了好几天了,总是说胸口疼,我只有这一个女儿,所以不免心疼些,还请周太医仔细的诊治诊治。” 满宝应下,先伸手摸了摸赵小姐的脉,只看得出来她的脉有点儿燥,今儿一早没吃早饭外就看不出什么来了。 不过一大早上的,饭都没吃,为什么会这么燥? 满宝问道:“你哪儿疼?” 赵小姐就低下头去不说话,头恨不得埋到胸口那儿去。 一旁的奶嬷嬷立即帮忙开口,“是胸口,左胸上疼。” 满宝吓了一跳,“是肉疼还是心疼?” 左胸里面可是心脏呢。 赵小姐还是不说话,奶嬷嬷便道:“是肉疼,奴婢摸着似乎还有个肉瘤的样子,瞧着倒像是长苞,可小姐年纪还小,按说是不应该的。” 赵小姐头更低了。 满宝皱了皱眉,看了一圈屋里站着的十来个人,干脆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就,就世子夫人和奶嬷嬷留下就好。” 世子夫人一愣,然后也看出了女儿的不自在,连忙让下人们都退下。 刘医女没走,而是站到了周满的另一边,这样好看着。 满宝看了奶嬷嬷一眼,然后就对赵小姐道:“你别怕,你哪里疼告诉我,我摸一摸。” 赵小姐脸色通红,扭捏着不肯说话。 满宝便道:“你看,你是女孩子,我也是女孩子,你没和你姐妹们一起洗过澡吗?不用怕的。” “没有。”赵小姐声音小小的道:“我,我没跟她们洗过澡。” “那也不怕,你把衣服解开我看一看,摸一摸,这屋里也没别人,就你娘和奶嬷嬷在。” 赵小姐这才抬起头来偷偷的看了一眼母亲,又看了一眼奶嬷嬷,这才微微扯开一点儿衣裳让周满看,“就这儿,一碰到就好疼,穿着衣服压到了也疼。” 第1698章 看我徒弟呀 只扯开了一点儿衣襟,露出了脖子,她能看到什么呀? 见她的手隔着衣服给她指了一个位置,她干脆直接上手扯开了里衣,见她受惊都要哭了,她便一边摸,一边安抚道:“没事儿的,我们都是女孩儿。” “对对对,周太医是个小姐姐,小姐姐摸一下看你哪里不舒服,母亲也在这里呢。” 满宝很快摸到了硬块,她问道:“是这里是吗?” 赵小姐被按压得疼了一下,含着泪点头,“是,好疼的。” 满宝问道:“多久了?” 赵小姐小声道:“几天了。” 满宝笑问,“几天是几天?” 一旁的奶嬷嬷立即道:“有四天了。” 满宝在周边摸了摸,一边问她疼不疼,一边问,“你第一次觉得疼是什么时候?” 赵小姐迟疑着不肯说,满宝又问了第二次,她这才道:“就过完重阳没两日。” 世子夫人一听忍不住眼前一黑,“这都快一个月了,你怎么不告诉母亲呢?” 奶嬷嬷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久了,吓得立即跪下。 赵小姐就抹着眼泪道:“一开始也不是很疼,就是有点儿,我也没在意……” 也是四天前,她感觉衣服磨到都疼,一按更疼,她这才慌了的,说到底她也才七岁而已,小姑娘这两天还总是吃药,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 世子夫人勃然大怒,扭头怒喝奶嬷嬷,“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竟这么久了才知道……” 奶嬷嬷吓得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小姑娘也被吓到了,立即哭得打嗝起来,满宝一见,不太赞同的看了世子夫人一眼,然后安慰她道:“没事儿,没事儿,不是多大的事儿,你这段时间都吃什么了?” 小姑娘哭得打抖,一边抖一边回答:“吃药了。” 还不等满宝说话,奶嬷嬷立即从怀里将药方拿出来奉上。 满宝要问的不是这个,不过还是接过了药方,一边打开看一边问,“我是说你都吃了什么饭菜,还有没有点心之类的?” 小姑娘哪里记得这些? 倒是跪在地上的奶嬷嬷小声道:“小姐因为吃药胃口有些不好,昨天早上就吃了一小碗乌骨鸡粥,中午用了些羊汤,晚上吃了一小碗面……” 满宝问道:“羊汤里都放了什么?” “也没什么,都是常见的东西,什么生姜、当归这些。” 满宝:“……那面呢?” “面是用厨房里吊的高汤煮的,因为小姐胃口不好,所以只放了些青菜,还打了一个鸡蛋。” 满宝干脆将手搭在赵小姐的脉上,问起昨天之前的饮食,奶嬷嬷把记得的全都说了,一旁的赵小姐也慢慢止住了哭声,偶尔补充一两句,“我还吃了獐肉,是我父亲去秋猎打回来的……” “我还吃了金桔,听说是南边进贡来的,陛下赏了祖父一些,我分了一小盘……” 或者“家里用桂圆做的点心也很好吃。” 当然,小姑娘也不是只吃了这种热性的大补之物,其他食物也没少吃,比如燕窝粥、鸽子粥之类的。 赵国公府孙辈中只有三个女孩儿,而只有赵大小姐是嫡出,她两个堂妹都是庶出,而且这会儿年纪还不是很大,因此家里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赵国公在宫里得了好东西,她两个哥哥有一份儿,那她肯定要比她哥哥们要更多一点点。 满宝听完了,便又伸手去摸她的另一边,问道:“那这边呢,疼不疼?” 赵小姐这会儿已经适应过来,心里好受多了,因此摇头,“不疼。” 满宝就收回手,对两大一小道:“没事儿,就是吃得太补了,血燥热,提前发育了。” 世子夫人便问道:“这算是好事吧?” 满宝心中无言,便忍不住抬头看了世子夫人一眼,然后摇头,“不是好事,是坏事!” 她指着窗外的花坛道:“花匠嫌弃种下去的花长得慢,于是使劲儿的施肥,还伸手把它往上拔了拔,您觉得这是好事吗?” 世子夫人:…… 奶嬷嬷:…… 只有一脸懵懂,还什么都不懂的赵小姐天真的道:“不是好事儿,花会死的。” 世子夫人吓了一跳,立即伸手捂住女儿的嘴巴,“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你乱说什么话?” 那花在周满的比喻里可是她! 赵小姐一脸迷茫的看着她母亲,世子夫人就心软了,连忙问道:“周太医,那这……这怎么办呢?” “没事儿,我给她开些凉血的药,也幸亏请了大夫看,不然以后怕是不止提早发育,还会出热疹的。”满宝转身去桌子边开方子,见奶嬷嬷还跪着,她便笑道:“麻烦你帮我拿一套笔墨来。” 正打算从药箱里拿纸和笔墨的刘医女手一顿,又将药箱给合了起来。 屋里另外三人都没察觉,世子夫人看向奶嬷嬷,沉声道:“还不快去!” 奶嬷嬷立即起身,转到小书房里捧了一套笔墨纸砚过来。 刘医女就上前倒水磨墨,满宝一边摊开纸一边和她们道:“近来热性的食物就不要吃了,包括葱姜蒜这些,多吃些青菜,若想吃肉,少少的吃一些猪肉或鸡肉就好。” 世子夫人连连点头,满宝继续道:“我先开四日的药吧,一日两剂,不需要很大剂量,她胸中的硬块需要慢慢的消,一会儿我给她扎几针,四天后我休沐,我会再来看一次。” 世子夫人捏着手中的帕子问,“扎针是不是每日扎着更好些?” 满宝笑道:“自然是更好些,针灸可以助她祛瘀下火,还能稍稍止痛,要好很多。” “那周太医能不能每日都过来看看?” 满宝道:“我出宫须有娘娘手谕才行。” 世子夫人满脸的失望,要求皇后娘娘发话,还得她婆婆去才行。 满宝顿了顿后指了她身侧的刘医女道:“这是我的徒弟,她和我也学了不少的时间了,赵小姐要行的针法是最基础的,世子夫人要是信得过,我可以让她每日上门来行针。” 满宝和刘医女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世子夫人。 第1699章 哄孩子 世子夫人看向刘医女,心内迟疑,徒弟再好,那还能有师父好吗? 可没有皇后的旨意,周满显然是不会出宫看诊的。 就在她迟疑间,满宝轻声道:“刘医女在济世堂也坐堂一段时间了,她真针灸上学得是真不错,我从不骗人的。” 世子夫人便笑了笑,却没有应下。 满宝略微有些失望,也不强迫,提笔写药方后将药方递给刘医女,随口道:“去燥凉血的方子,你看一看。” 刘医女心里也很失望,不过还是躬身接过药方背下来,回头将这病例记下。 她背完了药方才将药方交给奶嬷嬷。 满宝道:“吃完东西再扎针吧,让她先起床洗漱吃饭。” 她对赵小姐道:“不是大病,你不要焦心,不然心情不好,硬块反而会更大,也会更疼,你还小,每日早起和饭后多走动走动,多吃青菜少吃肉,近来不要吃补的东西,过个十天左右就消下去了。” 世子夫人问道:“这么久?” “这还是算了每五天给她扎一次针才这么快呢,不然估计得半个月才好消。”满宝安抚她们母女道:“这不是急症,没必要下重药,慢慢的消就是了,她年纪小,平衡才是最好的。” 世子夫人便低头看手中的方子,发现上面就四味药,一味还是甘草,显然是真的用药很少。 奶嬷嬷也不叫外面的丫头进来,自己服侍着赵小姐起床用早食,因为周满说不要补物,厨房里一直热着的鸽子粥就不能吃了,下人们斟酌了半响,最后只拿上来一碗白粥和一小碟青菜。 世子夫人一看便脸青了,“这也太简陋了吧?让人再煮些菜来。” 满宝想了想后便道:“煮个鸡蛋吧,差不多就可以了。” 世子夫人张了张嘴巴,最后还是闭上了。 用完了早饭,满宝也不急着扎针,和赵小姐坐在椅子上聊天,“你现在不用上学吗?” 赵小姐道:“我病了,祖母和母亲给我和先生请了假。” 满宝便道:“你这病不要紧,一会儿扎了针去上学吧。” 赵小姐:……她不想去。 满宝却早已有意料,道:“你心情不好,得多玩一玩,转移注意力,你这不是大病,但吃食上要注意一些。” 赵小姐嘟囔道:“上学心情更不好。” “大声读书心情就会好了。” 赵小姐不认同,俩人大眼瞪小眼,满宝觉得她是大夫,得善解人意,于是道:“好吧,那你想去做什么?” “我想玩丢沙包。” “那就玩吧,反正就是不能一直躺在床上。” 等过了有两刻钟这样,满宝便取出针袋道:“来吧,我给你行一套针,祛瘀下火的。” 赵小姐进入内室,已经不怎么害羞了,在奶嬷嬷的帮助下脱掉衣服。 满宝一边打开针袋一边问刘医女,“若是你,你要怎么扎?” 刘医女立即精神一振,回答起来。 而脱了外衣,只剩下里衣里裤的赵小姐一回头看见满宝抽出来的针,一下就瞪大了眼睛,吓得说不出话来了。 满宝正赞许的点头,对刘医女道:“不错,就这样行针。” 她一回头对上赵小姐的眼睛,对方“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她转身就抱住奶嬷嬷的腰,哭道:“我不要扎针,我不要扎针……” 世子夫人被这哭声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去,“怎么了,怎么了?” “母亲,我不要扎针,我不要扎针,好痛的……” 满宝一脸懵,她阅人无数,给许多人扎过针,却还是第一次碰见针还没扎就开始喊痛的人。 满宝回过神来,连忙将针扎回针袋,上前安抚道:“你别怕,扎针不疼。” 赵小姐才不信呢,那针看着那么长,怎么可能不疼呢? 赵小姐抓紧了胸前的衣服,不给周满扎针。 满宝:……谁说她要扎胸口的? 满宝的目光不由瞟向她的小腿,她首先要扎的是那儿…… 不过她反应这么激烈,满宝显然是不能强硬的把针扎进去的,不说她激动起来针有可能会断,针移位就不好了。 世子夫人也束手无策,又想让周满扎针,这样女儿的病能够好快一点儿;又心疼女儿,不太愿意扎针。 满宝见赵小姐都快要在床上打滚了,想了想后道:“你要是怕,那我先在你的虎口上扎给你看,你觉得不疼了再给你扎?” 赵小姐摇头,又把手给藏起来了。 刘医女便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师父,让我来吧。” 满宝看了她一眼,便退后一步让她上前。 刘医女就坐到了床边,对赵小姐笑道:“扎针是真的不疼,你看,这针这么细,扎准了穴位怎么会疼呢?” 刘医女抽出一根针来,让赵小姐看着,然后她自己伸出左手,直接扎了合谷穴给她看。 那么长的一根针,直接大半根都扎了进去,别说赵小姐,就是世子夫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见刘医女脸上依旧笑眯眯的,还将针拔出来大半,再扎进去,她笑道:“你看,不疼吧?” 赵小姐咽了一口开水。 刘医女将自己合谷穴里的针拔了放到一边的针袋里,然后和赵小姐道:“用我们师父的话说,扎穴位就跟蚂蚁轻轻地叮了一下,有时候蚂蚁叮一下比这还要疼呢。” 她伸手托起赵小姐的小手,用拇指按了按她的虎口道:“这就是合谷穴,针扎这里可宣泄气中之热,升清降浊,疏风散表,有通气血之功,你要不要试一试?” 赵小姐想说不试,世子夫人已经立即回道:“试一试吧,大娘,你病了,得治病知道吗?不然以后还会痛的。” 赵小姐想哭,眼中便含了泪的看向母亲,又想躲到奶嬷嬷的怀里去了。 世子夫人却又强硬了起来,“周太医,刘医女,你扎吧。” 赵小姐要哭了。 刘医女抽出了一根针,和赵小姐道:“你别怕,我就用针试一试,要是真的疼,我就不扎了。” 她的安慰让赵小姐好受了些,刘医女也有些紧张,所以没有和往常一样直接往下扎,而是用拇指捏着她的虎口一直在找位置。 第1700章 你也可以 满宝看见,挑了挑眉后上前,直接伸手接过赵小姐的手,将她的四指微微合拢了些,然后在她的虎口上微微一点。 刘医女暗松一口气,便将针放在她的皮肤上,见她瑟缩,便笑问:“你看,现在疼吗?” 赵小姐见她还没扎进去,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摇头道:“不疼。” 刘医女就笑道:“不疼吧,我就说扎针是不疼的。” 就在她说这句话的功夫,满宝微微抬了抬手掌,正好挡住了赵小姐看向针的视线,而刘医女已经斜刺进去,赵小姐似乎有感觉,往回抽了抽手,只是被周满握住了。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赵小姐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了,便收回了手。 赵小姐一眼看见已经扎进去的针,瞬间瞪大了眼睛。 满宝骄傲道:“怎么样,我说不疼吧?” 正想哭的赵小姐感受了一下,发现好像真的不疼,于是眼泪又收回去了。 刘医女还反复刺了一下,见她微微皱着眉头,就笑问:“疼吗?还是酸?” 赵小姐想了想后道:“不疼,好像有点儿酸。” 还有就是她可以感受到针拔出来又扎进去的过程,总觉得疼,但仔细一感受,似乎又不疼。 刘医女便暗暗呼出了一口气。 满宝趁机道:“其他穴位也是一样的,不会疼的。” 赵小姐咬着嘴唇没说话,世子夫人连忙上前劝,劝了半响总算是劝得她同意扎针了,只是她的左手还是抓着衣襟不肯放。 满宝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扭头和刘医女道:“你来扎吧。” 刘医女见世子夫人不反对,立即高兴起来。 满宝给她打下手,直接撸起袖子抓过赵小姐的两条腿,将裤子卷了起来。 赵小姐愣愣的,有些怕,“卷裤腿做什么?” 满宝见刘医女已经抽出针来了,便对赵小姐笑眯了眼,乐道:“因为扎的是腿上的穴位呀。” 赵小姐张大了嘴巴,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刘医女已经将针扎进去了。 满宝自得的问:“不疼吧?” 赵小姐顿了顿后点头。 于是也不再挣扎了,让刘医女扎。 腿上的针扎完了,满宝顺手将她虎头上的针拔了,然后便道:“你坐好了,我们还要在你后背上扎两针。” 或许是腿上扎了这么多针都不痛的缘故,赵小姐也不抗拒针灸了,让她扎。 明明是很普通的针法,结果扎完的时候俩人额头都有些冒汗了。 满宝见刘医女收好了针袋,便扭头问世子夫人,“明日需要我让刘医女上门来一趟吗?” 世子夫人正斟酌着要开口呢,闻言立即道:“那就有劳周太医和刘医女了。” 满宝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声,“别给她吃补品。” 世子夫人苦笑着应下,谁能知道这是吃食闹出来的呢? 等出了赵国公府,满宝便对刘医女道:“这是第一次外诊,做好了,以后便会有更多的人请你。” 满宝眼中似乎闪动着星光,她道:“你现在还是医女的品级,但宫里既然已有了我一个女太医,自然就会有第二个。” 刘医女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无措的指着自己道:“我,我吗?” 满宝点头,道:“等过几天太医署正式讲学,你也要进去读书的,针学你已经学了大半,明年年中考试你和郑辜可以申请进体疗科,只要你们学出来了,将来太医院要添人,你们自然也可以去考。” 她扶着刘医女的手上车,和她道:“我想,考太医也和考官是一样的,都需要有名望,比如我,我之所以能当太医不就是因为名望吗?” “文人的名望是靠文章来的,那大夫的名望就是靠给人看病上来的,别小看小病,也别惧怕大病,假以时日,你自然有机会进入太医院。” 刘医女心神都震荡了一下,她握紧了手,半响才抬头看向周满,“师父说的是真的?” 满宝点头,“当然,我骗你做什么?不过你要是不想当太医也没什么,去其他医署也是一样的,说到底,在宫中做太医还是太危险了。” “不,我想!”刘医女眼睛中闪动着光芒,她一脸坚定的道:“我想当太医。” 虽然做太医危险,但危险从来是于权势和利益一起的,她祖父就是太医,她清楚的知道,刘家现在的荣华富贵皆系在祖父身上。 她很早就被送进宫中做医女,看过太多的起落,虽然目标明确,但她一直有些害怕,害怕天不遂人愿。 她父亲是庶子,因为太小便进宫的原因,她和家中的兄弟姐妹感情都很一般,甚至和父母的感情也不是很深厚。 她不确定出宫后真的能找一个合意的夫君嫁了,可现在师父给她指点的路更加的广阔了。 刘医女挺直了脊背,一脸认真的道:“我想当太医。” 满宝点头,“那就当吧。” 要不是当太医有职田,其实她也不是很想当的,本来还想着把崇文馆里的医书看完,太医署办起来后便辞官的。 但职田…… 满宝扭头对刘医女道:“到时候你就能分职田了。” 刘医女对职田不是很在意,倒是畅想起另一件事来,“到时候我是臣子,家里总不会随意把我许给别人了吧?” 满宝眨眨眼,“刘太医人挺好的,他本就不会把你随便许人吧?” 刘医女就对满宝笑笑,刘家人也不少,这些琐碎之事恐怕她祖父是不会管的,而她上面还有父母,祖母和好几个叔伯婶娘之类的呢。 满宝显然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复杂情况,刘医女也没说,她们一路回到宫中,满宝干脆和她一起去东宫偏殿里看另外两个弟子扎针。 守门的内侍一看到周太医亲自来了,立即给另一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便跑了,不多会儿,吴公公就从后面跑了来蹭扎针。 他扶着腰对正指点她两个徒弟的周满道:“周小大人,我这腰啊这两天总不舒服,您能不能给我看看?” 满宝便撸了袖子让他进另一边的帘内,一边给他检查一边道:“吴公公,下次您要想扎针,直接在后头叫我就行,何必特特的等我到前面来呢?” “哎哟,那可不行,这是规矩,”吴公公也不掩饰他就是特意来蹭针的,笑道:“这在偏殿里,那是定好的规矩,可要是在后头,要让人知道了,那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能传出来。” 吴公公的声音几不可闻,但真给他检查腰的满宝还是听到了,“这宫里的腌臜事儿可不少,周小大人还是不知道的好。” 第1701章 生气 太医署要开学了,以后,至少短时间内,郑辜他们不能再到宫里来扎针了。 宫里的消息一向灵通,或许是因为这个,这两日申请过来扎针的宫人又变多了。 吴公公作为主理人之一,得到的消息也不免更多了,比如,“听说恭王晚上悄悄的起夜去小厨房里摸吃的,有宫人看见,一声不敢吭,还得想办法瞒着尚姑姑那边。” 再比如,“有几位大人觉得太医署定的教育费太高,正让御史台的王大人上述弹劾太子和太医院院正借机敛财呢。” 满宝一开始还津津有味的听着八卦,没想到这八卦就烧到了她身边,她立即问道:“哪个王大人?王绩吗?” 正趴在床上扎针的吴公公笑着应了一声“是”,他已经连着过来扎三天了,明天周满就要休沐出宫,还真是惋惜。 他趴在床上不在意的道:“周小大人不必忧心,殿下常被弹劾,不会有什么事的。” 谁担心太子啊,她担心的是萧院正好不好,要知道萧院正的后头站的就是她,嗯,还有太医院一众太医。 满宝将最后一针扎下去,也不去管她三个弟子了,在一旁撑着下巴问,“吴公公,您知道那几个大人是谁吗?” 吴公公有点儿犯困,问道:“您问这个做什么?这些事儿交给詹事府去做就是,朝中自也有为太子说话的人。” 那有人替他们太医院说话吗? 满宝皱了皱眉,还是问起来,她决定了,把这些人的名字记下,回头告诉萧院正,直接拒绝他们家的人。 哼,既然嫌贵,那就不要来好了,她还没弹劾他们要挖朝廷皇帝墙角的事儿呢。 想到这里,满宝眼睛一亮,对啊,太医没有上折的权力,但编撰有啊。 满宝眼睛闪亮的看向趴着的吴公公,要不是他身上正扎着针,她一定会大力的拍他肩膀两下以表达她的高兴。 她回到崇文馆后发现萧院正不在,便转身跑去太医院里找他。 萧院正正埋头苦写,看见身前站了一个人,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见是周满便问道:“何事?” “萧院正,有人要那二十个名额吗?” “自然有了,皇后娘娘给了他们三日的时间报上来,诺,一下就报上来三十六个,我正头疼这人要怎么选呢。” 满宝接过单子看,看到上面好多重复的姓氏,就问,“这不是一家的吗?” “一族的,可不是一家。” 满宝就找到了一个名字,那后面标注的户主是王绩,她还找到了那几个大人的名字。 她嘿嘿一笑,在萧院正的目光下提笔在上面画了圆圈,“萧院正,既然为难,那就把这五个人去了吧。” 萧院正看了一眼,问道:“他们得罪你了?” 他语重心长的道:“周太医啊,我们为官是不能公报私仇的,我已经和太医院其他太医商量过了,先保证报上来的一氏有一人,其余的,再斟酌着分下去,其实名额已经分得差不多了。” 满宝道:“他们和陛下弹劾您了,您不知道吗?” 只是被捎带弹劾的萧院正顿了一下,微微瞪眼,“你听谁说的?” 吴公公的名字差点儿脱口而出,满宝立即转弯道:“反正就是听说了,您不信去御史台问去。” 萧院正当然不可能自己亲自去问了,那多丢份儿呀,而且也太打草惊蛇了。 于是他叫来一个手下,让他去打听。 御史台也在皇城里,又不远,多走一段路就到了。 满宝坐在一旁一边帮着整理各种清单文件,一边和萧院正说话,“有人弹劾,您得上辩折吧?” 萧院正头疼的道:“辩什么辩,跟御史打嘴仗,我是有多想不开?” 满宝却觉得他们不能认怂,“……不然以后御史台还当我们好欺负呢,有个什么事儿都欺负我们。” 萧院正就看着她道:“你上次上辩折了吗?不也亲自上的请罪折子?” 说的是周满迟到那次。 满宝头也不抬的道:“那怎么一样,那次是我来迟了嘛,的确是错了,可这次我们可没错。” 她道:“一人一百两,二十人一年也就两千两而已,哪来的敛财?” 经常从京城贵人手里赚钱的满宝知道,这些权贵世家就不缺钱,一个机构一年两千两,哪儿多了? 但账显然不是这么算的,打听消息回来的小太医低头在萧院正跟前站着,道:“……四品官的年俸是五十两,这一年一百两就相当于一个四品官员两年的俸银,一个四品官须得不吃不喝花费十年的时间才能培养出一个医者,这不是敛财是什么?” 小太医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萧院正,声音小了些,继续硬着头皮道:“那些御史还说,外面好的书院,一年也就二十两左右的束脩,更不要说一般的小书院,那是五两、八两就能上一年学的,这学一学医术竟然比学治国之策还要贵上十倍,难道医匠更在士人之上吗?” 萧院正的脸简直没法看了,连太医院里其他正忙碌的太医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直起身来认真的听着。 满宝听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御史说话都不太好听,却没想到难听成这样,她气得一拍桌子,扭头对萧院正道:“院正,这口气我们难道还要忍吗?辩折必须上!” 其他太医也压不住胸中的火,隐晦的点头。 气得差点儿失去理智的萧院正一转头看到周满这煽风点火的模样,一下就冷静下来了。 他瞪了她一眼,回头问那小太医,“还有呢?” 小太医便冷汗淋淋的道:“还有就是骂太子殿下的,最后还说了太医院近来和东宫走得近,莫不是在假借传艺之名为东宫敛财?” 太医院一下安静下来,萧院正沉思,一旁的满宝却翻了个白眼道:“他们莫不是傻子,陛下将太医署之事全权交给太子,我们太医院修书,商量建造太医署之事都要在崇文馆中做,免不了要与詹事府来往,不跟东宫走得勤,难道要去他们御史台串门吗?” 众太医:…… 萧院正忍无可忍的扭头与她道:“你可闭嘴吧,宫里岂能如此口无遮拦?” 第1702章 兴奋 满宝闭嘴了,却打算动笔,她撸了袖子道:“萧院正,您上辩折,我也上折子弹他们,哼,谁还不会骂人不成?” 正在组织语言想要安抚众下属的萧院正听说顿了一下,问道:“你怎能上折?” 太医院里的太医们一般是没有权利上折的,整个太医院,除了院正外就只有两个副院使可以就太医院的事儿上折了。 但目前太医院两个副院使空缺,所以只有萧院正一人有权。 只是萧院正素来不参与太医院之外的事儿,很少上折子,每次上折子还是因为户部克扣给他们的药钱,日常催促付钱的折子,一般都到不了皇帝跟前。 满宝道:“我还是崇文馆编撰呢,为何不能上?” 对哦,周满还是五品编撰呢,等一等,萧院正这会儿才隐隐觉得不对起来。 编书他和刘太医等人也没少出力,甚至做的也不比周满少,为什么他们是单职,只拿一份俸禄,周满却又任了六品太医,又授了五品编撰? 在周满当了快半年的官儿后,萧院正总算是觉察出不对来了。 满宝见萧院正的眼神有些怪,便往后倒了倒,疑惑的眨眼问:“萧院正,您怎么了,是不是气呆了?”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暗道:他这何止是气呆了? 不过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扭头看向其他人,叹息一声道:“大家干活儿去吧,门下省还未将折子给我送来,那此事就还没有定论,且不急。” “而且说是弹劾我的,主要还是在弹劾太子殿下,你们不必忧心。” 满宝目瞪口呆,不满道:“院正,您怎么能这么怂呢?” 萧院正忍不住了,抬手拍了她脑袋一下,道:“你可闭嘴吧,这是大人的事儿,你少掺和。” 满宝摸着被拍的脑袋道:“我已经决定了,今天就把弹劾折子写出来递上去,哼!” 萧院正正想劝她,想了想,她是以崇文馆编撰的身份上折子,那她的上司是杨和书与孔祭酒啊,跟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又闭嘴了。 满宝拿起了桌子上的名单抄了一份,将干到一般的活儿交给其他太医就要走。 “站住,”萧院正叫住她,还是没忍住叮嘱了一声,“御史台的人嘴巴都厉害,你上折的时候少拱火。” “我才不怕呢,”满宝道:“御史台的长官是老唐大人,老唐大人还是很讲理的。” 说罢就跑了。 刘太医看了都不由担心,“院正,不再拦一拦吗?周太医到底年纪小,说话没个轻重。” 萧院正冷淡的道:“你也说了她年纪小,陛下和其他朝臣都看着呢,不会太往心里去的。” 他顿了顿后拿起那份被满宝画过圈圈的名单,道:“对了,这画了圈的这几人落了吧,再看看一共还剩下几个人再选。” 刘太医:……说好的不公报私仇呢? 不过刘太医还是接了过去,将那几人去除,再将重合的几家圈出来,誊抄在另一张纸上,这样就好选了。 比如王氏,共有三家报上名额,王绩只是其中一家,另外两家并排列在了一起。 这样罗列下来就方便多了,之后他们再挑选便可一目了然。 满宝兴冲冲的跑回崇文馆,还特特给自己拎来了一壶刚烧开不久的开水,她倒出一杯来便开始磨墨。 等将墨水磨得差不多了,水也放温了,她一口气喝光,便又倒了一杯放在一旁,然后就坐下,摊开一张白纸,深吸一口气后从笔架上选了一支笔来,呼出一口气,沾了墨就开始眼睛发亮,兴致勃勃的写起来。 跟她间隔了半个房间的其他编撰注意到,忍不住踱步上前,笑问:“周小大人这是得了什么这么高兴?” 满宝头也不抬的道:“没得什么。” 想了想觉得不对,她抬了一下头,一脸严肃的否认道:“我没有高兴,我现在是气愤加伤心。” 编撰很怀疑的看着她即便是努力板着脸也遮掩不了的闪亮眼眸,暗道:这是气愤和伤心的表现吗? 满宝已经又低下头去了。 对于御史台里的有些人,她早就想骂了,只是上次她被弹劾的确是她之过,她就是回嘴也理不直气不壮。 她私心里觉得,他们抓他们迟到并没有错,但无辜牵连到太子和其他人就很过分了。 尤其他们这样到处牵连人并不是为了杜绝此类事情再发生,而是为了私利。所以便是她后来认罚了,其实心里也是很不服气的。 有些话,她一直憋在心里不说,白善也说,时机不对,说了不过是自负高傲,推脱责任,何必与他们争执给人留下那样的印象呢? 先生也让她心胸放宽,静待将来。 她以为这个将来要等很久呢,没想到才几个月就让她等来了。她觉得再过两月她就要忘记这个仇了。 果然,天尊老爷对她就是好,哈哈哈哈…… 满宝越写越兴奋,什么时候到吃饭的时间了都不知道,还是白善在食堂左等她不到,右等她也不到,这才对候在一旁的徐雨道:“你将食盒放在这儿吧,我一会儿给她。” 徐雨也早已习以为常,行礼过后退下。 白善就放下筷子,对白二郎:“帮我们看着,我去找她。” 白二郎吃得头也不抬,只微微点了一下。 白善找到崇文馆,书楼里只有满宝一人。 白善推开门进去,走到她身侧她都没反应过来,他便不由好奇的探头去看她正在写的东西。 看了半响,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这是要和御史台打起来?” 满宝吓了一跳,抬起头来看到白善才呼出一口气,“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 “下学的时候我们从书楼边上跑过,看见这边门窗都关上了,还以为没人了呢,结果你竟然还在屋里。”白善指了一下沙漏,说明了一下自己来这的原因,“这会儿都吃饭了,你不饿吗?” 满宝这才感觉到饿,别说,不注意的时候还罢了,一注意就觉着饿得不行,再一看眼前的纸,竟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 白善就笑道:“走吧,先去吃午食,吃完了再回来写。” 满宝就要拿一块镇石压住纸张,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眼不远处的几张桌子,干脆收了起来一折塞进怀里。 白善微微挑眉,笑道:“不错,谨慎了不少嘛。” 满宝道:“这叫心细。” 第1703章 查漏补缺 吃完了饭,俩人没有再回到崇文馆,而是将笔墨纸砚放在一个篮子里,一边强忍着睡意上外面的观景楼去了。 其他人看了他们两个一眼,在院子里走了两圈便回去午睡,懒得理他们。 哼,等他们当了官,他们一定要和朝廷增加一条建议,未婚夫妻的,不能进同一部门学习或工作。 夫妻也不行! 白善拎着一壶水和拿着两个杯子跟在满宝后面上楼,俩人在阁楼上找了个位置坐下,齐齐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没办法,才吃饱饭,又是入冬微冷时节,特别的容易犯困。 俩人并排坐在桌子边上,呆呆的看着阁楼外的青山和宫殿,冷风吹过,却一点儿吹不走他们的瞌睡。 白善就甩了甩头,发现用处不大后便道:“算了,吹风也很难清醒,你把折子给我看看吧,我们说说话。” 满宝便木木的从怀里掏出来给他,足有四五张的样子。 白善一边展开一边道:“这么多,你打算写长折子?”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眼泪来,她困困的道:“已经写得差不多了,最多还能写两页。” 那也不少了,大部分折子都是言简意赅的,谁跟她似的总写这么长? 白善一边一目十行的扫过,一边随口问道:“这次是为的什么?” 很快,不等满宝说话他就知道是为什么了,因为她开篇就点题了。 她告诉皇帝,她今天一早才整理完名单,还未来得及上交便惊闻御史台上书弹劾太子及萧院正的消息…… 白善怀疑,“你真是先整理的名单,才听到的这消息?你今儿一早和我读过书后不是就去前殿看你三个徒弟扎针了吗?” 他道:“御史台弹劾的事儿我都没听说呢,你是从那些内侍和宫女那儿听来的?” 满宝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道:“调换一下顺序嘛,反正事情没变就行,不然显得我很小气,似乎是听了消息才去找的名单核实。” 白善不置可否,反正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行。 白善快速的看完,清醒了,一点儿也不瞌睡了,他按下手中的这几张纸道:“你这样写不行。” 满宝歪头,“我哪儿写得不好?是典故用得不好,还是骂得不够透彻?” “典故用得好了,骂得也不错,但你骂错了人。”白善上下打量过她,问道:“你就一个人,打算和整个御史台对打?” 他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老唐大人虽然骂人比不上魏大人,但也差不了多少的,想想唐学兄那张嘴。” 满宝一听,怔了一下道:“我没骂老唐大人呀。” 白善点了点纸上的字道:“御史台是老唐大人主事,你直言‘御史为私利不顾民生国计’,这就是把整个御史台的御史给骂进去了,老唐大人心里肯定不高兴。他就是理解此事,也决计不会让你这么骂的,到时候你们肯定要对上。” 白善摇头道:“老唐大人身后可是有整个御史台,更别说朝上还有那些看不惯太子或想往太医署塞人而不得官员了,到时候你打得过他们吗?不是我瞧不起你们太医院,而是你们太医院的太医从来就不擅吵架吧?更别说整个太医院只有你和萧院正可以上折。” 满宝就严肃了脸道:“谁说我是代太医院上折了,我是以编撰的身份上折的,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如此尸禄素餐,不但不能为国为民,反而还来挖国家和陛下的墙脚,挖了还嫌弃国家和陛下给的不够多,简直是岂有此理!” 白善微微一挑眉。 满宝继续板着小脸道:“我的上官是杨学……杨大人!再往上则是孔祭酒!” 哼,打架嘛,谁怕谁啊,先不说崇文馆里这么多编撰,孔祭酒手里还有一个国子监呢。 大家都是文人,一起来呀! 白善听明白了,笑问:“你这是早想好的,还是现想到的?” “当然是现想到的了,”满宝扯过他压着的纸张,也知道如果是以编撰的身份来写折子,那她当中的一些语句就要改掉了,不然人家一看就知道她是在挂羊头卖狗肉。 满宝叹息道:“太医院太小了,竟然没有参政之权。” 害得她还得临时从杨和书和孔祭酒那里借力,也不知道那两位大人肯不肯掺和进来让她借力。 白善一边从篮子里取出笔墨,一边道:“放心吧,孔祭酒一向护短,朝中只要有人忍不住扯上崇文馆,那孔祭酒一定会回护你。” 他倒了一些水进砚台,一边磨墨一边笑道:“不过我们不能等着让人来扯,所以你这折子要改的可不少。树敌多不如树敌少一些,谁上的折子,谁出的主意你就骂谁,不要把整个御史台扯下水。” 他意味深长的道:“御史台虽是老唐大人为首,但里头的人却也不一定全都听老唐大人的。上次大明宫官员斗殴,王绩弹劾东宫,老唐大人可一直没出现。” 满宝立即心领神会了,咬着笔杆道:“只一个王绩不够呀。” “你不是还听来了四位大人的名字吗?” “但那只是风闻,”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是吴公公告诉我的,并没有实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跟着王绩上折子。” 白善不在意的道:“怕什么,写上,你虽不是御史,但年纪小,年纪小也有年纪小的好处,听风就是雨,别人也不会怪你的,要是冤枉了他们,他们自可以上书表白,朝堂不同他处,他们白纸黑字的上书了,难道大家还会强按着他们的头认下不是他们做的事吗?” 满宝竟然觉得白善说的有道理,她偏头看着他,问道:“你的心肠什么时候弯了这么多道了?” 白善闻言便抬手敲了一下她脑袋,笑道:“我们入宫都这么久了,我又不像你每日只想着修书和钻研医术,我们除了上课外,还得跟着学里的侍讲博士学习为人、为官之道,这种借力打力的事儿又不难琢磨,多在詹事府那儿站着听一听他们汇报政事就懂了。” 第1704章 偶遇 满宝眼睛大亮,“还教为官之道吗?我也想学呢,怎么你给我的课程表上没有?是哪位侍讲上的课?我也要去上!” 周满被招进宫里来住,一开始杨和书就说了,她要是想上课,也可以去听,毕竟,崇文馆招贤时,她的名字就在招贤名单上,虽然她进来不是当学生,而是当官儿。 不过周满进宫以后很忙,几个月下来,统共去上的课不超过五节,其中有两节还是为了给他们先生撑腰去上的,另外三节则是因为上课内容正好是她感兴趣的,所以跑去听了。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当然不是直接说的为官之道了,有时候侍讲们会将朝堂上发生的事儿拿出来与我们讨论,还有前朝的那些纷争,讨论得多了,知道了前朝的大人们,还有朝堂上大人们做的事儿,慢慢也就琢磨出来了。” 他道:“而且还有先生在呢。” 有些话是不能在课堂上说的,说透了就没意思了,还容易惹祸上身。 但白善和白诚是庄先生嫡传的弟子,自然又是不一样的。他如今也在宫里做侍讲,倒是方便了他给他们开小灶。 每日师徒三个说说话,给他们答疑课堂上的一些疑问,点明了其他侍讲博士未说尽的话,白善也就学会了。 说白了,在朝为官当中庸,这才能持久;但在其位谋其政,这样才不负拿到的俸禄;更要不忘初心,这样便是身死道也不会消。 这就是白善听了各个先生讲课后总结出来的为官之道。 他对满宝道:“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了,不然你要想琢磨出来,怕是一节课都不能落下。” 满宝一听,泄气了,“好吧,你将你做好的笔记给我看,或是每日吃饭休息时和我说一说就好,我现在好忙的,根本没时间。” 白善点头,“看出来了。” 他点了点磨好的墨,放下墨条道:“写吧。” 满宝便思考了一会儿,半刻钟后便沾墨落笔。 白善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给她指点一下,让她改一下语句,或是从另一方面写。 因为已经写过一次,这一次又和白善先商量过,所以还挺通顺的。 满宝一口气写完。 白善见下午上课的时间快到了,他便接过她写好的稿子快速的又过了一遍,然后点头道:“你再修一修就好了,我上课去了。” 满宝就挥手:“去吧,去吧。” 白善跑去上课了,满宝就拿着写好的稿子嘿嘿一笑,通读一遍后改了几个句子,然后就吹干了墨水,把东西一收,喜滋滋的跑回崇文馆去。 满宝在自己的位置上找出一封崭新的折子,酝酿了一下,还清了清嗓子,这才打开折子将稿子誊抄上去,还特特注意了一下字体,保持折子卷面干净,务必要做到最好。 她觉得她考试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 誊抄比写的速度还要慢,等她终于誊抄完,脖子都酸了。 她仰了仰头,转了转酸涩的脖子,等墨水干了,她就将折子收起来,然后把折子送到门下省去。 哼,吵架嘛,谁怕谁呀。 就是可惜,明儿就休沐了,现在也快下衙了,门下省受理得两天后了吧? 第一次不是那么渴望休沐了。 满宝将折子送到门下省,便背着手,跨着步走回东宫去,正巧碰上太子在太极殿处理完事情,也正要回东宫。 远远的看见前面那人背着手走得霸道自在,太子便忍不住扭头问吴公公,“这是有什么喜事儿?” 吴公公努力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便斟酌的道:“因为太医署要开学了?” 太医署开学,遇到周满的课,她肯定要去上课的,那样她必定有许多时间出入宫城。 外面总比宫里好玩儿的。 吴公公想了半天也只想得起来这一件,然后就没了。 太子瞥了他一眼,背着手向周满走去,前面的人毫无所觉,主要是双方离得有些远。 太子见她进了东宫还是背着手,左张右望的看着两边的风景,便也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半响后反应过来,怎么倒跟东宫是她的地盘似的? 太子干脆运气叫了一声:“周满!” 满宝正自得其乐的欣赏着两边的风景,突然听见叫吓了一跳,立即收回放在背后的手扭回身看去,就看见太子正远远的站着。 满宝便站住,想等他上来,但见对方动也不动,她这才觉得不对,好像她是下位者,虽然他是要往她这边走的,但还是得她去就他才对。 满宝心累,脸上却扬起笑容,一脸高高兴兴的小跑着上前。 跑了好一会儿才跑到太子跟前,有些气喘的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道:“在宫里,跑跑跳跳的成何体统?” 满宝:……她要是慢慢走过来,是不是就变成不尊太子了? 不过太子也就是训弟弟妹妹们习惯了,随口一训的,见人到了跟前,他便举步继续往东宫去,问道:“你这是去太极宫里看恭王?” “不是,现在恭王殿下并不用每天都看,我有空了就去看一看,今儿没去,我是去的门下省。” 虽然周满说得轻松,但太子知道她并不粗心,哪怕恭王不需要她时常看顾,最多隔两天她就要去一次的。 如果不去,她还会特特的和皇后上书请假,太子就曾在母后那里看到过她的请假折子。 太子问:“你去门下省做什么?” 满宝就将王绩等人弹劾太子和太医院敛财的事儿说了,见太子无动于衷的模样,便问道:“殿下,您不生气吗?” “哦,这么一件小事儿倒是不值得生气,”他道:“父皇和朝臣又不傻,一年两千两而已,又不是两万两,二十万两,孤用得着去贪这点儿钱吗?” 身后的吴公公应道:“就是,殿下随手拿出一觞珍珠,几件玉器就值这么多钱了,何必去贪那点儿银子?不过是他们日常看不惯殿下,所以弹劾罢了。” 只要不是直指太子身上的缺点,也不是暗示他没子嗣什么的,参与人数也不足够的情况下,太子一般都不会炸。 每天都有人弹劾他,他要是每次都暴跳如雷,那每天干脆就一直生气就好了。 第1705章 意味 满宝同情的看了一眼太子,太子蹙眉,居高临下的瞥了她一眼,问道:“所以你上书干什么去了?” “我上书弹劾王绩等人了。” 太子微微挑了挑眉毛,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满后问:“跟御史吵架吗?” 满宝严肃的道:“殿下,怎么能是吵架呢,我这是为了让朝堂、太医署和国家变得更好。” 太子敷衍的点头,“不错,弹劾得好,不过你要是吵不过可不要哭鼻子。” “我是那样的人吗?”满宝挺着胸膛雄心壮志的道:“我只要有理,那就不会输。” 太子扯了扯嘴角,觉得她太过天真,这世上,尤其是在这朝堂之中,输赢看的从来不是道理。 太子瞥了她一眼后便背着手加快了脚步,超过周满往他住的后院去了。 吴公公连忙小跑着要跟上,被落在后面的满宝一把抓住,小声问:“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吴公公小声道:“就是让您自己去玩儿的意思。” 说罢,他立即挣脱开周满的手,小跑着追上太子,落后三步跟在后面。 满宝挠了挠脑袋,忍不住嘀咕,“我本来就是要自己玩儿,是你叫住我的。” 她耸了耸肩,转身往崇文馆去了。 等她走到崇文馆,正好白善他们下学。 满宝想到了什么,立即小跑着去找庄先生。 庄先生正收了自己抄下来的文稿要回家去,看见满宝跑进来就笑问,“跑什么?” 满宝道:“先生,您回去告诉我大嫂,明天早上我要吃羊肉竹笋臊子面。” 庄先生问:“明天一早你不是用过早饭才出宫吗?” “我可以少吃一点儿,留着肚子回去吃臊子面。” 庄先生便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应了下来。 此时庄先生还不知道满宝上折子跟人吵架了,因此笑吟吟的应下。应该说,此时大半的朝臣,包括御史台都还不知道。 折子交到门下省时已经晚了,大家都要准备下衙,一些无关紧要的折子便堆在那里,由值班的人挑选,然后再决定是否选送给中书省和陛下查阅。 周满一个五品编撰,弹劾王绩等人也不是顶要紧的事儿,所以就跟一堆折子被落在了后面。 还是晚上值班的魏知无聊,让人将这些折子归类一些,明儿将一些要紧的送进宫里给皇帝批阅。 不错,大部分官员,尤其是基层官员都可以休沐,但上层却是有轮值的规矩。 皇帝更不用说,碰上官员休沐,他也就早上免了早朝,少了一些折子而已,但每天还是都要干活儿的。 周满的折子也被筛查出来了,魏知正好去看近来的弹劾折子。 弹劾折子一直是监督百官风气的重要东西,从这些折子上你能知道哪个官员跑去花楼买醉了;或是哪个官员或官家子弟又做了什么败坏风俗或破坏律法之事…… 魏知一直认为,吏治是否清明就看弹劾折子是否可以想弹就弹。 哪一天当言官都不敢说了的时候,那就是吏治败坏到一定程度了。所以便是御史之中也有为谋私利而弹劾的现象在,但他依旧不提倡陛下禁止。 因为人都会趋利避害,一旦没有实证而惩治了言官,那对言路开放的打击是很大的。 翻了好几本,他翻过的本子大多放在了右手边,这是不需要皇帝处理,只上交给中书省就可以了的;左手边目前只放了一本,那是需要皇帝亲自看的。 他随手捡起一本,一翻开,看到那密密麻麻的字便先一疼,虽然看着很工整,但这么多字…… 说过多少遍了,便是弹劾也要言简意赅,少说些废话,御史台那些人就是听不懂……咦? 魏知清醒了些,微微坐直身体来,回头又从第一行读起…… 魏知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这封折子读完,想了想,还是伸手放在了左边。 门下省筛选出来的折子第二天一大早便被送到了皇帝案前。 不过皇帝今天早上不太想勤奋,所以吃过早饭后就和他闺女儿子们在御花园里玩了半天,等开心得差不多了,这才背着手去批阅那些总也看不完的折子。 等皇帝看到周满上的折子,忍不住高兴的拍了一下桌子,他拿着折子哈哈大笑起来,对古忠道:“这孩子不错,骂得精彩,朕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个口才?” 古忠笑着给皇帝倒茶,顺口问道:“陛下说的是哪位小大人不成?” “就是周满啊,昨儿王绩上书弹劾太子和太医院,今儿她就上书弹劾王绩,”皇帝摇头笑道:“就不知道她是在替太子出气,还是在替太医院出头。” 皇帝还没看完呢,才看了一小半,他笑着喝了一口茶,继续往下看去,看着看着,皇帝脸上的笑容没有了,古忠站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胆战,却不敢表露出来。 皇帝伸手敲了敲桌子,半响后扯了一抹笑道:“到底是朕小看了她,将这封折子送到孔祭酒府上,算起来,她能上折是因为身为崇文馆五品修撰,孔祭酒是馆主,该他管的。” 古忠不知道折子上都写了什么,也不敢窥探,弯腰伸手接过折子,然后就装到一个盒子里,让他徒弟送出宫去。 孔祭酒难得休沐,正在家里和朋友小酌,顺道下棋修身养性呢。 接到宫里送来的折子,他便好奇的展开看。 和他下棋的虞县公见他许久不说话,便掀起眼皮来看他一眼,问道:“这是怎么了?” 孔祭酒摸着胡子,一脸欣慰的笑道:“没什么,一个下官上书弹劾了几个官员而已。” “这是犯了什么大事儿,陛下还特特的把折子递给你看?” 孔祭酒笑了笑,将折子放回盒子,不在意的道:“不是什么大事,县公,这一步该轮到我走了吧?” 虞县公也没追问,笑着应了一声,等下完了这一盘棋就背着手告辞回家了。 虞县公走了,孔祭酒这才重新打开盒子看了折子一眼,半响后转身回书房,对下人道:“去请赵国公和郭詹事来一趟。” 赵国公是国舅爷,和太子的关系一向好,而郭詹事更不必说,他是詹事府主事。 第1706章 深长 俩老头被请到孔府看了一封折子,郭詹事夸了一句,“写得不错,不过王绩弹劾之事不是多要紧,之前因他杖责他侄子,在朝中的风评不怎么好了,太医署的这二十个名额所赚不过两千两银,并不怕他告,我让詹事府的官员上一封辩折就可以了,不必孔祭酒操心。” 孔祭酒就掀起眼皮来看了他一眼,“你没看后面的落款吗?” 郭詹事点头道:“看了,正因为看了才觉得没必要。” 他道:“周满虽是殿下的人,但在陛下和娘娘面前也受宠,好刀要用在刃上,这种小事没必要把她扯进来。” 孔祭酒顿时就有一种“夏虫不可语冰”的感觉,这一刻,他是真心替周满惋惜的。 虽然周满未曾明说,但孔祭酒每日进出崇文馆,还听到过她与萧院正的私语,他看得出来,周满不是太子的人,恐怕也不是皇帝和皇后的人。 那孩子还小,心又远大,恐怕并不将宫里那几人放在心间,要知道,她可是一再拒绝过进宫当太医的。 一群人只看她与太子相处融洽,过从甚密便认为她是太子的人。 孔祭酒微微摇头,道:“折子已经送到门下省,交给了陛下,陛下特意让人给我送来的。” 郭詹事立时一静,顿了半响后问道:“陛下这是何用意?” 赵国公到底比较了解皇帝,沉吟片刻后便问道:“陛下这是想为殿下扫平阻碍了?” 郭詹事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盯着俩人问,“这是什么意思?陛下怎么突然如此疼宠太子了?” 孔祭酒和赵国公都瞥了郭詹事一眼,还能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恭王露了马脚,现在被拘禁在宫中,已经没机会再找太子殿下的麻烦了,朝中弹劾太子的声音瞬间少了一半。 而太子要当爹了; 这几个月来太子脾气还过得去,处事还算稳当,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皇帝本来就不乐意废太子,之前太子那么荒唐,那么自暴自弃的时候他都顶着压力不愿意废太子,现在太子好转,他自然要为太子铺平道路了。 王绩显然被选做了鸡,而周满的这封折子被皇帝选做了引子,他们这些人嘛,自然就是刀了。 杀鸡儆猴,若猴还不老实,往后的纷争还多着呢。 孔祭酒心内叹气,面上却不显,他重新将折子交给郭詹事,“这两日休沐,这封折子是昨天晚上门下省选出来的,现在知道消息的人肯定不多,所以你们有两天的准备时间。” 郭詹事接过,这才重新看起这封折子来,斟酌着要从哪里下手。 孔祭酒回身坐到椅子上,端了一杯茶后道:“其实这封折子就写得很好了,虽用的典故和文采上还略差一些,却骂得鞭辟入里,罪名也给你们罗列出来了,尸位素餐,这便是为官的大忌了。” 郭詹事还是不太能理解,“这折子谁写都可以,怎么让周满亲自下笔?太子妃就要生产了,她这时候参与这些事不好吧?” 到现在还以为是孔祭酒和皇帝授意周满这么干的。 孔祭酒瞥了他一眼,干脆点明了道:“郭詹事,这折子是周满自己写的,没人授意她。” 赵国公昨天下午还和皇帝偷偷的喝小酒来着,也敢肯定皇帝昨天还没有要收拾王绩这些人的想法。 他颇为惊奇的翻了翻折子,笑道:“一介女子能有此见识,倒也不俗。” 到底是自己的手下,孔祭酒微微骄傲的道:“读书明理,她从小便熟读儒家经典,虽为女子,却也是当士来培养的,自然不差。” 郭詹事瞥了他一眼,虽然和周满不太熟,但俩人同在东宫当差,而且因为唯一的女官就在他们东宫里,所以他手下那些人没少讨论周满。 他可是知道的,相比于儒,周满更信道家,听说她东宫里有内侍被罚,自怨出身时,她还教人拜太上老君呢。 更别说,她的老师也在东宫担任侍讲,虽然才见过几次面,没怎么说过话,但郭詹事也了解过,在治国方略上,庄洵更推崇道家和法家。 不过此时不是争功的时候,既然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又正对自己的立场,自然是要商量一下怎么办了。 等商量好,郭詹事还是没忍住避着赵国公悄悄的问孔祭酒,“这果真是陛下的本意吗?若他意在他处,我等当如何?” 暗示,如果皇帝是有心钓鱼,想把太子的势力钓出来,到时候太子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作为东宫詹事,郭詹事不得不考虑这种情况存在。 孔祭酒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郭大人多虑了,陛下要废太子,前两年多的是机会,何必要赶在这时候对太子不利?何况太子手上有多少人,陛下会不知道吗?” 这几年为了和恭王相斗,太子是把手里的牌尽乎出了,甚至因为他无子嗣又喜怒不定,还失去了不少臣心和手下。 要说恭王和其他皇子有暗中的人手他信,但要说太子,他还真不信。 “你要实在担心,就让明面上的人动手好了,暗里的人手留着。”孔祭酒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不过,东宫有暗里的人手吗?” 郭詹事:…… 孔祭酒看了便心中哼了一声,看来是没有了。 郭詹事则垂下了眼眸,有还是有的,不过不在他手上罢了,而是在太子的手上。 连他都不甚了解。 孔祭酒对太子虽然有诸多不满,但他还是太子的老师,太子不好,他未必会怎么样,但太子好了,他多少还是会好一点儿的。 而且,矮子群里挑高个儿,太子虽然各种不好,但只要有改的可能,还是比恭王要好很多的。 所以孔祭酒也很尽心的帮太子奔波。于是,这两天的假期,不少官员都没能好好的过,大家都关在书房里遣词造句的写折子。 而满宝自觉交了折子就暂时没她什么事了,所以兴冲冲的出宫,吃了一碗臊子面后便被赵国公府请去看了一下赵小姐。 她离开赵府的时候正巧赵国公从外面回来,他叫住了她,上下打量她半天后笑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巾帼不让须眉啊。” 话才说完,就见他小儿子赵六郎拿着马鞭从外头回来,后头小厮手里还提着不少东西。 赵国公脸色一下就落了下来,重新对周满道:“须眉怎能与你相比啊。” 满宝一脸懵的看着赵国公,自觉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的赵六郎:…… 第1707章 大朝会(给书友“洛顷”的打赏加更) 休沐收假后都有一次大朝会,这一次也不例外。 一大早,大家就一些重要事项讨论完以后便开始屏气等着,不少已经知道消息或察觉到了风声的大人们都没动。 最后是户部一位官员站了出来,躬身行礼后道:“陛下,臣对御史台王绩弹劾太子和太医署联手敛财一事有话说。” 皇帝便掀起了眼眸,颔首道:“说。” 户部的官员道:“太医署开设私医教学,一年也不过赚两千两而已,臣看过太医署对这笔钱的规划,只是买些太医署教学中的损耗,一年便差不多是这个数,谈不上什么敛财。” 王绩立即起身出列道:“陛下,太医署不过是学习医术而已,就算是府学,一年束脩也不过八两左右,外面再好的私学也不敢取用超过二十两的束脩,而太医署区区医匠之学竟敢开价百两,要知道,这可是十万钱呀。” 正低头喝茶的皇帝差点把茶水给喷了,嗯,换成铜板是挺多的。 他也不喝茶了,见他们就要吵起来,他便翻了翻桌子,将已经又还回来的周满的折子从桌案上挑了出来,丢给一旁的古忠道:“巧了,今儿朕收到了一封折子,其中也说到了此事,不过这折子是弹劾王爱卿的,古忠,给他们念一念吧。” 古忠躬身接过,打开看了一眼后抬头对底下的百官道:“此乃崇文馆编撰周满上的折子。” 然后他就开始念起来,周满到底是年少,写的折子太活泼了,开头就是“陛下,臣今日听闻御史台王大人就太医署收取私学班级百两纹银束脩一事弹劾太子及萧院正之事,臣听说以后,伤心愤怒不已。” “伤心于我大晋和陛下竟有此臣子,愤怒于我大晋和陛下竟有此臣子……” 古忠念到这里顿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和众臣解释,“这是折子上写的,非下臣反复。” 皇帝用一只手撑住额头,挡住底下的视线,暗暗偷笑起来。 古忠顿了一下后继续念,“陛下当知,太医署一事是臣和白善白诚二人一同主张,折子陛下也早传下各官署轮流查看过,成立太医署的初衷便是大晋的千万百姓,不止在于贫困之人,富人之间也多受恩惠,这世上的病症是需要钻研才能医治好的,培养医者,不仅会用于穷人,同样用于富人之间。” “而陛下和娘娘仁心厚爱,体谅天下穷苦百姓的不易,这才掏空了私库也要建造太医署,免费培养医者。仅东宫与太医署算出来的三年花费便不下于百万钱,更不用说三年以后,医者通行天下,开始为百姓看病的支出,此处花销只会越来越多。” “而陛下和娘娘明知此花费却还是同意了建造太医署,为的是私利吗?自然不是,为的是百姓之利,为的是千秋万代后医学和疾病的发展,为的是整个后代的寿命……” 周满素来唠叨,就一个前情铺垫就能写老长,等她终于吹完了帝后的彩虹屁,话锋一转就说到了私学班级上。 她本来还想写一写这私学班级到底是为什么成立的,还不是你们这些权贵世家想着挖墙角塞人,我们太医署迫于权势才想出来的招儿吗? 不过白善说这样写仇恨拉得太多,主要是,送上来的名单,崔家、王家、卢家、甚至太子妃的娘家,皇后的娘家,还有孔祭酒家都在上面。 满宝要不想被群殴,就只能先略过此事不提。 所以她此时就略过了,没有提他们太医署被权势所迫的事儿,只道:“……娘娘心疼众功臣,想着朝臣为国事操劳,的确要小心身体,这才让我们花费心力办了这一私学班级,百两定价也是赵国公夫人等在皇后面前商量好的。” “王大人一边弹劾我们太医署敛财,一边却往太医署报了一个名额,”古忠往下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看到一些词句,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继续念,“……王大人以为我们医匠就低于士人吗?要学医,先学文识字,这天下哪个医者不识字?而又有哪个文人丁点医理都不通的?别忘了,医学之租为黄帝。真论起高贵来,谁比得过他?” “往太医署报名送人是为私利,此番弹劾,又打压医者,更不是为国利,而是为的私利!”满宝道:“御史该监察百官,为民求利,而官者更该以民为本,忠君之事,但你等且一心想着私利,为此不惜将朝堂弄得乌烟瘴气,不仅要挖国家和陛下的墙脚,挖了还嫌弃国家和陛下给的不够多,简直是岂有此理!” 她写到:“你们是以什么来衡量这一年的束脩的?我告诉你们,我是以一个医者的价值来衡量的,今日所取不过一个医者十成中不到一成的价值,你知道他们放到地方医署可以救多少人,可以让地方每年多增加多少人口?而人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你以士为傲,想着士能治国,但医能治人,而国是由人组成的,何况,我等做好了为医者的本分,你却做不好一个士人的本分。身为一个饱读诗书的士,每日想的不过是蝇头小利,为私利而不顾国家和陛下的利益,尸禄素餐……” 剩下的话更难听,简直是各种文雅的骂人的话堆积在一起的,古忠悄悄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底下已经气得脸色铁青的王绩,见皇帝没有叫停,便硬着头皮将那些骂人的四字成语全念了出来。 本以为这一封不算友好的折子一念完朝堂就要开始吵起来,谁知道气得不轻的王绩怒气冲冲的正要开口,便又有一人出列道:“陛下,臣附议周满所奏,臣也有一封折子弹劾王绩、梁飞等人……” 立即又有一人起身出列,“臣也要弹劾王绩、梁飞尸位素餐,只谋私利……” “臣附议……” “臣等附议,”大殿里立即呼啦啦的跪了十多个人,齐声道:“请陛下彻查王绩、梁飞等人考核。” 朝堂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一直半闭着眼睛的魏知也睁开了眼睛,出列道:“陛下,为官者最忌尸禄素餐,臣也附议,恳求陛下彻查此事。” 王绩瞪大了眼睛,立即跪下道:“陛下,臣冤枉,周满此举是为报复。” 第1708章 谁怕谁一 皇帝垂眸看了他一眼,问道:“周爱卿和王爱卿不和吗?” 他们俩和不和全朝堂不都知道吗? 周满迟入宫门那一小会儿就是王绩弹劾的,后来王绩把他侄子打出事又是周满给救了回来,因为王荣的事儿,王绩不仅被分家,风评也坏了不少,能和才怪了呢。 但是,这种人人尽知的事儿到底只在心里明白,从不宣诸于口,王绩一被问便立即反应过来自己出了一招昏招,他额头有些冒汗,却依旧坚持道:“陛下,历来医者都是从学徒做起,他们做学徒时从没听说过要交束脩,可见其培养成本不像周满所说的那样高。” “她骂我等为国蟊,臣等却是不敢认的,太医署设私学班级的确是陛下和娘娘体谅臣等,却被她和太医署用来牟利,她才是国蟊!” 还站着的户部官员道:“臣这里有太医署交上来的单子,预估了每年大约的损耗,以及这两千两大致的花销,可以说基本上都用在授课上了。” 王绩问,“也就是说今后太医署的支出要由送人入私学班级的人家来负担了?那她周满凭什么来说我等是国蟊?” 这话一出,大多数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是啊,难道将来这太医署的花销需要靠送人进私学班级的人家来负担吗? 户部官员道:“王大人想多了,太医署的花销可不止这些。” “那你说,还有哪些?” 户部官员噎住,这让他怎么说,他又不是太医。 一直默默坐在很靠后的杨和书起身出列道:“太医署教学所用的药材、器具等的损耗不少,臣曾见过萧院正和众太医计算,陛下想要了解,不如请萧院正和周大人上朝来问。” 太医们一般是不上朝的,因为他们不参与国事。 不过,老唐大人掀起了眼皮,道:“周满还是五品编撰吧?她怎么不上大朝会?” 六品京官,每次大朝会都要列席的。 大家都沉默了一下,皇帝看向古忠,挥挥手道:“去宣萧院正和周大人。” 古忠应下,躬身退了出去吩咐。 吏部这才反应过来,解释道:“因周满是崇文馆编撰,而崇文馆属于詹事府……” 所以她为什么不上朝不能问他们吏部,得问詹事府吧? 郭詹事:……这锅还能到他这儿来? 周满是皇帝和太子为了太子妃特招进来的,说是为了崇文馆修书,但看她时不时的跑去看太子妃就知道她的作用就是保证太子的子嗣平安出生,加上她年纪那么小,谁会想着让她上朝? 不过此时局势对他们正有利,郭詹事实在不想错开这个话题,于是很干脆的认错,“此是臣的疏忽,请陛下降罪。” 皇帝挥了挥手道:“自己去吏部领罚吧。” 也简单的将此事揭过去了。 王绩等人还想说,但郭詹事认错认得这么干脆,他们实在接不下去口,他们找不到合理的理由转开话题,自然是继续前一个问题。 虽然他分辨了,但弹劾他的人照旧弹劾,趁着萧院正和周满没来的功夫,出列的十几个大臣便趁机陈述了一下自己的弹劾折子。 他们的折子都很短,言简意赅嘛,每个人干巴巴的念一会儿就完了,而且大部分意思都还是重合的。 要不是萧院正和周满还没到,皇帝都不想再听了,主要是犯困。 太极殿那边的内侍和侍卫找过来时,满宝正一手毛笔,一手点心的边修书,边吃点心,忙得不亦乐乎。 而萧院正沉静的坐在一旁斟酌着要怎么写辩折,今天一早他就收到了发过来的弹劾折子,按照程序,他要么认罪,要么写辩折。 认罪是不可能认罪的,和太子一起敛财的罪名可不轻,他又不傻。 斟酌了半天,他提了笔才写了一小段,太极殿便来人宣他们了,“陛下宣萧院正和周大人上朝觐见。” 满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她左右看了看,好似整个崇文馆里只有她一个姓周的,便有些不太肯定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内侍弯腰低头道:“是,正是周大人,周大人请吧。” 满宝立即放下点心,拍了拍手起身,想想觉得有点不好,又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水涑口,这才掏了帕子一边擦嘴巴一边问,“为什么要宣我?” 这话问的够直接,已经起身要跟内室走的萧院正也竖起了耳朵。 内侍板着脸道:“陛下要问太医署的事儿。” 满宝便停住了脚步问:“问的是哪方面的?” 见内侍和侍卫们瞪眼,满宝就理直气壮的道:“太医署里的事儿可多着呢,我提前知道了好准备材料呀。” 这会儿满宝总算是想起了什么,转了转眼珠子问道:“是不是我弹劾王绩王大人的折子陛下看到了?” 内侍内心无奈,这要是通知别的官员,谁敢明着问这么多?不该悄悄的给他塞点儿钱,能从他这儿得句提醒就算不错的了。 不过,周满到底不同他人,他也去过东宫偏殿扎过好几次针呢,上次受凉有些风寒,还是周太医帮着从太医院那里做了一些药丸治好的。 不然喝汤剂儿味道太大,基本上瞒不住。 就在萧院正迟疑着是不是给内侍塞一个荷包时,内侍直接开口道:“折子陛下当堂念了一遍,王大人当堂辩解,周太医还是快去吧。” 满宝还是没懂,好奇的问道:“王大人怎么辩的?” 她自认她写的折子已经很好了,怎么还有的辩? 而且他为什么是当堂辩?他不该是上辩折,然后和她隔空用折子辩论吗? 内室当时就站在古忠的不远处,自然是听了全场,他往后看了一眼侍卫,见对方只催促他们快一些,却没有拦着,便道:“王大人说太医署今后的花销要靠每年的两千两,那怎能说他们是国蟊呢?” 满宝一听,瞪大了眼睛,直接和萧院正道:“他脸皮可真厚,刘太医,我们前儿收的册子和单子呢,快给我拿出来。” 萧院正也气了,立即道:“快找出来。” 刘太医和郑太医等立即帮忙在桌子和柜子里寻找,不一会儿就找出了一怀的册子和单子,基本上单子都扎在了一起,倒也不会乱。 满宝接过一些,剩下的抱不完就交给了萧院正。 俩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往太极殿去,在去的路上,萧院正和周满道:“你机灵,一会儿你开口把他给我骂回去。” 第1709章 谁怕谁二 满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上朝,萧院正倒不是第一次,虽然太医不能参政,但有时候碰上皇帝生病,朝上不安稳时,作为太医院院正他是要上朝回答一下大臣们的话,以安臣心的。 不过这样大的朝会,他还是第二次,第一次是皇帝登基的时候,那时甭管是不是太医都要站在下面见礼。 满宝本来抬头挺胸的走着,到了大殿门口,见萧院正微微低下头去,她思考了一下,便也跟着低头走了进去。 俩人怀里都抱了东西,进到大殿后先把东西放在脚边,这才和皇帝行礼。 皇帝摆了摆手,免去他们的礼,问道:“周满,你弹劾王绩、梁飞等人尸禄素餐?” 满宝立即应了一声“是。” 皇帝就指了她不远处的王绩道:“但王绩申辩了,你回答他吧。” 王绩的问题并不难回答,她和陆老大夫那里请教过医术,也跟着纪大夫、范太医学过;后来又从丁大夫、郑掌柜他们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及至现在,她依旧能够从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学到本事。 她太知道一个人学医有多困难了。 她之所以走得这么顺利,不过是因为她有科科,而科科的背后有百科馆和莫老师。 莫老师教会了她许多东西,百科馆里的书更是只要有积分就可以买,就是靠着那些书,靠着莫老师教她的那些东西,给她找来的各种药方,她才能从其他大夫那里交换到医术。 所以她走的就不是一般医者会走的路。 可这不代表她不知道一个普通的大夫要学成有多困难。 最典型的是她五嫂的祖父陆老大夫,他当了近二十年的药童才能从他师父那里学来几个方子和一些基本的医理,又用了七八年的时间累积一些经验才回村自己当了大夫。 他所用的药大多是自己进山采的,然后自己炮制。 五嫂和满宝说过,她小时候祖父炮制药材特别小心,因为药材炮制得不好,毒性不去,开了药给病人不但治不好人,还会害人。 但就是他小心再小心,他也治坏过人。 基本上,陆老大夫只能治几个病症,严重一些的病,他只能让人去县城,等县城的大夫开了药方,下次他再照着那个药方给人抓药,或是增减一些。 以前满宝觉得陆老大夫很厉害,但真正见过了纪大夫,丁大夫等人开的方子后,她就知道,其实一个病症还有许多种治法,药方是可以开得更好的。 陆老大夫如此,郑芍是郑家旁支,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天子一般,全靠勤奋,但就是这样,他十六七了也才能到她身边做药童。 按照规矩,他起码要在他身边做十年左右的药童她才会看着挑拣一些方子和病症教他,等他学会了,还得留在济世堂里工作好几年才能够出师放出,到时候是自立门户,还是继续留在济世堂里则由他自己决定。 但不管是哪一种,以他的天资,想要很厉害是不可能的,因为不会有医者愿意在他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在他之外会有更多有天赋的人,还有自家的子侄需要培养,他们为什么要为一个普通的药童费这么大心力? 王绩以普通学徒来对比太医署的学生,本来就是强词夺理。 反正人都站到朝堂上来了,她早上吃的大嫂做的早饭,刚还吃了不少的点心,吃饱喝足,大家慢慢来论呗。 所以满宝就从陆老大夫说到郑芍,以他们俩人为例告诉皇帝和大臣们,学徒们学成需要耗费的时间和他们所能学到的东西。 她道:“人活一世,不过区区几十年,一个人能活多久?从户部那里看,不过区区五十二年而已,而他们却需要三十年左右的时间来学习,所得却不过是粗浅的医理知识而已,敢问王大人,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时间还贵重的?” “而太医署教学,却是从学生一入学便开始教《脉诀》、《本草》、《明堂》和《素问》,他们需要认的药材,由太医署来买,他们炮制药材需要的生药和材料也是我们太医署提供,他们不必讨好主家、师父,不必小心翼翼的观察便可以学到一般学徒需要花费十年,甚至十五年后才能接触到的知识。” “有的人甚至一辈子都学不到的东西,太医署都会教。”满宝瞥了王绩一眼,道:“世上的人为何以士为贵,以世家为尊?是因为你们钱多,还是因为你们地多?还不是因为你们引以为傲,哪怕是乱世战争时也不敢丢弃的书?” 萧院正觉得不对,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奈何满宝正全神贯注,没注意留意他,于是一不留神,直接道:“王大人要是还不解,就想一想世家的子弟是如何读书,寒门子弟是如何读书,庶族又是如何读书的,也就明白了太医署教授他们的知识有多难能可贵了。” 众人心中瞬间便理解透彻了,太医署就相当于国子监了,而它收进来的人不论是“世家子弟”“寒门子弟”还是一无所知的“庶族”,他们都一样教学,将浑身本事教给了他们。 而且看这次太医署招生,招进去的学生大多还是“寒门”和“庶族”,很多人以前都没接触过医学,有的人甚至连字都不认识。 这要是真发生在士族中,他们这些官员自然是不允许的,但这是在杏林界,他们这些人在那些医者眼里怕是就属于“寒门”了,所以他们放开了限制,有利的却是他们。 王绩又不傻,当然也听明白了,周满这是告诉他,太医署最值钱的是那些教书的太医,是他们脑子里的知识。 可他明白了却不代表要应和周满,那他不就输了,承认自己尸位素餐了吗? 所以他板着脸道:“我参的是太医署敛财,医学难得,你们太医署就能为敛财定高价吗?” 满宝瞥了他一眼,从地上的材料里翻出一本来道:“好吧,既然你要论花费,那我就与你好好的论一论。” 第1710章 谁怕谁三 满宝翻出册子,“私学班虽只占一个班级,但教学要用到的地方不下于三间,我们就照三间房算,在国子监边上建这么三间房要多少钱?” “二十个学生都要住在署内,最少也得两间监舍,还有桌椅这些最基本的东西……” 王绩忍不住道:“这些东西又不是只能用一次,将来的学生也是可以用的。” “今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定,”满宝道:“万一明年开始我们太医署不招私学的学子了呢?” 众臣:…… “不过你也放心,我们并不是将建造的费用全算进去了,也只不过算进去一部分而已,既然你说这些是固定的,那我们就来算一下教材的损耗好了。” 满宝道:“就说药材,一共一千多种,他们学医得认药材,这一千多种都要给他们买回来辨认,而同一种药材中还分好几种状态,最基础的,生和熟,后者是要炮制过的。” “对了,炮制药材还需要炮制的材料,木柴什么的都是最基本的,更不要说酒之类的贵重东西了。”满宝继续翻着册子道:“除了这些,还有刀具,镊子,剪刀,针等东西。” 满宝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他们道:“你们知道一套好的刀具多贵重吗?” 一旁的萧院正插嘴道:“范太医用的那一套自己打造的刀具就花费了六十多两。” 众官:……范太医手中的那套刀具也是全天下的大夫里的独一份儿吧,他们家里养的大夫为什么要和范太医比刀? 满宝似乎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幽幽的道:“妇人若是难产需要剖腹那可是需要一套好刀具的。” 众官:……好吧。 “好了,还有一些零零碎碎,但花销也不少的项目我就不提了,”满宝合上册子道:“你不如算一算那一千种药材的花费?” “那是整个太医署的材料,总不能将此花销全算在我们送去的人身上。” 满宝便脸色一沉道:“王大人,你还说你不是在谋私利,若不是陛下和户部提供了一些钱,你觉得仅凭你们那一百两就能买下这些东西吗?” “我们要教她们的东西难道打了折扣了吗?我们太医拿了你们发的工钱了吗?我们拿的是陛下,是朝廷给的俸银!”满宝厉声道:“你们交上去的两千两难道是我们太医署和东宫一起分了吗?” “不是!”满宝大声的喊道:“那些钱的去处早就罗列出来了,全都用在了太医署培养学生上,而太医署的学生是拿来效忠国家,效忠陛下的!” “不教你们,我们太医拿的依旧是双俸,教你们,耗费的精力全是我们太医心甘情愿的,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 萧院正跪到了地上,含着热泪大声应和道:“是为了陛下,为了天下百姓,为了我大晋啊,陛下,臣冤枉,太医署冤枉啊!” 满宝也跪下,跟着喊道:“陛下,都这样了他还污蔑我们太医署,一心只为私利,难道我太医署里这么多太医家传的本事加起来连一百两都不值吗?何况这钱还并不是给我们太医的,而是给天下百姓的呀,求陛下为我们太医署做主!” 满宝磕下头,然后微微偏头看向左边跪着的萧院正,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对上,互相眨了眨,萧院正经验丰富,加上心里实在委屈,眼泪一下就眨出来了。 满宝着急,使劲儿的眨了眨眼睛,发现眨不出眼泪来,她便瞪大了眼睛看着萧院正。 萧院正只来得及瞥她一眼,便收回目光,抬起老泪纵横的脸再次哀嚎,“求陛下为我们太医署做主!” 满宝实在挤不出眼泪来,只能从地上直起身子来,一脸理直气壮的偏头看向右边的王绩。 之前还觉得太医署收费有些高,对太医署有些怨忿的官员们瞬间不好意思起来了。 大家一想也是,萧院正他们只负责教书,虽然钱是他们收的,但若不贪污,这些钱最后肯定都用于太医署了。 他们并没有得利,反而还要多教二十个学生,拿的俸银却是一样的…… 当然,大多数臣子都了解了,也表示了认同,以东宫为首的人自然竭力站在周满和萧院正那一边,但和王绩等五人一起的,他们就算心里明白,嘴上也是不能明白的。 不然,今天一个尸禄素餐的罪名是跑不掉了。 这一个罪名可不轻,比之前王绩的什么家宅不宁,作为叔父不慈,谋夺侄子家产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厉害多了,真落下来了,那官儿也没得做了。 朝中尸位素餐的人不少,却不能被官方认定,因为明面上陛下和朝廷不需要尸位素餐的人。 于是,两方人马一碰撞立即便吵了起来。 只是王绩一方的人没有准备,而郭詹事一边却是早两天便准备了,因此东宫以压倒他们的人数和材料略胜一筹。 王绩等人气得不轻,吵架没好话,最后他指着满宝的鼻子骂,“女子难养。” 满宝还是第一次亲临大臣吵架现场,正惊奇得不行,听见王绩骂她,她便回嘴道:“你恼羞成怒,不知羞耻,我难养与否也没吃过你家大米?” “你!” “反倒是你,你娘生你养你,还供你读书,娶妻生子,结果最后落你一句女子难养,如此不孝,还挖陛下墙角,此为不忠,你不忠不孝!” 王绩张嘴要反驳,却听到周满气都不带喘的继续吧啦吧啦,“你还想抢自己大哥儿子的家产,此为不悌,你还欺负你侄子,你当初差点儿把你侄子打死了,这是不慈,你不悌不慈!” “你,你——” “你身为官员,却无爱民之心,只想着占国家和百姓的便宜,此为不仁,萧院正和你同朝为官十多年,有同僚之谊吧,结果你为了私利污蔑萧院正,是为不义,你不仁不义!” 王绩指着她的手指都发起抖来了,站在满宝身后的萧院正都看出情况不对来,更别说直面他的满宝了。 但满宝还是念出了最后一句话,“你不忠不孝不悌不慈不仁不义!” 别说上面的皇帝了,整个朝堂都安静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直不停嘴的周满。 第1711章 张弛有度(一月月票加更11) 周满说话的速度太快了,在朝堂上吵架,基本上谁说的话越快越有理那就越占理。 闹了半天,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但此时他要说的话他也给忘得差不多了,只觉得头脑发昏,王绩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花便要倒下,但早已有准备的满宝和萧院正立即上前一步扶住他。 满宝才扶住人,手中便抽出了一早准备好的银针,直接往他人中上插。 众官员正有些惊讶,下意识的想要叫一声“太医”,然后话没出口就想起这大殿上就有两个太医在,于是话又给咽了回去。 但看见周满把那么长的一根针扎进去,众官都忍不住齐齐一抖,害怕的齐齐后退了一步。 满宝很快往他身上扎了几针,还用针挑了一下他的指尖,放出几滴黑乎乎的血来。 王绩幽幽醒转,满宝叹气道:“王大人,您吃太多肉了,气血有些凝滞,以后要少吃肉,少用神,少生气。” 惊得站起来的皇帝见王绩醒来,似乎没事儿便暗暗松了一口气坐回龙椅。 他的大臣要真的在朝上发生了什么,他也难辞其咎。 太子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端正坐好,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王绩一睁眼看到周满又要晕过去,萧院正却捏着他的虎口冷脸道:“王大人,你晕不过去的。” 众官:…… 皇帝忍不住轻咳了一声,总算是开口说话了,“好了,王大人既然身体不适就先回家休息吧,来人,送王大人回去。” 王绩闻言,脸色灰败起来,摔开萧院正的手就要站起来,却被满宝伸手按住,“等一等,我且把针拔了,不然一会儿移位。” 满宝将他身上的五根针拔了,也不用他推,直接就让开了。 王绩有些踉跄,但还是跪趴在地,喊道:“陛下,臣有话说。” 皇帝道:“爱卿还有何辩解之言?” “辩解”二字便表明了皇帝的态度。 王绩也不傻,此时虽有些昏沉,但也听得出来,想了想,磕下头道:“陛下,臣为官十八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陛下真认为臣是周满说的那样的人吗?” 这是哀兵之策了,但对皇帝很管用。 萧院正一听这话便微微叹息起来,王绩了解皇帝,常给皇帝治病的萧院正自然也了解皇帝。 皇帝是那种你强他更强,你弱他便不由怜惜的人。 果然,之前还冷酷无情的皇帝叹息了一声后道:“爱卿身体不适,先回去休息吧。” 王绩泣啼,显得可怜不已,郭詹事皱了皱眉,忍不住要说话,却瞥眼看见太子对他微微摇了摇头,他便强按住了,还对自己人微微摇头。 于是大家没再做声,王绩也不再说话,抹了抹眼泪后任由侍卫将他搀扶出去。 萧院正紧皱着眉头,心里正觉得自己这一波亏了的时候,满宝已经转身跪下,大大方方的一拜道:“陛下恕罪,臣不知收敛,气坏了王大人。” 皇帝一听,便笑问,“你若早知道,会收敛吗?”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道:“那些话臣还是会说,不过臣应该会再委婉一些。” 她似大人一般的叹气道:“虽可惜,但这是朝堂,一切该以天下百姓、以国家、以陛下的利益为重,对王大人,臣虽惋惜,却不后悔。” 皇帝一听,便对着底下的满朝文武叹息道:“一个十四岁孩子都知道的道理,诸卿却忘了啊。” 此话一出,不论是还坐着的太子、魏知等人,还是出列站着的几个朝臣,纷纷跪下认错,“臣等有愧。” 皇帝挥了挥手,才软的心此时又硬了起来,直接下令道:“周满弹劾的折子由御史台与吏部共查,无则勉之,若有此事,朕必不容国蟊在侧。” 跪着的梁飞等人额头滑下冷汗来,心中焦急不已,却不敢再在此时辩解。 皇帝起身,甩了袖子便走,古忠立即高声喊道:“退——朝——” 满宝听见便想站起来,却被萧院正一把扯住,老老实实的跪在了地上。 古忠低垂着眼眸看了一眼差点摔倒的周满,只当看不见,喊完转身便去追皇帝。 一直到跪在他们前面的人起身,萧院正才放开了她的袖子让她起来。 满宝摸了摸额头,发现那么冷的天她竟然也出汗了。 她弯腰抱起地上的资料,见萧院正站着不愿动弹的样子,就为难道:“全让我抱吗?”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低声道:“你别说话了,我现在手脚有些发软,不想说话。” 满宝:……吵架的是她,为什么他要手软脚软? 她只能老实的站着,顺便恭让官职比她高,或者年龄比她大的先出殿,好吧,这样一来,她似乎要留到最后了。 满宝抱着怀中的册子叹息一声。 老唐大人走了过来,上下打量过她后笑了笑,“可惜你是个女子,不然你可比我这个老头还要适合御史台。” 魏知也走了过来,他更大方,直接伸手拍了拍满宝的肩膀,虽没说话,但眼露赞赏,态度很明确。 大臣们已经先出殿去了,不论心里什么想法,至少路过周满身边时都冲她点了点头。 小官们则大多只回头看了一眼便转身出殿去了,没办法,周满他们跪得比较前面,他们想路过她身边都不行。 杨和书和唐鹤本想上前的,但见前面太子还在坐着,想了想便和看过来的周满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太子这才起身出殿,走过俩人身边时,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对赶上来的吴公公道:“帮萧院正把东西抱着吧。” 吴公公连忙去抱地上放着的资料。 萧院正苦笑,抬手道:“让殿下看了笑话。” 太子笑了笑道:“一份折子里孤占了三分之二,孤看什么笑话?” 说罢抬脚便走。 满宝关切的看着萧院正,萧院正警告的瞥了她一眼,这才和她一起往外走,不过他走得有些慢。 但太子走得很快,吴公公便不由有些焦急,跟着太子也不是,跟着萧院正也不是。 满宝便对吴公公使了一个眼色,吴公公松了一口气,连忙抱着东西去追太子,满宝和萧院正俩人便落在了后面。 第1712章 赞赏 等太子转过拐角,萧院正走得更慢了,直接伸手捂住后腰。 满宝看得惊奇不已,“您不是紧张的手软脚软,是伤到腰了?” “还不是因为你,太子和大人们都还跪着呢,你起身干什么?劲儿还那么大,为了拦你,我不小心扭了一下。” 满宝立即放下东西就要帮他按,萧院正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趴在栏杆上给她按,嘶嘶两声道:“就是用力不对抽筋了,倒不十分严重,你按一按,对,就这个位置,用点儿力……” 满宝一边按一边问,“我看王绩的确气得不轻,院正,我们要不要派个太医去他家?” 萧院正觉得这孩子操心真多,道:“派太医过去,他没病也要气出病来了,到时候更说不清了。他要是不舒服,自会去请大夫的。” 满宝却想了想道:“可我怕他不请大夫呀。” 她道:“我们虽然是做臣子的,的确要跟王绩这样的恶人势不两立,但我们也是大夫,既然知道他生病了,反正他又不是给不起诊费,就让人去看看他,将人治好来呗。” 萧院正听明白了一些,惊奇的回头过来看她,见她一脸认真,便好奇的问,“你不恨王绩?” 满宝莫名其妙:“我恨他做什么?” “他弹劾你……” “我也弹劾他了呀,”满宝不在意的道:“做官儿嘛,遇见看不惯的事儿不就是要弹劾吗?不过我的确不喜欢他就是了,觉得他太过心胸狭隘,又重私利,不过那是他为人的问题,我已说了他不适合当官儿,表明了自己态度了。” 萧院正:“……所以你跟人吵成那样竟是不恨人?” 满宝疑惑,“我为什么要恨他?吵架无好话,也是他先攻击的我,不然那些话我也就在心里想一想,可不会说出来,你如此辱骂我,我自然是要回击的,而且他是真的不适合当官,再在御史这个位置上不过尸禄素餐,而且还不知道要害去多少人呢。” 萧院正无奈:“……他都要因为你丢官了,结果你竟不恨他,但我想,他一定恨死了你。” 满宝便叹气道:“那难过的也是他。怒伤肝,悲伤肺,恐伤肾……” 说到这里,满宝便看向萧院正,自以为隐晦的安慰道:“萧院正,您腰不太好,以后遇到这种事儿别太怕,实在不行我们不受这个气,辞官归去就是。我们有本事在身,还怕闯荡不了天下吗?” 萧院正怒,“胡说,谁说我肾不好的?” 满宝给他按着腰没说话。 萧院正想说话,却又怕自己越说越错,只能憋住气不说话,好一会儿腰上缓过来了,他就拍掉周满的手道:“好了。” 满宝见他卸磨杀驴,却也只能叹息一声,她将资料又抱了起来,跟着萧院正回崇文馆。 走到一半,萧院正道:“你要实在担心,一会儿见到郑太医让济世堂的大夫跑一趟就是了。” 满宝也正计划着是不是让丁大夫去王家转一转,只是她到底没有当官的经验,怕自己犯了忌讳。 见萧院正如此说,满宝便放下心来,高兴的道:“我就知道萧院正和我一样医者仁心。” 萧院正见她万事不愁,无忧无虑的样子便也忍不住一笑,微微摇头道:“谁像你似的这么厚脸皮的自夸?” 萧院正叹息的回到崇文馆,却没有久留,而是将桌上大部分资料都带回了太医院,刘太医跟在他后面忙碌,“这些东西为何不能放在崇文馆了?” 萧院正叹气道:“先不说王家故旧遍布朝野,就说这一次,我们太医院已经被迫划在了太子那一边,东西就不好再放在崇文馆了,还是放在太医院安全一些。” “太医署本来就是东宫主持的,我们和太子殿下走得近些不也在情理之中吗?” 萧院正微微摇头道:“我们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但朝中的其他人未必这样看。所以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的,不管外人怎么看,至少在陛下那里不能落下此印象。” 刘太医明白了,他们是太医,只能听从于皇帝。 刘太医想了想后道:“我们还罢,周太医那里……” 想到周满,萧院正微微摇头,又是钦羡,又有点儿欣慰的道:“那孩子可比我们太医院里所有人加起来都强,她的心性、才气……放心吧,她将来会走得比我们所有人都远的。” 周满刚到太医院的时候萧院正对她还是有些疏离和戒备的,毕竟对方年纪太小,又是女孩儿,可几个月的相处下来,就是人老成精的萧院正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有颗赤子之心,在医学上又极有天赋,“她和我们不一样,我们读书识字是从《本草》开始的,她却是和士人一样从《千字文》开始,学过了《大学》《中庸》这些经史子集,在见识上,她就远胜于我们。” 萧院正怎么也忘不了她站在案前给他们罗列了一个数据表明太医署存在的重要性。 她仅仅是从济世堂打听便算出,一个下县最多只有五个大夫,其中还包括乡下的赤脚大夫和游方郎中;一个中县最多不超过十个大夫,而上县多些,但以益州城为例,也不过二十个大夫而已。 而一个县有多少人? 大晋很缺大夫,只是他们以前从没想过这些而已,更没有去算过创办医署后需要种植的药田数量,为此能养活的药农…… 但她一项一项,一条一条全都算得清清楚楚。 简直和户部那些大人一模一样。 可她只有十四岁,她的人生还很长,她可以做许多许多的事情。 再想到她今早敢站在百官之中和王绩争吵,还能不落下风,萧院正还担心她什么呢? 该担心的是他自己好不好? 她将来必能走得很远很远。 老唐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也毫不吝惜自己对周满的夸赞,直接和魏知道:“魏大人的眼光总算是好了一回。” 前不久,御史台刚揪出了一个贪官,那个官员是魏知八年前推举过的。 皇帝为此当场说过魏知眼光不好。 魏知:…… 他运了运气后道:“还有一个呢,等白善出仕,你会再夸我一次的。” 老唐大人便笑着摇了摇头。 第1713章 担心 唐大人和杨大人那里气氛则要活泼一些,唐鹤一边要往宫门去,一边还要和杨和书说话,他压不住笑容道:“她倒是机灵,知道以退为进。” 杨和书微微点头,道:“王绩梁飞几人这次怕是逃不过,最好的结果也是罢官。” 唐鹤便转了转眼珠子道:“我记得梁飞是在刑部。” 杨和书直接道:“你别想了,你刚当上的长安县县令,三年内是不可能变的。” 唐鹤就很惋惜,“昨儿大街那边又有人打架了,大案子不多,尽是些权贵子弟打架斗殴狗屁倒灶的事儿,还比不上在益州当县令来得自在呢。” 杨和书笑了笑,总比他在户部和东宫间行走要来得容易些。 唐鹤也觉得他略比杨和书幸运一点儿,想到了什么,笑道:“我看她今后也要上大朝会了。” “一个月就两次,上就上吧。” 满宝刚回到崇文馆坐下没多久就被叫到了孔祭酒面前,孔祭酒道:“郭詹事说,从今以后朝中的大朝会你都要列席了。” 满宝有点儿紧张,“我以后也要辰时到大殿了吗?” “不错,”孔祭酒本来是不操心这种小事的,但想到她有迟到的先例,而且她年纪还小,正是瞌睡的时候,于是道:“所以为了进殿不慌忙,一般官员会在卯正前后入宫排队的。” 满宝算了算时间,心中犯苦,“大朝会是一月两次吧?” “惯例如此,但也有例外的时候,”孔祭酒不在意的挥手道:“到时候吏部自然会通知下来的,行了,你下去吧。” 满宝转身离开,正好要吃午饭了,她就忍不住和白善几人道,“以后进宫要是碰到大朝会,你们得帮我拿东西。” 白善表示没问题,好奇的问起来,“你今天在朝上怎么骂王绩了?好多同窗都背着我们悄悄的说话,一看到我们上去就躲开。” 白二郎下结论道:“他们一定没说你好话,只有说坏话的时候才会背着人。” 满宝才不管呢,道:“反正萧院正夸我了,太子也没说我做错了,我听着,陛下也挺喜欢我的,所以我应该是全面赢了,既然赢了,我才不管别人说我什么呢。” 不过等吃过饭休息了,一行人转到白善的房间里吃茶吃点心的时候,她还是将今天大朝会上的事儿绘声绘色的说了一遍。 几人听得津津有味,白二郎眼睛发亮道:“这不比我们当初告御状差多少了,应该写下来。” 满宝道:“写下来做什么?” “反正先写下来,你不知道,向大哥的传记写完以后我就不动笔了,那些书铺的老板逮着空儿就给我送信,让我快些想新的故事,不行就再用向大哥编一个故事。” “向大哥脾气好,但我们也不能总逮着他写吧,上次他出门被两个人拦住,非得请他吃饭喝酒,吓得他第二天就和周四哥出门去了。” 殷或道:“我也许久不见向大哥了。” 刘焕道:“上次我们一块儿吃饭都是上个月的事情了,还挺想他的。” 满宝和白善:…… 满宝连忙转开话题,和白二郎道:“你要写也可以,不过可得把我写得好一点儿。” 白二郎拍着胸脯道:“我你还不放心吗?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写得很好的。” 他们无忧无虑,朝中却是风起云涌起来。 御史台和吏部一起出手,不仅要查王绩等几人这些年的考核功绩,还往更深处查去。 比如和其他官员的来往,收入与支出等各种事情,这些事情虽繁琐却最能看清楚实质。 他们是谁的人,只要往深处查去,大多都隐藏不住。 以前太子早就疑惑,王绩等人没少针对他,他一开始以为他就和魏知一样,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后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找茬儿多了,他慢慢就琢磨出味儿来了,还以为他是老三的人。 结果恭王被软禁后,他依旧一副为皇帝分忧,就是忧心国家未来,不放心国本交给太子的模样,太子便知道他不是恭王的人了。 以前是想查而没办法查,这次可以光明正大的查,太子自然要授意一下往深处查了。 其实都不用他暗示,皇帝亲自下令,亲自过问,就算有人想糊弄过去也不敢动作太大。 何况御史台还是老唐大人主持。 查了三天,王绩告病,不得不上书辞官。 如果大朝会那天只停顿在他哭着离开那会儿,那他辞官自然是没问题的,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会放他离开。 但那天周满还大大方方地认错请罪了,皇帝不得不承认,周满说得对。 为官若不能为民、为国、为他这一国之君,那就枉为人臣了。 所以皇帝压下了他的折子,没同意,继续让御史台和吏部查。 眼看着过了七天,没两天满宝就要休沐出宫了,这件事还没个结果,满宝就跑去问萧院正,“您说我要不要上门去看看他呀?” 萧院正现在已经不常去崇文馆了,就算是修书,也多是把书借回太医院来编撰,麻烦很多,但至少能和东宫撇去一点儿关系。 见周满提着一个药箱到处乱逛,他就掀起眼皮来看了一眼,问道:“看谁?” “王大人呀,”满宝道:“听杨学兄说,自从出宫以后他一直病着,外面传说他还吐血了呢,都说是被我气的。” 满宝脸上还有些许内疚,抓了抓脸道:“我爹娘要是知道我把人气病了,肯定要我上门认错的,我觉得认错我是不会认的,但可以上门去看一下他的病,大不了我不用他家出诊费。” 众太医:…… 萧院正也无言了一下,然后道:“别淘气,你要是去了,传闻中气吐血就要变成事实了。” “假的正好澄清了,要不然对我的名声很不好呀。” 萧院正便安慰她道:“没事儿,你不要站在太医的角度上看待这事儿,你就想你是编撰,你得想着,朝中那些言官说话骂人的时候,可也没少气人,这都是常事儿,不必内疚。” 满宝心内叹息一声,她不仅是内疚,更怕她爹娘知道了揍她,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他们从不让家里的孩子跟大人拌嘴,觉着这很没有教养。 第1714章 吓人 满宝不是很有自信的回崇文馆去了。 她将药箱提回屋里放着,然后就去吃晚饭了。 他们第二天休沐,白善他们特特将课桌收拾了一下,将一些课业和书本带回家去,所以还没到食堂。 满宝在他们惯常做的位置上坐下,那些年龄比较大,基本上很少听课的学生特特走过她身边和她打了一个招呼。 满宝也抬手回礼,七天了,她已经习惯了。自从她那次大朝会后,他们特别喜欢从她跟前路过和她打招呼。 满宝都烦了。 没办法,她只有一个人,他们只需行一个礼,可他们十多个人呢,一个一个的走过她得回十多个礼好不好? 好在这一次他们是结伴进来,三两人做一群,满宝回了三四个礼就完了,她重新坐到椅子上。 徐雨等人送食盒过来。 才将饭菜摆下,白善他们便结伴进来了。 白善呼出一口气道:“可真是饿坏了。” 白二郎连连点头。 满宝见他们似乎有些出汗,就问道:“你们干什么去了?” “去上骑射课呀,”白善道:“我们今儿下午在西内苑上骑射,碰巧殷大人在,让武师傅将我们分成两队去打马球了,我们之中除了赵六和封大哥几个外都不太会打,乱跑一场下来就出汗了。” 白二郎指着外面道:“看,那么冷的天我们竟然出汗了,可以想见我们有多累了。” 几人中只有殷或干干净净,不急不喘的,因为他根本就没下场,连拉弓的基本动作都没做,就骑着马在旁边溜达了两圈,然后嫌弃嗝屁股便下马坐在一旁休息去了。 白善指着更加狼狈的刘焕笑道:“我和白二是乡巴佬没打过马球也就算了,你在京城长大的,也学过,怎么也不会?” “我会!”刘焕强调道:“我只是太久没打,所以失了水准而已,你等着吧,我下次就能让你们见识到我的厉害了。” 别说白善和白二了,连殷或都不信。 满宝听得津津有味,道:“我也想打呢。” 旁边桌子上坐着的封宗平听说便坐过来道:“这个简单,明儿休沐我们去西郊马场打马球,你们去不去?” 少年们都心动起来,白善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这两天都有些昏沉沉的,我怕会下雪。” “怕什么,等它正下了再说,”封宗平笑道:“它要是真下雪了,我们就去狩猎,要是能打到一头鹿,正好可以烤鹿肉吃。” 满宝“啊”了一声,满怀期待的道:“烤着鹿肉赏雪呀。” 封宗平乐,撺掇道:“怎么样,去吧,去吧,来京城都这么久了,你们还没在西郊马场里吃过烤鹿肉吧?” 还真没有,去年这时候益州王刚死没多久,他们还有些担惊受怕,哪敢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呀。 白善见满宝实在想去,便点头道:“行吧,那我们就去,说起来,若是下雪,这还是京城的第一场雪呢。” 满宝:“瑞雪兆丰年,今年京畿地区干旱,小雪过了都没下雪,要是真要下雪,只希望这一场雪稍大一点儿,起码能缓一缓旱情。” 殷或掐指算了算,道:“后日是大雪吧?说不定还真会下雪。” 大家吃了饭,满宝也不急着回去,反正天色还早,于是一群人便移到阁楼里去坐,一边聊天说话,一边消食等时间过。 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满宝也有些犯困了,她得回去洗漱,然后还要去教科室里和莫老师上一节课呢。 她刚起身,徐雨带着两个内侍从她们住的院子跑过来,到了楼下便喊,“周太医,太子妃要生产了。” 满宝的困意瞬间消散,她和白善对视了一眼,立即就要下楼。 白善跟在她后面疾步下楼,问道:“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吧,你又不是大夫,过去了也没用。” 白善一边下楼一边问,“你今天上午不是才去看过她吗,是不是出了问题才突然要生产的?” “预产期本就是这段时间的,早几日晚几日都是正常的,”满宝快速的道:“应该没事儿。” 但底下的内侍一见到周满便道:“周太医快走吧,娘娘吓坏了,此时腹痛不止,正叫得厉害呢。” 白善一听,立即道:“我和你一起去。” 都说生产是鬼门关,太子脾气不好,真有个万一,满宝被欺负了怎么办? 满宝还没来得及说话,徐雨就将手中的药箱递给她,温顺的道:“周太医,这是您的药箱,奴婢从你房里拿过来的。” 满宝接过,还想再推辞,白善已经拉了她的手大踏步往西府那边去,道:“快走吧,别让殿下和娘娘久等了。” 白二郎也追着在后面跑下来了,大声问道:“那,那我怎么办?” 白善抽空回了一句,“你回去睡觉,要是怕,晚上就去和殷或他们睡,明儿一早我们要是还没回来,你就先出宫去报平安。” 话音未落,人已经小跑着出了院门,跑甬道里去了,白善要给她提药箱,满宝也没拒绝,但也没松开手去,俩人一人提了一头就跑,沉重的药箱瞬间变轻了不少,他们的速度也就快了。 一行人小跑着到西府,到了后院便见院子里静悄悄的,满宝好奇得不行,伸手拉住一个端了一盆热水的宫女问,“太子妃怎么样了?” 宫女道:“太子妃在屋里呢,周太医进去看就知道了。” 满宝便拎着药箱进去,白善不好跟着进去,只能站在院子里等。 满宝跑得急,不仅气喘,额头还冒汗了呢,她急匆匆的进屋,结果却见太子妃正坐在榻上端着一碗糖水喝,而太子正坐在榻前,额头似乎也有些冒汗。 太子和太子妃听到动静立即回头去看,看见满宝顿时眼睛一亮,都齐齐松了一口气,立即招手道:“快过来。” 满宝顿了一下后上前,一脸莫名,“不是说娘娘要生产了吗?” 太子妃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刚才痛得厉害,我,我又……我以为是羊水破了,就是要生产了,结果疼过了一阵又缓了,现在还是疼,不过没那么难受了。” 她道:“稳婆说,是快要生产了,只是还没那么快,可能要等一晚上。” 满宝:…… 第1715章 安心(给书友“爱啃书的艳薇”的打赏加更) 太子妃眼巴巴的看着满宝,伸出一截手腕道:“满宝,你要不要给我看看脉?” 脉自然是要看的。 满宝放下药箱,将脉枕取出来,伸手摸了摸太子妃的脉,又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肚子,也道:“今晚应该不会生,但会痛。” 话音才落,太子妃便“哎哟”一声,抱着肚子瞬间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满宝只能给她按揉一下穴位,让她不那么疼,半响太子妃才缓过气来,她急促的呼吸了几声,哭道:“生孩子竟这么痛吗?” 满宝点头,“是啊,医书上都说了,生产之痛为世间最痛,所以太子妃,您得保存好体力。” 满宝委婉的劝道:“这一晚上可能会睡不好,但你也得睡,现在你下床走动走动?等走累了就好入睡了。” 太子妃问,“就没别的办法可以止痛吗?我听说你给韩五娘接生时便给她止痛了。” “她那是剖腹,整个人都需要昏过去才行,太子妃要自然生产,肯定不能那样的,”满宝想了想道:“不过倒是可以试一试针灸,但也只是缓解一些疼痛而已,想让完全止痛是不可能的。” 太子妃表示明白,眼巴巴的看着满宝等着她扎针。 满宝无言道:“您现在只是阵痛,用不着这个,还是等正式生产的时候再扎吧。” 见太子妃苦着脸,满宝便解释道:“阵痛也是让您提早感受和适应这种痛苦,不然生产时突然疼痛起来您更受不了。” 人的忍痛能力是会增长的。 太子妃也不知道是不是接受了她这个说辞,反正不再要求满宝现在给她扎针。 满宝松了一口气,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天空道:“那我今晚先回去了?” 太子妃立即伸手抓住满宝,然后看向太子。 太子便起身道:“今晚你就不用回去了,留在这儿看着太子妃吧。” 这边话音才落,外面又响起了吴公公的声音,“太子殿下,太医院里的刘太医和郑太医来了。” 两位太医也是东宫请来的。 太子和太子妃都没有生孩子的经验,她一阵痛就自以为要马上生了,所以一边派人去请周满,一边还派了人去太医院。 等住得最近的稳婆跑过来检查,然后安抚下太子妃时,满宝也到了。 太子想了想,干脆道:“将两位太医也留下吧,来人,将偏殿收拾出来给他们住下。” “等一等,”满宝问道:“偏殿不是应该收拾出来做产房的吗?” 太子和太子妃都没说话,一旁的大宫女低声解释道:“太子妃对偏殿不太熟,住进去后总觉得心慌慌的,所以还是决定在正殿生产。” 满宝一听,便立即看向内室,隔着屏风她什么也看不到,于是起身,“那得重新收拾一下,你们收拾过了吗?” 大宫女立即道:“刚已经照着您和稳婆们的吩咐收拾了,您可以去看一看。” 内室的帐子被卷了起来,上面的床铺换了干净简单的,满宝上前伸手摸了摸,又闻了闻。 大宫女低声道:“稳婆们都检查过了,没有发现多添东西。” 满宝点了点头,转出内室后看着太子和太子妃纠结的道:“我今晚真的要留这儿?” 她道:“其实崇文馆离这儿也不是很远,都在东宫里呢。” 太子便蹙眉,“你怎么推三阻四的?” 满宝道:“白善还在外面等着我呢,而且休息好了明儿真生产的时候才有精力不是?” 太子无言,“你看病,他一个崇文馆学生跟着来干什么?” 满宝顿了顿后道:“他担心太子殿下。” 太子嗤之以鼻,到底是担心他,还是担心周满,他又不是傻子。 太子直接起身道:“你就留下陪太子妃吧,至于白善,让他和刘太医他们做伴儿去。” 稳婆们一直在旁虎视眈眈,太子也不好留太久,他对太子妃道:“你要是疼了就说出来,不要瞒着,缺什么要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去做,孤就在外面守着。” 太子妃闻言的确更放心了,连连点头道:“我知道,殿下去吧。” 太子就对周满点点头,转身出去了。 他一走,稳婆和姑姑们便都松了一口气,产房一般就是不许男子进的,但太子脾气大,她们之前不过才劝了一句就被他瞪了一眼,所以她们都不敢再劝了。 等太子一出去,满宝立即脱了鞋坐到榻上和太子妃说话,“你这么紧张呀,不是早就预演过生产的时候要怎么生了吗?” 听莫老师说,他们很早以前还是人体受孕的时候,孕妇生产前会进行生产训练和各种知识的讲解,这样产妇在生产时就能尽量做到心中有数,不会太过慌张了。 满宝自从太子妃有孕后基本每天都要过来给她问诊,俩人之间,太子妃都教会了她弹好几首曲子了; 而满宝也教了她不少关于产妇的医理,从纠正胎位到生产预演,她们都做过。 太子妃苦笑道:“我先前也自觉没问题了,可实在没想到会那么疼,当时我一疼起来,心里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要不是稳婆跑来安抚住了她,她估计会更慌。 满宝闻言只能叹息,伸手摸了摸她的大肚子道:“算了,既然一痛就忘,那这会儿临时抱佛脚也没用了,反正你就记着,到时候不管多痛,你就听我们的就行。” 一旁的稳婆连连点头,太子妃没经验,但她们有啊,基本上产妇要是听她们的话,那生产就算成功了一半。 太子妃连连点头。 满宝便看了一下时间,对太子妃道:“趁着现在肚子不闹腾您快睡一觉吧,放心,我就在这院里,不会回去的。” 一年的时间,尤其是这十个月来她们俩人几乎朝夕相处,太子妃早对她产生了依赖的感情,她如此说,太子妃便放下心来,扶着宫女的手回内室去睡觉,临走前还吩咐大宫女,“将这软榻收拾出来给周太医睡。” 一旁的稳婆和姑姑宫女们都羡慕不已,能够在东宫正房里的榻上睡觉,这可是莫高的荣誉呀。 不过满宝显然没能想到这一点儿,等太子妃睡下以后她先跑出去找白善,当然,将她一直不肯离开视线的药箱带上了。 第1716章 发现 满宝出了正屋就转身去偏殿,刘太医和郑太医正在和白善说话,三人决定今晚就在偏殿里凑合过了。 满宝一过来,刘太医便问道:“太子妃没事儿吧?” “没事儿,只是阵痛。” 刘太医早猜到了,所以一点儿也不紧张,他问道:“刚开始?” 满宝点头。 刘太医叹气,“那还有的等呢,明日都不一定能生下来。” 他扭头看向白善,挑眉问:“白公子还要在东宫里留着吗?” 白善笑道:“明日休沐,反正我也没事儿做,现在出入东宫也不太方便,便在此留着吧。” 刘太医看了一眼周满,摇了摇头后没说话。 郑太医见宫人已经把床榻都铺上了被子,便脱了鞋子坐到床上道:“天越来越冷了,还是快些睡吧,明儿太子妃要是发动,怕是就没有休息的功夫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又不用您进产房,再累能有我累吗?” 郑太医,“所以你还不快去休息,这会儿过来干什么?” 当然是过来看白善的了。 刘太医轻咳一声,打断他们的话,“我列了两个救急的方子,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道:“不一定用得上,但最好把药材备齐了。” 这样一出事儿就能抓了熬上,速度快。有时候救人抢的就是时间,快几息可能就把人从阎王爷手里抢回来了。 满宝仔细的看过,递给郑太医后道:“我没意见。” 郑太医也看了一遍,方子不错,所以也没意见。 刘太医见他们认同了,便点了点头,将屏风给拉过来将床给挡住了,叹息一声道:“行了,白公子年轻就睡在榻上吧,我们俩睡床上。你们可别说话太晚。” 白善应下,也不在房间里打扰他们,拉了满宝出去,俩人站在廊下说话。 见她还随身带着药箱,便低声问道:“怎么,在东宫里还担心有人动你的药箱吗?” 满宝道:“小心没大错,你想想从去年到现在,因为太子没孩子闹出了多少事儿?现在太子妃就要生产了,更得小心了。” 白善坐在了栏杆上,拍了拍身边让她坐下,好在这会儿没风,夜里虽然冷些,但他们穿的也够厚。 白善伸手牵住她的,两只手将她的手握在一起,一下就暖了。 满宝乐了乐。 白善低声问道:“太子妃能平安产子吗?” 满宝小声道:“这种事情谁也不敢百分百肯定的,不过太子妃的胎位正,胎儿也养得好,不小,但也不是特别大,而且她的身体也不错,年纪也不是特别小,应该没问题的。” 其实满宝自己也有些紧张,她小声道:“但是,大夫治的是病,不能治命,有时候就算哪儿哪儿都好,但生产中还是会有意外发生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防止意外。” “产妇生产最怕胎位不正和大出血,前者已经可以排除了,后者嘛,针灸不仅可以缓解疼痛,也能止血,我会一直留意的。”满宝说到这儿想到了什么,从地上提起药箱来打开,取出她的针袋看了看。 白善见她摸着针袋看,便问道:“怎么了?”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上次我的针袋不是被人动过了吗?然后我就养成了习惯,这箱子里放的针袋我不用,用的是身上带的。” 满宝在袖子里摸了摸,其实是从系统那里拿出了她惯用的那包针袋,小声和白善道:“用完我就收起来,没人知道每次我出诊都是换的这个针袋。” 满宝将药箱里放着的针袋拿出来,将袖子里拿出来的放进药箱,合起来时想到今天药箱是徐雨递给她的,满宝一顿,从袖子里取出那包针袋,打开看里面的针。 光线暗淡,她看不出什么不对来,她忍不住将针袋打开,一根针一根针的抽出来检查。 还是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来。 满宝耸了耸鼻子,凑近针袋仔细的闻了闻,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儿。 有时候为了针灸的效果好,针是要配着药材用的,因此会带一些药味儿。 但这两月来,她没再用过这包针,怎么会有药味儿呢? 满宝闻了又闻,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叫了一声“科科”。 科科其实早在她抽出针袋来的时候就在检查了,此时听她问便道:“第三四六七八九根针被人换过了。” 满宝立即抽出第三根针,这些针都是常用的,因为长度正好,她抽出来仔细的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心理,她总觉得这针颜色有点儿深,也有可能是光线的问题。 白善见她看得认真,便也凑上去看,半响后道:“没看出分别来,这针有问题?” 满宝看了他一眼,将针插回去,面无表情的道:“没看出来就对了,因为连我这个常用针的人都不太看得出来呢。” 科科就自傲道:“我检测到上面有大量的药物残留,不过具体的成分还没扫描出来,或者你支付积分委托我启用更高级的扫描?” 算了,满宝卷上针袋想,她知道有问题就行,至于是什么问题,能够让产妇难产,或影响到母体和孩子的药也就那么几十种,并不难捉摸。 满宝目光有些冷冽,她的意识沉进系统里划了一部分积分给科科,和它道:“现在开始盯着徐雨,一直盯到太子妃顺利产子后。” 科科应下,拿了积分便延伸开去,一直延伸到了崇文馆里徐雨住的房间里盯着她。 徐雨此时已经洗漱好,刚好脱了外衣躺到床上。 她并不知道暗中有系统正盯着她,她睁着一双眼睛盯着头顶的帐子,老半天后才合上眼睛,将双手放在胸前睡觉。 徐雨一觉到天亮,一点儿动静也没有,科科都无聊死了,分了心神和辗转反侧睡不着的满宝道:“人家可比你沉得住多了,一晚上什么事儿都没干,睡得特别好。” 满宝又觉得她这些积分白花了。 和盯着太子时完全不一样,让科科盯着太子时,基本上每一天都有收获,满宝也看得津津有味,但徐雨不一样。 满宝前后一共给出积分让科科盯了她四次,每一次都不少于三天,但就是什么都盯不到。 她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没有一点儿异常。 连科科都觉得无聊,更别说满宝了,她时间那么宝贵,怎么可能一直看她的录频? 第1717章 生产一 满宝被科科打击了一场,睁着眼睛默默地待了一会儿,然后就爬起来。 趴在桌子上的宫女听到动静从桌子上抬起头来,迷迷糊糊转了一下头,立即清醒要上来伺候。 满宝挥了挥手,让她继续睡。 昨天晚上太子妃断断续续的阵痛,满宝都睡不好,伺候的宫女更睡不好了,连睡在书房里的太子都被惊动了好几次。 这会儿太子妃安静了,大家难得可以闭着眼睛休息一下。 满宝自己拢了拢头发便拎着木盆出去打水。 守在外面的宫女看见她打了冷水,直接把手放到冷水里,还往脸上招,吓了一跳,“周太医,你这是……” 满宝呼出一口气道:“这样清醒些。” 白善也起来了,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好奇的上前看了看她的眼睛,“这是昨天晚上没睡好?” 满宝见他精神还不错,就呼出了一口气道,“你睡得可真好。” 俩人说着话的功夫,刘太医和郑太医也起来了,三位太医加一个没有任务的白善吃了早饭,然后就站在廊下看着黑沉沉的天际,“快要下雪了呀……” 太极殿那边,皇帝和皇后都派了人来过问,尚姑姑还代替皇后过来看过太子妃,确定她还没开始生产便回去禀报。 连太后那里都派了人来。 太子一大早的哪儿都没去,就在院子里转悠,见太子妃醒来吃了一碗面,竟然能披着斗篷在廊下走两圈,便瞪圆了眼睛问周满,“这是快要生产的样子吗?” 满宝道:“急什么,多走走利于生产。” 嘴上说着不急,也的确有点儿害怕生产,可这会儿一点动静也没有,不仅太子,连太子妃都着急起来,“怎么一点儿也不痛了?” 满宝坐在椅子上捧着热茶喝了一口,慢悠悠的道:“这是时候还没到呢,不急,今天不生,明天生也是一样的。” 一语才落,太子妃的肚子似乎被踢了一脚,然后她就感觉到一股湿润,她脸色有些不好看,看了眼扶着她的宫女,难为情的道:“我,我好像又小解了。” 满宝捧着茶杯眨眨眼,觉得不对,“您不是才更衣过吗?” 她看了一眼她的下身,放下茶杯慢悠悠的道:“应该是羊水破了,先扶到床上吧。” 太子妃浑身一僵,手脚就有些发软。 宫女们也没想到这么突然,扶着太子妃一时不敢动作。 倒是稳婆和姑姑们还稳得住,不慌不忙的上前从宫女的手里接过太子妃,几乎是半抬着把人抬到了床上。 稳婆给太子妃检查,露出了笑容,“是要生了,不过宫口才开,不着急,慢慢来。” 满宝也看了一眼,然后扭头对宫女们道:“让小厨房烧水吧,打些开水来,昨天烫过的剪刀这些东西重新烫一遍,把干净的布料铺上,一切按照之前教你们的来。” 宫女们也缓过劲儿来了,太子妃身边的俞姑姑也立即过来接手指挥,大家开始有条不紊的动作起来。 满宝和稳婆将太子妃身上大部分衣服都去了,然后打开药箱,她看了一眼重新被她放回去的针袋,想了想,没有再搞替换这么麻烦的事儿。 而是将药箱合起来,从袖子里拿出一直被她仔细收着的针袋打开,她对已经在咬着嘴唇忍痛的太子妃道:“我现在给你扎针止一下痛,你不要怕,除了我,外面还有刘太医和郑太医在呢。” 太子妃连连点头,似乎真的不怕,但一直留意宫口的稳婆对周满微微摇头,满宝就知道她因为害怕宫口收缩了。 满宝没说话,捏了针去给她扎针。 太子妃额头渐渐冒汗,忍不住细碎的叫出声来,但她这会儿没有昨天那么慌,记起了之前周满教她的,不能大声的喊叫,那样会失去很多力气,得尽量冷静,听稳婆的话。 满宝不断的在她身上针刺,大约一刻钟后,太子妃觉得不那么疼了,而且她也渐渐接受了这连绵的痛意,没那么紧张,这一放松,宫口就慢慢打开了。 稳婆们看见,悄悄松了一口气,对俞姑姑微微摇头,小声道:“不用熬催产的药了,将保胎的药熬上。” 太子妃现在用的稳婆是宫中最好的,宫里皇后和嫔妃们生孩子基本上都是她们接生的,对于她们的本事,俞姑姑是信得过的,不过她还是扭头去看了周满一眼,见她也微微点头,她便下去吩咐。 满宝不断的转动着手中的针,问了问太子妃,见她不是那么疼痛后便收了针,然后看向稳婆。 稳婆微微点头,然后道:“开得很快,有三指了。” 于是一群人便坐在床前看着太子妃,等她宫口全开。 虽然扎了针,不是那么疼了,但太子妃还是觉得度日如年,好一会儿见她们没反应,便问道:“还没开始吗?” 稳婆们扭头看向满宝,满宝只能解释,“娘娘,这事儿急不得的,您是第一胎,宫口开的肯定慢,现在三指,快的话也得半个时辰左右,慢起来两三个时辰也是有的。” 太子妃也不敢转动,就躺在床上等着,等了一会儿,她忍不住问:“现在我感觉不是那么疼,会不会我要生的时候又特别疼了?” “您放心,每隔两刻钟我给你扎一刻钟的止痛针,不过越到后面的确越疼的。”想了想,满宝伸手握住她的,安抚她道:“不会有事的,我们这么多人在呢。” 稳婆连忙笑道:“是啊,您就放心吧,刚才周小太医还给您扎了催产针,这宫口才开得这么快的,不然您还得喝催产药呢。您看周小太医这么尽心,您还怕什么呢?” 太子妃一听,果然愈加放心了,她整个人一放松,宫口便开的更快,满宝才又扎了两次针,宫口就开到九指了。 满宝和稳婆们立即起身用热水洗手,甩了甩水等手慢慢干去,宫口也就全开了。 两个稳婆,一个满宝分开站着,一人安抚太子妃,让她慢慢呼吸,憋气,一人则摸着胎位,满宝则站在下方看着。 “好,娘娘,您宫口开得很好,胎位又正,只要力气用对了,孩子很快生出来的,来,您先跟着奴婢吸气,呼气,吸一大口气,好,用力,往下用力,用劲儿往下沉……” 第1718章 生产二 太子妃曾经和满宝预演过的,她用力的往下一沉,被周满扎针减弱的痛觉似乎一下就都会来了,疼得她忍不住叫出声来。 满宝看到宫口收缩,就对太子妃道:“放轻松,放轻松,先深吸一口气,对,就这样,憋气,再使劲儿……” 太子妃来回几次后忍不住摇头叫道:“太疼了,太疼了……” 满宝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后道:“这已经减弱了痛觉了,娘娘,现在是扎不了针的,您得自己扛过去,别的女子生产比你还要痛,她们可以,你也一定可以的,想想太子殿下,想想这个孩子可是您期盼多年的……” 稳婆道:“这是没用对劲儿,你再想一想,要怎么用劲儿,来,我们把她的腿再曲一些……” 满宝和另一个稳婆去帮太子妃调节动作,“来,我们再来一次,吸气,慢慢的呼出来,再吸气,用劲儿……” 满宝:“对,这一次力气对了,就是这个感觉,来,再来……” “看见孩子的头了,娘娘再来一次,来,我们吸气……” 太子趴在窗口上听着,听见太子妃的痛呼,忍不住在院子里来回的走动,转了几圈后扭头问刘太医,“怎么这么慢?” 刘太医抬头看了一下天色道:“殿下,这已经是快了的,本来我们以为要到下午才能开始生的。” 谁知道太子妃宫口开得还挺快,连催产药都没喝,一定是周满给太子妃扎针了。 屋里,稳婆和满宝都在给太子妃鼓劲儿,听说孩子的头都快要出来了,太子妃便深吸一口气,憋住后再次用力。 满宝眼睛大亮,小心的拖着孩子的头,仗着手小便轻轻地把孩子拉了出来…… 一个稳婆瞥眼看见,大声道:“生了,生了,娘娘你生出来了。” 满宝将胎盘一起取出,一手捧着孩子的小脑袋,一手捧住他的小屁股,稳婆快手剪了脐带,打好节,俩人都没来得及检查孩子口鼻间是否有秽物,因为突然暴露在空气中冷到的孩子张嘴便大哭起来。 哭声嘹亮,稳婆高兴的道:“小皇孙身体康健,看这哭声多响?” 说是这么说,但满宝和她的动作都不慢,都不敢让他就这么冷着,于是立即放到温水里清洗。 满宝用搓旧了的棉帕子轻轻的将他身上洗干净,然后就擦干了放到早就准备好的襁褓中。 满宝将孩子包好,那边稳婆和俞姑姑还在善后,给太子妃止血和处理身下的脏污。 满宝抱了襁褓上前,对有些虚脱的太子妃道:“你看,是个男孩儿。” 满宝让她看了看孩子的脸,又掀开襁褓给她看了一眼孩子的小叽叽,便包好了交给俞姑姑,“剩下的我来吧,你去给殿下报喜。” 俞姑姑松了一口气,因为听见孩子的哭声,太子已经在门口问了好几声了,宫女已经去回话,不过太子还是趴在门口那里不肯走。 满宝净手,给太子妃摸了摸脉后对她道:“生产很顺利,恭喜娘娘了。” 太子妃松了一口气。 不过满宝还是给她扎了一套针法,止血减痛的。 等稳婆和宫女们给太子妃换过干净的床铺和衣服,她这才缓过来,扭头问道:“孩子抱出去了怎么还没抱回来?” 宫女便躬身道:“小皇孙现在偏殿呢,太子殿下看着,陛下和皇后娘娘派了古大人和尚姑姑过来看小皇孙。” 太子妃便看向满宝,抓住她的手道:“你帮我去看看孩子。” 满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笑着应下,转身就出门,一撩开帘子满宝就惊呆了,外面已经银装素裹,天上还飞扬着大朵的雪花呢。 她忍不住站了一下,扭头问守在一旁的宫女,“什么时候下雪的?” “下了有一个时辰了。” 满宝就蹙眉看了眼与正殿相连在一起的偏殿,哪怕有回廊,但也冷得很,“这么冷,怎么把孩子抱出去了?” 宫女低下头低声道:“陛下让萧院正过来看小皇孙,这是产房,只能先移到偏殿了。” 皇帝派萧院正过来是想第一时间知道孩子的健康状况,以及救治的。毕竟,之前太子多灾多难,虽然周满说病治好了,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满宝到偏殿时,萧院正和刘太医刚轮流看过小皇孙,表示他很健康。 太子双手僵硬的抱着孩子,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连连点头道:“健康就好,健康就好……” 古忠和尚姑姑看过孩子便要回去复命,看到满宝身上带着血气出来,便略站了站和她点头笑道:“周太医辛苦了。” 满宝笑道:“不辛苦。” 她进了偏殿,看了眼太子怀里的孩子,便看向萧院正。 萧院正摸着胡子笑道:“小皇孙很健康。” 他问道:“太子妃那里……” “太子妃也平安。”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于是大家都心满意足了。 满宝越过太子看了眼白善,对他微微颔首,便下去换衣服去了,她身上的衣服带了血。 等她换好衣服,太子已经让俞姑姑把孩子抱去给太子妃看了,他正心满意足的坐在椅子上喝茶,看到周满便笑了笑,招手道:“过来。” 满宝就过去。 太子就卷了一截袖子,伸出手来给她,“给孤看一看,孤最近是不是能让其他侍妾有孕?” 满宝:……太子妃刚生下孩子呢。 不过她还是伸手给太子把了一下脉,然后夸他道:“殿下保持得不错,可以有房事,不过还是应该爱惜身体,不要太频繁就行。” 太子就放下袖子道:“孤知道了,对了,白善说你的针袋被人动过了?” 满宝顿了顿,还是点头,然后起身出去将药箱拿过来,打开给太子殿下看她被动过的针袋。 太子目光一冷,问道:“这针怎么了?” “应该是被浸了药材,只是我还不知道是什么药,”满宝顿了顿后道:“我不知道是谁,但我的针袋我知道,之前被动过一次,后来我就常用一个掩人耳目,却从不用它。” 第1719章 抓人(一月月票加更12) 太子伸手,满宝便将针袋放在他手上。 太子垂下眼眸看了半响,道:“孤知道你不知道是谁,但你肯定也有怀疑的人,说吧,是谁?”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问道:“殿下,没有证据,只是怀疑而已,你会用刑吧。” 太子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道:“你要是不说怀疑的人,那整个东宫,特别是崇文馆的人,不论是内侍、宫女,还是侍讲或编撰,凡有可能接触到你药箱的人都会被过刑询问,哦,包括白善和白诚。” 满宝立即道:“我们怀疑我身边伺候的徐雨来着,不过,我悄悄的盯了她好久,什么都没看出来。” 太子上下扫视了她一眼,鄙视道:“你?别是打草惊蛇了吧?” “不可能!”满宝很自信的道:“谁打草惊蛇我也不会打草惊蛇的。” 她又不是自己盯着的,她是科科帮忙盯着的。” 太子看着手中的针袋道:“是不是她,抓了来问一遭就知道了。” 见周满苦着脸,他便道:“放心吧,孤不会对她用重刑的,最后若不是她,孤赏她一个女官做。” 满宝便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殿下,那我回家去了?” 太子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这会儿天都快黑了,还是在东宫里再留一天吧,明儿孤让人送你和白善回去。” 满宝便扭头看向窗外,此时大雪还在下,显得天地间亮堂得很,根本不影响她回家。 但回头看了一眼太子,见他已经端起茶杯来喝茶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告退了。 她知道,他们就是想让她看着太子妃和小皇孙。 入夜前,小皇孙醒来吃了第一顿奶,太子妃看他竟然才拱了两下就会吃奶了,高兴得不行,觉得这孩子很聪明。 等小皇孙吃饱,俞姑姑就将孩子包好,从奶娘手里接过放在了太子妃的身侧。 周小太医说,孩子刚出生,需要和母亲靠近一些,这样孩子才有安全感,少惊惧,便能长得快。 孩子有没有安全感太子妃不知道,反正她看着身侧的孩子很有安全感,于是眼皮越来越沉重,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她昨晚被阵痛折磨,本来就没怎么睡,今天又折腾了一天,更累了,因此这会儿入睡很快。 满宝看过,再一扫屋里,见都是太子妃身边信得过的人,她便出门去了廊下。 白善正站在廊下看雪,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他笑道:“很难看到这么大的雪。” 满宝点头,下雪后空气中虽有些冷冽,却也觉得更加清新,“殿下把针袋拿走了。” 白善点了点头,回过头去继续看这场不停止的雪,“之前不说是因为不确定,而且动过的针也没问题,不好大动干戈的查,既然这次露出了狐狸尾巴,自然要抓住,只有千里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满宝道:“我虽然怀疑,但也未必就是她。” 因为科科说了,从今天早上到现在,徐雨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哪怕太子妃平安产下孩子的事儿已经满宫皆知,她也没什么异常。 或许是有的,满宝刚刚看了一段科科特意截取的小片段,她和其他宫女一起领了东宫发的赏钱后站在廊下看了天空足有一刻钟左右。 但谁也说不准她是在发呆,还是在赏雪。 比如满宝和白善现在,他们不就站在这里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吗? 白善却比周满还要果断得多,他道:“她不过是个小宫女,竟然能给你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我更倾向于就是她,满宝,有时候你得相信自己的直觉。” 满宝没说话。 俩人站在廊下吹了好一会儿的风,天色渐渐暗下来,雪似乎却越来越大了,她伸出手去,有一朵雪花落在了她手心,没有化去,她轻轻地将它从手心里吹出去,然后笑道:“你看,雪花都会往地上落去,似乎该是什么结局早已预定好了一样。” 白善也笑开,“你能想开就好。” 满宝伸手接住更多的雪花,然后将它们撒出去,还伸手想要打乱落到半空中的雪花,叹息道:“就是可惜了西郊马场里的烤鹿肉。” 白善笑眯了眼,“等明天出宫我让人去取一块鹿肉回来,我们自己在园子里烤。” “好呀。” 不远处的偏殿里,太子从窗外收回了目光,对吴公公道:“将人连夜送到慎刑司去,没问出来前,留她一条命。” 吴公公低声应下,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满宝回到给她收拾出来的耳房时,科科告诉满宝,“徐雨被抓了。” 科科将那一段截取出来给满宝看,她就看到徐雨一脸惊慌的被两个内侍拉走,脸上都是害怕,“不知奴婢是犯了什么错……” 她还看到吴公公带着人将徐雨的房间都搜了一遍,什么都没搜出来。 满宝看着她一路被拖到慎刑司,便皱紧了眉头道:“不用再盯着了。” 科科也不想盯着,它对探究这个世界的刑讯制度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满宝又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第二天起来看过小皇孙和太子妃,确认他们母子俩状况不错时便要离开。 她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娘娘,洗三的时候不要给孩子用冷水,用温水吧,两位稳婆都很有经验,您给赏钱时给厚些,这样她们动作会更快的。” 太子妃一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俞姑姑却想到了什么,和满宝笑道:“多谢周小娘子提醒,您不说,我们都差点儿忘了这皂,她们接生了小皇孙,这是大功,自然要给厚赏的。” 满宝便放心了,点了点头后离开。 太子妃想到了什么,立即道:“明儿洗三你要来看看呀。” 满宝想了想,也点头应下了,决定回去就去打个长命锁,明天拿来送给小皇孙。 太子说到做到,果然让人送周满和白善回去,一同回去的还有不少的赏赐之物。 这一次太子还过了明路,直接让内侍和侍卫们送去的。 老周头穿着狐皮大衣站在院子里看着人往家里搬东西,忍不住搓了搓手心,想上前帮忙,却又似乎帮不上。 第1720章 疼爱 满宝扶着白善的手下车,提着药箱都走到跟前了她爹都不看她,她忍不住大声叫道:“爹,我回来啦!” 老周头这才把眼睛从那些东西上移开,一把抓住满宝的手乐呵,“满宝,这些都是陛下赏你的?” “不是,太子赏的。”皇帝现在小气着呢,满宝道:“太子殿下生了个儿子,一高兴就赏我了。” “生得好,那太子殿下要是年年生一个儿子……” 满宝:“……爹,你这话要是让太子听到了,他一准儿高兴。” 太子啥都不缺,就缺儿子。 父女两个一起站在院子里看他们把东西都搬下来,满宝指着送过来的精美瓷器和立君道:“不用送进库房,看哪个房间需要就送到哪个房间去。” 立君应下,将送来的东西都记好上册,然后就开始指挥着兄弟姐妹们往里搬。 周立学一边搬一边道:“当太医赚的还真多,三妹,你以后也要当太医,不知道我能不能不读书,也改当太医去。” 周立如骄傲道:“太医说当就能当啊,小姑肯定是看过你没天赋才让你去读书的,你还是老实读书去吧。” 老周头许久不见满宝,还挺想她的,拉着她就嘘寒问暖起来。 满宝却还惦记着去园子里烤鹿肉呢,因此告诉她爹,“我穿得可暖了,吃得也好,爹你就放心吧,对了,白二呢?” 白二一大早就出门找小伙伴们玩去了。 他昨天都担心的没出门,更没有去赴西郊马场的烤鹿宴,直到昨天傍晚殷或派了人过来说太子妃平安产子,他才高兴的约上朋友们再去了一趟西郊马场。 白善将东西拎回院子时就从大吉那里知道了,于是见过祖母和母亲他就要拉上满宝去凑人数,这会儿时间也不是很晚呢。 刘老夫人也不拦着他们,孩子们一旬有八天时间都要呆在宫里,出宫了自然要好好放松放松的。 她让刘嬷嬷和郑氏把今年新做的斗篷取了来,亲手给白善系了一件墨黑色的,她拍了拍笑道:“我看着今年倒可能比去年还要冷,所以让人用黑鸭子毛给你做了一件斗篷,现在外面雪刚停没多久,正冷着,披上暖和些。” 白善伸手在披风上摸了一把,只觉得手中的布料和外面那层毛很是柔和,便笑问:“这得多少只黑鸭子才凑了这么一件披风?祖母,孙儿身体好着呢,不必如此破费。” 刘老夫人笑道:“都是家里养的鸭子,秋天那会儿都杀了做腌货,自家的东西值什么钱?” 这话也就骗骗外人罢了,白善从小便管理庄子,早就知道鸡毛和鸭毛都可收着做被子等物。 那些东西可贵重得很,他们家也算富贵的了,但也只有祖母和母亲才用着鸭毛填的被子,他自己都以“暖被易生懒骨”为理由推辞了。 而这斗篷上的鸭子毛还是用的脖子那一块特别细的,这么一件大披风…… 不过白善还是收下了,只是道:“祖母,下次可别做这样破费的衣裳了。” 刘老夫人笑着应了一声好,然后将另一件斗篷给他,笑道:“这是给满宝做的,用的是白鸭子身上的毛,比她之前披的狐裘还要暖和,快拿去吧。” 白善心中暗道:看来今年他们家养的鸭子这是遭了大罪了。 他抱了披风就跑去找满宝。 满宝才把她爹送出院门,让他再去看一看太子送的礼物,她正迟疑着是不是要去找白二他们一起玩儿,就见白善跑了过来,拉了她就往外走,“走,我们找白二他们吃鹿肉去。” 满宝立即高兴起来,和他手牵着手往外跑,“我们不在家里园子烤了?” “外面没有鹿肉卖,要买也得找殷或和刘焕他们帮忙,来回折腾不值当,我们去西郊马场直接找他们去。” 到了前院,提早知道消息的大吉已经把他们的马给准备好了。 白善将手中的披风给她披上,笑眯了眼道:“这件比那件白狐裘还要好看。” 满宝伸手摸了一把,惊叹道:“可真软和,这是什么毛?” “鸭子毛,”白善拉过盗骊,和她道:“快走吧。” 满宝这才回神,拉过赤骥上马后才发现他身上的披风和她的有些像,只是一件白色,一件黑色而已。 满宝笑了笑,问道:“你身上的披风也是鸭子毛做的?” “是。” “这得费多少只鸭子呀。” 俩人的关注点竟然出奇的一致。 白善笑道:“今年我家熏了好多只鸭子,还腌了好些,回头让人送一些过来,我们可以试各种吃法。” 满宝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俩人打马出门,才跑了一段儿,正巧碰见周四郎和向铭学从外回来,周四郎只来得及抬一下手,满宝几人就从他们身边跑过,她只回头冲他们喊了声,“四哥,我们出门玩儿去了,晚上见。” 马蹄扬起的雪沫子差点儿扑周四郎脸上,他在身前挥了挥手,只能看着他们跑远。 向铭学笑了笑,和周四郎道:“到底还是孩子,还想着玩儿,不过看来宫里安全得很。” 周四郎没想那么多,“昨天晚上殷家的少爷不是已经派人过来说太子妃母子平安了吗?” 向铭学笑了笑,这种事情怎能一定?七八岁上的孩子夭折都是常事,更别说一个刚出生的婴孩和刚生下孩子的产妇了。 满宝和白善跑到西郊马场时,白诚他们才吆喝着将东西烤上,刘焕呼朋唤友叫来了不少人。 他们直接占一大段回廊,殷或不太能吃这些东西,因此坐在一个火盆边上烤火,顺道看他们闹腾,他转头看见一黑一白俩人带着三个护卫远远的跑过来,便眯起眼睛认真的看了看。 片刻后他笑道:“白善他们来了。” 大家转头看去,发现还真是,立即高兴的挥手,“你们来得可真够及时的,我们才置办好了东西开始呢,诺,第一片烤好的鹿肉都没片下来呢。” 满宝已经闻到了香味儿,她将马丢给大吉,转身跑进回廊里,认真的看了看后问,“这是现杀的鹿?” “不仅是现杀的,还是现抓的呢,”赵六郎自豪的道:“我带人猎下来的,厉害吧?” 刘焕笑道:“这鹿是马场圈养的,那么多头,跑又跑不掉,猎它们还不容易?” “容易你怎么没猎着一头?”赵六郎道:“论骑射,你们还真比不上我。” “那是因为你年纪大。” 第1721章 高兴 赵六郎气得给刘焕一脚,大家嬉闹起来,封宗平提刀割下一片肉来先放在盘子里给了周满,这才看向周六郎:“来,今日你算功臣,说你想要哪一片?” 赵六郎直接抢过刀自己割了,往上面洒了一把盐后吃了一口,眼睛大亮道:“不错,自己猎的肉就是好吃。” 封宗平转身又抽出一把刀来,大家都凑了上来动手。 满宝吃现成的,微微点头,的确好吃。 赵六郎吃了一口后问:“小皇孙平安无事吧?” 满宝点头,“挺好的。” 赵六郎就呼出了一口气,“昨晚上我父亲高兴得开了两坛酒,连我今儿一早从账房那里支了二十两银子的事儿都没管。” 白二郎想到了什么,从挂着的鹿腿后面探过头来,道:“你还欠我五两呢。” “知道,知道,这不就是为了还你的钱才跟家里支钱的吗?” 白善就特别好奇,“你怎么这么能花钱?” 赵六郎却叹气道:“不是我能花钱,而是你们现在还没成家,所以花钱的地方少,等你们像我一样有老婆孩子,就知道钱有多不经花了。” 封宗平笑道:“你们别听他瞎说,他媳妇自有嫁妆,你都还偶尔花你媳妇的嫁妆呢,别以为我们不知道。” “我要是不给他们买东西,我媳妇会把嫁妆给我花用吗?”赵六郎叹息道:“不过你说得对,花用媳妇的钱的确丢人,所以我这不是和白二借了吗?” 说罢,他看向白诚和白善三人,摇头道:“说来你们家可真够好的,还在读书呢家里就给你们产业打理了,像我,都成亲生子了,但只要一日还在读书,家里的这些事儿就轮不到我,只能从账房里支取。” 满宝一边吃一边好奇,“你可是权贵子弟,还能缺钱?” “谁说权贵子弟就不缺钱了?他还是世家呢,你问他,他家里缺不缺钱?”赵六郎指着白善道。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家倒是不缺钱,但也不富裕。” 赵六郎就嗤笑一声道:“那是因为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你像我家似的有六个,多少钱够花的?” 他看了一眼他们俩人身上的大麾,指了道:“就好比你们身上披的这一件,用的是鸭脖子上的细绒毛做的吧?不知道要多少只鸭子才做出来这一件,一件衣裳都能买套小宅子了。我家里要是给我置办了一件,那就得给上头五个哥哥置办差不多的,不然就是厚此薄彼。” “当初为了崇远坊的那座宅子,我大哥他们几个都闹成什么样了?最后我爹一生气,直接送给了太子殿下,这衣裳和其他的东西也是,既然给了这个你们吵,给了那个你们也闹,那就干脆谁也不给,每房每月只能从账上支取一定的银子,超过了就自己想办法。”赵六郎忧伤的道:“我几个哥哥都当差去了,好歹有些补贴,我有什么呀?” 要维持体面,人家买马你得买,人家请你一顿酒,你得回人家一顿饭,别人穿了新衣裳,他也得弄一套时兴的去…… 他要是还和以前一样孤家寡人一个,钱自然是够用了,何况还有爹娘私底下偷偷的补贴呢,可他现在也成家了,显然就不够用了。 而在他父母眼里,孩子当了爹,那这种事儿自然是他们媳妇去操心,他们根本不管。 所以赵六郎的钱总是不够花。 满宝他们几个听得津津有味,纷纷摇头,觉得他是太过好面子嘴硬的。 白善他们就不重要,连封宗平和易子阳都不太能理解。 赵六郎见他们全都不赞同的样子,便摇头道:“你们呀,还太年轻了,等着吧,等你们娶了媳妇,你们就知道我有多身不由己了。” 满宝接过他手中的刀,自己片肉吃肉,她道:“你能打马游街,能花楼醉酒,还能在这西郊马场里狩猎烤鹿肉,这叫什么身不由己呀?” 白善点头,指着外面又纷纷扬扬起来的雪花道:“在这样天里没有木炭,甚至房屋漏风坍塌,连容身之处都没有的人才叫身不由己呢。” 满宝想起了什么,也扭头看了一眼外面皑皑的白雪,道:“这场雪虽有可能让人受灾,但对地里的麦子是好的,来年这些雪水划了,多少能缓一缓旱情,应该算好事儿吧?” 殷或道:“今早我出门的时候,我祖母已经让人去请我几个姐姐上门,似乎是为了开粥棚的事儿,你们几家要不要跟着参一股?”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家里有挺多禄米的,回头给你加运一车去,记得记上我家的名字。” 殷或还没来得及说话,白善已经扭头道:“还是回去问一问祖母吧,或许今年祖母也想开粥棚呢?到时候我们两家的粥棚可以并排在一处。” 后一句话是和殷或说的。 殷或想了想,白善现在崇文馆中读书,过两年肯定是要出仕的,白家是世家,肯定要开始给他造势的,开始在京中经营也是有的,于是点头,“也好,那就先回去商量,商量。” 白二郎道:“那我回去也问一下我大哥,不过我们家在这儿没庄子,得去买米吧?” 满宝就大方的道:“外面的米贵,我卖给你,我有禄米。” 白二郎:“……我知道。” 赵六郎觉得他们操心真多,不过他也开始思索起来,回去的时候要不要和他娘提一句这件事,就当随个份子好了。 他却不知道,赵国公家是京城中第一家摆出粥棚的人家,而且,他们不仅言明是赈济灾民为家人祈福,更是为了刚出生的小皇孙祈福。 连皇帝都很高兴,还把李尚书几个玩得比较好的下属叫到宫里一起喝酒,还计划着开一个粮仓赈灾呢,就是为了给小皇孙祈福, 然后让刘尚书拒绝了。 “陛下,这雪现在看着大,但未必能下几日,就算真成雪灾了,这时候也还不是赈灾的时候。” 李尚书也道:“不错,陛下要实在高兴,不如去护国寺里捐些香油钱,让他们为小皇孙祈福?” 第1722章 送礼 说是捐给护国寺香油钱,其实就是把钱给护国寺,让护国寺去开粥棚赈灾的,算是另类的替小皇孙祈福。 皇帝心动起来,开始计划这件事。 刘尚书隐晦的看了李尚书一眼,既然是帝后的捐香油活动,那自然不是国库掏钱,而是皇帝自己出钱了。 皇帝此时显然还没想到这一点儿。 而帝后出行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会儿都过午时了,要出宫也不可能了,而明天是小皇孙洗三,所以皇帝决定过了明天再讨论这事儿。 而满宝他们在西郊马场里吃饱喝足后,一起凑钱将这一场烤鹿宴的钱给付了,然后就骑上马你追我赶的跑回家了。 没错,鹿虽然是赵六郎猎到的,但还是要付钱的,毕竟是人家马场养的鹿不是? 大家平分了花销,这也是赵六郎慢慢跟以前的朋友走远,喜欢和他们混在一起的原因之一。 每次出门不再是你付钱,或者我付钱,直接是均摊,不论吃多吃少,每人出上几十文或几百文钱就足够了。 少了许多约束和烦恼。 一行人高高兴兴,你追我赶的进了城门,到了内城后便分开,各回各家。 白善跳下马拉着满宝和白二去找刘老夫人商量开粥棚的事儿。 刘老夫人就笑道:“难为你们能想到这事儿,今年京畿的百姓都难,所以昨晚这雪一直不停,我一早就让人去庄子里运粮食了,最晚明天应该也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家就在外城搭个粥棚。“ 满宝一听,便代替家里贡献了一车粮食,然后看向白二。 白二就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今天才收回来的其中一两银子给她,“多的没有了。” 满宝就惊叹,“你挺壕的呀,能买十石谷子了呢。” 满宝收了钱,挥手道:“我一会儿就去跟我爹说,给你称十石的谷子。” 老周头人在家中坐,钱从天上来,拿到了钱很高兴,一边让几个儿子去称谷子,一边却道:“满宝啊,这粮食可不能乱卖,现在我们家人多,地里得明年才有收成呢,所以得收着点儿知道吗?” “每月都有禄米呢,”满宝让周四郎多搬点儿,告诉她爹,“我们家也出十石的粮,和白善他们一起开个粥棚。”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问道:“为啥?” 满宝想了想后道:“为了我以后当官儿更顺利些,赚更多的俸禄和赏赐吧。” 老周头眼珠子就转了转道:“我知道了,就跟里长想要他儿子当里长,就先让他儿子各个村子先跑着做一些好事儿积累好名声。” 满宝一愣,“道理也没错,但是里长要把位置让给大丫她公公了?” “我出门前里长是那么说的,说是过个三两年就把位置传给他家老大。” 虽然换成亲家公似乎要亲近些,但老周头还是比较习惯老里长。 既然这粮食是为了让满宝将来升官,那老周头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搬了。 只是搬完以后还是心痛,觉得这当官的代价的确不少,不仅闺女七八天才能回一次家,还得往外掏粮食。 见老爹同意了,满宝就放心的将这件事交给刘老夫人去做了,然后转身跑去逛街买长命锁去。 连白善都跟着买了一块,“好歹见到了小皇孙出声,怎么也要给它买一块的。” 俩人也送不了太大或太特别的礼物,分别将长命锁合起来以后便回家去了。 第二天进宫,满宝和白善都收到了邀请过去观礼。 小皇孙洗三,太子妃的母亲和几个嫂子都进宫来了,皇帝和皇后都亲自过来看,这在皇孙里还是头一遭呢。 之前恭王的长子出生,皇帝都没能出宫去看,一直到了孩子满月才看到孩子。 满宝和白善一进门,看到太子宫中这么多人,还都是大佬,便默默的站在一旁。 大家都围着孩子,没人留意到他们来了。 吉时一到,两个稳婆一人抱了孩子,一人则端了一盆清水上来,她们祷告过后,便手脚迅速的扯开襁褓,捧着孩子让孩子的脚碰了一下已经微凉的水,孩子一暴露在空气中立即哭起来…… 因为提前收了太子妃的厚礼,稳婆们快速的轻轻招水撒在小皇孙身上,嘴上快速的念过吉祥话,然后扯过襁褓就将孩子包起来。 别看稳婆们招起来的水多,但落在孩子身上的却没有多少,而且速度之快,大家都没回过神来就结束了,但孩子哭得很大声,闭着眼睛眼泪大滴大滴的落。 满宝听得直皱眉,小声和白善道:“真不知道为何洗三一定要清水,听说在外面,富贵人家还要往盆里丢各种东西呢,也就宫里规矩大才不呢往盆里丢东西,不然那些东西上带了脏的东西,接触到孩子,孩子很容易生病的。” 白善:“我小时候洗三也这样。” “你才三天就知道了?” “我娘和祖母与我说的。”白善瞥了她一眼,“不过我想起来了,你家,还有我们村里人似乎很少洗三。” “谁说的,我们自家里自己洗的,嘿嘿嘿,用的热水,就当给小孩子洗澡了,”满宝道:“我娘说了,洗三还得我舅舅舅母他们跑一趟,忒麻烦,还得给稳婆送礼,不值当,所以自家打一盆热水就洗了。” 被挤到他们身边的赵六郎听到扭头看了他们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家这能叫洗三吗?” 满宝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他便问,“你怎么也来了?” 赵六郎没好气的道:“多稀罕,这是我表哥的长子,我爹娘都来了,我跟着来送礼有什么不对?倒是你们,你们怎么来了?” 满宝道:“多稀罕,孩子是我接生的,我来看孩子,顺道送礼有什么不对?” 赵六郎就看向白善。 白善便笑道:“我也算是见证了小皇孙的出生,所以殿下请我过来观礼。” 他们说话的功夫,奶娘已经把孩子哄住了,大家这才开始夸赞孩子,什么声音洪亮,一听就是个身体健康,聪明伶俐的。 哭声和身体健康联系在一起满宝可以理解,但为什么能跟聪明伶俐联系起来呢? 第1723章 佛道一 满宝和白善等他们都送过礼,这才上前将他们买的长命锁拿出来送给小皇孙,很普通的锁,估计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戴上,因为他外祖母给他送的一块要好看多了。 皇帝看见周满却想起来了,笑道:“说起来,你就有一块长命锁,好似和老五的一样?” 满宝一头雾水,从脖子里拉出她从小就不离身的长命锁,问道:“这个?” 皇帝只看一眼便认出和老五的一样,笑着点头,“不错,是老五的外家送的吧,似乎是商州的一个银匠打的。” 五皇子从后面挤上来,看了一眼,也点头,“是和我的那块一样。” 皇帝就笑问,“你的那块呢?” 五皇子就不好意思的笑,“父皇,我年纪都大了,早不戴长命锁了。” “你出生时身子不好,你外祖父费了好大的劲儿给你打回来祈福的,你看周满就一直戴着。”说到这里,皇帝看向她身后的白善,突然笑道:“你要不是早早和白善订了亲,你和老五有这个渊源在,倒是很合适的。” 满宝就抬头看了一眼五皇子,正好看到他脸上的痘痘,心里有点儿嫌弃,五皇子心里想的却是她在朝上把王大人气晕的事儿,还有去年她告御状时的胆大包天,忍不住抖了抖,连连摇头后退一步。 白善则是上前一步站在了周满的身侧,还伸手握住了她的。 皇帝看了哈哈大笑起来,但转过头时却瞪了五皇子一眼,真是没出息的小子。 大家热热闹闹的看完洗三,然后皇帝就赐宴,嗯,在东宫赐宴。 除了周满和白善这两个外人,其余的都是皇帝家里人,皇帝媳妇家里人和皇帝的儿媳妇家里人。 皇帝自然是跟他的大舅兄及亲家坐一起,看到周满,干脆也招手叫过她。 因为她也是臣子嘛。 君臣相宜嘛。 因为皇帝有前科,于是白善厚着脸皮一块儿坐过去,谨防他再说做亲一类的话。 赵六郎等人眼睁睁的看着白善和周满上前与他们的父兄坐在一起,平白比他们高了一辈儿。 当然不是食不言了,皇帝一边吃一边说话,点评了一下菜色后就提了一下他和皇后打算过两天去护国寺上香,替小皇孙捐一些香油钱。 他希望赵国公和邳国公能为他说话。 和皇后一次出门,又不是微服,偷溜是不可能偷溜的,所以要经过大臣,尤其是京兆府的同意。 今天赵国公和邳国公都高兴,因此满口应下了。 满宝不解,“陛下,我看这天阴沉沉的,看着似乎还要下雪,捐香油不如给百姓捐粮来得好吧?” 皇帝道:“朕就是让护国寺去办这事儿的。” 满宝觉得忒麻烦了,而且道虚他们可是说过的,山下善人居士们捐的香油钱他们都要先留足自己吃的,剩下的才会捐出去。 她道:“还不如交给唐县令和郭县令他们去做呢。” 皇帝微怔,想了想后看向一旁的白善,含笑问:“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白善想了想后道:“赈济灾民,安顿百姓本也是县令之责,且是朝廷出手,百姓只会越发感念陛下和小皇孙吧?” 皇帝就叹气道:“可这次只是一道小灾,这次赈济了,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小灾祸,朝廷若不赈济,只会越发落得埋怨;而赈济了,国库有限。” 所以对于小灾小难,朝廷虽然会派官员主持,却很少出手赈济,反倒是会提倡县里和乡里的大户出手,大家互相帮扶一下就过去了。 只有灾难严重起来,朝廷才会出手。 皇帝为什么那么喜欢往护国寺里捐香油钱?真的全部是捐给护国寺的? 不过是借他们的手,转一道再让予百姓罢了。 至于被他们截留一部分,皇帝并不以为意,出家人也是要吃喝的,他们代众生苦,他们侍奉也是应该的。 皇帝将这些道理说给满宝听。 满宝不明白他们怎么就代众生苦了,更不明白当和尚有什么苦的。 “既然这么苦,为何不当道士呢?”满宝就是单纯的不解,“我有朋友是道士,他们就从不觉得苦,与我们一样每日要劳作、念经,我问他们觉不觉得苦,一个说,虽也有缺衣少食的时候,但又饿不死,他们总比一般人多些问卦烧香的香油钱;我另一个朋友说,世间比他们苦的人何其多,他们都觉得苦了,那让那些比他们苦的人怎么办呢?” 皇帝笑道:“他们倒是想得开,他们多大了?” “比我大两三岁吧。” 皇帝更乐了,“这是他们还没长大,所以感受不到。佛说众生苦乃轮回之苦,这世间贫困的人很多,佛家愿意拿出粮食和财物帮助他们,他们没那么痛苦了,而佛家少了东西,吃穿用度降低,这就是他们的苦了,所以说代众生苦。” 满宝和白善一脸的迷茫,俩人对视一眼,更不解了,“可他们所得不还是信众给的吗?并不是他们劳作所得。” 皇帝笑道:“那是我们供养菩萨的,既是供养,那自然就是他的东西了。” 白善就问,“你们为什么要供养菩萨?” “自然是有所求了。”生老病死,江山、社稷、还有这普天的百姓,皇帝想求的太多了。 前两年皇后病重,他就给护国寺捐了好大一笔香油钱,就为了求得皇后病愈,后来皇后果然就度过了难关。 白善和满宝还是不解,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能小声嘀咕道:“守清道长说,人若苦闷了,便上山拜一拜天尊老爷,心中放下,说不定好运便来。但神鬼是不会为凡人改变命运了,既是凡人厉劫,自然要自己挺过去的,神鬼能帮的有限。” 他们只能小声嘀咕,“总感觉他们做好事是轮了一圈又回来了。” 皇帝掀起眼皮问,“你们想说什么就大声的说,何必嘀嘀咕咕的?” 满宝就清了清嗓子道:“守清道长就从不觉得做道士苦,反而觉得很自在。信众是因为信奉老君,需他代为祷告才给道观捐钱捐物的。” 皇帝想了想后道:“佛家也如此。” 第1724章 佛道二 “所以供奉自己的信仰怎么会苦呢?”白善道:“我听说护国寺的僧人都是将佛田租给百姓耕种的,自己并不耕作,而他们是出家人,不用缴纳税赋,也就是说,他们一饮一啄皆是信众供养,什么自己的吃穿减少受苦,那些东西本就不是给他们的,而是给他们身后的菩萨的。” 皇帝一愣一愣的,道:“他们不就是菩萨在这世间的化身吗?” “那这化身也太多了,是不是还不一定呢,”白善问:“陛下尚且分辨不出他们是不是化身,那这天下还有这么多愚钝的百姓,他们又如何分辨呢?若不是化身,陛下怎么知道他们行的是菩萨的法旨?” 皇帝回过神来了,怀疑的看着俩人,“你们不喜欢佛,更喜道?” 白善和满宝一起摇头。 满宝道:“虽然我读道经比较多,但并不是就不看佛经的。” 白善更不可能承认,不然就变成佛道之争了,这不是他的本意,他道:“陛下,不论是佛,还是道,他们与儒家、法家、墨家一样,不过是对治世,对人之所以为人的一种认知而已,一般的人,可以做一家之言,比如孔祭酒,虽通读百家之言,却更推崇儒家;再比如老唐尚书,虽也百家皆学,但更信法家;而我们的先生则更倾向道家。” “可陛下不一样,您是万民之首,天下百姓只会跟着您的信仰,您信佛,于是佛寺香火鼎盛,护国寺成天下第一大寺,这是不应该的。” 皇帝生气道:“合着朕到最后连自己的喜好都没有了?” 白善知道他不会把他怎么样,于是直言道:“谁让您是皇帝,还想着做千古明君呢?要有所得,必有所付出。” 皇帝皱了皱眉。 满宝一脸的不解,“这有什么为难的,反正这世上又不是真的有神佛,如果有人告诉我,我要做千古第一名医就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拜太上老君,我一定不明着去拜,陛下,您要真喜欢菩萨,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悄悄的拜。” 众人:…… 皇帝没好气的问:“你怎么知道世上没有神佛?” 满宝问:“就算有,神佛能帮我们做什么呢?” 她道:“这世间之苦从未停止过,路都要百姓一脚一脚走出来的,神佛并不能代我们往前,所以有或没有有什么区别?我们只要不忘祖宗之志就可以。” 满宝从百科馆那里看到过那个世界的史书,历史的发展从来不依靠神学,而是都要人一点一点的发展。 或是以战争的形式,或以其他竞争的方式在发展,反正从没见过神迹。 满宝带出空间的书,白善大半都看过,他以前一直把那些书当做奇志怪谈,但看得越多,想的便越多。 有时候他还会忍不住悄悄问满宝,“为什么周小叔拿来的书上反而会让我们不要相信鬼神呢?” 满宝都纠结起来了,白善自己找出了理由,“因为世上少鬼神,还是因为鬼神其实并不能影响凡人?” “也是,”白善自圆其说道:“若是鬼神可以影响到我们的这个世界,那益州王何至于害了这么多人后还安然无恙,还得我们告御状揭发之后才伏法。” 而且,他长这么大,除了周小叔外,实在没见过第二个鬼了。 而且周小叔作为那么厉害的鬼,除了能和满宝说说话外,似乎影响不到第三人,别说他,就是老周家其他人都见不到他,感受不到他。 所以白善此时说话还是很有底气的,他希望皇帝能够不表露好恶,不追崇佛道。 皇帝心里不太高兴,于是扭头和太子道:“听到了吗,作为君王不要有自己的好恶,你没事少去狩猎,我听人说,你还想让南国给你进献象?” 太子遭了无妄之灾,扭头看了白善和周满一眼后才道:“儿臣是听说南蛮的象兵很厉害,所以想见识一下象到底多雄壮,比之千里马如何。”皇帝就哼了一声道:“从南蛮弄一头象进京花费甚巨,身为太子怎能做如此奢靡之事,不许派人去。” 赵国公等人见了立即开话题,“我们不是在说赈灾的事儿吗?” 皇帝这会儿已经不太想去护国寺了,直接发脾气道:“让长安县和万年县的县令去做,让国库,算了,还是从私库里出吧,就当是给小皇孙祈福。” 他现在有点儿苦闷,暂时不想再见那些大臣了。 赵国公和邳国公悄悄松一口气,然后表示他们愿意追随陛下,直接一人许诺了九百石粮食出来,给小皇孙祈福嘛,自然要取一个吉利数字了。 太子见话题被扯开,也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暗暗瞪了白善和周满一眼,好好的日子谈什么佛道? 满宝和白善在一旁觉得两位国公真有钱。 皇帝也这么觉得,于是呼出了一口气,又高兴起来了。 吃饱喝足,太子妃已经抱着孩子回屋去了,太子将他舅舅和岳父一家送出门,这才回来想送走他爹。 皇帝却没动弹,而是让五皇子领着明达长豫送皇后先回太极殿。 同样被留下来的满宝和白善低垂着小脑袋站在墙角那儿,活像是做错了什么大事儿。 皇帝坐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给他刚出生的小孙子写好了一幅字后抬眼看了一下两人,觉得晾得他们足够了,便放下笔道:“上前来吧。” 两人一起上前。 皇帝问道:“知道错哪儿了吗?” 满宝揪着手指道:“知道,我们不该这时候提起这些事儿,今儿是给小皇孙洗三,扫兴。” 皇帝微微点头。 白善补充道:“我们也不该不给陛下面子,就算上谏也该事后私下谈,不该当着大家的面儿说陛下。” 皇帝微微点头,满意了,自觉面子够了,便扭头问送完人回来的太子,“听说昨夜你宫里没了两个人?” 太子脸上的笑容便一顿,然后低头汇报道:“是,没了两个内侍。” 他解释道:“太子妃发动的那天晚上,周满的针袋被人动过了。” 皇帝脸上的表情也收了起来,问道:“可查到了幕后主使?” “没有。” 皇帝便沉吟片刻道:“将此事交给殷礼来查吧,查案,京兆府比你擅长些。” 第1725章 欢快 太子想了想,应下了。 交给殷礼,总比交给刑部和大理寺要好吧。 皇帝见他应下,就将写好的字给他,“找人裱起来,等孩子懂事了,告诉他这是祖父特意给他写的。” 太子看了一眼,发现写的是祈福的字,他便开心的收下。 皇帝起身离开,满宝和白善想留下来打听一下徐雨的事儿,结果皇帝冲俩人微微招手,俩人只能跟着一块儿往外走了。 等出了东宫,皇帝也不上御辇,直接走着让他们一块儿跟着。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东宫的大门,默默的跟了上去。 皇帝和他们道:“朕供奉菩萨,那是因为菩萨是真的救过皇后娘娘的,你们更偏向太上老君,难道是有过什么神迹吗?” “没有。”满宝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儿,关于她娘说她是小仙女转世的话儿,自己听了在心里偷着乐就行,是没有实据的。 满宝道:“可是陛下,你怎能知道那是菩萨救的,还是太医们的药起了效果呢?或是老天爷有感于娘娘的仁厚特许的呢?” 她道:“我想,那段时间陛下一定不止只做了求佛这一件事吧?” 皇帝就沉思起来,都快要走到太极殿了,他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叹了一口气道:“我年轻时候征战沙场也不信神佛的,可这年纪越大,越发现有些事是人力所不可达的,便是我富有天下,为一国之君,也做不到。” 满宝和白善沉默,心中暗道:要是这世间的事儿都是人力能做到的,那他们要飞,要成仙岂不是也是一句话的事儿? 他们打小就知道了这个世上好多事都是人力做不到的。 皇帝叹息了一声,挥手道:“行了,你们回去吧。” 俩人便停住了脚步,看着皇帝带着古忠和一大群侍卫及内侍宫女走进太极殿去。 俩人回头看向来路,得,有得走上好久回东宫去。真是的,大人想事情为什么一定要走路想,就不能坐着想? 哪怕站在一处想也好呀。 俩人对视一眼后认命的往回走。 而跟他们说了一通话的皇帝心情好多了,这种相信鬼神的事儿不能和皇后说,因为不管皇后信不信,她都会劝诫他不要信; 更不能和大臣们说,他前脚要敢谈这个,后脚就能叫大臣们弹劾,朝中不相信神佛的大臣大有人在。 虽然皇帝并不介意被弹劾,但被上谏还是会心里不舒服的。 和周满白善说虽然对方也表示了不赞同,对方却不会强迫他去接受他们的观点,所以说说话心里还是挺好受的。 沿着宫道往东宫去的满宝和白善一开始却心里不太好受,平白走了这么多路好费时间的。, 但走了一段,看到路两边被清扫堆积的白雪,满宝就忍不住伸脚踩上去。 雪很厚,直接把她的靴子给没过了,她抬起来又往前踩了两脚,就听到雪嘎吱嘎吱的响,她就忍不住蹦起来用力的踩了两下,和白善笑道:“你听,好好听呀。” 白善前后看了看,见没人,便也伸脚去踩,俩人好好的大路不走,专门踩着两边的雪往回跑,一路上嘎吱嘎吱的跑远,忍不住大笑出声来。 皇宫安静,便是一点儿声音都会传得很远,何况俩人的嬉闹声呢? 有巡逻的侍卫听见声音便转过来查看,才拐过一个弯儿,远远的,还不怎么看得清楚人便喊道:“你们是哪个宫里的?” 以为他们是宫女和内侍。 俩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即跳出雪路,直接手牵着手跑了。 一个侍卫见了拔腿就要去追,被眼神好的一个拉住,“行了,没看到那男子穿的是崇文馆的衣服吗?那女子也不是宫女,追什么呀。” “不是宫女,难道是……”嫔妃? “想什么呢?”领头的侍卫给了他脑袋一下道:“看那身量,应该是太医院的周太医。” “那,那在宫中如此也是私相授受吧?” “人都跑远了,而且周太医和崇文馆的白善是未婚夫妻,刚才我们巡逻过的时候就看到他们二人跟在陛下后面走呢,你去跟谁告他们私相授受?” 也是,侍卫只能不追了。 想追也追不着了,满宝和白善早跑没影儿了。 俩人手牵着手一溜烟的跑回东宫,才进了东宫大门就忍不住撑着膝盖喘气。 守着东宫大门的侍卫们:…… 这俩人不是跟着陛下走的吗? 这,他们想问却不敢问呀。 满宝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然后扶着白善的手往回走,俩人回到崇文馆,因为已经在太子那里吃过了,因此不饿。 俩人分开便各回各屋睡觉。 徐雨被抓了,满宝还以为她暂时没有侍女了,结果她才回屋便有一个宫女战战兢兢的过来请安,表示她是临时调派过来的。 满宝见她似乎有些怕她,便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帮我打盆温水来就好。” 小宫女应下,拿了木盆后躬身退出去。 满宝大概猜出她是因为徐雨的事儿害怕她,因此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问,脱了鞋子洗过脸和手后便躺到了床上。 她决定先午睡,一切事情等午睡过后再说。 今天进宫她可是很早很早就起床了。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躺下,等再醒来时,已经未时过了。 她连忙爬起来换上衣服鞋子就要去书楼,结果才出院子就看到了背着手站在他们院门对面的一棵树下赏雪的唐县令。 满宝脚步一顿,想到了什么,上前和他打招呼,“陛下让殷大人来查东宫的事儿,殷大人把事情交给唐学兄了?” 唐县令收回目光,笑着颔首:“聪明,你倒是清闲自在,我可是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来吧,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被替换的是满宝的针袋,不论是谁来查,肯定都要找满宝问话的,她也早有准备,左右看了看后道:“我们去观景楼?” 唐县令点了点头,离开前仗着身高扯了一把树枝,被雪压得弯弯的树枝一阵颤动,然后雪簌簌落下,满宝走得慢一些,被洒了半头。 第1726章 雪落有痕(给书友“爱啃书的艳薇”的打赏加更) 她控诉的看向唐县令。 唐县令却笑道:“看到了吗?雪落有痕,这犯案也是一样的,所以你可以仔细的想一想,除了被替换针袋这一事外,你还遇到过什么异常的事儿?” 满宝道:“被你洒了一头的雪算不算?” “算,”唐县令笑道:“我这是在提醒你,这样的提醒可不平常,自然也算的。” 满宝虽有些不服气,还哼哼了两声,但心里还是开始认真的回想起来,她道:“其实之前我的针袋就被人动过一次了,但那次对方没换我的针,也没添加什么东西,似乎就是拆开我的针袋看了一下,又原封不动的给封回去了。” 唐县令道:“那天有三个人一起将你的药箱提了过去,可我听太子说,你只怀疑徐雨,这是为什么?” 满宝想了想后道:“感觉。” 唐县令笑了笑,问道:“除了感觉,还有什么其他的证据吗?” 满宝摇头,“没有。” 唐县令颇有些惋惜,“你第一次被动了针袋,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有。”见唐县令看着她,满宝道:“是真的没有,她没有一点儿变化,说话也不紧张。”甚至背着她和背着所有人时她也和往常一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唐县令便很好奇,“那你为什么会怀疑她?” 他微微抬手止住她要说的话,道:“就算是感觉,也应当会有一些行为或言语依据,放心吧,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笑话你。” “我觉得她在悄悄的盯着我,”满宝道:“我刚进宫来的时候,深夜她会悄悄的走到离我窗边不远的地方站着听动静。” 唐县令好奇:“你看见了?” 科科看见了,不过科科看见就相当于是她看见了,于是她点头。 唐县令笑问,“你听到动静起床查看的?那她知道你发现她了吗?” “她不知道。” 唐县令不信,“她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假装不知道?” “真不知道。” 她乖乖的躺在床上装睡,或正在教学室里上着课呢,又没有真的起床去看她,她怎么会知道呢? 唐县令点了点头,“所以你还是怀疑徐雨?” 满宝点头,“可是没有证据,您说过办案得需要证据的。” “不错,”唐县令道:“徐雨进了慎刑司,她说她很冤枉,什么都不知道,而那天和她一起给你送药箱的两个内侍都死了,一个是自尽,一个则是扛不住刑罚招认了是他们二人悄悄替换了你的针,可惜还没来得及招出幕后之人就刑重断气了。”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是,是他们?” 唐县令道:“他说,他们俩人一人拉着徐雨先出去找你,一人借口留下等你,以免你回院子走空,然后趁着院子没人偷偷换了针袋里的第三四六七八九根针。还是徐雨走到一半觉得这样找你太费时间,又回转说带上你的药箱一起,找到你后就可以去看太子妃。那个招供的内侍和徐雨的叙述对得上。” 满宝张大了嘴巴,半响后蹙眉,“不是徐雨?” 唐县令道:“因为你说怀疑徐雨,所以最先被抓的就是他,两个内侍只是被问话,但昨天傍晚,一个内侍自己投井自尽了,吴公公要再次问话时找不到人才有些奇怪,所以另一个内侍才被抓的。” 满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唐县令与她隔了一张桌子,微微倾身盯着她的眼睛看,“除了这些,徐雨身上还有什么疑点?” 满宝沉默了半天后道:“太正常了算吗?” 唐县令挑眉。 满宝皱着眉头道:“我觉得她下一步要说的话,做的事,我都能猜到,然后她果然就说了那些话,做了那些事,就跟,就跟……”就跟被主系统盯着的科科一样。 可科科只有被主系统盯着的时候才会那样,偶尔,它也会不按照程序设定的那样和她说话。 这个世界上,又没有像科科一样的非生物,她怎么会比科科还像科科呢? 但这些话她没法和唐县令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对方,希望对方能够在她举不出例子来的情况下理解她的意思。 唐县令便笑道:“就跟写好了话本子的皮影戏一样?” 满宝一听,连连点头,“对对,就是这样。” 唐县令便起身道:“行吧,我知道了。” 他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道:“你的针袋第一次被动以后,你就没想过查一查?” “我查了,我和白善托人查了徐雨进宫后的经历,还查了她的家人呢。”满宝道:“不过我和白善都能查到,唐学兄要查这些应该不难吧?” 毕竟大多是卷宗上的记录。 唐县令笑了笑道:“不难。” 没有再问他们查出了什么。 满宝目送着他下楼走远,便撑着下巴靠在栏杆上发起呆来,竟然不是徐雨吗? 那她岂不是冤枉了人? 正自我怀疑时,满宝听到一声暴喝,“周满——” 满宝吓了一跳,低头去看,就见萧院正站在楼下瞪圆里眼睛怒气冲冲的看着她,“太医院忙得脚都不沾地了,你在这儿干什么?” 满宝一脸无辜的问,“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你不知道明儿开学,学生们就要进太医署上课了吗?” 满宝一听,这才想起这事来,立即飞奔下楼忙去了。 萧院正抓住她就一阵念叨:“你上午去太子宫中也就算了,小皇孙的确重要,但都过了午时你为什么还不去太医院?你知不知道大家忙得连午食都没用两口,水都没喝……” 满宝连连认错,跟着萧院正先去了一趟尚书局,“剩下的两册书已经雕印出来,你得和刘太医检查一下是否有错漏,要是没有,尚书局这边就要把这两册书一并印了,若有,圈出来,尚书局这边好立时该过来。” 他道:“时间太急,所以你们的速度得快些,明日学生入学,最迟大后日我们就要把书发下去了。” 满宝只能应下。 然后萧院正又念叨道:“太子妃已经生产,你不用再去了,而恭王那边,瘦身而已,少吃多动就是一头猪都能瘦下来,我看他现在也挺不错了,你少往那边跑去偷懒,如今最要紧的是太医署知道吗?” 第1727章 审讯 满宝连连点头。 萧院正继续念叨:“这太医署还是你主张开的呢,你不能得了好处便撒手不管,你看看我这头发,这半年来平添了多少白发?还有,我是上司,你是下属,别总是让我找你干活儿,你得主动点儿知道吗?” 满宝连连点头,忍不住问道:“萧院正,您今天中午是不是吃鸭嘴了?” 萧院正没好气的道:“没有,我吃鸭脚了,不然你看我现在能走得这么快吗?赶紧给我干活儿去。” 满宝就拿了她分到的那册医书跑了。 把任务交出去,萧院正便松了一口气,对于周满的工作效率他还是很信得过的。 满宝将书拿回书楼便开始检查起来,而此时,唐县令正往慎刑司走去。 他刚到刑室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正听得问讯的吴公公冷笑着和绑在架子上的徐雨道:“徐雨,要不是周太医为你求情,你早熬不过这刑罚了,你别给脸不要脸,再不招认,咱家可不会再拦着他们动大刑了。” 徐雨低垂着头,半响后哑着声音道:“奴婢……奴婢冤枉,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吴公公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便对左右道:“算了,上大刑吧。” 徐雨微微掀起眼皮,就看到他们拿着一个血迹斑斑的木枷上来,她忍不住全身发抖,手痉挛的颤抖了一下,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唐县令也看到了那木枷,那木枷是夹胸部的,他微微蹙眉,用了这个刑罚,人估计真的活不下来了。 人都死了,不论是真嫌犯,还是真无辜都没有了。 他转出拐角拦住。 吴公公看到唐县令,只微微一弯腰便道:“唐大人,殿下让我跟随在殷大人左侧听吩咐,没想到来的是您,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吩咐咱家去做。” 唐县令便微微一笑道:“有劳吴公公了,我有些话想问徐雨,这木枷能不能之后再用?” 他状似不经意的道:“我才从周太医那里过来,怎么,她拜托公公关照徐雨?” 吴公公便皱眉道:“周太医心善,和殿下求了情,殿下却之不过,说了要留她一条性命,但咱家看她冥顽不灵,显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唐县令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道:“不如让我来问问,或许能问出什么呢,她毕竟是伺候周太医的人,多少有两分香火情在,真打死了也不好。” 吴公公想了想,觉得也是,而且说了一会儿话,他怒气也消了一点儿,于是挥手让人下去。 唐县令走上前去,围着徐雨走了一圈,然后挥挥手让人送上一杯水来,先让人喂她喝了一口水才盯着她的脸问,“周太医的针袋是你换的?” 徐雨连头都摇不动了,只是声音微弱的道:“不是,奴婢不知道什么针袋的事儿。” “可是跟着你一起送药箱去的两个内侍说,就是你换的。” 徐雨眼泪簌簌的落,“他们撒谎,奴婢冤枉,奴婢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儿?” 唐县令笑了笑道:“你倒反过来问我了,这话儿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为什么要去做这样的事?” 徐雨艰难的摇了摇头,表示否认后又不说话了。 唐县令问,“有人不止一次的看到你深更半夜站在周太医的窗外盯着她,你是一开始就被指派到周太医身边的?指使你的人是谁?” 徐雨愣了一下后道:“奴婢只是起身查看周太医是否有别的吩咐而已。” 她道:“奴婢是伺候周太医的,本来宫女随身伺候女官,睡在女官脚踏上听吩都是常事,只是周太医体贴奴婢,投桃报李,奴婢自然尽心些。” 要不是这事儿是周满说的,唐县令说不定对她这话还信三分,可这会儿是一分也没有。 一些行为的确有可能会被人误会,但周满作为当事人,且又灵敏聪慧,他可以肯定,她能那么说,必定是感知到了什么。 而人对危险和不喜肯定是有感觉的。 唐县令脸上的表情没多少变化,似乎没听进去她这分辨的话,似乎又听进去了。 他问道:“你做过几次这样的事?” 徐雨道:“不记得了,但周太医刚进宫的时候,我几乎夜夜起夜看情况。” 她顿了顿后道:“奴婢这样做的确也有私心,谁都知道周太医是为什么住到宫里来,她是为了太子和太子妃,只要她能保得太子妃生下皇孙,不仅在太子和太子妃那里,就是在陛下和皇后那里都很有面子的。” “奴婢就是想尽心尽力些,和周太医结个善缘,若她将来能替奴婢说一句话,奴婢也有可能晋升为女官。”徐雨精神似乎好了点儿,她抬起头来看向唐县令,微有些激动的摇头道:“奴婢虽有私心,却从没想过要害周太医的。” “是吗?”唐县令也不知信没信,话音一转道:“说一说那天的情况吧,你什么时辰碰见太子妃那边过来宣周太医的内侍的?当时你在干什么,周围都有谁?” 这些问题徐雨之前已经回答过了,此时不过再回答一次而已,但唐县令将过程问了一遍过后又换了问题的顺序问了一遍…… 唐县令将这些问题来回折腾的问了七八遍,到最后徐雨回答的声音都弱了,她被绑着,身上又有伤,本来就很痛苦,再被这样反复的询问一样的问题,她差点崩溃。 别说她,就是一旁听着的吴公公都快要崩溃了。 唐县令再次问道:“当时周太医的药箱放在屋里什么位置?” 徐雨昏昏沉沉的回答道:“在书架的一个架子上……” 徐雨身子轻震,这个问题之前没出现过,她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能面无表情,虚弱的又补充了一句,“周太医的药箱一般都放在那个位置……” 唐县令打断她的话,问道:“当时你和那个叫汪雨的内侍往外去找周太医是一直同路吗?” 这些问题又是已经问过了的。 徐雨很痛苦的再次回答,唐县令循环往复的将这些问题再度来回倒腾的问,每一次她的回答都一模一样,连字都不曾增减多少。 等她又昏昏沉沉起来以后,唐县令又问道:“出院子的时候,药箱是在谁手里?” 第1728章 针 “我的……”徐雨垂着头,头发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声音几乎没什么起伏的道:“我和汪雨回院子时就看见梁山提着周太医的药箱了,我当时就伸手接过来了。” “是吗,可是你一开始说的是,出了院子以后你才从梁山手上接过了药箱。” 徐雨道:“奴婢没有,奴婢没这么说过。” 唐县令笑了笑,合上之前吴公公他们记录的册子,挥了挥手道:“我问完话了,公公将她送回牢房吧。” 吴公公一听,便好奇的凑上去问,“怎么,大人有头绪了?” 唐县令笑道:“虽不十分肯定,却也有八分准了。徐雨,你知道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你到底辜负了周太医为你求的情,不过,太子才有了添丁之喜,你若是肯招供出幕后之人,说不得倒有一线生机。” 徐雨轻声道:“奴婢冤枉。” 唐县令笑了笑道:“京兆府要查的事儿,目前还没有查不出来的,你忘了恭王此时为何会被软禁在宫中了吗?你想要死扛到底保护一些人,也要看你是否真的能护住他们。” “天子之怒非一般之怒,徐雨,这宫里死人,实在是太过平常了。” 徐雨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唐县令挥了挥手,吴公公便让人把她拖下去了。 吴公公等她走远了便问,“唐大人,这就不用刑了?” 唐县令道:“都打成了这样还不开口,再打下去也没意义了,不过是凭白多添一条命罢了。” 吴公公冷冷的道:“这样的人本就死不足惜。” 唐县令道:“是死不足惜,但死人也要有意义才是,死在用刑上,她是白死,死在刑场上才是罪有应得。” 他的目的是为了查明真相,又不是为了杀人。 吴公公却是想把东宫里的探子全都拔干净,尤其是那些对太子、太子妃和小皇孙不利的探子,更应该杀一儆百。 可惜太子说了留她一命,唐县令也不赞同再用刑,吴公公只能惋惜的退下。 俩人走出有些阴暗的慎刑司,唐县令掏出手帕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叠好了塞袖子里。 吴公公忍不住问道:“唐大人接下来打算怎么查?” “查一查崇文馆里和徐雨走得近的人,再查一查她的家人,我还要去一趟太医院……”唐县令笑道:“还请吴公公转告太子殿下,下官一定会尽心查案的。” 吴公公笑了笑道:“唐大人做事儿,殿下自然是信得过的。” 唐大人笑了笑,先转身去了一趟太医院,见周满不在,便好奇的问道:“周太医一般不在太医院里办公吗?” 郑太医便解释道:“周太医主要职责是修书,所以多数时候待在崇文馆里。” 其实在大朝会大战王绩等人前,他们这些太医也经常在崇文馆办差的,那边不仅书多,查找资料方便,笔墨纸也很多,随便他们取用。 别以为只是简单的笔墨纸,这些零碎的东西加起来也很贵的,尤其他们最近做资料多,写书也多,用纸特别大。 不过他们现在都搬过来了,虽然心里惋惜,但当着萧院正的面没人敢说出口。 唐县令点了点头,问道:“殿下把周太医用的针袋送到太医院里来了吧,查出上面的毒了吗?” “这事儿得问刘太医,这是刘太医负责的。” 唐县令便转身去找刘太医,最后在一个小房间里看到了刘太医,他和万太医正凑在一起,手中捏着一根针小心的在火烛上煅烧,一股药味儿散发出来,刘太医靠近了些闻,轻声道:“闻到了吗,这是麝香吧?” “是麝香,”万太医蹙眉,“这可真够狠的,竟然敢用麝香泡针。” 刘太医将烧红的针浸泡在一小碟水中,等它完全冷下来以后将那一小碟水放到中间。 两个加起来有百岁的老人便趴在桌子上各用一个指头沾了点儿水放在舌头上品了品,俩人几乎要把水给喝光了才慢慢琢磨出点儿味儿来,“还有当归和三棱。” 万太医补充道:“还有生南星。” 唐县令没有立即上前,就站在门口看着。 俩人将分辨出来的药名写在纸上,头疼的道:“找了两日才找出六味药,我看肯定不止这一点儿。” 刘太医很光棍的道:“剩下的可不好找,什么法子都用过了,只能问泡药的人了,不过就这些药材也足够了,都是活血化瘀,利水通泻的药材,给一个足月的孕妇用这样的药,不仅产妇危急,孩子就算是生下来恐怕也没用了。” 新生儿本来就极易夭折,用了这样药物的孩子,很大概率活不过洗三,就算真活下来了,恐怕不是个傻子,就是殷或那样的身子。 这法子太阴毒了。 刘太医和万太医都比较擅长儿科和妇人的疾病,因此都有些生气。 唐县令见他们半响不说话,这才进屋去。 刘太医和万太医连忙起身行礼,然后将写下来的药方给他看,表示剩下的药他们分辨不出来了,唐县令要还想往更深处查,那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当然,太医院里对这类药最熟悉的两位太医都查不出来,找其他人估计更查不出了,不过对于唐县令来说,有这六味药也差不多了。 唐县令问:“依两位太医看,这针是在宫里泡的,还是在宫外泡的?” 刘太医和万太医对视一眼后道:“就算是浸泡,这药也得先熬过,要熬药就会有药味儿,按说,他们不敢在宫里熬这样的药的。” 万太医道:“可要是在外头准备好,只往宫里送针也不太对。这针并不是浸泡过就有效的,想要扎针时药气入骨,那这针起码要浸泡三天以上,还要更换药物。” “除此外,针晾干以后要在十二个时辰内用上,要不然,过了十二个时辰,这药气就淡了,效果也会减弱。”他道:“这针送到我们手上时,仔细的一闻还有药味儿,炙烤过后药味儿更浓,而今天我们换了一根针再炙烤,药味儿就要淡一些了。” 唐县令明白过来了,“所以这针从晾干到出现在周太医的针袋里应该不超过六个时辰。” 第1729章 查 刘太医道:“应该更短,因为太子妃是第一胎,就算发动了,离生产也还有需要一段不少的时间,为了确保这针效果更好,他们肯定要缩短这个这个时间的。” “但奇怪的是,就算是我们太医,也是算不准太子妃到底什么时间发动的。”刘太医道:“我们只能大致算出一个番外,反正前后一旬左右的时间吧,我记得那天周太医去看过太子妃后还来了一趟太医院,萧院正就问过太子妃的产期,当时周太医说的也是,可能就这三五日之内。” “当天傍晚太子妃就觉得自己要生产,是突然去叫的周太医,那些人是怎么赶得这么巧,手上正好有刚好晾干的毒针替换进去?” 唐县令眯了眯眼睛,问道:“这宫里就没有一个地方熬了药却不会让人生疑的地方?” “没有。”刘太医暗暗绷紧了脊背,戒备的道:“宫里头用药,除了已经调制好的药丸子,不然其他的药都要从太医院出,而像麝香这一类药物,宫里要用都非常严谨,别说这一两月,就是这一年内都没人用过。” 万太医也道:“宫里有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几位皇子和公主,防疫一向严格,若有宫人或嫔妃熬煮药材,我们不会不知道的,宫里所有的药材都要从我们太医院出的。” 唐县令笑道:“我自然是信得过两位太医的,但我还是想看一下太医院这段时间的出药记录。” 刘太医和万太医对视一眼,应了一声后道:“唐大人可以开一份手书,我们给院正批准过后就给你。” 万太医问,“您要多长时间的记录?” 唐县令想了想后道:“两个月内的吧。” 刘太医应了一声,记了下来。 唐县令在忙着这些的时候,殷礼派给他的副手已经把崇文馆里的内侍和宫女都叫到了观景楼中。 没办法,这会儿那儿最宽敞,也没有人。 他一到地方,下属便上前禀报道:“大人,我们时间不是很多,宫门落锁前我们得出去。” 唐县令问:“去请杨大人了吗?” “请了,杨大人正在里面问话呢。” 唐县令就满脸是笑的进去。 里面内侍和宫女分成两边站,杨和书正拿着笔和纸在问话,其实很容易,就是问谁和徐雨关系比较好,平日走得比较近。 因为崇文馆里所有人都在这里了,杨和书道:“你们不主动说,这屋里还有许多其他的人呢,这样的事儿由别人来说就不太好了。” 此话一出,众人便心中惴惴,于是不敢隐瞒,纷纷表示他们和徐雨关系都还不错,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来。 当然,这是大家在一起时问到的,除此之外,他们还会一个一个的叫到旁边问话。 唐县令一进来,杨大人便将手里写好的名单拍在他怀里,道:“这是与她有交集的人,其他的,则是不在一个区域工作,所以不熟,他们对徐雨的印象一般。” 唐县令看了一眼名单上的圈圈,惊讶,“这么多人?” 杨大人道:“我之前暗中查过她一次,那一次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但这一次直接找人问才知道,她竟是跟所有认识的人关系都不错。” 唐县令蹙眉,“这样的人,怎么会十八了还只是在崇文馆里打杂?” “其实比打杂好多了,”杨大人知道他对宫里不熟,瞥了他一眼道:“别看她现在宫里只是被指派到崇文馆伺候人,其实她再往上一步就是有品级的女官了。” 在他来前,杨大人已经查问过了,他道:“满宝是太子特意招进来给太子妃准备的,所以当时示下要照顾好人,吴公公和掖庭宫那边打过招呼后,掖庭宫那边就精挑细选了三个人给东宫挑选。” 杨和书道:“徐雨就是其中一个,最后还是吴公公亲自选定了徐雨。” 唐县令挑眉,问道:“为什么?” “我问过吴公公,吴公公说,因为徐雨的条件最合适,身家清白,人又细心周到,岁数也合适,她素来不争不抢,另外两个与她比起来,性格要更强势一些。”杨和书道:“满宝年纪小,性格单纯,东宫那边应该是怕招来一个性格强势的会薄待她,或是会影响到她。” 唐县令明白了,所以,这人还是东宫精挑细选出来的,她要是没问题还罢,真有问题,背后的人琢磨得可真够深的。 唐县令弹了弹手中的纸,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一个一个的查吧。” 于是,俩人便一人照着名单上的名字一个一个的提进屋里问话,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宫门落锁前将所有人都问完。 唐县令将所有记录都收拾好了交给下属带出宫,然后约上杨和书出宫去。 杨和书瞥了他一眼,都快落锁了,便是他不约,俩人也都得出宫,这还有什么好约的? 唐县令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往外走,叹气道:“明儿还得去太医院调出药记录,这次大雪长安县塌了五间房屋,还有不少房屋有损坏,陛下和赵国公邳国公还望县衙丢了一堆粮食,所以我还得抽空核定灾情,唉,等这事儿过去,我一定要让周满也给我扎几针。” 杨和书便问:“殷大人就什么都不管?” “他等我查出眉目来再管,如今都是跑腿儿的活儿,他才不干呢。”唐县令想到了什么,笑起来:“今儿我进宫时看见隔壁的老郭也正好来领旨,听到殷大人把东宫的这案子交给我来办,他脸都青了。” 杨和书便笑着摇头,“你这时候和他比什么?” 唐县令就叹气,“这不是苦中作乐吗?他以为我乐意来管这种事儿啊。” 他沉默了一下后道:“这一次徐雨埋得如此之深,主要是,幕后之人算得如此之准,恐怕能量还在恭王之上,你说这宫里,出了陛下、皇后和太子,还有谁的势力且在恭王之上的?” 杨和书没说话。 但俩人心里也都有了猜测。 第1730章 看重 所以唐县令才越发忧愁,“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他到底有什么可羡慕的?” 说的是郭县令嫉妒他领了宫里的案子。 杨和书道:“殷大人是你们的顶头上司,两次宫里的大案殷大人都是调的你,可见他对你有多器重,郭县令已经在万年县的任上四年,再有两年就两期了。” 杨和书很冷静的道:“京城的郭县,就算重要,一人任上十年也顶天了,久了,别说挡了下面人的路,就是陛下都看烦了。” 长安县和万年县与其他的县不一样,两县县令上面没有刺史、节度使一类的上司,只有京兆尹,而京兆尹之外就是皇帝了。 整个大晋,他们只听这俩人的命令,而且每次大朝会他们也是要上朝的。 硬气一点儿的县令,尤其是长安县县令,不仅可以管着皇亲国戚,还能管皇帝呢。 在宫里,他们是君臣,但出了皇宫,那县令才是父母官,皇帝再大,那也是子民了。 所以为了稳定,两县的县令连任的时间也比外面那些县长些。 基本上一两任就结束任期的,要么是太平庸,担不起担子;要么就是太厉害,立功太多,以至于不把人调走放到更关键的位置上皇帝都不甘心。 不过郭县令显然不属于这两者,但唐县令嘛…… 杨和书瞥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后笑道:“他这是怕你比他更早一步进入京兆府。” 唐县令道:“我想去刑部,不想去京兆府。” 出了宫,唐县令呼出一口气,从候在宫外的仆从手里拉过马,上马后看向杨和书,“晚上和我熬个夜?” 杨和书摇头拒绝了,“家里孩子不太听话,这两天晚上都爱哭,所以我得回去。” 唐县令笑了笑,“怎么,现在就避嫌了?” 杨和书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后道:“本来今日我就不该去观景楼那里帮你问话的。” “知道,知道,”唐县令笑道:“我这不是怕时间拖久了,人家把痕迹都扫除了吗?别人我信不过,你我还是信得过的。” 杨和书也上马,扯了扯绳子,让马上前两步后道:“你去查吧,我先回去了。” 唐县令也不能勉强,只能带着文件和明理跑回家去。 一回到家,他才和夫人打了一个招呼便跑到书房里干活儿去了,连晚饭都吃的肉饼。 这个省时省力,一手就能拿着啃,另一只手和眼睛都可以继续工作。 在观景楼询问时唐县令就感觉到不对了,再统一看这些口供时,他才发现是哪儿不对。 被圈出来的人似乎都和徐雨关系不错,但往深里一问却知道他们对徐雨的事儿知道的不多,除了知道她在京城有一个姑姑,每个月放归日都会来看她以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他们自认为和徐雨玩得比较好的那些人,并不是他们和徐雨玩得好,而是他们彼此间玩得好,只是他们以为徐雨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所以才有那种错觉。 唐县令忙了半夜,在纸上将这些人的名字分成一排排的写下后发现的这个规律。 他头疼的捂着脑袋,现在先不论徐雨背后的人如何,只是徐雨就很厉害了。 唐县令看着纸上不同箭头下的人沉思起来,所以这些人里还有没有与她一样伪装的人呢? 唐县令又拿起一旁的口供看了一遍,半响后带着些迟疑的圈了几个名字。 唐夫人都睡一觉起来了,发现书房还亮着灯,就忍不住起身披了衣服过去看他。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茶杯,见里面的茶水早冷了,便扭头去看明理,明理早趴在榻上睡得天昏地暗了。 她暗暗瞪了一眼睡着的明理,自己转身去提了炉子上的茶壶上来给他倒水。 唐县令听到倒水声头也不回的道:“我不喝水了,你自歇去吧,一会儿就要准备出门了。” 唐夫人就伸手拧了一下他耳朵,“你也知道一会儿就要准备出门了?” 唐大人这才发现是唐夫人,立即放下手中的资料讨好的握她的手,“夫人怎么过来了?” “你听,是不是鸡打鸣了?” 唐大人一听,还真是。 唐夫人便又拧了一下他肩膀,道:“我不管你有多忙的事儿,觉总是要睡的吧,满宝说了,熬夜不仅脱发老得快,还会死得快,你要不想我守寡,赶紧给我回去睡觉去。” 唐大人被拉着,没奈何,只能将资料收起来锁到柜子里和她一起回屋去。 但躺到床上他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还是案子的事儿。 唐夫人迷迷糊糊都快要睡着了,翻了个一个身睁开眼无意识的看了一眼发现他还睁着眼睛,她便忍不住睁开才闭上的眼睛,靠在他身边问,“到底怎么了,最近不就下了一场雪吗,虽大了些,但毕竟是初雪,你用得着这么愁?” 她道:“实在不行,明儿我让人去设粥棚,多熬些粥。” “别,你还是先留着吧,京城下雪的日子还多着呢,以后再设粥棚,现在陛下和赵国公邳国公还望县衙里扔了粮食呢,我都懒得煮,回头核对了名单,直接分好发下去,让人拿回家去自己煮。” “不是雪的事儿,那是什么事儿?” “昨天,不,是前天了,前天晚上东宫死了两个内侍。” 这事儿显然还没怎么传到外面来,所以唐夫人还不知道,她道:“太子妃不是才生下小皇孙吗?” “就是因为生小皇孙,东宫内侍去接周满时,有人把周满药箱里的针袋换了。” 唐夫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唐大人道:“周满提早发现了,所以没有用那包针,事后查出来,针上浸泡了活血化瘀,利水通泻的药物。” 唐夫人震惊过后一脸怀疑的看着唐大人,翻身起来看他,“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 这种要命的案子,他一般都会瞒着她的。 唐县令目光幽深的看着她道:“我和长博今天查了一天,发现这一次幕后之人藏得比恭王还要深,查到最后可能会不了了之。” 唐夫人微愣,直视他的目光问,“你什么意思?” “在这皇宫之中,除了陛下、娘娘和太子之外,还有谁的势力在恭王之上的?” 第1731章 利益 唐夫人嗤笑道:“还能有谁,太后呗。” 她说到这里一顿,脸色也慢慢沉凝下来,“不,不会是太后娘娘,她没道理这样做,那就是……” 唐大人目光幽深道:“那道宫墙之内,其实还有一道势力可以与陛下及娘娘抗衡。” 唐夫人怔了一下,然后便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上,怒道:“好啊你唐知鹤,你试探我!” 唐大人被一掌拍在胸口上,疼得卷起身子,连忙喊冤,“夫人冤枉,我这哪是试探,我这分明是冒着危险提醒你呢。” “呸,你当我傻的?我告诉你,我王家没掺和这件事,我们又没有娘娘在宫里,更没有皇子,我们家掺和这事儿做什么?” 唐夫人说到这里一顿,想到了什么,立刻凑到他耳边道:“杨家那边……” 唐大人便叹气,“长博现在避嫌呢,要不然我也不会一人忙了半个晚上。” 唐夫人便许久没说话,靠在枕头上道:“这样说来,连长博都怀疑自家……” “别,这堂叔家和他自家还是有区别的。” “有什么区别呀,他是长房嫡支,那宫里的人大半都在杨侯爷手上,就算是那边做的,我不信这会儿杨侯爷不知道。” 唐大人不说话了,不过心里的确更忧愁了。 唐夫人叹气道:“杨侯爷也不知怎么想的,长博聪明能干成那样,做外戚有什么好的?杨家真成了外戚,在朝中有如此多能臣的情况下,他能有多少机会?可少了那一层身份,他封侯拜相不过是时日问题罢了。” 当今算英明,也算强势的了,但赵国公也要时时避嫌,早早就交出兵权,论资历和能力,他也不弱于魏知的。 但魏知都接手季相的工作,就差一个名分了,赵国公还依旧只是赵国公,在兵部领着还在李尚书之下的职位。 唐大人叹息一声道:“只怕这不止是杨家一家人的意思。” 唐夫人瞥眼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是怀疑我王氏?” 唐大人微微摇头,道:“你们太原王氏可有万人,岳父就是再能干,他能管住每一个人?何况还有琅琊王氏、北海王氏,王氏之外还有崔氏,卢氏这样的大家族呢。” 唐夫人:“他们吃饱了没事儿干去害皇孙?” “八月那会儿,大理寺报上来一个案子,说的是清河一带的官田几乎被侵没,上任的官员,别说县令了,就是刺史都分不到足额的职田,”唐大人压低了声音道:“有的县令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领着微末的俸银和禄米度日,有的则去圈占民田,以良田充职田,最后闹出事来,死了两户人家,因为是官员犯案,所以案子被递到了大理寺。” “本来已经悄无声息的判下来了,但八月那会儿,那县官的家人进京将此事闹开,反告百姓侵占职田,县官才良田充职田的,而大理寺徇私,才重判了县官。”唐大人道:“当时宫里要过中秋,又有许多外藩使者来朝,为了不丢脸,当时事情被暂且压下了,但案件却从大理寺调到了御史台,由父亲来查。” “上个月,大致事情已经查得差不多了,那县官不冤,还是被判了重刑,流放去琼州了。”唐大人道:“可是那官员家属说的也没错,清河一带,连带着六个县的官田基本都找不到了。” 唐夫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案子到大理寺,那官员开始说这些实情时,大理寺就速判了。” 唐夫人忐忑的问:“陛下要清查侵占官田的事儿?” “不只是侵占官田的事儿,还有侵占民田,圈占土地的事儿,父亲说,陛下要打磨太子,这事儿多半会落在太子身上。”唐大人目光幽深的道:“你别看陛下总是骂太子,对太子这也不满意,那也不满意,可他们父子俩是最像的,不仅是脾气性格,还有政见,他们很少在这方面有分歧,所以太子殿下若是肯认教,他很有可能是下一个陛下。” 唐大人不知道那些大人们是怎么想的,他自己其实是认同这个储君的。 所以太子这个脾气当皇帝他们做臣子的会很累,他说不定会和皇帝年轻时候一样任性,想玩儿,想自己上马出征,相对于文治更偏向于武治。 但不看前两年,只看这半年和很早之前太子的表现就会知道,他虽然好玩儿,却也勤政;他虽然脾气大,但多数时候也还能听得进去劝。 最主要的是,朝中这么多强势的官员,他能把控得住。 说真的,唐鹤私底下也和杨和书将皇帝所出的几个皇子扒拉了一遍的,数来数去,还是太子最合适。 二皇子胸无大志,一心只在吃喝玩乐上;广平王心思深沉但目光短浅;恭王则是心胸狭窄,表面仁和,太过虚伪;再往下的五皇子,性格柔和,处事只讲义气,有时比太子还要任性些,耳根子又软得不行。 听说早上本想吃的锅盔,但身边的人念叨了两句,立刻就要改了吃面。 六皇子不仅年纪小,还是前朝公主所出,他必定是不合适的。 可是他们认为的合适,那些大人们却未必如此认为。 唐大人道:“这事儿最后也不知要查成什么样,为夫已经感觉到了,查出来,我这条命可能就没了,查不出来,为夫这官位可能就要没了。” 唐夫人问他,“那你想怎么样?” 唐大人道:“我想查到底,只要还有线索就往下查。” 唐大人伸手握住她的,眼含热泪道:“夫人,为夫要是真的离你而去,你,你就把孩子留给我爹,自己改嫁去吧。” 唐夫人气得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怒道:“胡咧咧什么?你查去,我看哪个王八羔子敢要你的命。” 她含着怒火道:“我们王家也不是吃素的!” 唐大人就抓着她的手没说话,一直到快要天亮时他才闭着眼睛睡了一小会儿。 唐大人用冷水抹了一下脸,然后就硬是被唐夫人往脸上擦了一把润白霜,这才挣脱开上班去。 第1732章 引蛇 唐大人是真忙,他先跑了一趟县衙,看了一下手下人汇报上来的情况,“塌了五间民房,有一间还是雪夜那天晚上夫妻打架,本来房子就不牢固了,夫妻俩打架时踹了几脚就把房给踹倒了。” 唐大人做了多年县令,什么状况没见过? 问道:“人呢?” 县尉道:“人都没事,今年运气好,虽然初雪大点儿,但都没冻死人,现在人都暂且安置在善堂里,但那五户都是拖家带口的,别说他们愿不愿意,善堂的人就不是很愿意,其中有两家比较混,才住进去两天就开始欺负善堂里的孩子。” 唐大人就冷哼一声,直接道:“把这五家能动的都拉到地方上去盖房子,自家的房子自然得自家盖了,县衙这边出些木料,再找些人手帮忙,争取两天内把房子给他们盖好。” “这么冷的天地都冻上了,可不好建。” “有力气就行,不是都能欺负人了吗,可见力气挺多的,何况是给自家建房子,难道还惜力气吗?”唐县令道:“今年有旱情,你将今秋报上来的困难户头再查一遍,看一下有没有新添的,要是没有,过两天核定之后就把陛下他们送来的粮食分好,让他们来领。” “那其他户……” “你看其他人家像是缺那一小包粮食的吗?”唐县令问道:“是我家缺吃的,还是你家缺喝的?” 县尉就明白了,他笑了笑道:“这不是大家伙听说这些粮食是因为陛下和赵国公邳国公为了给皇孙祈福送的吗?大家都想沾一沾福气。” “你们把粮食发到需要的人手上就沾了福气了。” 唐大人忙完这些才进宫去。 今日要查太医院的出药记录,还要查各宫门的情况,以及询问药味和药材。 唐大人拿着记录问吴公公,“也就是说,各殿熬药,要么在厨房里熬,要么就得在药房里熬?” “是,这是规矩。” “就没有私下熬的?” 吴公公便笑道:“有自然是有的,不过不被发现还罢,一旦被发现,他们是会被逐到防疫所的。而药都有味道,想要瞒住人是不可能的。” “厨房怎么知道他们熬的是什么药?” “一般厨房为了防止有人害人都会问一声的。” 唐县令:“若是有人撒谎呢?” “这就得大人来判断了。” 唐县令微微颔首,看了一眼案上的单子后开始圈圈画画起来,“既然那针要泡三天,中间还要换一次药,那只要查往前六天内的药方就行。” 他道:“查一下各殿厨房这六天内熬的药,将掩埋的药渣起了,让太医院的太医们分辨,只有太医院的档案记录和各殿厨房及药渣全部对上才可以。” 吴公公顿了顿后道:“这里头还有太极殿那边的小厨房……” 唐县令便抬头笑道:“也查。” 他在案上翻了翻,翻出太极殿那边的记录,“啊”了一声后道:“满宝拿的药,给古大人的?” 唐县令蹙眉,“古大人生病了?” 他生病怎么还能近身伺候皇帝? 吴公公哪儿知道,一脸的无辜。 唐县令想了想,便扭头和一旁的下属道:“去后头把周满叫来。” 他现在占用的是崇文馆的一个房间办公,和白善他们的学堂在同一个院子,而满宝一般在后一进的书楼里修书。 所以要叫人还挺方便。 满宝高高兴兴的来了,“唐学兄你叫我?” 唐大人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也没有什么,就是今儿太医署开学了,后天我就要出宫去上课了。” “你那么忙,上课之余还能出去玩吗?” 满宝一早上得到的好消息打了一点儿折扣,不过她依旧高兴,“反正能出宫就是高兴。” “那真是恭喜你了,我正在看太医院的出药记录,我发现你似乎常给古大人开方子啊,古大人病了?” “哦,这是泡脚的药材,”满宝只看了一眼便道:“古大人身上有些旧伤,还有风湿,阴雨天,还有这样的雪天特别难受,所以我前两月就开始给他开方子调理了,怎么了?” 唐县令就摇摇头,“没什么了,你下去吧。” 满宝转身正要下去,一个内侍急匆匆的进来,低头禀报道:“吴公公,唐大人,慎刑司那边来回话,徐雨要不行了。” 唐县令蹙眉,起身问:“怎么会不行的,不是让你们看住她,不许她自尽,也不许外人探望,入口的东西都要谨慎吗?” “慎刑司的公公们看过了,说是用刑太重,高热了,怕是熬不过去。” 唐县令便皱眉,看了眼站在门口边上的满宝,然后扭头对吴公公道:“徐雨现在还不能死,得等我们排查完了再说,如果问题不出在宫内,那就是在宫外。” “而要这样迅速的把毒针及时送到徐雨手上,其中涉及的人必定不少,所以她得活着。” 吴公公就“哎哟”了一声道:“唐大人,我也想她活着呢,可我也不是大罗神仙,说让她活她就能活。” “把人抬出来,送回崇文馆,让满宝去治一治。” “这……”吴公公迟疑的看向周满,他倒是没什么意见的,但徐雨毕竟是个嫌犯,周小大人还愿意去治吗? 满宝却已经点头道:“好吧,你们把人抬来,送回她屋里就好。” “她屋里还有个宫女,我让她暂时搬到别处去,”吴公公对周满笑道:“周小大人真是菩萨心肠,这一切就有劳您了。” 满宝点头,转身道:“那你们把人带来吧,我去太医院拿些药。” 等她走了,吴公公才转头对下属们点点头,然后看向唐县令,“大人这是想引蛇出洞?” 唐大人道:“没办法,我们现在有的信息还是要少了。人死过一次都不会再想死,徐雨心里再强大,濒死后又再活过来,说不定就想通了呢?” 他道:“想不通也没关系,我们让她背后的人以为她想通了就行。只要他们再有动作,我们总能抓到把柄的。” 第1733章 血水(给书友“雪*花”的打赏加更) 满宝才出门就碰到白善他们下学,一行人正要回去吃午食,看到满宝便跑上前去问,“你这是要上哪儿呀?” 满宝道:“你们把饭菜给我留着吧,我得去太医院拿点儿药。” 她想了想后还是道:“徐雨病重,恐怕要不行了,唐学兄要我救她。” 白善一愣,然后点头道:“好,你去吧,算了,我与你同去吧,你一人要拿的东西多,不太方便。” 满宝才要拒绝,白善已经强硬的拉着她往太医院去了。 等出了东宫,走在甬道里,四下都无人的时候白善才道:“唐学兄要拿徐雨做鱼饵,你上赶着当什么肉呢?” 满宝道:“就是试试嘛,说不定能把人引出来呢?” “若是我,我也会选择徐雨下手,而不会选择你。” 满宝:“那你还生什么气?” 白善:……他就是生气怎么了? 俩人走到太医院,满宝考虑了一下徐雨的情况,虽然还没摸脉,但既然是刑讯的伤,所用的药大概都差不多。 满宝便列了一张长长的方子给刘太医。 刘太医一边看一边道:“给个女囚这么好的药?” 满宝道:“还没认定呢。” “基本上,进了慎刑司的人就很少能活着走出来了,甭管是真冤枉还是真凶手,这么好的药,浪费了。”虽然嘴上说着浪费了,但刘太医还是给签了单子让她去药房拿药。 满宝和白善便抱了一堆的药回崇文馆。 徐雨竟然也送过来了,她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是血迹,满宝摸了摸她的额头,扭头对白善道:“你去吃饭吧,这儿我来就行。” 白善看了一眼后转身离开,不一会儿白二郎和殷或两个过来,在门外问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吗?” 徐雨现在还是嫌犯,崇文馆里不论内侍还是宫女都躲着她走,而且满宝也没叫他们,所以他们都躲了起来,整个院子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才把人送过来的内侍也走了,吴公公说了,徐雨现在是饵,为了把蛇引出来,他们得松一松,这样人家才好下手,所以屋里也就只有满宝了。 满宝一转头发现人全跑了,半响无语,只能一边在心里和科科吐槽,一边拿剪刀将徐雨身上的衣服都剪开…… 一听到白二郎的声音,满宝立即上前将屏风拉过来挡住床,然后道:“你们进来,外面桌子上有药,我念个药方,你们把药抓了帮我熬上。” 白二郎和殷或就推门进来,俩人见桌子上堆满了药包,就翻了翻问,“这么多药啊,行吧,你说要什么药?” 满宝便一边拧毛巾给她擦洗身上的血迹一边念药方,白二郎和殷或,一个是因为从小和周满一起长大,大部分常用的药材他都认识的;一个则是因为常年吃药,所以自学过一些医理,对这些药也不陌生。 所以满宝念着药方,俩人就算有些手忙脚乱和笨拙,但依旧将药用小称都称出来了。 殷或就开始满屋子的找,“哪儿有药罐呀。” 白二郎也跟着找,满宝道:“房间角落里应该有炉子和罐子的,你们再找找。” 满宝已经开始给徐雨扎针退烧和保命了。 白二郎也跟着一起找,最后俩人蹲在角落里看着一个罐子道:“这应该是吧?” 殷或道:“不像我们平时家里用的药罐。” 白二郎直接拿起来道:“管它呢,能煮东西就行,来,我出去灌水。” 殷或道:“还是再问一问吧,万一这不是熬药的呢?” 俩人争执的时候,白善终于吃饱了饭跑回来了,问道:“你们吵什么呢,不是让你们来帮忙的吗?” 殷或就指了罐子问白善,“满宝让我们熬药,可这罐子好像不是药罐。” 白善上前打开罐子看了一眼,直接塞给白二郎道:“行了,快去打水吧。” 他对殷或道:“这会儿还管它是不是熬药的,能盛水,能放火上煮就行了。” 他走到屏风前问满宝,“还有什么吗?” 满宝已经把针都扎下去了,端起一盆血水就走出来塞到他手里,“换一盆热水。” 殷或突然看到这么一盆血水,忍不住晃了晃,脸色有些发白的扭过头去。 白善和满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白善稀奇,“你怎么了?” 满宝则问:“你怕血?” 殷或摇头,“就是突然觉得有些闷,我出去透透气。” 说罢就转身出去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俩人都耸耸肩,然后白善端了木盆出去换水,满宝则回屏风里继续处理徐雨身上的伤。 小厨房里还烧着热水呢,这是皇宫,又是冬天,所以热水是常备的,虽然人都找各种借口跑出去了,但热水还在。 白善转了一圈,他到底没怎么在宫里干过活儿,不知道该把这盆血水倒在哪儿。 这盆血水和别的废水不一样,总不能倒废水缸里吧? 于是转了一圈后便左右看了看,见整个院子都没人,他便把血水都泼到花坛里去了。 看着血水咕哝两声都渗进土里,几乎都看不出来带血和不带血的区别,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去小厨房里接水。 徐雨身上有鞭子抽打的雪痕,还有烙铁烧伤的痕迹,还有各种雪痕,等满宝都擦洗过后上药,都换去了四盆血水了。 白善将最后一盆血水倒进花坛里,见水下去得有些慢,就有些忧愁的蹲下去看着。 唐县令来时正好看到最后一点积水顽强的不肯下去,那红色的水,还有那血腥气,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水。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花坛,看到这么短的一截花坛里泥土都是湿漉漉的,就忍不住问,“你这是往里倒了多少血水呀?” 白善正专心的盯着那血水下去呢,唐县令突然说话吓得他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几下,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地上。 “唐学兄,你差点吓死我。” 唐大人就弯下腰去戳了一下他脑门,问道:“谁教你把血水倒在这儿的?这会儿还是冬天呢,前几天又才下了一场大雪,你就不怕水把花根都泡烂了?” 白善不好意思的道:“一时没想那么多,总不能把水倒到废水缸里去吧?” 唐县令道:“出了院门往前走一段就是废水渠了。” 白善道:“太远了。” 唐县令训道:“懒得你。” 他看了眼飘出药味的房间,问道:“人怎么样了?” 第1734章 夹裹 白善摇了摇头,“满宝还在处理呢,我们也不太能帮得上忙。” 唐大人进屋看了一眼,见殷或和白二郎背对着他正在看守熬药的炉子,便看了眼隔着的屏风。 他只隐约看到坐着的满宝,手上也不知在忙什么。 他扫了一圈这房间,他之前搜查时来过一次,对屋里的摆设大致心中有数。 他走到桌子边,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看了看,问道:“这院子里的人呢?” 白善又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屏风口后道:“都找借口跑了,不想和徐雨表现得过于亲近。” 唐大人便笑道:“这些人倒是机灵。” 白善:“但是我看到院子外面似乎站了不少人。唐学兄,这样外紧内松,怕是把人引出来了你也抓不住吧?” 唐大人不在意的道:“吴公公紧张了些,不过大家晚上总要回来住吧,到时候也就算不上紧松了。” 他等的并不是现在,而是晚上和明天一早。 所以唐大人决定今晚留宿宫中,他撞了撞白善笑道:“晚上你和白二挤一挤,把床让给我?” 白善:“……学兄能留宿宫中?” 唐大人道:“太子殿下同意了就行。” 白善就说不出话来了。 下午白善他们还要上课,所以药熬好后满宝将药端进去,他们看了一下时间便告辞离开去上课。 唐大人不急着走,他坐在屏风外的椅子上发呆,等满宝从里面出来,他便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样了?” 满宝道:“她伤得不轻,看她想不想活吧,她想活下去明天就能醒,不想活,可能就醒不来了。” 唐大人挑眉,“这么严重?” “她身上都是伤,指甲全被拔了,还有冻伤,应该是慎刑司里不干净,她伤口里有许多的脏东西,”满宝道:“一个人的意志是很重要的,想活下去的人,自能翻越山岭,最后活不下去也是因为到了身体的极限无能为力;不想活下去的人,就算她前面是宽敞大道,她不迈步,也会被淹死。” 唐大人惊讶的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问:“你这是怎么了?小小年纪怎么想这些事情?” 满宝的情绪自看到徐雨后就一直有些不好,此时听见唐大人问,她便委屈的红了眼眶,“我只是不明白,他们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呢?” 她道:“这世上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有那么多的本事要学,有那么多的书还没读,他们不好好的学着本事,为何偏要想着去害人呢?” “这下好了,不仅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满宝道:“我知道,这宫里的内侍和宫女在他们眼里连人都算不上,他们是最无奈的,但并不是,他们认为他们不是人就不是人的。” 满宝伸手摸了一下眼泪,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伏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唐大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别哭呀,这与你并不相干……” 满宝摇了摇头,“我之前觉着心够硬的了,我感觉得出来,她不算好人,至少对我肯定算不上好人,她要害我,我要揭发她并没有错,可现在看她这样,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了。” 唐大人便轻声问道:“那若是再来一次,你还会和殿下提她吗?” 在俩人看不到的屏风里面,徐雨的手指轻轻的屈了屈,科科监测到她的心跳和呼吸有异,正想和满宝示警,突然一道数据传来,它立即安静了下来,照常接收数据。 研究院在通过主系统和他催促,希望他能督促他那个世界的宿主尽早收集到尽可能多的陨石。 那东西现在已经被各个星球分完了,百科馆这边的研究院只分到了一点,目前似乎快消耗光了。 科科看了眼还在抹眼泪的满宝,接收了数据,但没有立刻与她沟通,当然,主系统还在注意着它,所以它也没有提醒满宝,徐雨似乎清醒了一段时间。 满宝在思考唐大人的话,她想了想后还是点头,“我会的,哪怕为了真相和公正。可是学兄,这个案子,最后真的可以查到真相,给所有人一个公正吗?” 唐大人沉默了下来,许久不说话。 满宝抹着眼泪道:“我已经感觉到了,便是上次查左虞侯和恭王你都没这么为难过。我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比他们还厉害的。” 唐大人扯了扯嘴角,强笑道:“那你到最后想出来了吗?” “想出来了,是陛下吧。” 唐大人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看满宝,忍不住伸手又摸她的额头,“你这小脑袋一天天想什么呢,怎么会是陛下呢?” 满宝拍开他的手道:“是善宝说的,他说,上次你和殷大人之所以能查到恭王,是因为陛下下了决心;而如果这次查不到真相,那也只会是陛下没有下定决心。” 满宝顿了顿后道:“或是,他不能下决心。” 唐大人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最后他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满宝,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的,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顺心随意,我不知道这件事最后能不能给所有人一个公正,但我一定会尽力查出真相来的。” 满宝有些低落的趴在桌子上。 唐大人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问道:“徐雨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 满宝摇头,“还要清理手指,那个耗眼,我打算歇一会儿就去处理。” 唐大人突然想起什么,“我刚才在厨房里发现一个食盒,似乎是你的,你吃饭了?” 满宝摇头,“不想吃。” 这可真是稀奇了,以前天塌下来她都不会不想吃的。 唐大人忍不住问:“徐雨就这么重要?” 满宝摇头,想了想后还是解释道:“就是觉得怪怪的,我觉得她是因我之故变成这样的,但究其根由似乎又不是。世上的事太难了,我似乎在被夹裹着往前,很身不由己。” 唐大人就笑了笑,起身道:“真是个傻孩子,既然这么难何必想那么多?这世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被势夹裹着上前的?” 第1735章 心情好转 满宝:“就没有一人例外吗?” “有。” “谁呀?” “狂士,”唐大人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基本上,这样的人这一生不会有作为的,他们名不见经传,甚至连家人都抛弃了,我从没想过做这样的疯子。做人有时候就需要妥协,那是为了做更多的事,为了更长远的未来。” 他笑道:“我还不想管地方上的庶务,只一心查案呢,但我一个小小的进士,谁敢让我一上来就做刑部侍郎巡查天下的?所以也只能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这就是妥协了。” 唐县令道:“哪怕现在我不能给他们公正,但我会尽量查明真相,在将来给他们这一个公正。” 满宝想了想,便点头。 “好了,先吃饭吧,再不想吃也得吃一些。”说罢转身去厨房将她的食盒提过来给她。 饭菜已经有些冷了,但满宝这会儿没心思讲究,唐大人又不是会照顾人的人,因此就坐在一旁看着她吃冷饭冷菜。 满宝吃了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唐大人见她实在吃不下也不勉强,他道:“今晚我另外派人过来照看她,你不用留在此处。” 满宝:“……我住的也不远。” 唐县令就笑道:“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你明儿一早再来看她就行了。” 满宝问道:“那要是晚上她又高热了怎么办?” 唐县令目光幽深的道:“活着未必就比死了好。” 满宝纠结了一下还是把心里一直怀疑的问题问出来,“唐学兄,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就不是她呢?” 唐县令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道:“从她的口供来看,没有这种可能性。” 满宝一听,心里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息,反正又不说话了。 唐县令走了,这会儿药渣应该都清理出来了,他还得走一趟太医院呢。 满宝坐着发了一下呆,然后起身拐进屏风里,她洗了洗手,等手干了以后便捧起徐雨的手指看了看,开始从药箱里拿出刀具包,挑了一把小一点儿的刀子和镊子给她清理手指。 徐雨似乎是感觉到了疼痛,她瑟缩挣扎了一下,努力睁开了一下眼睛,对上满宝片刻又昏昏沉沉的昏睡过去。 满宝坐在凳子上一点儿一点儿的给她清理手指,然后上药包扎。 一直忙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才忙完,白善他们都快要下课了。 满宝动了动发僵的脖子,将包扎好的手轻轻的放到被子里,然后用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汗。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应该是药起了效果,这会儿已经不烧了。 看来,她想活着,不然,就算是吃了药,扎了针,也不会退得这么快的。 不过她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吴公公带着两个宫女过来看了一下。 这两个宫女是他挑选出来看守徐雨的,对于徐雨一下午竟然安然无恙有些许惋惜,那些人还真沉得住气。 满宝看到了吴公公眼中的失望,暗想,我要是徐雨,我肯定也不愿意醒来。 醒来就要挨打,傻子才会醒。 满宝抓了一副药给那两个宫女,让她们晚上熬了药给徐雨喝下,然后收拾东西就要回自个屋里去。 吴公公亲自把人送到门外,他笑道:“周小太医,今日真是有劳您了,才我过来的时候太子还问起您呢,让您没事可以去看一看太子妃和皇孙。” 满宝道:“等我空了就去,今日小皇孙也挺好的吧?” 昨天才见过呢,人好得很,实在没必要天天去看。 “挺好的,挺好的,听俞姑姑说,似乎又长开了一些,越发像太子殿下了。” 那真是可惜了,太子妃明明更好看。 满宝提着药箱回房,先把药箱放在了书架上,对着铜镜坐着发了一会儿呆。听到外面蹬蹬蹬的跑步声,她才探头看向窗外。 争取来人也刚跑到窗边探头看来,满宝和白善的脑袋差点撞在一起。 白善展开笑容,“走吧,我们去吃晚食,今晚有烤羊肉吃。” 本来还有点儿伤心的满宝被转移了注意力,颇为稀奇的问道:“怎么厨房还会做烤羊肉?” 白善已经催促她,“快出来吧,烤羊肉要热着吃才好,一会儿要凉了。” 满宝便伸手关上窗户,转身便要跑出去,跑到门口想起来,“我身上好多血,还没换衣服呢,你等一下我。” 说罢又把门关上了,重新跑回屋里找衣服换上。 等他们跑到食堂时,白二郎和刘焕他们几个已经开始吃了。 满宝环视一圈,发现也就他们这张桌子上有烤羊肉,封宗平和易子阳坐在隔壁,还时不时的伸筷子从这边盘子里夹一两片过去,白二郎伸手夹了一大把放在白善和满宝的位置上,拍开还想从他们那里偷羊肉的封宗平和易子阳。 满宝跑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烤羊肉的香气就铺面而来,比之前他们烤的鹿肉也不差多少了。 她吸了吸鼻子,好奇的问:“怎么其他人没有,就我们这一桌子有?” 殷或就笑着指了白善道:“他花钱买的。” 满宝就“哇”了一声,赞道:“你真有钱。” 白善也笑着坐下,从自己的盘子里给她夹了一片烤羊肉,笑道:“快吃吧,我也是第一次吃宫里厨房做的烤肉,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满宝就卷了一片吃,眼睛大亮,连连点头,“比我们自己烤的好吃多了。” 她抬头问白二郎和刘焕,“你们吃了吗?” 刘焕笑道:“我们已经吃了,剩下就是你们的了,封大哥总是伸筷子过来抢,所以白二全拨你们盘子里了。” 封宗平就扭头对她笑了笑,“一起吃才想嘛。” 满宝就让他,他又摇手,放下筷子笑道:“算了,这羊肉吃多了也上火,我刚才也吃了好些了。” 白二郎则把自己的碗往前一伸,道:“来,给我来两片。” 满宝思考了,一下,就给他夹了一片,白善也笑着给他夹了一片。 白二郎没好气的看了他们一眼,低头吃羊肉。 闹了一顿,又吃了一顿好的,满宝的心情果然好些了,等唐大人背着手来找他们玩儿时,他们已经坐在院子的回廊栏杆上踢着腿说话了。 唐大人一屁股坐在他们身边,也不顾正有许多人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道:“太医院查过那些药渣和记录了,毒针应该是在宫外泡好的。” 他笑着扫视了一眼东宫这精致的建筑,“可是我很好奇,东宫里真的有这么多探子,可以无声无息的做到这种地步吗?” 第1736章 醒来 这个问题他都搞不明白,更别说白善他们几个小的了,于是大家和他一起坐在沉默发呆。 满宝摇了摇腿,等天快黑了便跳下栏杆道:“我再去给徐雨扎一遍针,明天早上醒来再去看她。” 唐县令见她跑远了才回头和白善道:“这两日有空没空多带她出去走走,心情或许就好了。” 白二郎不由问道:“这是皇宫,我们能上哪儿去?” 唐县令笑道:“哪儿去不得?在园子里走一走也总比呆在书楼里好啊。人要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得动弹起来。” 白善若有所思。 这一个晚上许多人都睡不踏实,包括满宝,哪怕她已经付了积分让科科去盯着徐雨,只要有人对她下手就示警,这样她不仅能抓到人,说不得还来得及把人救回来。 可惜一个晚上过去什么都没发生,第二天各院门才开锁,吴公公和唐大人便留意了,一直到天亮了也没人来通知他们出事。 而此时,各院的宫女内侍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开始去与值班的人换班,正是一天一天之中最热闹的三个时段之一。 满宝也从科科那里知道了结果,昨天晚上徐雨不曾醒来,也不曾发热,她的房子周围一点儿异常也没有。 满宝一边洗脸一边在心里和科科吐槽,“花在徐雨身上的积分最冤了,虽然没有太子殿下身上的多,但一点儿也不值。” 科科也是如此想的,奈何它现在不能附和,于是趁机把昨天接收到的数据翻译了一下转述给她,“鼓励宿主尽早将本世界遗落的陨石全部回收。” 满宝擦干脸道:“急什么,我倒是也想,但我现在还是官呢,什么叫身在官场身不由己知道吗?我这样的就是了。” 科科觉得昨天沉默的宿主也没什么不好的。 满宝继续絮叨:“而且这陨石又不是我的收录任务,晚一些也没什么,那些西域人回去了,肯定会宣传那些石头是毒石,他们肯定会离得远远的……” 科科将她说的这番话截个屏,直接和主系统及百科馆汇报了。 主系统没什么情绪,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但百科馆收到主系统转交过来的视频汇报时快要抑郁了。 “当初设计它们时为了杜绝恶意竞争,早早就在子系统中做了限制,百科馆给的积分奖励只能针对子系统本身收录的东西,现在我们就算想用积分诱惑她都不行。” “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宿主做过调查研究,她对我们世界的依赖度并不高,想用高于他们世界的科技做奖励也很难诱惑得住她,”研究员道:“因为根据我们的统计,她通过系统商城购买的东西,最多的是糖和花卉。” 而这两种都太过廉价不说,在他们那个世界也是有替代品的,又不是小孩儿,谁还真的会为了一颗糖和一朵花跑大老远给他们收集研究材料? “而且那个世界的生存环境很恶劣,短时间内她恐怕很难穿过那么远的地方替我们收集材料。” “这会儿讨论这些,还不如想一想该用什么东西引诱她主动替我们去收集呢,找了这么多理由,其实就一个,利益不够!” 一人道:“只要利益足够,人类可以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做事。” “0531到底是怎么引导她的,不是说绑定的时候她年纪还很小吗,为什么依赖度会不够?” 一直沉默的主系统在屏幕上发出一道没有感情的声音,“0531只有引导宿主完成收录任务的责任,没有其余责任。”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惋惜和不满,但他们也知道0531没有违反程序。 但这也是半下午的事儿了,这会儿才发出截屏的科科和满宝还一无所知,一统一人天真快乐的擦了擦脸,然后便拎着药箱去看徐雨。 满宝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已经退烧了,便趁着这会儿还不想吃早饭解开她手指上的纱布看了一眼。 被派来照顾徐雨的两个宫女站在一旁看,看到解开的纱布里翻滚的肉吓了一跳。 俩人对视一眼,脸色都有些发白。 满宝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见她们年纪似乎比她还要小一些,便笑道:“你们先下去用饭吧,我给她重新上药,一会儿你们再来。” 一个宫女微白着脸问:“周小大人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满宝笑道:“去烧一壶开水来好了。” 两个小宫女便一起下去烧水。 满宝将她手指上包的布都解开了,仔细的看了看伤口后便从药箱里取出一罐药粉来。 小厨房一直烧着水,她们加上几把火就烧开了,俩人端了一个壶进来。 满宝让她们找来一个碗,往碗里倒了一些药粉便冲了开水进去,水慢慢变得深红,又变得有些发黑起来。 她用干净的纱布沾了一些药水就给她擦拭伤口起来。 似乎是疼,徐雨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两个宫女看她醒来,立即高兴的转身往外跑去通知吴公公和唐大人,“吴公公,唐大人,徐雨醒了。” 唐大人就看向吴公公。 吴公公便笑道:“唐大人先去审问吧,咱家就先不去了,不然去的人太多,人家反而不好动手。” 唐大人笑着点了点头,起身过去。 满宝对上她的眼睛,俩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儿,满宝便垂下眼眸继续给她擦拭伤口,道:“擦过后才好上药,你要是疼可以说,我轻些。” 徐雨没说话,却微微摇了摇头。 唐大人进屋时,屏风还隔着,他就在屏风外面轻咳了一声。 满宝扭头看了一眼便道:“进来吧。” 唐大人便绕过屏风进去,看到徐雨醒了便微微一笑,“我们谈一谈?” 徐雨手指缩了缩,面上却没多少表情,满宝却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忍不住悄悄抬头看了唐县令一眼,冲他悄悄眨了一下眼睛。 唐县令便微微一笑,知道徐雨也并不是全无反应的,他把握更大了些。 为了好谈话,他左右看了看,见她只是包扎手指,干脆将屏风收起来,然后从桌子边上拖过来一张椅子在她的床对面坐下,看着她问道:“徐雨,你现在还没话说吗?” 第1737章 出洞(给书友“小”的打赏加更一) 徐雨沙哑着声音道:“大人,奴婢是冤枉的。” 唐大人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没想到徐雨竟然这么顽固,到现在都不肯改口。 他扭头看向满宝,满宝没看他,而是看了徐雨一眼后随手从旁边的小桌子上倒了一杯水放到她嘴边,“你喝些水吧。” 徐雨看了周满一眼,微微抬起头来喝了一口水。 满宝见他们这样说话儿费劲儿,干脆将枕头竖起来,然后扶徐雨坐起来,奈何她不太会伺候人,手还是有些重。 唐大人一直留意观察徐雨,见她虽然皱了皱眉头却什么都没说。 所以她还是怕疼的,可一个怕疼的人在受刑濒死后却还是什么都不说。 唐大人若有所思的盯着细雨的脸看。 满宝扶着她半坐起来后灌水就方便多了,她一连灌她喝了两杯水,这才开始继续手上的工作。 唐大人问。“徐雨,你是担心家里的亲人吗?” 徐雨垂下眼眸不说话,唐大人便承诺道:“只要你肯招供,本官可保你家人无虞,我记得你家里还有父母和兄弟及妹妹?” 徐雨面无表情的道:“大人,奴婢真的是冤枉的,周太医的针不是奴婢换的,周太医就在这里,不信您问她,我们素来要好,我怎么会去害周太医?” 满宝已经在给她包扎手指了,闻言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她,徐雨也掀起了眼皮,静静地和她对视。 俩人半响都没说话。 唐大人却盯着徐雨不说话,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唐大人盯着徐雨看了半响,徐雨坦然的看了唐大人一会儿,然后似乎是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又瑟缩了下,装作胆怯的垂下眼眸避开了唐大人的目光。 唐大人起身道:“你先上药吧,等你上完了药我们再说话。” 他得想一想刚才徐雨到底是哪儿不对。 他转身正要出去,有个小内侍探头从外面看进来,他一蹙眉,问道:“你是哪儿的?” 满宝和徐雨一起扭头抬头看过去,躲在门后有些胆怯的小内侍走了进来拘束的道:“奴才是崇文馆的,白公子让我来给周太医送早食。” 背对着徐雨的唐大人和转头看着小内侍的满宝都没发现徐雨在看到那小内侍时脸色大变,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没血色了。 小内侍却不认得徐雨,他只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徐雨便对坐在床边的周满道:“周太医,这食盒我放在哪儿?” 唐大人上前认真打量一下他,让他把食盒放在桌子上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的食物,的确是今日宫里厨房准备的早膳。 满宝则有些好奇,“怎么是你来送,任香,马福明和高谷呢?” 任香是新调到她身边来照顾她的小宫女,高谷是负责照顾白善和白二郎的内侍,一般情况下,不是高谷,就是马福明给白善跑腿儿的。 小内侍躬身回答道:“吴公公将他们都调去问话了,我们这些是临时从掖庭宫选来的,只跑腿这几日。” 唐大人便想起来了,昨天晚上推断出针是外面泡好送进来的,吴公公便已经决定要再筛查一下东宫里的人了。 不仅崇文馆这边,就是太子他们住的那边也得筛查,连殷大人都亲自过来了。 他点了点头,合上食盒,顺口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许安。” 唐大人点了点头,挥手道:“行了,食盒留下,你去吧。” “是。”许安行礼后退下。 唐大人跟着他一起出门,看着他走远了,这才站在院子里发呆,仔细的想着刚才徐雨到底有什么不对。 满宝回头时,徐雨已经靠在了枕头上,除了脸色发白看不出什么不对来了。 满宝继续给她包扎指头,包好了便起身道:“我去把唐大人叫进来,这就走了。” “周大人,”徐雨突然开口道:“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吃些东西?” 满宝一听,下意识的怀疑她的饭菜里是不是下了毒,科科还给她扫描了一下后道:“除了发现盐过多,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满宝:…… 她上前拎起适合,拿到床边,直接拖来一张凳子放着,“吃吧,一起。” 食盒里的早食种类不少,但量并不多,小包子,清粥,两碟小菜和几块肉饼。 满宝本想把那碗清粥让给她,谁知道她却先拿起了筷子道:“奴婢最不喜欢吃的就是清粥了。” 满宝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拿过清粥,忍不住问科科:“真的没毒吗?” 科科:“……没有。” 满宝便低头吃粥。 徐雨要夹包子吃,但她手指受伤,当然是夹不起来,她抬头,见满宝正好奇的看着她,她便冲她笑了笑,然后放下筷子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满宝松了一口气,没发现什么异常了。 徐雨慢慢的吃了一个包子,满宝已经吃完了一碗粥和肉饼,特意将小包子让给她。 见她吃完了最后一口,她便要收拾东西离开,徐雨却突然伸手按住食盒,抬头看向满宝,“周太医,奴婢求您一件事可以吗?” 满宝一愣,问道:“你求我什么?” “求您帮我照顾一个人,”她的目光越过床头的窗户看向外面的唐大人,快速的道:“您答应我,我让您立一个大功。” 满宝摇头道:“我只救人,不查案的,我去帮你把唐大人叫进来。” “不行,”徐雨伸手抓住她的手,脸上坚定的道:“我信不过他,只信您。” 满宝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大变,“这是为何,唐学兄人很好的。” 徐雨却摇头,“不,这宫里宫外没几个人是好的,那些说什么为国为民的大官也都是道貌岸然的人,我信不过他们,我只相信您。” 她道:“您应下我,我告诉您毒针是怎么进宫来的,我手上还有一个名单,我全给你。” 满宝问道:“你是要我保住你的性命吗?徐雨,我不骗你,我没那个把握的,但我想,唐学兄他可以。” 徐雨摇头,“我是要保住另外一个人。” “谁?” 徐雨沉默了一下后道:“就刚才进来的那个人,周太医,您救救他,把他救出宫去,或者想办法把他打发到皇庄上去也行,我不求其他,只求能保住他的性命。” 她睁着一双泪眼看着满宝道:“昨天您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我所求不多,只想他能做个人就行,是奴也行,只要是个人。” 第1738章 我是一把尖刀一(给书友“小”的打赏加更2) 满宝惊讶的看着她,挣了挣发现挣不脱,见她才包上的纱布又染红了,便知道是手指因为用力出血了。 她皱了皱眉,干脆就不挣扎了,一边在心里让科科划掉一部分积分去盯着许安,一边问道:“刚才那个小内侍,叫许安?他是你什么人?” 徐雨见她不走了,便往后靠在枕头上,正好让床幔挡住了窗口,她轻声道:“那是我弟弟。” 满宝惊讶得不得了。 徐雨仰头看着满宝,指了床边的小凳子道:“周大人,您坐下说话好吗?” 满宝忍不住看了眼窗外的唐大人,见他还仰着头在发呆,便坐下了,“他是你弟弟?可你的文档上……” 徐雨道:“那不是我的家人。” 满宝问:“那每月都来看你的姑姑呢?” “也是假的,”徐雨面无表情的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我在这世上的亲人只有许安了。” “不过他不是坏人,他什么都不知道,连我是他姐姐……都不知道,”徐雨声音低落下来,手搭在了床边,轻声道:“他进宫时太小了,又跟我错开了,所以没什么记忆,不像我,进宫的时候已经懂事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显然这个消息给她冲击不小,以至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徐雨看着周满,期盼的看着她道:“周大人,我知道您人好心善,在太子面前很说得上话,我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我知道的所有的探子,我有一个名单,我告诉你在哪儿,只换他一条命,好不好?” 满宝喉咙有些发紧,问道:“你不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吗?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不会为难他的,你还不如和唐学兄说换你的性命。” 徐雨摇头,“不,他以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我还在一日,他们就不会用他,可我这颗棋子要废了,他们现在把他调到崇文馆来,就是想让他继续我的事儿,这是条不归路。” 她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在宫中做奴婢,还算是半个人,谨慎些,还能活下命去,可一旦被他们用了,那就连半个人都不是了。” 她泪汪汪的看着满宝道:“我知道,您早就怀疑我了,好几次,你都不想让我整理您的书架,我起夜盯着您的时候,我能感觉到你似乎也在透过一堵墙在看着我。” 满宝和科科:…… “可您没有揭穿我,一直到出事,我都听吴公公说了,您还替我和太子殿下求情了。”徐雨看着她道:“周大人,我只信得过您。” 满宝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唐大人,最后还是点头了,“你说吧,指使你的人是谁?” 徐雨摇头,“我不知道。” 满宝:…… 见周满瞪圆了眼睛,徐雨就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从姑姑那里拿任务,上面的人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谁送你进宫来的,你也不知道?” 徐雨点头。 也正是因为这个,她一直不敢背叛。 她道:“我家在哪里也不记得了,只大约记得五六岁时,我们那里有兵灾,有人造反,那些土匪兵冲进我家里,我爹护着我们跑了出去,然后我爹死了,我娘和我们走散了,当时我身边就还只剩下我弟弟。” “那会儿我弟弟才两岁不到,路都走不利索,我们只能在路上乞讨,”徐雨道:“我们运气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有一个人看到了我们姐弟俩就把我们带走了。” “当时他带走了好多和我们一样父母双亡或和父母走散的孩子,把我们养在一个庄子里,我们每天要学认字,要学很多很多的东西,因为我学得快,所以我每个月都能去见一次我弟弟。” 满宝问:“你们分开学的?” 徐雨道:“男孩儿和女孩儿是要分开的,不能见面,甚至,女孩儿长到一定年岁还会被带到别的庄子里去,不给其他的女孩看,我听姑姑他们的意思是,不能让人记住她们的样子,哪怕我们是一起的也不行。” 满宝不寒而栗。 “我总共在庄子里学了两年半,不到八岁的时候,他们就给我取了个名字叫徐雨,他们把我送到许州一户姓徐的人家家里,就是我文档上的父母家,从那里被采买进宫的,他们当时只从庄子里带走了我一人,但后来我在掖庭宫里看到了好几个眼熟的人,我悄悄和她们打听过,她们和我是同年被从各地采买进来的。” 满宝忍不住脊背有些发冷。 “一开始,他们什么也不让我们做,就让我们好好的守着宫规,在宫里活下去就行。”徐雨道:“带我的姑姑说,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用不上,而用不上的都是有福气的。” “所以我做事一向谨小慎微,不敢出头,”徐雨不知想到了什么,满脸痛苦,“可没过两年,我在出安福门去送东西时看到许安,我看到他拿着一把大扫把在打扫顺义门。” “他们骗我!”徐雨道:“他们说了,只要我在宫里好好干,他们就会让许安在庄子里读书识字,不送到外面去,可我进宫的第二年他们就把人送进宫里来了,他才五岁多,才五岁多……” “徐姑姑说是因为我不听话,我没有在宫里努力的工作,所以主子才决定把许安送进来的,她还说,他现在只是进宫,如果我还不听话,那主子就会弃我而用他。”徐雨流着泪道:“我知道,在这宫里,不是我死,就是他死,姐弟两个得选一个下水才行。” “我不知道主子是谁,但我后来猜出来了,徐姑姑在说谎,他们所有人都在说谎,主子他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更不可能为了我一个小喽啰还设计了我弟弟。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给我的承诺,曾经和我说过的话,都是假的。” 徐雨眼睛血红的盯着周满道:“他们,只是把我们当棋子用,为了让我们这些棋子活起来,所有的手段都可以用上,周大人,你说,我还能信他们吗?” 满宝连连摇头。 第1739章 我是一把尖刀二 “你也觉得不能相信是吗?”徐雨被肯定,心情好了些,她伸手擦掉脸上的泪水道:“他们说,只要我咬紧牙关什么都不说,他们会把我救出去的,还说,只要我不暴露,事后,他们可以把我们姐弟送走。” 她眼中闪过厉光,一字一顿的道:“他们在骗人,一切都是假的。” 她只是被从慎刑司里送出来,只是被周满医治了一下,他们就迫不及待的让她弟弟过来威胁她。 她知道他们的意思,她会满足他们的,可是,她不会再相信他们了。 院子里思考的唐大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微亮,转身便朝屋里走来。 满宝还沉浸在徐雨的生平之中,徐雨却已经耳尖的听到了这急切的脚步声,她抬头看向周满,手搭在了旁边食盒的筷子上,她快速的道:“周大人,在您住的房间的后头有五棵梅树,面对着围墙站的左手边第二棵树下有个坛子,坛子里有你要的东西,而右手边第二棵树下则是埋着药渣。” 她话音才落下,唐大人已经推开门疾步进来了,他道:“徐雨,在许州的徐家人不是你……你们怎么了?” 他见俩人脸上都是泪。 徐雨已经收拾好了表情,看了唐大人一眼,继续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大人,奴婢是冤枉的。” 唐大人:…… 她看向满宝,目露期望,满宝也抹干眼泪了,听到她这话忍不住抬起头来道:“徐雨,唐学兄是可以信得过的。” 徐雨冲周满笑了笑,道:“周大人,您答应我了是吗?” 满宝正要说话,徐雨已经一把握住食盒上的筷子狠狠的往脖子里一插…… 满宝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扑上去要捂住她的脖子,但唐大人比她的速度还要快,他在徐雨拿起筷子时就觉得不好,几乎是与她的动作同步上前阻拦,但还是迟了一步。 他捂住她的脖子,不过片刻血就从手心里涌出,“你,你——” 唐大人眼看着证人在自己面前自尽,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满宝浑身发抖的扑上来,抖着手的去按她脖子上的穴位,汹涌冒出来的血少了许多,但依旧在涌出。 徐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着满宝的手,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满宝慌乱的点头,一连点了好几下后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徐雨嘴巴动了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满宝分不出她要说什么,科科也被这一幕震撼到了,沉默了一会儿后偷偷的连接了俩人的脑电波,满宝就似乎听到徐雨在她的脑海中说:“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 满宝眼泪簌簌而落,点头道:“我不告诉他,我不告诉他。” 徐雨抓着她的手就松了,她眼中的亮光慢慢熄灭,眼睛渐渐合了起来,整个人都没有骨头似的靠在了身后唐大人的身上,因为一下泄力,她整个人往下滑了一截。 唐大人摸到她脖子上没有跳动了,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继续按着她的穴位,满脸都是泪,人都看不清楚了。 唐大人看了看徐雨,又看了看满宝,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把人放到了床上,然后将满宝拉起来道:“出去吧,我让人过来收拾。” 满宝手脚都有些发软,她什么病人没见过,自己还剖过人的肚子呢,明明只是脖子上插了筷子,并不比以前看见的病例就血腥多少,但她就是缓不过神来。 唐大人也知道她年纪还小,估计是被吓到了,干脆半抱着把她带出去。 吴公公听到消息带着人跑来时,徐雨的身子都有些凉了。 他看了眼她脖子上的筷子,脸色难看的问:“她怎么突然自尽了?” 满宝坐在栏杆上没说话,脸有些呆。 吴公公就扭头看向唐大人。 唐大人已经猜出了一些,不过他此时什么都没说,只冲吴公公微微摇了摇头后道:“先把人收敛了吧。” 吴公公眯眼:“她招供了?” 唐大人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没有,她说她是冤枉的。” 吴公公脸色越发难看,显然是气的不轻。 至此,太子妃生产那天,有可能接触过周满药箱的人全死了。 吴公公运了运气,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满,挥手让人去把徐雨收敛了。扭头看见周满整个人木呆呆的,他便叹息一声,上前安慰她道:“周小大人,这事不与您相干,您只是大夫,治得了病,难道还能治想死的人吗?” 不过吴公公还是有些疑惑,徐雨怎么突然自尽了。 之前她骨头可是硬的很,他以为她只会被打死或砍头呢。 唐大人见满宝不理人,有些担心,还是让人去把白善和白二郎叫来。 白善他们收到消息课也不上了,,连忙跑过来。 满宝看到白善和白二,直接“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别说唐大人就是吴公公都松了一口气。 白善看了一眼被抬出去的徐雨,揽起满宝就走,“我们走。” 把满宝给带走了。 满宝哭得不行,最后都抽搐了,她长这么大,见过因为各种原因受伤和生病,甚至死亡的,可自己杀自己,却是第一次见。 还如此的直面,满宝心里什么滋味都有,但此时却是悲伤和无力更多些。 白善把她带回房间,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也不劝她,就让她哭。 白二郎一开始也有些惶惶,但他连徐雨的脸都没看到,只看到一床带血的被子把人抬出去,感触实在不深。 见满宝还哭,他就苦着脸看向白善,“你不劝一劝啊?” 白善:“你劝?” 白二郎:“连刺客都遇到过,也没少见死人,怎么这次哭得这么凶?” 满宝睁着一双红肿的眼睛看着俩人,指责道:“你们就不能安慰我,同情她吗?” 白二郎惊讶的问:“她不会是无辜的吧?” 满宝闷声道:“不是,”她冷静了一些,想的也越发多了,“她是坏人!” “那你哭什么?” 满宝顿了顿后道:“可是她本可以不做坏人的,她也就比我大三四岁而已。” 第1740章 我是一把尖刀三 唐大人很快来了,殷或和刘焕都跟在他身边。 三人进了屋关切的看向满宝,唐大人直接问道:“满宝,徐雨说了什么?” 满宝看了大家一圈,然后就看着刘焕。 大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刘焕被他们看得心里发毛,战战兢兢的问道:“跟,跟我有关?” 唐大人笑了一下,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这种事你还是别掺和,所以你先出去玩玩?” 刘焕就指了殷或问,“白善和白诚也就算了,为什么连殷或都能听,我却不能?” 满宝才不哭了,身体还没适应过来,抽噎了一下却还是不客气的道:“这个案子殷大人是主管,你要听也行,你能保证刘尚书会参与此事吗?” 刘焕转身就要跑,被唐大人一把抓住,他叮嘱了一句,“这屋里的事儿谁也别告诉。” 刘焕挣脱开,道:“我又不傻。” 说罢跑了。 他虽然很好奇,但他也知道,这是件麻烦事儿,他祖父要是知道他给他找了这么一件麻烦事,一定会气死的,所以还是算了。 唐大人看他跑远了,而院子里也没其他的人,这才关上门看向满宝,“说吧,徐雨让你保全的人是谁?” 他在院子里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了,当他说可以保全她的家人时,她虽然没有动作,但脸上也没多余的表情;可当他说起她的父母兄弟和在京城的姑姑时,她的态度一下就变冷了。 当时他第一意识是她不喜欢她的家人,想了半天才想起来,那些人未必是她的亲人。 科科告诉满宝:“吴公公还在调查,大部分人都被集中在了前面,没有人在你的房屋附近。” 又道:“许安和新调来的内侍们一起在打扫院子,目前没有人接触他,他也没有异常。” 满宝这才抬头看向唐大人,“是许安,给我送饭的那个小内侍。” 唐大人一愣,瞬间明白了,“是他?” “许安是她什么人,他们在用许安威胁她自尽?” 满宝点头,“应该是的,许安是她亲弟弟,她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可是许安不知道她。” 满宝将徐雨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有请求都一五一十的说了,连白二郎都惊呆了,忍不住道:“这世上竟然有这么恶毒的人!” 白善脸色很不好看,忍不住问唐大人,“到底是谁,手段如此毒辣?” 唐大人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起身道:“趁着人都被吴公公拘在前面,我们去把树底下的东西都起了。” 要过去满宝的屋后,得先出院门,然后往前走一段儿,绕过去才能到,特别的不顺。 那是一个小园子,以前入宫参选太子良娣的女孩儿住在侧面的院子里,这个园子是给她们玩的。 徐雨还负责这一片的花草。 满宝不知道打哪儿摸出一把小花锄,唐大人直接接过后递给白善,一抬下巴道:“上。” 白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上前挖地。 说是梅树下,但梅树也不小,不知道在哪个方位,于是他就随手选了个位置先锄下。 满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问科科:“在哪边呀?” 科科这才一板一眼的回答道:“在靠近第一棵梅树的那边。” 满宝就上前,用脚点了一个位置道:“锄这儿。” 白善都不带犹豫的便换过去了,唐县令觉得这样不好,万一不在呢,还不如围着梅树团团锄一圈呢。 结果白善已经连着锄两下,第三下时大家听到了碰撞声。 唐县令眼睛一亮,立即上前看了一眼,和白善道:“抓紧,小心别坏了罐子。” 又夸满宝,“满宝的运气可真好,一指一个准儿。” 满宝点点头,有科科在,只要不违反它的规则,要多准就会有多准。 可惜了,之前谁能想到徐雨把东西就埋在她屋后的树底下呢? 她和科科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就往下探查不是? 可惜了盯着她的那么多积分,也从没见过她挖坑埋东西。 白善很快挖出了一个坑,露出了一个小坛子,唐大人看了一眼便道:“这坛子看着埋了不少的时间啊。” 白二郎自告奋勇的把坛子抱起来,不等唐大人说话就直接开了罐子。 他往里看了一眼,直接伸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里面用油布包了一叠纸,他递给唐县令。 唐县令立即拆开油布看起来。 看到上面罗列的名字、在宫中的位置,以及备注的东西,唐县令呼吸都忍不住重了两分。 白善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发冷,“谁有这样的能力往宫里安插这么多人?” 他问道:“这些人都和徐雨许安一样小小便被收养,培训过后就送进宫里来吗?” 唐县令面无表情的将这些名单叠起来,道:“多半是的。” “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白善道:“宫中采买是固定的,而且他们怎么能肯定,送进宫里来的人都会听话?其中一个只要招供……” 满宝道:“连徐雨都不知道她的主子是谁,一个不听话的宫奴能知道多少?” 白善便不说话了。 唐县令将东西塞进袖子里,指了另一棵树道:“把那颗树也挖了。” 白善就把锄头递给白二郎。 白二郎便兴冲冲的上前,不过片刻他就后悔了。 他捂住鼻子,有些嫌弃的问道:“这是什么?” 满宝:“是药渣。” 唐县令蹲下去看了看,还伸手捻了捻,不解道:“她在哪儿熬的药?药味这么大,其他人不会不知道,我和吴公公查过,近两月,她都没有熬过药。” 白二郎继续嫌弃的往别处挖去,不一会儿锄头不知敲到了什么东西,也发出“咚”的一声。 他好奇的用锄头将上面的泥扒拉走,一扒拉才发现整张草皮都被扒拉走了,底下竟然是两块木板。 大家相视一眼,立即伸手抢着把木板掀开,齐齐探头一看,就见里面整齐的放着两个罐子,满宝耸了耸鼻子,“好像是腌菜坛子。” 唐大人伸手在罐身上擦了一下,“就是腌菜坛子,可里面未必是腌菜。” 他拿起一个,小心的将罐子打开,一股药味儿冲鼻而来,大家远了远才定睛看去,就见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水。“ 唐县令道:“我大概知道这毒针是怎么来的了。” 第1741章 我是一把尖刀四 白善将另一个罐子也给开了,他们在里面捞出了十枚针。每一个罐子里都是五根,和满宝被替换的那五根一模一样。 可能是因为徐雨被抓了,这罐子里的药汁许久没有更换,此时味道有点儿重。 大家蹲在地上稍稍往后挪了挪。 白善道:“这是通过采买送进来的?” 唐大人点头,“一定是。” 他从袖子里将那叠纸找出来,很快找到了一个备注,东宫采买处有一人。 “又正巧碰上冬天,”唐大人道:“更方便他们了。” 冬天少菜蔬,除了宫里的一些主子还有新鲜的菜蔬吃外,大部分宫女和内侍吃的都是腌菜和干菜,这些也需要每日从皇庄,或是从别处采买后送进宫里来。 冬天,往宫里运送的瓶瓶罐罐是最多的,如果看守宫门的侍卫不注意,这种小罐子是很容易蒙混进来的。 把口封紧了塞在大缸的腌菜中,难道侍卫们还会把缸里的腌菜都掏出来检查吗? 他们大可以在外面熬好了药,封好后送进宫,再通过另一人的手送到徐雨的手上,徐雨再将毒针起了泡进去,毒针浸泡三天即可。 而她现在就有三副毒针,也就是说,她永远都有一副已经完成的毒针,两副正在浸泡的毒针,不论太子妃哪一天生产,她只要保证可以碰到满宝的针袋,她就能够把针替换进去。 唐大人都忍不住赞道:“好精巧的心思。” 唐大人将这两罐毒药和毒针也给封好,让白善和白二郎抱上,一起回了满宝的房间。 东西都放在了桌子上,唐大人推向满宝,道:“你拿去救人吧。” 满宝微愣,然后看向唐大人,“唐学兄,徐雨不信你,但我是相信你的,案子是你在查,你汇报更好吧?” 唐大人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和太子殿下要人,我也要不着。” 他道:“徐雨应该也是猜到了。” 他垂下眼眸看着桌上的东西道:“案子是我办的,破案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算不上什么太大的功劳,何况,到这会儿,案子也才查了一半而已,连徐雨都不知道她背后的人是谁,其他人可能更不会知道。” “殿下不会给我这个面子把人给我的,”唐大人道:“何况,你们嫂子出自王氏,我身上也未必那么干净。” 四个少年瞪大了眼睛。 唐大人便笑了笑道:“怎么,还猜不出来吗?此事牵连甚广,连我都不知道是否能查得出来。你拿去吧,你才是最合适的。” 连唐大人心底都忍不住佩服徐雨,那时候还能计划得这么周全。 周满的确是最合适的。 她和太子太子妃有一种特别的关系和感情在,而她不仅年纪小,还是太医,跟这事似乎有关系,但根底纠缠不深,家世清白,她以功要人,太子很大概率上会把人给她。 换成他就不一样了,说不得太子恼起来连他一块儿处置了。 徐雨显然算准了这一点儿。 他叹息一声,继续道:“别的都好,只两件事,第一,你要了人要安置在哪里?” “带回家呗,”满宝道:“让他给我家干活儿,只要他不特别坏,我以后会给他养老送终的。” 唐县令:“……我记得你们一般大吧?” 满宝不好意思的小声道:“但我活得长。” 这点儿自信她还是有的。 唐大人:“……那也不一定了,你把人带回去,最后你俩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四人:…… 唐大人叹息一声道:“许安的身份在其他人眼里是秘密,但在背后之人那里一定不是,徐雨自尽也就能麻痹他们片刻,等我们把名单上的人拿了,你再把许安带走,他们肯定能猜出是徐雨背叛了他们。” “到时候,就算是为了杀鸡儆猴,警告手底下那些人,他们也不会容许许安活着。”唐大人道:“这是其一,其二,他们要是容许安活着,也必是因为他身上的价值。” 唐大人看着还懵懂的四人,问道:“你们就没想过,他们可以用许安来威胁徐雨,难道就不能用徐雨来威胁许安吗?” 满宝:“许安不记得徐雨了。” 唐大人道:“不是不记得,他只是没认出徐雨是自己的姐姐而已。但他一定知道自己是有个姐姐的。” 五岁多的孩子已经有记忆了,而在四岁前,徐雨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他,他肯定知道自己有个姐姐。 “有心人再暗示一些,比如和对徐雨说的那样和他说,他只要好好听话,好好为主效命,那他姐姐就能在别的地方过得很好,再时不时的通过别人的手给他送些东西,表示是他姐姐送来的,你们说,他会不会为他们效命?” 四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显然年纪小,对人类的无耻和恶毒认识度还不够。 唐大人叹息道:“所以,让他一无所知的留他在身边是很危险的。” 他显然还记着满宝说的那句“不告诉他”。 然后满宝在守诺和自家安危之间犹豫了一下后道:“那就告诉他,告诉他,他姐姐死了。” 白二郎叫道:“被那些人害死了。” 白善捣了他一下,“许安又不是傻子,告诉他姐姐是徐雨,他还能不知道吗?不过我们得少说些,至少不能让他知道,是因为他的出现,徐雨才选择自尽的。” 唐大人没想到她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忍不住问道:“你不多犹豫一下吗?” 满宝一脸认真地道:“这是为了彼此好,总不能让他做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吧?” 白善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他们才不会做话本上那种愚蠢的事儿呢。 唐大人和殷或:……不该坚持一下坚守诺言,永不改变吗? 或者多纠结一下也是好的呀。 满宝并没有纠结这一点儿,她纠结的是,“谁去告诉他呢?” 大家都不说话。 唐大人想了想后道:“我去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把人从太子那里要过来。” 徐雨如此,他可不敢小看了许安,而且,他也想看一看这个许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1742章 我是一把尖刀五(一月月票加更13) 白善问:“那若对方发现控制不住许安,选择杀鸡儆猴呢?” 唐大人便叹气道:“我现在没办法,因为我还查不到背后是谁家。” 哪怕心里已有了猜测,但没有证据,一切都白搭。只有手上有了东西,才有与对方谈判的权力。 一直不说话的殷或突然道:“把人送到我家吧。” 唐大人惊喜的看向殷或,然后乐得拍手道:“这个办法好,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满宝也和白善对视了一眼,然后问道:“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殷或笑着摇了摇头,道:“只要他对我家没有恶意,就不会有麻烦,一个内侍而已,我家还是护得住的。” 唐大人连连点头。然后想到,徐雨是不是也算准了这一点儿? 满宝和白善到底还是点了一下头,这的确是对双方最好的结果。 殷或安慰他们道:“放心,他对我还是很有用的,你们也知道,我身子不好,不喜欢丫鬟们近身伺候,长寿又不够细心,身边多添一个许安正好。” 白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谢了。” 殷或笑了笑。 白善在屋子里找来一个篮子,把那些东西都装了进去,然后提着和满宝道:“我与你一道去?”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 唐大人也起身,“走吧,我送你们一程。” 殷或也笑着起身,“我正好要往前面去散散心,也一起吧。” 白二郎也连忙起身,“算上我,算上我,干脆我们在前殿玩着等你们吧。” 唐大人笑道:“东西给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还是要给我的,我在外面等着。” 于是一行人将满宝和白善送到了太子书房外。 太子刚听完吴公公的汇报,说徐雨自尽了,而东宫上下都查过,目前还是什么都查不出来,连药渣子都找不到,更别说人了。 一听到周满和白善来了,他便眯了眯眼,问吴公公,“徐雨最后是和周满在一起的?” 吴公公低头应了一声“是”,道:“唐大人也在,不过据说唐大人进去后不久徐雨就自尽了,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和周太医独处。” 太子点了点头,挥手道:“去把他们叫进来吧。” 白善提着篮子和满宝一块儿进去,俩人行过礼后一抬头看到一旁站着的吴公公,都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吴公公也是办案人员之一呢,他们有了东西没交给他,而是拿过来请功,当着人家的面,感觉很不好意思呢。 太子见周满眼睛红肿,便道:“为徐雨哭的?你们感情这么要好?” 他记得还是她提点的徐雨有嫌疑吧? 满宝情绪又低落了下来,道:“殿下,徐雨身世很可怜的。” 太子就坐着洗耳恭听。 满宝酝酿了一下,将徐雨的故事润色了一下后说给他听,比她刚才告诉唐大人的凄惨了好几分。 她都没忍住又抹了抹眼泪,不过太子脸色没多少变化,只是皱了皱眉头而已。 “所以,徐雨自尽是因为看到了许安?” 满宝点头。 太子就扭头对吴公公道:“去查一查,掖庭宫那边是怎么选的人,谁选的许安。” 吴公公应下,正要出去,满宝突然想起来,立即道:“殿下,徐雨临死前将一切都说了,还给了我名单和毒针,她只有一个请求,就是想为她弟弟求一个恩典。” 她连忙打开了篮子。 太子对吴公公点了点头,吴公公下去将篮子拿上来,太子伸手拨开篮子里的罐子看了一眼便拿起一旁放着的名单,看了两页后道:“她能记录下这些,看来在那些人里还挺重要的。” 满宝眼巴巴的看着太子,问道:“殿下,这个很有用吧?”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问道:“她背后之人是谁?” 满宝摇头,“她说她不知道,这些名单还是她小心观察后才记下的,真正过她手的人并没有这么多。” 唐大人刚才说了,仅从运送药汁和毒针来看,从宫外送到徐雨的手上,俩人到三人便足以,而替换毒针这么重要的事要徐雨亲自去做,由此可见,徐雨能调动的人应该也不是很多。 她在里面便是个头目,也只是个小头目而已。 名单上的这么多人,有可能是她这么多年来观察到的,她自己都标注了疑问,不确定她写下的人是否是属于同一个主子的,或是是其他人的细作。 同类对同类,总会有特别的感觉,徐雨她走得更顺,不过是因为她比别人更聪明,也更谨慎而已。 满宝顿了顿,到底没将唐大人的这番推论告诉太子,这些话还是让唐大人去和太子说吧。 太子慢慢的翻动了几页,一抬头就对上周满和白善期盼的目光,他不由蹙眉,“你们拿这些东西来,就为了换许安一条命?” 满宝点头道:“这是我答应了她的。” 太子冷笑道:“是吗,孤还以为是她胁迫你的。” 他合上这些名单道:“许安虽不在这个名单上,但他是和徐雨一样被送进宫里来的,他能干净?” 满宝一愣,问道:“殿下不愿放他吗?” 太子蹙眉。 白善连忙行礼道:“殿下,他们既然更器重徐雨,那许安就暂且只是质子而已,在徐雨还未出事前,他们肯定不会让许安做什么事儿的。” 太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俩人,直看得俩人发慌。 他起身道走到俩人跟前,看着他们道:“孤可以放过他,但他们会放过他吗?” 满宝连忙跪下道:“殿下,我们会想办法给他一个安身之处的,求殿下成全。” 太子原地转了两圈,见俩人都一脸忐忑的看着他,周满的身上还穿着满是血污的衣裳,他又看了一眼案上放着的东西,到底没硬下心肠,还是点了点头。 满宝一高兴便喊道:“多谢殿下,殿下您真是个大好人。” 太子便冷哼了一声道:“人虽然给你了,但能不能活下去,全靠你们的本事和他的造化。” 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周满道:“孤很不想把他给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孤不想将你扯下这摊污水之中,下来了,想要全身而退可就不可能了。你是个很有天赋的人,孤更希望你好好的学你的医术,看你的病。” 满宝低落的道:“殿下,已经走出一步,便由不得我回头了,昨日是我同意去给徐雨看病的,今日也是我留在屋里听徐雨说的那些话的,她更是在我眼前死了,我既应了她,便会尽量达成她之所愿。” 第1743章 我是一把尖刀六 屋里沉默了一瞬,太子终是看向吴公公,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吴公公便立即道:“奴才明儿就找个借口把许安给周大夫。” 太子点了点头,看了周满和白善一眼,问道:“你们要怎么安置人?” 俩人便嘿嘿一笑,想要糊弄过去。 太子一看便冷哼了一声,再次警告:“别把自己的命送了就行。” 满宝则好奇另一点,“殿下要怎么处理名单上的人?” “自然是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了。” 敢在宫里当探子,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别说满宝,连白善都有些伤怀,不忍道:“殿下,我看名单上的备注,似乎有的人还什么都没做过呢。” 太子则道:“没做过,不代表他们就是好的了。” 他知道他们是在同情那些人,神色微冷道:“你们以为他们在宫里是要做什么?只是为了害孤或皇子皇孙吗?他们想害的是这整个江山社稷。从他们做细作开始,就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满宝低声嘟囔道:“可他们也没得选择啊。” 白善拉了拉满宝,太子则没好气的道:“孤也没得选择,孤作为嫡长子出生时可也没人问孤愿不愿意,孤被立太子时也没人问过孤想不想当。” 屋里的三人半响无语。 太子哼哼了两声,不耐烦的挥手道:“滚吧,去把外面候着的唐鹤宣进来。” 太子想到这里就来气,一份功劳来回倒腾两次,人都等在外面了,糊弄谁呢? 白善见太子猜透了,连忙拉着满宝告退,将修罗场交给了唐大人。 唐大人见俩人拉着白诚殷或两个跑远,便摇了摇头后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的进屋里去挨骂。 挨过骂就要处理这件事了。 名单上还有太极殿的人,且看着是更早的时候就进宫里来了,虽然后面标注了疑虑,似乎人和徐雨不是同一个主子,却依旧让人心惊胆战。 这事儿不小,肯定要禀报皇帝的,趁着现在消息还未外泄,找个借口把人拿了,先审问了再说。 只是东宫这边太子还能做主,要拿掖庭宫、太极宫,尤其是太极殿里的人,那是必须皇帝或皇后同意的,不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要造反呢。 太子沉吟片刻,问道:“徐雨列出来的这些名单有多少可信?” 唐大人想了想后道:“许安的身份只要是真的,那这份名单便有八成可信。” 他想了想后道:“就算是细作,也必有所求,她连自己的命都能舍弃,下官认为她说的是真的。” “孤看她的备注,这许多的人竟像是她自己观察出来的,而不是她应该知道的名单。” 唐大人道:“徐雨是一个很细心、谨慎的人,心理还很强大,慎刑司里用了这么多刑罚都没能让她松口,但她又不想死,可见其人强大。” 他从不小看任何一人。 太子就点了点头,最后还是拿了东西起身,“孤去找父皇,你去找你的上官吧。” 这是让殷礼跟着出面去说服皇帝。 唐大人应下了,然后便去找殷礼。 太子则直接去找皇帝。 皇帝看到这个名单时也惊了一下,再听太子复述的周满润色过的徐雨的故事,脸色更是铁青起来。 他放下手中的名单,手微微紧握成拳,半响都没说话。 “父皇,我看名单上有些人年岁也不小了,看着倒像是前朝时就在宫中,这世上除了那几家,还有谁会这样把探子往宫里塞?” 皇帝脸色铁青的问:“你想怎么做?” 太子脸上闪过戾气道:“把他们全拿了,问出话来,只要查出是谁,孤夷他们三族。” 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还没做皇帝呢,这就像做暴君了?” 太子:…… 皇帝的怒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劈头盖脸的就骂:“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前朝的史书修出来不是给你送了一册吗,你怎么读的?你以为他们是泥捏的,你想夷他三族就夷他三族?” “你知道一家的三族有多少人?万人,万人!先不说这万人之中是不是还有地方刺史和节度使,就他们自家的人和养的那些佃户隐户,你以为他们不能让大晋再变成一次前朝,让你再变一次末帝吗?” 太子擦了一把脸上的口水,憋屈的道:“那我们就这么算了?父皇,他们十几年前就开始往宫里安插人手,当时我可才受封为太子,您可才登基做皇帝,他们想干嘛?” 皇帝想了一下十三年前的事儿,那一年的大事似乎是幽州兵乱,再往前两年,则是他才登基…… 他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一些,“朕好像连着两年开了科举……” 太子眉头一跳,抬头看向他爹。 皇帝皱眉,隐隐找出了关节。 太子见他爹沉默,便不由问道:“父皇,您不会想要退一步吧?” 皇帝回神,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我不傻!科举取士是国家大计,朕用了十五年的时间才稳定下来的局势,为何要退?” 前朝会灭亡,末帝好大喜功,常年征战,百姓赋税严苛是一因,但压制世家,用科举代替九品中正制也是一因。 作为灭了前朝的一股势力的皇帝再知道不过,要是没有那些世家豪族阻止,前朝的叛乱是不会那么迅猛的。 咳咳,当然了,他们李家当年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在其位谋其政,皇帝愿意缓一点儿,温和一些,但该做的事儿还是要做。 科举取士的国计是不能变的。 皇帝一抬头,见太子还是有些愤愤不平,他便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问道:“大郎,你知道做皇帝最要紧的是什么吗?” 太子:“英明神武!” 皇帝:…… “不是!” 太子:“那是虚心纳谏?” 皇帝没好气的道:“也不是!” 太子也有些生气了,道:“我不知道,父皇直接说吧,是什么?” 皇帝瞥了他一眼,从笔架上拿了一支笔,力透纸背的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字。 太子不可置信,“忍?” “没错,”皇帝道:“你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前朝为何会亡,就是因为末帝太过随心所欲,太不知忍!” 第1744章 我是一把尖刀七 他道:“君之为重,就是因为可忍常人所不能忍。” 皇帝神色间闪过一些怀念,道:“前朝末帝才华也不弱于他人的,但他太过桀骜,不知收敛,以为天下尽在他手,可以想怎样就怎样。” “他对百姓不知忍,随心所欲,所以不把天下人放在心中,也不把百姓当人看;他对世家豪族也不知忍,只一味的索取……” “可是父皇,这次我们可没有对不起世家豪族,”太子忍不住抢他爹的话,“是他们在算计我们。” 皇帝便掀起眼皮来看他一眼,道:“对于有些人来说,我们这几年减少九品选官,多以科举取士就是对不起他们了。” 皇帝沉默了一下,想着反正这书房里也只有他们父子两个,干脆明着说道:“在我们李氏看来,这是我李家的天下,但在那些世家豪族眼中,这天下是他们与我们李氏共治。” 他扯了扯嘴角道:“之前朕要重新修撰《氏族志》,重新定品世家,结果崔氏便能三年不入朝。各家族长有几人在朝为官的?但在朝为官的各家子弟谁敢不听族长号令?” “而这满朝文武之中,我李氏宗族占多少人,各世家豪门又占多少人去?”皇帝道:“皇帝富有九州,但九州是要人来治理的,里长、县令、刺史、节度使……皇帝不可能世间事都集于一人之身,所以这天下,是皇帝与文武群臣共治。” 他意味深长的道:“当满朝文武超过半数出自豪门世家时,那这天下就是豪门世家与皇帝共治。” 太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所以不论是世家重新定品,还是科举取士占去了九品选官的名额,在他们看来,都是我李氏在对不起他们。”皇帝问沉默的太子:“你要和他们打仗吗?你要想像前朝末帝那样与这天下的世家豪门为敌,再打上几十年的仗吗?” 太子脸色微白,“他们会起兵?” 皇帝慢悠悠的道:“你都要夷他们三族了,刀兵加身,他们为了活着,自然会拼死一搏。” 太子想了想,胸膛急剧起伏起来,还是忍不下这口气,忍不住恼道:“难道这件事我们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皇帝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他点了点案上的名单道:“夷他们三族是不用想了,你必定查不到嫡支那里去,但杀鸡儆猴还是可以的。” 皇帝道:“朕是让你忍,但也没让你做乌龟,有事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着的那只眼睛假装看不到一些事情,睁着的那只眼睛却要看清楚前路来。” “不要动不动就说夷人三族,这样只会让人觉得你暴戾无道,此乃为君大忌。”他对魏知最恼恨的时候,也只说要杀了他,可没说过连他家人也杀的。 太子若有所思起来,半响后回神,问道:“那这些人怎么办,全杀了儆猴?” 皇帝就瞪了他一眼,除了打就是杀,就不能想点儿其他的? 太子被一瞪便想起来了,“要不找个借口让殷大人和唐鹤把人全抓了,把他们全弄成自己人?” 皇帝道:“背后之人也不是傻子,让殷礼和唐鹤选一选,杀一部分,把愿意效命的留一部分吧,既能杀鸡儆猴,也能留下一些我们知道的探子。” 太子抱怨道:“宫里也太多探子了,就不能想个办法将人全找出来吗?要我说,最好查出一个来,杀了那背后之人才是真的杀鸡儆猴呢。” 皇帝摇了摇头,看了太子一眼后道:“别的不提,就说你舅舅和你岳家,难道他们两家在宫里没有眼线吗?宫里发生的事儿,他们总能想办法打听一些的,真要问罪,难道连他们也要问吗?” 太子一听,立即不说话了。 皇帝道:“他们未必会像徐雨背后之人那样从小培养了人送进宫里来,但与宫中的内侍和宫女交好,收买他们,从他们那里探听一些消息,这样的事儿他们也必定没少做。” “朕登基之初,你母后便找借口放出了一批人,一是怜惜那些宫女;二的确是因为当时宫中眼线极多,不仅有前朝留下的人,还有先太子,先三皇子及各世家豪门的人……”皇帝说到这里一顿,叹气道:“也正是因为当时宫中放出了一批不少的宫女内侍,所以有心人才开始收揽一些孤儿培养后送入宫中。” 皇帝说到这里,心里是有些悲伤的,名单上的这些人大部分年纪都不大,应该都是那几年采买入宫的。 而不论他们是在宫外,还是在宫内,这些人都是他的子民。 他们应该和徐雨一样,从被收留的那一刻起命运就不由自身了。 想到这里,皇帝抬头看向太子,语重心长的道:“大郎,不要小看这世间的任何一人,你看徐雨,一个奴婢罢了,或许在你和她背后之人看来,她连人都算不上。” “可就是她,”皇帝点了点桌子上的名单道:“狠狠的插了他们一刀,这一刀能够毁去他们多年的经营。” 这种感觉皇帝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也就只有年轻时候在战场上时他才会这样想。 因为谁也不知道,谁的刀,谁的箭,或是哪儿飞来的一支流矢就能要了他的命去,所以那时候他从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 但上位多年,皇帝早忘了那种感觉了。 太子则垂下眼眸心想,要不是周满敏感,早早察觉有异防备着,她真的用了那套毒针,太子妃和孩子出事,不仅周满的脑袋得掉,他恐怕也会大受打击,要知道,他现在可是急需一个孩子的。 一旦他的孩子出事,不仅老三,连底下的其他弟弟恐怕都会起心思。 太子想到这里张了张嘴,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皇帝看了他一眼,心中满意了些,这孩子总算学会了有些话就不该出口的道理了。 于是挥手道:“行了,此事你就别管了,太医署要开,国子监那边也有藩国新生要入学,你多操心些,这事就全交给殷礼去办吧。” 而等殷礼过来时,皇帝就把太子未尽的话说了出来,“着重查一查五皇子的母家。” 第1745章 许安 殷礼已经从唐鹤那里知道了情况,自然也有所猜测,他表情没多说变化的接过名单,应下了此事。 皇帝目光幽深道:“你先查,若有实证,一定要先拿到手,此次,朕不打算姑息太多。” 所以这是想要杀鸡儆猴了。 殷礼低头应下,退下去后找来唐鹤,“我记得你和杨家的杨和书很要好?” 唐鹤已经预料到了,低头应了一声,然后保证道:“下官会秉公办理的。” 殷礼盯着他看了半响后点头。 唐鹤松了一口气,忍不住和殷礼辨白一句,“大人,杨长博才干出众,前途无量,他用不着行这些鬼魅伎俩。” 殷礼就瞥了他一眼道:“我当然知道,十三四年前,他才多大?不过,不是他做的,不代表他就不会受牵连。” 唐鹤就不太确定的道:“杨侯爷应该也不会吧,长博这么优秀,他将来封侯拜相都不是难事,做外戚,远比不上长博一人带来的荣耀。” 殷礼淡淡的问:“十三四年前,杨侯爷会这么想吗?” 唐鹤便不说话了。 十三四年前杨和书虽然已经有天才之名,是世家豪门中别人家的孩子,可他再厉害,当时他也才十岁出头而已。 殷礼道:“先查吧,我们此时说再多也都是猜测,只有查清楚,对他才是最大的好处。” 唐鹤便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心里都知道,要想在宫里查出背后之人恐怕很难。 历朝历代,哪个世家不往宫里塞点人? 唐鹤思考起来,既然宫内不好查,那就从宫外查好了。 他想起了什么,附耳在殷礼耳边说了几句。 殷礼微微挑眉,半响后点头,“你去吧。” 于是唐鹤便转身出宫,去拿徐雨的姑姑,那位给她下命令,传递消息的徐姑姑。 殷礼则坐镇宫中,以调查太医被替换的毒针为名查抄了许多宫殿,其中的内侍和宫女都被分别看押审问,名单上的人便被浑水摸鱼的带到他处秘密审问。 当然,这是大人们才操心的事,和满宝他们关系已经不太大了。 他们一从太子书房里出来立即就跑回崇文馆,想了想,还是把许安找来了。 四人坐在椅子上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许安被看得心中惴惴,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 白二郎见他们都不说话,就忍不住先开口,“许安,你是细作吧?” 许安愣了一下后脸色大变,“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摇头道:“大人公子饶命,可是奴才做错了什么事儿,您说出来,我全都改,还请公子饶奴才一命。” 他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哭道:“这话要是让管事听到,奴才就不用活了。” 别说满宝,就连白善都不赞同的瞪了白二郎一眼,道:“你没事吓他做什么?” 白二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俩人,“我,我吓他?难道我说的不是实情吗?” 许安脸色更白了,连连磕头求饶,口中只求白二饶他一命。 白二看他这样,顿时气得不轻,总觉得他这幅样子眼熟得很,想了半天终于想起来了,扭头看向一旁坐着的殷或道:“他像以前的你。” 正想给白二说好话戳穿许安的殷或一听,立即不理他了,也不开口,就看着他急得脸都红了。 白善和满宝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许安这样有一半是装的,可他们是知道实情的。 徐雨死了,俩人不免对他有些怜惜。 于是满宝叹息一声,止住许安磕头,见这么一小会儿,他已经磕得额头出血,便皱了皱眉,“你不必如此,我们没有恶意,你……” 满宝顿了顿,看向白善,最后还是选择自己道:“你姐姐她……” 她有些含糊的道:“她把你交给了我们。” 还想继续磕头博同情的许安怔在了原处,他看了满宝一会儿后又立即回神,微微低下头去敛住心神,“周大人说笑了,我从小就进宫,家里人都不记得了,哪有什么姐姐?” 白二郎安静了下来,估计也是想起了他的悲惨身世,不再计较刚才那事。 满宝也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毕竟她之前答应了徐雨不告诉他的。 白善看了看她,还是张嘴道:“她叫徐雨,你应该知道的吧?” 许安强笑道:“白公子恕罪,徐雨才害了皇孙,怎么会是奴才的姐姐……” 满宝伸手按住白善,抬头对他道:“徐雨说她有一个弟弟,大概在他两岁多的时候,他们因为兵灾流落在外,然后被一户人家收留,专门养在了庄子里。” “那些人要把他们培养成细作,因为她学得好,所以可以每个月去看她弟弟一次,后来她入宫来了,那些人说,她只要乖乖听话,她弟弟就会在庄子里读书识字,将来过好日子。” 满宝看着沉默下来的许安道:“可是没两年,她就在宫中看到了你,她害怕给你惹麻烦,所以没敢与你相认,可是我想,以她的心性,她肯定会从别的方面想办法照顾你的,你有无故被人释以善意吗?” 许安低着头,垂下眼眸,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满宝顿了顿后继续道:“我答应她,会把你带出去的,也会尽可能的保住你的性命,太子殿下已经答应把你给我了,将来,你不用再听那边的话了。” 她道:“我也不会问你关于那些人的任何事情,我们彼此间只当没那回事就好。” 一直低着头的许安眼泪这才一滴一滴的落下,和刚才哭得哀戚不同,这一次,他没让他们看见他眼中的泪,也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要不是看到他跪着的膝盖上似乎湿了一片,他们几乎不知道他在哭。 这下连白二郎都忍不住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道歉道:“好啦,好啦,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贸然问你那些问题的。” 满宝则起身将药箱拿过来道:“我给你处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吧。” 许安一直死死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白善对满宝微微摇头。 满宝便不再勉强他,让他独自收拾情绪,好一会儿,他才抬起头,眼里已经没多少泪水,只是眼角和眼底有些红肿,眼里几乎都是红血丝,他哑着声音问:“周大人,我能看看她吗?” 第1746章 忍耐 徐雨的尸体被移到后面内侍们住的院子里的一间简陋的房里,那里一般是关押犯事儿的内侍宫女的地方。 宫里死的内侍和宫女,大多是直接丢到板车上拉出去埋了。 还有就是像徐雨这样犯事的,基本上是死在慎刑司,也是暂时停尸在慎刑司,等案子了解了才拖出去扔了。 结果她运气好,死前能出慎刑司治疗,还死在了外面,慎刑司从来只收人,不收尸体。 而徐雨身上的案子还不算了,所以当时吴公公就随便找个地方停放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 满宝都不用找吴公公,找了吴公公手下的一个内侍就找过去了。 徐雨的尸体随意的放在一张木板上,身上还盖着被子,白善见满宝和许安都站着没动,便主动上前掀开了被子,只露出了她的头脸。 她脖子上的筷子已经取了,身上的衣裳几乎染红,脸上也还带着血,显然,没人给她清理过。 白善迟疑了一下还是让开身去,让身后的许安看到她。 许安上前两步,低头静静地看着板子上躺着的人,看了半天,他才从记忆里翻出些许似乎与她有关的东西,好像,他在掖庭宫里见过她,只是俩人错身而过时,对方也不曾停下。 说起姐姐,他更多的还是想起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一个很模糊的小女孩往他手里塞点心的记忆。 许安又上前了两步,仔细的打量徐雨,他记得,今天一早他给周太医送食盒过去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对方似乎还坐在床上,精神还不错的样子。 许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发现一时发不出声音来,他干脆又闭上了嘴巴。 白善拉了拉满宝,俩人便拉着白二郎和殷或出去了。 四人一起坐在外面的栏杆上等。 四人一走,许安眼里的泪水才大颗大颗的往下掉,他走到木板边,蹲下去看着她。 他扯出自己的衣袖仔细的给她擦着脸上的血迹,因为血已经干了,一时竟擦不干净。 他干脆跪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她,半响才从她的脸上看出与他相似的一些地方,才勉强从记忆中找到与她小时候重合的模样。 许安想到了什么,连忙伸手扯开一些她的衣襟,从里面扯出了一条颜色有些暗淡的红绳,绳子上沾了一些血,上面套了一个很小很小的平安结。 许安从自己的衣领里也扯出一条一样的红绳来。 他再也忍不住,趴在她身上压抑着呜呜呜哭起来。 这是姐姐第一次学会打结时给他们俩人打的,他们身上不能留下印记,也不能互送信物。 平安结这样的东西一般是贵人们挂在腰上的,姐姐就给他和她自己打了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可以戴在脖子上,平时上课可以收在怀里,不让管事们看见。 他一直仔细的收着,就怕不小心遗落了。 坐在外面的四人听到屋里传来的低低哭声,忍不住叹息一声,大家肩膀都有些塌。 殷或低声问满宝,“现在事情还没传出去,只我们几个和唐学兄太子殿下知道,但宫里一旦放开了查,他们肯定猜得出你参与其中了。许安还能送到我家,你怎么办?” 满宝晃了晃腿没说话。 白善则道:“你放心,我们心中有数,我们现在还是住在宫里居多,他们不敢怎么样的。” 白善扭头看了一眼满宝后道:“你明天几时去太医署上课?” 满宝道:“巳时吧。” 白善便点了点头,心中有数了。 许安在屋里呆了很久,从屋里出来时,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了,看到满宝便跪下磕头。 满宝连忙上前要将他拉起来,他却跪着没动,而是又磕了一下道:“周大人,奴才想打盆水来整理一下她的遗容,给她换身干净的衣裳,还请周大人成全。”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她的衣裳还都在房间里,我一会儿去找一套来帮她换上,剩下的你就自己来吧。” 她顿了顿后又道:“等宫里查完了案子,我会和吴公公说一声,回头把尸体送出去,你就接了拿去安葬吧。” 许安惊讶的抬头看向满宝,问道:“我,我要出宫吗?” 满宝微微点头,然后指了殷或道:“我已经和殷公子说好了,以后你暂且跟着他,你知道的,宫里不安全,我现在也只是一个小太医,暂且护不住你,所以你先跟着殷公子吧。” 殷或对许安微微点头。 许安没想到周满连这点儿都想到了,而且到现在都没问他关于做细作的其他事。 他张了张嘴巴,最后郑重的往下一磕头,哽咽道:“是,多谢周大人和三位公子。” 满宝去找了一套徐雨的衣服,其实她只有宫装,基本上没别的衣服。 而她身量又比她小,她的衣服她穿着也不合适,也只能换宫装了。 许安一点儿也不介意,能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就已经不错了。 他将她脸上和脖子上的血擦干净,仔细的看了看,觉得她和他越发的像了,真是奇怪,以前他们明明同在宫中,他怎么就认不出她来呢? 他们说,姐姐被送到了别的府邸中,以后有可能会给人做妾,生下的孩子还是公子呢。 却原来,他们就同在宫中吗? 还离得这样的近,她知道他,他却没认出她来。 许安将帕子丢回木盆,又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她,这才拿起他拿来的新被子给她盖上。 这会儿天也黑了,四人拉着他一起离开。 白善道:“既然你是吴公公派来伺候我们的,那今晚你就在我们屋里睡吧。” 许安张了张嘴,在四人的目光下还是点了一下头,他此时心里也有些乱,不确定未来的路要怎么走,他真的要跟他们出宫去吗? 夜里,他躺在脚踏上怎么也睡不着,睡在床上的白善突然低声道:“许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因为君子要积蓄力量,等待时机。报仇要懂得忍耐,不然,那只是飞蛾扑火。那不仅会辜负我们四人,也会辜负了你姐姐。” 黑夜之中,许安睁着眼睛看着屋顶,轻声问:“我一个无根之萍,真的能报仇吗?” 白善道:“其实你姐姐自己就已经给自己报仇了,她此时已经如同一把尖刀一样插中了他们,还撕扯下了一大块血肉。她仓促之间尚且能做到如此,何况你呢?我一直认为上天有道,有好生之德,他们多行不义,总会被反噬的。” 第1747章 身契 许安许久都没说话,白善等了很久,在迷迷糊糊要睡过去时,才隐约听到许安慢慢应了一句“好”。 白善都不知道自己昨晚上是不是做梦了,不过今天看他情绪还可以,想了想,到底没开口问他。 吴公公被殷大人借调走了,他们以调查徐雨同谋的借口提走了不少人审问,其中有些只是走个过场,有些却是被秘密带到西内苑去问话。 从押送人到审问都是禁军的人在做,殷礼还特意挑了自己信得过的心腹,没人知道那些内侍和宫女曾经被单独带走过。 满宝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官服,一出门就碰见黑着眼圈过来找她的吴公公。 吴公公将一份文书给她,“这是许安的身契,殿下把他赏了你,但这会儿还不好过明路,所以他的名册还在掖庭宫那边。等过几天,该查的人查完了,殿下就再把他的名字抹去。” “不过今天周大人就可以把人带走,”吴公公顿了顿后压低声音道:“周小大人,徐雨招供了的事儿如今只我们几个知道,您要带走他还得悄悄的,好在这两日各宫管理都有些严格,他们想把消息传出去也不容易,但出去外面,许安最好不要露面,以免被人提早猜出宫里的事儿,对许安他也不好。” 满宝点头应下,接了许安的身契后就去崇文馆接他。 她要去太医署上课,吴公公就顺手让许安给她赶车,正好可以找个借口出宫去。 等出了皇城,满宝便道:“先去一趟殷府吧。” 许安满脸茫然,和常在宫外跑腿的荣四不一样,他自进宫后就没再出过皇宫,根本不知道殷府在哪儿。 连赶马车都赶得磕磕绊绊的呢。 满宝见了便坐到了车辕上,接过他手里的马鞭和缰绳便赶起马车绕路走。 许安束手束脚的坐在一旁,等到了殷府门口,满宝就把他的身契递给他,“这是你的身契,但你的名字还在掖庭宫中,要过明路出宫还得等几日,这段时间你就留在殷府里不要出门,没人敢在殷家里面对你不利的。” 许安伸手接过他的身契看了一眼,然后合上双手奉给满宝,见满宝不取,他便下车跪在车下双手奉上。 满宝连忙俯身去拉他,“你这是做什么?” 许安坚持跪着道:“周大人,奴才知道,您是因为我姐姐才救我出宫的,但我一个内侍,到了宫外也没去处,除了伺候人也没别的谋生手段,还请周大人收下奴才,以后,您让奴才去哪儿,奴才就去哪儿。” 满宝其实从昨天晚上就在想了,把许安留在殷或身边是权宜之计,等过几年这事儿淡去,他又该去哪儿呢? 他孤身一人,外面的世界又不熟悉,肯定惶恐,所以她本就打算好会照应一下他的。 她道:“你先跟着殷或,等过几年大家都淡忘这件事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若是想留在我们身边也可以,我们可以当朋友一样相处。” 许安摇头,将手中的身契更往上抬了抬,坚持道:“奴才哪儿也不去,就一辈子听从周大人吩咐。” 他顿了顿后道:“周大人,奴才知道姐姐之前做了错事,她换了周大人的针袋,差点害了太子妃、皇孙和您,您却还大人不记小人过,肯帮姐姐收留奴才,便是奴才用毕生也难偿还,请大人收下奴才吧。” 满宝见殷府已经有人开了侧门,连忙接过身契,“好吧,我且先替你保管着,走吧,我们去见一见殷老夫人。” 满宝回身从车厢里取出自己的篮子来,和许安一起进了殷府。 殷或给殷老夫人写了一封信,托她代为照顾一下许安,一切比照着长寿来就好。 至于许安的来历,他表示他爹都知道。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oM 还不知道儿子特意从周满手上接过一个烫手山芋的殷礼还在宫里加班呢,他昨天晚上就没回来,而且最近宫里也很奇怪,连殷老夫人都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所以看到满宝,她很快就应下了这件事,然后就把信放到一边,主要问起殷或的情况来。 满宝表示殷或每天都按时吃药,按时打练身拳,每隔三天也认真扎针,脉象好很多。 殷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收下了许安,让管事客客气气的把人带到孙子的院子里去安置。 殷或听不得吵闹,所以他的院子依旧很冷清,在他住到宫里后就更冷清了,基本上只有长寿和一个老嬷嬷在。 满宝将人送到岔路口,她便从篮子里拿出一本《论语》来给他,“我记得你识字的,在这里若是无聊,不如读一读书吧,读完了下次给你换一本。” 她道:“读书,心里会好受很多。” 许安伸手接过,他没有那样的感觉,不过既然周大人这么说了,那他就读吧。 他行礼后和管事退下,满宝这才叹息一声,转身和另一个下人出院门去。 上了马车,满宝才想起来她没有车夫了。 送她出来的下人也有些懵,正迟疑着问要不要帮忙时,满宝自己拉着马车转了个弯儿出门去了。 下人:…… 满宝自己赶车到了国子监边上,新修建好的太医署门匾既新又好看,比对着不远处的国子监好看多了。 满宝赶车到了门口,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马车丢给守门的吏员,自己提着书篮进去了。 太医署的人这会儿都在做新生讲话和分发课本呢。 满宝提着书篮到了他们这些老师的办公房放下,这才背着手去演武场。 演武场上,萧院正已经讲话完毕,此时各班正在发书和衣服。 周立如抱着书和一个大包袱,眼睛都快要看不见路了,从满宝身边经过时察觉不对,连忙转了一个身看过来,眼睛从包袱中间看出去,就看到满宝正看着前方,立即叫道:“小姑!” 满宝扭头,这才从包袱和书底下认出周立如来,她连忙伸手接过一手抱着的包袱,还顺便多拿了两册书,问道:“是你啊,这都是你的东西?” 周立如高兴的点头,“署里给我们一人发了两套衣裳呢。” 满宝没想到萧院正对学生这么大方,有些许羡慕,他们当老师的可没有衣服。 第1748章 课程 满宝提着包袱把周立如送到她的舍监,这边的环境比不上隔壁的国子监,十个人住一间房,里面左右并排了五张小床,只靠窗的位置有两张桌子。 周立如占了一个好位置,就在进屋后左手边的第一张床上,同一舍监里十个人,只有她的床边摆了一个小架子放东西。 周立如把书放在桌子上,就拆开包袱从里面拿出衣服来给满宝看,“小姑你看,这一套是冬衣,这一套则轻薄一些,萧院正说了,不管里头穿的什么,外头一定得套上学服,规矩上,我们不能比隔壁的国子监差。” 满宝点头,伸手摸了摸后道:“没想到杨大人还挺大方,竟能给你们提供这么好的冬衣。” “我们也觉得好。”周立如小声的炫耀道:“前儿一开学,爷爷和奶奶就一早送我过来报名了,所以我才能抢到这么好的床位,剩下的都是我挑剩下的。” 话音才落,便有人推了门进来,来人看到周满也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放下手中的东西,跪下给满宝磕头,“拜见先生。” 满宝愣了一下,立即上前拉住她,看了看她后笑问,“我记得你,你叫苏叶?” 苏叶狠狠的点头,“先生,我一直记着您给我取的名字呢,不过您也可以叫我大丫。” 三丫周立如:…… 满宝:“……我还是叫你苏叶吧。” 她弯腰替她把东西从地上捡起来,苏叶哪敢让她帮忙,连忙笑着接过了,她直接把东西放在了立如的隔壁。 “先生,我听说以后我们的课都是您来上吗?” “不是,”满宝道:“我只教三个班的《脉诀》,你们班的不是我教,立如她们班的是我教。” 本来她只想教两个班的,一个针学里的班级,一个则是各家指定了由她教的私学班。 但太医院里大家一商量,发现考进来的人学识也有高低,有的根本没必要再从脉诀学起。 比如郑辜和刘医女这两个,四本最基础的医书他们已经看完了,郑芍差一些。 他们是因为年纪不够才占了针学的名额,但过了年就可以通过署里的考试调到体疗科。 进了体疗科也没必要从头开始学,大家可以用三四个月的时间摸排,等明年开春,就把这些学生按照他们的能力重新安排下来。 到时候需要教的课程又不一样,萧院正考虑到周满的能力,便一定要她在体疗科内也带一个班的《脉诀》。 满宝拗不过,就只能答应了。 好在一开始课程都不多,萧院正还给从太医院里选了一个才进太医院不久的小年轻给她当副手。 所以还不算特别的忙。 周立如毕竟提前学了医术,认了不少的药材,加上又识字,所以是最早一批考进体疗科的女生。 而除了她和几个女学生外,体疗科剩下的二十三个名额全被宫里的宫女给拿去了。 她们识字,也知道一些医理,所以勉强算通过考试。 萧院正办事一向追求方便,所以为了方便管理,他直接把体疗科三十个女生随便打乱分到了五个班中,周立如和另外五个女孩子的舍监则和针学这边的四个女孩子在一处。 反正满宝自己是不知道怎么分的。 苏叶从她的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来,手在里面摸了摸,就摸出一包东西来给满宝。 满宝问道:“这是什么?” “肉干,”苏叶道:“我娘特意做了让带给先生的。” 她道:“虽然先生不教我们班,但当初是先生发话,署里才同意要我的,我娘说,先生以后您就是我娘,家里还给您晒了腊肉呢,等下次我给您带来。” 满宝:“……谢谢,但不用了。” “要的,要的,”苏叶硬塞到满宝手里,认真的道:“您可是我的再生父母,怎么能不要呢?” 满宝:…… 周立如:…… 正纠缠,舍监里的其他人也回来了,看到满宝,大家纷纷放下手上的东西行礼。 没办法,太医署里录取的女孩儿基本上满宝都亲自面试过,一溜男太医中间有一个女太医,年纪看着还与她们同龄的样子,能不引人注目吗? 所以大家都记住了满宝。 满宝见人一多,立即趁机出门去,让她们赶紧收拾了去上课。 满宝跑回办公房,大松一口气。 刘太医他们正坐在椅子上喝茶,见她从外面跑进来,便笑问:“这是怎么了?” 满宝呼出一口气道:“不是说巳正上课吗,这都差不多了吧,怎么还不上课?” 刘太医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道:“早上萧院正说话晚了,又要发书,所以就晚了。” 他笑道:“晚了就晚了吧,等大家吃过午饭,歇过午觉再上课也是一样的。” 满宝:“……这么随便的吗?前天就报名了,为何不发书?” 刘太医道:“本来是要昨天发的,但昨日宫里也不知道闹什么,东宫那边把所有的宫女内侍都叫走了,从宫里出来的东西都要详细检查才行。” “我们在尚书局里还剩下的一批书被扣住了,昨天傍晚杨大人亲自出面才把东西带出来的,所以就晚了。” 满宝没再说话。 刘太医打量了一下周满的神色,琢磨了一下,到底没问她东宫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他在太医院里只隐约听说似乎是有个宫女自尽了。 但具体为何却不知道。 现在宫里的消息可不好打听。 对于每日都需要出入宫廷,和宫里的人接触的刘太医等人来说消息都不好打听了,更别说外面的人了。 宫里的消息一下就和外面的断裂开来了,他们也只来得及听说“一个宫女自尽”了的消息,其余的,便是各宫都开始筛查,很多内侍宫女都被带走调查。 所以宫外安静了下来,就连朝臣们都假装不知此事,每日该上朝议事便上朝议事,该处理公文就处理公文,好似对宫中的这些动作一无所知一样。 但因为不少人都被拉走调查了,不说很多渠道都被中断,只这会儿就没人敢顶风作案往外传递消息,所以对于宫里的事儿,外面的人只是一知半解,知道的并不是很多。 第1749章 护送(一月月票加更14) 周满出宫的事儿并没有多少人在意,谁都知道今天太医署正式上课,她出宫来是正常的。 也没人会来找她打探消息,毕竟,她聪明却又年少,万一她不知权衡,转过身进了宫就把他们卖了怎么办? 要是让皇帝和太子误会他们窥视宫廷就不好了。 虽然他们的行为就是在窥视宫廷。 所以现在常出入宫廷,且还负责这个案子的唐鹤……他爹,老唐大人身边就常出现人,大家说着说着话总能隐晦的提一下现在宫里的事儿。 老唐大人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犬子没回家,回家他们也不会谈论这件事,有本事去问殷礼去。 谁脑残了会去问殷礼? 连杨侯爷都忍不住和杨和书摇头笑道:“你唐世叔越发会找理由了,谁敢去找殷礼那厮?” 杨和书夹菜的筷子便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道:“世叔一向看重规矩,他自然不会把宫廷密事往外说。” 杨侯爷却笑道:“这算什么宫廷密事?既然是殷礼去查了,回头人还是得送到大理寺去审判,对了,你现在不就在宫中吗?可知道这次宫里是出了什么事?” 杨和书面色没多说变化的道:“我这两日也没见过知鹤,不过听人议论是一个牵涉东宫事务的宫女自尽了。” “上次东宫已经死了两个内侍,怎么这次又死了一个宫女?小皇孙也才出生没几天……” 杨和书道:“这次死的崇文馆那边的宫女,不是东宫西府里伺候太子和太子妃的人,具体为何我也不知。” 杨侯爷点了点头,不再问此事,而是点着桌上的一碟青菜笑道:“这是汤泉山上送来的新鲜菜蔬,你不爱吃肉,知道你今儿中午要回来用饭,所以我特特让人给你做的。” 杨和书笑道:“多谢父亲。” 杨侯爷:“你我父子间客套什么,对了,你身上的钱还够用吧?才庄子上送来了一些钱,你拿去用吧。” 杨和书并没有特别用钱的地方,不过这次他点头应了下来。 杨侯爷高兴起来,等吃过饭就让人把钱给杨和书送去。 杨和书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的金子,然后随手合上,看向万田。 万田上前看了一眼后道:“是昨天晚上水乐街那边送来的盒子。” 才说完话,千亩从外面快步进来,小声道:“侯爷才让管家驾车去了水乐街。” 水乐街杨家是五皇子的外家,也是杨和书的堂叔家。 杨和书背着手站在窗前,半响后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千亩和万田有些担忧的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默默退了下去。 杨和书闭了闭眼,在书房里呆了半天,终于骑马出门。 万田连忙跟上。 俩人胡乱走着,走着走着便到了国子监。 杨和书站在国子监的墙外,听着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心里的烦躁这才消了一些。 而第一次站在大讲台上给学生们上课的满宝在紧张得手心冒汗过后,奇异般的也忘了这两日的不愉快,心里的烦躁和愤懑都消散了不少。 今天她只有一堂课,本来是有三堂的,奈何萧院正把上午的时间都浪费去了。 不过她上完课也没急着走,而是转到了另外两个班级。 针学班的学生不仅要学脉诀,还要学认字,和外面学堂是以《千字文》教人不同,这里是以《脉诀》《本草》等四本医书来教他们认字,所以一开始的课程会很慢。 满宝找过来就是来给他们打个招呼的,顺便点了郑辜和刘医女郑芍的名字,将人带了出来道:“你们看的书和学的东西与他们不一样,明年开春之后,署里会有一次调整,你们现在依旧照着以前的进度来学习,若是有空可以帮着先生们教一教同学们。” 郑辜带着师弟师妹应下。 满宝便点了点头,这才去收拾自己的篮子离开。 门房将满宝的车套好,给她拉出门,问道:“周大人自己赶车?” 满宝点头,将书篮放在车上便跳上车赶起车走,路过隔壁国子监时,满宝看到了站在墙下发呆的杨和书。 满宝立即伸手打招呼,“杨学兄!” 万田回头看了一眼立即提醒道:“大爷,是满小姐。” 杨和书转身看来,看到满宝便笑了笑,见她自己坐在车辕上赶马车,便将马交给万田上前去,“你的车夫呢?” 满宝笑道:“我自己就是。” 杨和书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宫里怎么能让周满一人出宫? 不过他也没有细问,而是点了点头后道:“我送你进宫吧。” 说罢跳上马车,对万田点了点头后接过满宝手里的缰绳便赶着车往皇城里去。 满宝挪了个位置,问道:“杨学兄,你怎么在国子监这儿呀,是来打探消息的吗?” 杨和书笑问,“打探什么消息?” “萧院正说我们太医署一切比照着国子监来,我以为你是过来打探消息的呢。” 杨和书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忘了,我就是国子监出来的。” 满宝这才想起来,“也是,不行问白善他们也行,何须自己来打探呢?学兄今日不上衙吗?” 杨和书道:“衙门里没什么事儿,所以我回家去了。” 其实是宫里现在戒备严格,而现在这件事虽未查到证据,但杨氏也在怀疑的名册中,所以他就不想留在宫里。 自己不自在,也给人找麻烦。 满宝此时还不知道这些,从车辕上垂下小腿,一晃一晃的道:“真羡慕,我也想没什么事儿做呢。” 杨和书笑道:“现在太子妃已经生产,宫里都没什么要紧的病人了,你剩下的事儿应该是修书和在太医署里上课吧?” 满宝点头,“萧院正说,明年要是重新调整一下班级,那剩下的医书要尽快修撰出来,所以还是挺忙的。” 杨和书点了点头,“既然这么忙,从明日起,我顺道送你一程吧。” “啊?”满宝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今儿一早白善来找过我,他希望我以后多照看一下你,我想着我接下来几天也要常出宫去太医署看看,干脆我们结伴而行好了。” 满宝一听眼睛大亮,“好呀,明天我不赶马车了,就骑马,我把赤骥骑上。” 杨和书笑着点头。 他没有告诉周满,白善也在怀疑杨氏,他道:“而不管此事是何人所为,满宝坏了他们的事儿,那些大人未必就都心胸开阔,所以想请杨学兄代为照顾一下满宝。” 论在世家里的话语权,杨和书比唐鹤更大,有他表明态度,满宝便安全许多。 他希望在那些大人物斗法的最初,满宝能够不受牵连,而只要过了最初那个会让人恼怒的阶段,事情淡下,他有的是办法让事情不再牵扯上满宝。 第1750章 不招 许安出宫去了,徐雨的尸体依旧停在宫中,宫里的每一个人都忙,只是满宝和白善几个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每日就读读书,修修书,或是出宫去教书,时间上宽裕了很多。 甚至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找过来时,满宝还能有时间和她们一起坐在假山上晃着腿聊天。 只是他们自己知道,各人还是有些不一样了,就连庄先生都说,“你们越发稳重了。” 言语间含着些欣慰和叹息。 长豫公主则是不开心居多,从假山上扒拉下一块小石子就往下扔,晃着腿道:“你心情也不好吗?” 满宝就好奇的扭头问她,“你心情为什么不好?” 长豫抱怨道:“还不是太子哥哥,说是东宫要查害皇孙的人,结果都查到我宫里去了。” 她道:“我的宫殿里被拿走了好些人,今儿早上我要热水洗脸,结果端上来的水都没多少热气了。” 明达道:“又不止你一宫而已,我、父皇和母后宫里都拉走了不少人。而且也不单是因为鹰奴,宫中有这样心思恶毒的人,当然要查出来了。” 太子和太子妃在琢磨了八九月后还是没定下孩子的小名,皇帝看不过,终于在孩子洗三过后亲自给他定下了小名,就叫鹰奴。 因为这孩子目前看着还挺强壮的,皇帝就希望他以后能够像鹰一眼健壮,又能翱翔天际。 太子虽然有些不甘愿用皇帝取的小名,但他琢磨过后发现这名字还不错,于是就认下了。 满宝晃了晃腿没说话。 长豫见她沉默,就拿身子撞了撞她,好奇的问道:“你就住在崇文馆里,而且这事儿说起来还是从你这儿起的,你就没听说?” 她道:“现在宫里抓的人也太多了,听说连皇祖母那儿都抓去了好几个人。” 满宝笑了笑道:“就是被唐大人找去问了几次话而已,虽然被换的针袋是我的,但又不是我害人,唯一和我有关系的徐雨也自尽了,此事算起来已经和我不多相干了。” “也是,”长豫想了想道:“这会儿他们查的应该是徐雨的同谋。但她的同谋有这么多人?” 满宝没说话,明达也没说话,现在,这些事还轮不到她们来管,只是心中的确有些疑虑而已。 徐雨的名单上有很多人,有她确定知道是同伙的人,不是很多,总共也才十二个人而已。 其中有三个是曾经在一起学习过的,虽然中间她们有几年时间没见过面,当时年纪又小,但她记性一向好,所以记住了。 其实她知道的一共有八个人,只是最后只活下了三个而已,其中有一个是净身后感染,没活两年。 剩下的四个则是因为生病或其他原因没了。 她进宫后一直带她的是一个叫毛姑姑的人,她是掖庭宫的一个管事姑姑,不过她身体很不好,就快要死了。 而徐雨是她要培养起来接手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徐雨才在这两年内接触了很多人。 这些人自然是同一伙的。 还有人是不同伙的,徐雨能知道他们,一是因为她进宫时年纪小,很多人不防备她。 但她又灵慧,她对于同类很敏感,因此感觉到了宫中有不少其他人的细作在。 二则是因为毛姑姑。 毛姑姑在宫中经营多年,当然也发现了其他细作,她不管那些人的背后是谁,只让徐雨记下来,以后若被查,可以想办法将人推出去给自己挡祸。 只是毛姑姑千算万算,没算到徐雨会死在她之前,还把她给推出去了。 毛姑姑被拖着放到椅子上,身上有不少的血迹。 殷礼从外面走了进来,问唐鹤,“还不肯开口吗?” 唐大人点头,“她文册上的家人也是假的。” 殷礼低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道:“既然不愿意说就算了,她真正的家人未必还在,徐雨才进宫几年,收到的消息不都是假的吗?”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毛姑姑动了动,微微抬起头来。 唐鹤道:“徐雨的姑姑,徐姑姑被抓了,我想,对于幕后之人,她应该比你更了解吧?” 毛姑姑虚弱的看着他不说话。 唐大人慢条斯理的道:“徐雨有个弟弟,你应该知道吧?” “她弟弟在宫外的情况是先传到你手上,再由你告诉她的?”唐大人问道:“让我想一想,一开始他们是怎么骗她的?说她弟弟过得很好,给一位小公子当了书童,将来可以娶妻生子,或是赎身从良?” 毛姑姑哑着声音道:“她弟弟被送到宫里来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毛姑姑道:“前两年吧。” 她道:“宫外每个月都会往宫里送消息,其中就夹有她弟弟的消息,但我又一次发现她在给人做内衫,还是男子的,我以为她是不知死活喜欢上了哪个侍卫或内侍,后来我悄悄的看,她没把内衫送出去,却不止一次的绕路到安福门外。” “我看到了许安,带着许安的任公公和我一合计,就发现他们有点儿像,我们自己猜出来他们是姐弟,宫外送进来的消息是假的。” 唐大人问:“你们就没想过,你们家里人的消息也是假的?” 一直不肯开口的毛姑姑摇了摇头后笑道:“我早没家人了,我们和徐雨许安不一样,我们进宫里来的时候就没亲人了,只是不听话会死得很快,后来是,我们做了太多的事儿,已经回不了头了。” 她低垂着头道:“大人,我本来就要死了的,您要杀就杀吧。” 唐大人皱眉,“既然你都要死了,却为何一直不肯招认幕后之人是谁?” 毛姑姑摇了摇头道:“他们是对不起徐雨和许安,却没有对不起我,我不能叛主。” 唐大人气得不轻。 殷礼已经直接转身出去,唐大人看了毛姑姑一眼,转身跟了出去。 殷礼道:“重点查一下宫外的徐氏,宫里的这些人,家里人要么是假的,要么没人,可难道宫外的人也没有吗?” 徐雨记的名单很杂,虽然殷礼是全面往下查,但重点还是徐雨背后的主子,只有拉出了一条线,才能把这整个网都扯出来。 第1751章 邀请 满宝几个年轻人并不知道案子进行到了哪一步,在过了最初之后,不仅太子,就是唐大人和殷礼都有意的剥离他们的参与度。 没办法,殷礼连着在宫里加班三天,好容易回家洗个澡换个衣服时就被告知家里多了一个人。 虽然他是能庇护一个宫奴,可不代表他愿意家里多一个麻烦。只是儿子都把人带回家了,他能怎么办呢? 宫里忙了好几天,一直到满宝他们休沐,唐大人他们都没能出宫去,这会儿,就算宫外消息再不灵通也察觉到不对了。 一直沉默的庄先生竟然在他们休沐那天早上来接他们回家,他还伸手拍了拍满宝的脑袋,笑道:“雍州那边下雪了,你们家的庄子已经修建好,我们想着过去庄子里赏雪,走吧,我们散散心去。” 满宝一听,眼睛大亮,问道:“我爹娘也去吗?” 庄先生笑着点头,“我出门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出城门去等着了,我们直接在城门那儿和他们汇合。” 满宝立即就把手中的药箱和书篮一起塞到马车上,白善和白二郎也兴奋起来,纷纷把东西往车上塞,然后扯过自己的马就要上去。 站在一旁的殷或和刘焕都羡慕的看着他们。 满宝见了微顿,问俩人,“你们要不要去玩?我家庄子里有好多房间呢。” 不够了大家还可以一起挤一挤,方便得很。 刘焕是很想去的,但他不敢,所以在迟疑了一小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第一次也就算了,再来一次,他肯定会被揍的,到时候怕是他祖母出面也不行。 殷或也很想去,他也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点头:“好,不过你们得等一下我,我得先回家与祖母说一声。” 来接殷或的长寿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殷老夫人已经不像以前那么约束殷或了,尤其是在已经确定由殷六娘招赘,而殷或出行,对身体的影响也很小的情况下。 白善三人估计知道他要想来一定能来,于是和他约定好在城门口见,于是就跳上马,踢了一下马肚子就跑了。 殷或看三人骑马跑出去了一段,这才笑了笑,扶着长寿的手上车后道:“走吧。先回家去。” 殷或回家后也没把自己的书篮拿下车,而是让长寿去把许安带出来,他自己则去和祖母请辞。 殷老夫人正高兴孙子休沐回家呢,一听说他要出去玩儿,可能还要住两天,便有些不太甘愿的劝道:“现在天冷呢,庄子里住着寒得很,你想吃什么玩什么,在家也是一样的。” 殷礼就柔声道:“孙儿其实就是想看看京城外的雪景,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京城之外的雪景是什么样的呢?” 他顿了顿后又道:“而且只去雍州,也不远,半日就能来回,特别的方便,祖母要实在想我,到时候叫人给我送个信儿,我就回来了。” 殷老夫人就算想他也不会这么折腾他的,见他虽柔和却坚持得很,她就知道很难改变这孩子的想法。 主要是,殷礼的请求也正好挠在了她的心上。 以前这孩子懂事乖巧得很,家里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做什么就不做什么,可身上就是没多少人气。 他现在不是那么听话了,身上却多了一股活气,殷老夫人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很欣慰的。 想了想,她还是点头答应了,“多带上几个人,冰天雪地的,只带长寿一个可不行。” “我让长寿去把许安带上了。” “那也不够,”殷老夫人道:“他们两个年纪都小,遇事有什么用?我让管家给你拨几个护卫你带上。” 殷或没表示反对,反正他每次出门远一点儿的地方家里都会派许多人跟着的。 于是等他到前院时,已经有六个护卫牵着马在等着了,长寿和许安则一人垂手站立在马车的一边,扶了他上马车后他们才爬上车辕。 许安不会赶车,所以他一直很留意长寿是怎么赶车的。 等到城门时,满宝他们已经在路边摊子上吃了一碗饺子,还找地方换了一身更暖和的衣服,身上系了另一套披风。 他们还喝了一碗羊肉汤,额头还冒汗了呢,有些热乎乎的。 看到殷家的马车到了,师生四个动也不动,直接坐在摊位上冲马车上的长寿和许安挥手,问道:“你们要不要喝一碗羊汤再走?” 殷或撩开窗帘子,从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半响无语,“我们不是吃了早食才出宫的吗?” 满宝有些犯困,神情有些空白的回道:“宫里又没有羊汤,还是宫外的羊汤好喝,你喝一碗吗,喝完了暖洋洋的好上路。” 殷或:……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你家人和白善他们家人呢?” 满宝道:“他们马车慢就先走了,我们一会儿骑马会赶上的。” 因为只有他们师徒四个想吃饺子和喝羊汤,所以其他人就先走了。 殷或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忍住诱惑,“那我也来一碗羊汤吧。” 他是不敢吃饺子的,已经吃过了早食,再吃,要撑着了。 等一行人出发上路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本来想骑马的三人最后还是和殷或挤在了一辆车上,四人一起坐在车上哈欠连连。 白善道:“先生果然没说错,吃得过饱,一定会犯困的。” 殷或微微掀开了眼皮道:“你说得太晚了。” 然后三人看向满宝,“你是大夫,怎么也不拦一拦我们?” 满宝迷迷糊糊的道:“冬天就该囤膘,为什么要拦呢?没事儿,等我们回来再骑马也是一样的。” 殷或很怀疑,他们这样贪吃,回来就真的能不过食吗? 他们一行人走了有半个多时辰就赶上了前面的老周头等人,他们撩开窗帘往后一看,见满宝三个没骑马,而是坐在车里,便满意不已,“就是说嘛,这大冷的天骑什么马,坐马车多好呀。” 刘老夫人却和刘嬷嬷笑道:“这几个孩子一定是吃多了犯困,让马车再走慢一点儿,快了颠簸,一会儿他们该难受了。” 刘嬷嬷笑着应下。 第1752章 开心 田庄里的雪景和京城里的很不一样。 一行人下了马车,举目望去,一望无际的田野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远处的山一半青翠,一半白雪,别有一番滋味。 别说殷或,连见多识广的白善三人都看住了,一时站在路边没动弹。 下了车的老周头扭了扭腰,见四个孩子静静地站在路边不说,另一边跳下车的周立君几个也望着那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咋咋呼呼的,便忍不住扭头去看了一眼,实在看不出这有什么好看的,便扭头问钱氏,“这雪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钱氏也正看着雪高兴呢,闻言瞥了他一眼道:“看了高兴就是好看了。” 周四郎也觉着高兴,看了一会儿后撞了撞向铭学,笑问,“向兄弟,你说草原上要是下起雪来是不是就跟这地方差不多了?” 向铭学道:“我虽未曾见过草原上下雪,但听人说,草原那边深冬下雪要比这边大得多,有的地方积雪能没到人的胸口。” 周四郎咋舌,“这么厉害?” 向铭学点头,“所以草原要是遇上雪灾,不仅会冻死牛马,有的狼和野生的牛马也会陷入雪坑被淹没而死。” 老周头已经招呼着大家赶紧进屋里去了,这外头也太冷了。 庄子已经修建好,前后两进,一排却是三个院子的样子,所以光院子就六个了,更别说两侧围墙圈起来的地方还空了不少的地方可以种花草之类的。 一行人进了庄子,满宝直奔后面第二进靠山那边的院子,打算住那儿。 那儿不仅空地大,侧面还有一道门连着外面,可以开门见水,抬头见山。 老周头却嫌弃那里近水太冷,见孩子们都四处乱跑,干脆就拉着钱氏占了主院。 周大郎和小钱氏是没所谓的,他们习惯跟着父母住,于是自然而然的把行李搬到的主院。 满宝冲进那个院子里,已经给自己选好了位置,我就住这儿,先生住那儿好了,我爹娘他们住主院,刘祖母他们可以住在我们前一个院子里。“ 刘老夫人也喜欢山水,闻言笑着点头,转头对刘嬷嬷道:“把他们的东西都送到这个院子里来,我们住前头一个院子。” 周立君他们也各自选好了地方,反正庄子够大,房间是够用的,不够的时候大家挤一挤也就过去了。 反正也就住两天,下次来住还不知道要到啥时候呢。 他们把行李拿回各自占的房间放下,然后甩了手就要往外跑,老周头连忙叫住他们,“少出去玩儿,地里大多种了麦子,你们跑雪地里玩儿把我的麦子踩了怎么办?” 又道:“没看见家里这么多人吗?赶紧上山去捡些木柴下来,不够的,到村子里去和人家拆借一些,这么冷的天,木柴不够要冷死的。” 别说周立君几个,连满宝都不敢跑出去玩儿了,于是计划着上山去捡木柴。 老周头转头看到他们却换了一副笑脸,“你们上山穿厚实一些,把镰刀带上,捡不到柴就砍一些,玩累了就下来,你大嫂他们开始做饭了,过不了多少工夫就该吃午饭了。” 几人拿了镰刀结伴去隔壁的山丘上,白二郎甩着刀砍掉路上的拦路草,“我还以为你爹会让我们出去玩儿,就不让我们上山了呢。” 满宝道:“你想得美,听我四哥说,路才走了一半我爹就开始念叨木柴要不够用了。” 殷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上山捡木柴,新奇得不得了。 他穿得厚厚实实的,本来坐车上还觉得手脚有些发冷,但这一走起来就感觉不到冷了,就是身上穿得太厚,有些重,所以有点儿喘。 周四郎见他们用镰刀、用木棍扒拉着地上的浅雪,根本不像是找木柴的样子,便上前抢过他们手里的镰刀,一脸嫌弃的挥手道:“你们玩去吧,这儿我来。” “别呀,”才踩着雪嘎吱嘎吱响,玩得有些高兴的白善道:“周四哥,我们会捡木柴的,我们小时候就干过这个。” 也喜欢踩雪的满宝连连点头。 “知道你们干过,可你们看这地上这么干净,像是有现成木柴给我们捡的样子吗?赶紧出去吧,我们来砍些树枝。” 白二郎道:“这都是生的,就是砍了也不能立时用吧?” “所以你们可以下山去玩儿,顺便和村子里的人拆借一些木柴,我们这边砍的拉回去阴干,下次再来就能用上了。” 向铭学点点头,抽出一块灰色的麻布缠住手,也从白二郎手里接过镰刀,“你们下去玩儿吧。” 周立君就转了转眼珠子,“四叔,那我们也下山去了?” 周四郎瞥了她一眼道:“懒得你,你留下拖树枝。” 周立君:…… 周四郎继续念叨:“你都多大了,能不能有个大姑娘的样子,向兄弟这个客人都在干活儿,你好意思跑去玩儿吗?” 周立君:…… 满宝一听,拉着白善就要跑。 白善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他下意识的拽了一下旁边的树,才稳住身子,树上的雪就哇啦啦的往下砸,把树下的周四郎几人砸得一头一脸的雪,白善也被砸了,但他被波及得不多,见此状况,立即站稳了拉着满宝跑了。 满宝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周四郎气急,怒吼:“白善——” 白二郎也拉了殷或往山下跑去。 四人一下山,殷或就喘得不行,微微弯腰喘气,但脸上却全是笑意,呼出来的气在眼前雾化,扑了一脸,感觉眼前都朦胧起来了。 满宝乐过,见周立如和周立学几个也跑到别的地方找木柴了,她便指着前面村庄的方向道:“我们朝着村庄的方向前进,冲啊——” 冲是不可能冲的,不仅仅是为了照顾殷或,也因为路上有些冰,可不能跑,一不小心会滑倒的。 长寿紧张不已,和许安一人一边扶着殷或,生怕他给摔着。 满宝一边走,一边还伸脚去跺了跺路边那层薄薄的冰,道:“怎么他们不清冰?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白善看了一眼村庄和这里的距离道:“已经出村了,大冬天的很少有人到这边来,而且也不好分配,所以才没清扫吧。” 第1753章 初次认可(一月月票加更15) 果然,到了村口地上的冰就少了,中间的那条道上还有明显被铲过的痕迹,不过也不是特别干净。 但踩在上面总算不会有随时随刻会摔跤的感觉了。 这会儿天正冷,村子里没多少人在外面,但村外周家的庄子里来了许多车马他们还是知道的。 满宝他们到村口的时候正巧里长也要出门去找他们呢。 没什么正事儿,就是问问好,毕竟村民们都是周家的佃户不是? 一看到满宝几人,里长立即上前行礼,“参见周大人。” 满宝连忙回礼,对方年纪可大呢,她可不敢白受人的礼。 里长笑眯眯的,“周大人这是全家来庄子里玩儿?” 满宝笑着点头,“听说前两日雍州这边下雪了,所以我们来赏雪。” 里长不知道这白茫茫的雪有什么好赏的,每年不都下雪吗?不过他依旧笑眯眯的表示了欢迎。 既然遇着了,满宝自然要问一下村子里的情况,“给你们的鸡蛋都孵出小鸡来了吧?” 里长笑着应“是”,道:“大家都很上心,只要孵出来的小鸡,这会儿都放在屋里养着呢,跟人一样吃喝。”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了,鸡吃的还是比人差一些的。 满宝对此很满意,就问起明年春种的事儿,“谷种也该准备了吧,村子里今年是打算置换新的谷种,还是用自家留的?” 里长便道:“我们想着,从自家里挑出最优的一部分来,再从县城里买一些新谷种替换上,之前说好,这谷种……” “我出一半的钱嘛,”满宝道:“我知道,回头我让人去城中的粮铺里仔细的找一找,看有没有特别好的谷种。” 里长表笑着应下,跟会种地的人说话就是省心。 满宝最后问起过冬的事儿,比如村民们准备的木柴够不够多呀…… 里长一说大家都有准备,准备得还算充足后,满宝立即提出想跟村里人买一些木柴。 要她说,就几十文钱的东西,干嘛还拆借呀,直接买就是了。 白善也是这么认为的。 里长这会儿琢磨过味儿来了,他们这是来村里买木柴来的。 可村里人都是周满的佃户,她有要求,别说买和拆借,她直接开口要,佃农们也只能给的。 里长迟疑了一下,决定结个善缘,于是笑道:“不就是木柴吗,不值什么钱,哪儿用得着买呢,这样,从我家里搬出几捆,我再让人去各家凑一凑就够了。” 满宝推辞,“这儿离山林远,要打木柴得走好远的路,哪好直接拿大家的东西?” 里长见她有诚意,干脆点明了说,“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何况,今年周大人没有要牧草,大家少了打草的活儿,这才有空收了这么多木柴,本来嘛,庄子里的木柴就该我们给的。” 满宝这才想起牧草的事儿,往年村子里的佃户还得给职田的主官提供牧草呢。 不过他们家的马不多,骡子倒是不少,但前者一直是白善他们家在养着的,用的是上好的粮草,根本看不上这边的草; 后者则是周四郎负责的,也不知道他上哪儿弄来那么多的干草,反正骡子没瘦,每天还能往回挣不少钱。 最后在里长的坚持下,满宝还是收下了他凑出来的二十捆柴,由村民们送到了庄子里。 老周头一听说是白送的,高兴不已,然后承了他们的情,和周大郎夫妻道:“别说,他们虽然懒些,但为人还不错,以后你们管他们时也多点儿人味,除了别让他们太偷懒,别的事儿,能帮一把是一把。” 周大郎应下,问道:“爹,我们明天下午也回去吗?” “不回去在这儿干嘛?”老周头道:“要不是庄先生说满宝心情不好,要出来看一下雪,爬一下山散散心,这大冷的天我才不出门呢。” 周大郎却不是很想回去,“我和孩子他娘商量了,想留在庄子里养些鸡鸭。” 他道:“趁着这会儿有空,我们买些鸡蛋和鸭蛋回来孵,再把庄子里其他没整理好的地方整理一下。” 主要是他们夫妻在京城那边也就东边帮一下忙,西边再跟着帮把手,闲散得很。 所以小钱氏的意思是,还不如住在庄子里,有事儿做,等想父母和孩子们了,再回京城就是了,反正也不远。 老周头正思考,周大郎继续念叨道:“她还想腌一些干菜,还有鱼啊肉啊之类的,京城那边的宅子看着太好了,家里偶尔还有贵客来,要是在屋檐下晒肉,怕是不好。” 老周头想起大儿媳做的腊肉、腊肠以及各种熏肉和腌肉,立即点头道:“行,那你们就留下。” 想了想,他道:“我们跟你们一块儿留下吧。” 反正回去京城他也是去饭馆里帮忙,事儿不多,而满宝回去以后还要进宫,要见面得下个月初八呢,所以他想了想后道:“回头我和二丫要些钱,我们去买些肉和菜回来坐着,今年咱在京城过年,吃饭的人也不少呢。” 想到还要买菜,老周头就有些埋怨,“之前我们过来太晚了,竟忘了种菜,以后这菜还是要自己种。对了,庄子里有可以种菜的地儿吗?” 一旁乖乖坐着等吃的满宝立即插嘴道:“爹,这个庄子里头要多留一些地方给我种东西。” 老周头问,“种你从外头挖回来的野草?” “怎么是野草呢?说不定是药呢,”满宝道:“天下万物皆可入药,立如才说了,郑掌柜已经给我联系了一批药种,到时候我想在庄子里试着种一种。” 京城的宅子里也种一些,分开种,存活率高一点儿,这可是郑掌柜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那些药农手里收集来的呢。 当然了,除了郑掌柜给的药种,还有她感兴趣从商城里买的东西,以及从外面挖回来的东西,嘿嘿嘿…… 京城的大宅里人来人往,她不太敢种商城里的东西,但庄子这边基本上都是自家人,而且还是大哥大嫂亲自打理,她放心得很,所以打算找些新奇的东西种上。 比如,科科说不能遗传第二代优良基因的谷种。 第1754章 吃醋 因为他们到的迟,人又多,小钱氏和容姨一商量,干脆给大家做汤锅吃。 厨房里的下人,还有方氏将从城里带来的白菜洗了掰好,小钱氏和容姨则剁了骨头用大锅熬上,一边还往里加各种香料。 满宝他们一开始还在外面坐着说话,闻到香气后就忍不住找到大厨房里,正好周立君和几个兄弟把砍下的树枝拖回来,一闻到这个香味便道:“我去给大伯母帮忙,你们自己上山拖去吧。” 周立威忍不住吐槽,“二姐,你那手艺是去帮忙,还是添乱?还不如我呢。” “你闭嘴吧,我做菜不会,洗菜还不会吗?” “这会儿哪儿有什么菜要洗的?” 周立君已经丢下他们跑远了,周立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走吧,你就别想着偷懒了。” 其实厨房里要洗的菜还是挺多的。 小钱氏他们从七里村来京城时可是带了不少泡着的竹笋和晒好的干菜。 这会儿还剩下不少,除了前段时间窖存的白菜外,小钱氏还把白家庄子里送来的黄瓜给窖存了。 拿出来的黄瓜除了软一些外,切开来和新鲜的差不多,甚至香味还越发的浓郁,竟然还不坏。 连刘老夫人都觉得惊奇,明明都是放在缸里窖存的,处理方法也都一样,但小钱氏存下来的黄瓜就是比容姨存下来的更新鲜,更嫩,也不易坏。 汤锅嘛,菜蔬还是要多一些的。 他们就把这些干菜拿出来泡上清洗,还有黄瓜也要洗净切片,再泡点儿晒干的山药片,把之前买的莲藕洗干净了切片…… 要不是时间上不允许,小钱氏还想做些豆腐或发一些豆芽呢。 说起这个,她便忍不住和坐在小凳子上洗菜的和立君道:“我问过了,村子里没石磨,我们家以后要做豆腐还得自己准备一方石磨才好。” 满宝就道:“买一个呗。” 小钱氏就纠结,“可只我们自家用也太浪费了,这又不是在我们村,我还每天都做豆腐给店里用或往外卖,这就是自家吃的。” 白善想了想后便道“可以在咱家屋子旁边搭个棚子,把地面垒得结实些,村子里的人也能用。这样不仅热闹,大哥大嫂也好融入大家中间些。” 白善当即对立君道:“买一个。” 立君一边将泡好的干菜洗干净了捞起来,一边道:“小姑,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得问过爷爷,现在爷爷一天要查两回我的账呢。” 虽然现在钱和账本都还是她拿着,但老周头早上要问一次谁从她手里支钱了,晚上要问一次今天一共花出去了多少钱…… 一旁好奇的掰着莲藕上泥块的殷或忍不住问:“石磨很贵吗?” 满宝点头,“可贵了,石料好一点儿的,在那我们罗江县估计要八百文左右,不知道这儿要多少。” 周立君也点头,“以前我小姑想在店里给大伯母添一个,我爷爷都觉着贵。” 殷或有些迷惑,八百文,很贵吗? 白二郎见他把莲藕上的泥剥了就要拿刀切头去洗,连忙“哎呀,哎呀”的拦住,道:“先洗过一遍再切头,不然脏水要流到里面去了。” 方氏才把白菜都掰好,一回头看见几人洗这么一点儿菜把地面弄得湿漉漉的,忍不住挥手赶他们,“你们这儿哪是来帮忙的,简直是来添乱的,赶紧出去出去,我一会儿还得给你们收拾厨房。” 一直低着头老实清洗东西的丫鬟和婆子都不敢说话,但其实她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满宝将洗好的黄瓜递给白善,看着他哐哐的几刀就把黄瓜切好了,和方氏道:“我们洗得可干净了。” 方氏看着白善切出来的那有两指那么宽的黄瓜默然不语,这东西切成这样,她们一会儿不得重新切? 白善已经尽量控制切薄一些了,但以前这种事都是大吉做的,他最多是烧火,不过…… 他一本正经的道:“四嫂,黄瓜大片点儿吃着舒服。” 方氏道:“这得烫多久才能熟?” 白善:“生的也能吃。” 殷或就一脸纠结的看着那堆黄瓜小声道:“我觉得熟的比较好吃吧。” 满宝则是直接道:“我不喜欢吃黄瓜,我喜欢吃莲藕。” 老周头抱着一个大冬瓜从外面进来,直接将它放在地上,和屋里的一群人道:“这是里长送的,一块儿洗了切了吧,我还请了里长过来吃饭。” 虽然已经熟悉了,但他们毕竟是外来的,总要跟这儿的村民和里长搞好关系的。 村民们人数太多,还是先和里长处好关系吧。 方氏代替大家应了下来,然后等公爹一走,立即强硬的把厨房里的一堆少年全轰出去了。 满宝立即洗干净手和众人出去,然后叹息一声道:“估计还得两三刻钟才能吃上饭呢,真饿呀。” 白善也叹息一声,“幸亏我们早上多吃了一顿早食,不然更饿。” 白二郎跟着满宝一起点头,深以为然。 殷或:…… 既然厨房不让他们帮忙,山上砍柴的事儿也用不到他们,几人便决定摆桌子去。 这么多人,当然不可能一桌吃饭了。 大人们一桌,他们这些少年人一桌。 连大吉他们都在偏房里摆了两张桌子。 小钱氏将汤底熬好时,方氏她们也把所有的菜和肉都切好了。 大家拿到桌子上,直接一边烫着吃,一边说话。 殷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汤锅,他因为生病,吃的一向精致,家里偶尔为了迁就他,也多是偏清淡。 他自己知道的,祖母就经常叫小厨房给她煮大肉吃,就是因为这个,他连饭都不太喜欢和家里人吃。 和他吃一顿饭,八个人里除了他以外都要另外再吃一顿,何必呢,还不如他自己吃,她们自在,他也自在。 满宝坐在椅子上,见长寿和许安还垂手站在一旁,就挥手道:“你们和大吉下去吃饭吧,殷或我们会照顾的。” 长寿和许安就看向殷或。 殷或回神,微微颔首,“你们去吧。” 长寿便拉着许安行礼后退下。 白善也很照顾殷或,先给他盛了一碗汤让他暖暖胃,白二郎见俩人对他这么体贴,却好似看不到他一样,不由嘟了嘟嘴。 他把碗放到白善和周满的中间去,俩人抬头,一脸莫名其妙的看他,“干嘛?” 第1755章 度假 白二郎的目光就落在他们给殷或的汤上。 殷或抿嘴笑起来,将他那碗汤推过去一些,让给他,“我这碗给你?” 白二郎看了一眼,伸手大大方方地的接了过去。 白善摇了摇头,接过白二的碗给殷或盛了一碗汤,他扭头看向满宝,问道:“你要喝汤吗?” 满宝立即摇头,“我要留着肚子吃菜。” 正喝得津津有味的白二郎有片刻的后悔,是啊,喝汤很饱肚子的,他又不像殷或,这也不能多吃,那也不能多吃,他明明可以吃很多好吃的呀。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很迟很迟的午食,基本上晚上就不用吃什么饭了。 满宝就和小钱氏道:“大嫂,我晚上吃一碗笋子面好了。” 白善也立即道:“我也要笋子面。” 白二郎道:“我多加一些萝卜丁。” 刘老夫人就笑道:“那就让厨房稍晚一些给你们下一碗小面好了。” 满宝给殷或点好了,“殷或就吃清汤面吧,我大嫂下的也很好吃的。” 钱氏笑得不住,点了她的额头道:“才吃完一顿就想着下一顿了。” 庄先生也忍不住笑了笑,叫上几人,“才吃饱了,不好出去追风,你们到茶室里来,我们坐着说说话,等困劲过去了,你们再出去走一走。” 四人便老实的跟着庄先生去了茶室。 小钱氏正要收拾碗筷,见周立学几个还呆呆坐着,便也点了一下他的额头,低声道:“真是个憨子,庄先生和你小姑他们喝茶,你就不会去帮着烧水泡茶叶?” 她道:“带上你四弟和叔平,赶紧过去。” 周立学呆呆的起身,拉了拉周立固和白叔平,三人跑去追庄先生他们。 大吉他们那边已经把碗筷都收好了,出门看见儿子还知道去跟在庄先生和少爷身后伺候,满意的点了点头。 但进了茶室后,压根不用他们动什么手,白善和满宝自己去提了一大壶水来,白二郎则招呼着他们将茶室里的木榻和坐席都围在一起。 满宝他们把水提回来,就将炉子放在屋角,开始生火烧水。 生火他们全都很有经验,一下就把木炭给点起来了,为让视线好,门只关了正对着他们的那半边,窗户都开了一扇呢,虽然外面园子里只有雪,没有什么可看的。 水一烧上,大家便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木榻上,白善挪了挪屁股,“还是有点儿冷,应该垫点皮子的。” 周立学没那么讲究,撑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庄先生,“先生,你是要给小姑他们讲课吗?” 庄先生哈哈笑问:“怎么,你想上课了?” 周立学立即摇头,摇过后发现这样的行为不好,于是找补道:“现实讲课自然要听的。” 满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马屁精。” 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就是。” 周立学不理他们两个,依旧看着庄先生。 庄先生就笑道:“不是上课,就说说话,当做醒神。” 他顿了顿后和满宝道:“本想带着你们来爬山的,不过我看现在山上湿气重,又冷,大家坐着说说话也好。” 其实是看他们今儿就玩得不错,似乎已经忘了这段时间的低迷,他也就懒得再带他们上山了。 雪天走山路不仅不好走,还危险。 庄先生笑问:“明天你们堆雪人去?” 正有此打算的满宝几个连连点头,眼中满是兴奋,“先生一起去吗?” 庄先生就笑道:“我看着就好,你们替我也堆一个。” 连周立学都表示没问题。 大家凑在一起也就说些吃吃喝喝和玩乐的事情,开开心心的消磨着时光,一直到傍晚,庄先生才指着天边的夕阳和她道:“夕阳虽美,但我们都知道,它一出现就离天黑不远了,它永远只有一种结果;而朝阳比它更好,是因为朝阳过后还有一整天的时间,有可能刮风下雪,也有可能艳阳高照,有无限的可能。” 大家听得一头雾水,庄先生轻声道:“而你们就是那朝阳,为师和那些人都老了,都是夕阳。” 满宝和白善瞬间听明白了庄先生的意有所指,殷或也沉思起来,只有白二郎挠着脑袋左右看过后,就和同样一脸迷茫的周立学等人大眼瞪小眼。 好在他比他们知道的内情更多一些,白二郎一向秉持着听不懂的事情就留着事后问白善和周满。 而一般情况下,要是没大事,先生是不会特意和他们说这样的话的。 他觉得这番话是鼓励的话,于是等先生离开,他就扭头问满宝,“先生在夸我们?” 满宝道:“是在鼓励,不是夸。” 她道:“不过先生可不是夕阳。” 白善:“就是,那也是最美的那一道。” 满宝:“不错,夕阳有像橘子红艳艳的,也有像蚊子血一样难看的。” 于是白善就和她说起那些人的坏话来,“那些人可不会像蚊子血,他们都是黑乎乎的,就跟要下大雨前一样。” 满宝:“还是下的臭雨。” 白善:“没错,恶臭不已。” 殷或:……原来他的小伙伴是这样的小伙伴吗? 周立学满头雾水,扭头问白二郎:“谁惹到他们了,他们在说谁的坏话?” 庄先生说的太含蓄了,但白善和满宝说得明白呀,他们才开口骂了第一句白二郎就知道他们说的是谁了,虽然他也并不知道是谁,于是只能代称道:“一群坏人。” 周立学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是谁?” 白二郎一脸深沉的道:“我要知道是谁,那我就能当唐学兄的官儿了。” 白善闻言扭头道:“你做梦呢?” 满宝道:“你起码还得再努力二十年。” 白二郎不甘愿,“凭什么,我现在读书也很厉害的,上次王侍讲还夸了我呢。” “因为唐学兄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满宝道:“难道你还能比唐学兄厉害吗?” 白二郎思考了一下,很甘愿的摇头承认他比不上对方。 “所以你要做到六品官儿,最起码得二十年。”满宝想到这儿琢磨了一下味儿,嘿嘿笑道:“我现在就是六品官了,和唐学兄同级。” 白善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后天要去上大朝会了吧?是和唐学兄坐在一起吗?” 第1756章 早起 满宝一呆,这才想起这事儿来,是啊,上个月才说了的,她得参加大朝会。 半响,满宝合上嘴巴道:“没事儿,我去了也没啥事儿做,估计就听他们议政。” 白善一想也是,她就是个编撰,很少会用到她发言的。 于是大家也就讨论一下,第二天该出门堆雪人堆雪人。 地里那么厚的雪,他们找了一块空地,那雪看着白白的,于是拿了铲子上前。 堆雪人当然要用铲子了,傻子才用手呢,去年才到京城的时候满宝第一次看那么大的雪,没有经验,就跟在家乡一样用手去戳雪,才捧起来玩了一下就冻得不轻。 后来傻乎乎的用手去堆雪人,被巷子里的小孩儿给取笑了,然后还没把雪人堆起来。 已经有过经验的满宝三人很熟练的指挥着大家用铲子铲雪拍雪,他们把雪堆在一起拍结实了再进行下一步。 就连殷或也是第一次见识,穿着靴子踩着雪在一旁嘎吱嘎吱的走来走去。 一行人在地上堆了三个雪人,身子形状不一,有的肚子太大,有的整个脑袋都是方的,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周立君跑到路边捡了几块黑石子,直接按进雪人的脑门里当眼睛,其他人也到处去找雪人合适的鼻子和嘴巴,满宝直接就掰了一根细棍,折弯了一些后按进去当雪人的嘴巴。 就是退后两步看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着恐怖。 等他们把三个雪人打扮出来,周四郎他们过来看热闹,然后啧啧摇头道:“晚上谁要是打这儿路过,能把人吓死。” 满宝决定不理会他,反正她觉得雪人堆得还是可以的。 可惜,他们还得回京城去,所以不能久留。 所以最后看了一会儿雪人,他们便回庄子吃了午食,然后就告辞回京。 老周头和钱氏决定带着周大郎夫妻留下,周四郎也不急着回去,他打算这两日去雍州城转一转,草原上的皮货开始运下来了,他和向铭学都打算今年再做一笔皮货生意。 周立君打算跟他们去见见世面,所以其他人跟着满宝他们回京,然后忙各自的事情去。 满宝第一次上大朝会,需要比平时起得更早,加上现在日头短,天黑得快,但亮得晚,不仅如此,人还特别嗜睡,就喜欢赖在暖洋洋的被窝里不起来。 哪怕满宝已经提前让科科提醒她起床,她还是睁开眼后又闭上眼睛,然后整个人往被子里一滑,又睡过去了。 科科察觉到以后半响无语,正想继续叫她,就扫描到白善披着一件披风睡眼惺忪的走了过来,它便立即不干预了。 白善也困,他走到满宝的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见里面没动静,便又敲了敲,道:“我知道你醒了,快起来吧,不然一会儿你真迟到了。” 满宝卷着被子喊道:“我不想起身呀。” 白善道:“要是被御史弹劾,最少一个月的俸禄呢。” 满宝就抑郁了一下,最后还是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掀起被子下床,抹黑点了灯。 白善见灯亮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转身道:“那你快一些啊,我去叫白二。” 满宝迷迷糊糊的问,“叫他干什么?” 白善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满宝只听没过脑,她呆呆的坐在椅子上,还是觉得椅子太硬了,于是又坐回了床上。 一坐到床上就觉得软绵绵的好舒服,她没忍住趴了下去…… 科科:…… 感觉到她的呼吸越来越绵长,似乎又睡着了,它无言了一下,正想提醒她时,她突然抬起了头,直接伸手重重的拍了两下脸颊,自言自语道:“不能睡呀,不能睡,锥刺股,头悬梁呀……” 见宿主艰难的离开了床,科科这才没再说话。 似乎是为了让自己不后悔,满宝连床都没收拾,直接披了衣服就拎着木盆出去打水。 厨房里的人早醒了,她们从来都是府里最早起床的一拨人,府里的其他下人也都开始干活儿了,见满宝迷迷糊糊的自己过来打热水,一个丫头便上前接过木盆道:“满小姐,您怎么不等我送水过去?” 满宝摇头道:“我自己来就好,吹一吹风精神了好多。” 丫头:…… 满宝打了水回屋,先洗脸洗手,这才彻底清醒。 等她打理好自己去找白善,才发现他已经和庄先生白二郎坐在了饭桌上,师徒三个就等着她吃饭呢。 满宝给先生行礼过后问道:“你们怎么都起得这么早?” 庄先生笑道:“年纪大了,觉少。” 白善笑道:“昨晚睡得早,今儿就起早了。” 白二郎坐着没说话。 灯光昏暗,满宝凑上去看,这才发现白二郎眼睛是闭着的,低垂着脑袋,仔细的听还能听到轻轻的鼾声。 白善就用手肘捣了一下他,白二郎一抖,差点摔跤,他立即坐正,迷迷糊糊的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满宝总觉得这话很熟悉,似乎今天早上听到过来着。 她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直接给她夹了一个包子,道:“大朝会时间长,你还是别吃粥了,多吃些包子馒头之类的东西吧,水也少喝。” 满宝点点头,夹起馒头就吃。 他们出门的时候,天才微微亮,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满宝坐在一摇一晃的马车里忍不住打瞌睡,白善和白二郎也是。 她今天还是很感动的,“下次你们不用跟我一块儿早起了,赶这么早不值当。” 白二郎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白善看了他一眼后道:“没事儿,以后我送你,反正以后我也是要上朝的。” 白二郎都清醒了一点儿,道:“你可真自负。” 白善:“这叫自信。” “我得要二十年,你就算比我厉害,那最起码也得十年,十年以后满宝说不定都不止上大朝会了,哼,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满宝则是思考了一下摇头道:“虽然官越大俸禄越多,职田也更多,但我觉着官儿还是别当太大的好,好累的,都没空做别的事儿了。” 太医最高就是四品院正,需要管那么多事儿,她才不当呢。 其他的官儿,品级高了要管的事儿也多,又不是治病救人,她也不太喜欢,还占时间,所以现在就挺好的。 等排队进了大朝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后,满宝更加觉得她这个官儿真是太好了,因为分的位置就很好呀。 第1757章 瞌睡 京官六品以上才有权利和责任参加大朝会,所以满宝是属于官最小的那一拨,本来就排到门口边边上了,她年纪又小,更是被排到了后头几列。 她的位置就在最后一排的第四列,紧靠着一扇窗户。 好在冬天窗是关着的,就算有点儿透风,把官服拢紧,手一揣,就感觉也不是那么冷了。 满宝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一抬头就看到了她斜前方的唐大人,他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正要坐下,一低头就和满宝对上目光,俩人都沉默了一下。 还是满宝最先回神,抬手高兴的和他打了一个招呼。 唐大人冲她点了点头,正要坐下,就见满宝一脸惊喜的看着他的方向,才和他挥了挥的小爪子就兴奋的摇起来。 他回头去看,就见杨和书才和外面的那些大人打过招呼进来,看到满宝也露出笑容来,不急着坐下,反而上前去和她说话,“你来得倒早。” 满宝自豪的道:“毕竟是第一次上大朝会,自然不能迟到的。” 杨和书点了点头,与她赞许的点了点头。 杨和书和唐鹤是并排坐的,很快又有一个中年美大叔过来,唐大人和杨大人都和对方见礼,叫了一声:“郭县令。” 满宝就知道这个是万年县的县令了,他坐在唐鹤的后面,正好和满宝并排。 郭县令回礼,然后又转过来,看到满宝顿了顿后行礼,“小周大人。” 满宝立即站起来回礼,也跟着叫了一声:“郭大人。” 附近的官员陆续进到自己的位置上,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和满宝打了一个招呼,“周小大人……” “小周大人……” “周太医……” 满宝也不管认识还是不认识,都拱手团团行礼,认识的就叫一声,不认识的就弯腰深一些回礼。 终于,大家行礼结束,各自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等候。 最先来的就是他们这些小官,大人们或是在殿外说话,或是在偏殿里坐着等候。 等时间差不多了才入内,然后时间到,有内侍唱名,表示皇帝到了,大家这才纷纷从席位上起身站在一旁,等皇帝到了龙椅上坐下后,众人便跟着一起一揖到底,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皇帝就挥了挥手道:“免礼吧,赐座。” 皇帝身旁的古忠大声喊着宣告,“免礼,赐座——” 众人这才直起腰来,纷纷落座。 满宝盘腿坐在她的矮座上,觉得椅子上不垫东西不仅有点凉,还有点儿硌人,不知道下次她能不能带个软垫子来…… 正胡思乱想着,朝会已经开始了。 大家先讨论的是各地呈上来的重要折子,比如现在各地都开始下雪,各地都要报上来降雪量,核对是否有受灾情况。 满宝听了一会儿都没听到罗江县有什么消息,这些事情又不是她感兴趣的,便有些走神。 这一走神,她的眼皮就忍不住越来越沉重,她的小脑袋就慢慢的,慢慢的低垂了下来,呼吸渐渐绵长。 科科:…… 这是宿主的自主行为,跟收录行为不冲突,按照程序它不该干预的,但它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下,“宿主,大朝会上不好睡觉吧?” 这道声音在脑海中想起,满宝深以为然的赞同,然后迷迷糊糊觉得自己清醒了,正在努力醒来,认真的听讲。 科科在脑海中收到了宿主的一句“知道了”,然后宿主的电波波动了一下,就越发深沉的睡过去了。 科科:…… 它不管了。 满宝低垂着脑袋睡着了,但睡得并不踏实,隐隐约约的,她还是能听到朝堂上的讲话声的,好几次科科以为她要被人发现时,她便微微抬起头睁开眼睛来看一下前面,动了动发麻的身子后又低下头去继续瞌睡。 科科都惊呆了,它从小陪伴着她长大,还是第一次知道她有这样的本事。 可惜它并不知道满宝睡得有多不踏实,她心里一直在做斗争呢。 就好像心里有好几个小人,一个说:“睡觉是不对的。” 一个说:“被抓到是会被罚俸禄的。” 另一个说:“还很丢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 可坐在中间的那个小人就是脑袋一点一点的醒不过来,所以她只能时不时的惊醒一下抬头看向四周。 当然,她认为是时不时,间隔时间并不长,但在科科看来,那简直是一直在睡觉啊。 周满自以为殷或,但坐在她旁边的郭县令又不是傻子,一开始还没发现,这么长时间了还能没发现吗? 他扭头看了看脑袋一点一点的周满,张了张嘴,半响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年纪跟他闺女也差不了多少。 话说她主要职责是太医吧,为什么要上朝来?那些大人也太能折腾人了。 郭县令把头偏到一边去,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没人打扰,满宝就越睡越沉,睡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突然,满宝被戳了一下,她瞬间清醒,睁开眼睛抬起头来无辜的看着前面。 就看见唐大人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趁着整理衣服,他微微回头暗暗瞪了她一眼。 满宝瞬间坐直,不敢再瞌睡,不过她现在也精神了好多,虽然感觉只睡了半刻钟不到。 她忍不住问科科:“我睡了多久了?” 科科:“一个小时十二分钟。” 满宝不相信,她怎么可能睡了这么久,明明只感觉去了一小会儿。 正思考的时候,唐大人已经走到了前面,微微躬身着回答道:“徐氏已经招供,说她是受水乐街杨家的管家于水的指使,臣昨日已经拿了于水审问,但是陛下,臣想亲自问一问杨溶。” 杨溶是五皇子的亲舅舅,杨贵妃的亲哥哥,他身上只有虚职,没有实职,所以此时不在朝上。 皇帝面无表情的道:“准你去问,你是长安县县令,他是长安县人,难道还问不着他吗?” “陛下,杨府中的下人说杨溶不在家中,却又说不出去了何处,臣从昨日午时守到了晚上也没见到人。” 皇帝:“殷礼。” 殷礼躬身道:“臣也去了,然杨家为公侯之后,臣无诏不能强入内。” 主要是他们没有于水的供词,他要么说自己是冤枉的,要么就说都是自己指使的,还一度想要自杀。 他们现在没有一点儿证据可以强行入内,杨贵妃和五皇子还在宫内呢,所以俩人就束手束脚了一些。 第1758章 亲自去请 皇帝就气乐了,笑道:“既然如此,古忠,你亲自去请人来。” 皇帝有请,那可不管你是在家,还是不在家,都得应召进宫,你杨家又不是隐士。 古忠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事情到这儿,案子已经算半明了,不过皇帝的心情不是很好,朝上坐着的也不是很好。 这两天他们已经隐约琢磨出来,这一次宫里拿的人有些多,其中不乏底下坐着的某些人家培养出来的人手。 这事儿就算议完了,皇帝挥了挥手,有些生气的镖师退朝。 满宝一脸懵的跟人起身、出列、跪下送皇帝离开。 等她前头和旁边的大人也起身了,她才爬起来,然后伸手扶了扶自己的管帽,顺手揉了一下眼睛,把眼窝的眼屎揉了下来,这才低着头小心凑到杨和书身边。 杨和书低声说她,“就算要睡觉,也该警醒些,朝上议不到与你相关的事儿也就算了,议到了,不论会不会叫到你,你都得醒着,好预备着回话。” 满宝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小声问,“杨学兄,杨溶是谁?就是他指使徐雨换针袋的吗?” 杨和书目光深沉的道:“这事儿得等知鹤查出来,杨溶是五皇子的亲舅舅,他们家在水乐街。” 满宝隐隐觉得不对,等走出殿门才想起来,“可五皇子不是你表弟吗?” 杨和书就笑起来,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是啊。” 说罢转身走了。 满宝揉了揉脑袋,回头找了一下唐鹤,发现他正在和殷礼说话,便拔腿去追杨和书。 出了大殿,大家便各回各的办公地点,有的留值皇宫,有的出宫门去皇城里的办公所,还有的则是去东宫。 满宝和杨和书同路,有些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大人就看到周满一手扶着官帽,一手跑到了杨和书身边,仰着个小脑袋和他说话。 众大人:…… 有人便问道:“杨长博在京城可受女郎的欢迎得很。” “哎呀,大人一看就误会了,你仔细看一看,那可不像那些女郎看小杨大人的样子。而且我听说周满已经定亲了吧?定的还是她的师弟。” 满宝压低了声音追问,“那杨溶会不会被叫到朝上问话,我会不会也要上朝和他对峙呀?” 杨和书就笑道:“不用,虽然不知最后如何,但今日陛下已经够下他杨溶的脸了,再提到朝上来问话,不说杨氏一族,就是五皇子母子只怕也不能自处,最多小朝会问话,那不是我们能去的了。” 他顿了顿又安抚道:“你也别怕,就算对峙,你也是受害者,你只是个太医,什么都不知道,一切听知鹤的就是,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 满宝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杨学兄,杨氏是你家呀。” 杨和书见她这会儿才想起来,忍不住笑眯了眼,乐道:“是啊,我家是杨氏嫡支。” 满宝就忧心的看着他,小声问:“那会不会牵连到你?” 杨和书微微摇头笑道:“不用担心,杨氏大得很,不是什么事都会牵连到我家的,对了,琪哥儿又长大了些,你嫂子前儿还说要请你上门做客,但我似乎听说你一出宫就出城去了?” 满宝点头,“我去庄子上玩儿了。” “那下次休沐去我家玩儿如何?我让人去猎只鹿回来,我们可以在园子里烤鹿肉吃。” 满宝一听,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杨和书就笑着点头,“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俩人说起吃的来,满宝被挑得兴致勃勃,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但回到崇文馆的杨和书在迟疑过后,还是上书和吏部及户部请辞,要求出东宫避嫌。 刘尚书彼时正从皇帝的书房里退出,一行人正好和急匆匆进宫觐见的杨溶在门口碰面。 对方脸色苍白,大冷的天额头有些冒汗,一看情况就不是很好,几位老大人对视一眼,然后就不动声色的出去了,只当看不见。 杨溶进去,殷礼和唐鹤还在,俩人等着问他话呢。 刘尚书走到半响叹气,觉得今年真是不太平,从开春到现在事儿就没断过,尤其是东宫。 以前还不觉得,如今一回想,东宫的确是惨,似乎一直被陷害。 他不由瞥眼看向魏知和老唐大人,忍不住隐晦的打听起来,“听说这次宫里拿了不少人,不仅是参与了换针袋的人,不少眼线都被拔了。” 老唐大人没说话,魏知就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道:“刘尚书,都这会儿了,你还敢听说呢?” 刘尚书愣了一下,然后立即打了一个抖解释道:“魏大人可别误会,我这是听别的大人议论的,可没有往宫里打听消息。” 老唐大人依旧不说话,魏知继续道:“这话和我们说不着,得和殷礼说。” 刘尚书:…… 等他回到户部,看到杨和书的请辞书就忍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和心腹道:“这才是最可惜的地方,此事不牵连到杨和书还罢,若是牵连到了他,那才是得不偿失。” 户部右侍郎知道杨和书的下一步应该是坐他的位置,而对方才能出众,不仅皇帝,就是他们尚书都很满意的。 作为他们尚书的心腹,他可是知道的,杨和书很有可能是下一任尚书,且还走在了他之前。 虽然以前有些嫉妒,但他现在也忍不住有些惋惜,“杨大人的确才能出众。” 刘尚书就忍不住低声嘀咕来,“杨侯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要有那么一个儿子,必不肯让别人挡他的青云路的。” 右侍郎就忍不住和他们尚书说小话,“要是这是杨溶自己所为,不干杨侯爷的事儿,应该也牵连不到他们家吧?” 刘尚书就瞥了他一眼道:“你也太小看杨侯爷了,他毕竟是一族之长,那么大的事儿,他就算没参与,也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就看他能不能壮士断腕了。” 右侍郎小声嘀咕,“庇亲又不犯法。” “是不犯法,但犯忌讳,”刘尚书道:“尤其是这种事,陛下嘴上不说,心里能不恶了他们?” 右侍郎就看向杨和书的请辞书,问道:“那这……” 刘尚书想了想,便收到了一边道:“我和陛下报一报吧。” 第1759章 可惜 杨和书不说,但满宝还是知道了他处境不好,崇文馆又不是桃花源,宫中和朝中的纷争自然也是会议论的。 现在萧院正他们都回太医院去修书办公,只有满宝还留在崇文馆。 毕竟她吃住都在这边,这里又有那么丰富的资料,她当然更喜欢这里。 所以下午她从太医署那边上课回来,还没进门就听到馆里的几个编撰在悄悄的议论杨和书,一个道:“听说杨大人已经上书请辞,不知出了太医署和户部,他要被调往何处。” “不管去哪儿,他大好前程算折了,本来陛下看重他,只等过个三五年,太医署培养出了第一批医者,而各地医署开好,他便是首功,到时候调回户部,一个侍郎的位置跑不掉。” “就是,上了侍郎位,以他的才能,最多七八年就能从刘尚书手中接过户部,以这样的速度,他说不定会成为我大晋建朝以来最年轻的宰相呢。” “不至于这么快吧,现在户部的两位侍郎也不错。” “他们家世不够,要练资历必须外放,我听说户部的左侍郎已经有意谋外放了。” “是啊,这满朝之中,家世在杨和书之上的,才能比不上;才能与他相当的,家世又比不上,”那编撰摇头道:“可惜,可惜。” “这案子还是唐鹤查的,以往见他们形影不离的,这一次却是迎面都不怎么打招呼了。” “哎,利之一字呀。” “杨家到底出了一个皇子,若是五皇子有幸,那杨氏可就是外戚了。” “外戚有什么好的,外孙到底是外,还能比得上亲儿子?”一个编撰道:“一任帝皇也不过保家中两世荣华,可一相可是能保家中三代不衰,要我说,杨侯爷买椟还珠了,何况这还不是他亲外孙呢。” “如今太子生了长子,地位巩固,他们只怕都失算了。” 满宝转身便走,她走到前面去找杨和书,就被告知一向勤勉的杨和书已经出宫回家了。 这是很少的事儿,太医署的事儿不少,他常需要留到夕阳快西下才能出宫,很少能准时下衙的。 满宝在前面站了一会儿,转身去课室那里找白善,正巧碰到孔祭酒在给他们讲“管仲和齐桓公”,她便靠在墙上听。 本来就快要下学了,满宝也只听了尾巴而已。 但管仲和齐桓公的故事她以前就听过,虽然每个时期先生们说的侧重点都不一样,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比如,管仲是天下第一相。 孔祭酒收了书出来,看到低着头靠墙站的周满,忍不住停下脚步,“你是来上课的?” 满宝摇摇头,想了想又点头,问道:“孔祭酒,要是当年齐桓公不听鲍叔牙的劝告,不用管仲或杀了他,齐国还能鄄会盟吗?” 孔祭酒想了想后道:“很难,管仲之能天下少有,孔子就曾说‘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太子本来想等孔祭酒走远了才起身离开的,见他们两个站在窗外说话总也不走,便起身背着手走到门口看他们。 就听到周满问,“孔祭酒,要是你知道一人有管仲之能,你会去和陛下举荐他吗?” 孔祭酒就自傲道:“当然,这是国之幸。” 满宝就点了点头,后退一步行礼谢过孔祭酒的答疑。 孔祭酒忍不住认真看了看她,见她没有继续的意思,便转身离开了。在离开前,他还淡淡的看了一眼太子。 他一走,课室里被压抑的同学们立即呼啦啦的起身,但因为太子就站在门口,大家虽起身跃跃欲试,但依旧没敢放肆。 白善心里着急,和太子行过礼后就小心从他身边钻出去,跑到满宝身边问,“忘了问你,今日大朝会没出什么事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没见着,因为满宝去太医署了。 满宝道:“没出事,我就坐着听他们说话来着。”然后不小心睡了一堂早朝。 太子背着手上前,问她,“那个有管仲之能的是谁?” 满宝毫不犹豫的道:“是杨和书杨大人呀。” 太子转身就走。 杨和书的才能是不错,但说他有管仲之才也太过了吧? 满宝见他毫不犹豫,瘪了瘪嘴,扭头问白善,“你不觉得杨学兄很厉害吗?” 白善点头,“是很厉害。” 想起在罗江县时他的亲力亲为和宽和,白善问道:“杨学兄他怎么了?” 满宝就叹气,左右看了看,到底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提起这事,于是大家转到观景楼,一边让马福明几个去提食盒,一边坐在楼上说了一下她知道的事儿。 “杨学兄现在似乎很艰难。” 跟着凑热闹的刘焕听得目瞪口呆,一头雾水的问,“听你们这意思,要害满宝和太子妃的竟是杨家人,而徐雨的证据是满宝拿出来的,所以我们现在还要同情杨大人吗?” 大家一起鄙视的看他。 白二郎道:“你也太肤浅了,这事儿和杨学兄又无关。杨学兄一向光风霁月,这事儿一看就是被牵连的。” 白善也点头,“满宝也是无辜的,甚至连徐雨都没多少错,真正有罪的是培养她和威胁她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同情杨学兄?” 殷或道:“可这件事我们是真的无能为力,我想朝中本来嫉妒杨学兄的人就不在少数,这一次不论他是否参与,他都会受牵连。” 白善心里也难受,紧蹙着眉头道:“所以此时杨学兄辞去东宫这边的事儿其实更好。” 满宝难受的道:“可如果这样,杨学兄的青云路岂不是就断了?” 白善就笑道:“哪儿那么容易断?你也太小看杨学兄了。” 他道:“你要不信,亲自去问杨学兄好了。”、 满宝倒是想问,但接下来的七天他都没机会见到他,不仅他,连唐鹤她都没机会见。 一来,她忙,二来,唐鹤也忙。 皇帝到底很生气,杨溶被下到大理寺狱中,而和他一起被招去问话的大臣竟然还不少,多数是世家旁支。 听说崔氏、琅琊王氏以及卢氏的族长都到京城来了,过来请罪的,当然,他们不是来认罪的,他们认为监下不利,让族人犯下这样的大错,这就是他们的错。 第1760章 假的(二月月票加更1) 皇帝特别友好的接待了他们,并表示这不是他们的错,毕竟族群大了,他们管理不当也是可能的。 所以皇帝暗示,族群大了就应该分族,树大分支,这是自然之理,不然树冠过大,都要依靠主枝,只怕会压垮了主枝。 甭管各族族长心里怎么想,事后会怎么做,反正他们当时是笑眯眯的应下了。 只是告辞离去时听说杨侯爷已经在偏殿里等了一天了。 崔氏和几位族长对视一眼,都默默的举步离开,没有说什么。 皇帝当天没有见杨侯爷,杨侯爷只能再次无功而返。 而殷礼和唐鹤也开始将案子移交大理寺,算是收了一个尾,没人知道他们到底从宫中清理了多少人出来。 就是唐鹤自己都不是很确定,因为到最后,很多内侍已经不是他在审问,而是殷礼把人带到了西内苑去。 是从此消失不见,还是指证了其他人,或是悄无声息的回去,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是换了一个主子,恐怕除了殷礼,就只有皇帝知道了。 唐鹤将所有案卷资料交上去,这事儿就算了了,连着劳累了两旬,他终于可以休息,于是回家后先抽出一天时间来陪妻儿,第二天正巧是休沐日,他便带着唐夫人和孩子去了杨家做客。 车才到侧门口,他便听到了马蹄声,忍不住撩起窗帘看出去,就见白善和周满白诚三人骑着马跑来。 唐大人露出笑容,跳下马车先打量他们,问道:“大冷的天骑马的感觉如何?” 满宝掷地有声的道:“爽!” 话说完就忍不住鼻子一痒,然后就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唐大人见了便哈哈大笑起来,转身从车里将孩子抱下来,然后扶着妻子下车。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也下马,下人已经去敲门,杨和书估摸他们也快到了,正好迎出门来,见他们都挤在门口,就笑道:“快进来吧,我们收拾一栋楼生上了火盆,现在里面正暖和。” 满宝和唐夫人走在了一起,将赤骥拉进院子里才把马给下人,叮嘱道:“天冷,别让它在外面受冻。” 唐夫人忍不住乐,“感觉你这马比我们人还精致些。” 到了后院,白二郎就问道:“怎么不在敞轩?” 杨和书道:“孩子还小,不能吹风,所以还是在楼里好。” 上了二楼,只在角落里开了一扇窗,想赏景可以在那里看,其他人则可以坐着烤火烤肉,光线还好。 杨夫人抱着孩子站在楼梯口等他们,一见他们来,便转过孩子,让孩子去看他们,哄着孩子认人。 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大家,最后目光定在了满宝身上,也不知道是认得她,还是因为单纯的喜欢她,就伸手冲她啊啊的叫。 满宝上前俯身看了看他,笑道:“等我洗了手再抱你。” 杨夫人就笑道:“你比我还讲究些。” 满宝笑道:“我手上刚拉着缰绳,还抱了马呢,他还小,讲究些不是坏处。” 杨和书就让下人给他们端了水净手。 二楼生了好几个火盆,桌子上摆着腌好的肉,一上楼满宝就觉得暖和,于是解了身上的披风交给下人。 唐夫人这才留意到她身上披的大麾,伸手摸了一把后道:“这摸着倒像是鸭子毛,自家做的?” 外头可不会有卖。 满宝笑道:“刘祖母送我的。” 唐夫人便羡慕道:“这样的披风可难得。” 她拉了杨夫人和满宝单独转进屏风后面说话,那里是隔出来的女眷休息室,里面只有两个木盆,桌上摆着茶点。 唐夫人笑道:“来,让他们去烤肉,我们坐着说说话,一会儿吃现成的。” 满宝看了一下室内,走到窗口那里推开窗,然后再合起来,随手拿了木插挡在窗下,让窗户开了一条缝透气。 唐夫人看得目瞪口呆,问道:“这是干什么?这大冷的天你还要吹风不成?” 满宝道:“屋里生的火盆太多了,透透气,不然会中毒的。” 两位夫人对这种事儿敏感得很,问道:“为什么会中毒?” 满宝还没说话,一旁候着的嬷嬷便笑道:“这生炭火是要开窗透一丝气,不然会闷死人,不过周太医放心,这外头开了一扇窗呢,这屏风又没封顶,不会有事儿的。” 满宝笑了笑道:“是这样说,可屋里火盆多,我觉着太气闷,这里开一条缝更好。” 嬷嬷还要说,杨夫人突然道:“满宝说得对,我也觉得这会儿气顺了好些。” 嬷嬷道:“可是夫人,小少爷是不能受凉的。” 杨夫人笑了笑道:“他抱着严实得呢,不会吹着风的,气闷了更不好,迎月,你再把另一扇窗也开出一条缝来。” 迎月应了一声,转身去开窗。 嬷嬷欲言又止,看着杨夫人的脸色到底没说话。 满宝便拿了桌子上的拨浪鼓摇着逗孩子,孩子听到咚咚咚的声音就被吸引,连唐夫人的儿子都从外面跑进来看。 满宝见两个孩子都喜欢,干脆从桌上又翻出一个来,一人塞了一个,让他们自己摇着玩儿。 可惜琪哥儿还小,还真躺在人的怀里,手里拽着拨浪鼓也是乱摇,好几次都摇不响,于是发脾气的将拨浪鼓丢出去。 唐夫人看着咋舌,问道:“这脾气像谁?也不像你呀。” 杨夫人就不好意思的笑道:“夫君说像他小时候。” 满宝不相信,“杨学兄脾气好着呢。” 杨夫人就笑道:“夫君说的,说他小时候可皮了,所以我们想等孩子长大一些就好了,现在脾气大些没什么,等他会走能说话了就慢慢教他,总能教过来的。” 唐鹤盘腿坐在铺着皮毛的木榻上,听到屏风里她们的话,扭头和杨和书笑道:“这个可不好教。” 白善和白二郎已经开始动手烤肉了,闻言好奇的问道:“杨学兄小时候脾气很大吗?” 唐鹤就摇头啧啧道:“那脾气可不小,现在不也挺大的吗?只是表面斯文而已,你们别被他给骗了。” 杨和书抬头冲他们温和的笑了笑。 唐鹤就扭头对俩人道:“假的,别信。” 白二郎愣了一下后就拍大腿叫道:“我知道了,就跟现在白善一样,就是假装的!” 第1761章 去处 白善抬眼警告的瞥了他一下。 白二郎就指着他和唐鹤杨和书道:“看到没,威胁我了。” 唐鹤忍不住拍着腿哈哈大笑起来,大乐道:“就是这样的,忒的讨厌了。” 杨和书就无奈的道:“你别教坏了两个孩子。” 唐鹤就道:“明明是在说你,怎么又成我的责任了?” 杨和书伸手用夹子给火盆添了两块炭,笑道:“我分明就很温和,你在造我的谣。” 唐鹤扭头问白二,“这会儿你明白我多年来的感受了吗?” 白二郎有些迟疑,“是有些明白,可杨学兄的确很温和呀。” 杨和书也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白善已经烤好了肉,直接盛在盘子里塞进白二郎手里,“给学嫂和满宝她们送去吧。” 白二郎端着给她们送进去,进去了才反应过来白善这是嫌弃他丢人呢。 他不太高兴的嘟了嘟嘴,放下盘子就回去找白善算账,外面的话题已经换了一个。 倒是满宝一边吃肉,一边很好奇的问道:“杨学兄小时候很顽皮?” 杨夫人不太好意思的道:“在我印象中,夫君一直很温柔的。”不过很有主意就是了,基本上他拿定的主意别人很难再改变。 唐夫人却点头道:“不仅顽皮,脾气还很大。” 她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外面的人听到:“一不如意就发脾气,我以前都不知道知鹤为什么要跟他好。” 杨夫人不开心了,轻声道:“相公聪敏,又人品贵重。” 就算她是她表妹,唐夫人也不会赞同她的话的,“嗤”了一声后道:“一直是知鹤哄着他好不好?” 杨夫人虽声音温和,却很坚定的道:“夫君温文尔雅,我倒没少看表姐夫生气。” 满宝夹在俩人中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总觉得有些害怕,于是悄悄的起身溜了。 唐鹤见她溜出来,就好奇的问道:“你们在里面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满宝就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后摇头道:“没什么,烤肉吧,我想吃肉了。” 屏风内室的人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吵出结果,反正好一会儿她们才把孩子给带出来,脸上还是笑嘻嘻的。 唐夫人把儿子塞给唐大人,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扭头问满宝,“你怎么跑出来了?” 满宝找了个借口,“我想吃肉。” 唐夫人扭头看了一下天色,问道:“这会儿还没到午时吧,你们早上出宫的时候不是吃过早食了吗?宫里的伙食是不是不好呀,我看知鹤也瘦了好多,他才在宫里吃几天呀?” 唐鹤立即道:“伙食还是可以的,我这是累的。” 唐夫人就顺口问道:“你这案子算了了吧,以后还要进宫吗?” 唐鹤摇头,“已经都交给大理寺,剩下的事儿不关我的事了。” 唐夫人就看向杨和书,正想问对他是否有影响时,他突然抬头对屋里伺候的下人道:“这儿人太多了,迎月几个留下,嬷嬷带着其他人回去吧,院子也需要人看着。” 嬷嬷正要说话,杨和书清冷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嬷嬷心中一凛,连忙低头避过杨和书的目光,低低地应了一声后带着人退了下去。 迎月看着人下楼,还到楼下确定人走远后直接把门给关起来。 唐鹤看得咋舌,问道:“这是你继母给的?你竟会用她给的人?” “不是,”杨和书冷淡的道:“是父亲给的,说是带孩子很有一套,所以我就收下了。” 唐鹤微微皱眉,很显然,这个下人不是很听话,不然杨和书也不会如此表现。 白善抬头看了一眼楼里,见留下的都是彼此的心腹,他便毫不隐晦的问杨和书,“学兄是打算离开京城了吗?” 杨和书露出笑容,微微点了点头道:“是有这个打算,已经在运作了,最近有空,我们多出来聚一聚。” 满宝没想到他真的要走,一时情绪有些低落。 杨和书见了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道:“相逢有时,你我都在朝中为官,总有再见的时候,不必失落。” 唐鹤比他们想得都开,笑道:“伤心什么,以他之能,出不了几年我们就又能再见了。” 杨和书笑着点头,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这次的外放而伤感。 满宝抬头问道:“是升迁调出,还是平级?” 杨和书道:“这个不打紧的……” 满宝就叹了一口气道:“那就是贬官调出了。” 杨和书失笑,“你怎么成了一个官迷似的?” 连白二郎都知道,“位高才能权重,权重说的话才管用。” 杨和书和唐鹤都惊讶的看向他,“你这是长大了呀。” 白二郎就自得起来,“那是自然的。” 白善则问,“是去哪儿?” 杨和书便道:“暂定夏州,但具体还得再等一等,吏部那边还未同意。” 不过他既然说出口,显然此事已经大致定下了。 满宝算了算夏州的距离,觉得不是很远,于是高兴起来,问道:“那学嫂去吗?” 杨和书看了一眼崔氏,笑着点了点头道:“要上任也得过了年之后,我得把手上的事儿都交接出去,到时候孩子也大了一些,所以会带着一起上任。” 见杨和书一直脸上带笑,满宝也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心里很平静,并不如她想的那样失意和愤懑,便不由挠了挠脑袋问:“杨学兄,贬官不伤心吗?” 杨和书眼中闪过笑意道:“我不是很伤心,不过要是你,估计会哭鼻子。” 满宝就忍不住挪了挪身子,嘟囔道:“我心理也很强大的。” 杨和书便笑道:“我不是很求名利,又年轻,本来就想多外放几年看一看各地的民生风土人情的,不论外放去哪儿,将来都多的是机会。” 白二郎忍不住乌鸦嘴,“万一将来一直留在任上不得重用呢?” 杨和书自信的道:“升官的才能我还是有的,且陛下用人重贤。”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口,太子也不是会公报私仇的人,他自认这段时间和太子共事得还算愉快。 他年纪不大,将来多的是机会。 而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他并不觉得这次的挫折多难受,只怕难受的会是其他人。 第1762章 父子 杨侯爷这会儿的确很难受,应该说,此时杨家人都不好受,杨溶此时还在狱中。 殷礼和唐鹤并没有找到杨溶参与进去的直接证据,而他的管家于水将一切都包揽了过去,似乎皇帝就拿他没办法了。 但大家又不是傻子,断案又不只看口供,是人都会想的好不好。 于水一个管家为什么要害太子妃和皇孙?他哪儿来的胆子敢往宫里放这么多人手? 大家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是被人指使的,只是背后之人是谁而已。 杨溶不论认罪还是不认罪,对杨氏的影响都很大。 他本来就已经焦头烂额,偏杨和书还在这时候请辞,不惜调去夏州做一中县的县令也要离京。 要知道,他回京以后因为接连立功,已经是五品下的官员,京官转外放,不说升迁,他还主动下到从六品,这和直接代杨氏认罪有什么区别? 偏那孩子主意大得很,还不听劝。 杨侯爷有些头疼,他叹息一声,推开窗去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隐约听到园子里传来的笑声,就招来下人问道:“后头再闹什么?” 下人躬身道:“大爷在园子里招待客人。” 杨侯爷听了皱眉问:“都有谁?” “有唐少爷,白家的两位公子和周家小娘子。” 杨侯爷一听就知道是谁了,他皱了皱眉,挥了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这边人一走,那边管家就疾步进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五皇子出宫了。” 杨侯爷眼睛一亮,低声问道:“和谁?” “和两位公主以及六皇子,他们是出宫来看五皇子的王府的,这会儿正在王府那块儿。” 五皇子明年开府说亲,后年成亲,娶了媳妇就要去封地,所以他的王府已经在建了。 本来他应该今年定亲开府的,但皇帝今年内库没钱,虽然老五是庶子,但皇帝还是挺疼他的,就舍不得给他一个空落落的王府,特意押后了一年。 现在秋收结束,皇城的各种收成都送到内库中了,皇帝又有钱了,所以才重新办起来。 今日五皇子就带着他三个弟弟妹妹出宫来看他的王府。 杨侯爷立即起身出府,想要见一见他。 他前脚出门,后脚千亩就小心的上了观景楼,俯身小声的与杨和书汇报。 杨和书手中的茶杯一顿,他无意识的转了两圈,放下后对千亩点了点头,让他叫人小心的跟上去。 唐鹤最了解他不过,一看他这动作便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忍不住扭头问他,“你在查谁?” 杨和书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 唐鹤便耸耸肩道:“你不说就算了。” 杨和书沉默,满宝三个小的坐在一旁,睁着无辜的眼睛吃着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还尽量减少了自己的存在感。 连唐夫人和杨夫人都没说话。 许久以后,杨和书才突然开口道:“我父亲出门了,你还要再往下查吗?” 正吃肉的唐大人一下就被呛住了,喉中的肉要下不下,被他囫囵堵住了,他只能泪眼汪汪的看向满宝。 满宝连忙放下手中的肉,跑上前去将人按弯腰,然后一拍一提,唐夫人腹中一股气上来,忍不住张大了嘴,喉中的肉就飞出来了。 正着急的杨和书等人见了,立即就不着急了,呼出一口气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满场跑的唐润舒了一口气,像个大人一样的叹气道:“爹,你也太不小心了。” 唐鹤瞪了儿子一眼,扭头盯了杨和书一眼。 杨和书叹了一口气道:“好像是五皇子出宫了,他要去见五皇子。”唐鹤喝了一口茶,问道:“世叔这是要做什么?” 杨和书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半响后道:“如果宫中的贵妃和五皇子主动认下此事,那这件事就和杨氏没多少关系了。” 唐鹤蹙眉,“可据我和殷大人所查,此事不仅五皇子,就是杨贵妃也不知情。” 杨和书就翘了翘嘴角,“是啊,这是杨氏之幸,只可惜父亲他不明白。” 唐大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是外人,从长远去看,这的确是杨氏的幸运;可只怕作为杨氏中人,杨侯爷不会这么想。 不是谁都能看着二三十年,然后暂且放下眼前这十来年的利益的。 唐鹤有些坐不住了,这毕竟是自己承办的案子,哪怕现在已经移交到大理寺手里了。 满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脸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杨侯爷要五皇子和杨贵妃认下细作的事儿吗?” 白二郎道:“他们又不傻,为什么要代他们受过?” 杨和书道:“很多种原因,或是被利益打动,或是被情打动,或是被对方蒙蔽。人总是会做些在别人看来很不可思议的事儿。” “比如我此时,”杨和书自嘲道:“我为什么要把我父亲正在做的错事告诉你们?还和唐鹤告发了他?” 众人沉默。 白善迟疑道:“为了正义?” 满宝和白二郎目光炯炯的看着杨和书,眼睛都在问:是吗?是吗? 其他人:…… 然后杨和书就在唐鹤夫妻的目光下厚颜无耻的点头了,含笑道:“不错。” 白善三人松了一口气,都敬佩的看着杨和书。 杨夫人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只是身子稍稍往他靠近了些。 唐鹤和唐夫人都觉得他特无耻。 但满宝是真的很敬佩杨和书,大义灭亲,说出来轻易,但要做可就太难了,毕竟她设身处地的想,要是她爹做错了事,她会去拦,也会去补救,还会代她爹去认错,但主动和官府告发她爹,有点儿难。 难怪刚才杨学兄犹豫了这么久呢。 白善和白二郎也设身处地的想了想,更加敬佩杨和书了。 白善更是直接倒了满满的一杯茶道:“杨学兄,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以后我要是去夏州,一定给你带许多好吃的。” 杨和书笑着举杯,“那我等你的好吃的。” 唐鹤懒得去戳穿他,琢磨了一下味儿道:“杨贵妃就算是为了五皇子,也不会答应吧?” 杨和书道:“那就要看在我这位姑姑心里,是儿子重要,还是娘家更重要了。” “或者,我父亲口才了得,能够说服了他们母子。” 白善自信满满的道:“不会的,五皇子又不傻,他要是认下这事,他将来怎么办?” 第1763章 君臣 “并不会怎么办,”杨和书道:“他会说,陛下早已查清原委,知道此事和你们母子无关,只是现在也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是你舅舅所为,你们母子主动应下,皇帝素来宠孩子,他知道你这是因为忧心舅舅,心里只会心疼你,觉得你是赤子之心又孝顺,又怎么会怪罪你呢?” 杨和书道:“就是生气也是一时的,跨过年,殿下多孝顺些,陛下也就好了。看陛下对三皇子就知道,儿子们再错,那也是儿子,虎毒还不食子,何况陛下一下疼宠五皇子?” 白善三人听得目瞪口呆地,要不是看到杨和书脸上沉寂的表情,他们几乎都要相信这番话了。 杨和书几乎能猜到他父亲说这番话的表情,他幽幽叹息了一声道:“贵妃进宫时间早,对杨家很有感情,和堂叔也兄妹情深,所以我不敢确定。” 满宝则关心另一件事,说起来,她到现在都没确定徐雨和许安兄弟俩的仇家是谁呢。 “所以宫里那些细作是都是杨溶培养的?” 唐大人没说话,案子岂是可以随便外露的? 杨和书却没多少顾忌,笑道:“怕是不止杨溶一家,还有其他家,比如崔家、王家、卢家,而这一家之中又分为需多加,比如我杨家,那件事我父亲应该没参与,但宫中也必定有他的人手。” 满宝愣愣的问道:“为什么?” “为的可就太多了,”杨和书道:“说不上对错,要真问为什么,那应该是为了整个家族吧。” 他道:“也没指望他们做什么,好好当差,将来杨氏若有女子入主后宫,那就可以将这些人手用起来;或是将来杨氏有灭顶之灾,他们可以示警一二,其余的便是打听一些消息了。” 满宝不可置信的问,“这不算错吗?” 杨和书微微一笑道:“你以为各世家里就是干净的吗?我这家里也有别人家的耳目,更不少宫里的耳目的。他们也并不打算此时害我们,不过是有备无患而已,要都论出对错来,那得往前论上百年了。” 不仅满宝,就是出身世家的白善和白二郎都目瞪口呆,“你们家里也有细作?” 杨和书笑着颔首道:“自然,别的人家或许没有,我家是族长一支,前朝大乱时手上有过七八万的部曲,这里头怎么可能全是忠心耿耿的人呢?” 他毫不避讳的在三人面前道:“历朝历代都是如此,君臣既可以相得,也可以互相攻守。但陛下心怀天下,我们这些人也不该只看到家族荣耀,也更该看一看族外的百姓,还看一看千秋之后。” 杨和书赞许的看着白善和满宝道:“或许你们二人才是最能理解的,君臣既然目标一致,那就是君臣共治天下,彼此该以信任为先。当今任人唯贤,君行君道,臣也该尽臣意,天下自然太平。我堂叔和父亲僭越了。” 唐鹤惊讶的看向他,这是他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你果真是这样想的,天下百姓竟比你的家族还重要?” 杨和书微微颔首,看了白善和周满一眼后道:“我记得你们二人与我说过,人百年之后都是枯骨,而百年子孙相传,也该出五服了,再传个百年,血缘关系早不知淡到了何处,往前千万年来数,人不都是出自炎黄吗?与其眼界如此之窄,只看一族之利,不如看全天下百姓的利益。” 白善和满宝一脸迷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们说的?” 杨和书皱眉,歪头问,“你们不记得了吗,那年秋收,我去七里村巡视,看到你们在地里收稻子,午时你们收工在棚子里休息,不知谁摸出一本野史话本来,上面有许多小故事,其中一个是曹操问荀彧,家族和君国孰重?荀彧回答说是家族,这番话,就是当时你们说的。”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第一次感觉到记性有点儿差,俩人一起看向白二郎,疑惑:“我们说的?” 他们都不记得,白二郎更不记得了。 杨和书见他们真的忘记了的样子,便笑了笑道:“忘了就忘了吧,那本书虽是野史,故事也是杜撰的,但说的话却没错,于这世间绝大多数人来说,家族的确更重于君国。”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不这么想。” 白善也道:“那话不算对。” 杨和书伸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微微一笑。 周满不是世家出身,族群小,这上面的纷争不多。而白善从小离族而居,家族对他的影响也很小,所以这世上,在这一点上最理解他的只怕是他们两个了。 他扭头看向唐鹤,问道:“你要去见一见五皇子吗?” 唐鹤纠结起来,迟疑了一下便起身,“我去看看。” 唐夫人拦住他,不太赞同的看向杨和书,“世叔毕竟是你父亲,要劝也该你去劝吧?” 杨和书便叹息一声,微微摇了摇头。唐鹤连忙和唐夫人解释道:“长博不是要害我,他肯定劝过的,我过去,就是一句话不说,世叔看到我也就不会再和五皇子提这样的话了。” 而且,杨侯爷又不傻,他为什么过去,恐怕一猜就猜到是杨和书告诉他的,到时候还是他们父子间的矛盾,杨侯爷再生气也是冲着杨和书去了。所以他并不是要害他。 唐夫人却仅仅拽着他,压低了声音道:“我爹让你最近老实些,你才挑了人家多少耳目去,这时候还不知收敛?” 满宝和白善的小脑袋里全是各种疑问,有问不尽的问题,因为有所请教,因此很自告奋勇,“我们去吧,我们跟五皇子也是朋友的,又同龄,去找他玩最好不过了,不过我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谁能来告诉我?” 见杨和书和唐鹤都看着她,她就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道:“当然了,不是我们想打探隐私,只是想着万一五皇子有疑问,我们也好解答呀。” “不错,”白善接口道:“万一五皇子一定要问清楚是谁要害太子妃和皇孙,我们总不能和刚才杨学兄一样回答,宫里找出来的细作各家都有这样笼统的答案吧?” 第1764章 解疑(二月月票加更2) 杨和书闻言便忍不住笑了一声,放松的靠在身后的后靠上,颔首笑道:“那你们问吧,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白善就问道:“徐雨是你们家的细作?” 杨和书摇头,看了一眼唐鹤后道:“若我猜得不错,她应该是我堂叔祖特意培养送进宫的,和她前后脚进去的人应该不少,当时五皇子也才两三岁吧,他这是为以后准备。” 一直听得一头雾水,已经放弃提问的白二郎瞪大了眼睛,听懂了这一番话,忍不住脱口而出,“五皇子要去争位吗?” 杨和书就忍不住笑了,摇头道:“他一个两三岁的娃娃,知道什么是争位?那不过是他的外祖父给他准备,以防万一的。总不能将来他真的有此能力或有此想法时才准备人手吧?” 都说了各世家都会往宫里送人手以待将来。 这点付出,他们给得起,只看将来的机遇,能成自然最好。 白二郎还没想明白,白善已经心思电转,想到刚才杨和书和唐鹤的话,他道:“五皇子没有这个意思,所以杨溶是要逼五皇子不得不争?” 杨和书没回答这个问题,沉默以对,这毕竟是诛族之罪。 但沉默足以说明一切。 满宝和白善一起皱起眉头,问道:“那杨侯爷的意思呢?” 这次杨和书回答了,“我父亲无意参与。” 白二郎松了一口气,拍着胸口道:“还好,还好。” 大家就一起扭头看他,满宝暴躁道:“你闭嘴!” 白善则直接拿起桌子上烤好的一盘肉塞他手里,“快吃。” 白二郎拿着盘子一脸抑郁。 无意参与,而不是反对,也就是说,他在听之任之。 杨和书再这一点儿上倒不避讳,道:“他自以为进可攻退则能立即抽身离开,却没想到他和杨溶那边牵扯太深,此时已经很难撕扯开了。” 他看向唐鹤,问道:“若我没猜错,这次你们从宫中查出来的探子中,有一部分是我父亲放在里面的吧?” 唐鹤没点头,但也没摇头,他不能将机密外泄,他可什么都没说。 杨和书就扭头对白善和周满点点头,“徐雨很难接触到那些人,更难发现,我更倾向于他们之所以能找到人,是因为杨溶的探子出卖了我父亲或我祖父安插进去的人。” 唐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悄悄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唐夫人气得伸手拧了一下他大腿。 唐大人嘶了一声,大庭广众之下,没敢叫出声来。 满宝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些探子嘴巴就这么硬,什么都没招供吗?” 杨和书喝了一口茶,唐鹤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看着他,只能含糊道:“也不是……” “就算招供,知道自己主家是谁的也不多,”杨和书也不为难他,直接代他道:“比如徐雨,她就不知道她在为谁效命。但这并不代表大理寺就拿他们没办法。就算少一部分口供和证据,但情理在,他们就能问罪。” “比如于水是杨溶的管家,只要确定了是于水指使的徐雨,即便他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随便找个借口说他就是想害太子和太子妃,大理寺也不会信,该问罪杨溶还是会问罪杨溶。” 这就是合乎情理。 于水是他府上的管家,不是他们说无关就无关的,连傻子都不信的话能糊弄谁? 所以他们得给皇帝找个首罪。 而作为水乐街杨府的姑奶奶,杨贵妃自然也可以指使于水为她办事,她是顶罪的最合适人选。 杨和书对俩人道:“你们要去见五皇子,大可以直接告诉他,我父亲和杨溶牵连过深,一旦杨溶被问罪,我父亲有可能会被他连累,所以他劝他们母子认下这事儿。” 白善很好奇,“杨学兄为何不愿意救杨侯爷?” 杨和书苦笑道:“我这才是救他,壮士断腕,虽失一臂,但保全了其他,大可以重整旗鼓,他这样,不仅会让自己身陷泥淖不可自拔,也会让整个杨氏被拖入深渊。” 此情此景若是去年,太子无子,还是那样暴躁易怒,自暴自弃且不理政事,他倒是会考虑推一手,让太子和恭王两败俱伤后再推五皇子上位。 可今年太子不仅有了孩子,性情也慢慢回到了过去,重新得到朝臣的支持,帝后又都宠爱信重他,五皇子本就机会渺茫,何况五皇子自己都没那个心思,直接连那渺茫的机会都没有了。 杨和书最不喜强人所难,五皇子既然没有那个心,杨溶如此处心积虑的拉五皇子下水就很为他所不喜。 很多话他不方便和周满等人说,甚至,他都不能和身边的妻子与好友道出口,因为那是各家心底最卑鄙的打算。 各家,尤以崔家为首,很不喜太子。太子手段凌厉与当今如出一辙,不管他们面上怎样友好与隐忍,都改不掉太子与皇帝心底一样的果断与傲气。 他可以看到,至少未来二十年内,太子会像陛下一样重推官学,广开科举,进一步收缩定品举官之措;氏族志已经修过一次,谁也不知道太子登位后还会不会再修一次,崔氏已经从一等降到了三等;各地世家豪门侵占良田的不在少数,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到太子上位,为了立威,他肯定会拿此事开刀…… 连他都能看到的将来,他那些各位世交叔伯们肯定也都看出来了。 显然,他们更想要一个能够与他们共治天下的君王。 可是,皇帝和太子想做的那些事,除了重修氏族志那一条外,其他的也都是他杨和书想做的。 所以在他看来,他和皇帝太子的政见是相合的,而和他父亲…… 杨和书叹息了一声,扭头看着窗外的天色道:“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若没有了,就起身过去吧,这会儿应该刚刚好。” “有!”满宝举起手,认真的问道:“五皇子不顶罪,大理寺最后会怎么判杨溶,还有那些往宫里塞探子的人家?” 杨和书想了想后道:“可能会被罚没一些土地吧,杨溶,可能会被流放。” 第1765章 前赴 三人听着失望不已,“只是罚没一些土地吗?” 唐鹤没好气的道:“没有证据,他们也就损失一些细作,就算罚没土地,还得找别的罪名呢,你以为容易吗?” 他道:“你找出了罪名,那也得看他们认不认,他们不认,你想从他们手里拿地无异于登天。这次是他们理亏,自己心里发虚,所以陛下才能趁机随便找些借口罚没一些土地,不然,一番斗法下来,最后他们几家如何不知道,但夹在中间的官员和百姓不知道要死去多少人。” 唐鹤指了自己的鼻子道:“没见我现在都是躲着的,出入小心,生怕哪天出门有人撞死在我的马前,到时候我就只能在牢里和你们相见了。” 满宝往后一缩,问道:“那我怎么办?” 唐鹤就指了杨和书道:“他不是正护着你吗?连着几日让万田跟着你的车去太医署,还在这风口浪尖上把我们都叫来吃烤鹿肉。” 满宝瞪眼,“万田跟着我的车?我怎么不知道?” 唐鹤就笑看了白善一眼,道:“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杨和书也笑了笑,倒不避讳,直接指了白善道:“他请我帮忙的。” 满宝看了白善一眼,又惜命起来了,“那,那我们去见五皇子还合适吗?” 杨和书:…… 唐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杨和书无奈的道:“你们就当是去找五皇子玩儿的,有些话你们要是不好出口,可以悄悄提醒五皇子来找我。” 他近来跟父亲的关系有些僵,不好在外人面前与他起冲突。不然传出去,对杨氏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一旦杨氏呈现颓势,只怕皇帝还没做什么,其他世家就先动手了。 所以五皇子可以来找他,但他却不好此时去找五皇子。 白善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后起身,“走吧,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看看。” 唐鹤就想着去不去凑热闹,唐夫人已经暗暗瞪了他一眼后道:“你们去吧,我们在这儿吃着东西等你们消息。” 三个人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反正他们骑马来的,要出门也简单,五皇子的王府离这儿也不是很远,骑马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三人系上披风,招呼上前面等着的大吉等人便走。 大吉见他们这么快就出来,还风风火火的,以为他们跟人吵架了呢,结果见他们脸上隐隐带着兴奋,又觉得不像。 等上了马跑出一段,他们这才扯着缰绳让三匹马凑在一起说悄悄话,“世家太可怕了。” 白善道:“都是为了利益,辩不得,骂不进,杨学兄不多做挣扎是对的,跟那些人辩不着,跟杨侯爷也辩不着。” 白二郎都点头:“也是,就跟先生说的,朽木已腐朽,教导再多对方听不进去也是白费功夫,不如不雕。” 满宝就拉着马道:“走吧,那我们就去找可雕的好木头去。” 可雕的五皇子此时正被杨侯爷拉着在一旁说话,他叹气道:“那些细作是你外祖父在时送进宫的,本是给你母亲和你的人手,但一直没来得及,谁知你舅舅突然想差走了这一步。” 五皇子绷着脸没说话。 杨侯爷看着他的脸色,到底没与他说那些话,而是转口道:“现在家里不方便,不好进宫,不知道娘娘和你在宫中过得如何。” 五皇子脸色和缓了一些,道:“母妃哭了好几次,还和父皇求情了,父皇现在都不来看母妃了,不过皇后娘娘来了两次,母妃被安抚住,这会儿情绪好了许多。” 五皇子本来是不想问的,但想到舅舅对他一向好,他还是没忍住多问了一句,“真是我舅舅要害鹰奴?” 杨侯爷叹息道:“他这也是为了你。” 五皇子脸色大变,叫道:“什么叫为了我?太子哥哥是嫡长子,就算不是太子哥哥,上面还有三哥四哥呢,舅舅他怎么能有如此想法……” “殿下别怕,陛下知道此事是他一人所为,与你无关的。”杨侯爷安抚下他,道:“陛下还是很疼殿下的,看这次没有牵连殿下和娘娘就知道了。” “只是可惜你舅舅,他现在还在狱中生死不知。” 五皇子张了张嘴巴,半响后道:“不是说于水什么都不肯招,已经把所有罪责揽过了吗?” “他只是一个下人,说一切是他自作主张于理不合,杨溶肯定会被问罪,端看罪大罪小,若陛下肯网开一面,说不得只拿他一人,若不然,水乐街杨府上下只怕都被株连,唉,你表哥那侄子才两岁,若被株连,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 五皇子就张了张嘴巴。 杨侯爷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拿出一封信道:“这是我给娘娘的信,如今宫中管得严,外面的消息很难再递送进去,所以只能托你往回送了,对了,你这王府建起来了,明年就该开府了吧?” 五皇子愣愣的接过,点头。 杨侯爷就笑道:“开府是大喜事,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些钱来,屋里的摆设你也得布置成自己喜欢的,花销不少。” 五皇子就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大舅舅,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你母亲是我堂妹,你舅舅真要有个什么,以后就得我来照顾你们,舅舅照顾外甥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杨侯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了,你先去玩儿吧,难得出宫一趟,要玩得尽兴,对了,身上的钱够不够?” 虽然五皇子说够,但杨侯爷还是把身上的钱袋子摘了下来塞进他手里,让他有空可以上主街逛一逛,“给娘娘买些东西,也让她高兴高兴,不要太憋闷了。” 五皇子连连点头,亲自把人送出王府侧门,看着人走了才要转身回府,然后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他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白善和周满白诚一起勒住马给杨侯爷让了一下,等杨侯爷一行人的马过便冲他飞奔而来。 白善三人从马上跳下,上下打量过他后就看向他手里还拿着的钱袋,一脸的惊讶,“你不会被收买了吧?” 五皇子就眉头一皱,把钱塞进袖子里,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1766章 后继 满宝就清了清嗓子,很郑重的道:“我们是受杨学兄的委托来找你的。” 白善则拦住满宝,左右看了看后问道:“都到你家门前了,话说你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五皇子就转身让他们进门,道:“明达和长豫也在,她们和老六正到处逛呢,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而走远了的杨侯爷也走慢了些,微微回头,正好看到他们跟着五皇子进门去,他微微皱眉,“他们怎么会来?是五皇子邀请的?” 仆从哪里知道? 不过他还是回了一句,“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与他们交好,可能是两位公主邀请的。” 杨侯爷点点头,又往前跑了一段时间然后发觉不对,勒住马道:“他们不是在我们家做客吗?” 仆从也愣了一下,迟疑着道:“可能是大爷招待完了,所以……” 仆从说不下去了,这会儿是午时,正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大爷怎么会失礼的让人离开呢? 杨侯爷捏着手中的缰绳,坐在马上神色不定了一阵,最后还是打转马头回去。 而此时,白善他们才和五皇子进了他的王府,正左张右望的参观起来,“你这园子什么地方说话比较机密?” 五皇子:…… 他直接拢手问:“有什么事儿你们就在这儿说吧,有什么不可与外人言的?” 三人就站在五皇子的对面,看着他张了张嘴巴,突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张口。 五皇子看得稀奇,“还有你们不好说的事儿?” 满宝嘀咕道:“说得好像我们脸皮很厚似的。” “脸皮厚不厚我还不知道,但你们胆子的确挺大,”五皇子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在打眉眼官司,干脆问:“你们这算是不请自来吧?” 所以有事儿就赶紧说事儿。 白善他们也还没习惯拖拉,干脆道:“杨学兄让我们来的,他想让我们提醒一下你,别相信杨侯爷说的话。“ 五皇子一脸莫名,“我表哥让我不要相信他爹说的话?” 这话正常人听了都不会相信。 五皇子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白二郎被他看得烦躁,不高兴的道:“难道我们还会骗你吗?” 正想详细解释一下的白善就见对面的五皇子沉默了下来,一双眼睛来回的看着他们,半响后道:“虽然你们胆大包天,但你们还不至于要骗我。” 白善和满宝一起扭头看向白二郎,皆稀奇得不得了。 俩人正想详细说一下,就见五皇子的内侍小步从侧门那边跑回来,低声回禀道:“殿下,杨侯爷又回来了,他想见见您。” 白善就道:“我们刚从杨学兄那里出来,杨侯爷肯定是想起来我们今儿在杨府做客的事儿,这会儿正是用午饭的时候,我们不留在杨府吃饭,他应该是起疑了。” 五皇子:“……你们在闹什么?”怎么听着他表哥和堂舅舅还斗起来了? 满宝干脆撺掇他,“来都来了,干脆你带着明达长豫他们去一趟杨府如何?就说饿了想吃舅舅家的饭。” 五皇子戒备心起,后退一步道:“我这会儿上门不好吧?” 毕竟他父皇正生杨家的气呢,他要是去了,万一他爹觉得他是在给杨氏撑腰怎么办? 看懂了他这一退的意思的满宝和白善同情的看着他道:“还是去吧,因为杨侯爷可不止是想你当靠山这么简单,而且,你一个没开府的皇子和杨氏孰轻孰重?” 如果是以前,满宝三个或许会认为是皇子重,不过现在嘛…… 五皇子听懂了他们的意思,脸色变幻不止,最后深深看向满宝道:“你用和明达长豫的友谊发誓,你们没骗我,也没害我。” 满宝立即举起手发誓,“如果我们骗了你,还要害你,那我和明达长豫在也做不了朋友了。”不过这个誓言真的有用吗? 正这么想,明达和长豫从旁边跳出来,叫道:“好呀,你用我们起誓。” 满宝看到她们立即招手,“快过来一起劝五皇子去杨府见杨学兄,杨学兄准备了一整只鹿在烤鹿肉呢。” 明达和长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上前问道:“自己烤吗?” 满宝点头:“没错。” 明达想了想后便和五皇子道:“五哥,我们去看看吧,父皇说过杨长博是各世家里最优秀的弟子了,连太子哥哥都对他赞誉有加,这样的人会对我们做什么坏事呢?” 长豫则早在满宝说时就在心里同意了,她还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觉得自己穿得还足够得体,她伸手摸了摸头发,问满宝,“我的头发有没有乱?” 满宝道:“杨学嫂也在呢,还抱着孩子。” 长豫整体端庄矜持,却还是忍不住横了她一眼道:“我就是去吃吃饭,又不是要去干什么。” 五皇子也很好奇杨和书和他父亲会有什么矛盾,主要是他现在还不参政,许多事情都不知道,他母亲收到的消息也有限,只大概知道,上个月皇嫂生产时,有人换了周满的针袋要害皇嫂和皇孙,而那人最后查出是他秦舅舅安插进宫里的。 五皇子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府邸,清了一下嗓子道:“行吧,那我们就去看一看。” 一行人转身出去,正好在侧门处看到去而复返的杨侯爷。 双方一碰面,满宝就主动带着两个师弟先与杨侯爷行礼,笑眯眯的行礼,“杨侯爷,我们正要去你家呢。” 杨侯爷一呆,“去我家?” 众人一起点头,五皇子好奇的问了一句,“大舅舅怎么又回来了?可是忘了什么事儿?” 杨侯爷回神,笑道:“哦,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突然想起要叮嘱殿下早些回宫,以免宫中的陛下和娘娘忧心,毕竟殿下还带了两位公主和六皇子出来,您是兄长,该周到些才对。” 五皇子这才想起来,扭头问明达和长豫,“对了,老六呢?” 明达和长豫这也才想起来,“糟了,我们见你许久不回去,所以要过来找你,让他在园子里等我们呢。” 第1767章 说服一 一行人找到后院时,六皇子正老实的蹲在花园的池子边上玩泥巴呢,他也知道脏,所以没用手,就用棍子戳着泥巴玩儿。 听到跑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就立即把手里的棍子丢到池子里,然后在身上擦了擦站起来,假装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跟着伺候他的内侍悄悄松了一口气,跟着小主人上前去。 五皇子见老六安然无恙,也松了一口气,这才拉上他一起出门去。 杨侯爷还有些没能缓过神来,问道:“五殿下怎么想起去我家?” 五皇子看了一眼白善和周满,就面不改色的说谎道:“我第一次在宫外做东,想弄得周到些,以免怠慢了妹妹们和弟弟,白善说表哥在家里设宴招待客人,我们想去凑凑热闹,怎么,舅舅不欢迎吗?” 杨侯爷就笑道:“怎么会不欢迎呢,你们能上门,舅舅只有高兴的份儿,那走吧,我们一起。” 只是心里不仅有些不安,还有些憋屈,要是知道他会去杨府,他用得着偷偷摸摸的来看他吗? 杨侯爷垂下眼眸,想起儿子的倔强,有些不太确定是否要让他们见面。 只是人出了门就直接朝着杨府而去,留给他思索的时间并不长。 一行人很快到了杨府外,杨和书似乎是提前收到了消息,和唐鹤一起站在门口迎接四位皇子皇女。 六皇子年纪最小,他左右张望后问五皇子,“五哥,我们来这儿干嘛?” 五皇子压低了声音道:“吃烤肉,烤鹿肉。” 六皇子眼睛一亮,问道:“自己烤的?” 五皇子点了点头。 六皇子便立即不问了,开始兴致勃勃的盯着杨和书看。 长豫也在盯着杨和书看,不过她不敢光明正大的看,因此站在满宝和明达中间,时不时的抬头悄悄看一眼,然后低下头偷笑一阵,再抬起头来看。 明达和满宝:…… 俩人无言的扭头看了她一会儿,默默的偏过身子去,很想假装不认识她。 杨侯爷已经吩咐管家去置办酒席,杨和书则是直接领着他们去观景楼,笑道:“厨房准备午饭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先烤些肉吃。” 奔着烤肉来的明达和六皇子连连点头,一点儿意见也没有。 奔着杨和书来的五皇子和长豫更没意见了,都没怎么看旁边的杨侯爷,转身就跟着杨和书一起去了观景楼。 才吩咐完管家一些注意事项,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他们背影的杨侯爷:…… 他就知道,只要有他儿子在的地方,这些孩子就不会在他身边说话。 杨侯爷迟疑了一下,在厚着脸皮插入进去,还是识趣的让年轻人们一起玩儿之间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摇了摇头,招来一个心腹嬷嬷,“你去观景楼那边伺候,务必要把皇子公主们伺候好。” 嬷嬷应了一声正要退下,杨侯爷突然压低了声音道:“看一看大爷和五皇子,他们要是一处说话,想办法分开他们。” 嬷嬷愣了一下后冒着冷汗应下。 想分开他们是不可能的,因为都没等那嬷嬷追上去,杨和书在领着他们去观景楼的路上就停下脚步和唐鹤白善等人道:“你们代我照顾一下六皇子和两位公主,五殿下,我那儿有几坛状元酒,是我出生后我祖父埋的,一直也没喝完,你现在要开府了,我没别的送你,就送你两坛状元酒如何?” 五皇子愣了一下后点头。 于是杨和书半途就把五皇子带走了,身边跟着的都是彼此的心腹,不是也没什么,走出一段杨和书就冲后面挥了挥手,于是万田便和五皇子的内侍停下脚步,只远远的跟着。 杨和书没有直接回他的院子拿酒,而是领着五皇子绕着园子慢悠悠的走起来,他问道:“殿下,我父亲提了让贵妃娘娘顶罪的事儿了吗?” 五皇子吓了一跳,“什么?” 杨和书一看他的反应就知道没有,微微松了一口气后道:“那是托殿下给贵妃娘娘捎信了?” 五皇子忍不住摸了一下胸口。 杨和书看了一眼他的衣襟,移开目光,道:“殿下要拆开看看吗?信中可能是劝说娘娘顶罪的话。” 五皇子怀疑的盯着杨和书看,很不解,“表哥和大舅舅不和吗?” 杨和书苦笑一声,依旧坚持,“五殿下不看一看吗?” 五皇子脸色变幻,许久,他还是在杨和书澄澈的目光下从怀中拿出那封厚厚的信打开…… 他一目十行的扫过,越看脸色越难看,许久,待看到最后一页,他就忍不住撕烂了手中的信,愤怒的看向杨和书,“杨侯爷这是什么意思,让我母妃顶替杨溶?” 杨和书就叹了一口气道:“我父亲认为陛下对家人仁慈,娘娘和殿下认下这件事,陛下就没借口再抄没杨家,可以保下你舅舅一家。” “可我和我母妃是无辜的。” “是,陛下也知道这一点,”杨和书道:“这也是我不赞同父亲此举的两个原因,娘娘和殿下完全无辜,你们没必要为堂叔祖和堂叔之过委屈了自己;其二,陛下知道其中内情,他要是知道父亲和堂叔撺掇娘娘和殿下顶罪,只会越发恼怒。” “此时虽失了证据不能拿杨氏怎么样,但将来一旦杨氏再犯错,那陛下肯定会新账旧账一起算。”他叹气道:“可惜父亲不听我的,我只能通过白善他们找到殿下陈情此事,还请殿下和娘娘保持缄默,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交给大理寺和朝廷来办。” 气愤的五皇子这才脸色和缓了些,盯着杨和书问,“杨溶……我舅舅那边会被抄家灭族?” 杨和书就笑着摇头道:“殿下想哪里去了,我也是杨氏中人,若是灭族,我此时哪里还能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堂叔那边有可能会被流放,不过不管怎样,宫里总还有娘娘和殿下在,宫外也有我们父子在,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家小流落再外面的。” 五皇子就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手里被他撕碎的信纸,又有些气恼,“大舅舅和舅舅怎能想出这样的办法,这不是害我和母妃吗?” 第1768章 说服二(二月月票加更3) 杨和书不动声色的道:“父亲和堂叔是关心则乱,也是想着陛下疼爱殿下,但父亲却忘了一件事,殿下是陛下的儿子,太子也是陛下的儿子。我想,在陛下的心里,殿下您和太子是兄弟,和他是父子,你们才是一家人。” “他要是知道殿下为了堂叔选择欺瞒父兄,陛下和太子再疼您,也是会伤心的,这世上的人心是最伤不得的,就是父子也一样。” 五皇子沉思起来,半响后疑惑的抬头看着杨和书,脸上有些迟疑,还是没忍住问:“那表哥为此忤逆大舅舅不会伤大舅舅的心吗?” 杨和书便叹息道:“我这也是为了孝顺,父母有错,就应该劝正,这才是孝。不然明知他所为会害了娘娘和殿下,也会害了杨氏一族而不管,将来灾难来临,父亲恐怕难以自抑,这才是不孝。” 五皇子一听,点了点头后道:“我明白了,表哥,多谢你提醒我,我知道怎么做了。” 杨和书目光温和,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五皇子听着这声叹息就觉得和他有同病相怜之感,于是道:“表哥,我听人说,你也受这件事牵连,竟要被贬官外放了?” 杨和书温和的笑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从头再来而已。” 他看着五皇子,沉默了一下后还是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件事是堂叔祖和堂叔做错了,当年你刚出生没多久他们就生了他念,但那时陛下已经立了太子。” “现今太子又努力读书,这半年来朝中对他的赞誉颇多,如今又生了长子,他已地位稳固,连恭王都退了一射之地,堂叔实不该生出那样的妄想来。” 五皇子脸色苍白,抖了抖嘴唇问道:“所以舅舅还是因为我……” “不,”杨和书冷酷的道:“要是为了殿下,他会不征过娘娘和殿下的同意吗?” “那他为什么……” “殿下要是登位,那他就是国舅,”杨和书直接戳破那层窗户纸,直言道:“堂叔不在朝中为官,外戚将是他最高的身份。” 五皇子就脸色苍白,好半响他才看着杨和书问,“那表哥不想当外戚吗?” 杨和书没有回答想还是不想,而是意味深长的道:“以我之能,不论做不做都可以,主要看殿下有没有机会。” 所以还是因为他没机会。 五皇子苦笑一声,虽然他本身也没那个想法,但还是忍不住被打击了一下。 杨和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表哥请你吃鹿肉。” 五皇子心情好了一些,看了眼手中撕成两半的信纸。 杨和书就伸手道:“交给我吧,免得你带了还累赘。” 五皇子就将手中的信纸都给他。 杨和书仔细的折起来,然后塞进钱袋子里放好,等到了观景楼中,里面正吃得热闹,满宝几个正在教明达长豫和六皇子烤肉吃。 杨和书一上楼,正大快朵颐的长豫立即被呛了一下,她立即抢过明达手里的帕子擦嘴,然后挺直脊背,脖子微微抬起,开始小口小口的咬着肉,还用帕子遮了一下嘴巴才开始嚼动。 明达:…… 杨夫人:…… 众人:…… 大家默默地看了一下她,只能低头去看手中的肉,明达一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被烫了一下。 白二郎坐在她身边,见了随手递过去一块帕子。 明达接过,谢了一声后继续吃,还给回来的五哥让了个位置,“五哥,杨大人家的鹿肉特别好吃。” 正矜持的长豫连连点头。 杨夫人站起身来,拉过进屋的杨和书,“相公饿了吗,我烤了好几块,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长豫目光就落在了杨夫人身上,有些矜持的道:“我也想吃一块。” 杨夫人对长豫大大方方的一笑,给她夹了一块,笑容满面的道:“公主尝尝我烤出来的味道。” 一旁的满宝忍不住离杨夫人和长豫远了些,直接碍着白善坐了。 白善抬头看了一眼俩人,让她挨。 唐夫人早见怪不怪了,长豫不过是个小姑娘,崔氏不知道应付过多少个比她还厉害的角色。 杨和书坐在了杨夫人身边,接过她手里的盘子,只对两位公主微微点头,然后就去找六皇子说话,“六殿下,您还小,烤肉不能吃太多。” 六皇子正和唐润吃得高兴,唐大人投喂的也正高兴,闻言一起看了六皇子跟前的盘子一眼。 六皇子就指了白善他们道:“他们也吃了很多。” 白善:“我们比你大。” 满宝:“我是大夫。” 白二郎:“我身体壮。” 明达忍不住抬头看着他们三个。 六皇子的目光就看向与他坐在一起的唐润。 唐润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悄咪咪的离他远了一点儿,更靠近他爹,“我,我经常吃烤肉。” 话音才落,唐夫人已经从他手里夺过盘子,瞪了唐大人一眼后把儿子拎了过去,“你今日吃得够多了,不许再多吃。” 唐润泪眼汪汪的看着他爹,他爹对他报以同情,然后把他盘子里的肉都吃了,对他媳妇表达了忠诚。 唐润气得不轻,泪汪汪的看着大家。 满宝就觉得他很可怜,迟疑着看了唐夫人一眼,也没敢当着他娘的面给他东西吃。 不仅唐润,六皇子盘子里的肉也不能添加了,五皇子约束了他,“你在宫里很少吃这些,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满宝一听,觉得自己要履行身为太医的职责了,于是对明达道:“你也少吃些,你肠胃比六皇子更不好。” 明达:…… 她盯着满宝手里的盘子,问道:“你不该以身作则吗?” 满宝看着盘子里的肉很舍不得,白善就主动从她盘子里夹去了两块,然后吃了,只给她留了一块儿,“这样就好了,你不用纠结了。” 满宝:…… 见一群孩子里有四个要哭了,杨和书便笑道:“大家移步到饭厅吧,这烤肉也就吃个趣味儿而已。” 一直偷看杨和书忘了吃肉的长豫瞬间有些后悔,觉得架子上的那些肉香得不行,于是顾不得偷看杨和书,而是直直地盯着架子上的肉。 第1769章 考量 长豫舍不得走,见大家都起身了,她在纠结了一下后还是没忍住上前盯着架子上还在烤的那块鹿肉。 明达已经放下了盘子,伸手拉她,“快走吧,这些让下人收拾就好。” 长豫心中泪流,见不少人回头过来看她,她只能放下盘子跟着走了。 她一直到吃过午饭都还有些不能释怀,心里很伤心,宫里鹿肉倒不难得,但烤鹿肉,还是自己坐在一旁亲自烤的鹿肉可太难得了,比见到杨和书还难得。 长豫神色郁郁,只能临上车前又偷看了杨和书一眼,可惜也没能治愈心里多少。 杨和书对这些目光早习惯了视而不见,他只和五皇子六皇子说话,叮嘱他们天色不早,应该早些回宫了。 杨侯爷是长辈,不好再亲自把人送出门,因此就站在高处上看着他儿子把人一个一个的送走。 “都不知道长博和五皇子说了什么?” 下人低着头轻声道:“是,当时府上只有万田跟着大爷。” 而万田是杨和书的心腹,他一定不会告诉杨侯爷实情的。 杨侯爷叹息了一声,已经猜出自己的打算是不成了,看到门口的杨和书把唐鹤等人也送走,夫妻俩人转身回府,他便站着看了半响后道:“让长博到我的书房……算了,你去看一下他去了何处,我过去找他。” 杨和书在二门处和妻子分开,让她回去看孩子,他则转身去了自己的书房。 万田让下人点了火盆送进来,怕他冷到,还要拿毯子给他盖腿。 杨和书挥了挥手,“不必,你下去吧,父亲要是来了,直接让他进来。” “是。”万田应了一声后躬身退下。 杨和书坐在椅子上,沉思了一下,从袖子里将那个钱袋子取出,一扯开,里面是五皇子已经撕碎了的信纸。 他取出,一片一片的放入火盆里烧了。 等杨侯爷大步从外面进来时,杨和书已经烧得不剩下多少了。 他看到杨和书手里的信纸,脸色沉郁的问道:“这是什么?” 杨和书并不起身,继续将手中的信纸放入火盆,他道:“是父亲让五皇子转交给贵妃娘娘的信件。” 杨侯爷气得不轻,怒气上涌,上前怒问,“你这是要干什么?” 杨和书抬起头来,有些伤心的看着杨侯爷道:“父亲,是您教儿子的,君子方正,您现在做的是什么事?” 杨侯爷张了张嘴,半响后有些干巴巴的道:“我这是为了宗族……” 杨和书道:“为了宗族,更不该如此。陛下不是傻子,他知道那件事是谁所为,你们推出贵妃娘娘和五皇子,只会让陛下更生气。” 杨侯爷冷淡的道:“帝心是重要,但也没重要到非他不可。但你知道,一旦罪名落在你堂叔身上会如何吗?” 他道:“先不说他们那一房名下的房产田产,我们杨氏在江南一带的盐粮生意可都在他手里,不救他,杨氏起码要断掉一半的钱财。” 杨和书淡淡的道:“断就断了,我们是耕读世家,本就不该过于奢靡,那部分生意本来就是十年前做出来的,再回到十年前就是了。” “你说的轻易,这族中的事儿哪一样不要钱?别的不提,你能在罗江县里大展拳脚不也是家里给钱,还有回京以后,哪一样打点不需要钱……” “父亲,那是有钱时的用法儿,没钱自也有没钱的做法。” 杨侯爷见他说得淡然,气道:“你身上穿的用的……” 杨和书淡淡:“儿子也是可以穿粗布衣裳的。” 杨侯爷:“你要气死为父?” 杨和书摇头,“父亲,儿子这同样是为了家族好。” 杨侯爷就忍不住跺脚,他往外看了看,还是没忍住关上门和他说悄悄话,“是父亲教错了,从小只想着让你做忠义君子,却忘了教你这世上的……一些规则。” 杨和书无奈的看着他爹,他爹这是把他当成单纯的娃娃了? 杨侯爷没看明白他的目光,顿了顿后继续道:“这其中牵扯甚多,在江南那边的生意不止我们家,还有其他家,若是让陛下因此抓住把柄将我们在江南的人手拔掉,你知道会怎么样吗?” “陛下的人手会进入,各家说不定都会把气撒在我们家身上,这也就罢了,我们全族几乎有一半的钱财都投在了那边,一旦失去江南的钱财,我们弘农杨氏还有可能失去氏族志中的地位。” 杨侯爷似乎一下老了好几岁,他叹息道:“你以为世家的地位是一成不变的吗?你看崔氏,不过是两代里没什么杰出的弟子就被陛下从一等落到了三等,各世家面上在为他们崔氏抱不平,但心里却是嘲笑居多。” 就是他,虽然很认可崔氏的底蕴和对女眷的教导,但心里还是隐隐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这几代的荣华几乎都靠家中的女子撑起,而不是男子。 但就是这样,崔氏也没被逐出世家中的利益链,如果杨氏在江南的人手和财产被皇帝接手…… 杨侯爷打了一个冷战,一把抓住杨和书,盯着他沉声道:“长博,听父亲的没错,君臣博弈有什么看的是各自手中的实力,帝心没你想的那么重要,一旦杨氏失势,我们最紧要的不是面对陛下的清算,而是各世家,你知道吗?” “崔氏要不是有遍布各家后宅的女主人支持,他们家也早被各家挤出去了,你可没有这么多姑姑和姐妹。” 崔氏女儿多,从三代前便热衷与各家联姻,他们家女儿又教得好,几乎是各家宗妇,长媳的热门人选。 当年皇帝都想替太子求娶崔家的女儿,不过因为崔节在外喝酒时说了句不好听的话叫太子听到了。 所以太子发誓死也不娶崔氏女,后来皇帝才没有从世家中选择太子妃,而是从他那一众追随的武将中选了苏家。 而崔家也感觉被冒犯,放出话去,崔氏女不嫁皇族,隐隐很看不上李氏的意思,不然,五皇子说亲时,不管是杨贵妃还是杨氏这边都倾向于崔氏女的。 崔家能靠女儿保持住地位,可杨氏不行,他们家可没那么多闺女。 杨和书淡淡的道:“杨氏有我,还有杰堂弟他们,杨氏能力出众的弟子不少。” 第1770章 又气又乐 “人是要钱养出来的,他们现在还没出仕,出仕以后需要花的钱只会更多。”杨侯爷道:“你堂姑也是杨氏中人,杨溶毕竟是她亲兄长,你焉知她不愿意为了杨溶顶罪?杨溶认罪,杨氏需要付出的太多……” “父亲,”杨和书将手中的信烧完,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他,“您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吗?” 杨侯爷一愣,“什么?” “各世家在江南的经营都太过了,您放心,将来不仅杨氏会被逐出江南的利益场,其他世家也会被逐出,所以您不用担心杨氏因此会被排挤在外,而且今日杨氏提早退出,对我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杨侯爷愣愣的看着杨和书,半响才反应过来,手抖着指着他问,“你,你疯了不成?就是皇帝也不敢对众家一起下手,你以为江南那边只有我们世家?那还有朝中那么多大臣呢,就是赵国公一家,在江南那里也不干净。” 杨和书道:“父亲,民生就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各家用江南,甚至用大半个晋国的所出奢靡花费,将天下百姓和皇帝置于何处呢?” 搞了半天,他在和他说家族的发展和未来,他却在和他说的是国家和万民的未来。 杨侯爷气得喷出一口气,直接起身就走。 他再和他多说一句,他就把心口那口血喷出来。 杨侯爷转身便出了书房,怒气冲冲的往正院去,走到一半突然气乐了,他胸中怒火如炽,却又觉欣慰,一时心中复杂,干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上发呆。 他心中思绪万千,很想回头再问一句杨和书,把他们各家的势力逐出江南,那些钱财都给谁? 皇帝吗? 都给了皇族,知道这有多危险吗? 可他心底却隐隐觉得答案不是这个,他儿子没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爱戴皇帝。 随从见他家老爷坐在花坛边上发呆,不由忧心,“老爷,砖石上凉……” 杨侯爷这才觉得屁股冷,扶着他的手起来。 随从小心的问:“大理寺那边……” 杨侯爷闭了闭眼,攥紧了他的手,半响他才咬牙道:“不管了,让人去江南一趟,能抽回来多少钱就抽回来多少,一些能够隐匿的产业都也都隐匿起来,若是藏不住,就把人收回来……” 先把人保住吧。 随从应了一声,先把杨侯爷送回正院,这才拿了杨侯爷的手心疾步出门,带了人连夜往江南去。 他前脚一走,千亩后脚就去给杨和书禀报,“二管家带了许多的干粮,应该是要出远门,看方向,是出东城门。” 杨和书微微颔首,道:“他们至少比宫中多出十天的时间来,能藏起来多少就看他们的本事了。” 千亩忍不住问:“少爷不帮一帮他们吗?” 杨和书缓缓摇头,“由他们各凭本事去吧,你准备一下,过完冬至就启程去夏州,将夏州里外的情况摸一遍,此次出京,我们的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千亩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一旁的万亩就问:“大爷,我们这一次去夏州带多少东西?” “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吧,这一次去可能要在北边待上好几年,”杨和书想到了孩子,笑了起来,“把我小时候用的那些东西和书也都带上,以后琪哥儿启蒙也都用得上。” “是。” 而此时,皇帝正在小书房里见太子、殷礼和魏知三人。 他将手中的一沓东西交给殷礼和魏知,道:“这是太子查出来的东西,你们看一下吧。” 殷礼和魏知一人分了一半,开始一目十行的扫过去,越看,心中越惊。 魏知都忍不住从坐席上站起来,问道:“陛下,这是谁做的统计?”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后道:“户部。” 殷礼将手中的东西合起来,看向皇帝,魏知忍不住怒火道:“这是国蟊!” 皇帝就叹气道:“江南太远了,朕鞭长莫及啊,而王氏、崔氏等家族当年南渡,在江南经营了百余年,朕就是有心也无力。” 魏知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也感觉到无力。 这是没办法的,皇帝,甚至朝廷的势力更多的还是在陇西及北边,江南一带的重镇,不论是政权,还是兵权多在各家手中。 魏知突然想到了益州王,当初他想叛乱,钱粮不也都是从江南过的,甚至连致仕在家的虞县公都听到了些消息…… 由此可见江南那边的风气。 魏知很干脆的抬头问皇帝,“陛下打算怎么做?” “天下半数的盐税出自江南,更别说那边还有良木,良田,若江南富足可用于天下百姓,而不是只供养几家,那天下百姓富矣。” 魏知和殷礼对视一眼,纷纷跪下,“但凭陛下吩咐。” 皇帝就指了太子道:“朕决定将此事交给太子和魏卿,此次就从杨氏入手,你们选出良才,将人安插进去,待以时机,江南也该清肃了。” 太子也起身跪下,和魏知一同应了一声。 皇帝就对殷礼道:“殷爱卿就多劳累,在京城这边管束一下各家子弟吧。” 这是让殷礼吸引火力呢。 殷礼也低头应下了。 魏知则还有一个疑问,“陛下,收回的田产,房产以及盐场这些,是归国库还是归私库?” 要是国库,他自然愿意死而后已,可要是私库…… 皇帝本想打算一半一半的,像田产和盐场这些东西放到户部,但房产,还有一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书啊,画啊,古董啊,各种名贵的木材啊,药材啊之类的就塞到私库。 但见魏知抬头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皇帝只能改口道:“自然是归国库了。” 魏知得了皇帝的承诺就放心了,假装看不到皇帝的憋屈,行礼领命后便起身退下。 太子也要出去和魏知商量一下这事儿要怎么办,于是也告退。 等人走了,皇帝这才憋屈的和殷礼道:“魏知这厮忒的讨厌了,朕又没有说与民争利,那些东西放到国库也并没有什么用……” 殷礼假装听不到,而是问道:“陛下,大理寺那边的审判何时下来?” 他们也好师出有名。 皇帝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道:“等休沐回来就差不多了。” 第1771章 肱骨 皇帝此时深觉人手不够用,他看着殷礼叹气道:“守节啊,你可得保重身体,朕现在手上没几个能用得上几个人了,唉,可惜你儿子身体不好,不然将来他接你的位置,太子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殷礼道:“陛下多虑了,我大晋人才济济,您又广开科举,将来得用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犬子……是臣不能为陛下分忧了。” 皇帝却突然想开了,他点了桌上的东西道:“这世上的东西都是如此,你看杨潮,可惜了他倒有一个好儿子,朕和你在这上都比不过他。” 皇帝啧啧摇头,有些看不起对方,却又有些羡慕。 殷礼琢磨了一下才回过味儿来,这是觉得杨潮比不上他们两个,但有一个好儿子;又觉得他们两个比杨潮不知强上多少,偏没有一个好儿子? 殷礼半响无语,心中暗道:得亏太子不在此,不然又是一番争吵。 皇帝也只酸了一下,很快就心里自我平衡了,觉得现在他的太子也不是很差了。 殷礼见皇帝恢复正常了,这才继续,“陛下打算怎么处置杨潮?” “朕能怎么处置他?”皇帝冷哼道:“崔氏、王氏和卢氏的族长都进宫来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参与了此事,牵连起来不过罚没一些东西罢了。” “杨和书那边……” 皇帝的目光就落在了案上的公文上,那是太子带来的,是杨和书这一年来在户部查到的东西。 要不是有他给的这些东西,皇帝都不知道原来户部这些年从江南漏了这么多东西,而他的江南百姓一直在供养各家。 这的确是个人才,太子也说可用…… “他想去夏州,那就让他去夏州吧,”皇帝道:“本想让他做个刺史的,但现在想想还是算了,免得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就如他所愿,在夏州选个中县给他,待过个几年,这事淡去了,再让他一步一步的回来。” 皇帝喃喃道:“他若能保持初心,将来必是太子肱骨。” 殷礼低头应下,心里也有些羡慕杨侯爷了,皇帝说得对,杨潮能力一般,却生了一个好儿子。 他的或儿若是身体康健一些,假以时日也必定不比杨和书差多少。 这下换殷礼心情有些不好了,可惜皇帝没发现,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家常才放他离开。 白善回到家中,从马脖子的布袋里取出一包东西,满宝和白二郎特别好奇,“我早想问你了,这是什么?” 白善道:“我也不知道,刚杨学兄给我的,说我们以后要是让户部给各地医署拨款可能用得着。” 三人便一起去书房里看,白善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沓纸,他翻了翻,发现有些杂乱和潦草,看着倒像是草稿。 满宝拿过一些看,白二郎看了一会儿问:“这上面怎么这么乱,这是钱吧?” 他指了一个数字问。 白善翻了好几张,迟疑道:“好像是户部从某地收取的盐税,还有一些东西的价格,好乱。” 满宝挠了挠了脸问:“这东西不应该是户部收着的吗,杨学兄给我们不犯规矩吗?” 白善一顿,立时明白过来,他将所有稿子都收起来,跑到门边左右看了看,发现只有院子里有两个下人,他立即回屋将门关上,悄声道:“肯定犯规矩,这事儿你们谁都不要往外说。” 白二郎愣愣,“既然犯规矩,杨学兄为什么要给我们?” 满宝若有所思道:“因为他想让我们去做?” 白善道:“还因为我们将来应该用得着吧。” 满宝皱了皱鼻子道:“这是不对的。” 白善已经把东西收了起来,“没错,是不对的,所以我们不能告诉别人。” 满宝:……这不是她的意思。 白善问道:“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呢?去御史台或是去户部告发杨学兄?” 满宝想了想,还是摇头。 半响后三人坐在一起叹气,满宝说:“难怪官场上总有人会徇私枉法,我们现在就是在徇私枉法啊。”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人情果然是两面刀。” 白二郎也敬佩道:“所以像魏大人那样的人太难得了,他不仅可以严格要求别人,也能严以律己。”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感叹道:“太难得了。” 白善道:“稿子太乱了,拿出来也不方便,我先研究研究,回头整理出来再给你们看。” 因为这个有可能涉及到太医署,满宝还是很感兴趣的,因此点头应下了。 因为体验到了严以律己的难得,收假后满宝还特意晃到三省那边想要偶遇一下魏大人,重新瞻仰一下他。 结果魏大人不在,守门的小吏跟她说:“大人领了巡视的差事出门去了。” 满宝就抬头看了一下阴沉沉的天,问道:“这种天出巡吗?这可是冬天。” “谁说不是呢,但这是陛下的旨意,魏大人就算不想去也得去。” 满宝就只能惋惜的回宫去了。 中午他们吃饭的时候,白善就唉声叹气道:“太子殿下领了别的差事出京去了,没有太子殿下在,孔祭酒一下就盯上我们了,这半天下来我们所有人都被骂了一顿。” 满宝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骂你们什么?” “骂我们不开窍,骂我们不知勤奋,”白善每说一句白二郎的肩膀就塌一下,后来完全塌下去了,俩人一起叹气道:“然后孔祭酒给我们布置了好多课业。” 白善还伸出手给满宝看他的手指,“这半天下来全写字了,你看这会儿是不是肿了?” 满宝盯着他又白又修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摇头,“哪儿肿了?” 一旁的白二郎就伸出自己的手,“你看我的!” 满宝惊讶,“你的怎么肿了?” 白善就低下头去吃饭。 殷或忍不住乐出声来,白二郎一脸悲愤的道:“他跟我抢作业,把我的手给夹到了。” 白善抬起头,蹙眉道:“我抢的是我的作业,作业掉地上,你去捡的时候按在了桌子上,桌角有条缝儿,自己夹到的。” “你推了一下桌子,不然我怎么会夹到?” 第1772章 见皇帝好高兴 满宝看他们吵起来,连忙拦在俩人中间,“行了别吵了,你们还是师兄弟呢,白二,你肯定又是想抄作业,小心我告诉先生罚你。” 白二惊呆了,指着她道:“你,你偏心!都是你师弟,我还受伤了呢,你不安慰我,却站在他那一边儿。” 满宝看了一眼他的手指,也觉得有点儿惨,主要是冬天,肯定很疼,于是道:“我一会儿给你擦药。” 白善道:“给我吧,让我这个师兄好好的疼疼他。” 还竖着自己手指的白二郎就手指微抖起来,不太乐意让白善上手。 殷或吃饱了,放下碗筷道:“我来吧,你身上带药了吗?” 科科那里有,不过满宝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一会儿回去拿。” 吃完了饭,满宝一边带着三人去拿药,一边念叨白二郎,“你都多大了还抄作业?” 白二郎坚持道:“我不是抄,我就是看一看,好知道是怎么写的。” “你已经看了有两刻钟,我都看到你要抄了,你还问殷或怎么改句子好让它看上去不像是抄的。” 满宝看向殷或。 殷或点头。 白二郎就不辩解了,只是忧伤的叹了一口气。 满宝就和白善道:“晚上临睡前你给他补补课吧。” 白善点头。 白二郎脸色更苦了。 但他脸色再苦,也没有那些世家的苦。 十一月十五大朝会,满宝再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大理寺对徐雨案做出了判决,并在大朝会上做了汇报。 杨溶和于水被定为犯首,虽然他不承认,虽然证据不是十分的充分,但他依旧被认为知情并参与其中。 当然,也因为他不承认,且没有充分的证据,因此他只被判为流放,然后抄没财产。 除此外,这次宫里搜查出来的细作,虽然未能找到各匪首,却找到了一些他们在宫外关联的重要人物,大理寺会继续追查的。 满宝一开始还觉得这判得也太轻了,完全是和稀泥嘛。 正想看太子会不会发火儿时才想起太子不在宫中。 于是只能在退朝后耷拉着脑袋低调的往外走,假装自己跟这事儿一点关系也没有。 靠山不在了,她自觉得苟着一点儿。 但很快她就从各种渠道知道,这个判决一点儿也不轻了,因为户部年底忙碌,白善他们这些崇文馆才俊全被借调去了户部。 抄没了好多东西,需要登记造册,户部人手不够,他们好忙。 于是晚上大家回崇文馆碰面时,几人就告诉满宝,“这次大理寺和户部找借口抄回来好多田产和房产,杨溶一家的不说了,其他人家也不少。” 白善道:“全在好位置上,或是一些庄子,全是大理寺找了借口,然后户部抄没的。” 他摇了摇头道:“我们虽然只在户部里做些记挡的文书,但我看户部出去抄没的人身上没少挂彩,怨气也好重,估计也抄不了多久。” 新朝也才建立二十年左右,大家身上的匪气还未消,朝堂上大臣们都会吵架,更别说外头了。 结果没两天白善就兴高采烈的回来悄悄告诉她,“户部从杨溶家里抄了好多东西,不仅有许多田产,还有他们设置在江南一带的田产盐场和林场等。” 满宝很疑惑,“田产和盐场也就算了,山林不应该是属于朝廷的吗?” “他们从当地衙门那里买了很多山林,听说专门往里头找那种上百年的古树,很是名贵。”白善这会儿已经有些明白杨和书给他那些东西的意思了,他小声道:“户部新收了这么多东西,明年国库肯定要充盈许多,你上次不是抱怨杨学兄一走,建造地方医署的钱就难从户部那里拿了吗?这会儿好了,有了这些钱,想要说服户部给钱就容易多了。” 满宝眼睛微亮,沉思起来,“杨学兄真是面面俱到,他这样去夏州太委屈了。” 白善问:“你想如何?” 满宝道:“可惜最近皇帝不生病,不然我去给他治病的时候可以和他举荐一下杨学兄呢。” 她才这么一说,第二天一大早便有太极殿的内侍来请她,“陛下请周太医过去一趟。” 满宝就心一紧,下意识的以为昨天她和白善说的话被皇帝知道了,他来找她算账呢。 结果她忐忑的正要跟内侍走,内侍就看着她,一脸莫名,“周太医不带药箱吗?” 满宝反应过来,立即跑去提药箱,然后问道:“陛下生病了?” 皇帝的身体状况是不能随便打听的,但周满是太医,这本就是她职责之一,何况她也要去给皇帝看病了,因此内侍应道:“是,今日有些不太舒服。”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不是找她算账就好。 至于为什么她前一天晚上才说了期盼皇帝生病的话,第二天皇帝就生病了,满宝一点儿也不想多想。 天气那么冷,人又吃五谷杂粮,感天气冷热,生病不是很正常的吗? 满宝提着药箱跑到太极殿去看皇帝。 皇帝还在书房里正常办公,只是时不时的吸鼻子,显然是感染了风寒。 不是很严重,还没有到可以罢朝休息的时候,而自从上次皇帝不注意重病过一次后,他对这种小病小痛也不敢过于怠慢。 所以他一感到身体不适就让人去太医院里请人,不过想着这种小病叫萧院正太过惊动人,叫别的太医又不习惯,所以他让人去叫周满。 满宝给皇帝行礼,然后问道:“陛下,要现在看病吗?” 皇帝想了想,也不太想批折子了,于是丢下笔走到屏风后的榻上坐下让她看病,满宝立即拎着药箱乐颠颠的跟进去了。 皇帝主动卷起一截袖子将手放在脉案上,总觉得周满表现得过于高兴,忍不住问道:“这是有什么喜事?” 满宝摇头。 皇帝就问:“那你高兴什么?” 满宝就收敛了表情道:“没有,陛下,我还在心疼和忧心您生病呢,怎么会高兴呢?” 皇帝就看着她的脸没说话,哪怕她自认自己收敛了表情,但在皇帝眼里,这个年纪的孩子能藏得住什么心事呀? 他平时也就是不想留意,这一留意,皇帝就看到她眉眼间掩饰不住的高兴。 古忠端了茶上来,笑问:“莫非周太医是得见帝颜高兴的?” 满宝立即连连点头,“对,对,我就是看见陛下高兴的。” 第1773章 举荐 皇帝:…… 他嗔怪的瞪了古忠一眼,倒没怎么在意他给她找借口。 他干脆放松了靠在靠枕上,问道:“说吧,看到朕高兴什么?” 满宝觉得事儿还没做不好开口,于是道:“陛下,我先给您看病吧。” 她这样矜持和遮掩,皇帝倒是越发感兴趣起来了。 满宝给他把脉,又问了他一些问题,知道他多半是早上起床时冷到了,这种小病不难治,吃吃药,发发汗,再忌口两天就行。 满宝服务特别周到,还拿出针袋要给他扎一扎针,大约知道他总是伏案,所以脖子不太舒服,在扎完了治疗风寒的针灸后,她还贴心的给他扎了一下后脖子,让他一下放松了不少。 皇帝更觉得周满有事儿了。 皇帝扭了扭脖子,觉得的确轻松了不少,于是心情也好起来,更有闲心和周满说说话了,他愉悦的道:“说吧,何事?” 满宝就正襟危坐,将双手都收在了膝上,肃然的道:“陛下,我和您举荐一个人才吧。” 皇帝以为她说的是什么民间大夫,点头,威严的问道:“什么人,他有什么本事?” 满宝也严肃认真的道:“他有管仲之才,您不用他亏大了。” 皇帝:…… 他忍不住外头仔细打量周满,疑惑问道:“是管仲不是扁鹊华佗之类的?” “杨学兄他哪有扁鹊华佗之能?”满宝跟着跑偏了一下,很快回神,连忙道:“我举荐的是杨和书呀。” 皇帝:“……杨和书现就在朝为官,还用得着你举荐吗?” 满宝就叹息道:“可他现在不是就要离开京城外放了吗?好多人都说他是被杨氏连累,以后他恐怕前程未卜。” 满宝坐在凳子上和皇帝说心里话,“杨学兄真的很厉害,他是我见过的所有官员中最厉害的了,比魏大人还厉害。” 皇帝不服气了,虽然他各种看不惯魏知,却不认为杨和书比魏知厉害,“你这是看脸下的结论?” 满宝见皇帝怀疑她,立即收正表情道:“谁说的?我以前见的人少,可不知道他在外头这么好看的。” 皇帝总觉得这话有毛病,在心里过了两遍才反应过来,“你见的人少时不觉得他好看,见的人多了才觉得他好看?这是什么说法?” 满宝道:“因为我和白善长得也不差呀。” 她理直气壮的道:“从小我和白善就是我们那一片最聪明,最好看也最白的人,好多人家成婚都喜欢请我们去做滚床童子的。那时候现实就告诉我们,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外头比我们聪明,比我们好看的人还多着呢。让我们不得自负。” 满宝叹息道:“后来我们见到杨学兄,就觉得他长得不比我们差,多见几次面,说的话多了,才发现他也不比我们笨。当时我们还想,外面不知道还有多少厉害的人呢,谁知到了京城才知道,原来杨学兄在外面就是顶厉害的那一拨人了。” 皇帝:…… 他总觉得心塞塞的,奈何她说的又是谦逊的话,让他想找话驳回去都不行。 皇帝张着嘴半天,第一次发现他竟然除了在面对魏知时,面对别人竟然也能无话可说。 皇帝不捧场,气氛一下凝滞起来,一大一小无辜的对视,一时都没说话。 满宝迟疑着问,“陛下,你是要迁怒杨学兄吗?我能不能给他求个情?” 皇帝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道:“你见到他的时候几岁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大约七八岁吧。” 皇帝心里舒服了,这是年纪还小,不知道思慕。他懒得跟一个孩子谈论这个,于是挥手应道:“行吧,朕知道了,他是朕的臣子,只要有才,朕肯定会用的,用不着你再跑来举荐一次。” 满宝有些怀疑的看了皇帝一眼,再次强调道:“杨学兄很厉害的,他又爱民,将来必成国之栋梁,您不用他,损失的不仅是您,还是整个大晋呢。” 皇帝再次疑问:“真不是看脸?” 满宝:“我是那样的人吗?” 皇帝就摸着下巴想,那看来杨和书比他想的更厉害,魅力无限呀。 满宝已经絮絮叨叨起来,“……他很早前就说了,他的愿望就是天下百姓无饥馑,每一人都能安居乐业,陛下,说真的,满朝文武之中,真正有几人抱着这样的思想在当官呢?” “大家更是想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满宝叹息一声道:“不瞒陛下说,其实我当官儿,一半是因为太医署,要不是娘娘跟我说将来要在各地建造医署,我才不想当官儿呢,还有一半就是为了让我爹娘高兴了。” 皇帝:…… 他点头道:“你这原因也很好。” 满宝摇头,“比起杨学兄来可差远了,唉,我后来还沉迷于职田,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皇帝就想了想后对她道:“杨和书嘛,朕记下了,吏部那边已经定了让他外放,他只要做得好,将来多的是升迁机会。” 他道:“他既然心在民生上,那更该多外放几年,不然总留在京中,历练不足,就是有心也无力。” 满宝一听,眼睛大亮,“所以您也认可了他的才华了吗?” 皇帝点头,“认可了,认可了,你快给朕下个方子就回去吧,时辰也不早,该用午食了。” 他怕她再不走,他真的会当面乐出来。 满宝还是第一次被赶,却毫不在意,高兴的冲皇帝行礼后便出去写方子。 古忠很快拿了方子进来给皇帝看,看过后才派人和周满一起去太医院抓药。 满宝还得回去入案呢。 她高高兴兴地来,又高高兴兴地走,连皇帝都感受到了她的开心,他忍不住问古忠,“她会不会老早就等着见朕,所以这会儿见着了才那么高兴?” 古忠笑道:“周太医年纪还小,还不太掩饰心事。” “不会掩饰才好呢,像你们似的,朕都不想看你们的脸。” 古忠只能笑着认罪。 皇帝则若有所思起来,“所以你说她会不会一早盼着朕生病呢?” 古忠一愣,不敢笑了。 皇帝也就这么一想,很快就丢过此事不管了。 他起身道:“走吧,去皇后那里用午食。” 第1774章 主意 皇帝在皇后哪里吃饭,内侍也熬了药送来。 皇帝很听话的一口喝光,放下碗还摸了一块糖吃。吃了药就想起周满,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和皇后提了一下周满推举杨和书时说的话,乐道:“难怪她能和大郎合得来,也忒的自恋了,夸杨和书就夸杨和书,非得要连自己和白善一起夸。” 皇后也笑起来。 “不过,她倒是有赤子之心,不掩盖自己当官的目的,”皇帝微微收了笑,摇头道:“她觉得自己比不上杨和书,我却觉得她比杨和书不差多少。她是没说什么愿万民安泰之类的话,但她想在各地建造医署就是仁心。” 虽然皇帝一开始觉得她和白善等人有些异想天开,要不是皇后执意要办,他最后也不会那么心动。 但不管要做的事有多异想天开,他们做事的本心的确是仁心。 “还有孝心,”皇帝笑了笑道:“她能直言她当这个官一半是想让父母高兴,朕很欣慰。” 皇后想了一下后问:“我听说近来户部查抄回来不少东西,各家现在都有些憋气呢。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恼羞成怒,反倒牵扯到周满身上来。” 皇帝皱眉想了想后道:“之前不是吩咐殷礼和唐鹤把她摘出去了吗?” 皇后就笑道:“各家也不是傻子,你说摘出去了,他们就真的看不见周满了。” 皇帝就盘腿坐在榻上,问道:“那梓童说怎么办?” 皇后道:“冬至快到了,正好今年有些特殊,好多家的老夫人都打算进京过年,我想着在冬至前召见各家命妇,到时候让周满带着她那几个女弟子给大家请平安脉。” 她道:“这些老夫人年轻时候都经过战乱,身上多少有些旧疾,让周满给她们看看,缓解缓解,也是朝廷的一个恩典,一举两得岂不美?” 往前三四十年,各地都在叛乱,就算是世家豪门家的夫人小姐,那也不少奔波。 当时医药不比现在,所以大家身上都带些病痛。 就是皇后,不也是年轻时候怀着身孕还四处奔波,又担惊受怕这才落下这么多毛病的吗? 皇帝觉得这个办法也不错。 这也算围魏救赵了。 皇后见他答应了,便笑道:“那我给周满和各家夫人下诏了。” “下吧,下吧,”皇帝笑道:“你是国母,这些事儿自然是你做主了。” 皇后便笑了笑。 “对了,既然要见各家命妇,那就让她们多带些女孩儿进宫来玩儿,也该给老五相看相看了。”皇帝道:“本来我是觉着卢家的闺女也不错,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换一家结亲的好。” 皇后就知道,他是因杨氏的事儿。 她叹息了一声问,“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儿媳妇?” 皇帝就沉思起来,“老五活泼好玩儿,给他找个温顺懂事的吧,身份也不用太高,女孩子嘛,性格好,教养不出错就行,不过能多读几本书是最好的。” 皇帝道:“你看周满就很识大体,为何?不就是因为从小读书吗?连孔祭酒都在我跟前夸过她,说她有儒家之风。” 皇后笑起来,她也觉得女孩子多读写书好,于是她心里有数了,打算回头找来杨贵妃好好的给五皇子寻摸寻摸。 想到杨贵妃,皇后就对皇帝道:“下午你批完了折子就去杨贵妃那里吃个饭吧。” 她道:“杨溶的事儿出来之后她一直不安,你去安抚安抚她,别让她吓出病来。” 皇帝就不太高兴的道:“朕又没问她的罪,她有什么可吓的?她上次带着老五来求情,朕都没骂她,只是让她禁足而已。” 皇后温声道:“她素来胆小,年纪又还小,禁足就已经够让她惊吓的了。这会儿杨溶判决也下来了,你何苦再做恶人?” 之前她不劝,是因为判决没下来,她担心皇帝过去了会影响大理寺判决。 但这会儿判决已下,再吓那对母子有什么意思呢? 皇帝就嘀咕道:“她都快能当祖母了,还小呢?” 皇后就横了他一眼,问道:“你到底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我今晚就下旨让她来太极殿吃饭。” “行行行,朕去,朕去还不行吗?” 满宝在太医院将皇帝的脉案入档,让刘太医给她签了一个字后就高高兴兴地拎着药箱跑回崇文馆吃饭去了。 刘太医目送她跑远,摇了摇头道:“皇帝生病她到底高兴什么?” 郑太医今天下午在太医署有课,打算吃了饭就去太医署,于是问刘太医,“要不要一起走?” 刘太医今天下午课少,临近下学才有一节,因此道:“你先去吧,我还得把今日送来的药材检查过后入药房。” 郑太医便应下了。 这时候他们就会很羡慕周满,因为她不用干这些杂事。 都要去太医署上课,都要修撰医书,也都要奉命给皇亲国戚们看病,但她就是比他们多出一些时间来,就是因为她少了太医院的这些杂事。 满宝高高兴兴的回了崇文馆用饭,她下午太医署也有课,不过她并不急着出门,所以吃过饭还去小睡了一下,算准了时间出宫,正好在上课之前到达太医署。 这个掐时间的本事比太医署里所有太医都准,准到连萧院正都忍不住侧目。 满宝找出一卷画,打开后就挂在墙上,顺直了给大家看,“这是经脉图,今儿起,我们就开始看图认经脉穴位了。” 体疗科甲一班的学生们目瞪口呆,虽然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已有了些基础,但依旧觉得周满这个速度太快了。 满宝并不觉得,她可是才学医的时候,莫老师就教她认经脉穴位了,然后她才找顺穴位,他就送她一具拟人模特让她随便扎。 当然了,她是不可能送学生们一具拟人模特的,他们只能在自己身上和同窗们身上试着找穴位,甚至之后还会在彼此的身上扎针。 所以为了让他们将来彼此间少些痛苦和纷争,她决定基础要好好的打,以减少他们将来出现扎错穴位这样的事儿。 完全杜绝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她在拟人模特上扎的时候可是扎错过不少次,后来在白善他们身上试的时候还扎出过血呢。 第1775章 值守(给书友“大大”的打赏加更1) 满宝见他们还在发呆,就点了点桌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拿出纸笔来,我们今儿就先从左臂的经脉和穴位学起……” 大家,包括周立如都拿出了纸笔,不是谁都有绘画的功底的,满宝也不介意,先现场教他们怎样在左臂上找到各种穴位,并大致讲解了一下这些经脉和穴位的作用,然后才开始教他们怎样画出一只手来,再在手上点出穴位和画出经脉。 嗯,很是参差不齐,就是周立如都把手臂画成了一截树枝似的。 但满宝一点儿也不在意,对此习以为常的道:“画着画着,以后你们就会了,这会儿不用丧气,先在自己身上找出对应的穴位,再从别人的身上找出对应的穴位,这才是最关键的。” 有学生忍不住举手问,“先生,这样的经脉穴位图不能给我们人手一张吗?” “不能,”满宝残忍的拒绝了他们,道:“这张图是我画出来的,费的时间可不少,太医院里也只有几幅,都是以前的太医留下来的,你们想要,自己学会了画去,这么多学生,画出这么多图来得需要多少时间?” 画这张图满宝还作弊了呢,本来她一直用的是百科馆内的图,后来莫老师还把专门标注了经脉穴位位置的人形模特给搬到了教学室。 百科馆内的图制作得太过精美,那纸张一看就知道不是这个世界能有的,所以她才自己临摹了一幅。 完全的照着画的,很是作弊。但这幅图是完全可以呈现在人前的,她后期补充这幅画时,萧院正他们还看到了呢。 满宝上完课,将她的宝贝图收了起来,一卷后放进画筒里,直接背了就走。 周立如放下笔就跑出去追,“小姑,我能不能走个后门?”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可以。” 周立如脸上绽放出笑脸,还来不及高兴,满宝就道:“别人画一幅,你画两幅好了,回头我让你师姐教一下你怎么画手臂,她会画花样子,手臂也画得特别好,我上次看她画,发现她脑袋也画得不错。” 周立如:…… 满宝伸手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鼓励她道:“你要在心里想,你一定可以的,然后你就会比平时更有天赋了,相信我没错的。” 满宝转身去找她另外三个弟子去拿功课,等把书篮装了不少后,她这才拎着一起出太医署,坐上荣四的马车回宫去。 她回宫便收到了皇后的旨意,让她准备一下冬至进宫给各位命妇请平安脉。 满宝愣了一下,问道:“那我冬至不放假吗?” 要知道冬至可是大节,只亚于年节的大节日,满宝都和白善他们想好要怎么过这五天假了。 来传话的女官顿了一下后道:“今年的冬至是在二十六,娘娘几乎在二十三那天招命妇进宫,不会耽误周太医与家人团圆的。” 女官顿了顿后道:“不过周太医,便是娘娘无旨,您也要值守太医院吧?” 满宝道:“萧院正不让我值守。” 女官听了便回去禀报皇后。 皇后想了想后道:“周满年纪还小,萧院正体恤,不值守便不值守吧。” 女官劝诫道:“娘娘,周满是宫中唯一的女太医,她在宫中本就是为了方便宫中的妃嫔和公主,平日还罢,她一直住在崇文馆中,要宣她不难,平时她旬休不值守没什么,可像这样的大节日,她不该不轮值守。” “臣听闻上次中秋萧院正想找她就找不到她,便是因为她不仅不在宫中,还无上报便出京,陛下和娘娘喜爱她,她也该守规矩……” 皇后见她拿出宫中的规矩来,便笑了笑道:“既如此,本宫让尚姑姑和太医院说一声,将周满节日值守的事儿安排上便是。” 于是隔天满宝去给皇帝复诊完回到太医院入档脉案时就从萧院正那里听到了这一坏消息。 她看着有些幸灾乐祸的萧院正不可置信的问:“你不是说我年纪小,可以不值守的吗?” 萧院正尽量收敛自己脸上的喜色,和她道:“不错,可是皇后娘娘说了,这是宫中的规矩,平日你不值守也就算了,像冬至、年节这样的大节,放的假太长,你不值守说不过去,宫中和朝中的人要有意见的。” 满宝就皱起眉头,压低了声音问,“是不是背地里有人要对付我?” 萧院正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也压低了声音道:“这只是小事儿,我们一切照着规矩来就行,你放心,徐雨之后,现在宫里没人敢再伸手害人。” 至少短期内不会。 “所以,我们得把规矩守好,别让人找出错处来。”萧院正恢复了往常说话的声调,“不过呢,念着你年纪小,你放心,给你安排的值守时间都靠前或靠后,不会把你的假期分开来的。” 见满宝苦着脸,他便笑盈盈的安慰她道:“你就放心吧,也就遇上这样长的假期才可能轮到你值守,像一般只放两三日的假都轮不上你。” 满宝心情好了些,然后开始说好话,“萧院正,我现在是因为还小,不能熬夜,你等我再长大,再长高一点儿,以后值守你可以多安排我,到时候换你们歇着。” 萧院正就看了一下她的身高,叹息道:“那还有的等呢,我不急。” 满宝:…… 萧院正笑着叮嘱她,“多吃豆子有助于长高,或是多喝些羊奶也不错,你不是自己管职田了吗,在庄子里养上一些羊,每天都有羊奶喝。” 满宝叹息道:“等明儿回家我就让我大嫂给我炖豆子吃。” 萧院正就羡慕道:“明日休沐轮到我值守啊。” 满宝这才想起来叮嘱他,“萧院正,明天您再去给陛下看一看吧,我看他今儿已经断了症状,只是还应该再吃上一天的药才好。” 皇帝的身体就没有小事儿,萧院正应了下来。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满宝正要告辞,东宫便来人,“……小皇孙有些发热,太子妃请周太医过去看看。” 萧院正就和她道:“小儿发热,可轻可重,你和刘太医一起去看看吧。” 第1776章 鼓励 满宝和刘太医一起去东宫里看小皇孙。 他显然是第一次生病,太子妃和整个东宫都很着急,显得忧心忡忡的。 别说他们,刘太医都有些紧张,生怕是小皇孙又被人害了。 但俩人仔细的检查过后,刘太医看了周满一眼,便确定了是正常的生病,小孩子阳气还不足,天气突冷生病是正常的。 刘太医看过小皇孙后便去看喂养小皇孙的奶娘,确定她们身上没什么毛病后就和周满商量着开方。 药是给奶娘吃的,她们吃了以后喂奶,小皇孙就算是能吃着药了。 因为要喂孩子吃药太过困难,剂量也不好把握。 满宝则将手搓热,然后去按了按他的后背,正哭得厉害的小皇孙被按得舒服,渐渐止了哭声。 他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满宝,满宝冲他露出笑容,一手还轻轻的按着他的后背,一手已经抬起点了点他的小鼻子。 然后在他身上有序的按压起来,刘太医看着好奇,上前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按摩法?” “这是我新学的,小孩子不好扎针,一些小风寒小病痛可用这样的方法。” 刘太医就仔细的看。 满宝也不避他,直接告诉应该按哪里,还让一旁的奶娘记住,要是小皇孙鼻子塞得严重,可以这样按。 鼻子不通是很难受的,而孩子小还不会说话,难受了就只能哭。 太子妃一直站在一旁看,同样听得很认真,等他们按完,宫人也下去熬药了,她就看向满宝,一个劲儿的给她使眼色。 满宝就对刘太医道:“您自己回去,我留在东宫这边?” 刘太医就拿出才写好的脉案让她签字,然后他也当着周满的面签下自己的名字,“我拿回去入档了。” 满宝点头,目送刘太医走远才回身去见太子妃。 太子妃已经抱了安静下来的小皇孙,和满宝道:“我摸着还是有些烫,他真的不用吃药吗?” 满宝安慰他,“等他吃过奶看情况,他现在烧得不是很严重,所以不用吃药,要是下午还不退烧,也不再往上生,那就再等等。” 满宝道:“娘娘放心,我就在崇文馆中,您让下人留意温度,要是有变化就让人去叫我。” 太子妃忧愁的点头,叹息道:“孩子生病,太子也不在京中……” 满宝这会儿已经知道太子和魏知去江南了,因为听说杨溶一家在江南的东西也全被抄了,包括杨氏的一些产业,之前由杨溶经营着的,也被牵连抄没。 她只能安慰太子妃,“孩子八岁之前都要发烧咳嗽的,所以才说孩子难养。” 她道:“这还只是开始呢,等到七八月上他开始长牙,生病会愈加频繁。” 太子妃愣愣的,问道:“那怎么办?” 满宝道:“只能平日把孩子养好些,让他锻炼锻炼,身体强壮些才会少生病。” 她想了想后道:“娘娘有空不如去太极殿里和皇后娘娘说说话,她生养过几次孩子,应该有些经验的。” 主要是她看太子妃过于焦虑,也是被害的次数多了,所以才那么多疑不安。 太子妃沉思着点了点头。 一回神见满宝收了东西要走,太子妃就拉着她的手叮嘱道:“你要常来看看我和鹰奴呀,太子不在,我身边也没个说话的人。” 满宝就纠结起来,明儿她要休沐了的。 但看着太子妃期盼的目光,满宝还是点了点头,算了,明儿先过来看过孩子再出宫,后儿也进宫看一看吧。 冬至将至,天气越发的寒冷起来,几乎已经是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庄先生已经准备安身静体,这两日给学生上课甚至都不怎么讲《孝经》,而是说起冬至这个节气来。 老周头也带着周大郎一家从庄子上回来了,正大肆购物准备过冬至,连正在倒卖毛货的周四郎和向铭学都从外面回来准备过冬节。 满宝他们休沐出宫,刘老夫人还限制他们出去玩儿,“天气冷呢,过冬至前修身养性,就在家里玩吧。” 甚至都不要求他们的课业了。 连崇文馆里的侍讲们都没给他们布置课业了,因为冬至前后就是要安静休养。 白善和白二郎一下悠闲了下来,不仅他们,同样在上学的周立学等人也没有课业,于是一大早的起来后,大家在园子里逛了逛后就坐着相对发呆。 满宝就比较忙了,她一早便出门进宫去给小皇孙看病了。 他精神好了不少,已经不烧了,这会儿才吃完奶,还不困,于是躺在奶娘的怀里吐泡泡玩儿。 满宝一脸嫌弃的用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问他,“你是不是也知道要过节了,所以安安康康的好?” 小皇孙显然听不懂,慢悠悠的吐了一个泡泡,然后踢了踢腿自己乐呵起来。 奶娘就笑道:“小皇孙喜欢周太医呢,难得看到他这么精神。” 太子妃也笑道:“是啊,昨天傍晚陛下来看他,他也乐,也不知道是怎么选的人。” 满宝掐指一算,“咦”了一声道:“他是不是要满月了?” 太子妃就笑着点头,“明天呢,本想大办一场的,但他生病了,你不是说孩子弱小不能见太多陌生的人,也不要去太陌生的地方吗?所以我就和母后说了,满月自家吃一顿饭就好,等到了百日再大办。” 主要是太子也不在,她心里有点儿发虚,她生产都有人算计,现在孩子还小,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人来钻空子? 满宝点头,很赞同她的决定。 俩人围着小皇孙说了一会儿话,满宝又给两个奶娘看过,确定他没什么问题后便出宫去。 第二天再进宫就是十一月二十三,满宝去太医署时专门点了刘医女道:“明日一早你进宫来,我带你去给各位夫人老夫人们请平安脉。” 刘医女应下,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郑辜和郑芍,问道:“师父,那他们呢?” 满宝看了他们一眼后叹气,“他们不行,不然命妇们之前请太医们看多好。唉,偏见不止在于男病人与女大夫,也在于女病人与男大夫呀。” 三徒弟:…… “不过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满宝不过是片刻就振作了起来,“这恰好表明了我们的作用,让我们有了用武之地,将来才不至于传着传着就断层了。” “这世上男女一样多,生病自然也是差不多的,”满宝鼓励刘医女,瞥见一旁的郑辜和郑芍,她便连他们一起鼓励,“你们也不要气馁,你们不能给老夫人们看病,可以给皇帝王爷,还有那些老太爷之类的看病嘛。” 郑辜和郑芍:……他们并不气馁好不好? 第1777章 请脉 今年大晋发生了很多大事,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能使得那一年不一样,然而这些事都一起发生在了今年。 先是侯集造反和谋害太子牵扯出了恭王,让一直龙争虎斗的局势被打破,恭王被圈禁在宫中,而太子暂时性取得胜利。 然后是一直多年不孕的太子妃有孕,传闻太子不育的病已经治好。 然后太子妃平安生下孩子,却又因为徐雨牵扯上了各家。如今各家面对皇室都要稍退一步,生怕皇室撕破脸皮。 诚然,皇帝撕破脸皮他也很难战胜各家联盟,但同样的,各家也休想好过。 所以就算偏安一隅,不常到京城来的一些老夫人也忍不住今年过来京城过冬至。 当然,她们都找了很好的理由,来给帝后及太子太子妃贺喜。 不管大家对东宫有什么想法,面上大家都是很和睦的,她们见到皇后时,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什么太子有子是普天同庆的事儿…… 听说小皇孙特别聪明,一看就是个孝顺孩子…… 虽然聪明和孝顺之间没什么直接关系。 满宝一早便接了刘医女一起到太极殿后殿去,当时正坐在偏殿里喝茶和打盹呢。 她今天起得有点儿早。 听到正殿传来的热闹声音,满宝就掀起眼皮往外看了看,见没人来叫她,就继续盘腿坐在铺了褥子的大椅子上闭目养神。 刘医女正襟危坐的坐在一旁,紧张好了一会儿,一回头见师父似乎睡着了,便半响无言。 满宝时不时的睁开一条缝看向外面,看到徒弟看她,她就道:“你起的比我还早,还是眯一眯吧,听说今儿来的人多呢。” 刘医女道:“师父,我不累,要不我检查一下东西?” 满宝就看了一下她带来的药箱,干脆放下腿穿好鞋子,“你把药箱拿过来我看看,你带了多少套针?” 刘医女道:“听您的吩咐和太医署申请了十套。” 满宝点头,“回头用过的针要煮过再送回太医署。” 她们这里检查完没什么问题,便又继续坐在偏殿里等了好一会儿才被叫过去。 皇后也和她们寒暄完了,正说起最近新开起来的太医署,因为在座的老夫人和夫人大多都给太医署里放了一个人,所以是知道这件事的。 皇后就道:“陛下和太后娘娘念老夫人们辛劳,多年来替国臣生儿育女,操持家务,身上病痛不少,所以今日特命周太医和她徒弟刘医女来给大家看看。” 在场的,除了高密公主、崔老夫人和另外几家老夫人没见过周满外,其他人都见过她,甚至请她看过病,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微微躬身感谢了一番太后和帝后。 崔老夫人却早听人说起过这位周太医,所以周满领着刘医女进殿时目光便不由看过去。 满宝和刘医女放下药箱,先向上和皇后行礼问安,这才冲着殿里坐着的老夫人和夫人们团团行礼问安。 巧的是,杨侯夫人也在。 即便是杨氏如今被牵连,需要低调过日,她也是杨氏的宗妇,是侯夫人,因此皇后召见各家命妇,她也在其中的。 她看到周满便垂下了眼眸,没打算让她看诊。 皇后免了周满的礼,笑道:“周太医,你给诸位夫人请请脉。” 满宝应下,便看向诸位夫人,见大家都不应声,便打算从前面看到后面。 高密公主看了皇后一眼后主动开口道:“周太医先来给我看看?” 满宝笑着应下,带着刘医女上前给高密公主请脉。 大庭广众之下,当然不可能说很私密的病情,满宝也识趣,说的多是一些普通的病症以及平时的注意事项。 比如,“公主是不时夜里难以入眠?平时还有些口干舌燥,觉得喝多少水都不够?” 高密公主觉得很稀奇,连连点头,然后满宝就会给她一些注意事项,要是不需要更衣,只需要在手脚或头部、脖子一类可以显露的地方扎针,她就给她扎几针。 这些老夫人年纪比皇后还要大许多,都是儿孙满堂的人了,身上的毛病自然不少。 便是不提妇科一类的病,单独老年人常见的病症就不少。 反正今天是请的平安脉,看的多仔细却没有,只是捡一些平常的病症提一提,然后扎一些针,若是发现别的要紧病症,满宝秉持着给病人保密的原则,也就会暗示一二,让对方出去后可以再找大夫看一看。 当然,她们要是来请她也是可以的。 满宝带着刘医女从上往下看,病症一说一个准儿,且又细心周到,就算一开始有些轻慢的崔老夫人都忍不住郑重的看了周满一眼。 皇后低头喝茶,对此很满意。 机会她给周满了,但也要她把握住了才好。 不少老夫人对周满印象好起来,卢老夫人更是拉着她的手笑道:“等你哪日出宫去,有空了上我家坐坐,我大孙媳妇也有孕了,我想着让你给她看一看。” 皇后就笑道:“卢老夫人这是第二个重孙吧?” 卢老夫人就笑眯眯的点头,“是啊,第一个是重孙女,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生个重孙子。” 皇后笑道:“先开花后结果,前头开的花越多,后头结的果才会越多。” “是这个理,要是个重孙女,她们姐妹两个正好作伴儿了。” 满宝也笑眯眯的应下了,然后去给下一位老夫人请脉。 刘医女一直留意着时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去给时间到了的夫人拔针,或是去转针。 师徒两人配合,速度还是很快的,虽然命妇们不少,但依旧在午正前都看完了。 皇后很满意,颔首让周满退了下去。 崔老夫人便笑道:“也不知道太医署养出来的女医将来是否有周太医这份本事。” 皇后就笑道:“她们也都是周太医和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教的,本宫想,其中肯定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而走出正殿的满宝呼出了一口气后道:“看病还是喜欢一个病人一个病人的看,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好多问题都不能问。” 刘医女问:“师父,我看你给崔老夫人诊脉的时间比较长,她有什么问题吗?”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我不太敢确定,我觉得她身上有淤肿未消,脉象上有些不好,可惜她今日敷了粉,脸色看不太出来。” 第1778章 值守 不过当着人前,满宝不好多问。但她已经暗示过对方,让她再找大夫看一看了。 她觉得那些命妇就没有简单的,在她们面前她都跟小孩儿差不多,因此不觉她们没听懂。 她自觉已经尽到了义务,因此高兴的领着刘医女到宫门,和她道:“你再回去上半天课吧,明儿就放冬节假了。” 刘医女应下,行礼后退下。 满宝回崇文馆,可惜明天她轮值,还不能出宫。 这还是满宝第一次在太医院值守。 为了方便人叫,她还得带上自己的铺盖去太医院里睡一晚上,没办法,虽然太医院里有现成的,但她不想用萧院正他们用过的。 萧院正也体谅她是女孩子,叫人单独给她收拾出一个小房间来。 正巧,刘太医和她排在了一个晚上。 一入夜,宫中各处熄了不少灯,太医院也只亮了两盏灯,医助们将东西都归拢好,然后就端来火盆坐在太医院的办公所里说话。 刘太医不知打哪儿摸出来一小袋黄豆,抓了一小把放在炉子边上,烤了一会儿后便请目瞪口呆的满宝一起吃。 满宝还是第一次参加他们这样的值夜会,很是新奇的挑了两颗黄豆吃,然后颔首道:“跟我大嫂炒的豆子差不多。” 刘太医笑眯眯的道:“郑太医牙口好,你要是碰上和他一起值班,他会拿肉干来烤。” 满宝就思索起来,“那我下次是不是也得准备些值夜的东西?” 刘太医便乐呵道:“你一年才值守几次?用不着。” 也就放长假的时候她才要值守,一是预防宫中有需要她的急症,二也是堵了其他人的嘴。 他笑道:“你年纪还小,不用跟我们熬着,一会儿吃了东西再歇一下就睡觉去吧。” “那刘太医您呢?” 刘太医笑道:“我再守两个时辰,没事儿也睡觉去了,还有医助们呢,宫里要是有病人,他们会去叫我们的。” 一旁的医助们也连忙表示他们会分开值守,不会漏掉一点儿动静的。 大家都是值守惯的人,在这些事情上自不会渎职。 满宝点了点头,便和他们围着火炉吃豆子,顺便说说话。 刘太医主要说起太医署里的学生,“里头有几个学生实在是不错,都已经在外头学过不少,大可以另外成班,再教个两三年就能出师了。” 他道:“我和萧院正想着,不好耽误他们太长时间,所以想各自带一个在身边教导,这样出师速度快些,明后年他们也能帮得上忙。” 满宝眼珠子一转,就推荐她徒弟,“刘太医,您看我家郑辜和郑芍怎么样?” 刘太医:…… 他们想把人带在身边教导就是打着收徒的意思,就是那种磕头敬茶入门的收徒,你把自个的徒弟介绍给他们是什么意思? 刘太医干脆点评了一下道:“郑辜的确不错,放在外面大可以出师了,郑芍嘛,还得再学几年。” 却没说收人的话。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刘太医就抬起眼眸瞥了她一眼,满宝一下就领悟了,“你们是要在太医署里收徒吗?” 刘太医轻咳一声道:“我也没什么徒弟,这不是遇见良才舍不得吗?” 他们其实都没想着从外面收徒的,毕竟各人自家的子侄也不少,太医院里的事儿不少,再教导家中子侄就很费心力了。 可看周满收了四个弟子,一个是自己的侄女且不说,剩下的两个,一个郑芍资质差一些,但郑辜和三娘进步都很大。 郑辜且不说,刘三娘可是他的亲孙女,他看着她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进步。 而现在,她已经能够出入豪门世家的后宅看病,被人尊称一声刘大夫,但他儿子,她的伯父在外的声名都还差一些。 周满带着济世堂的快速发展到底还是让他们心里有了紧迫感,所以他们也急需一些杰出的弟子。 满宝倒没觉得有什么,还赞同的点了点头,“行吧,那郑辜他们只能我自己来带了。” 刘太医松了一口气,满宝则叹气,“我时间不够用啊。” 刘太医就笑,“你现在就嚷着时间不够用了,等地方医署开起来,只会更忙。” 说到这里刘太医便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杨大人要外放了,是真的吗?” 这方面的消息,太医院到底比朝堂上的大臣们慢一点儿。 满宝点头,“已经有八分准了吧。” 刘太医就叹息,“也不知接手的是哪位大人,太医署刚开,可不敢断了资金,不然要前功尽弃的。” 前朝的太医署为什么开了没几年就渐渐没了? 还不是因为没钱? 末帝打仗要钱,户部直接就断了太医署的供给,后来太医署节衣缩食又坚持了两年,最后还是把学生放归,太医署就名存实亡了。 这也是当初周满说要开太医署,萧院正和刘太医最担心的原因之一。 何况她折子写的可不止是太医署,还要广开地方医署,花费只会比前朝更甚。 满宝闻言也忧心了一下下,也不知道杨学兄给的那些东西能不能让他们从户部那里抠出钱来。 不过钱财一事儿嘛,船到桥头自然直,满宝很想得开。 于是她安慰刘太医,“没事儿,上头还有皇帝皇后和太子呢,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建造太医署和医署已经费了这么多钱,陛下要是半途而废,岂不是前功尽弃?” 她笃定的道:“我不信他想到前头的钱都白花了不心疼。他只要心疼前面的钱就会继续往下投,这就跟赌钱一样儿的。” 刘太医:…… 一旁的医助们也听得目瞪口呆,然后默默地低下头,只当刚才什么都没听见。 俩人围着火炉说了好些闲话,医助们也津津有味的听了好多“机密”,然后满宝的生物钟时间到了,忍不住打哈欠。 刘太医看了一下时间,便对她道:“你去洗漱睡觉吧,我再坐会儿。” 满宝问,“夜里出诊的几率大吗?” 刘太医想了想后道:“三个晚上总有一个晚上会叫人,我觉着今天晚上应该会平安无事,主要是这两日就三位娘娘有些不舒服,白天都去看过开方了。” 所以对宫里的病人他们都是心中有数的。 满宝便点了点头,放心的睡觉去了。 第1779章 咳血 “周太医,周太医……” 满宝唰的一下睁开眼睛,从床上惊醒,她抬眼望着眼前黑乎乎且又陌生的地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太医院里。 满宝听到敲门声还在继续,连忙掀起被子起身,随手扯了一件外衣披上便去开门。 敲门的医助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快速道:“周太医,太后宫中来叫人,刘太医请您一起出诊。” 满宝应了一声,将门关上,她挠了挠脑袋,这才转身去穿衣服。 她抽空看了一眼系统的时间,发现已经凌晨两点多,丑正过,天哪,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 满宝随便拢了一下头发,便取了架子上的斗篷披上,自觉足够暖和了才提着药箱出门。 刘太医也是才起身,不过他已经准备好了,除了自己的药箱,还带上了应急的药。 太后宫里的内侍正站在门边,看到周满也到了,连忙提着灯笼给他们照路。 满宝问:“什么病?” 内侍没说话,刘太医道:“咳嗽,见血了。” 满宝惊讶,“太后之前病了吗?” 刘太医道:“一直是萧院正看的,每日都在吃药,没想到今夜会咳血。” 咳血不是什么好征兆。 满宝也知道,脚步更加快了些。 俩人到太后宫中时,宫殿内外已经点亮了不少灯,俩人在门口那里跺了跺脚,等身上寒气消了一点儿才进去。 满宝还把斗篷解了交给宫女。 太后脸色苍白的躺在被子里,时不时的咳嗽一声,满宝听着都揪心,她好像要把心肺咳出来一样。 俩人行礼后刘太医先上前问诊,半响后将位置让给周满,然后退到一旁问伺候太后的宫女,“娘娘是什么时候咳起来的?” 满宝摸了摸太后的脉象,心内微微叹息了一声,再一看她的脸色,不多久便和刘太医一起去看帕子上的血迹。 俩人对视一眼,都轻声劝慰太后两句,然后退出去讨论病情。 刘太医道:“药石很难立时起效,针灸上……” 满宝道:“倒是可以缓解一二。” 刘太医点头,便伸手提笔开方,一连开了三个方子和周满商量,“你觉得哪个好。” 满宝看了看后点了一张,“这个改用柴胡吧,温和些。” 刘太医思索片刻后点头,“也好,你打算用什么针法?” 满宝提了一下,因为要入档,她干脆将针法也写了下来,俩人商量一下,确认无误后由刘太医记录入档,满宝则拿着针袋进去行针。 太后咳得很厉害,就是因为如此难以入睡,又咳出血来才临时叫的太医。 满宝入内后便宫女们便放下重重幔帐,大宫女开始帮着太后除去衣服,太后不太舒服的趴着行针。 一开始太后还是没忍住咳嗽,但满宝扎了几针后太后的气就顺了许多,肺部呼哧呼哧的声音少了一些。 不仅太后,就是太后宫里伺候的宫女内侍没也第一次感受到宫里有女医的好处。 针灸的确是即时有用的医术,要是以前,没有太医敢对太后用,太后也不会容许太医冒犯自己的身体。 可现在有女医就不一样了。 太后咳得不是那么严重了,宫里着急忙慌,累得团团转的宫女内侍们也稍稍放下心来。 满宝行针才到一半皇帝和皇后就到了。 夫妻俩都是临时被叫醒的。 皇帝留在外面问刘太医病情,皇后则轻手轻脚进来,见周满正在扎针,便抬手止住了要行礼的宫人,没叫人打搅她。 满宝行完一套针法,将针拔了以后对还有些难受的太后道:“娘娘转个身,我再给您行另一套针。” 太后被宫女扶着要起身,结果身子有些不便,差点摔回床上。 皇后疾步上前和宫女一起将太后翻了一个面,满宝这才看到皇后,连忙要行礼。 皇后扶着太后躺在床上,这才道:“不必多礼,快医治太后娘娘吧。” 满宝应了一声,捏针再次给太后扎针。 这次扎的是面前,太后亲眼看到那长长的针尖扎进去,心肝还是颤了颤的,她抬眼看了周满一眼。 扭头去和皇后说话,“皇帝呢?” “陛下在外面,母后要见陛下吗?” 太后就叹气道:“天冷,他身子也不是很好,跑出来做什么?” 满宝一边扎针一边想,和太后比起来,皇帝称得上伟岸了,他哪儿身体不好了? 皇后都比他体弱。 但太后不这么想,她道:“夜里寒气重,他身上有旧伤,这会儿不爱重自身,回头又要犯疼了。这儿有太医呢,我自觉也好多了,你和皇帝回去歇着吧。“ 皇后却道:“母后宽心,殿里点了火盆,宫人会伺候好陛下的,倒是您,陛下听说您病了,一刻都坐不住,您要是赶他回去,只怕他心中不安,更不好了。” 太后就皱紧了眉头,半响后叹息一声道:“那就算了,让人把旁边的暖房收拾出来,让他在里头躺一躺,冬节要祭祀,他有的忙呢,别累着了。” 皇后应了下来,然后看了宫女一眼,宫女便领命出去传话。 太后和皇后没话说了,一转头见周满又捻了一根更长的针扎在她身上,太后心肝又颤了颤,只能继续移开目光,找话和周满说话,“太子妃和小皇孙身子好吧?” 周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问她,连忙点头道:“挺好的。” 太后就叹息,“哀家只见过小皇孙一次呢。” 小皇孙还小,外面又冷,别说东宫,就连太子妃的正院都没出过,太后只在洗三过后见过孩子一面,还是她亲自去看的。 满宝虽然跟太后不太熟,但在说话上素来自来熟,于是一边扎针一边道:“没事儿,等娘娘身子好了就去见呗。” 太后就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皇后已经嗔怪道:“傻孩子,太后是长辈,小皇孙怎么能让太后去见呢?母后,等您好了,我让太子妃把孩子抱来给您看一看。” 太后心动了一下便摇头道:“算了,我这儿一直吃着药呢,小心过了病气给他,外头也冷,他年纪太小,不好挪动,让太子妃带着吧。” 一旁的嬷嬷凑趣道:“小皇孙翻过年就两岁了,说不定也想曾祖母呢。” 满宝捻针的手忍不住一顿,惊讶的抬头看着嬷嬷。 才满月零一天的小皇孙睡梦中踢了踢腿,完全不知道再过一个多月他就要两岁了。 第1780章 病情 这话皇后都不太好接。 满宝落针,捻了捻后去动别的针,生怕太后真的让太子妃抱着小皇孙过来看。 现在天气是真冷,就算不算太后身上的病气,此时太子妃和小皇孙也不宜出门。 从东宫到这里可不近。 于是满宝道:“我也很喜欢算虚岁,我现在都十六了,但其实才过了十四周岁的生日,听着就比别人大。” 眼神向上,不乐意看周满扎针的太后都忍不住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虚的毕竟是虚的,翻过年小皇孙也不过才两个多月,还没满百日呢。” 皇后微微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一声“是”,然后道:“不过孩子长得快,眨眼间就长大了,等小皇孙周岁,陛下还想让他沾一沾您的福气,到时候在母后宫中抓周。” 太后就露出笑容来,应道:“这个好,孩子是长得快,别看他现在才满月,眨眼间就该周岁了,抓周的东西也得准备起来。” 皇后应是。 一旁的站立的嬷嬷识趣的不再插嘴。 满宝捻着针,太后竟然许久都不咳了。 她算着时间拔针,皇后和宫女立即将衣服给太后穿好披上。正好他们开的药也熬好了。 太后吃了药,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便有些犯困。应该是安神的药起了效用。 满宝和皇后便退了出去,宫女熄了两盏灯,幔帐里昏暗了许多,太后的呼吸也开始绵长起来。 皇帝一直守在外面,并没有去休息,看到皇后和周满出来便起身问道:“如何了?” 皇后轻声安抚道:“母后已经睡下了。” 咳嗽最难做的就是入眠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看向周满,“太后的病何时能治好?” 满宝闻言惊讶的看向刘太医,刘太医悄悄的抬头看了她一眼,很轻微的摇了摇头。 满宝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要告诉皇帝,还是他什么都没说? 哎呀,她和刘太医默契不足呀。 皇帝见她瞪着眼看刘太医,他便瞪着眼看她,“朕问你话,你看刘太医干什么?” 满宝便收回了目光,决定按照自己的步骤来,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太后娘娘的病不太好治……” 皇帝脸色难看起来。 满宝轻声道:“娘娘年纪大了,这是久病成痨,所以……” 刘太医忍不住清了清嗓子,接过周满的话道:“陛下,太后娘娘已年过古稀,放眼大晋,能有如此寿数的人已不多。娘娘的病还是以静养为主,不动怒气,少悲喜,再加以针灸药物,总有好转之时。” 怎么可能会好转,太后的脉象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满宝心中腹诽,不过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皇帝却心想,只说好转,却不说痊愈,也就是说太后不能痊愈了。 皇帝皱着眉头,心中有些伤怀,一时没说话,不过听刘太医说话的确好受多了。 虽然这意思之前刘太医已经表述过,现在不过换了个说辞而已,但皇帝依旧想问一问周满。 毕竟,之前大家也都说殷或是强弩之末,恐怕活不过这两年,结果他现在不也越活越好吗? 见周满低头站在一旁,他便知道她也认同刘太医的诊断了。 皇帝叹息一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 皇后便让人小心伺候着太后,然后拿着皇帝的斗篷去追他。 满宝看着这对至尊夫妻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和刘太医道:“好少看到陛下这样。” 刘太医就瞥了她一眼,人家娘病重都快要死了,还不准人家发一下龙威吗? 刘太医和满宝并不能立刻就回太医院去,而是在偏殿里围在火炉边上打盹等候,等太后睡熟,确定她不会再发病后才离开。 等他们可以走时都已经快卯时了。 天色依旧昏暗,他们谢绝了太后宫中的内侍相送,自己提了一盏灯笼提着药箱往太医院走。 因为还没到各院门开锁的时候,他们过每一道门都要等一下,检查过身份令牌才能过。 走在狭长的甬道里,满宝伸手拢了拢披风,整个脑袋缩在毛茸茸的帽子里,即便是走路,也困得都快要睡着了。 刘太医也有些犯困,因为怕路上有冰块,所以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稳,甬道里没人,因此他道:“以后啊,遇着治不好的病人就让家属听天命吧。” 满宝道:“可我看陛下就是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她小声道:“我一直以为皇帝和太后的关系不太好呢。” “是不太和睦,可母子间哪有隔夜仇的,”刘太医道:“再恼再怒,这会儿人也要死了,剩下的自然是好的了,我们做大夫的,可不能做疏间亲的事儿。” “我知道,疏不间亲嘛,我也从来不在皇帝面前说太后的坏话。” 刘太医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起他们的专业,“你觉着,配以针灸,太后的病可能熬过开春?” 满宝想了想后道:“得看天气吧,要是天公作美,或许病情会稍减些,过了春,那到下一年的冬天就容易了。” 刘太医也点头,“是啊,冬日难熬啊。” 生死有时候也看季节和气候的,冬天为什么丧事多?就是因为天气寒冷,身体活性也跟着减弱,很多老人就是这样弱着弱着就熬不过去了。 刘太医掐了掐手指算时间,道:“还有三个月,过了这三个月就好了。” 说完了专业问题,刘太医就开始说起家事,他含糊的问道:“你说我是不是要给三娘定一门亲事啊,她年纪也不小了……” 不然国丧,作为太医的家属,她至少有三个月或是半年不能定亲。 满宝不太乐意,“她还在读书呢,等读完了书还得进太医院,她成亲以后还能进太医院吗?” 刘太医:“……你要这么算,我估摸她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她道:“周太医,你可不能这么害我们刘家。” “那你也不能害我和皇后娘娘,更不能害三娘,”满宝道:“她可是皇后托我培养出来的,你先说你给她许的人家会允许她婚后进宫当官儿吗?” 刘太医…:…… 刘太医他不肯定呀。 第1781章 嘿嘿嘿 这个时代,师同父,虽然刘太医要执意给孙女定下亲事也是可以的,但那样肯定会得罪周满。 他不想在这种事上和周满发生冲突,所以才多问了一句。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本以为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谁知道周满会反对呢? 刘太医唉声叹气,也不去关心太后的病情了,而是关心起他孙女的婚事来,“那周太医那儿可有合适的人选?你是她师父,手上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也是可以提一提的。” 他认识的人家里,实在没有一个会愿意放自家媳妇或儿媳妇进宫当太医的人家再。 本来,三娘进宫就是为了找一门好一点儿的亲事,嫁人后可以相夫教子。 谁知道她会遇见周满,谁又能料到她将来会受皇后所命去和周满学医呢? 满宝没想到自己还得操心徒弟的婚事,她自己都没成亲呢。 她先想到的是她几个哥哥,很是惋惜道:“我有六个哥哥,可他们都成亲了。” 刘太医:“……周太医,这差着辈分吧?” “啊,”满宝这才想起来,“你不说我差点儿忘了。” 刘太医却突然想起来,“周太医不是有好几个侄子吗?” 满宝惊得站住了脚步,叫道:“我侄子?这,这不好吧?” 刘太医很认真的问,“怎么不好?是你侄子定亲了?” 满宝摇头,“这倒没有,我三侄子就比我大两月,除了他上头还有两个,都比我大几岁,我大侄子比我大四岁来着。” “那不是正好合适吗?” 满宝纠结起来,“合适吗?” “合适呀,那是周太医的侄子,人品我肯定信得过,再说了,周太医家里已经出了您一个太医,你们家还会介意再出一个太医吗?” 满宝摇头,她爹要是知道,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呢。 可是…… “我还没问过他们的意思呢,”满宝道:“我也没听他们说起过对方。” 刘太医则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说合适了,他们就合了一半了。” 满宝想了一下她几个哥哥的婚事,发现还真是,于是看向刘太医,正巧刘太医也看过来,俩人对视一眼,然后嘿嘿一笑,“那就相看相看?” 刘太医立即点头,“那就相看相看。” 满宝丑话先说前头,“要是俩人中有一个没看上,您可不许恼。” 刘太医就笑道:“我恼什么?一个是你侄子,一个是你徒弟,我就占了一方有什么可恼的?” 这件事上更操心的是周满吧? 然而满宝还真不太把这事儿放心上,把人拉去相看,看上了就相处,看不上就回归原位呗,这到底是两个年轻人的事儿,她才不操心呢。 俩人走回了太医院,和医助打了一下招呼,然后脸也不洗,直接就回各自休息的小房间里睡觉去了。 这会儿已经卯时了,再睡也只能睡一个时辰,不过这回笼觉满宝睡得还挺熟,等醒来后便神清气爽,又是一个精神的小姑娘了。 刘太医到底年纪大了,所以身体恢复没她快,醒来时精神还有些萎靡。 他慢腾腾的要去洗漱,结果就看到周满正站在院子里搓手打拳,他忍不住站住看了看,然后问道:“小小年纪就养生了?” 满宝收势道:“就打了一遍,今儿起太晚了,不然冬日起床最好还搓一搓脚板心,那样更暖和。” 刘太医就慢腾腾的转身走了,转身去洗漱。 等俩人坐到办公屋里用早食,萧院正等接他们班的人也到了。 刘太医着重说了一下太后的病情,然后便起身告辞要回家。 满宝也要走,萧院正就想起来问,“太后再扎针怎么办?” 满宝想了想后推出她徒弟,“叫刘医女进宫来服侍吧,她知道针法,每日昏前一遍针法就行,行完针吃了药正好差不多要睡下。” 萧院正便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道:“刘医女现还领着宫中医女之职,倒是可以宣,不过太后要是不肯用她,到时候肯定还要宣周太医的,这几日周太医可要出京吗?” 满宝就叹息道:“不出,冬节要猫冬,家里大人不让我们出远门,最多就在集市上逛一逛。” 萧院正就满意了,道:“那你每日出门记得告诉家人去向,宫中要是宣你,我们也好找人。” 这也是规矩,一般太医就算是有假期,没有上报过也是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以免宫中有急症找不到人。 满宝应了下来,这才提着药箱和刘太医一起出宫。 路上,刘太医笑眯眯的和周满道:“多谢周太医提携三娘了,昨晚上我们说的事也定个时间吧,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满宝这才想起昨晚上,不,是凌晨那会儿说定的事儿,道:“我得回家问一问我大哥大嫂和我大侄子,就这一两天吧,到时候定了日子告诉您,对了,三娘那里……” 刘太医笑道:“我去说。” 俩人就这么说定了。 到了宫门口,大吉已经牵着马车在外面等着了,他上前接住周满的药箱,道:“少爷他们在家里等满小姐,殷少爷也过来玩了。” 满宝应下,挥手和刘太医告别,便爬上马车坐好。 刘太医对着她点了点头,看着她的马车走远便叹了一口气,心底深深的惋惜起来,可惜三娘不是个女娃。 不然以周满现今的地位和愿意提携她的气度,她将来成就必定不低。 宫中的太医很少有像周满这样直接提另一人来代替自己去治病的,便是自己徒弟都要斟酌一二,尤其周满现在年纪还那么小。 宫里的主子就那么几个,她提了别人上来,将来找她看病的人必定会减少。一个太医,主要面对的还是宫里的人,要是用他的时候少了,那他的地位必定会下降。 难得遇上一个这么肯带徒弟的师父,偏这个徒弟是三娘。 刘大夫心里惋惜了一阵,也坐上马车回家去了。 太医署昨日也放冬节假,但刘医女并不打算呆在家里,而是收拾东西准备去济世堂。 刘太医一回家便碰到她要出门,连忙叫住她道:“你到我书房来一下。” 第1782章 祖孙 刘医女顿了一下,跟着祖父去了书房。 刘太医将药箱交给随从带下去,在书房的正位上坐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刘医女后道:“太后病了,是咳疾,昨晚是我和周太医接诊的。” 刘医女垂着头听着,虽然不太理解祖父为什么要与她说这个,但还是听得很认真。 刘太医道:“今日出宫前周太医和萧院正举荐了你,认为你可以代她为太后行针。” 刘医女闻言也微微有些动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刘太医。 刘太医对她点了点头,对她道:“这是你的机会。” 他顿了顿后叹息道:“你的医术都是承自周太医,你从小在刘家长大,应该知道各家的医学体系都是不一样的。” 刘医女低低应了一声,小声道:“祖父放心,孙女没有争取家中资源的意思。” 刘太医沉默了一下后道:“祖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告诉你,目前为止,能容许家中女子进宫做太医,或是出外行医的女子,能有名号的只有周太医一人。” 其他人都是名不见经传,医术也很一般,只懂一些简单医理的地方女子,根本不成体系。 刘太医道:“三娘,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要嫁人了。” 刘医女脸色一变,连忙跪下道:“祖父,孙女愿意束发出家,终身服侍师父。” 她道:“孙女若在宫中为官,对家族也是一份助力的。” 刘太医可耻的心动了一下,但低头看着孙女,他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束发出嫁,也太过悲苦了,你一辈子不嫁,和宫中那些老死宫中的宫女又有多少区别呢?” 可是她学医正到紧要时,这时候嫁人岂不是前功尽弃? 刘医女这一年来最怕的就是这件事,她实在太了解家里了,她岁数到了,要是一直迟迟不嫁人必定会影响下面的弟弟妹妹的。 别说伯父伯母他们,就是她爹娘只怕也不愿意。 刘医女几乎要哭出声来,她道:“祖父,我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和师父学医的……” 刘太医道:“让你嫁人,又不是让你不学医了。” 刘太医说到这里一顿,怀疑的打量她,“说起来,郑家那小子比你大些吧?你们是师兄妹……” 刘医女有些悲愤,“祖父,孙女没有!” 刘太医就松了一口气,“没有就好,不然我都没脸去见你师父了。” 他道:“我和你师父谈好了,找个日子让你去和她侄子相看相看,要是看得上呢,两家找个日子就定下亲事。” 刘医女一愣,抬头诧异的看着刘太医,“我师父的侄子?” 刘太医点头,叹息道:“你要继续学医,且志在官场,你师父也不愿意放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他意有所指的道:“周家已出了一个女太医,显然是不会介意家中的儿媳妇和媳妇再到宫中为官的,可换了别人家就不一样了。” “你进宫本就是奔着一门好亲事去的,你应该知道,那样的人家成亲之后就很难再抛头露面,家世低些,愿意让你出门行医的,只怕家中人品也不怎么样。”刘太医道:“算来算去,还是周家最合适。” 刘医女就若有所思起来。 刘太医见她面上不似反对,便欣慰的微微点头,想起她有两个同龄的师兄弟,又有些不放心,“三娘,郑芍天资一般,郑辜倒是不错,但他身份不合适,他们郑家人素来精明得很……” 刘医女听出了祖父的潜台词,颇有些无言,只能保证道:“祖父,孙女对师兄没有男女之情,只有师兄妹之情。” 刘太医见状满意的点头,道:“这就很好,郑家有济世堂,而我们刘家素来和百草堂亲近,我们两家是绝对不能结亲的。” 但拐弯抹角的其他关系可以有。 刘医女低头应了下来。 刘太医便挥手道:“好了,你下去吧。这两天准备些好看的衣裳首饰,缺什么就去和你父亲母亲要。” 刘医女低声应下。 等到了济世堂,她已经是最晚到的一个了。连周立如都来了,正在后院帮着郑掌柜捣药材熬药膏。 刘医女见前堂的病人不多,郑辜和郑芍霸占了周满的诊室,她便到后院和周立如坐在一起,和她一起捣药材。 她也只能在院子里捣药材,像进入熬药房熬煮药膏的活儿她是接不到的,那毕竟涉及济世堂的一些机密药方。 相比之下周立如就出入自如,想学什么就学什么,郑掌柜基本上不瞒着她。 刘医女也很注意避嫌。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刘郑两家是绝对不会结亲的。 只是她很不喜欢,为什么大人们看着他们师兄妹走得近些便像是要结亲的样子。 周立如一边无聊的捣药材,一边问刘医女,“师姐,你今儿有心事啊。” 刘医女就看向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师妹,我记得你上头有一个哥哥是不是?” “是啊,”周立如一脸嫌弃的道:“比我大两岁多一些,忒的讨厌了。” 刘医女算了算,发现比自己还小一二岁,不过女大三抱金砖,她毫不介意的问道:“你二哥人好吗?” 周立如直接摇头,“不好,今儿还和我抢包子吃呢,我大伯母做了肉馅包子,特别特别好吃,我本想给师兄师姐们带一点儿的,但都被我哥哥们抢着吃完了。” 刘医女:……听着不是很靠谱的样子啊。 刘医女:“我记得你还有堂哥?” “是啊,有两个,我三堂哥就比我小姑大两月。” “那你大堂哥呢?” “他在家里最大。” “他人怎么样?” 周立如想也不想道:“比我二哥好多了,我大哥就从来不会和我们抢东西吃,总是让着我们。” 刘医女点了点头,心里满意了不少。 周立如很好奇,“师姐你问这个做什么?” 刘医女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事情还没定,所以她不好说,只能含糊道:“就随便问问。” 而此时,满宝正坐在家里一边喝着羊奶吃包子,一边滔滔不绝的和小钱氏说她的女徒弟。 第1783章 告诉 小钱氏一直坐在一旁笑着听,手上还在纳鞋底,等她说完便点头,“听你说这孩子不错,有空儿把他们都叫来家里吃顿饭,你是师父,也要偶尔请徒弟们吃吃饭的。” 满宝就知道大嫂没听懂,于是看了一眼院子里正打扫院子的周立重一眼,凑上去小声道:“大嫂,我在给大头说亲呀,你听不出来吗?” 小钱氏差点儿把针给扎手上,她瞪大了眼睛,失声问道:“什么?” 她下意识的往外看了一眼,见院子里打扫卫生的大头头都不抬的就拿着扫把扫着扫着就出了院子,地上还不是特别干净,她便沉默了一下道:“是该成家了。” 她放下手中的鞋底,坐到满宝身边,“你再和我说一说那刘家的三娘子,她今年多大了?” 满宝道:“十八了,翻过年就十九了。” 小钱氏就点头,“和大头差不多,正好合适,他们家是做什么的?” “做大夫的,”满宝道:“她祖父是宫中的太医,太医的品级比我高一品,和我的编撰同品。她伯父也是大夫,现在百草堂中坐堂,她父亲好似再做一些药材生意,她几个兄弟也都在学医,正计划着这一二年考太医院。” 小钱氏听着心里就有些发虚,泄气了,“她家世这么好,能看上我们家大头吗?” 满宝道:“立重人也不错的,他现在不是在跟着四哥到处跑着做生意吗?赚的钱也不少。” “傻孩子,家世不是这么算的,”小钱氏道:“而且,她比大头还要有本事,我怕她看不起大头。” 满宝想了想后道:“要不让他们相看相看?说不准他们就看上了呢,家世上不用担心啦,这事儿还是刘太医提的呢,他们家他做主,他都没有看不起我们家的意思,其他人就不必太在意了。” 何况满宝对自家还是很有信心的,见大嫂有些迟疑,她就安抚道:“大嫂您想想,他们家底子是比较厚,但我们不能只看以前,也看以后呀。” 她道:“刘太医是五品太医,我还是五品修撰呢,且我是正五品,品阶比他还高半级呢。” “他们家好多子弟学医,我们家不仅有子弟学医,还有子弟学文,比过去我们比不上,但比将来我们家一点儿也不虚,”她道:“我们家里这么多人呢,他们家比我们家人少。” 小钱氏一听还真是,他们家人多呀,尤其是男孩子,特别多。 她就笑道:“就是觉得底气有些不足。” 满宝吃饱喝足,大气的挥手道:“不用觉得底气不足,我觉着,过去的底蕴只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家规家品,二就是家中藏书,有的知识。 “后者简单,我可以给家里买许许多多的书,知识嘛,您就盯着立学他们几个努力读书吧,学到自己脑子里的就是自己的。” 满宝道:“前者嘛,我觉得立家就是要谦虚仁人,爹娘也没把我们教差了,我们不差他们什么。” 小钱氏却知道满宝这是在安慰她,这世上的事儿哪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不然人家几十年、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积累岂不是成了笑话? 小钱氏在这一点儿上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笑道:“劈柴门上挂草帘子,宰相门第将军府,这些都是老人们说的话,能够不讲究门当户对的时候少,比如你和白善。” 她伸手摸了摸满宝的头,道:“当初白家提起这门亲事的时候爹娘就忧虑,娘说过,要不是我们两家有那样的牵扯在,你和白善又自小一块儿长大,一块儿跟着庄先生读书,你处处不比白善差多少,而刘老夫人对你又和蔼,郑夫人脾气也好,娘她是断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的。” 满宝愣住。 小钱氏道:“门不当户不对,就算一时甜蜜,将来日子也会难过。” 满宝张了张嘴,想着自己年纪小,到底见识有限,这话又是一直信赖的大嫂说的,于是她迟疑起来,“那……还让他们相看吗?” 小钱氏想了想后道:“看看吧,主要是大头年纪也到了,不过到时候还是得看看女方的意见,到时候刘小姐要是不愿意,我们可不能勉强。” 满宝点头,“不会勉强的,结亲本来就是要你情我愿嘛。” 不过小钱氏还是有些疑虑,“听你说这刘小姐家世好,自己本事也大,怎么会想着跟我们家大头相看呢?” 满宝想也不想道:“因为我们家不会拦着她去当女官和女大夫。” 她道:“现在刘太医愁着呢,怎么都找不着好人家。” 小钱氏一呆,“为什么要拦着她去当女官和女大夫?” 那可是一个活命的本事呢,多难得? 要不是大丫年纪大了来不及,而且也没有二丫三丫聪明,她都想让大丫跟着满宝学医术呢。 看五弟妹就知道了,都在家里干活儿,但她能两遍就熬出药膏来,二丫转手卖出去就能赚一两多的钱,她和四弟妹都羡慕得不行呢。 满宝揉了揉肚子道:“世风如此,一时半会儿的改不过来。大嫂,那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我让立重和三娘相看相看。” 小钱氏点点头,回过神来后立即道:“我也要去,对了,把娘也叫上。” 虽然已经嫁了一个女儿,但小钱氏一说到儿女的亲事还是有些担心,害怕自己不够周到,识人不清。 满宝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以前她都是跟在她娘屁股后面看热闹的,这会儿成了主事的那一个,之前不觉得,这会儿认真说起来也有些心慌。 于是也点头。 于是姑嫂两个去找钱氏。 钱氏只是略一思索便道:“冬节要祭祀,今年我们不在家,没法在家里祭,不如去玄都观里上炷香,给家里的祖宗和你爹娘道声平安。到时候就约了刘家人在玄都观上见面如何?” 满宝没想到她冬节还能出门,连连点头。 钱氏对小钱氏道:“大头那边你去说,本来我还想着明年过了春忙就带他回家一趟相看亲事的,如果能在京城里找到更好,毕竟家里有饭馆在这边,他们也常在这边做生意。” 小钱氏低声应下。 第1784章 说服 周立重没想到六叔才成亲不过两个多月,家里催婚的压力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就知道,他爹娘是不会白上京城一趟的。 周立重很是无奈,很想和他六叔一样来一句“不急”,但她娘已经道:“你小姑都给你找好了,明儿是冬至,我们上玄都观烧香,顺道相看一下。” 周立重惊呆了,问道:“娘你才说谁?” “是你小姑的徒弟,刘家的小姐,你应该见过吧?” 当然见过了,刘医女还到过他们家饭馆吃饭,也上过他们家门,可是…… “这是小姑提的?” 小钱氏点头。 周立重:“……娘,小姑她才多大呀。” “你管你小姑多大,她比你们都早定亲,读的书多,还当着官儿呢,”小钱氏道:“连你奶奶都说这门亲事可以看,那就应该去看一看。” 周立重一听便知道逃不过了,奈何他现在还不是很想成亲。他可是正计划着和四叔他们出去走一走呢,娶了媳妇可怎么好出门呢? 但家里定下的事儿显然不是他能改变的,于是第二天他还是被他爹和几个叔叔着重打扮了一下,这才被放出门。 他四叔和六叔对此很有感触,道:“长得好也是本钱,可惜了你就一双眼睛长得最好,你们兄弟几个若论长得最好的,那还是立学。” 跑来凑热闹的周立学一听,立即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认真的问周四郎,“四叔,真是我长得最好看吗?” 周四郎看了他一眼后道:“六头他们底下几个还没长起来,所以现在看着你最好看,等过几年就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兄弟里最好看的了。” 周立重也忍不住凑近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对比了一下自己和三弟,也没发现自己差在哪儿。 周立威一看,也凑上来对比,兄弟俩对比了一阵后道:“差不离,差不离,我们还以为差很多呢。” 周立威问周立重,“大哥,要不要问小姑要朵花簪头上?” 周大郎几人竟然认真思考起来,“听说京城的人都爱簪花。” 周立重吓住了,给了周立威一肘子后道:“少出馊主意。”说罢就往外跑,他觉得他爹和叔叔兄弟们都不靠谱,他还是去找他娘吧。 小钱氏她们也正在收拾东西,冬至是大节,街上的食肆店铺在昨天便已经关门了,大家会一直闭市到二十八,直到二十九才开市。 在村里的时候,冬至便是很重要的节日,在京城,这边比七里村还更要重视冬节。 皇帝会在这一天祭祀祈福,祈祷来年丰收安泰,而文武百官绝事,不听政,择吉辰而后省事,君子安身静体。 不仅京城的文武百官如此,连商旅都停业,边塞闭关,军队待命,全体放假。 不过在冬至前后,亲朋可以互赠美食,相互拜访。 殷或昨天就和他们说好了,二十七那天他会来给他们送好吃的东西。 出行的人多,满宝他们三个就不乐意坐车,直接拉出自己的马骑上走。 等他们浩浩荡荡到玄都观时,不过才巳正。 玄都观里人不是特别多,所以大家可以四散开去先去烧香玩一玩儿,等刘家人到了再相看。 老周家便以小家庭为单位各自散去,周立学几个少年则自己玩自己的。 满宝去正殿里给太上老君烧香,庄先生才和观里的道长打了一下招呼,一回头便见他三个弟子正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冲雕像行礼,忍不住顿了一下。 道长也看过去,对方很满意的摸了摸长长的胡子,颔首笑道:“三位小友都很虔诚啊。” 庄先生点头。 刘老夫人等对玄都观很熟,已经提前派人定了一个客院休息。 中午他们还会在这里吃饭,全素斋。 可惜玄都观的素斋比不上护国寺的好吃,满宝悄悄的和白善咬耳朵,“下次我们去护国寺吃素斋。” 白善点头,小声道:“叫上殷或,让他请客。” 满宝想也不想便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护国寺因为香火旺盛,素斋很贵的。 三人出了大殿,就看到周立重一脸忧伤的坐在亭子里,三人便上前去,“立重,你在想什么呢?” 周立重恹恹的起身让小姑他们先坐,这才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唉声叹气道:“小姑,四叔前两天才答应我明年让我和他一起去草原,我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打败二弟得到这个机会的。” 满宝一脸好奇,“让你定亲成婚,又不是把你栓在家里,谁还拦着你出门不成?” “可我爹说成家以后就不能到处乱跑,要以家为重了。” “没事儿,”满宝挥手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只要你不乱家就行。” 一旁的白善便道:“我听说有的商人出门会置外室,纳小妾,反正怎么自在怎么来。” 满宝就瞟了一眼周立重,道:“没事儿,到时候可能都不需要他媳妇出手,我大哥大嫂就能敲死他。” 白二郎嘿嘿笑道:“我爹说过,嫡庶不分是乱家的根本,但人心本来就是偏,所以有庶出本来就是乱家的预兆了。” 周立重:……小姑,我是那样的人吗?而且纳妾置外室得花多少钱啊?“ “没错,记得把钱给大嫂收着。” 周立重:“不是给我媳妇吗?” 三人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道:“首先你得先有个媳妇。” 周立重就琢磨了一下,坐到满宝身边悄声问道:“小姑,我要是跟刘医女结亲了,她应该不会拦着我外出吧?” 满宝问:“你会拦着她进宫当官或者出去当大夫吗?” 周立重摇头,“我为什么要拦着?” 满宝就摊手,“所以她又为什么会拦着你呢?” 周立重一听,立即神清气爽起来,一拍大腿道:“看,小姑,走吧,我们相看去。” 白善一把扯住他,笑道:“你冷静些,我们现在就是来相看的,这会儿人还没来呢。” 有期待的样子和没期待的样子相差还是很大的。 这会儿周立重精神奕奕,显得整个人都俊朗了两分。 别说白二郎了,连满宝都啧啧道:“我侄子长大了呢。” 正想啧啧的白二郎被噎住,打趣不出来了。 白善忍不住低头闷笑。 第1785章 自己好更好(给书友“大大”的打赏加更2) 刘家来的人不多,只刘太医带着二儿子夫妇俩和刘三娘过来。 当然了,老周家人也不是一起去见他们的,老周头和钱氏带着周大郎夫妇领着周立重跟在满宝身后去见了他们。 为了不让他们尴尬,连白善和白二郎都没跟着,而是乖乖的跟在庄先生身边伺候,听着庄先生和观里的道长论道。 周立重和刘三娘之前就见过不少面,她到过他们家饭馆吃饭,到过他们家祝贺乔迁新居; 周立重也送过周满和周立如去济世堂,甚至在皇城里都碰过面。 因为周立重去领周满的俸禄,偶尔正巧碰到她和郑辜郑芍进宫练习针灸,因为有周满这层关系在,他们就没少打招呼。 但这样面对面的说话,关注点在他们俩人身上的,一次也没有过。 所以一碰面,双方都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钱氏对这方面很有经验,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一下刘三娘,觉得她既然是自家闺女的徒弟,那人品性格应该差不到哪儿去,于是看向满宝笑道:“你对玄都观不是熟得很吗?刘小姐是你徒弟,你快带了她出去逛一逛。” 曾经做过四哥四嫂和五哥五嫂的工具人的满宝非常熟练的起身,招手把刘医女和周立重领下去了。 周立重和刘三娘:…… 俩人更尴尬了,脸都红了。 这会儿他们就忍不住想,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认识呢。 满宝领着他们到了后院的树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他们都红着脸低头不说话,就挠了挠脑袋,“你们自己聊?” 周立重没想到小姑这么不靠谱,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她。 “主要是你们之前就认识,已不用我介绍了呀,”满宝伸手拍了拍周立重的肩膀,道:“立重啊,你是男孩子,你主动些。” 又对刘三娘道:“没事儿,有什么问题你就问他,玄都观的景色还不错的,再往上去一些种有二十多棵梅树,这会儿应该开花了,你们上去看看?” 刘三娘红着脸看了一眼周立重,微微点头。 满宝就没话说了,于是背着手回去找刘太医说话,她觉得那里才比较适合她。 留下两个小年轻面面相觑。 还是周立重忍住尴尬先说话,“那我们上去看看梅花?” 刘三娘点头,俩人一起顺着向山上的那条小道上去。 周立重张了张嘴,还是出声了,“这事儿比较突然,昨天我娘和小姑才和我说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起来的。” 刘三娘昨天已经被祖父说服,觉得师父家的确是最好的人选,但这会儿也有些尴尬,她胆子再大,再有主意,这会儿也不过是个十八岁左右的大姑娘。 也是第一次相亲呢。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慢慢倒放开了,她扭头看了周立重一眼,然后笑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去和师父说的。” 周立重微讶,不太好意思的道:“我,我并没有不愿意,就是有些突然。” 他转而问她,“那你是愿意了?” 刘三娘红着脸,不过却抬着亮晶晶的眼睛注视他,问道:“若是以后我和师父一样要在宫中为官……” 周立重就敬佩道:“你可真厉害,比我厉害多了。” 刘三娘目光炯炯的问道:“你会允许吗?” 周立重微愣,点头道:“为什么不允?你这么有本事,就算是不在宫中当官儿,也能在外面做坐堂大夫吧?” 他道:“我听立如说,你现在的医术就很厉害了,已经能在济世堂里坐堂开方。” 刘三娘见他面上没有一丝勉强,憨憨的脸上透着几分真诚,她便忍不住笑道:“其他男子很是介意女子抛头露面,我以为你也会介意的。” 周立重愣愣的摇头,道:“我家没这个规矩,而且我家的女子可比男子能干多了。” 比如立君,要不是外出危险,她也暂时不想去草原,不然他和立威肯定都争不过她。 比起他们两个,四叔肯定更喜欢算账口才更好的立君。 刘三娘却是想起了她师父,赞同的点了点头,心中高兴起来。 她觉得祖父说得对,周家有可能是最适合她的人家了。 于是刘三娘再抬头去看周立重时就越看越满意,她第一次发现周立重还挺俊的,身姿挺拔,眼眸修长有神,认真的看着人时尤其好看。 周立重还在绞尽脑汁的想话题,既然刘三娘问了当官的事儿,那他便也忍不住问了问出远门的事儿,“……你知道的,我家远在绵州,有时候还要去草原上收药材,所以会时不时的出个远门,你,你介意这个吗?” 刘三娘想也不想的道:“不介意呀。” 她笑道:“好男儿志在四方,我会打理后宅,让你心无旁骛的立业的。” 她爹不就隔三差五的出远门吗? 然而他出远门也没多少成就,往往还需管事帮忙调度,相比之下周立重比她父亲还能干些。 她昨天已经从周立如那里打听出来,今年周立重就跟着他们四叔去过一趟草原,不仅买了药材回来,还买了好多牛回来,赚了好多钱。 周立重一听说她不介意自己出远门,再看刘三娘也觉得她既温柔大方,又贤惠好看了。 于是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对视后就忍不住笑起来,然后微微红着脸低下头去,再抬起头时,便发现他们到了山上,路两边栽种了不少梅花,此时正含苞待放,花枝上有几朵梅花已经半开,隐隐的暗香飘动,还挺好闻的。 而此时,山下一间客院里,刘家和周家的交流也才进入佳境。 刘二郎和刘二太太心里其实是不太赞同周家这门亲事的,他们甚至不太赞同女儿继续学医,然后进宫为官。 但一来女儿坚持,二来,这件事是刘太医拿定的主意,所以夫妻俩才不得不来相看。 刘太医觉得他们家和周家也算门当户对,但刘二郎夫妻不这么认为,俩人的理由也很充分,周家是周满当的太医和编撰,又不是周立重的爹做太医。 将来周满一出嫁,周家还有啥? 那就是一家农户了。 他们本来想给三娘找个小官之家,最好丈夫也在读书,可以考取功名的那一种。 当初刘三娘小小年纪进宫里做医女,为的不就是要这个恩典,年满二十后可以出宫选个好人家出嫁吗? 他们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女儿突然间就自己变了,还说什么,夫家好到底不如自己好。 第1786章 同意 刘二郎夫妇对周家不是很满意,钱氏在和他们见过面后也有些迟疑,“刘太医虽好,但他到底长了一辈,以后两家结亲,来往的是你们两个小家。” 老周头都点头,“老大和老大媳妇老实,那刘二郎太精明了,他们又瞧不起我们家,结亲肯定受气。” 一旁坐着的周立重没想到他看上了,结果大人们没看上对面的大人。 小钱氏迟疑了一下,还是扭头问周立重,“大头啊,你觉着刘小姐人怎么样?” 周立重微红着脸道:“刘小姐人挺好的。” 这就是看上了。 周立重还看了一眼小姑,小声道:“她是小姑的徒弟,小姑应该知道的。” 满宝接收到他的眼色,连连点头,和她爹娘道:“爹,娘,三娘很有主意的,她很小就进宫里当医女,他们家不太管得住她。” 她笑了笑后道:“刘太医为人也还不错,有他在,三娘也多是听他的。您不用担心大哥大嫂在他们家那里受委屈,刘太医那里有我在,至于刘二郎夫妇那儿,只要三娘和立重立得正,就没人让大哥大嫂受委屈。” 而且…… 满宝扬了扬眉,瞥了一眼周立重,有她在,她不信刘家能让大哥大嫂受委屈。 “主要是小两口合不合适,家世上的事儿不用担心。” 钱氏一听,便思考了一下后笑道:“也是,我们家大头也不差,既然立重看上了,就问问女方那边,他们那边要是没意见,我们家便找个日子上门提亲。” 满宝点头,决定明儿去济世堂一趟,不过这会儿节假日,济世堂里看病的人少,也不知道刘三娘去不去药铺。 老周头没想到老妻转口就能变,还有些不高兴,等孩子们都走以后便道:“那刘二郎眼睛都快要抬到天上了,为何要结这样的亲?” “我怎么没看见他眼睛抬到天上了?”钱氏道:“你和刘太医不是聊得挺好的吗?” “我和他聊得好有什么用,又不是老大和老大媳妇跟他儿子媳妇聊得好,结亲的是他们两家。” 钱氏道:“结亲的是大头和刘小姐,虽说结亲是两家的事儿,但过日子最主要还是看小两口。我问你,不结这门亲,你还能给大头找一个什么样的?” 老周头张了张嘴巴,发现他找不出来。 钱氏就道:“满宝说的不错,刘小姐既然是有主意的人,那刘家那边就很难管得到她,你就宽心吧,有满宝在,刘家还欺负不到老大他们头上来。” 老周头捻着烟丝没说话。 “你要知道,刘小姐是满宝的徒弟,还是皇后娘娘派了来跟满宝学医术的,将来她学好了本事是要和满宝一样进宫当太医的,”钱氏道:“这样的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了。”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这最重要的一件事。 沉思了一下后点头,给自己找了借口,“也是,大头最大,将来这家是要交到他手上的,媳妇是得有主意一些。” 钱氏就笑着点头。 老周头就道:“行吧,不过等人进门以后你和老大媳妇好好的教一教她,可别让她和她爹娘一样抬高了眼看人。” 钱氏就瞥了他一眼道:“你在这儿倒是想的挺美,人家答没答应还不一定呢。” 老周头闻言一僵,心中开始忧愁起来,那位刘小姐不会也没看上大头吧? 老周头想到这里有些恨铁不成钢,“大头也是,年纪都这么大了也没学成什么本事,比刘小姐还差一些。” 钱氏则道:“他比你年轻时候强多了。” 老周头像大头那么大的时候正是最懒的时候,家里家外都有赖媳妇和爹娘操持,他能坐着绝对不站着,要他挑一担水都得三催四请,懒得全村出名,他凭什么来说大头? 老周头没想到她翻旧账,张了张嘴后干脆背过身去不理她了。 钱氏也不哄他,自己走了。 老周头自己郁闷了一阵,忍不住小声念叨起来,然后自己好了又去找钱氏。 满宝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正和周立重坐在一起聊天,主要了解一下他对刘三娘印象如何,有多大的决心要成这门亲事。 没相亲过的白善和白二郎纷纷跑来旁听。 周立重当着大人的面有些脸红,但当着小姑这些小伙伴的面还真不会,毕竟大家一块儿长大的,他们小时候还是他带着玩的呢。 哪怕他们现在的辈分似乎比他大,但他依旧像大哥哥一样炫耀了一下。 白善和白二郎听得津津有味,但看过不少次相亲的满宝面色却没多少变化,特老成的挥手道:“这有什么,既然你看上人家了下次记得给人送东西。” 周立重就苦恼起来,“送什么呢?” 白善很有经验的道:“送些好吃的,还有好看珍稀的花草也都可以。” 周立重:“……她又不是我小姑。” 白善想了想后道:“那你观察一下她喜欢什么就送什么吧,送礼嘛,自然要送人心中所爱了。” 周立重就看向他小姑。 满宝就摇头道:“虽然我是她师父,但我还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嗯,喜欢当官,喜欢做大夫算不算?” 周立重觉得这事儿不能指望他小姑了。 第二天一大早,满宝就提着她大嫂准备的各种好吃的去了济世堂,将美食分给郑掌柜丁大夫等人,然后就去问在后院挑拣药材的刘医女,“三娘,你觉得我家立重怎么样?” 刘三娘便红着脸点头,“周大哥他人很好。” 满宝便明白了,她也看上了。 于是她笑了笑,伸手拍着她的肩膀道:“你好好学习,剩下的就是大人们的事儿了。” 刘三娘:“……师父,您是要做媒人吗?” 满宝摇头,“我倒是不介意,可我年纪还小呢,我娘肯定不给。” 最主要的是她还没嫁人呢,不适合来回做媒。 媒人得挑选一个两家都认识且熟悉的人吧? 满宝摸了摸下巴,问道:“你说是萧院正合适,还是郑太医合适呢?” 刘三娘:…… 这个话她不好接啊。 第1787章 经验 不过这事儿显然不急,现在还是冬节,大家都在安身静体,没必要太过操劳。 满宝问刘医女,“可有人宣你进宫给太后扎针?” “是,昨日傍晚我入宫扎针了,祖父说,今日萧院正应该还会宣我进宫。” 她现在还挂着宫中医女的职位,虽不必住在宫中,但宫里有要求,她还是得随时出现的。 只有成了太医,自主性才会大些。 满宝便问起她扎针的具体情况来,还有太后的脉象。 刘三娘还没够格可以摸太后的脉象,她只能根据值班太医写下的脉案来判断病情,不过才一天,太后的针法并没有改变,还是用师父叮嘱过的两套针法。 满宝想了想后道:“还是应该看一下脉象,等收假回去我和萧院正提一提,以后你们再扎针务必让你们请一次脉,这样好做到心中有数。” 刘三娘有些激动,却道:“可只有太医才能请脉……” “太后的针法是我定下了,所以你可以照着扎针,可若是以后遇到了需要扎针,我却没有看过的病人呢?”满宝道:“虽说别的太医会切脉,你可以根据他们的脉案定针法。但医术这种东西,你还是得自己切脉后再定针法才更好。” 刘三娘低头应下。 满宝将此事记在心中,打算收假后就去和萧院正说。 在药房里指点周立如熬药膏的郑掌柜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小了,便估摸着她们说完了,于是笑着出现。 刘医女很识趣的行礼后退到前堂,找她两个师兄师弟探讨一下医术。 郑掌柜笑道:“周小大夫,我家里做了好些腊肉腊肠,还搓了很多肉丸子,本来要郑辜给您送一些去的,没想到您先送来了。” 按理,郑辜等人是周满的徒弟,身为弟子,冬至这天该他们送美食上门的。 今儿一大早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就端了好些好吃的去给庄先生,和庄先生吃了一顿早食。 她出门的时候正巧白大郎带着他媳妇搬回来,也带了好多好吃的给庄先生。 满宝挥手道:“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何况我也许久不见郑掌柜和丁大夫们了,所以来看看你们。” 郑掌柜则严肃着脸道:“那不行,别的礼可废,尊师重道的礼却是不能废的,等到午时,郑辜和郑芍必定是要上门的。” 那家里还得准备招待客人呢。 郑掌柜却已经凑近周满换了一个话题,他小声问:“周小大夫,你们家要和刘家结亲了?” 刘太医提起的,现在她家大人满意,两个小的也有意,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大半,因此满宝笑眯眯的道:“到时候请郑掌柜喝喜酒。” 郑掌柜就心酸不已,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叹息道:“我家郑辜比刘医女还大些,到现在都没找着合适的女郎呢。” 其实他到现在都觉得周立君不错,奈何郑辜不喜欢。 此时见到周满他又忍不住暗示了一下,“周小大夫,你还有个适龄的二侄女吧,她何时定亲呢?” 满宝跟着她娘领着她四哥五哥相过多少亲呀,那两年,周四郎和周五郎相看过的姑娘,十个有八个她见过,都要充当工具人站在一旁看着。 对这种开场白再熟悉不过了,于是她想也不想便摇头道:“立君和郑辜不合适。” 郑掌柜没料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一愣后问道:“为何?” 满宝就道:“郑辜脾气太软,我家立君可是很能干的。” 说罢看了郑掌柜一眼,都不用她娘看,她都知道立君和郑家不配。 立君很有雄心壮志,郑辜却没有,而郑家在郑氏里只是二房,虽然如今占了上风,但里面勾心斗角的事儿不少。 虽然郑掌柜把济世堂打理得很好,但从丁大夫他们的言语间她知道,郑氏对药铺的影响也不小的。 立君进郑家不会有好处,只会处处受制,这对郑辜、郑家,周立君和周家都没好处。 满宝道:“我家立君是可以走草原收药材,也可出入后宅卖润白霜的人。” 郑掌柜张了张嘴巴,再一想他儿子那怂样,也泄气了,点头道:“也是,郑辜配不上立君。” 满宝却笑道:“没什么配不配得上,只有是否相配。” 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得关心一下这个大弟子,于是和郑掌柜道:“郑掌柜,这婚姻大事得看小两口间喜不喜欢,自己喜欢日子才能过得顺,不然强拧在一起,将来他们过得不好,会怨长辈的,夫妻之间的事儿有可能就变成两个家庭的事儿了。” 郑掌柜见她小小年纪说得一套一套的,便忍不住笑道:“周小大夫,你这还没成亲呢,怎么这么有体会?” 满宝道:“我虽未成亲,但我定亲了呀,而且我从小到大见到的可多了。” 她道:“我有六个哥哥,他们全是自己看上以后家里才定亲的,我娘就说过,过日子是小两口的事儿,得他们自己看顺心了才行。” 本来这些事她都不太留意的,一直到她六哥说亲,他这个也看不上,那个也看不上,总也不成亲。 她爹一度想强硬的给他定亲,给他选个媳妇一娶就完事儿了。 用他的话说,等娶进门睡一张床上了,他还能不要媳妇吗? 但她娘却不同意,当时生怕她这个旁听的跟着她爹学坏,还用了自家和村里的例子教她。 “你看大柱和大柱媳妇平日也算和睦吧?前儿吵架真是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还扯上了两家的家长,连这你大嫂子都跟大柱媳妇娘吵了一顿。” 这个大嫂子自然不是小钱氏,而是村长的媳妇,村长和满宝同辈,他年纪大,满宝平时就叫村长媳妇做大嫂子。 大柱是村长的长子,当年就是两家做主让他们成亲的,但听说大柱和大柱媳妇彼此都没看上对方。 钱氏道:“不知自己看上的,将来日子过得不好,总有许多的怨气,要是自己看上了,点头定的亲,将来小两口过得再不好,那也是小两口间的事儿,咬着牙也得自己扛下去。” 比如她。 当年她在周家不论过得多苦都没怨过自家父母和周家父母一句,因为这是她选的。 当年她就是看上了周金这个人。 “你五个哥哥嫂子,虽都是相看,却也都是他们彼此有意才定下的,你以为他们成亲后就一直和和美美?”钱氏道:“过日子哪有不吵架的,上下牙齿都有咬着的时候呢,可再不顺,他们关起门来自己吵,坏不到整个家。要像大柱和大柱媳妇那样,每次一吵架就开了门,扯上两边长辈,再多的情谊也会慢慢消磨掉的。” “所以这结亲啊,不仅要看两家,更要看小两口自己的意思。” 此时,满宝就语重心长的劝郑掌柜,“大掌柜,你选儿媳妇得选一个郑辜喜欢和喜欢郑辜的,将来小两口才能过得好。” 第1788章 媒人 郑掌柜总觉得周满看他的目光似在看一个恶父,似乎他会卖子求荣似的,可他是这种人吗? 郑掌柜觉得一定是他儿子在周满面前说了啥,于是气得吹了一下胡子。 满宝见他生气,便连忙安抚道:“大掌柜,虽然郑辜脾气软,但那其实是温和,作为大夫,脾气温和是最好不过了,您再用心找一找,肯定能找到好儿媳的。” 郑掌柜感觉更气了。 中午,郑辜和郑芍提着礼上门拜见他们师父时就一脸苦色,“我爹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早上还挺好的,师父走了以后就总是看我不顺眼,本来我是要过了午时才要送礼过来的,实在是受不住我爹念叨就提前来了。” 刘医女则晚了半个时辰过来,两家正说亲,她上门还挺不好意思的,但冬至给师父送吃的也是规矩。 满宝很高兴的收下了他们的礼,本想留他们在家里吃午食的,结果三人都拒绝了。 因为今天到周家来送美食的人还真不少。 殷或、刘焕,甚至封宗平几个都亲自提了一些好吃的过来,直接占了他们家的院子吃吃喝喝。 封宗平道:“还是你家自在,家里大人不怎么管,孩子又多,又有一个大园子,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白善则和满宝道:“我还想着今天下午去给唐学兄和杨学兄送吃的呢,不过这会儿看来不可能了。” 满宝道:“没事儿,明天还有一天假期呢,明天我们去送。” 冬至就是交流美食的节日。 大家劳作了一年,到了冬至,基本上一年的活儿都干完了,接下来便是等着过年了。 所以就算是贫困之家都会拿出一些东西来做成好吃的食物,然后和亲朋们分享。 连外面的商旅都停业了,大家可以尽情的交流享受美食。 白善难得的没有课业,满宝也把手上的工作暂停,连莫老师的课她都暂停了几天。 莫老师对他们这个节日不是很能理解,冬至在他这里似乎只存在于历史书上,在他那个时代已经不怎么过这个节日了。 因为只要他们想,每一天都是节日;而只要忙碌,便是节日也如工作日一般。 满宝几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天,第二天又挑拣了家里许多好吃的,有些特色的东西放到篮子和食盒里,然后提着去给唐大人和杨大人送礼。 唐鹤和杨和书这两天也尽陪着亲朋吃吃喝喝了。 唐鹤先收到了他们的礼,略一思索,干脆从厨房里随便捡了一篓馒头,再从厨房的屋檐下拿了几块熏肉就和他们一起去找杨和书。 于是大家又在杨和书家里消磨了一天,最后走的时候不仅吃得肚子滚圆,还拿了杨家不少的回礼。 老周头看着立君从篮子里往外拿东西时还好奇的翻了一个盒子,然后问道:“这是什么?”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燕窝。” 她道:“这东西好,拿出来让嫂子煮上,娘的脾胃不太好,以后每天都吃一小碗,可以调养脾胃。大嫂也吃,美容养颜的。” 一旁几个嫂子听见了都忍不住上前看,稀奇道:“这就是燕窝呀?” 小钱氏看了看,问道:“燕窝怎么煮?” “放水就煮吧,”满宝也不是很懂,“要不回头我给查一查,然后抄几个方子。” 周立君则看了一眼屋里的伯母婶婶们,觉得家里人太多,这点儿燕窝也就够吃一顿的,于是把盒子一合,直接道:“留着吧,这燕窝不也是药吗?以后说不准能用上。” 钱氏和小钱氏也是这么认为的,这东西贵重,她们没事儿吃这个干什么? 结果没几天,满宝再次休沐时,老周头就和满宝表示自己胃口不太好,不想吃东西,想吃些调养脾胃的。 满宝瞬间就明白了,于是给她爹开了一个燕窝粥的方子,然后拿去给她大嫂看。 她蹲在厨房和她大嫂说悄悄话,“煮了吧,多煮两碗,就给爹娘和大嫂吃。” 小钱氏就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乐道:“真是个机灵鬼,和爹一个样,小心娘知道了揍爹。” 满宝嘿嘿乐,道:“不怕,过两天娘就好了。” 小钱氏虽然接了方子,但并没有煮三碗,只是煮了两碗,一碗给了老周头,一碗则给了钱氏。 老周头吃过以后和钱氏道:“不怪人家那么喜欢吃这东西,还真挺好吃的。”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为了一口吃的还装病。” 老周头厚着脸皮辩解道:“谁说我装病了?我是真的没胃口,不过这会儿好多了,晚上让老大家的做些羊肉泡馍吃。” 钱氏没理他,而是提起刘家的婚事,“满宝说,刘家那边已经同意,两个孩子这几天相处得也不错,我的意思是,趁着满宝这两天休沐,就请媒人去说一说吧。” 老周头应下,“也是,这会儿都腊月了,过年前定下,过了年就可以选日子成亲了,对了,家里有多少钱?” 现在账虽然是立君管着的,但钱氏心中也有数,她道:“放心,办一场婚事还是够的。” 老周头就放心了。 钱氏这边一有意提亲,满宝就道:“我和刘太医商量过了,都觉得萧院正做这个媒人好,我前两日和萧院正提过,他也答应了。” 她道:“家里准备好礼物,明儿我带着大哥大嫂上萧家去请萧院正?” 钱氏点头,立即给她准备礼物。 因为亲事还没成,所以现在只需要请媒礼,而且这种两方已经说定的亲事,又是请的熟人做媒,连媒钱都不需要,只需要准备一些吃用的东西,很是简单。 第二天满宝就领着大哥大嫂带着礼物去了萧家。 萧院正提前一天收到周满的帖子,早早在家等着了,收了他们家的礼后便笑道:“正好,午食有了去处。” 这是打算中午就去给他们提亲了。 周大郎和小钱氏连忙道谢。 萧院正客气的应酬,将满宝送出门时感叹道:“我那小女儿和刘医女差不多大,还得过两年才出宫呢,到时候周太医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不要忘了给我介绍啊。” 周满:“……好的。” 她怎么就莫名其妙成了牵媒的? 看着周家人走远,萧院正叹出了一口气,萧夫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也叹气,“当初还说要给家里的孩子说她呢……” “可别,”萧院正道:“你那儿子可配不上人家。” 萧夫人没好气的道:“说得好像那不是你儿子似的。” 第1789章 归来 周立重和刘医女私下见了几次面,在小姑和白善及叔叔们的言传身教下,他每次去都给刘医女送点儿东西,或是从园子里摘的花,或是从外面买的一些钗环类的小东西,再或是一些吃食…… 刘医女也偶尔回礼,因为天冷,她还给他做了一个袖筒,外出的时候可以暖手。 俩人感情迅速升温,刘家看见了,在萧院正第二次上门后便一口应下了亲事。 萧院正没怎么惊讶,反正都是提前说好的亲事,矜持一次和矜持两次差别不大。 刘家一应下,周家这边便选了个好日子带着周立重正式上门提亲了,当时满宝还在宫中当差呢。 因此是萧院正出席,刘太医和老周头一起做主给他们定下的。 双方交换了庚帖和定礼,这门亲事就算定下了。 满宝只能在宫里和刘太医一起接受大家的恭喜,第二天去太医署上课再见到刘医女时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她这会儿不仅是她的徒弟,还将是她的侄媳妇了。 周立如更调皮,俩人好的时候她就乖乖的叫师姐,要是不好,她就改口叫大嫂,非得把刘医女给叫得脸色发红,气恼了才算。 满宝不管她们的纷争,通常是上完课,再给他们开一下小灶,布置比别人更多一些的作业便回宫去。 今天也一样。 到了宫门口,满宝跳下马车,提了自己的书篮便慢悠悠的往东宫去,结果才进东宫,便看见里面正热闹,不少人正在从车上搬下东西来往里面送。 她就没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 正指挥人搬东西的吴公公看到满宝,立刻小跑着上前行礼,“周小太医上课回来了?” 满宝连忙拱手还礼,好奇的问道:“哪来的这么多东西?” “殿下回来了,这都是殿下在江南买回来的年货。” “殿下平安吧。” “平安平安,”吴公公笑道:“就是比出去前瘦了些,好在还精神。” 他笑道:“殿下才回来,肯定是要请平安脉的,本来咱家也要去接周小太医,可巧您就回来了。” 满宝就笑道:“那我先把书篮拿回去,提了药箱再过来。” 吴公公笑着应下。 满宝回到崇文馆,放下书篮便提了药箱去看太子。 太子刚从外地回来,通常为了防止水土不服都要看一下大夫,请一下平安脉的。 连魏知都得了恩典,听说郑太医受命过去看他了。 太子的确瘦了许多,不过一个多月不见,他还留了胡子,惹得满宝看了好几眼,总觉得他变老了。 太子见她一再偷看,就忍不住瞥一眼她,睥睨的问道:“看什么?” 满宝张了张嘴,就委婉的道:“殿下,你要不要剃一下胡子?” 这个变化也太大了。 太子皱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有些自得的道:“孤好容易留起来的,剃掉做什么?” 满宝张了张嘴,总不能说你留胡子显老还显丑吧? 正好太子妃抱了小皇孙过来,满宝便道:“我这不是怕小皇孙认不出您来吗?” 太子哼了一声道:“笑话,孤的儿子怎么会不认识孤?” 太子妃也笑着应是,然后抱了孩子上前,哄他道:“鹰奴,你看这是谁呀?是不是父亲?” 太子也对小皇孙露出笑容,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小皇孙看了一下他爹,就扭头看向满宝,然后伸手冲她啊啊的说话,也不知道在说啥。 见太子总是伸手摸他,还刮得他脸疼,便不舒服的扭了一下头,见挣不脱,就看了一眼他爹,然后很干脆的闭眼嚎哭起来。 太子吓了一跳,立即收回手,还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孤把他弄疼了?” 太子妃也心疼的抱着孩子哄,见他的脸颊是有一点儿红,便不由瞪了一眼太子。 太子也不把脉了,从周满手下收回左手就上前看小皇孙,见他的脸颊的确有些红,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这才发现自己的指肚上有许多老茧,那是习武留下的。 而且最近奔波于马上,拉扯缰绳也磨出了一些茧子。 太子嘴上嫌弃小皇孙太过娇弱,目光却不由焦急的看向周满。 周满也上前看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后道:“没事儿,用温水擦洗一下,下响应该就好了。” 太子妃就将孩子抱下去擦洗一下。 满宝道:“孩子皮肤娇嫩,所以很容易划伤,以后注意一些就好。” 她示意太子坐下继续把脉。 太子身上并没有小毛病,像劳累过度,睡眠不足这类小毛病,满宝都不开药,直接给他开了些药膳,再叮嘱他多休息就好。 太子在她开方的时候抬眼看了一下吴公公,吴公公便躬身领着殿里伺候的宫人退了下去,然后关上门,自己站在了门前吹冷风。 满宝写完方子一抬头,发现人都没了,就不由看向太子。 太子问:“孤听说皇祖母身体欠安?” 满宝想了想点头道:“现在好多了,只是还在吃药。” 现在满宝又领了新的任务,每隔两天就要去给太后把一下脉,给她扎针调理,偶尔她会带上刘医女,让她动手。 虽然萧院正已经答应让刘医女亲自切脉,太后也不介意扎针的人,却一定要周满来定下行针的针法。 她估计,未来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里,她都给太后切脉定针法,再偶尔扎针,直到…… 太子问:“皇祖母的病情如何?” 满宝迟疑了一下,在太子的炯炯目光下,她不由思考,说起来太子也是家属,反正他问的又不是皇帝的身体状况,因此她就犹豫了一下便道:“不太好。” 太子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为他刚回来,太子妃就悄悄和他说了,太后咳血。 太子抿了抿嘴,问道:“不能治愈吗?” 满宝摇了摇头,有些话她不能和皇帝直说,对着太子却少了一些顾虑,她道:“太后娘娘病得太久了。” 从去年入冬开始她的身体就不是很好,这一年来断断续续,几乎都在吃药,这会儿看着似乎是邪风入体引起了咳疾,但其实是身体到了极限,已是强弩之末。 她不过是不想死,所以才熬到了现在。 满宝道:“要是天气好,她或许还能看小皇孙抓周。” 她没说不好会怎么样,但太子也已经明白了。 第1790章 不是时机 太子沉默了许久,最后点了点头,挥手让周满下去了。 满宝收了东西退下,吴公公见她出来,立即笑道:“周小太医,殿下从江南带了好些东西回来,其中有两匹彩缎,殿下指明了要赏给您,您看我是给您送到崇文馆去,还是送到您家里去?” 满宝没想到自己还有礼物收,立即道:“我看看。” 吴公公便领了周满下去看彩缎。 江南的彩缎可是很有名的,缎面很薄,不知是怎么织染的,竟然色彩斑斓,其中一匹上织了彩色的蝴蝶,翅膀有收有展,吴公公轻轻的一摇,缎面起伏,那蝴蝶就似乎展翅翻飞一样好看。 满宝可算长了见识,惊叹不已。 吴公公笑道:“这两匹彩缎都是太子妃亲自挑选的,说您年纪小,用这样的图案才活泼。” 满宝惊叹连连,只能点头。 她伸手摸了摸彩缎后乐道:“还得劳烦吴公公叫人给我送回家去,这东西我不好留在宫中。” 吴公公便笑眯眯的道:“好说,好说。” 满宝就在身上找了找,找出钱袋子想塞给吴公公,却叫吴公公给推了回去,他笑道:“周小太医,你我之间客气什么?” 他意有所指的道:“近来天气冷,我好久不见你家徒弟进宫来扎针了,我这身上的老毛病呀又犯了……” 郑辜他们进宫的时候吴公公也没让他们扎过针呀。 满宝瞬间明白,看了外面一眼,见没什么人,便折了袖子道:“来,我给吴公公看一看。” 吴公公高兴,立即给了他徒弟一个眼色,便坐在椅子上给满宝把脉。 吴公公的徒弟将门关了,只留俩人在屋里。 满宝给他把过脉,便给吴公公扎针,他身上毛病不少,应该说,内侍身上都会有伤痛,只不过吴公公比他们又更严重一些罢了。 满宝给他扎完针,取了针后道:“你体内寒气重,我给你开个药方,你抓了来泡脚驱寒?” 吴公公就迟疑道:“这不好吧,咱家这些人不好从外头买药,从太医院……” 那也不方便,毕竟是要入档的,身上带着药气是大忌。 满宝便道:“你明儿抽空去一趟太医院,我给你入档,泡脚所用的药材并不贵重,一副药你给些银钱,管药房的医助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吴公公觉得腰和膝盖正隐隐作痛,下身也有些刺痛,他迟疑了一下便点头,“不知明天周小太医何时在太医院?” 满宝道:“未时到申时,我值班。” 吴公公就明白了,笑着谢过周满。 满宝就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彩缎,然后高高兴兴的走了。 太子和太子妃都不知道吴公公和周满之间发生的事儿,周满前脚才走,太子妃后脚便端了一碗汤来给太子喝,问道:“周满怎么说的?” 太子将汤喝了,“皇祖母没多少时间了。” 太子妃虽然已有猜测,但还是忍不住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窦家那边是不是要多走动走动?” 太子沉默了片刻后摇头,“不用,还有父皇在呢,要加恩窦家,那也该父皇来,我们时常去看看皇祖母就可以。” 太子妃点头。 太子也就伤怀了一阵,大概知道了太后的身体状况,就大概知道了他爹现在的心情。 于是他放下碗起身,“我去面圣了。” 太子妃也没问他这次差事做得怎么样,应了一声后服侍他出门。 吴公公才扎了针出来,见太子要出门,立即上前服侍。 太子大步往东宫大门去,走到一半发现在前面慢悠悠走的周满,便问:“周满咱们现在才离开?” 吴公公:…… 他咽了咽口水,低头道:“周小太医刚去看了一下殿下赏她的彩缎。” 太子便无言了一阵,看个彩缎都能看这么久,果然是女人。 太子背着手转弯去太极殿。 魏知也从家里洗漱换好衣服进宫来给皇帝汇报。 他们这一次突击江南,还是得到了不少那边的信息的。 杨氏留在江南的盐场、田产和一些铺产都被抄没,魏知和太子顺便查探了一下其他各家在江南的情况。 情况,很不容乐观。 仅是他们看到的和私底下的计算便可以得出,每年上报的赋税起码少去一半,江南一带的隐户情况更为严重。 由此可见,加上他们看不到的部分,不知那些家族隐去了多少该缴纳给朝廷的赋税。 不过魏知和太子什么都没做,将抄没的东西记好,再安插进朝廷的人手便回来了。 魏知一一给皇帝汇报,然后道:“自司马氏后,江南就偏安一隅,一直在各家的掌控之中。直到本朝确立,各家才回归本族,但大部分人还是留在了江南,如今江南重镇的兵权、政权、财权多在崔、王、卢氏等人手上,就算朝廷派了官员过去,不出两年,他们不是与各家过从甚密,那便是回调到他处,陛下想整治江南怕是不易。” 皇帝也头疼,“其他的也就算了,盐却是民生根本所在,近年来盐税减少不少,私盐还泛滥,少盐之地的百姓几乎都要吃不起盐了。” 魏知深以为然,世家隐户还能暂且忍一忍,盐这一项却是不能忍。 魏知问:“陛下可要清查江南?” 皇帝就看向太子,“太子以为如何?” 太子想了想后道:“如今还不是时机。” 皇帝便看向魏知。 魏知自从去了江南后就心里焦躁,但不得不承认太子说的对,此时的确还不是时机。 一旦清查,现在还只是稍稍联合的世家有可能会被刺激得紧密联系起来,到时候他们才从杨氏身上撕下的口子只怕就要被他们蚕食去了。 于是他憋屈的点头,表示现在的确不是时机。 皇帝就皱眉叹息,半响后道:“江南的事交给殷礼吧,既然还不到时机,那我们就静待时机。” 魏知和太子一起应下。 谈完了公事,皇帝这才想起谈私事,于是和太子道:“你去看一下你皇祖母吧,她许久不见你,应该想你了。” 太子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等他走了,皇帝便和魏知道:“魏卿,朕听说你小儿子从曲阳回来了?” 一对上皇帝炯炯有神的目光,魏知就皮一紧,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 第1791章 谁撺掇谁 魏知从宫里出去的时候面上和往常一样没多少表情,但心里却迟迟不能平静。 才皇帝向他表达了想和他做亲家的意思。 魏知……心动了。 魏知伸手揉了揉额头,上了自家的马车后离开。 皇帝看上了魏知的幼子魏玉,想要把长豫许配给他的事儿在别人那里是秘密,但在明达和长豫那里不是。 因为晚上他们一家吃饭时皇帝就提了一嘴,魏知的幼子魏玉从曲阳老家回京了,听说读书还不错,来年会自己去靠国子监。 皇帝说这话时正望着长豫笑。 长豫:…… 她心里有些不太高兴,第二天就拉着明达去太医院找满宝说话。 三个小姑娘坐在太医院旁边的一个亭子栏杆上,腿悬空一晃一晃的,伺候的宫人都远远的站着。 长豫就和俩人抱怨道:“父皇说话不算话,明明说过一两年才让我出嫁的,现在却张罗着给我说亲了。” 满宝道:“陛下说这话时是夏天,这会儿都快过年了,翻过年不就是第二年了吗?” 满宝大约猜出皇帝为什么突然要给长豫说亲,就跟刘太医看过太后的病后就要张罗着给刘医女定亲一个道理。 她道:“你们皇室定亲更繁,现在说亲,怎么也得翻过年才能定下,再准备婚事,等你出嫁也得一两年后了。” “哪有那么慢,”长豫嘟嘴道:“我感觉明年我就要被嫁出去了。” 明达却是思考了一下,问满宝,“可是皇祖母不好了?” 长豫吓了一跳,扭头去看她,“什么?” 满宝却点了点头,摇着腿道:“应该就是明年的事儿了。” 明达和长豫都吓了一跳,半响说不出话来。 和太后的病情比起来,长豫对自己的婚事一下就没有那么大的意见了。 她扭头看向明达,问道:“那明达是不是也要明年定亲?” 明年明达也十四了。 国丧,皇帝守的时间不长,但他们这些做孙子孙女的却可能要代替父亲尽孝,很有可能会守满二十七个月。 皇室守孝一向弹性,皇帝和太后的关系好,一伤心,自己守上一年半载的都有,日理万机,肩挑整个国家重担的皇帝都守一年半载了,他们这些孝子贤孙可不得守满二十七个月? 皇帝和太后关系不好的,直接以天代月,守上二十七天也没人说什么。到时候他们这些孙子孙女守孝日子自然也会宽松。 但她们心里都知道,不论以前父皇和皇祖母有多少的不愉快,皇祖母真的仙去了,父皇还是会很伤心的。 所以他们很大概率要守满孝。 长豫伤心了一下后便转了转眼珠子,又灵动起来,压低了声音道:“那岂不是说我可以过个两三年才出嫁?” 明达和满宝一起扭头看着她。 长豫就清了清嗓子道:“我就是这么一想,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她对明达道:“我就不信,你就不好奇父皇和母后要给你定是什么样的亲事?” 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但是…… 明达道:“我觉着我还小,父皇和母后可能并不会急着给我定亲。” 长豫却道:“我不信,我觉着父皇似乎总在担心我们嫁不出去,我才十二岁的时候他就想着给我定亲了。” 要不是她一直不乐意,皇后也为她说话,她早在今年就被嫁出去了。 明达虽然也有这种感觉,但因为一直在病中,她的感觉还不是很强烈。 长豫和周满道:“我还没见过魏玉呢,都说子肖父,我特别担心他长得像魏大人。” 满宝脑海中闪出魏大人的脸,就道:“那你完了。” 明达好笑的推了一把满宝,长豫见她们俩不仅不安慰她,还取笑她,就生气道:“你们也太不仗义了。” 满宝摊手道:“这事儿我也帮不上忙呀。” 皇帝要给自己闺女说亲,她一个五品小官儿哪儿有说话的资格? 长豫就道:“谁说你帮不上忙的?你可是能帮得上大忙的。” 她微微躬身,悄声和俩人道:“你帮我见一下魏玉。” 满宝应下,拍着胸脯表示,“这个简单,等我休沐我就帮你去看。” 长豫:“……不是,我不是让你帮我看,我是让你帮我出去亲眼看!” 她强调了一下亲眼。 满宝:“……你这可就为难我了,我总不能把你塞在马车里带出宫去吧?” 明达眼睛微亮,微微坐直了一些,矜持的道:“其实还是有办法的。” 于是,满宝在太医院里等到了吴公公,给他开了方子,还替他走关系从药房那里抓了药以后,她们三儿就跟着吴公公一起回了东宫。 太子才出差回来,皇帝给了他两天假期,他此时正在家里抱孩子玩儿。 满宝见他已经把胡子给刮了,据太子妃说,小皇孙不认长胡子的太子,一落到他怀里就哭,太子没办法,只能把胡子给剃了。 看到周满和两个妹妹一起来,太子就把孩子塞给太子妃,然后一脸威严的坐在椅子上,问道:“什么事儿?” 长豫一直有些怕太子,于是闭着嘴巴没说话。 明达却跟太子更亲近些,她跑上前去先和太子妃见礼,这才缠着太子道:“太子哥哥,我们想出宫看民间过小年。” 太子道:“民间的小年有什么好看的?” “周满说他们家小年做好多好吃的,他们家还会做一种新的吃食,特别好吃,太子哥哥,你就让我们出宫吧。” 太子道:“你们去求父皇。” 就是因为知道父皇多半不会答应,她们才来找太子呀。 明达道:“我还想给鹰奴买拨浪鼓,买竹蜻蜓……太子哥哥,你就让我们出宫吧,今年我们都没怎么出过皇宫。” 太子蹙眉。 明达再接再厉,叹息道:“父皇要给姐姐说亲了,但我们对外面一无所知,都不知道出嫁以后能不能适应呢。” 太子便冷哼道:“过不下去就回宫来,你们是公主,只有别人适应你们的,哪里需要你们去适应别人?” 满宝:…… 太子抬头看向周满,“是你撺掇她们出宫的?” 满宝:“……明明是她们撺掇我,我是有多想不开才会撺掇她们出宫?” 太子:…… 明达、长豫和太子妃:…… 第1792章 主仆 长豫和明达一边拉着满宝出门,一边低声抱怨,“你太不讲义气了。” 满宝道:“义气的后面是俸禄,皇帝要是更生气一些,我连官儿都没法当了。” 明达:“你不是不喜欢当官吗?” “我的职田才弄好,我还在边上建了个庄子,连稻种的钱都准备好了,我官要是没了,那就只能种到明年秋收,我投进去了这么多钱,本都还没收回来呢……”满宝碎碎念道:“你们承认又不会少块肉,这是利益最大化懂吗?而且你看现在太子不就答应让你们出宫了吗?” 明达:“那是我求情求来的,我都快在地上打滚了。” 长豫,“亏得我还答应你下次去太原的别宫给你挖你没见识过的花草。” 满宝:……要不是她答应了这点儿,她都不会跟她们走这一趟。 俩人一左一右的把满宝拉出了东宫,在大门口那里说话兼分开,“那我们就这么说好了,你休沐那天在宫门口等我们,带我们去见魏玉。” 满宝点头。 她们当然不能突然跑到人家家里要见人家,所以满宝还找了白善和白二郎,道:“等我们休沐了,你们要不要去魏大人家看看人家的儿子?听说他儿子也聪明得很,明年要靠自己的努力考国子监呢。” 白二郎道:“不去,我早就读过国子监了。” 满宝:…… 白善却问她,“你怎么想起去看魏大人的儿子?” 满宝道:“不是我要去看,是长豫公主要看。” 她道:“皇帝看上了魏大人的幼子,想跟他做亲家来着。” 白善就惊叹,“可见不管皇帝平时表现得多讨厌魏大人,心里还是很喜欢他的。” 不然也不会想跟人家做亲家。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因为涉及到长豫的姻缘,白善一口应了下来,还道:“那天我叫上殷或一起,人多热闹些。” 他瞥了一眼白二郎,主要是白二不太有眼力劲儿,到时候怕是要冷场。 和冬至比起来,小年就显得不是很隆重了。 但朝廷依旧很有诚意的将休沐日调到了小年这一天给大家放假,不错,就是这么不重视小年。 小年的前一天傍晚衙门和学生们就放假归家了,但满宝他们照例第二天才能出宫。 一大早,满宝牵着自己的马站在宫门口站着等长豫和明达。 封宗平和易子阳几个出宫时已经晚了,见白善周满几个都等在宫门口,甚至连殷或都在,不由停住脚步,“你们在这干嘛呢?” 白善冲他们两个点了点头打招呼,然后道:“等人。” 话音才落,赵六郎骑马带着两辆马车出宫来,通过检查后,为首的一辆马车掀开帘子,长豫和明达的脑袋挤出来,纷纷高兴的和满宝打招呼,“满宝!” 满宝看看俩人,又看看骑马听在马车前面的赵六郎。 明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抿嘴一笑道:“大哥让表哥带我们出来的,等下响玩够了我们还得去看一下舅舅舅母呢。” 太子给两个妹妹出宫找的理由是,小年了,不如让两个妹妹去看一下舅舅舅母,顺便看一下外面的人是怎么过小年的,让他们也散散心。 皇帝略一思索就答应了。 于是赵六郎就接了这一趟苦差事,本来他想跟封宗平他们几个一起去冰嬉的,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人一出来,殷或便上了马车,白善他们也纷纷骑上自己的马,招呼上来接他们的大吉等人,大家呼啦啦的就出了皇城,然后朝着魏知他们家去。 魏知在他们的心中还是很有威严的,于是到了门前,大家你推我,我推你,最后满宝和白善被推到了最前面。 不说长豫和明达,连赵六郎都退到了后面,理由特别正当,“魏大人也是我们的先生,白善,你功课好,先生们最喜欢你了,你上。” 至于满宝被推出来理由更充分了,“周!小!大!人!你是我们之中唯一和魏大人同事的,虽然年纪小点儿,但身份最合适,就该你去敲门。” 满宝其实也有点儿怂,奈何赵六郎一个眼神,他们家的下人已经上前咚咚的敲门,敲完以后立即转身就跑,一下就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身姿之矫健简直都能媲美大吉了。 魏家的大门打开,于是被推着站在最前面的白善和满宝便最显眼,一抬头就和开门的下人对上了目光。 就是那么巧,开门的下人还记得俩人。 白善和满宝来过魏家两三次,他们家主人很少亲自招待年纪这么小的客人,所以他印象深刻。 一看到俩人他便露出笑脸,问道:“白小公子和周小姐是来找我们老爷的?” 说完话才发觉不对,站在外面的人似乎有些太多了。 他将门开得更大了些,人也站了出来,然后愣愣的看着路上排列的五六辆马车和三十多匹马。 “这……” 这人也太多了吧? 这是来送礼的? 可他们家大人不收礼啊…… 白善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诧,不好意思的清了清嗓子道:“劳烦老丈通禀一声,就说学生等来拜见魏先生。” 下人不太乐意给他们通禀,受魏知影响,他们家的下人也很刚正不阿,于是严肃着脸道:“小公子潘安之姿,为何要做送礼这样的事呢?” 满宝没忍住,问道:“为什么长得好看就不能送礼?” 白善拽了满宝一把,和下人道:“老丈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送礼的,说来惭愧,今日来得匆忙,竟然没给魏大人准备年礼。” 下人眯着一双看得不太清楚的眼睛去看他身后浩浩荡荡的人和车,指着问道:“这不是礼?” “……不是,”白善道:“这都是我的同窗和朋友们?今日我们出宫休沐,家里派来接我们的人多,所以来的人多了些。” 下人一听高兴起来,立即道:“我就说嘛,小公子看着就不像是阿谀奉承之人。” 他笑道:“几位公子小姐稍候,小的这就进去通禀。” 等人进去了,殷或便感叹,“难怪人说魏相廉正,连下人都如此。” 白善满宝和白二郎都一脸敬佩的点头,能够面对金银珠宝和布匹美器而无动于心真的是太厉害了。 第1793章 羡慕 总是被外物勾引,不住妥协的满宝感触尤深,她在沉思过后回头和长豫明达道:“我下次一定要坚持自我,再也不受你们的诱惑了。” 众人:…… 长豫和明达:…… 白善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长豫和明达这才回神,俩人道:“你这样会失去我们的。” 满宝则严肃着一张脸道:“知我者为知己,不知我者,纵然我讨好也不能成为知己。我就不信魏大人就没知己好友。” 长豫和明达:…… 魏知的知己好友还真的不多,所以周满他们这么多人出现在他家门口,连他都惊讶了一下。 待他缓过神来让下人将他们请进来时,看到走在人群中间的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魏知下意识的便先扭头去看了他小儿子一眼。 魏玉站在一旁,接收到他爹的目光,便自以为是的迎上前去待客。 魏知:…… 虽然理解错了,不过做的并没有错。 白善他们和魏玉都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是赵六郎也只听说过彼此,没见过面。 因为他一直留在曲阳那边读书,虽偶尔到京城来,但因为魏知的位置和性格,魏家的孩子几乎不和他们这些勋贵世家玩儿。 满宝不动声色的打量魏玉,见他身形修长,脸还是可以的,但想到长豫之前喜欢的人,她便直觉不好。 于是扭头去看长豫。 果然,长豫眼中有些失望。 魏知已经紧随他儿子赶出来,先恭敬的给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行礼,这才和其他人打招呼。 魏玉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了一眼长豫和明达,没想到公主会跑到他们家来。 不过他守礼,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 长豫更失望了,和满宝明达咬耳朵,“怎么办,我好怕以后要面对另一个魏大人。” 满宝和明达:…… 俩人看看守礼的魏玉,再看看一旁威严的魏知,也和她咬耳朵,“别怕,魏大人是值得崇敬的人。” 长豫就横了她一眼,并没有被安慰到。 满宝小声道:“守礼总比不守礼要好吧?你要往深处想,守礼之人都是知道廉耻的,难道你想跟一个混子过日子吗?” “他敢!”长豫一横眉,然后小声道:“敢对我耍无赖,我戳死他。” 满宝小声道:“昨儿你见太子时可没这个霸气,你呀,就是吃软怕硬。我看,守礼的人家才合适你,不然软了你欺负人家,硬了的你被人欺负。” 明达一开始没留意,她这么一说,仔细一想还真是。 长豫张大了嘴巴看着俩人,半响后又偷偷的抬眼去看魏玉。 魏玉正在和白善等人说话,因为谈的是学业,几人交谈甚欢,可落在长豫眼里,就是他越发的古板。 尤其是旁边有魏大人对比着的时候。 如果不能嫁给杨和书那样惊才绝艳又貌如天仙的人,那还不如找个英武又对脾性的人嫁了呢。 魏家跟她简直是两条路嘛。 待在后院的魏夫人很快带着儿媳妇和孙女们来了,本来她以外这些客人是冲着老爷来的,所以才没出现,没想到这其中有这么多女客。 她来招待周满和两位公主。 魏知却已经大致猜出他们是因为什么来的了,和妻子笑道:“他们都同龄,让他们去园子里玩吧,我们给他们准备些吃食。” 说罢吩咐魏玉,“五郎,你带客人们去花园里玩儿吧,好好招待两位公主。” 魏玉觉得他爹是不是早上就偷喝酒了,不然怎么说胡话呢? 家里有嫂子,还有侄女们,女客哪用得着他招待? 但魏知却没有改过来的意思,挥手让他把人都领去园子里玩儿。 魏夫人昨天晚上已经从魏知那里知道了皇帝有意和他们家结亲的事儿,此时也不由悄悄打量了一下长豫公主,笑着目送他们去园子,这才呼出一口气道:“不过小半年不见,长豫公主似乎又长大了些。” 魏知点头。 魏家的园子很小,这是魏知自己买的宅子,他得封郑国公后皇帝也给他赐了宅子,他进去住了一段时间,然后很多人给他送美人送礼。 就算他拒绝了,半夜也有人往他墙内扔东西,里面不是包着金子就是包着银子,让他不胜其扰。 最主要的是,除了俸禄和每年职田该分的产出外,他就只有宫中的赏赐,没有其他额外的收入。 而宫中的赏赐嘛,因为他总是惹皇帝生气的缘故,他相较于其他大臣,得的赏赐不仅薄,次数还特别少。 郑国公府太大,他们家人住不满,又养不起这么多下人,魏知干脆又搬回自己买的宅子里。 虽然小,但他几个儿子陆续娶妻后出仕外放,家里基本上只有那么几个人,住是一定够住的,再养几个下人就行了。 因此魏家的园子很小,下人也少,所以很多事都是魏玉亲自做的。 他将茶叶取出,从暖炉上拎起烧开的开水,等了片刻便开始给大家泡茶。 满宝看了一会儿后对长豫道:“他性格很温和呢。” 长豫道:“我喜欢霸气的。” 满宝:“……杨学长明明就很温柔。” 长豫道:“那不一样,他既没有杨公子的才气,更没有杨公子的俊美。” 魏玉泡好了茶便一杯一杯的送给他们,连明达都低声道:“为人还体贴。” 长豫迟疑了一下后道:“可他看着不似能上马打仗的,似乎只会捧着书跟人辩论,我可是最头疼看书的。” 明达想起姐姐上课都能睡着的事儿,忍不住抿嘴一笑,压低了声音问,“这个才是姐姐最担心的吧?” 长豫叹息,“虽然我知道我嫁什么样的人不能自主,可好歹也得嫁个能说得上话的吧?” 她是真的看不进去书啊。 她道:“我想嫁一个和我一样喜欢打马球的。” 满宝和明达:“……那你也不能一辈子打马球吧?” 长豫问道:“为什么不可以?我又不能当官,也不用为生计奔波,除了玩儿我还能做什么?” 满宝听着隐隐有些羡慕,她看着长豫欣羡道:“你这日子过得真好。” 明达却扭头和满宝道:“你羡慕我们?” 满宝点头。 明达却笑道:“可我们却羡慕你呢。” 长豫想了想,也点头,小声道:“我也有些羡慕你。” 第1794章 比喻 三人互相羡慕了一阵,明达小声和长豫道:“好了,别乱想了,昨天晚上你也听到了,不仅父皇,连母后都很满意,我看魏大人也没有推辞的意思,这门亲事显见已是十拿九稳的了。” 说完,三人就齐齐转头去看魏玉。 长豫眼睛盯着他,却尽量压低了声音道:“好吧,你们帮我仔细看看,看他身上有什么毛病,说不定我们不小心发现了他身上的大毛病,父皇就取消这门婚事了。” 满宝道:“我如今只看到他身上的优点。” 她掰着手指道:“守礼方正,温和体贴,学识不弱,都是优点。” 连明达都点头,小声道:“姐姐,错过他,下一个未必会有他那么好。” 坐在不远处的魏玉有些坐立不安,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三人的目光,因此中途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但因为她们都是女郎,所以他只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察觉到她们还是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他就有些怀疑是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妥。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下自己的衣饰,没找出什么不对,便看了对面的白善几人一眼,见他们对上他的目光时都很正常,便确定自己看不见的脸上和头上也没什么不对。 那她们到底是为什么要看着他? 白善看他如坐针毡,便趁着他转身倒茶的功夫回身瞪了满宝一眼,警告她们要适可而止。 满宝看了一眼不安的魏玉,也抿嘴一笑,拉了明达和长豫一下,俩人这才收回视线。 白善等人到底在国子监念过书,他和白二郎更是考过试的,虽然他们俩人考的试卷不是很难,属于恩荫特制的。 可还是能够给魏玉传授一些经验,所以几人还算相谈甚欢。 赵六郎只在最初以一种很挑剔的目光看了看魏玉,毕竟他受太子所托。 但他跟长豫并没有血缘关系,虽然她叫他一声表哥,可他心里还真没当她是表妹。 他的表妹在场的只有明达。 所以在和魏玉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把考察他的事儿丢在了脑后,开始拉着白二郎说起话来。 一行人在魏家吃了一顿午食,魏知和魏夫人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满宝她们三个更是仗着性别的便利把魏家里外都逛了一遍,还和魏家的儿媳妇们说了好一会儿话。 等他们从魏家离开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满宝起得早,中午又没有午睡,这会儿又吃饱喝足,不免有些犯困。 一犯困她就想回家去,于是她对长豫直言道:“魏家人还是不错的,魏夫人和她几个儿媳妇都好相处。” 长豫:“我让你看魏玉,你怎么看他嫂子去了?” 满宝便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道:“以我有六个嫂子,且陪着我娘替我哥哥们相过许多姑娘家来看,嫁人,对方的家庭,尤其是婆婆和妯娌的脾性尤其重要。” 长豫就笑道:“我是公主,和普通人家是不一样的,就算我的婚事不能自主,但嫁人后我还是要开公主府的。” 满宝道:“那也得和夫家来往不是?这和朋友还不一样,交朋友全凭自己喜好,亲戚可是不能选择的。你要是与人处得不好,我不信你会开心。” 明达点头,也和长豫说,“魏家家风清正,还是不错的。” 长豫就思索起来。 马车到了路口,车慢慢停下来,白善敲了敲她们的车窗,满宝就下车,回身和俩人挥手,“那我就回家去了,你们可得按时回宫。” 明达和长豫应下,和他们挥手告别。 满宝从白善手里接过赤骥,蹬上马背,便打转马头转弯回家去了。 老周头一早就在念了,见他们回来,便跟在他们身后晃悠,“今儿可是小年,你们怎么回来这么晚?” 满宝道:“我陪公主相亲去了。” 老周头一听,精神起来,“哎呀,皇帝家的女儿也要相看?” “那是,谁家的姑娘不需要相看呢?” 而这时,送走客人们的魏玉才被魏知叫到书房里。 魏知盯着他儿子看,半响后道:“今日来的长豫公主你见着了吗?” 魏玉愣了一下后点头。 魏知道:“先前陛下留我说话,说起你和长豫公主年龄相近,性格也都好……” 他用目光示意魏玉,道:“你明白了吧?” 魏玉张大了嘴巴,半响才回过神来,所以今儿她们那么看他是因为…… 魏玉咽了咽口水,有些心累,“父亲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魏知轻咳了一声道:“我这是没来得及,现在说也不迟的。” 迟了! 魏玉心中暗道:他都没来得及看人好不好?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今天看到的三个女郎,好在他眼神不错,记性也好,还能记得长豫公主长什么样儿。 魏玉脸色微红,问他父亲,“长豫公主一直这么……活泼吗?” 魏知就道:“长豫公主喜好马球,她的骑射都不错的。” 魏玉便点了点头,心中有数了。 长豫去见魏玉的事儿根本瞒不住帝后,他们前脚回宫,皇帝后脚就知道了。 于是晚上吃饭他就问长豫,“魏玉怎么样?” 长豫嘟了嘟嘴道:“长得不是很好。” 皇帝:“……明明很俊的一个少年,你当谁都和杨和书似的?朕看过他的文章,他的字写得尤其好,性格方正,很有其父之风。” 长豫就问道:“父皇,你每天对着魏大人烦不烦?” 皇帝很肯定的点头,“烦。” 长豫就道:“那您怎么觉得我对着像魏大人一样的魏玉不会烦呢?” 皇帝愣住。 明达憋笑。 皇后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道:“君臣和夫妻之间怎能相提并论?” 长豫嘀咕,“怎么不能?” 皇帝一脸的嫌弃,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恶心得不行,“小孩子胡思乱想些什么,君臣有上下,夫妻为一体,怎么一样?” 皇后看了他一眼,然后拉着长豫柔声道:“傻孩子,你就看魏大人和魏夫人,你看他们相处得好不好?” 长豫想了想后道:“今日看着倒是挺可亲的。” “这就是了,夫妻之间是要互相包容的,但君臣之间嘛,除了包容外,还要坚持正确的事儿,你父皇管着整个天下呢,魏知要做良臣,就要监督你父亲,这才吵架,可你看,再吵架,你父皇和魏大人还不是相亲相爱吗?” 皇帝恶心得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道:“皇后饶了朕吧,快别说了。” 第1795章 亲戚 明达和长豫也忍不住乐起来。 皇帝就训她们,“赶紧吃了饭回宫去,今天你们玩了一日,该把功课补回来。” 明达就一边将碗里的饭吃完一边道:“父皇,我们早没功课了。” 吃完以后就立即告退,长豫也跟着明达跑了。 皇后见她碗里还剩了些饭便不由摇了摇头,对皇帝有些不满,“吃饭的时候说什么功课,看把孩子吓走了吧?” 长豫和明达的宫殿是邻近的,俩人一起手拉着手回去。 皇后对俩人素来一视同仁,宫殿一开始是她给她们布置的,后来明达想要自己添置东西,皇后干脆就让长豫也自己布置自己的宫殿,不仅开了宫中的库房给她们挑选东西,还开了自己的私库。 长豫公主生母早逝,所以才有机会被抱到皇后膝下抚养,她一开始并不知道,待知道后虽然皇后对她如故,但她还是听从奶嬷嬷的对皇后更恭敬,对明达也知道了避让。 尤其是在父皇面前。 她心里知道,父皇心里最喜欢的还是三哥、明达和太子哥哥。 尤其是对明达,那是很不一样的。 明达从小就身体不好,却又聪慧又调皮,她能够在醒来后跑到朝会上去找父皇,就坐在台阶上不肯走,父皇和朝臣也不会对明达生气。 但换一个人,不说她,就是父皇最疼爱的三哥,恐怕也要被哄走或抱走的。 到了殿门口,长豫晃了晃明达的手,叹息道:“也不知道将来父皇会给你找个什么样的驸马。” 明达也不知道。 此时,满宝也撑在书桌上和自己的两个师弟感叹,“感觉公主们也不容易,不知道将来陛下会给明达找个什么样的驸马。” 明达和长豫,她心里还是更喜爱明达的。 白善想了想后道:“陛下疼惜明达公主,应该会让她亲自挑选吧。” 白二郎道:“可别是世家,我看着世家里头就没几个好的。” 白善道:“别忘了,你也是世家子。” 白二郎一怔,“哦,那我恰好是好的那一拨,你要不说我也是世家子,我都快要忘了我们白氏也是世家呢,对了,我刚跑去看我大哥大嫂的时候看到叔祖母收了好多礼,似乎是本家那边送来的。” 白善便不由和满宝对视一眼,突然就不想看书了。 他起身道:“我回去看看。” 白善走了,满宝便看向白二郎,白二郎和她对视,特别无辜的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突然想检查一下你的功课,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最近都读什么书了?” 白二郎:…… 第二天满宝和白二郎才从白善那里知道详情,“……陇州那边送礼过来,想请我们一家回去祭祖过年呢,对了,还给大堂哥也送了一份年礼,要大堂哥带着白二一块儿过去。说是离支多年,既然这会儿离陇州近,就应该回去祭祀一下老祖宗。” 满宝问:“刘祖母同意回去了?” 白善就一言难尽的道:“没有,祖母说今年我课业重,恐怕不能回本家了,但也收出了一份年礼送回去。结果礼单才拟好,本家那边的管事就说可巧了,今年本家的五叔和二族兄三族兄也要在京城过年,到时候正好一起……” 满宝和白二郎:…… 俩人齐声道:“好无耻呀。”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很无耻,还暗示了一下,说本家在京城的别院许久不住人了,恐怕没有人气……” 满宝浑身一震,问道:“他们想住到我们家里来?” 白二郎也一脸惊恐。 白善点头,然后横了俩人一眼,“怕什么,我祖母早找理由回绝了。” 满宝和白二郎就齐齐松了一口气,满宝有些苦恼的问,“他们这是想干嘛?” “不想干嘛,就是想修复一下关系罢了。”白善想到了什么,轻笑道:“已经一年了,他们这会儿才凑上来,看来他们反应也不够灵敏嘛。” 满宝却是想了想道:“应该是见我们这一年竟然安然无恙,所以才来的吧?” 白善略一想还真是,“太后病重的消息也不是太大的秘密,现在外头虽不知道确切的消息,但大家都猜太后活不了多久了。” 白善、满宝和白二郎和益州王一家的死仇,唯一还存在的强敌就是太后。 太后再没有,以后就不会有人再能威胁到他们了。 至于益州王留下的那一双儿女,他们自己才是最危险的,识时务的怂着度日才是最好的。 三人对视一眼,满宝忍不住感叹,“他们可真够小心的呀。” 白二郎道:“一点儿风险也不想冒,这会儿才出现,我们又不傻,才不会和他们好呢。” 白善点头,尤其他们两边早年间又闹得不是很愉快。 三人也就交流一下信息,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谁知道他们才收假进宫没两天,正满心期待着放年假时,庄先生笑着和他们道:“提前与你们说一声,白善和白诚家里的亲戚上门来了,和周老丈聊得很好。” 三人:…… 满宝反应过来庄先生说的亲戚是谁,便沉默了一下问,“他们是不是送我爹礼物了?” 庄先生笑道:“是啊,送了好多肉,听说你有职田,正在买明年开春需要的粮种,还给你们家送来了好些稻种和豆种,你爹看过,都很不错。” 满宝:“……我娘呢?” 庄先生笑道:“你四哥也跟人很要好,听说早两天就交了朋友,因为陇州本来就近草原,所以那边认识的胡商不少,白家的亲戚给他介绍了好几个胡商。” 满宝就扭头看向白善。 白二郎只能砸吧了嘴道:“这可太不要脸了。” 白善却琢磨了一下后道:“没事儿,让他们去吧,我们又不是要和本家结仇,等出去了再说。时日还短,我不信他们能做什么。” 满宝也点头。 她爹是爱财,但她四哥精明着呢,又有她娘在,应该不至于会出事儿。 庄先生把外面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后便伸手拍了拍满宝的脑袋道:“后儿就是最后一次大朝会了吧?然后就要封印过年了,作为编撰和太医署太医,你就没什么汇报的?” 满宝一听,本打算糊弄过去的大朝会就变得不一样起来,她转了转眼珠子,就开始目光炯炯的看向白善和白二郎,“师弟们,帮个忙呗。” 第1796章 折子 太医署里除了萧院正,其他人都没上朝的权力。 满宝跑去问了一下萧院正,得知他这次也要上大朝会。 “因为是今年的最后一次了,我们太医院也要汇报一两句的。” 满宝就问:“那您把折子写好了?” 萧院正就挥手道:“就一两句话的事儿,哪儿还需要写折子?” 太医院就是给皇亲国戚和权贵世家们看病的,总不能在大朝会上说今年他们医了皇帝多少次,治了多少个大臣吧? 也就几句话,比如今年新进了太医几个,因故辞官走了几个,不就几句话的事儿,哪儿用得着写折子? 满宝张大了嘴巴,就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七八张文稿给他看,“我和我两个师弟列的提纲,我本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太多了,或者你已经写了,我不介意把我们写的提纲分享给你,将太医署的那一部分文稿让给你的。” 毕竟大家关系不错嘛,尤其前段时间萧院正才给他们家和刘家做媒。 萧院正也张大了嘴巴,接过那七八张文稿,“你们写什么写了这么多……” 萧院正渐渐说不出话来,看着手中的文稿沉默不语。 满宝道:“今年太医署的成绩,来年太医署的规划,以及对地方医署的规划,计划用的药材,这些我们不都计算好了交给户部了吗?” 她道:“直接拿了来就可以写上折子。” 萧院正迟疑道:“这不是已经交给户部了吗?为何又要在大朝会上再说一次?” 满宝也愣住了,然后想了想道:“我不知道呀,是我先生教我的,让我把今年所得,来年所望都写进折子里。” 所以她才拉了白善和白二郎帮着列提纲,这会儿他们还在崇文馆里帮她整理资料呢。 萧院正沉思了一下,摸着下巴想了半天后看向周满,很干脆的拿出两封空白折子放在她手上,道:“这个折子你来写,你来奏报好了,我后儿身体不太舒适,只怕要缺席大朝会了。” 满宝没想到萧院正会直接推卸责任,她正想说什么,萧院正却抢在她之前道:“有什么问题你去问你先生好了,庄侍讲能够给太子讲学,想来于这些朝政上的事也熟练得很。” 他的手轻轻的捂住肚子道:“哎呀,说身子不适,这会儿果然不适起来,应当是肠胃出了问题。” 满宝看了一眼他捂住的位置,嗯,很准确的肠胃位置,但她一抬头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没问题。 但萧院正已经转身走了,还招手叫上刘太医,让刘太医进屋帮他诊治诊治。 刘太医笑着对周满点了点头,跟着萧院正进房间去了。 满宝张了张嘴巴,看了会儿自己手上的空白折子,转身便去了太医院的档案放提档案。 她跑来太医院不仅是为了找萧院正问话,还是为了提他们太医院的备案。 交给户部的那些文档太医院都还有一份备案的。 满宝要全提出来查阅,管理文档的医助一开始还不答应呢。 就算这些文档全部都有周满参与,但一些很重要的数据却是太医院和崇文馆那边的杨大人计算出来的,并不是可以随便查阅的。 但不多会儿刘太医就拿了一张条子过来给他,道:“院正让你把资料都给周太医。” 医助看了看条子,又看了看刘太医和周满,无奈的转身去找资料。 刘太医见他进档案房里去了,便扭头笑着看向满宝,上下打量她一会儿后笑道:“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不过这是好事儿。” 满宝一头雾水,“啥?” 刘太医笑了笑后道:“没什么,就是觉着你家先生为你之计深远啊。” 说话的功夫,医助抱了一怀的册子和文稿出来,因为也才收进去没多久,又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所以很容易就找全了。 他将东西放在桌子上,看着周满道:“周太医清点清点,若是没问题就在单子上签字。” 满宝便顾不得问刘太医问题,连忙低头去一册一册的查看,有些册子和文稿其实不用再看她便心中有数,但毕竟是第一次做年终总结,先生说,宁愿麻烦些也不要出错,所以她才干脆把需要用到的资料都给提出来。 满宝一册一册的看过去,确认没问题后才在单子上签字画押,顺手就把单子递给刘太医。 刘太医便也慢悠悠的在上面签字画押,给她做保证。然后把单子递还给医助,三方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满宝就抱着一堆资料走了。 刘太医跟在她身边,叮嘱她道:“崇文馆里人多眼杂,东西你可得看好来,别丢了。” 满宝保证道:“您放心,谁都有可能丢东西,就我不可能。” 刘太医也不知道信没信,目送她走远以后才回身去找萧院正。 借口生病的萧院正正在自己屋里喝茶,看到他进来便笑问:“如何了?” “她已经把资料都取出来了。” 萧院正便点了点头,然后指着桌上已经准备好的笔墨道:“劳烦刘太医给我留个脉案和方子吧。” 刘太医一脸无奈的坐下给萧院正伪造一份脉案和方子,还是没忍住问道:“院正是打算将来把太医署交到她手上吗?” 萧院正眉眼剧跳,半响后笑道:“刘太医玩笑了,她是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做院正呢?” 刘太医却不在意的笑道:“半年前,我和大人一样的想法,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姑娘家,总不可能做主太医院,但自她可上朝驳斥王绩开始,她是我们太医院里除了大人外唯一一个可上大朝会的人。三公大臣们都不觉得有何不妥。” “大人,周太医很少与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来往,但她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她现在又才十四五岁,再过个十年,甚至二十年,以她的医术,她的能力,长此以往积累的威德,只怕将来在太医院中除了大人外将无人能出其右了。”刘太医问:“在此情况下,大人还能选谁做院正呢?” 第1797章 小心 萧院正沉默,半响后摇头道:“算了,此事太过长远,如今还是先顾着太医署吧,既然现在有机会将太医署提到堂上,那就暂时不想这些事儿,先齐心一力将太医署办好。” 他还年轻呢,只要不犯事儿,再干个一二十年不成问题,一二十年后的事儿一二十年再说吧。 刘太医低头应了下来,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他也算是提醒了。 事后再有人因此事提起什么话来,萧院正应当不会对周满有别的想法。 刘太医隐隐觉得自己亏了,这个亲家结的,怎么他孙女还没嫁过去他就已经给周满操心这些了? 满宝在腊月的寒风中抱了一堆册子回崇文馆,路途之遥远让她无比的想念科科的空间。 要不是还顾忌着来往宫人的目光和回到崇文馆后不好拿出来,她都想把怀里的东西塞空间里去了。 她只能一路跟科科念叨,以此忘却怀中沉重的资料,等回到崇文馆,满宝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白善他们刚考完试,这两天正好没事,不过是领了孔祭酒的任务,替崇文馆的书楼整理书籍罢了。 俩人很干脆的把活儿都托给了殷或和封宗平等人,然后过来帮周满。 看到她抱回来这么多册子,便拿起一册翻了翻后问:“这么多东西?两天的时间能看完写完吗?” 满宝揉了揉手道:“别看多,其实需要查阅的就几册而已,我都知道在哪儿,一会儿给你们找出来。” 她道:“之所以带这么多过来,是因为先生说有备无患,预防写到一半忘了什么又要去太医院里查找,从这儿到太医院可也不近。” 满宝叹息道:“本来这些东西一直是放在崇文馆这边的,要不是萧院正带回去,我查找还是很方便的。” 满宝帮他们将重要的那几册资料都找出来,其他的就暂且堆在了一旁。 白善一边翻一边问,“这些都要你写吗?萧院正的折子上写什么?重复报到不好吧?” 满宝刚想说些什么,察觉到屋里有人看她,便扭头看去,见不远处坐着的崇文馆众编撰,她便改口道:“萧院正身体不适,让我先写着。” 她没说一定要自己做报告,后儿再说呗,萧院正要是真的不上朝了她再说。 白善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后道:“那我和二郎帮你把用到的资料抄录下来。” 满宝点头。 她心里还记挂着一个问题——萧院正装病不上大朝会的问题,但书楼里有不少人,所以她不好意思开口请教白善。 她往外看了眼,迟疑着是不是要去找一趟先生。 白善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便道:“先生正给太子上小课呢。” 满宝便泄气,那算了,还是等晚一些,太子走了以后再说吧。 白善则拉了她的手道:“我们去食堂里买些吃的,二郎你先整理。” 白二郎正弯腰把边上的火盆搬到自己脚边,好让自己暖和些,闻言只略略抬了抬头就挥手道:“快走吧,快走吧。” 白善就拉了满宝出去,“你想吃什么点心?” 三人都处于正在长身体的年纪,或许是用脑过多,三人饿得也很快,属于吃多少都不会胖的人。 满宝道:“什么都行,红枣糕,桂花糕,栗子糕,饭团子都行。” “那就都来一些吧,”白善牵着她的手走远了以后才问道:“你找先生干嘛?” “有个问题要问。”满宝把萧院正宁愿装病也不上大朝会的事儿说了,她道:“总觉着怪怪的。” 白善也觉着怪怪的,想了想后道:“我听人说,年末年首两场大朝会,一场是在正月初一,文武百官一大早便进宫贺喜,陛下颁年号,事后陛下还会宴请百官;年末一场则在封印之前,主要是三省六部还有京畿两县的汇报,这不是正常的吗,为何要躲?” 满宝:“所以我才觉着怪呢。” 白善也想不明白,于是决定稍晚些和她一块儿去找先生。 到了食堂,他们找到专门照顾他们的内侍,给了他一角银子后道:“去厨房给我们买些糕点来,什么红枣糕、桂花糕、栗子糕都行,饭团也可以。直接送到书楼去。” 满宝:…… 内侍接了银子立即笑着应下,然后飞奔着去了。 白善和满宝笑道:“走吧。” 白二郎见俩人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又手牵着手回来了,就忍不住撇了撇嘴,哼,想出去谈风月就谈风月呗,偏找借口说定吃的。 书楼外面就蹲着好几个听吩咐的内侍,随手一招就可以把他们叫过来吩咐,哪儿用得着专门跑到食堂去找人? 书楼里的其他侍讲和编撰们也都是这么认为的,纷纷觉得太子殿下就应该出一个新规,比如,未婚夫妻不能同馆做事,夫妻也不能! 对于太医署的事儿,白善和白二郎了解得还真不少,先不说太医署本就是三人共同的点子,就说在建造太医署的过程中,他们没少被太医署和杨和书借调过去计算一些数据,加上满宝,他们对太医署的了解只怕比一般的太医还要熟。 而且提纲他们都提前写好了,这会儿只需要在几册资料里摘抄一些东西下来交给满宝。 而满宝更是了然于心,已经开始写关于太医署书籍编撰的折子,等她写完这部分折子,白善他们的资料也找得差不多了。 三人一边写写看看,一边吃东西,很快就把厨房里送来的三碟点心全吃了。 可惜也没觉得怎么饱,三人见时间不早了,便一抹嘴巴将东西收起来决定去吃晚食。 满宝招呼俩人把东西都抱上,和她一起回她的房间去。 白二郎一边抱着一垒资料一边抱怨,“为什么非得放你房间,就不能放书楼里吗?” 满宝道:“刘太医给我做了担保呢,我丢了东西就丢了,连累人就不好了,赶紧的。” 白二郎就和白善帮着把东西搬回她屋里,满宝等他们转身出去时,很干脆的把才堆到桌子上的资料全收到空间里去了,然后才出门和他们去找先生。 “先生这会儿下课了吗?”白二郎道:“我总觉得现在先生给太子讲小课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这是好事儿,说明太子能听进去先生讲课。” 第1798章 野心 三人到前面时,正巧看见庄先生站在门前目送太子走远。 三人立即上前。 庄先生看到他们便微微一笑,招手道:“进来吧。” 小课室里还是暖和的,火盆里的炭还有一些,庄先生翻出新的茶杯来,正要给他们倒茶,白善已经连忙上前接过。 庄先生干脆让他们三人弄,他先坐到了坐席上,等他们都盘腿坐下后方问道:“这会儿快要吃晚食了吧,你们不吃晚食吗?” 满宝嘿嘿一笑道:“请教了先生,送先生出宫后我们再去吃。” 庄先生便笑着点了点头,“有什么问题便问吧。” 满宝就问了,“……先生,萧院正为何要装病呢?他大可以拿我的提纲去用,要是自觉写得不好,我也是不介意为上官代笔的。” 下官给上官代笔也是不成文的规矩,大部分官员的折子都是自己写的,像魏大人、老唐大人这样的人就不屑于让人代笔。 但总有例外不是? 也并不是多丢人的事儿,满宝自己都不觉得丢人和受委屈呢,其实偶尔为之的话,她还是很愿意给萧院正代写折子的。 总感觉那样写出来的折子更好一些,她有许多的话不好写在自己的折子里,但可以写在萧院正的折子里。 饶是庄先生了解他这个弟子,这会儿也忍不住心梗了一下,然后才哭笑不得的道:“以后萧院正或许还真会让你代笔,不过这会儿是不可能了。” 他顿了顿后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去翰林院里查找资料,发现太医院很少存在于朝会记挡之中。” 自从的道孔祭酒的允许给太子开了小课堂以后,庄先生已经不限于给太子讲解《孝经》了。 可惜他不曾在朝为官过,因此还有很多的东西需要了解和学习。 崇文馆里书多,但朝上的资料却相比于翰林院要少很多,所以庄先生就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里不仅有前朝具体的史料,还有本朝的朝录,各官员各个时期发表的文章,甚至上的折子都有备档。 当然,庄先生并不能全部查看,他只能查看十年以前的东西,十年以内的,他还没有权限。 而就是太子和三公,也只能查看三年之前的东西,三年内的依旧封存起来,除了皇帝和国子监祭酒外,无人能够随意调阅。 但十年以前的东西也足够他看了。 庄先生道:“我只看了三年的记挡,但我发现,不论是大小朝会,还是年初年终的朝会,有关于太医院的记录都很少,三年里只有八条。” “相比于其他各部,这个记录可谓稀少。”庄先生道:“以前也就罢了,太医院职责只是为京中贵人看诊,可现在你们开设了太医署,将来还要管理地方医署,统管整个天下的突发疾病,每年会有大量的药材流通,那就不能不在大朝会上说话。” 他道:“我看你整日愁心杨大人走后户部的拨款,那是因为你们找错了法子。” 他笑道:“和户部申请调拨款项是你们和户部之间的事,但也不止是你们之间的事。你看工部、吏部、礼部和兵部,他们和户部要钱时是不是也会拿到朝上议论?” 满宝若有所思起来。 “户部是把钱的,他们自然吝惜给出去的钱,但朝堂上大人们不少,大家群策群力,总比你们两方只看得到自己眼前的利益好,合适与不合适,还是拿出来讨论,听一听别人的意见,或许另有所得呢?” 满宝问:“是要争取朝中的其他大人一起施压让户部给钱吗?” 庄先生就乐了,看着她道:“傻孩子,你怎么忘了,其他五部,甚至各地都需要户部拨款的,钱给了你,他们能拿到的就少了,他们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帮你们太医署施压户部呢?” 满宝一愣,呆了,“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上折?” “福祸相依,除去利益相争外,你们太医署和其他部门应当是相辅相成才是,大家若都为民生计,自然会去考虑你们提出来的方案利弊,”庄先生道:“你认为于民生有益的东西,它不一定真的就于民生有益。” 庄先生慢悠悠的举了一个例子道:“你要花一两银子让一个饥民吃两个包子饱肚,你说其他朝臣能同意吗?” 满宝道:“他们同意不同意我不知道,我就不同意,这包子是黄金做的吗,怎么这么贵?” 庄先生便哈哈大笑道:“这就是了。” 白善也明白了先生让满宝上折的原因,无非就是让太医署的决策让更多的人参详,好确保不会出太大太多的错。 可是……“可是先生,为什么萧院正自己不上折参政,却让满宝上?” 庄先生就笑道:“因为满宝的年纪和性别,以及她素来的为人性格,她上折众臣不会多想,但萧院正突然上如此具体的折子,只怕会另起波澜。” 萧院正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儿,所以才适时称病。 庄先生看着满宝意味深长的道:“这世上所有的事都怕习惯,你才被授官时,朝臣们大多不习惯,只把你当成给太子和太子妃看病的大夫,因为太子没有子嗣,他们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你授官,让你住在宫中。” “但你参与太医院的事务多了,你就不止是坐在崇文馆里修书而已了。”庄先生道:“太医署建造,到后期,不论是招生还是课程设置,萧院正也都要问你的意见。更别说因招收私学学生一事你在朝堂上辩驳王绩之后,你更是直接获得了上大朝会的资格。” “他们会习惯朝中有你这个女官在,将来他们也会习惯太医署在朝会上论政的。”庄先生道:“萧院正应当也有此野心。” 白善眼神稍动,看向满宝,“这也是你的机遇。” 庄先生颔首,“不错,时势造英雄,满宝,这是你的时势。” 要说庄先生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对于他本人,他已经没多少野心了,但对学生,他的野心可不小。 他是年纪摆在这儿,便是有心也无力了,可三个孩子却都正当少年,相比他已垂垂老矣,他们未来却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他希望他们能走得更远些,然后名垂千古。 第1799章 努力 因为一句时势造英雄,满宝三个吃完了饭没有和往常一样出去玩儿,而是又抱着需要用到的资料回到崇文馆继续干活儿,务必要把折子写好。 本不太在意的殷或见了,干脆就帮白善和白二把他们学里的任务都接了过去。 他们伏案工作时,他就拿着书单在书楼里一本一本的检查书籍,将放错的书籍抽出,再找回正确的书籍放回去。 这就是他们这些崇文馆学生的年末任务了,一人负责几排书架。 整理书籍看着不累,但连续干上半个时辰,便是殷或惧寒也会出汗的,上上下下的真的很累人。 他站着休息了一下,自我感受了一下累了,便很干脆的放下手中的书,将书单一折便塞袖子里转身去找周满他们。 满宝他们已经点上了灯,如今天还是亮的,只是伏案写字光线有些暗。 殷或慢悠悠的走进来,看了三人一眼后问:“还不休息吗?” 三人闻言齐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去看外面的天色。 本来写得正嗨的白二郎就有了困倦感,眼巴巴的看向白善和周满。 满宝却是扫了一眼他们罗列出来的东西,发现没两条了,于是道:“今晚上写完吧,明儿我就能写折子了。” 白善也点头,“明天你太医署没课吧,正好可以上午写折子,下午我给你检查,最后让先生再给我们批一批,然后才誊抄。” 将一天时间安排得满满的。 满宝点头,“太医署已经考试完了,这两天他们要打扫署内和舍监准备过年,用不着我。” 殷或无可无不可,便随手从满宝桌子上拿了一本书翻开看,发现是一本医经,他竟听都没听过。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这是前朝一个北归的大夫写的医经,是他们家迁徙南边后遇到的一些病症,有的写了方子,注明已解,但更多的病症却没有方子,只能用其他药缓解,其中还会用到一些毒草毒石,我觉得很有趣,所以就翻出来闲暇时看,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看一看,里面好多故事写得特别有趣。” 殷或就从中间翻开,正好看到大夫说他路过一个小村庄,里面有一妇人腹大如瓜,好似怀孕,她婆家也认为她是有孕,于是对她呵护备至,结果一年过去她也没生产,村中渐有流言,因为他是游方大夫,所以妇人请他诊断一下。 她面色蜡黄,两颊微青,脉虚…… 白善探头看了一眼他正在看的章节,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一个抖,一脸的欲言又止。 殷或也觉得这个故事写得很引人入胜,虽然有很大的篇幅在描写妇人的面色,四肢情况,甚至身上的气味和脉象,但他依旧很想知道她得的什么病,于是翻了一页继续看。 白善搁下笔,看了殷或一眼后扭头看向满宝,有些责怪,“他身体不好,里面好些故事不适合他看吧?” 满宝抬头,一脸的茫然,“不适合吗?我觉着故事写得挺好的呀?” 白善就回头看着殷或,见他脸色瞬间发白,就关心的问道:“要不要给你拿个盆?” 殷或合上了书,紧紧抿着嘴巴摇头,“不用了,我没事儿。” 白二郎心浮气躁,已经不太想誊抄资料了,闻言也探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了,你看的什么故事?” 白善道:“南边一临河的小村庄,一妇人腹大如瓜……” 白二郎就打了一个寒战,立即伸手止住他,“停停停,不要说了,我不想听,赶紧干活儿吧,天都快要黑了,一会儿崇文馆闭馆,我们总不能回房去写吧?” 殷或缓了一下,将那股恶心和恐惧的感觉压下,这才问道:“这个故事你们都看过?” 满宝点头。 白善和白二郎却是一脸的一言难尽。 白二郎指着白善一脸控诉的道:“他看了,晚上睡觉时当故事说给我听的,可恶心死我了。” 白善则指着满宝道:“她说她看到了一个很好看的故事,特特拿来给我看的。” 满宝小声嘀咕,“是很有趣嘛,我这也是为你们好,以前你们不就喜欢学我四哥五哥他们随手舀一勺水就喝吗?现在知道了吧,水里有虫,你们喝生水,虫子不一定会被人体杀死,它们还会在人体里繁殖……” “啊——”白善和白二郎都忍不住齐声叫起来,纷纷拦住她,“你快别说了,你还想不想我们给你查资料,抄东西了?” 殷或的脸色才好了一些,这会儿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给吓得脸色发白了。 这件事的后遗症就是,殷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不太想喝水,要喝水,必要熬煮过两次以上,看着那腾腾的热气,确定没有任何看不见的虫子能在其中生存以后才肯喝。 不过他很好奇,“你们小时候为什么喜欢喝生水?” 白善和白二郎张了张嘴,半响后才扭头看向满宝。 满宝就不好意思道:“生水也很清甜的,我小时候也试过喝生水。” 不过只有一次,然后就被科科给制止了,也是那时候起她才知道,原来生水里有这么多东西,有肉眼可以看见的,但还有很多东西是肉眼看不见的,很恐怖呢。 白善这才接着道:“而且你不觉得大手一瓢水喝下很像话本里侠客喝酒的感觉吗?” 打小就沉浸在药罐里的殷或不太能理解这一点儿。 白二郎趁机推荐一下自己的话本,“我的床底下收了很多话本,要不要借你看?” 殷或问,“比你写的向大哥传记如何?” 白二郎便自傲道:“那自然是比不上的,但也是可看的,反正我以前觉得可有趣了。” 于是四人就忍不住交流起他们看的话本来,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资料抄完,四人中的三人终于把脑海中那不合时宜的画面清除掉。 至于另一个,她从来不觉得这个画面需要清除,当初萧院正把这本书翻出来给她时可是说了,将来调派到南方医署去的学生还得学一学怎么应对这些病症,所以俩人很是详细的研究过几个病症的。 第1800章 殊荣 目前暂时没有什么成效,所以她正积极的和莫老师沟通,想要获得他的帮助。 只是莫老师比她还头疼,因为这种病症早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了,他不仅需要详细的脉案资料,还想得到一些样本,比如血液,尿液和粪便等各种病体样本进行研究。 不然仅靠在历史资料中寻找,很难能够得到具体的疗法。 虽然当下他们研究复原了不少历史留下的东西,但有些东西消失就是消失了,目前很难再复原。 病症也是一样的。 不然莫老师当年也不会因为周满能够给他提供病体资料就这么全心全意的教导她。 医学研究嘛,来日方长。 进太医院后,满宝在萧院正他们身上学的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碰到疑难杂症不要急,能解就解,不能解就慢慢学习,慢慢查找资料和方法,静待时机。 用刘太医的话说就是,“现在解不出来,要么是你的本事不够,要么就是上天不予,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急不得。” 满宝一开始还会着急,总会忍不住和莫老师唠嗑找方法,后来听得多也认同了,这世上的疑难杂症和未解之谜实在太多了,要是她遇见每一个都着急,那她肯定得急死。 活得短了,想做的事情要少完成好多,所以为了活长久一些她也得放宽心,不能太委屈了自己。 三人誊抄完了资料,在灯光下互相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便把东西一收,决定回房去。 殷或老实的把那本医经放在周满的手边,不太想翻开第二次。 四人将火盆移到室外交给内侍,熄了灯将门关上,看着黑漆漆的崇文馆,再听着呜呜大叫的寒风,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满宝压低了声音问,“你们听,这呜呜的风声像不像人哭的声音?” 白善则指了远处问道:“看那像不像大魔王的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还飘在半空。” 白二郎打了一个抖,叫道:“你们别吓我!” 殷或:“……那是灯笼。” 满宝和白善就齐齐仰天大笑起来,白二郎定睛一看,发现那俩红红的“眼珠子”近了些,还真是灯笼,似乎是马福明来接他们了。 他气得不轻,转身就压着白善要打。 白善绕着回廊跑了半圈后笑道:“是你自己胆小怪谁?” 两个内侍见他们久不回屋,这才提着灯笼过来找人的,走近了听见他们打闹的声音,两内侍都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疾步上前道:“殷公子,白公子,二公子,周大人,各院就要落锁了,我们快回去吧。” 四人笑着应了一声,抱着怀里薄薄的几册资料往回走。 三人先把满宝送回她的院子,看着她抱了东西进去后才转身回去。 新调来的宫女已经把她的床铺好,被子里放了一个汤婆子暖被窝,只是木盆里没有水,满宝也不介意,和科科确定过没人盯着她后便将空间里的资料都拿出来整理。 因为资料都提前整理誊抄出来,昨晚上满宝又看了一遍,已是心中有数,因此第二天一早写折子时很是得心应手。 白善给她检查时也只是改了几句话而已,庄先生更是一句都没改,直接道:“你们这样写得就很好,就如此誊抄上去吧。” 他不是不能改得更好,但他们才十四五岁,写这样的文章才是锐气千里,生机勃勃。 他改过后虽沉稳有了,恐怕在一众折子中倒不显眼了。 得到先生的肯定,满宝便喜滋滋的拿文稿回去誊抄。 折子都是现成的,她拿出萧院正昨天塞给她的空白折子,展开后用镇纸压住,然后就开始磨墨誊抄。 等满宝把资料还回太医院,她还把写好的折子揣袖子里带上了,想给萧院正参谋参谋,看还有没有什么错漏。 结果刘太医告诉她,“萧院正病了,今天就没来。”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满宝道:“昨日萧院正就和吏部请假了,你不知道吗?” 满宝:……她不知道啊。 她怎么知道他速度这么快,戏做得这么真呢? 满宝无言的问道:“萧院正要病几天呀?” 刘太医就一言难尽的道:“他说他年纪大了,肠胃的毛病,怎么也得四五天吧,所以他值班的事儿也腾给我们了,他值班的日子调到了初六。” 初八上班。 满宝惊恐不已,“我,我要值两天班?” 刘太医就瞥了她一眼后道:“你是年轻人,我这个老的都要值守两天,你怎么就不能值守两天了?” 本来是萧院正身先士卒自己值守两天的,大年三十和初四都是他值守,而满宝和刘太医则值守二十八,也就是后天。 这也是照顾周满年纪小,贪玩儿,刘太医年纪大,身子不够硬朗。 结果萧院正这一“生病”,大年三十那天的值班也落到了俩人头上。 没办法,太医院里众太医的医术,除了萧院正就是刘太医和卢太医了,以前还有一个计太医。 但计太医辞官了,卢太医和郑太医值守的初一那天,已经不可能再连值守前一天的。 周满的医术也是公认的好,要说这整个太医院里谁的医术能够让萧院正放心,那除了刘太医和卢太医外,也就周满了。 大年三十那天很重要,所以萧院正就把那天交给了俩人。 满宝突然听到这一消息,伤心的不能自已。 刘太医是最早知道消息的,所以早伤心过了,他道:“周太医,后儿和三十那天见了。” 满宝嘟了嘟嘴道:“我还想跟我爹娘守夜呢。” 刘太医就笑道:“你去年不是跟父母过的吗?” “但一年和一年是不一样的。” 刘太医便道:“你就知足吧,萧院正已有六年没和家人过过年三十了。” 满宝一听,惊讶不已。 刘太医笑道:“其他太医还能轮流值守,但每年腊月三十萧院正都要亲自值守,也就是这一年他不巧‘生病’了,为了真实些,这才回去的。” 满宝一听,瞬间没怨言了。 刘太医见了满意的点了点头。 满宝却不知道,郑太医等人还羡慕她呢,要知道,能在除夕这天晚上值守的太医,那都是医术得到认可的太医。 这是周满的殊荣啊。 第1801章 朝会(二月月票加更4) 天还没亮满宝就爬起来洗漱穿戴好,然后简单的吃了一顿早食,考虑到是今年最后一场大朝会,不定要开到什么时候,于是又往荷包里塞了好几块点心,这才揣着折子去太极殿。 等她到大广场上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有大臣陆续从宫门那里过来,寒风吹来,满宝缩了缩脖子,把手揣袖子里上台阶去。 殿外冷,满宝才不在外面等呢,直接和路边站着说话认识不认识的大人们行礼后就进殿,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有几位来得早的大人看着她缩着脖子进殿,不由摇了摇头道:“还是个孩子呢,詹事府也是,何苦折腾她呢。”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崇文馆编撰是要上朝的,总不能为一人破例。” “好了,好了,已经尘埃落定之事何必再提?魏大人好像来了。” 大家连忙去和魏知见礼。 等到大殿里慢慢坐满了人,天已经亮了,唐大人和杨大人也到了,俩人笑着和周满点了点头,也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 皇帝一到,大家纷纷起身行礼,等再次在位置上坐下,天光已经能透过窗口照进来,虽然屋里还是有些昏暗,但早上天亮得快,想来很快屋里就亮堂了。 主要是,大朝会上,大家主要是带耳朵在工作,昏暗一点儿也没什么。 满宝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竖着耳朵听,先是魏知等大佬出来汇报了一下今年的工作,提了一下来年可能应对的问题。 他们占用的时间并不长,因为主要的汇报工作还是六部来做。 满宝就静静地坐着等,难得的一次大朝会上没有瞌睡。 等工部也做完了自己的汇报,大家讨论了一会儿后,古忠就代皇帝问,“可还有上奏的?” 问的是众臣对前面的汇报可有异议的,要是有就趁早提出来,大家可以一起讨论,六部的人也都在这里,该辩的就辩,不然等下次再见面就是新的一年了。 众臣还在思考着他们刚才挑出来的问题,正在心里斟酌着要怎么问,或者等一下别人可有询问的,于是便空档了一下。 皇帝和古忠也习以为常,已经做好了再等一会儿的打算。结果满宝等了四五息见没人说话,便左看看一下,右看看一下,确定真的没人说话后便撑着手爬起来,起身躬身道:“陛下,臣有本奏。” 正打算起身问兵部的魏知将屁股落了回去,假装一切如常的坐在了坐席坐席上没动。 皇帝瞥了她一眼,因为她坐得太靠后,而且他眼神也不太好,所以看得不是很真切,只能招了招手道:“说吧。” 满宝便出列走到了前面,将手中的折子拿出来,也不展开,直接拿着道:“臣要报一下太医署的情况。” 皇帝和众臣都愣了一下,太医署的情况为什么要在朝堂上汇报?那不是直接报给户部的吗? 但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满宝已经开口说起今年太医署共招收了多少个学生,其中多少个男学生,多少个女学生,有多少学生在入学前就已经各自学了几年的医术,来年要如何安排他们。 以及今年在建造太医署和地方医署过程中的各种花销。 这些内容满宝之前就有参与,前天晚上又过了一遍,昨天更是自己写的折子和数据,因此就算不展开折子,她也都能说出来。 唐大人和杨大人抬头看着站在大堂中央的少女,齐齐的惊叹了一声,唐大人忍不住低声感慨起来,“总感觉孩子长大了似的……” 也有如此感觉,却说不出口的杨大人只能沉默以对。 说完了太医署对于明年的规划,满宝就提了一下他们编撰的医书进程,然后小小的抱怨了一下户部和崇文馆给他们的纸张太少了,经常不够用。 户部侍郎闻言不是很高兴了,在她做完报告后起身表示他们户部给崇文馆的纸张可不少了。 至于为什么纸张还会少,那一定是因为崇文馆内的人太过浪费。 因为周满的报告中涉及到地方医署的建造和不少药材的购买,钱款数额还是挺大的,所以即便一开始有些大臣认为她不必要将太医署的事务拿到朝堂上来说,但在她说完后也没拦着大家谈论。 因为涉及的钱款的确有些多。 大家依旧低声讨论了一下,在周满退下去后,大家便开始畅所欲言起来。 魏知先起身问了一下兵部他觉得他们折子上有疑的地方,然后大家激烈的争辩了一下后便继续轮到下一个。 谈到后面,自然也也有人问到周满,有人认为太医署花费巨大,且过程不好控制,根本没必要建造太多医署,只在一些重要城市,比如长安、太原、晋阳、益州等地设立就好,像一般的地方,地广人稀,根本没必要设立。 除此之外,还有购买的药材种类等,直接有大臣问,太医署如何能保证购买的药材能够及时合理的用于贫民,而不是放在药房里堆坏,或是被人中饱私囊…… 各种各样他们以前明明已经和户部回答过的问题又要重新被提起来问一遍。 想来这就是先生说的有利有弊的其中弊的一面了。 满宝深吸一口气,按照先生叮嘱的,尽量心平气和的回答众人的提问。 然后总有看不惯满宝的,就跟总有看不惯魏知的大人一样找茬儿的,然后满宝也和魏知一样化身喷火龙把人给辩回去了。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朝堂上越发激烈的争辩,他伸手挡住了一下脸,冲古忠招了招手。 古忠悄悄的上前,微微弯腰低头。 “几时了?” 古忠看了一眼后小声道:“已经过了午正了。” 皇帝就叹息,所以他们都不饿吗? 他今天早上起晚了,早食只来得及吃了两个馒头。 皇帝看着古忠不说话。 古忠默默的退了下去,半响才回来,然后趁着有位大臣说完话的空隙,他大声道:“诸位大人辛苦了,陛下让人给大人们准备了午食,不如吃过后再继续吧。” 大朝会这才暂告一段落。 一年之中,上大朝会会被留午食的机会可不多,基本上就这么两三次。但包括满宝在内的朝臣们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个机会,饿肚子倒还是其次,最主要是不方便更衣呀。 第1802章 中途休息 唐大人知道他肯定抢不过官品比他高的大人,也不好跟年纪比他大的大人抢,于是坐着没动。 古忠一说休息,皇帝都起身去殿后休息了。 以魏知老唐大人等为首的大臣们也陆续出殿去。 满宝不是很有经验,正坐着想等古忠说的午食,结果看到唐大人和杨大人都从袖子里掏出点心来吃,她就怔了怔,问道:“不是要吃午食了吗?” 唐大人道:“你等他们呢,起码还得再等半个时辰。” 这会儿他们就饿得不行了。 满宝一听,便也拿出自己的点心来吃,“这么久呀。” 杨大人笑道:“这么多人呢,自然要慢一些。” 满宝想了想,便起身出去更衣去了。 唐大人想说她不会找到位置的,但想想男女有别不好说。 满宝看了眼陆续走出大殿的大人们,直接转到殿后去找明达和长豫,既然要半个时辰左右,那急什么呢? 满宝穿着官服竟然一路溜达到了后宫,路过的内侍和宫女竟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大家估计以为她是来找明达长豫玩,还给她指路,“长豫公主在明达公主宫中。” 满宝去找明达,正巧明达坐在榻上看书,长豫无聊的和宫女丢沙包,看到满宝来立即提了裙子跑到她身边,笑问:“你今天咱们还特特穿上官服来找我们玩儿?” 满宝道:“我不是来找你们玩儿的。” 明达也放下了书,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后笑道:“今日大朝会,你不是该在前面上朝吗?” 满宝道:“等着吃午食呢。” 长豫诧异,“都这个时辰了你们还没吃饭?” 明达已经吩咐宫女,“服侍周小大人去更衣。” 又乐道:“我的小厨房里熬着汤呢,我让他们给你下碗面如何?” 满宝迟疑,“这不好吧,我还想着吃宫中的工作餐呢。” 据唐大人说,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一年最多两三次,很是难得。 从小没少跑到前殿混的明达掩嘴笑道:“也行,我让他们少给你下一点儿面,你先吃着暖暖胃。” 满宝觉得她笑容有异,怀疑的看了她一眼后还是点头,“好吧。” 她自带的那三四块点心吃了就跟没吃一样,她已经不能保证睡眠了,不能再亏了吃喝,不然真的要长不高了。 满宝转身和宫女去更衣,等她净手回来,也不跟长豫明达客气,直接撩起官袍坐在榻上,呼出一口气道:“上朝可真是太累了。” 长豫摸出一盘干果来,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你上次不是还说你上大朝会多半时候是在瞌睡吗?” “那是因为我没事儿,”她道:“以往他们议政少有我能插上口的,除了一些有趣的事儿外,大部分都好无聊,可这次我也有折上,还得面对众臣质疑诘问,那我自然也要听一下别的大人是怎么上的折,怎么回辩的,或者也找一下别人的茬儿,在别人找我茬儿的时候找回去。” 满宝道:“所以就累得不轻了,唉,悔不当初啊,早知道平日不瞌睡了,日常多听些,这次就不会这么紧张了。先生说的果然没错,平日里不用心,临到考试就是诚心拜天尊也没用。” 明达和长豫闻言都忍不住笑起来,对着她好一番取笑。 厨房端了一碗面上来,还有一碟小菜。 高汤是现成的,小厨房因为要做点心,还要常备一些明达要吃的小馒头之类的,因此一直有醒面,揉了就能下。 虽然明达说下一小碗就可以,但厨娘也不敢真的只下一点儿。 宫中一直是宁多不缺,真的吃不完,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再收尾,或是倒了也可以。 满宝坐到桌子边,夹了一筷子面,见里面不仅埋了一个鸡蛋,还有一小把青菜,惊讶得不行,“还有青菜呀。” 明达不懂这些,便看向一旁的宫女。 宫女就笑道:“这是恭王让人送进宫来的,说是郊外汤泉庄子里的出产,他想着娘娘和公主胃弱,宫里供的菜叶子少,所以特特让人从庄子里送来,只给娘娘和公主。” 明达便道:“三哥真体贴。” 满宝也点头,然后问道:“我有半个月不见了,上次去见他感觉他没往下瘦了,这半月他不会长胖了吧?” 明达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前儿见到的三哥,点头道:“你不说我都没留意,他好像是又胖了一些。” 满宝就道:“不要给他吃太多的肉,虽说秋收冬藏,但也不能藏太多肉了,他既然庄子里能出产菜蔬,那就多吃菜蔬少吃肉。” 明达点头。 一旁的宫女:“……公主,您近来脾胃不太好,所以不太吃肉,我们宫里的份额好像都给了恭王殿下。” 众人:…… 满宝看了一眼明达,再看一眼长豫,便低头去吃面了。 等把满宝送走,长豫就叹气道:“原来三哥没给我送菜是因为我爱吃肉而你不爱吃肉啊。” 她就说嘛,三哥那人一向周到,以往明达有的东西,她便是少一些也会给的。 明达干脆起身,“走,我们去三哥那儿看看。” 满宝吃饱喝足,舔着肚子往大殿里去,她进大殿时,唐大人和杨大人这才相约出门去更衣,看到满宝逍遥自在的踱步回来,不由站住,“你这是回了一趟崇文馆?” 胆子这么大的吗,这还开着大朝会呢。 满宝摇头道:“崇文馆太远了,我去后面找明达公主,学兄们要去更衣吗?去吧,去吧。” 唐学兄:…… 他盯着她的嘴巴看,问道:“你这不仅是去更衣了吧,还吃了午食?” 满宝就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吃了一小碗面而已。” 别说唐大人了,连杨大人都不想理她,直接转身走了。 唐大人边走边和杨和书叹气,“谁说女子当官儿不方便的?她可比我们方便多了,我们俩要是跟哪个皇子这样交好,空隙还跑到人宫殿里更衣吃饭,不说会传出什么话来,只站位就成了一个问题,她会有问题吗?” 杨和书便笑道:“性别是天生的,这个改不了。” 唐大人便唉声叹气。 第1803章 气定神闲 皇帝也唉声叹气,周满还有一碗热腾腾的面吃,他可没有,在更衣过后,他随手给自己塞了两块点心便从后殿出来,又笑脸迎上了朝堂上的大臣。 然后和坐在前排的左右两边大臣们亲切友好的交谈,趁着这中间休息的空隙讨论了一些国事。 古忠更忙,他亲自出去盯着,在三刻钟后总算是领着一队队内侍进殿来分发餐盒。 满宝坐在自己的坐席上,也拿到了一个餐盒。 她还挺高兴,虽然她才吃了一碗面,但从后殿走回来,又坐了一会儿还是有些饿的。 于是她打开了食盒,看到里面有两个白馒头,一小碟腌菜,一小碟蒸肉,还有一碗萝卜肉汤,她便高兴的取了筷子,然后看向上首的皇帝。 皇帝也开了自己的食盒,然后握了筷子笑道:“众卿饿了吧,用午膳吧。” 古忠大声喊了一声“皇帝赐宴。” 满宝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和其他臣子一起微微弯腰谢过皇帝,等皇帝先吃了一口子后才动筷。 满宝直接夹了一块看上去不错的蒸肉放嘴里,入口冰凉油腻,别有一番滋味,满宝在嘴巴里含了一下,左右看了看后见大家都避过了食盒里的蒸肉,只拿着馒头就着腌菜吃,不由瞪圆了眼睛。 左手边的郭县令对上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她的食盒,看到蒸菜那儿缺了一块儿,他就心中有数了。 眼中闪过笑意,和周满点了点头后低声道:“周小大人,大殿内不好失礼啊。” 所以你得咽下去。 左前方的唐大人和前面的杨大人听到说话声回头看她。 唐大人直接笑得眉眼弯弯,小声道:“怎么样,这宫中的工作餐是不是别有一番滋味?” 杨和书横了他一眼,微微转身伸手探了探周满盒子里的那碗汤,然后便拿起她的汤,将自己的换给她,笑道:“用汤就着喝下去吧,我的比你的热一些。” 满宝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杨和书的汤碗上还隐隐冒着热气,她的却是一丝热气都不见了。 满宝伸手接过汤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嘴里的肉给热了,反正她囫囵着吞了,这才想起来问杨和书,“杨学兄,我的汤也是冷的吗?那不能喝了吧,要闹肚子的。” 杨和书就笑道:“不是冷的,微温,正合适喝,你既然已经吃过面了,那就少吃一点儿食盒里的东西,大朝会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可不好失礼的。” 满宝应下。 不再碰那蒸肉和汤,而是拿起一个馒头就着腌菜吃起来。 郭大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很惊讶的看了周满一眼,俩人同排坐着经历了五六次大朝会,也算是交情不错了,于是问道:“你吃了面?” 满宝点头,叹息道:“在明达公主殿里吃的,本来我想着要吃工作餐,还特意收着肚子少吃了一点儿,没想到工作餐是这样的。” 郭大人就觉得自己手里的馒头也不香了,心中郁闷得不行,这要是换成他们哪个人大朝会中间空隙去皇子宫中用饭…… 吃完了工作餐,内侍们又鱼贯而入的将食盒都收了下去,然后大朝会继续。 前半段都是就着今天的折子提问,被提到的官员要起来回答问题。 满宝也被提了三回,到后面火气都有些大了,她还隐隐觉得自己被针对,但在见识到户部被提问的次数后,满宝瞬间治愈了。 刘尚书及其两个侍郎一直被提问,几乎每三个问题他们户部就要出列一次,但稀奇的是,不论人家提的问题多么的犀利,甚至说话都难听起来,刘尚书都慢悠悠的回答,从不见一丝火气。 满宝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们,一会儿看看刘尚书,一会儿又扭头去看提问的官员,半响后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有些跃跃欲试,很想让人再问她一次,然后她也要像刘尚书一样慢悠悠,气定神闲的回答对方。 结果很可惜,大朝会到了尾声,大家都开始友好的拍起马屁来了还是没人再提问她。 坐在她左前方的唐大人长呼一口气,挪了挪屁股后小声道:“总算是快完了。” 满宝很失望,小声嘀咕:“我还不饿呢,就不能再问我两个问题吗?” 唐大人和郭大人闻言一脸惊恐的扭头看她,就连杨和书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前面大臣们已经开始从互相拍马到拍皇帝的龙屁了,连魏知这样的直臣都忍不住赞了皇帝一声,认为在这一年里,皇帝虽有许多的小错误,但大的行政方面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魏知拍的这个龙屁让皇帝不太认同,但他心底还是有一点点儿高兴的。 当然,也有很擅长拍龙屁的人站起来两句话就让皇帝通体舒泰,高兴的不行,于是满宝顺应大流的和众人起身表示皇帝很英明。 大朝会总算是结束了。 先是皇帝离开,然后是前面品阶高的大臣,然后才轮到他们这些小官。 满宝出了宫殿,拔腿就去追刘尚书,让想和她说话的唐大人只来得及伸手都没来得及开口。 满宝一溜烟跑了,她人小,年轻,矫健,很快就追上了前面慢悠悠走的刘尚书。 “刘大人,我有问题请教您。” 刘尚书一看到周满就头疼,刚在大殿上她和他的左侍郎吵得可不轻,要不是两边离得远,他都怀疑他们要打起来。 唉,年轻就是好,吵架都嗓门大。 这会儿看见周满,他以为她是跑上来找他吵架的,连忙挥手道:“朝会结束了,有问题刚才在堂上提嘛,这会儿不谈国事,不谈国事。” 满宝拉着他的袖子拦住他,“我不谈国事,我就是想请教您一个问题嘛。” 刘尚书无奈,问道:“什么问题呀?” “刘尚书,为什么别人跟您吵架,您却能一点儿不动气的和他说话?”满宝星星眼道:“我觉着您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厉害呀。” 刘尚书瞬间站定了,脸上笑出了褶子,拢着手问,“你是这样认为的?” 第1804章 好吃的 满宝狠狠地点头。 刘尚书就一脸欣慰的看着她道:“好孩子,你小小年纪能发现这一点儿难能可贵。你要知道,有理不在声高,这朝堂上的事儿又不是菜市场骂街,没必要大小声嘛。” 他道:“他们火气大,那是他们身体不好,你不就是太医吗,应该知道的,这肝肾不好就容易火气大。在朝堂上,你只要有理有据就行,难道陛下还会拦着你说话不成?” 刘尚书慢悠悠的道:“而你只要说话,大家总是要听的嘛,这声高声低他们都要听,高声还容易伤肝,何必呢?” 满宝就思考起来,半响后摇头道:“可是好难啊,我听他们提出那么愚蠢又偏见的问题来就忍不住火气直冒呢,刘尚书,你是怎么忍住的?” 刘尚书看着周满,张了张嘴后很干脆的道:“心静自然凉,你还太小了,再修炼个二三十年就成了。” 唐鹤杨和书从后面追上来时正好听到俩人的这两句话,他们沉默了一下,站在一旁等刘尚书背着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这才上前看着满宝。 唐大人上下打量她好一会儿后道:“你火急火燎的追上来就是为了问刘尚书这个问题?” 满宝点头,叹息道:“可惜道理我都明白,但我想了想,我觉着我还是不能忍住火气,像刘尚书一样气定神闲。” 见她满脸崇敬的模样,唐大人便指了杨和书道:“你学他就行了,学什么刘尚书呀,你知道刘尚书年轻的时候,不,不说年轻的时候,就是往前去四五年他脾气有多大吗?你不知道他还在朝堂上和兵部尚书互相扔过鞋子打过架吗?” 满宝一脸的不相信。 唐大人便啧啧的摇头道:“我告诉你为什么刘尚书现在这么气定神闲,因为他年纪大了!” 满宝一脸的怀疑。 唐大人便道:“你也不想一想,满朝廷都在和户部伸手要钱,连魏大人都对他们核定的税收各种找茬儿,他要是每个都吵,他吵得过来吗?” “你要想学他的气定神闲,等你到他这个岁数也就差不多了。” 而此时,背着手走出皇宫的刘尚书正在心里悠哉悠哉的道:吵架多损寿命呀,他还得多活几年呢。 你们且气你们的,我就不生气,气死你们! 而此时满宝的脑电波成功的和刘尚书连上了,她沉思道:“刘尚书不生气,不会是想着气死他们吧?” 杨和书便笑道:“不是他们,而是你们!你刚才是不是也跟户部吵架了?” 满宝:…… 满宝转身就要走,被唐大人眼疾手快的揪住,问道:“正想问你呢,你几时上门来拜年?我好空出时间来给你们。” 满宝苦着脸道:“初二?我明日要值守,三十那天晚上也要值守,初一好累的,还得在宫里给皇帝皇后拜大年,怎么也得初二以后吧?” 唐鹤算了一下时间,直接道:“初四吧,我这段时间也忙得很,初四那天在我家聚,长博你也来。” 杨长博笑着点头。 大家议定好了拜年的日子便各自散去。 满宝回到崇文馆正好看见白善和白二郎等着她。 白善道:“你屋子里的东西我和二郎也不好动,得你自己收拾,不过你留在崇文馆的文稿什么的我都给收好了。” 满宝道:“我屋里也没什么东西,我带上药箱就行。” 重要的东西她都放在科科那里呢。 满宝提了东西跟他们出宫,白二郎好奇的问,“折子交上去陛下有没有夸你做得好?” 满宝摇头,“折子是出殿的时候上交的,陛下还没看到呢,不过我站出来汇报时悄悄看了一下,总觉得他脸色怪怪的。” 白善安慰她:“一定是因为你折子写得太好被你给惊住了。” 满宝乐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哈哈哈……” 殷或走在一旁默默地听他们说,听到这里都忍不住抿嘴一笑。 满宝今天很困,就不想骑马,于是把赤骥交给来接他们的护卫,然后爬上大吉的马车。 “我明天还得进宫值守呢,唉,我又想念萧院正了。” 白善三人:…… 满宝还没进家门,只是从自家围墙外的道路上走过就闻到了阵阵肉香。 满宝吸了吸鼻子,一下精神起来,和白善道:“这是我大嫂做的蒸肉的味道,你不知道,我今天在宫里也吃到蒸肉了,那是我吃过的最难吃的蒸肉。也不是,主要是它凉了,我不知道,一口就吃了,好怕吃坏了肚子……” 白善也闻到了这股香味儿,这是过年时候才有的味道。 因为老周家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做上几碗蒸肉,他和白二郎都跟在满宝身后吃过,的确很好吃。 马车进了院子,三人立即从车上跳下来,书篮和药箱也不拿了,立即就跑向厨房。 小钱氏正在看火,看到三人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她就笑问:“是闻到肉香味儿了?” 三人站在门口齐齐点头,眼巴巴的看着蒸笼。 小钱氏就笑道:“还没好呢,估摸着得再蒸上两刻钟才能软烂,你们先去收拾洗漱一下,一会儿我单独给你们留出一碗来吃。” 满宝看着高高的蒸笼咽了咽口水,问道:“大嫂,今年蒸这么多肉啊?” 小钱氏看了一眼后笑道:“是啊,刘老夫人送来了一头杀好的猪,向公子和白大少爷也各自送来了一扇猪肉,我就和容姨斟酌着多蒸了一些。” 不仅蒸肉,小钱氏还做了很多大丸子,已经蒸好了放外面冻上,以后满宝他们肚子饿了想吃,可以自己在书房里就放暖炉上热一热吃,极方便。 白善也咽了咽口水,问道:“大嫂,还缺不缺肉,羊肉、鹿肉或牛肉什么的我们都可以送一些过来。” 白二郎连连点头,也盯着蒸笼看,“我们买不到的去找殷或和刘焕,他们认识的人多。” 小钱氏就笑道:“家里的肉够多的了,今年各家都往回送肉,羊肉也有好些,我都给冻上了。” 第1805章 蒸肉(二月月票加更5) 想了想后道:“不过你们要是能买到牛肉可以拿一块儿回来,到时候我剁碎了给你们做臊子,或者做成酱料带进宫里吃,那个比羊肉好吃些。” 三人眼睛大亮,满宝看着白善和白二郎巴巴的道:“我明日要进宫值班呢。” 白善道:“我去找殷或。” 白二郎:“我也去,我也去!” 三人就站在厨房门口消磨了有一刻钟,最后在小钱氏的一再催促下离开。 大吉已经把他们的东西都交给下人拿回去了,见他们火急火燎的往回跑,便也不由看了厨房一眼。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洗漱换好衣服,然后就齐齐的跑向西一院的厨房。 小钱氏正好开蒸笼,她用筷子试着戳了一块肉,确定已经软烂便用布包着手拿出一碗来给他们,然后停火让它慢慢回味儿。 她将蒸肉放在厨房的一张小桌子上,让他们坐在小凳子边吃,笑道:“这会儿还不是最好吃的时候,这会儿让它慢慢的闷着,等吃晚食的时候还热着呢,那会儿拿出来的蒸肉是最好的。” 三人齐齐点头,白善顺手从旁边取了三双筷子来分给俩人一双,然后看向小钱氏问,“大嫂要不要和我们吃些?” 小钱氏笑着摇头,道:“你们吃吧,我等晚上吃。” 又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然后道:“快吃吧,一会儿立学他们要回来了。” 满宝便先伸筷子夹了一块蒸肉,白善和白二郎就紧随其后,俩人一边吃还一边想,立学真可怜,那可是大嫂的亲儿子呢。 小钱氏见他们吃得眼睛亮晶晶的,心里也高兴,和三人道:“等晚上吃过饭,我拿出三碗放在屋子外面冻上,你们试试看能不能带进宫里吃,不是说你们在宫里也有火炉吗?” 满宝一边吃一边道:“嫂子,我们放假放到初七呢,这些肯定都不够家里吃的。” 小钱氏便笑道:“那等你们快要进宫的时候我再做一次,只是过年肉贵……” 白善大气的挥手道:“肉的事儿我们来想办法,大嫂不必担心。” 三人分一碗蒸肉并没有多少,也就是一人三块而已,他们不仅把蒸肉给吃完了,还把蒸肉下的白萝卜也都吃完了。 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小钱氏却道:“留着肚子吃晚食吧,晚食我们几家一起吃饭,现在容姨那边已经在做菜了,我一会儿过去帮一下忙。” 而再东院那边怎么也等不到孙子过来的刘老夫人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香味,便笑道:“这孩子一定是跑去西院那边吃肉了。” 别说,连郑氏都有些馋了。 她道:“我们这边离得远,听回来的下人说,临近西院那边的街道上全是肉香味儿,今天已经有好几家在侧门那边晃悠了。” 刘老夫人想了想后笑道:“这倒是个法子,周家那边不是不知道给邻里送什么礼吗?这重了不好,轻了也不好,干脆就送些自家做的东西过去好了。” 小钱氏的手艺倒不是多精细,至少在色上就差了大厨好些,但她做出来的菜就是别有一番滋味儿,让人吃了还想吃,就觉得那味道怎么吃怎么对劲儿。 连刘老夫人都看过小钱氏教容姨做肉丸子,可明明是一样的肉,一样的面粉,步骤也都是一样的,但做出来的肉丸子就是两种不一样的味道儿。 小钱氏做出来的就是要更嫩,也更劲道。 今年是三家第一次在京城过年,加上老周家人又多,所以他们准备很多好东西。 早在大雪前后小钱氏就开始准备过年的年货了。 他们在庄子里熏了腊肉、腊肠,还做了不少坛子肉和坛子鱼,小年过后,她更是在周宅这边做肉丸子…… 连容姨都被她勾着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俩人带着厨房里的人和老周家的妯娌做了很多好吃的。 可以说,现在周宅里最不缺的就是吃的。 虽然,现在以三家的家底并不用这样提早准备好这些美食,大可以吃现成的,但刘老夫人依旧表示了支持。 每天光看这些孩子兴奋的围着厨房转悠的样子便也足够了。 夕阳快落下的时候,老周头和钱氏才领着一众儿孙回来,一看到满宝老周头就高兴得不行,和她道:“饭馆已经闭门,我们将馆子里的东西都收拾好了,明儿就可以出门玩去,你想去哪儿玩呀?” 满宝一脸的可惜,“爹,我明儿要进宫值守呢。” 老周头也不失望,笑眯眯的问,“没事儿,那我们后儿去玩儿?” 满宝迟疑的点头,“如果我不是很困,可以起床的话。” 钱氏拦住老周头,问满宝:“你要值守几天?” “明天和三十那天都是我值守。” 钱氏微微蹙眉,“三十那晚还要值守吗?” 老周头也有些不高兴,那可是过年呢。 满宝就叹气道:“刘太医说我们萧院正已经有六年没回家过年了,年年三十都是他值守。” 老周头一听,有些同情起来,“六年?上次看到萧院正年纪也不轻了吧,有孙子了吗?” 满宝点头,“有了,好似六七岁了?” 老周头瞬间不觉得自己闺女去值守一次三十有什么不好了,他叹息道:“那就去吧,这是孙子自出生后就没再一起过过年啊。” 真可怜。 钱氏看了老周头一眼,和满宝道:“你和娘说说能带什么东西进宫,到时候我让你嫂子给你做些东西带上,晚上值守时也可以吃。” 满宝咽了咽口水道:“蒸肉?” 钱氏就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馋的你,晚上就吃呢,你大嫂做得多,你连着吃两天都行,何苦带到宫里去?” 话是这样说,不过钱氏也答应下来了。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因为人多,直接分了三桌,满宝几个年纪小的坐一桌,庄先生则和老周头刘老夫人等坐一桌。 他对小钱氏的手艺也甚是想念,尤其是这道只有过年时候才有可能吃得到的蒸肉尤为想念。 庄先生因为是满宝的先生,因此是唯一一个可以在他们家做蒸肉时送一碗的人,连白家都没这个殊荣,白善和白二郎都只能跟着满宝去老周家吃。 第1806章 入宫 满宝三个入宫好几天了,吃着宫里的东西好几天,尤其想念家里的饭菜。 今晚的饭菜又特别丰盛,三人吃得就更欢快了。 周立重他们住在家里也难得能吃到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所以也吃得很高兴。 大家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饭后就各自分开,周立重和周立威几个大了,不想跟年纪小的玩儿,因此转身去找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四五六叔玩儿。 周立学几个也不喜欢和他们玩儿,拉上白叔平回他们的小书房里玩儿。 庄先生等也嫌弃孩子们吵,于是和老周头等人换到堂屋,大家围着火盆说话。 白善他们则跑去书房里坐着说话,周立君和周立如跟在他们身后,周立如是为了请教小姑医术的问题。 周立君则是为了庄子的事儿。 “小姑,大伯和人定了耕犁,我们和佃农们说好了,一边出一半的钱……” 满宝点头,三人和周立君谈论了一下庄子的事儿便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儿。 周立君拿了账本在他们的书房里算账记账,这样可以节省一些灯油。 满宝则盘腿坐在窗边的榻上,用毯子盖住自己的腿,拿了周立如的笔记给她讲课。 白善则拿了一本书坐在满宝的另一边,也盘腿坐在榻上,正背对着满宝看得开心。 白二郎则伏案写作业,现在他虽然能跟上大家的课程了,但写作业的时间依旧要比他们长。 为了白天可以和他们出去玩,他就只能借着晚上的时间写了。 而白善他们大多数在作业布置下来的时候便心中有数,然后在馆里就能趁着空隙的时间写完了。 白二郎却还需要去翻一下书,再思考一下,写的速度也慢。 要说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他早已习惯白善和周满比他强,也就羡慕一下而已。 至少,他长得比他们高呀。 想到这里,白二郎抽空抬起头来看了白善一眼,心底有些忧伤。 现在白善快赶上他高了,俩人就还差半个指头,他穿的鞋底要是厚一点儿,那连半个都不差了。 满宝教了小两个时辰的课,见时辰不早了,便决定回去睡觉。 她今天起那么早,中午也没午睡,今天晚上一定要早睡。 周立如就自己抱了书看,复习一下小姑才讲的内容。 白善将她送回主院,问道:“我祖母说容姨用家里剩下的鹿肉做了肉干,你要不要带一些进宫当零嘴?” 满宝直接道:“来一点儿吧。” 白善忍不住笑了一下,然后道:“那我给你装一些,就一小荷包,你别多吃,容易上火。” 满宝道:“还有刘太医他们呢,我总不好独专不是?” 白善迟疑了一下,“那我再多装一些?不过你能克制饮食吗?” “我就是大夫,那还用说吗?” 但第二天满宝坐车去皇宫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从荷包里抠了一块鹿肉干塞嘴里。 她也不吃下去,就含着解馋,等到实在含不下去了才嚼吧嚼吧咽下去。 满宝叹息一声,这一刻,她是真切的感受到了恭王的痛苦。 满宝干脆将两个荷包塞到科科的空间里,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再来个鼻不闻心静。 但她进宫门时检查的侍卫还是盯着她的篮子半响不语。 满宝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到篮子里的小食盒里放着的冻好的蒸肉和肉丸子便道:“这是晚上吃的,你们知道的,长夜漫漫,值守的时候总也忍不住吃点儿东西。” 侍卫悲愤的合上盖子,欺负他们这些守门的侍卫没火炉,不能吃东西是吗? 不过他还是提醒了一句,“这样的吃食送进宫里……” “您放心,这些东西一定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进入肚子的,谁也别想窝藏出我的视线外,真有人那么做,除非他把吃下去的蒸肉和肉丸子又给吐出来……” 侍卫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挥手道:“走吧,走吧。” 满宝就提了篮子进去。 她一路提着篮子进了太医院,刘太医落后她半刻钟到的,见她正百无聊赖的拿着一块抹布在擦桌子,便忍不住问:“你怎么不修书?这大好的时光又没有病人。” 不仅满宝,连一旁发呆的医助们都以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刘太医,道:“刘太医,今儿是二十八,我以前大年二十八的时候已经没有课业了,我每天要做的事儿就是玩和吃。” 一旁的医助们悄悄的点了一下头。 满宝叹息道:“我也知道时间难得,但还是不想写书就想玩呢。” 刘太医就摇头笑道:“你们呀,还是太年轻了,等再过几……几十年就好了。” 最后这半句话咬得有些重,他本想说几年的,但察觉到双方年纪相差得有些大,只能改了。 刘太医看了看周满,更觉忧伤,于是转身去他的办公房里,不理她了。 满宝则拿着抹布这里抹抹,那里擦擦,但太医院之前要封印放假时大家就大扫除过一次了,这会儿根本不脏。 她走了一圈儿发现没擦的地方了,便坐在椅子上看着远处屋檐上的白雪发呆。 科科见她实在无聊,就干脆将最近莫老师上传的课轮番在她脑子里闪过,见她还是兴致缺缺,就把论坛也给调出来了。 满宝看到论坛上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想起了什么,干脆意识沉进去点击起来,“科科,我能在论坛里求到高产,却又可以留种的谷种吗?” “很难,”科科道:“能挂到论坛里的大多只能是自己收录的东西,只有收录的东西才能交易,而且不是面向我们那个世界的交易限制很多。” 科科说到这里一顿,“宿主,你是不是没有看论坛交易原则?” 满宝瞥了一眼左上角的三角点,在脑海中的声音都虚了一点儿,“一千多条呢,好长的。” 科科:…… “我回头和d博士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找出一些优良可以留种的谷种,我大哥最近逛了好几个粮铺,买了好几种谷种回来给我爹看,我爹说和我们自家留的种子也不差多少,正打算每一种都种一点儿。” 但有新麦种的成绩在,满宝还是想在系统中找出适合他们这个世界的古忠,这样产量要高很多的。 第1807章 办法 科科就问她,“你有什么东西能和d博士交换呢?” 最近周满都沉迷于医学以及太医署的建造中,根本没收录什么东西,存货早卖完了。 满宝沉思起来。 科科继续打击她,“而且你要找的是能留种的原始谷种,他们如果找不到,还得给你重新培育,花费的时间长,成本高,只靠你挖的那一两株植物恐怕不够。” 满宝呆呆的问道:“那我再在论坛上置顶一个帖子,看别的世界能不能帮我找到,收录进来和我交易?” 科科道:“宿主,你很难再遇到可以收录谷种的系统了,你去碰这个概率还不如花费积分让d博士他们给你培育。” “那要多少钱?” “这是逆推基因,以现在的技术,组建一个这样新的实验室花费大概再八百万到两千万之间吧?” 满宝不说话了。 科科继续道:“而且帖子置顶也是要积分的,现在百科馆正好出了一个套餐,四百四十四积分包年,宿主要不要买一个?” 满宝风中凌乱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取这样的数字?四,很不吉利啊。” 还一来来三个。 科科道:“在我们那个世界,有一个智慧生物认为四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今年是他们的种族年,所以为了吸引他们消费……你明白的。” 满宝明白。 她对比了一下平时置顶的花费,又看了一下现在的套餐,虽然希望渺茫,但依旧大手一挥道:“买了!” 科科就愉快的扣了她的积分,再拿了自己的提成,然后就帮她发了一个求购谷种的帖子,直接置顶。 满宝看了一眼论坛上那一团火一样的帖子,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然后继续和科科偷偷摸摸的聊天,“如果在论坛上求不到,我又不想花钱让d博士培育,你觉得我用什么东西能让你们那个世界的人帮我培育呢?” 科科道:“以宿主现在接触过的东西来看,目前价值可以让人花费千万和人力给你培育谷种的就只有那种陨石。” 满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一边坐着的医助们让她吓了一跳,都转头看着她。 满宝对上他们的目光,又慢慢的坐了回去,敷衍的和他们挥手道:“没事儿,我就是想起了一件伤心事儿。” 出来泡茶的刘太医闻言差点儿喷出口水来,乐得不行,“你才多大,小小的人儿有什么伤心事?” 满宝都快伤心哭了,她道:“谁说没有的?可大了!” 说罢她干脆起身回自己的小办公房,她的办公房是和郑太医的在一起,但今天郑太医不在,这整个房间都是她的。 满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还没来得及悲伤成河,只说了一句,“可我把东西都给了莫老师,你也不早说……” 科科就慢悠悠的补充了下一句,“早说你也给不了d博士,那块石头不是你的收录科目,你收录不了,所以你只能存放在空间里,可以和自己的老师交流,但不能在论坛交易。” 连百科馆都给不了她奖励积分让她去收录石头,更别说d博士了。 满宝愣神,回过神来后道:“对呀,石头我只能给莫老师,百科馆连积分都给不了我的呀。” 科科的数据活跃了一下,暗暗的道:本来百科馆已经在研究开拓一下它这边的功能,或者给它一些特权,能够让它可以收录那块陨石,然后通过论坛给她积分。 但主系统最后一票否决了。 科科隐隐知道,主系统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虽然没有证据,但盯着它的频率要比别的子系统要多。 它不愿意给它开放更多的权限。 所以那边商量了许久,会都不知道开了几次,在看到它的宿主沉迷于医学不可自拔,对收录东西不太有激情后便想出了一个新的法子。 早在一个月前,主系统就给它下了“投其所好,让宿主去收集陨石”的指令。 但科科一直没有作为,主系统询问它都以没有机会,且没有探查到陨石的理由回复。 这是很机械的回复,却很符合程序,不仅百科馆内的研究员们,就是主系统也没怀疑。 一直到今天,科科才正式实行这条指令。 科科还没来得抛出自己的终极手段,满宝已经高兴的道:“我知道了,让d博士也当我的老师就好啦,这样我就能在教课室里把石头给她了,不知道现在莫老师手上还有没有陨石,我之前给了他好大,好多呢。” 竟是打算和莫老师再要一部分过来然后转给d博士。 科科沉默了一下,被宿主的小机灵征服,就不知道主系统和那边的百科馆研究员知道时会作何感想。 科科干脆道:“要不你去问一问莫老师?” 满宝也跃跃欲试起来,虽然送出去的礼物再要回来有些丢脸,但她厚着脸皮只要一小块就好了。 科科就看到满宝真的去给莫老师发邮件了。 等她邮件发出去了,科科才去查询d博士的资质,然后很惋惜的告诉她,“d博士没有在百科馆内教学的资质,她要在百科馆里开课还得去考证书,通过观察期后才能正式授课,预计时间要八个月,在她愿意考证,且能一次通过的情况下。” 满宝:“……还要证书啊?” 那是当然,不然你以为呢? 满宝很是失望,更加觉得这条路难走了。 科科就提示她道:“宿主可以和莫老师合作,你给对方陨石,由莫老师和d博士下单培育谷种,就算d博士不接单,百科馆内也有许多研究室可以接单;宿主也可以通过莫老师将陨石交给d博士,总会有办法的。” 满宝眼珠子就转了转,若有所思的道:“科科,这是不是你以前说过的漏洞?” 科科:……心里明白就好,为什么要说出来? “原来漏洞是这么用的呀,”满宝沉思起来,在科科沉默的时候已经权衡好了,“莫老师和d博士,我当然是更相信莫老师,嘿嘿嘿,回头我和他商量商量。” “宿主有机会去收集陨石吗?” 满宝就撑着下巴思考起来,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打算在高昌那边设立一个医署,好歹打下来了,是自己的地盘,都是大晋的子民嘛,大家不是该一视同仁吗? 第1808章 触犯禁制 要是以前,她还能想别的办法去收集陨石,比如花大价钱请人去收集。 但现在毒石的可怖之处已经传得到处都是,尤其是在西域,传说那是被诅咒的石头。就算她花大价钱恐怕也没人愿意去,更何况,她还没有大价钱。 所以这种事儿就只能自己去了。 而且,西域呢,传说盛产宝石和各种甜蜜瓜果的地方。 满宝咽了咽口水,和科科惋惜道:“好可惜,至少两年内我得留在太医署里教书。” 至少两年,以郑辜、刘医女他们这一批已经有医学基础的学生才能毕业,他们这些太医才能暂缓一口气。 科科道:“宿主可以考虑和莫老师商量预支成果。” 他道:“培育种子需要一定时间,宿主收集陨石也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两边的事完全可以同时进行。” 满宝迟疑道:“这样不好吧,报酬都没拿到,这岂不是赊欠?” 现在的周满还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觉得赊欠是很不好的行为。 科科则道:“只要陨石在这个世界,宿主总会有机会找到的。而以后我的积分越多,优化数据以后可以扫描到的地方也会越多,对宿主寻找陨石同样有助益。” “可我就是找不到,或者找到以后拿不到呢?”满宝很清醒的问道:“这个世界上的东西并不是随我任意取用的。” “那宿主用积分偿还吧。” 满宝:…… 科科道:“这也是宿主积分变现的途径之一,不是吗?” 满宝沉思起来,半天后忍住那千万积分的心痛问道:“那我要是也拿不出这么多积分怎么办?” “宿主是承诺过我以后会尽量收录这个世界的生物的,以这个世界的生物存量来说,获得千万的积分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科科还安慰了一下她,“宿主现在年纪还是太小了,再过二三十年,肯定能积累足够千万积分。” 也就是说她要背债二三十年? 满宝想,她爹要是知道,一定会吓死。 满宝坐在椅子上沉思,在权衡半响后还是决定冒险,不过在冒险之前,她还是忍不住细问起科科,“那些陨石对你们就这么重要,以至于你们能够花费千万来收回?” 科科冷酷的电子音道:“对我们那个世界的智慧生物来说很重要。” 满宝就悄悄摸摸的问它,“我收集了陨石你是不是也能拿到好处?” 科科:…… 不过它的声调没多少起伏的道:“是,可以根据宿主收集到的陨石体积获得奖励积分。” 满宝便有些不服气的道:“为什么你能得到奖励积分,我却不能?” 科科道:“我的奖励积分是百科馆以完成度优秀奖的名目给的。” 而要不是他们运气的碰上陨石,它跟着周满的这一辈子恐怕都不能获得这个奖项。 一定程度上来说,百科馆是新增添了一个名额给它,为的就是它激励宿主去收集陨石。 而为什么不直接用积分诱惑宿主去,不过是因为那块石头不在宿主的收录范围,一旦为此增加宿主的收录权限,或是奖励权限,那就是对主系统的设定的一个挑战。 主系统的程序告诉它这不合规矩,有可能会给将来带来很坏的影响,所以它一票否决了。 满宝思考起来,干脆提笔将这些条件和东西都写了出来。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看着纸上的这些东西,又联想到科科一直以来的作为,以及百科馆的那些规矩,她隐隐猜到了一些东西。 察觉到科科今天话似乎也特别多,她便判断今天主系统没有盯着他们,于是她直接问道:“科科,你一直说,百科馆限制超过本世界过高的科技产品流通过来是为了保护我的这个世界,但其实也是在防备我这个世界是吗?” 科科没有回答她。 满宝便知道这个问题触及到了它的底线,或者说触及到了它的防护机制,但是这一次,它没有发出兹兹的声音,也没有断开连接,那是不是意味着…… 满宝精神一振,在脑海中也压低了声音问道:“那系统不让我们交易收录的物种之外的东西也是在限制和防备我们?” 她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福至心灵的道:“如果我也能把这个世界的矿石,甚至是金银,武器等放到论坛上交易,换另一个世界的他们不能收录的武器,矿石等,那岂不是我一个世界可以使用好几个世界,甚至数十个世界的资源?” 满宝越说越快,“一旦这众多系统的宿主中有一个特别聪明有商业头脑的人,那他大可以通过自己世界的东西不断的交易更换,换回许多他那个世界急需或没有的东西。你们那个世界可以从各个世界里收集到你们想要的东西,那别的世界的人,只要足够聪明,自然也可以通过系统像你们一样从别的世界里获得他们想要的东西……” 那就相当于,一个人的背后站了数个,甚至数十个世界的资源,那个世界将会发展成什么样? 也许会提早毁灭,但也有可能…… 科科开始兹兹做响,还想继续吧啦吧啦和它各种讨论的满宝默默地数起自己的呼吸来,尽量将脑海中的想法摒除,不与科科说话。 科科的兹兹声这才开始变小。 但这依然惊动了一直对它多有关注的主系统,它忍不住过来溜了一圈,查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儿。 满宝还一无所知,依旧坐在椅子上数着自己的呼吸,好让脑海中翻腾的想法安静下来。 她深呼吸了有半刻钟,这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心里好受了些。 她默默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纸张发呆,心里乱乱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主系统查了一下0531的程序,没发现错误,但它现在还在兹兹冒响,似乎是因为它宿主的问题触碰到了它的禁区。 主系统便调阅了一下它和宿主的交流,主系统不能监视系统宿主的生活,但只要宿主和子系统交流,那就能在子系统中调阅。 主系统就看到了子系统0531引诱宿主去收集陨石的视频。虽然有些擦边,但这还在子系统的安全值范围内,主系统查过后发现没问题,就替0531解除了警报禁制。 满宝听到脑子里不兹兹响了,就问道:“科科,你这次好得这么快?” 科科:…… 主系统就停留,观察着这一统一人。 第1809章 莫老师 科科很平缓的道:“宿主,禁制已解除,请问对于收集陨石还有什么问题?” 满宝一听这语言组织就知道科科现在没有自由,于是挥了挥手在脑海中道:“没了,我会努力收集陨石的。” 主系统又查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才满意的离开。 它一走,科科便默默地静立着,过了很久才开始将它之前替换删除的一部分视频的残留痕迹全部清除。 幸亏它习惯了它的宿主童言无忌,所以从第一次出现系统故障后就习惯清除替换掉一些它和宿主不合规矩的对话。 科科默默地将宿主刚才对于主系统和他们那个世界的推论删除,再回神时就看到宿主正站在一张椅子上翻找书架,也不知道在找什么。 满宝找了半天没找到东西,只能跳下椅子转身去找刘太医。 “刘太医,我们太医院没有舆图吗?” 刘太医瞟了她一眼,慢悠悠道:“我们太医院要舆图干什么?我们有本草图!” 满宝:“……我想看一下舆图。” “那得去翰林院或是兵部,不过翰林院也不是谁都能看舆图的,兵部嘛更不用说,你还是去找孔祭酒吧,”刘太医道:“拿了孔祭酒的手书应该可以借阅到。对了,你找舆图干什么?” 满宝道:“我想看一看从京城到高昌要怎么走。” 她干脆坐在刘太医身边,问道:“刘太医,你说陛下会答应在高昌设立一个医署吗?” 刘太医盯着她看了半响后道:“陛下会不会答应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户部和萧院正一定不会答应。” 仗着年纪大,男女大防不是很严格,刘太医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就说嘛,看这脸色也不像是发烧的,怎么就说胡话了呢?” 满宝起身就走,然后一本正经的和科科推托,“你也看到了,很难的,我走不掉呀。” 科科看出了她想虚伪,道:“宿主,莫老师给你回信了,你还是去找莫老师吧。” 明明科科说话的声音还是冷酷的电子音,但满宝就是听出了区别,“咦”了一声后问:“安全了?” 科科给她脑袋里放了一朵小烟花。 满宝就知道盯着科科的主系统走了,于是她也自在起来,更不急着作秀找什么舆图了,她干脆背着手沿着太医院的回廊往外走,和科科计划道:“我刚才思考了一下,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先和莫老师提一提,他要是答应,过个几年,我找到了机会就去高昌一趟,到时候给你们找陨石去。”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满宝就去找莫老师。 她在外面逛了一圈,脑子清醒了许多后便回自己休息的小房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莫老师交流。 刘太医和众医助也不介意她上班时间摸水,这会儿没病人,大家又都不想写医书,摸水就摸水呗,主要是后儿就过年了。 大家心里都只想着吃喝玩乐,实在是没多少心思上班。 不仅他们太医院,其他部值守的官吏和侍卫们也比平日放松一些。 满宝此时正和莫老师面对面的聊天,当然是投影,不是真的人。 但只要不用手去摸,看着就和真人一样的。 莫老师道:“我可以答应你,由我去和d博士下单培育谷种,再由我交易给你,不过,环境不一样,物种的基因也是会受到影响的。” 虽然莫老师主要研究的是医学和药学,但对生物技术及其发展也是有一定了解的。 甚至所知不少,他不是商人,而是周满的老师,所以直接道:“我知道你曾经和d博士购买过麦种,这么多年的播种下来,它们应该有变化吧?” 满宝点头,“一开始的产量是最高的,但现在产量已经基本稳定,下降了一些,但依旧要比我们的旧麦种要好一些,而且,它适应性特别强,我师弟稍稍做了统计,发现陇州一带种植超过四年的麦种,经过不断的筛选后不仅抗旱还耐寒,这一部分麦种送到我们蜀中产量要低很多,因为我们那边水多,同样的,在我们蜀中种植超过四年的麦种送到陇州产量也要偏低。” 满宝道:“我知道,这是种子的适应性。” “所以你应该知道,就算d博士培育出了你需要的具有稳定基因且高产可遗传的基因,那也是在我们这个世界的大前提下,甚至是在试验田和特定环境的前提下,送到你们那个世界的种子会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莫老师笑道:“谷物基因在我这个世界已经很完备,但你要知道,基因不稳定是我这个世界普遍存在的问题……” 这句话还没说完,莫老师就整个人模糊了一些,声音也断断续续起来,满宝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莫老师要不见了。 谁知道不过片刻莫老师又出现了,和科科的小心翼翼不同,莫老师明显的皱了皱眉,然后道:“现在网络管制这么严格了?不就是科普一些基本问题吗,用得着禁言吗?” 满宝:“莫老师……” “没事儿,”莫老师安抚她道:“吓到你了是不是?我回头要投诉一下百科馆,这样没有提示的禁言和切断网络是极其恶劣的行为,我不过是回答了一个科学问题,并没有违规的地方……” 满宝就在心里想:这就是百科馆对待人类,或者说,这就是对待智慧生物和科科的区别吗? 莫老师抱怨了一下后和满宝道:“这方面的研究时间不会短,短则三五年,长则十几二十年,我建议你两边同时进行,既,d博士这边在研究,你们那边也要准备相应的试验田,这样培育出来的种子才能更好的适应你们那个世界的土壤、气候等。” 满宝听了感动不已,“可是老师,时间跨度这么长花费会不会很大?这么多钱都要你先出……” “谁说是我出的?”莫老师笑道:“这些钱都是百科馆和联盟出的,跟我没关系,你是在和百科馆及联盟合作,我只是你们的桥梁而已。” 而周满是他的学生,他自然也要替自己的学生争取适当的利益,不能眼看着她被人坑了不是? 第1810章 偏心 旁听的科科数据都活跃起来,有些话它不能表达,但莫老师可以。所以宿主来找莫老师才是最正确的。 因为子系统是他们这个世界和周满沟通的唯一桥梁,而主系统不愿意放开子系统0531的权限,百科馆里也有人反对。 所以他们不能和周满有直接利益往来,那是当初创造子系统,并把子系统投放到各个维度世界时就指定的原则之一。 想要改变一条原则可不太容易。 走莫老师这一条路是最快的,也是主系统和百科馆内的研究员们通过研究后找到的最好的路径。 联盟和学校出面,加上莫老师对陨石的研究也很感兴趣,所以就同意了。 不论是陨石,谷物,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可以作为教材送到教课室中流通。 要不是周满这么多年来只和莫老师确定了固定的师生关系,其实他们的选择会更多。 这个方案其实是他们百科馆提出上交给主系统,又由主系统给子系统0531下的指令。 本来他们是想在论坛部分为子系统0531和它的宿主周满开放更多的权限,让周满能够在论坛中和联盟直接交易,这样他们就能以高额的积分奖励激励周满去收集这些陨石。 主系统一票否决后他们才想出来的这个办法。 自然,只要能够让周满有动力去收集陨石,她是直接要积分,还是兑换成别的奖励自然都是可以的。 周满的这个要求莫老师都不用和联盟及百科馆商量,直接就可以给她应下来。 因为和陨石的价值比起来,她的要求还真不怎么高。 不过莫老师还是提醒了一句,“有关于陨石的事你最好不要和另外的人泄露。” 满宝道:“毒石在我们这儿不是秘密。” “我说的不是你那个世界的人,而是能够通过系统和你联系的人,尤其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莫老师看着周满认真的道:“这块陨石有些特殊,我们这个世界的人要是知道它出自你的手,我想他们一定会想各种办法打动你。” 满宝问:“那不是好事吗?” 莫老师就笑着直言道:“不是谁都会像我这么诚信的,即便百科馆的规定不少,但有人想骗你还是多的是办法。” 满宝自信的道:“我很聪明的。” 莫老师:“他们也不笨。” 满宝虽然不太认同,但还是点头,“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主要当时那些石头她又不能收录换成积分,只能给莫老师,所以她就没告诉任何人。 莫老师就点了点头,开始细细的问起她对谷种的要求来,“你对谷种有什么具体要求?比如它的口感,种植时间要求,基因稳定度,生长的环境要求……”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还能要求这些呀,我以为只需要要求产量和能遗传它的高产基因……” 莫老师就道:“你不能这么笼统,实验室也是会骗人的,你要是只要求产量,万一它生长的环境极其苛刻,到时候你拿去一种,地旱了或涝了直接绝收怎么办?” 莫老师一点一点的教她,“你得有个要求值,比如在什么范围内的环境下的产量达到多少……”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后便立即抽出一本笔记本来记录。 莫老师对这方面不是很熟悉,但他是做老师的,手底下的学生开实验室的也不少,他自己也从事过不少关于药品开发类的项目,自然知道怎么在合同上要求。 他想起一点儿边说一点儿,实在想不起来的便打算过后找人拿个范本给满宝参考。 满宝整整将这些要求写了四页,她看着手中详细的记录沉思起来,半响后道:“莫老师,你说的没错,这件事太容易被坑了,是得好好的琢磨琢磨。” 这些要求是她想都未曾想过的,这会儿一看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疏忽。 这会儿她才承认莫老师说的,系统对面的人不笨。 何止是不笨,这心思细腻不知在她多少倍以上了,更别说科科和莫老师露出来的口风了,站在莫老师身后,让他来与她交流的人应该不是一个,而是一群。 所以她一人对上他们这么多人有些吃亏呀。 满宝收了笔记本,决定去找外援。 满宝和莫老师打过招呼后便把笔记带出了空间,她又细细地看了看才收起来,决定等出宫后就去找白善。 他和她一样聪明,俩人一起想办法,总比她一人要强。 刘太医见周满进屋后就不出来了,连午食都不吃,一呆到傍晚,就忍不住去敲她的门,“周太医,你这是躲懒睡觉呢,还是在伤心难过?” 满宝立即去开门,探出脑袋看他。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神,刘太医收回了敲门的手,上下打量过她后便好奇,“你没睡啊,那这是在干嘛呢,午食也不吃?” 满宝惊讶,“午食?没人叫我呀。” 刘太医:“……周太医,中午是我让人来叫你的,你还回了一句我不饿呢。” 满宝就在脑子里问科科:“我有吗?” 科科道:“你有。” 还将那一段截取出来给她重复放了一段,当时她正在和莫老师说话,听到科科的提醒后就将意识暂且退出,然后喊了一句“不饿”,回到系统后就继续和莫老师说话,中间停顿都不超过十秒。 满宝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她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的刘太医道:“我中午看书来着,看迷了眼,所以不记得了。” 刘太医怀疑的看着她,大过年的看书? 不在光线明亮的办公房里看,却跑来休息室看? 满宝感受到肚子的饥饿了,她捂住肚子问:“刘太医,可以吃晚食了吗?” 刘太医转身就走,“还得等一会儿呢。” 要不是看她在屋里呆了大半天,怕她出事儿,他都懒得叫她。 满宝连忙回屋将她的篮子提上,追上去道:“我带了家里的蒸肉和肉丸子来,干脆在炉子上热着等晚食呗。” 刘太医背着手头也不回的道:“少吃肉,多吃菜,这会儿是冬天,更应该少吃肉,小心上火儿。” 第1811章 自律吗 满宝将刘太医办公房里的炉子也占用了,两个炉子一起,她点了炭火就将蒸肉和肉丸子小心的放在架子上,合上罐子就等着。 她午饭没吃,这会儿饿得不行,她干脆就蹲在炉子前看着,还能蹭一蹭热气。 水烧开,可以听到罐子里咕噜噜的水声,然后慢慢的,一丝香味儿从罐子里慢悠悠的传出来…… 直蒸了有一刻钟,香气就溢满了整个屋子,医助们早坐在一旁等着了,连呆在自己的办公房里喝茶等饭吃的刘太医都忍不住背着手走出来,在屋里转了两圈后干脆的拉了凳子坐在周满身边。 他问道:“这是你家的厨娘做的,用的是你们南边的方子?” “这是我大嫂做的,”满宝和他夸她大嫂,“我大嫂做的东西最好吃了,我从小吃着她做的饭菜长大,再没吃过比我大嫂做得还好吃的东西了。” 刘太医就道:“我也觉着我娘做的东西最好吃,但也只是我认为。” 满宝道:“这可不是徇私,我还有五个嫂子呢,她们做的都没有我大嫂好吃,特别是我二嫂……” 满宝想起二嫂的手艺,叹气道:“我二嫂啥都好,就是这做饭的手艺……唉。” 刘太医就略微感兴趣起来,主要是现在罐子咕噜噜的冒着,香气正不断的从里面冒出来,闻着的确让人很想吃。 刘太医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问道:“还要蒸多久?” 满宝比他更想吃呢,拉着凳子离炉子更近了一些,她道:“还得一会儿吧,我大嫂说要热透了才好吃。” 说着话的功夫,有内侍给他们太医院送他们的饭菜来。 每人一个食盒,品级不同,菜色也各不相同。 满宝接过食盒立即道:“应该可以了,快开,快开。” 一旁的三个医助立即上前帮忙。 不一会儿两个太医三个医助便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大家的面前摆着各自的饭菜,正中间则是一碗蒸肉和一碗肉丸子。 满宝先给刘太医夹了一筷子蒸肉,然后就对另外三个身强力壮的医助道:“大家快吃吧。” 周满品级比他们高,三个医助很是客气的相让了一下,让满宝先动筷。 满宝也不客气,夹了一块大大的蒸肉便放在米饭上,另外三人这才跟着动筷。 刘太医吃了一口,忍不住眯了眯眼,入口软烂,又糯又香,刘太医嚼了嚼,便看了一眼碗,然后抓紧时间吃完了一块再夹一块…… 吃饱喝足,刘太医坐在满宝的身边喝茶,还很客气的请她喝自己收藏的茶叶,笑道:“亲家母的手艺是很不错。” 满宝这才想起来,是哦,大嫂是立重的娘亲,那和刘太医的确是亲家。 于是她道:“等立重去给您拜年,我让大嫂给您带两碗去。” 刘太医就虚伪的推辞了一下后应下,然后和满宝道:“猪肉有补虚强身,滋阴润燥、丰肌泽肤的作用,很适合我们这些值夜班的人食用呀。” 满宝看了一眼刘太医,虽然觉得他说的不对,毕竟年纪大了吃肉的确不好,不过这种基础问题他不会不知道,于是也点了点头。 两位太医坐在太医院里等着天黑,然后就守着火炉继续聊天和发呆。 满宝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荷包,打开里面是鹿肉干。 刘太医想了想,觉得今夜已经如此,干脆就多吃一些好了,于是冲周满伸手。 满宝就给了他一片肉,自己吃了一块后问道:“刘太医,您值守都不准备一些零嘴的吗?” 刘太医道:“我只会准备一些充饥的点心还有豆子,我又不是小孩儿,没必要准备太多零嘴。” 满宝就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肉干。 刘太医顿了一下后道:“偶尔吃一吃还是可以的。” 不过吃了人家那么多好东西,他不好不回礼,于是道:“后儿我们值班,我给你带好吃的来。” 满宝连连点头,“那我等着。” 刘太医就道:“这蒸肉和肉丸子你也可以再带一些进宫来,除夕夜总要吃好些,而且那天晚上有宫宴,我们肯定要更警醒些,吃东西可以清醒清醒。”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点头应下。 俩人守了半夜,直到夜色寒冷下来,这才起身回自己的小屋睡觉去,这一次满宝没有被半夜叫醒,一觉睡到天亮。 刘太医对此也很满意,对前来接班的卢太医道:“没病人,你们今晚也早些休息。” 卢太医道:“辛苦刘太医……和周太医了。” 周满和刘太医回了一礼,也客气的回了一句不辛苦,然后就提着各自的东西出宫去了。 刘太医在宫门口看到来接周满的马车,和她挥了挥手后笑道:“明日见了。” 满宝点头,“明日见。” 满宝朝自家的马车走去,才掀开帘子,里面便迅速探出两颗脑袋“哇”的一声大叫,满宝吓得差点仰面倒下去,被站在一旁的大吉扶了一把。 白善和白二郎见她被吓住,立即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就知道你昨晚没睡好肯定会被吓住的。” 满宝:“……科科,为什么你都不告诉我?” 科科:“这不会对宿主产生生命危险,我也没在他们身上察觉到恶意。要是每一种行为都提前预告,宿主的生活会失去很多趣味儿的。” 满宝摸着才安静下来的蹦蹦心跳,安想:这一点儿也不趣味儿。 白善笑着冲她伸手,“快上来吧,送你回家去休息。” 满宝搭在他手上,就着他的力度上车后问:“不是要去玩儿吗?” “你一脸的疲惫还是不去了,”白善笑道:“而且现在店铺商旅皆关闭了,我们还能去哪儿玩?” 满宝就点点头,悄悄和他说,“回家我有个秘密和你说。” 一旁的白二郎道:“我听见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没理他,和满宝道:“我们去园子的敞轩里说,那里没人。” 白二郎:“要我给你们望风吗?” 满宝道:“不用,你不来偷听就可以了。” 白二郎就哼哼道:“我才不会偷听呢,你们能说什么秘密?左不过是朝堂或是宫里的事儿,反正就是需要花费很多心力才能去做的事儿,我才不听呢。” 听了就得费心劳力,他何苦来哉? 满宝想了想,发现他竟然全猜对了,于是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白二郎就骄傲的扬了扬头。 第1812章 除夕一 满宝和白善坐在了敞轩里,满宝将她昨天的笔记拿出来给他看,隐去了系统后道:“你还记得害太子的那块毒石吗?” 白善点头。 “现在有人愿意付大价钱和我买这个世界上剩下的毒石,”满宝斟酌了一下道:“我和他的要求是一种可以高产又能将优良基因遗传下去的谷种。” 白善一听这要求就知道对象不是个正常人,交易的对方应该是周小叔那个世界的人。 白善翻看她的笔记,问道:“还能有这么多要求?” 满宝含糊的隐去了莫老师,道:“说是还可以要求得更加详细一些,那些人也是会骗人的。” 白善点头,也是,鬼也都是人变的,既然人有好坏,有忠奸,鬼自然也是一样的。 这么一想,白善瞬间摆正了心态,开始认真思考起来,“我们毕竟不能见到……真人,也不能与对方相处好看到鬼……人品,自然是要谨慎一些。” 满宝点头。 俩人就商量起来,然后白善就猝不及防的问出了一个一直压在他心头的问题,“我们那第一代新麦种也是这么来的吗?” 满宝愣了一下后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你可别告诉别人,这事儿连我爹娘都不知道的。” 白善点头,同样小声道:“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科科暗道:果然人类说的不错,女生外向,这会儿就能把秘密告诉别人而不告诉父母了。 俩人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商量起来,怎样得到一份附和他们期望的谷种。 满宝道:“那个世界的情况似乎也不是很好,东西倒是不难培育,难的是基因稳固,将好的一方面遗传到下一代之中。” 看来鬼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白善好奇的问:“他们是变出来吗?” “……不是,也是要一代一代的培育。”满宝道:“所以可能花费的时间很长,而且两个世界的情况有差异,他们培养出来的东西还得在我们这边试种过才行。” 白善挑眉,问道:“你打算把这事儿交给谁?” “交给我大哥吧,”满宝想了想后道:“还有我三哥,不同的地方播种,种子的适应程度也是不一样的,雍州是在北方,偏干旱和寒冷,而我们家里则是湿润和温暖的。” 白善点了点头,“不错,看第二代麦种被我们送往各地后的种植情况就知道,种子的确是会不断变化的。” 这么一想,白善就知道怎么补充条件了,他提了笔在笔记上加了几条,或是在满宝做好的笔记后面标注了更细更准确的细则。 满宝就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他写。 白善写完抬头她,俩人靠得有些近,可以清晰看到她脸颊上的小绒毛,他心跳得有些快,垂下眼眸避开她的目光,低声问道:“可那些毒石远在高昌,我们怎么去拿?” 满宝道:“我会和那边说清楚的,我会尽力去找,但要把时间放宽。” 白善点头,开始考虑起来她要是辞官去了高昌,那该用哪块田给她在北方做试验田。 还有,他该找怎样的借口和她去高昌呢? 白二郎自觉留给他们的时间够多了,所以端了一盘热乎乎新鲜出炉的点心过来找他们,就见俩人的脑袋都快凑在一起了,还在嘀嘀咕咕的说话。 白二郎撇了撇嘴,转身要走,走了两步想起来他都走到这儿了,就这样走多不划算? 于是又转身回敞轩。 白善和满宝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他。 白二郎将点心放到桌子上给他们,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问:“你们话还没说完?” 白善顺手合上笔记,伸手拿了一块点心道:“说完了。” 白二郎就提议,“那我们去找殷或玩吧。” 满宝就起身,“你们去吧,我要去补觉。” 她明天还要进宫值守呢。 白善收了笔记道:“笔记放在我这儿吧,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可补充的。” 满宝点头,然后她看了看白二郎就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不过她也没敢睡久,只睡了一个时辰,精神补足了就起床,晚上还要早些睡养好精神,明天是除夕,宫里来往的人多。 人多就容易生是非,就有可能会用到太医。 或许是因为太后身体不好,离京城近的皇亲国戚们都紧急进京拜年,加上本就回京的几个藩王,那进宫的人就更多了。 先帝排得上名号的几乎都是皇帝的同母兄弟,但先帝还是许多庶出的儿子的。 他们很少参与朝政,基本上都是成年后就分封出去,今年因为太子生了儿子,所以不少人申请进京拜年。 皇帝也认为这是一件大喜事,所以答应了。 却没想到还正好碰上太后病情加重,过年的气氛都淡了一些,但大家的确进宫更勤了。 怎么说,皇帝也是他们的嫡母不是? 皇后代替太后见了一下各位王妃,毕竟太后精神不好,帝后都不想她操劳。 云凤郡主和已经就藩的新庆郡王也回京了,不过他们见到了消瘦的太后。 见太后身体成了这样,俩人都有些伤心,姐弟两个坐在小凳子上低声哭起来,也不知道是哭太后多一些,还是哭自己多一些。 太后被哭声吵醒,和他们笑道:“哭什么,哀家身体已经好些了。” 毕竟这会儿已经不咳血,甚至都很少咳嗽了,只是身体虚弱而已。 虽然身上不好受,但太后依旧觉得自己还能活上一两年,尤其是周满及刘医女每隔两天就来给她扎一次针灸。 而此时,刘太医也正对周满道:“今天是太后扎针的日子,我那孙女没进宫,得你去吧?” 满宝点头,“我晚一些再去。” 刘太医就提醒道:“还是早一些去吧,晚上有宫宴,太后肯定要出席的,可不能像以前一样傍晚才扎针,扎完针就准备睡觉。” 满宝问:“太后都病成那样了还出席宫宴?” “只要还能动,总要出席的,”刘太医笑了笑道:“这宫里不比外面,陛下要是不让太后出席,恐怕太后心里还不乐意呢。” 毕竟她有想要庇护的人,自然是要出面的。 而且对皇帝来说,太后出现也要比不出现更好。 第1813章 面诊 满宝就思考起来,“那得换一换针法,现在天气这样寒凉,不小心吹了冷风就不好了。” 刘太医点头,“对了,你记得下医嘱,让太后不要吹风,不要劳累过度。” “可是您不是才说太后会出席宫宴吗?” 刘太医道:“所以才让你特特的下医嘱呀。”因此出了问题,彼此才能心知肚明,不是他们太医医术不好,而是你们这些病人和病人家属不遵医嘱。 以为太医是那么好当的? 满宝受教了,连连点头。 刘太医道:“方子也换一换,太医院这边得留一人值守,所以那方子你自己开吧,若是不确定就先不下方,拿了脉案回来与我商议。” 满宝知道,他怕她下错方子嘛,毕竟太后现在的身体的确是千疮百孔,重不得,轻了也不好。 每次下方,萧院正都要和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商量好久。 满宝提着药箱和一个医助到太后宫中时,正巧云凤郡主他们才停住哭声,正扶了太后慢悠悠的在殿里转悠。 突然和周满照面,云凤郡主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 满宝对她视而不见,先领着医助恭敬的和太后行礼,等太后笑着免了他们的礼后这才微微和新庆郡王和云凤郡主弯腰行礼,“娘娘,臣来给您扎针换药。” 太后点了点头,扶着云凤郡主的手转身回内室。 云凤郡主没想到现在给太后看病的会是周满,她很不能理解,“皇祖母,怎么是周满给您看病,萧院正呢?” 太后没说话,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便笑着解释道:“郡主,周太医的医术也很好的,而且娘娘要针灸,自然是周太医合适。” 总不能让萧院正看见凤体不是? 云凤郡主问,“不是说宫里有医女也学会针灸了吗?” 宫女道:“刘医女和萧医女都跟着学了,只是她们学的时间少,到底不能和周太医相比的。” 太后虽然也接受了刘医女扎针,但宫女知道,太后心里其实更认同周满的。 只是太后年纪越大脾气越倔,不太愿意亲口说出来,也不许她们说,所以太医院给安排什么人,她就接受什么人。 但宫女觉得,太后心里别扭是一件事,受云凤郡主要挟就又是另一件事了。 正巧今日窦嬷嬷不在,大宫女直接不软不硬的回了云凤郡主两句。 太后全程沉默,跟在太后和云凤郡主身后的周满也沉默,不过她还是没忍住在心里和科科吐槽:“他们说我坏话的时候能不能避着我?” 当着她的面议论,她不要面子的吗? 科科道:“不是在说你的好话吗?” 满宝想了想还真是,至少宫女是在夸她的医术,太后也默认了。 于是满宝心情又好起来,等太后坐下后便拎着药箱上前冲她乐。 太后:…… 满宝取出脉枕,很温柔的和太后道:“娘娘今日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太后看着她的笑脸觉得有些刺眼,于是沉着脸道:“胸口闷,还有些无力困乏。” 满宝连连点头,一边摸脉一边看她的脸色,然后道:“娘娘,我看看您的舌苔?” 太后让她看,满宝就笑道:“没事儿,今日我给您换一套针法。待到下午我还会来给您药灸。” 本来是没有药灸的,不过既然她认同了她的医术,那她就费费心,让太后更舒服一些好了。 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满宝就看向新庆郡王和云凤郡主。 新庆郡王反应过来,周满这是要给太后扎针了,他连忙起身红着脸告退。 云凤郡主却没走,而是抱着太后的胳膊道:“皇祖母,我留下来陪您好不好?” 太后皱了皱眉,不太想让她留下,但见她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胳膊,她还是叹息一声后点头,“那就留下吧。” 大宫女放下帷幔,进去替太后宽衣。 满宝坐在帷幔外面,将药箱打开,把针袋取出来,然后看向云凤郡主。 云凤郡主从帷幔放下后便看向周满,见她终于看过来,她便挑衅的冲她抬了抬下巴。 满宝看了一下她的脸色,然后开始上下打量她,片刻后合上药箱,冲她微微挑了挑眉。 云凤郡主收到她的挑衅,大怒! 满宝轻轻地哼了一声,也抬着下巴看她。 守在帷幔外的宫女看着俩人你来我往的瞪视,就觉得额头冒汗。 满宝又扫了一眼她的腰身,听到帷幔内的声音,便起身进入帷幔给太后扎针。 云凤郡主起身也要进去,守在帷幔外的宫女想要拦她,但被瞪了一眼后只能让她进去。 云凤郡主撩开帷幔进去,太后看见她便微微皱眉,问道:“你在外面就好,进来做什么?” 云凤郡主道:“皇祖母,我陪您吧。” 满宝已经取了针,看了云凤郡主一眼后道:“郡主还是多休息休息吧。” 云凤郡主严肃道:“周太医好好的给皇祖母治病就行,我们皇家的事儿还用不着你管。” 满宝便再次看了她一眼,本不想理她的,但这与自己从莫老师那里学来的相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郡主是怀孕了吗?” 云凤郡主一怔,“什么?” “我看郡主脸色不好,或许是旅途劳顿,面上有滑胎之相。” 太后闻言脸色一变,顾不得要扎针了,立即对周满道:“你给她看一看。” 云凤郡主下意识就道:“我不要她看。” 满宝也点了点头,和太后道:“娘娘,我在保胎这方面比不上刘太医,不如给云凤郡主请刘太医来?” 太后皱了皱眉,不觉得周满的医术比不上刘太医,还以为是她是因为云凤郡主抗拒她,为了周全才这么说的,于是叹息一声道:“好吧,来人,去请刘太医过来。” 又让人将云凤郡主扶下去休息,帷幔里这才安静了下来。 满宝这才满意的给太后扎针。 太后却不是很放心的样子,忍不住问周满,“云凤的胎像不好吗?” 满宝道:“娘娘,我这仅是看脉象看出来的,没有把脉,尚且不知道情况呢。” 太后缓缓点头,又问,“以你的看法,她这是怀了多久?” “应该不久吧,”满宝含糊道:“还是得把脉和问诊才能确定,不过日子肯定不长。” 不然腰身也不会那么细。 第1814章 不好 满宝专心给太后扎针,太后心中有事,这一次便没有睡着。 时间一到满宝就收针,然后退出幔帐,等待太后穿衣服时忍不住探头往外看了看,也不知道刘太医在哪儿给云凤郡主看诊,她还想和他商量一下太后的药方呢。 这么一想,满宝看了一眼幔帐,悄悄的往外挪了挪,挪到门口探头往外一看。 守在门口的宫女和她面面相觑。 满宝就站直了冲她笑一笑,然后问:“姐姐,刘太医呢?” 宫女也知道周满和云凤郡主不好,以为她是想打听云凤郡主,便低声道:“刘太医在偏殿呢。” “他还没给云凤郡主看完吗?” “似乎是在看着药童熬药。” 不一会儿太后穿戴好扶着宫女的手出来,看到周满站在门口和一个小宫女说话,干脆叫上她,“一起去看看吧。” 满宝虽然不太想去见云凤郡主,还是将针袋揣袖子里跟上了。 偏殿里已经飘了药香味儿,满宝嗅了嗅,药味儿还挺浓,闻着就很苦,看来云凤郡主真的不太好。 很快刘太医就弓着背上前来回话,“……日子还浅,才三个月不到,郡主连日奔波,所以才会胎像不稳……” 刘太医背了一通脉象,太后听得不是很懂,直接打断他的话问,“能保住孩子吗?” 刘太医迟疑了一下后道:“臣会尽力保住的。” 太后严肃的道:“一定要尽全力将孩子保住。” 刘太医应了一声。 太后转头看到周满,沉吟片刻后道:“周满,你去给她看看吧,看是否需要行针。” 刘太医看向周满。 周满也看了一眼刘太医,他微微点了点头后才和太后行礼,转身去看云凤郡主。 云凤郡主正躺在偏殿的软榻上,正发呆呢,看到周满进来就下意识的捂住肚子,“你来干嘛?” 满宝看她,察觉到太后和刘太医进来了,便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道:“我奉命来给郡主看一看。” “我不要你看!” 话才出口,太后已经扶着宫女的手走到跟前,闻言嗔怪道:“云凤,不要胡闹,让周满给你看一看。” 云凤郡主张了张嘴,有些委屈,“皇祖母,我不想让她看,谁知道她会不会害我?” “胡说,”太后看了一眼周满后道:“她是太医,怎会害人?” 而且她和刘太医就在这儿呢,傻子都不会在他们面前害人,更别说她也不觉得周满会坏人。 满宝就站在一旁等他们祖孙商量,她在心里哼哼,她还不想给她看呢。 最后云凤郡主还是妥协了,将手腕往外一递便扭过头去。 满宝这才上前。 她搭上她的脉,片刻后她微微惊讶的抬头看向云凤郡主的脸,打量她半响后问道:“你上一次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云凤郡主不回答,一旁的侍女低头小声道:“十天前郡主身上脏了,只是量很少,才来了两天就断了,我们以为是路上劳顿,所以没往心里去。” 满宝就问:“那再上次呢?” 还是侍女回答,“也来了,大概是四十二天前,断断续续来了一些……” 太后生气的拍着桌子问,“量不正常,你们竟也想不起来找大夫吗?” 侍女惊慌的跪下请罪道:“当时请了大夫的,大夫没看出来喜脉,但也没开药,说是经期不好吃药……” 满宝连忙道:“当时日子短,的确很难诊出来的,不吃药是对的……” 因为一吃药,胎儿当时可能就打下来了。 可是…… 满宝又听了听脉,半响后看向刘太医。 刘太医冲她微微摇头。 满宝只能皱着眉头和云凤郡主道:“我给你扎几针吧,你这会儿肚子痛吧?’ 云凤郡主依旧没说话,但都不用她说,太后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也看出来了。 她生气的对宫女道:“去打盆水来给云凤郡主净面。” 宫女应下,很快端了一盆温水上来,将云凤郡主脸上的粉都擦了,一擦干净便可以看出她小脸煞白。 太后忍不住拧了一下她胳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身子不舒服还进京来干什么?” 云凤郡主撒娇道:“我想皇祖母嘛。” 太后叹息一声,伸手半抱住她,看向周满。 刘太医等人就退了下去,满宝拿出针袋给云凤郡主行针,太后就坐在一旁看。 在一旁看着那长长的针扎进去,太后更觉眼晕。 扎自己身上时她还能转过头去不看,但扎云凤身上…… 太后有些不太自在的微微偏头,片刻后又忍不住扭头回来看。 这一次行针两刻钟,满宝将针拔去以后云凤郡主感觉小腹不是那么坠疼了,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似乎是为了稳妥,刘太医还在之后来给云凤郡主又把了一次脉,高兴的和太后表示郡主的情况好了好些,大家这才放下心来。 刘太医还和周满商量了一下太后的药方,等把俩人的药方都开出来后才笑着退下。 一走出太后的宫殿,进入到长长的甬道里,刘太医和满宝脸上的笑容同时诓的一下落了下来。 一旁的两个医助看得目瞪口呆。 一老一少同时叹了一口气。 刘太医问周满,“听说是你看出来,让人来请我的?” 满宝点头,“看到了不是?总不能当没看见,晚上就是宫宴,她一喝酒,一出事儿,晚上劳累的还不是我们?而且我们是大夫。” 刘太医也叹气,“是啊,我们是大夫。” 满宝也叹气,走了半响后还是忍不住问,“我们真的不说吗?” 刘太医道:“不好明说呀。” 满宝:“可是她这胎也保不住呀,这样保胎儿再小产,对母体伤害很大的。” 刘太医就问,“那这话要怎么和太后郡主说?说这胎已经保不住,让她们此时流胎?” 他叹气道:“这不仅在宫中是大忌,在外面也是,并不是大夫认为是好的,在世俗眼中就是好的。” “那这事儿……” “烂在肚子里吧,”刘太医叹息道:“这两天保胎,时不时的让他们做好准备。” 第1815章 我们是人啊 满宝不是很高兴。哪怕这个病人算是她的仇人之一,她也不太高兴。 不能告诉病人实情,为病人选择最优的治疗方法,这和她从莫老师那里学到的相悖。 但她内心深处却告诉她,刘太医说的是对的,实话实说不仅他们这些太医会被责难,最后恐怕连官都不能当,对云凤郡主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结果。 回到太医院,满宝便进了办公房发呆,半响后拿出一张白纸将李云凤的脉案一点一点的写出来。 刘太医在外面看了一眼,半响后叹息一声,转身离开,见跟着的两个医助都有些惶恐,他便安抚道:“没事儿,宫宴也就这两天,熬过去就好了。” 满宝对着李云凤的脉案发了半天呆,到底还是想不出更好的方法,只能发了一份给莫老师,询问对方的意见。 莫老师不在线上,满宝将脉案收起来,直接放到科科那里,一回神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便去吃午食。 她过了午睡时候要去给太后药灸,好让她能体面的参加今晚的宫宴。 刘太医叮嘱她,“太后要是问起云凤郡主的情况,你就说她旅途劳顿,动了胎气,这胎怕是不好保。劝一劝她来日方长。” 满宝嘟囔道:“她是不宜有孕……” 刘太医就“嘘”了一声道:“这话你可别往外说,咱私底下讨论脉案也就算了,往外一传,你知道要出多大的事儿吗?” 他道:“这门亲事是太后指的,要是传出云凤郡主不宜有孕,以她现在的处境,不仅她和太后会被非议,我等也落不着好。” 满宝小声道:“先不受孕,认真调理几年总会有机会的。” 刘太医想了想后点头道:“这事儿你我都不要说,让院正去说。” “院正初六才来值守呢。” “没事儿,”刘太医喝了一口汤道:“明儿大朝会拜年,他肯定要来,到时候我与他说,先给云凤郡主保胎,无论如何,得报到初七。” 剩下的事儿就不关他们的事,至少不关周满的事儿了。 刘太医叮嘱她,“你和云凤郡主关系特殊,除了扎针,开方上的事儿你别掺和,记住,每次扎针也得有另一个太医在,不关是谁,扎完针一定要再记一次脉案。” 满宝知道这是为了保护她,恹恹的应下,嘀咕道:“我才不屑于害她呢。”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满宝应了一声。 满宝去给太后药灸时,太后果然忍不住问起云凤郡主的情况,满宝照着刘太医的话说了。 太后皱紧了眉头,这话音听着似乎是胎要保不住了,她有些不满,“这会儿不是已经不见红了吗,怎么就不能保住?” 满宝想了半天想不到好的理由,便深深的叹息一声,闷闷的不说话。 太后还是第一次见她沉默,以前她给她看病,从拿针开始就嘚啵嘚啵的和她说话,有时她都要睡着了还能听见她的声音。 太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略一思索便道:“你是因为和云凤的关系不好,所以不好说?” 满宝没说话。 太后就道:“你说吧,你这人虽然不太好,但做大夫还是尽心的,哀家信得过你。” 满宝就恍惚了一下,问道:“太后,我怎么不好了?” 太后冷哼一声道:“哀家说你不好就不好,我儿子是因为你死的,怎么,我还不能说你了?” 满宝心里委屈,忍了忍,没忍住,一边拿着药柱给她灸穴位,一边道:“益州王是自己做了坏事,说仇恨,我爹娘还是被他杀的呢。” 她道:“而且益州王也不是因为杀了我父母才被诛首,是因为造反……” “大胆!”太后突然气得坐直,满宝眼疾手快的将药柱拿开这才没有烫到她。 宫女们跪了一地。 满宝抬头看向太后,对着她血红的眼睛看了半响,最后起身道:“您是病人,这会儿不宜动怒,我不跟您吵架,反正您要说是我害死益州王我是不肯认这个罪的。” 大宫女闻言立即起身拉住满宝,低声道:“周太医,这会儿您跟娘娘辩驳什么,赶紧认罪。” 满宝扭过头去,还轻轻地哼了一声。 太后气乐了,半响看了看她手里还捏着的药柱,便往后靠在了榻上道:“你不是药灸吗,怎么,不灸了?” 满宝看了她一眼,见她平静了,这才上前继续坐在榻便给她灸。 宫女们悄悄松了一口气,悄咪咪的起身继续站着。 太后闭了闭眼,半响后问道:“说吧,云凤的胎怎么就不能保住了?” 满宝闷闷的道:“您不是问过刘太医了吗,旅途劳顿,动了胎气,很难保住了。” 太后却道:“哀家不信那些老东西。” 她哼了一声道:“别以为哀家不知道太医院的那些伎俩,能治好的轻症往重里说三分,慢悠悠的再治;应付不了的重疾往轻里说三分,再推给天灾人祸,不论治好治坏都与你们太医无关。” 满宝就叹息一声道:“娘娘,我们是太医,是大夫呀,把病人治好了不好吗?治好了还有好歹还有额外的赏赐,最不济,名医的名声总要有的吧?” “治不好,不说宫里的,就是宫外的贵人,谁不能冲我们发脾气?除了个别拿了好处专门害人的人外,谁还会特特的把病人往坏了治?” 她道:“我们大夫也是人,并不是神,不是每一种病都可以治得好,也不是病治好了就可以恢复如初的,这就和人缝补旧衣赏一样。” 她一边灸一边给太后讲道理,“衣服坏了一块儿,一般的人拿块布直接补上,谁都看得出那块打了补丁,有的补丁打结实了,有的打不结实,还漏着洞;技艺高超的绣娘不仅可以把口子补上,还能在上面再加一点儿东西,不仅让人看不出来衣服坏过,还会让人觉得衣服比以前的更好了。” “但不论是哪一种,都不看让衣服变回原来的样子,它是缝补过的就是缝补过的,”不仅太后听住了,一旁的宫女们也听住了,满宝道:“衣服坏的那一个口子,绣娘们刚好都可以补,可要是一件衣服破了一个特别特别大的口子,或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坏了好几个口子,就是技艺最高超的绣娘都缝补不上呢?” 太后怔住。 第1816章 实话虚话 满宝道:“我们也不是神,手一挥就让衣服恢复如旧,娘娘,大夫是人。而人都惜命,既然您都知道太医院会隐瞒部分内情,那您怎么不想一想,他们为什么要隐瞒?” 她将药柱拿开按灭,抬头看向太后,道:“我从进太医院后,就开始有同僚时不时的教导我如何报病情而不触怒贵人们,我没有感受到他们的恶意,只感受到好意。哪怕我是个女子,本不该入太医院,入朝为官,但他们依旧不忍我因说实话而被问罪,娘娘,您是病人,也是家属,您真的希望我们把所有的病情都如实的告诉病人和家属吗?” 太后张了张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 太后沉默的靠了一会儿,最后看向大宫女,挥了挥手。 大宫女低下头去行礼,然后起身将殿里伺候的人都带了下去。 等人都走了,太后这才微微倾身看向周满,“别人哀家先不问,哀家的病也不逼你说实话,我就问云凤的身体如何?你老实和哀家说,她这胎有什么问题?” 她顿了顿后加了一句,“出你口,入我耳,哀家不问你的罪。” 满宝便跪在了地上,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偷偷看向太后。 太后也正低头看她。 满宝扭捏了一下后道:“您说了的,可不问我的罪,也不许怪我们太医院。” 太后皱眉,但还是点了点头。 满宝这才往后一坐,坐在了自己腿上道:“云凤郡主的这一胎保不住的。” 太后心里早已有准备,此时还是伤心了一下,正想问实情,周满已经吧啦吧啦开始说了起来,“刘太医也知道,她的脉象换别的太医来也都能看得出来,我们不敢明说,就是怕您和云凤郡主受不住,所以想着慢慢的告诉你们。” 满宝也不虎,医患关系,尤其是太医院里医患关系一直是萧院正和刘太医让她小心的地方。 所以她没告诉太后,其实我们之所以不敢说出口,是因为怕你们迁怒太医院。 满宝斟酌了一下,还是委婉的提了一下云凤郡主的身体状况,道:“云凤郡主的底子不太好……” 她顿了顿,努力的想着形容词,半响才找到说辞,“娘娘,虽然旅途劳顿,对保胎不利,但也不至于才一开始赶路就出现这样的情况,而且车队一直很照顾郡主……” 太后见她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到关键点,不由道:“哀家知道,你就直接告诉哀家她身子有什么问题?” 满宝苦恼的挠了挠脑袋,最后双手合在一起做莲花苞给她看,“娘娘您看,女子孕育子嗣是在宫苞里孕育的是不是?” 太后看着她合在一起的两只小手,愣愣的点头,这是宫苞吗? 满宝道:“我和刘太医怀疑郡主的这一层特别的薄,或是宫内环境不好,但寒气重是一定的了,所以胎儿很难着床发育。” 满宝叹息道:“可惜现在只是我们的判断,我们毕竟不能透视,看不到里面的情况,只能根据脉象和她的脸色舌苔来猜。” 太后怔了好一会儿后问道:“竟是胎宫不好,那下一胎……” 满宝这才艰难的道:“下一胎很有可能也是这样的情况,而且第一胎第二胎要是流了,以后有可能胎儿都很难保住,而每一次小产对母体伤害都很大,要是在小产的过程中不注意,还很有可能会大出血……” 这也是她一直想要告诉他们的原因之一,要仅是这一胎保不住,那她就治好眼下就好了。 可李云凤的身体却是不容易再短期有孕,不然一旦再怀上,极有可能会再次小产,且有大出血的风险…… 她是很讨厌李云凤,和她也算有仇,但她也是大夫,她不知道,或者对方不是她的病人时也就算了,既然已经是了,她再隐瞒不报…… 若是莫老师知道,恐怕会耻于教她,她自己恐怕也耻于自己的医德。刘太医说了要徐徐图之,缓缓暗示,可她心里知道,李云凤身份特殊,萧院正恐怕不愿惹这件事。 暗示过后对方懂不懂,或者接不接受,那是病人的事儿了。 但满宝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她道:“娘娘,大出血会死人的。” 太后一下靠在了身后的迎枕上,半响才回过神来看向周满,“你为什么告诉哀家这些,让她……大出血,你也算报仇了吧?” 满宝道:“可那样一来,臣以后每医治一个病人都会想起云凤郡主,然后心中不安吧?” 她顿了顿后道:“娘娘,我是很不喜欢云凤郡主,她是我杀父杀母之仇的女儿,我呢,在她那里恐怕有着杀父之仇,可认真的想一想,我父母死时她也才两三岁而已,益州王可不是因我而死的,所以我们之间也不是非死不可,还有人说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呢。” 她“唉”了一声叹道:“所以呢,我和太后都成了朋友,又为什么要单单去害她呢?” 太后还在思考,瞬间被她这一句话给震出了思绪:……她什么时候和她是朋友了? 满宝还在继续,“何况,害她就是害我自己,虽然以后会有很多人怀疑我,但我敢保证,我是从没升起害她的想法的,不然我大可以不提醒她身体有益,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再在宫宴上劳累应酬一下,喝两杯酒孩子就保不住了。她现在年纪又小,一旦小产就极有可能血崩,到时候……” “行了,行了,”太后连忙止住她这么多的设想,问道:“那你说,她的病要怎么治?” 想起了周满刚才说的缝补的话,她心中一突,提着心问:“她的病能治好吗?” 满宝不说话了。 太后就在榻上坐直了,盯着她的脸问,“你老实告诉哀家,到底能不能治好?” 满宝就叹息道:“这可怎么说呢,别说我,怕是连刘太医和萧院正都不敢肯定的,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三年内不要怀孕生孩子,一直吃药调理,或许能调好。但是娘娘,她嫁的人家好歹是世家,她夫家愿意等她三年吗?” 太后不说话了。 第1817章 过食 满宝又道:“而且她夫家愿等,以云凤郡主的脾气,她愿意等吗?” 太后沉默不语,许久后她道:“哀家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她顿了顿,想到云凤对周满的排斥,到底叹息一声道:“这事儿你别管了,刘医女不是你徒弟吗,明日起让她进宫为云凤郡主保胎。” 满宝愣了一下后低下头应是,然后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膝盖要退下,太后突然道:“这些事儿不许往外说,也不许告诉云凤。” 满宝心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喜欢隐瞒病人。 她应了下来,退了下去。 太后等她走了才忍不住嘀咕道:“好不要脸,谁与她是朋友了?” 说完又为李云凤忧心起来,那孩子得什么病不好,怎么得了这样的病? 太后忧心忡忡,但根本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到了除夕宫宴,她只能打扮一心,微笑着和帝后一起出席宫宴。 皇亲国戚们看到太后脸色还不错的样子,纷纷在心里估量了一下,说是病重,但看着似乎还能再活上一两年的样子。 于是大家脸上都展开笑容,纷纷举杯给太后祝福,希望她长命百岁,福如东海。 但其中真心的却没几个,众人心思各异的祝福过太后,又开始祝福起皇帝皇后,以及他们的李氏皇朝来。 端的是其乐融融。 云凤郡主除了第一杯酒喝尽,接下来的好几杯都只碰了碰嘴唇而已,因为她有孕的事儿已经传得大部分人都知道了,没人觉得她失礼。 太后也怕她不知轻重乱吃东西,只坐了一会儿就扭头叮嘱她,“云凤,你才有了身孕,不许多吃酒和冷的东西。” 于是,想当做不知道李云凤已经怀孕的人都不得不扭过头来看她,然后说了几句话,“云凤有孕了?这是进门喜吧,还挺快的,有几个月了?” 太后就笑道:“她嫁过去也有小半年了,平日又壮得跟小牛犊子似的,有孕不是正常的吗?” 云凤郡主低头羞涩的笑。 众人见状便发出善意的笑声,太后还和孙郡马道:“云凤娇气,以后郡马要多多看顾。” 和云凤郡主大不了几个月,同样是个少年的孙郡马起身诚惶诚恐的应下了。 太后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并没有坐很久,一顿要持续到后半夜的宫宴她只坐了一个时辰就起身,临走前把云凤郡主也叫上了。 云凤郡主看了一眼拘谨的孙郡马,迟疑了一下才起身,却把自己身边的侍女留了一个下来照顾孙郡马,以免他被人欺负。 长豫坐在上边看到,忍不住和明达咬耳朵,“真没想到,云凤还真喜欢她那个郡马,看她提起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我还以为她不喜欢他呢。” 明达只往下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低声和长豫道:“你老实些,皇祖母身子不好,你别和她吵架。” “谁要和她吵架?”长豫道:“她不来找我麻烦,我才懒得和她吵呢。” 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孙郡马后小声道:“你别说,这个孙郡马长得还是可以的,虽然气质比不上魏玉,但看着比魏玉还要白皙好看些。” 明达:“……你不是想嫁一个威武雄壮的人吗?” 长豫就低声抱怨道:“魏玉也不威武雄壮呀,我上次写信问了一下他,他剑术才学了一套,都还没有三哥多呢。” 明达忍不住看了一眼对面的三哥,恭王正在埋头吃东西。 皇帝其实并不禁止他出自己的宫殿,但毕竟是关禁闭,样子还是要做的,所以他很少能出来。 皇后对他的饮食控制得很严格,也就前段时间靠着庄子上的青菜和明达换了一些肉,但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又换不到了。 所以恭王此时眼里只有肉,连坐在他身旁,千里迢迢来与他团聚的王妃和儿子也只能让他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而已。 皇帝和这么多兄弟儿子们久别重逢,加上太子今年生了皇孙,他高兴不已,宫宴上乐得让太子执壶去敬了一圈他的叔叔们,要不是太子不能过多饮酒,他还想让太子把他那些弟弟们也敬一圈。 等乐过,皇帝想起他最疼爱的儿子来,正想提一提他,把他已经崩坏的名声往上提一提,一转头就看到恭王正双手捧着一块大肉在啃,他瞬间心疼了。 看着消瘦了不少的儿子,皇帝看了眼自己面前的肉糜,直接指了一盘羊肉让古忠给他送去,还低声道:“让他慢点儿吃,正过年呢,明儿朕让人给他送肉去。” 坐在旁边的皇后听到,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别胡闹,老三减了半年才减下来一些,这会儿都还胖着呢。” 皇帝却不认同,“这怎么还胖了,这明明是雄壮,我看现在就很好,男儿不吃肉哪来的力气?” 皇后无言了好一会儿,差点当着众人的面拧他。 坐在下首的太子只当听不见父母俩人的争执,只是拿起了一块肉狠狠的啃了一口。 可惜,皇帝最后的肉还是没送成,因为还没等到守夜过去呢,恭王就捂着肚子难受的倒下了。 皇帝见他脸色发白,嘴唇都没血色了,吓得以为他是中毒,于是立即宣太医。 一听说可能是中毒,正在太医院里围着火炉吃肉干、蒸肉、肉丸子、蒸面等各种好吃的刘太医和满宝立即提着药箱就往正殿赶。 刘太医吓得不轻,一边健步如飞一边和满宝道:“真要是中毒一会儿你就少说话,只管救人,不要管其他。” 满宝连忙应下。 俩人赶到正殿,腹痛不止的恭王已经被抬到了内殿,正抱着肚子在榻上打滚呢。 刘太医和满宝一到立即被古忠推了进去,正抱着恭王的脑袋伤心不已的皇帝一见到俩人立即道:“你们快来看恭王是怎么了?” 刘太医为首,立即上前查看恭王的眼帘,舌头和脸色,再一摸脉,略有些沉默。 满宝则在一旁查问宫女内侍,“恭王才吃了什么,东西呢?拿来我查一查。” 第1818章 忙呀(二月月票加更6) 内侍和宫女早被恭王的那桌东西看管起来,闻言颤颤巍巍的带着周满去看。 问清楚恭王都吃了什么东西的周满:…… 满宝立即回身找刘太医,开口便问:“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刘太医正好开口,“恭王是过食……” 俩人对视一眼,然后继续道:“恭王之前饮食有度,突然暴饮暴食,肠胃一时受不住,所以……” 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的,不是中毒就好,剩下的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皇帝眼里的泪水到底没流出来,为了给儿子多留些面子,他把大部分人都轰了出去,连太子都被赶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帝后俩人和恭王的妻儿。 满宝和刘太医连忙着手医治,刘太医是转身去找药丸,嗯,太医院有应急的药丸。 满宝则掏出针来,一边给他扎针止痛,一边给他扎针呕吐。 满宝对宫女道:“拿盆来。” 宫女才拿了过来,恭王转身就吐了。 皇帝一点儿也不嫌弃的坐在一旁给恭王拍背,皇后叹息一声,也上前帮忙。 恭王吐了一场,胸口倒是好多了,但肚子还是疼。 刘太医就把一丸药递上去,道:“这是助消化的,山楂丸,很好吃的,殿下尝尝。” 恭王:…… 他接过药丸,丢进嘴里嚼了嚼,又酸又甜又苦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爆开,难吃死了。 满宝则继续给他扎针止痛,两刻钟后,恭王肚子咕噜噜的叫了一阵,不太痛了。 满宝就把针给拔了,看向刘太医。 刘太医就给恭王把了把脉,松了一口气后道:“我再给殿下开两剂药就好,殿下接下来可不要再吃油腻和荤腥的东西了,嗯,至少一旬之内不能吃。” 恭王躺倒在他爹怀里,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才三四岁的小皇孙跑上前去,拉着他爹的手道:“父王,你要听太医的话呀。” 皇帝深以为然的点头。 皇后横了皇帝一眼,恭王妃则是横了恭王一眼,低声抱怨起来,“都让你少吃一些了……” 皇帝略微有些尴尬,连忙让内侍和宫女们给恭王收拾,然后把他们一家三口送回去休息。 满宝和刘太医长出一口气,后背冒出了细汗,一走出内殿就看到了守在外面的太子和明达长豫。 太子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两个一眼,看到皇帝和皇后出来才起身上前行礼,然后假装关心的问了一下老三的情况,得知已经没什么问题,他还略微失望了一下。 明达和长豫则是松了一口气,等皇帝皇后带着太子去前面,俩人便要拉着满宝说悄悄话。 正巧又有内侍来找他们,表示某位王爷喝醉了,去更衣时摔了一跤,所以请刘太医去看一看。 刘太医想了想,今晚喝酒的人估计不少,从太医院到这儿可不近,于是和周满道:“你找个耳房休息一下吧,我们今晚在这儿守到宫宴结束好了,一会儿陛下和皇后那里也得请脉。” 满宝应下,等刘太医走了便和明达长豫手拉着手走到偏殿。 有两位公主在,内监管事当然不可能给他们安排耳房,所以直接在偏殿找了一间房给他们。 三人才坐下便有内侍宫女送了茶水点心来。 满宝问:“你们怎么不往前面去了?” “我们在等着看烟花呢,”长豫道:“要不是须守夜为国祈福,我们早睡去了,前面的人不是在喝酒就是在恭维和打机锋,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趁着你在这儿,我们就在这儿说说话吧。” 明达点头,问满宝:“三哥怎么样了?” “没事儿了,就是吃坏了肚子。”满宝道:“幸亏御膳房的东西还算干净,不然他吃这么多东西很容易肠梗的。” 满宝压低了声音道:“肠梗会痛死的。” 长豫吓了一跳,问道:“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可不会骗人。”满宝道:“所以你们以后可别和他一样暴饮暴食。” 长豫和明达忍不住嘀咕:“我们才不会呢。” 长豫突然想起了什么,悄声和满宝道:“你见过李云凤的郡马了吗?” 满宝摇头。 长豫就啧啧道:“人长得还不错呢,没想到皇祖母给她选了那么一个好看的郡马。” 明达无奈,“姐姐!” “知道,知道,我就和你们说一说,不会和第四个人说的。”长豫问满宝,“听说她有身孕还是你看出来的呢。” 满宝想了想后压低声音道:“你们最近最好避着她走,尤其是长豫,别离她太近了。” 长豫歪头,“怎么了?” 满宝含糊道:“没什么,只是有身孕本就不宜和人走得太近,不然磕磕碰碰到就不好了。” 长豫和明达又不是傻子,一看就隐隐明白起来,李云凤的这一胎怕是不好。 刘太医说的不错,这一晚俩人的确忙得不行,连带着他们带来的两个医助也忙得团团转。 这一位王爷喝醉酒摔倒了,那一位王爷也喝醉了,这一位王妃受凉了,那一位小世子被吓到了…… 还有皇帝,喝多了酒也有些头疼,连皇后都觉得身体困倦,有些不太舒服。 满宝一边给人看病,一边开了药箱,从里面找出各种应急的药丸子给人嘴里塞,大多是消食和解酒的药丸子,外面十文钱一颗,童叟无欺,不过宫里用的药材会好点儿。 比如山楂比较大个? 反正吃药丸的人没有不觉得效果好的,通常吃下一颗不是被酸的清醒过来,就是被苦得清醒过来。 等过了子时,烟花在半空中绽开,满宝和刘太医跟着皇室的一众人看了两刻钟的烟花,于是他们各回各家,各回各屋,满宝和刘太医则是守在最后,等到后面都没有病人了才回去。 刘太医叹气道:“快睡吧,明儿一早还得大朝会参见呢。” 满宝应下,回了自己的小房间,门窗一锁,倒头就睡,感觉才闭上眼睛没多会儿她就被人叫醒,然后自己换上崭新的官服,戴上官帽便去太极殿前的广场上排队等候。 皇帝比他们还要累,因为今天他还得去祭天和祭祖。 当然了,他是天子,他家先祖就是天,祭天也就相当于祭祖了。 太子跟着他一起,领着一众重臣去祭天祭祖,满宝这些小官儿则候在太极殿前的广场上等着皇帝回来。 第1819章 年初一 萧院正也来了,大家按照官品站好,他就站在周满前面不远处。 因为朝会肃穆,又是大年初一的大朝会,虽然皇帝和三公没到,但大家也不敢像往常那样凑在一起说话,而是在各自的位置上肃穆的站着。 满宝盯着萧院正看,萧院正察觉到她的目光,回过头来看她。 满宝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会后留一下,她有话和他说。 这个眼色萧院正勉强看懂了,于是微微点了点头,便回头站好。 文武百官站在广场足有一个来时辰皇帝和太子才领着三公大臣们从祭台回来。 于是大家山呼海啸的祝愿皇帝长寿,祝愿社稷长治久安,天下安乐。 皇帝很高兴的接受了他们嘱咐,对治理国家发表了一番感言,还鼓励文武百官在新的一年里再接再厉,为国为君尽忠,共同管理好天下,开创万世太平。 末了才继续表示,今年年号不变,依旧是大贞年。 文武百官重新跪下应是,并表示皇帝很英明,他们会跟随皇帝一起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 皇帝很高兴,抬手道:“诸位爱卿平身,来人,赐宴。” 于是有内侍鱼贯的抬着矮桌和坐席上前,摆在了每一位官员的前面,后面则有宫女奉上餐点。 满宝跪坐在坐席上,顶着正月初一的寒风打开她的食盘盖子,里面是一盘社稷福寿面,她伸手摸了摸,稍稍松了一口气,还有一丝温热气,好歹不是冰凉的。 旁边则是其他四谷做成的小馒头,小点心之类的,满宝伸手摸了摸,也还是温热的。 她露出笑容来,看向遥远的,高高的台阶上的皇帝,等着他动筷。 皇帝的面前也上了和文武百官一样的用五谷做成的食物。 大朝会开得早,祭祖也早,所有人都是饿着肚子坐在这里的,这会儿正当早食。 皇帝示意大家用餐,然后伸筷子夹了一筷子面,皇帝吃了,太子这才动筷,三公才动筷,文武百官才动筷。 因为今日不论是实职虚职都要进宫庆贺,所以前面多添加了很多人,满宝离皇帝更远了,根本看不到他到底吃没吃,只能盯着前面的同僚看,见他们拿起筷子吃了,便也拿起筷子吃面。 听说皇帝赐的五谷得到了上天祝福的,所以每年初一大家都会把东西吃光。 满宝虽是第一次参加,却都打听清楚了。 她也想要老天爷的嘱咐,于是细细地将东西都吃完了,吃完一摸肚子,发现竟然没饱,于是惋惜的放下筷子。 等所有人都吃完,皇帝又扶案和众臣感叹了一下去年的艰难以及他们在艰难环境中取得的成就,这才高兴的宣布退朝离开。 太子和三公跟着皇帝离开,他们这些大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其他文武则可以散了。 满宝就从坐席上爬起来正要去找萧院正,站在她边上不远的编撰们和她行礼百年,“周小大人过年安。” 满宝连忙躬身回礼,“方大人过年安……” 旁边的人也顺手给她百年,满宝连连回礼,连弯了五六次腰,等直起来去找萧院正时,却发现不见了萧院正。 她踮起脚尖往前看了看,见大家都在团团拜年,只看背影的话根本看不出谁是谁来。 她挠了挠脑袋,干脆拱手一路行礼上前想找一下萧院正。 才走了几步她的后衣领就被人拽住。 她回头,正好看见杨和书拍掉唐鹤拽她的那只手。 见她回头,唐鹤便拱手弯腰行礼,脸上笑嘻嘻的道:“周小大人过年安。” 满宝无言了一下,弯腰回礼,“唐大人过年安。” 杨和书也笑着郑重其事的给她拜了一个年,得了她回礼后才笑问,“你找谁呢?” “我找萧院正。” 杨和书就要帮她找。 唐鹤则笑道:“他是你的上官,年过去还有好一段时间呢,总有拜上的时候,急什么?” 满宝道:“我是有话与他说。” 唐鹤就想起昨天除夕是她值守太医院,笑脸微顿,伸手指了后宫道:“我刚看见有人来请萧院正,人已经往后面去了。”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扭头去看,越过重重人,她勉强看到三个背影,一转弯就没了。 唐鹤就小声问:“很重要吗?” 满宝纠结了一下后道:“也不是啦,就是想跟他通通气而已。” 刘太医也越过众多官员,一路拜年找了过来,见只有周满在这儿,便问道:“院正呢?” 满宝便指了后宫的方向道:“走了。” 刘太医也一怔,连忙问道:“你和他说了?” 满宝摇头,“没来得及呢。” 刘太医也傻眼了,和她一起看着后宫的方向,半响后道:“我想起来了,今儿是卢太医值守呢,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宫了?” 满宝良心更厚些,闻言迟疑道:“这样不好吧,不等萧院正出来和他通一下气吗?” “医案上都记着呢,而且我们交代卢太医就好,我们昨晚几乎一夜没睡,累得很哪。” 满宝一听,良心薄了一点儿,于是点头,“好吧,那我们回去交接。” 于是一老一少也没心情和众人拜年了,一路上只和见到的人拜年,然后快速的溜回太医院。 杨和书和唐鹤看了全场,忍不住对视一眼,笑了笑后去和其他的长辈及同僚们拜年。 刘太医和满宝火急火燎的赶回太医院,将自己的东西一收,就等着卢太医和郑太医回来。 等两位太医拜了年回来,俩人便立即与他们交接。 卢太医和周满关系不算好,于是只和刘太医说话,郑太医总觉得他们这么着急交接很奇怪,于是拉了满宝走到一旁问,“昨晚上还平安吧?” 郑太医到底是自己人,满宝就小声的和他道:“昨晚上倒还算平安,恭王吃坏了肚子,有几位王爷喝醉了酒耍酒疯差点打起来,一个摔了,小世子们那里着凉了两个,不过都送出宫去了,问题不是很大。” 看来昨晚上很热闹啊,郑太医心想,“那……”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可是昨天不太太平,云凤郡主有孕了,胎像不太好,萧院正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太后宫中了。” 郑太医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你们没和院正托底?” 第1820章 吓人 满宝无言道:“我们昨晚忙了大半夜,才躺下一会儿就要起身,到太极殿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到了,大家都肃穆的站着,哪儿还来得及和萧院正说话?” 她给自己和刘太医找借口,“本来是想大朝会结束和萧院正说的,但拜年的人多,我一抬头萧院正就不见了。” 郑太医无言了一会儿,然后挥手道:“好吧,你们走吧。” 满宝就低声叮嘱道:“等萧院正回来了你告诉他一声,这是命运,我和刘太医可不是故意的。” 郑太医:…… 交接完毕,满宝和刘太医拎了东西就走。 到宫门口,满宝就看到正牵着马站在外面的白善和白二郎,俩人正笑着和杨和书唐鹤说话呢。 刘太医也看了一眼,然后对满宝点点头道:“你去吧,我先回家去了。” 满宝对刘太医微微行礼,等他朝刘家的马车去了才拎了东西朝白善他们走去。 大吉上前接住她的东西,白善看到她便笑眯了眼,也学其他人弯腰和她行礼,“周小大人过年安……” 满宝笑着回礼道:“师弟过年安。” 白二郎站在一旁不理俩人,继续和唐鹤他们说话,“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初四一起去唐学兄家。” 唐鹤笑着应下,见俩人上前来了,便问周满,“你们太医院出了什么事儿?” 云凤郡主的病属于私事,她告诉太医院的同僚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告诉唐鹤? 于是道:“唐学兄,你不能乱打听。” 唐鹤一听就知道和前朝没多大关系,于是也不打听了,“我这是为你担心呢,别不识好人心。” 满宝敷衍的点头。 杨和书道:“行了,大人们都要出宫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别在宫门口这儿堵着。” 白善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抖开一件斗篷给满宝系上,笑道:“我们骑马回去吧。” 满宝笑着应下。 唐鹤看着俩人都忍不住牙酸了一下,骑上马,叫上白二,“我们先走。” 白二连连点头,也上马跟上他。 杨和书忍不住笑了笑,对俩人点了点头后也上马离开了。 白善和满宝也没落后多少,很快就上马追了上去。 皇城里还热闹些,承天门到朱雀门这一段长长的大道上来往都是人,大多是出宫去的文武百官和奉命出行的内侍和宫女。 倒是从朱雀门那里回宫的人很少,因此这边人一多,大家就很自觉的把出的进的那一条道给占了。 等出了朱雀门人反倒少了下来,大年初一,大部分人都不出门,而内城又大,每一坊都是独立的,满宝他们回到崇远坊时,整个街道就只有他们马匹哒哒的声音。 杨和书在坊外就和他们分开了,等进了坊走了一段,唐鹤也带着他的随从回家去了。 满宝他们三个便放慢了速度,慢悠悠的骑马回家。 才到门口就发现他们家的大门已经贴了新的对联和福字。 满宝骑在马上欣赏了一下,这才骑马到了侧院。 守门的下人听到动静,立即打开门将门槛给拆了,让他们牵马进入。 满宝将马绳递给他们,好奇的问:“怎么静悄悄的,人呢?” 下人便道:“周老爷他们都在园子里呢。” 白善道:“祖母在园子里设宴,让厨房做了好多好吃的,想着我们自家的亲戚都不怎么在京城,所以初一初二没去处,就呆在家里吃东西了。” 老周家在京城只有一门亲戚,那就是六嫂邱家。 但那也是六哥六嫂去走动,其他人是不必去的,白家更不必说,哦,白家现在似乎本家来了,但刘老夫人年纪大,辈分大,显然没打算走得太近,只望本家主宅那边送个礼完事儿。 所以这两天他们就是吃东西了。 满宝从大吉手上接过她的东西,打算把东西送回屋后便也去看看。 白二郎已经先一步跑去了,白善陪着她把东西提回去,问道:“宫里怎么了?” 满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小声道:“没怎么,就是云凤郡主怀孕了。” 白善不解,“这不是好事吗?” 满宝就叹气道:“胎像不好,保不住,而且她身体也不太好。” 白善就明白了,点了点头后道:“你和李云凤的关系特殊,离远些比较好。” 满宝点头应下,“这会儿萧院正在宫里呢,太后也说了,扎针让三娘替我,以后她的病我应该都插不上手了。” 她道:“以太后对李云凤的宠爱,这件事儿多半要落在萧院正和刘太医身上。” 而此时,萧院正正跪在地上,将头低着,在心里把刘太医和周满骂了一遍又一遍。 坐在上首的太后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杯子磕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萧院正心跳了跳,然后便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太后道:“萧院正,你给哀家看病也有小二十年了吧?” 萧院正心里算了算后恭敬的道:“有十七年了。” 太后微微点头,“那你应该知道哀家的脾气,现在人哀家都给打发出去了,你只管和哀家实话实说,云凤的胎像和身体如何?” 她意味深长的道:“别拿你在云凤面前的客套话应付哀家,之前哀家就问过周满,那孩子不像你们这些老东西那么奸诈,可是有一说一,全说了的。” 正在心里骂刘太医和周满的萧院正立即只骂周满一人了,然后就想起了大朝会时周满的那个眼色,他就忍不住连自己都骂了一声。 散会后拜什么年啊,直接去找她问一问多好?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全说了,还是太后诓他的。 萧院正心中迟疑,半响后斟酌着说道:“郡主的胎像不太好。” 太后就一拍桌子道:“哀家当然知道不好,哀家问的是怎么不好,为什么不好,能不能治!” 萧院正心内叹息,便大致猜出了些周满都说了什么,他依旧很小心的道:“这胎怕是保不住……” 眼角的余光见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就连忙道:“不止如此,郡主身体有异,以后怀胎怕是都不好坐稳。” 太后肩膀一松,有些委顿,但脸色的确和缓了一些,萧院正看着就心中有数了,他斟酌的道:“这个病不好治,臣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或可一试,但一试就不能停下,至少三年内郡主不能有孕。” 第1821章 祈福 太后沉默了许久才叹息一声,问道:“那这胎是要打掉吗?” 萧院正沉默了一下后道:“可以先替郡主调理一下身体,这一胎胎像不好,便是不打也会留不住,到时候小月子好好做,再慢慢的调养,坚持三年,或许会有机会。” 太后点了点头,半响后道:“你给新庆郡王也看一看,看他子嗣是否有碍。” 萧院正愣了一下,新庆郡王今年才十一,不,这会儿应该十二了,离说亲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呢,怎么就…… 不过萧院正还是应下了,然后去给新庆郡王把脉,大约两刻钟后他回来,一言难尽的重新跪在地上道:“回娘娘,新庆郡王只是有些体虚,问题不大,不过……” “不过什么?” 萧院正纠结了一下还是低声道:“不过臣问过了,新庆郡王已懂晓人事。” 太后不在意的道:“他十二了,自然应该懂晓人事了,他身边的人都是我和他母妃给他选的。” 萧院正沉默了一下,他知道,皇家娶亲早,当今就是十四五岁成亲的,好几位皇子公主也都是十四五岁上成亲,可是…… 他们要是不问也就算了,既问了,他就不能不多说一些。 最主要的是,他觉得他要是不说,回头太后问周满她肯定也全漏底了,那样他可就算是隐瞒之罪了。 可这话儿怎么说呢? 萧院正思考了一下还是干巴巴的直言道:“娘娘,过早懂晓人事并不是好事,新庆郡王还小……” 太后道:“新庆现在纵欲了吗?” 萧院正:“那倒没有。” “那不就好了,”太后道:“我们放在他身边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都懂规劝呢,她们不敢引诱坏了主子。” 她道:“孩子都十二了,总不能还什么都不教,不然他在外面跟人学坏了怎么办?我们家里选的人总比外头不知哪儿来的人要强。” 萧院正就知道会这样,但许多话他又不好跟太后说,毕竟男女有别,说得太详细岂不是冒犯太后。 太后也不想和萧院正讨论这种问题,只问新庆郡王的身体状况。 本想照实说的萧院正舌尖转了一圈后便他的身体往虚的那边说重了三分,总之就是让新庆郡王保养身体,注意休养。 太后一听有些伤心,“所以对子嗣也有妨碍是吗?” 才十二岁,这会儿就算他能让人怀孕,生下来的孩子恐怕也站不住,可不就是有妨碍吗? 于是萧院正点头。 太后好像受了莫大的打击,半响后挥手道:“你下去吧。” 萧院正就爬起来,弓着身退下。 太后的手握了握,半响后道:“来人——” 大宫女和袁嬷嬷立即从外面进来,太后道:“我的佛串呢,拿我的佛串来。” 袁嬷嬷和大宫女对视一眼,立即去给太后取来。 初一初二时外面的商旅和店铺也都没开,但护国寺里却有很多人上香,连玄都观里人都很多。 初二的时候满宝他们没事儿做,于是便骑马出门到处晃悠,听见护国寺那边热闹,便赶着去看。 就见湖边本来应该是摆摊的地方支开了一个个棚子,全是发放福米的,不多,只有一小袋,也就够一家五口吃三顿吧,不拘谁,只要是穿布衣的都可以上前领一个。 白善道:“这都是京中的世家勋贵设的,奇怪,之前设了三天,在除夕那天就收了的,怎么这会儿又支起来了。” 三人骑在马上张望,便有一个护卫下马去打听,不一会儿回来道:“打听清楚了,说是今儿一早太后娘娘让人来给护国寺寄送香油钱,又拿了自己的体己让人在山脚下支了一个棚子照应孤寡贫困之人,皇后跟着支了一个棚子,各家听说后不到午时就又把棚子给支起来了,听说已经让两县通晓各里村,接下来五天棚子都在,凡事贫困之家都可来领。” 满宝咋舌,“五天?” 护卫点头,“就是五天,这会儿连东宫都在支棚子了呢。” 白善琢磨了一会儿道:“国母就是国母,好有钱。”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然后问道:“可这是为什么呢?” 白善小声猜疑道:“可能是为云凤郡主祈福?” 白善只猜对了一半,太后并不只是为了云凤郡主,而是为了益州王的子嗣后代。 太子刚给他爹请过安,盯着寒风回到东宫,在外室跺了跺脚,又站在火盆边好一会儿才进屋去抱他的宝贝儿子。 他对太子妃道:“你这几天身子不太好就留在东宫里吧,让身边的人去给母后和皇祖母请安就行。” 坐了双月子,身强体壮正打算出去透透气的太子妃:…… 她将榻上的东西收起来让太子抱着孩子坐下,问道:“怎么了?” 太子伸手摇了摇儿子的小手,沉默了一下才道:“皇祖母这两天睡得不安稳,似乎是做了噩梦。” 太子妃便坐到他身边,严肃的问道:“做了什么噩梦?” 皇家人对这些都比较相信,不,大部分对自己的梦都很相信。 太子便叹息道:“说是梦到了皇叔……益州王,皇祖母年纪大了,容易多思多想,而且她心软了,大贞二年和大贞十年,因益州王而逝的亡魂……皇祖母觉得是他们怨气未消,所以云凤和新庆子嗣有些艰难。” 太子妃张大了嘴巴。 太子道:“这事儿宫里知道的也就父皇和母后,你别往外说。” 这事儿传出去可不算好听,哪怕被报应的是益州王,那也是他们皇室的人。 太子妃连连点头,喃喃道:“难怪今儿一早皇祖母往护国寺里捐了这么多香油钱呢。” 她顿了顿后想起了什么,低声道:“周满在不孕这一病症上也算擅长,皇祖母和云凤那边……” 太子挥了挥手道:“皇祖母倒没什么,云凤很不喜周满,肯定不乐意让她看诊,随他们去吧,周满不去也好,云凤现在胎像不稳,回头出个什么事儿牵扯到她身上就不好了。” 太子妃点头。 虽然李云凤是太子的堂妹,但论感情,她还是对周满更亲近点儿,毕竟朝夕相处了一年。 第1822章 拜年 护国寺虽然热闹,但因为没有摊贩,他们也没上去,就在湖边逛了一圈看各家发福米,然后就甩着手跑到别的地方玩去了。 第二天是初三。 老周头和钱氏给满宝精心准备好了给上官拜年的年礼。 满宝没敢告诉他们她才得罪了他们上官,看了眼准备的东西后小声道:“要不再带两碗大嫂做的蒸肉和肉丸子?” 钱氏迟疑道:“那个不太好拿吧,送去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的,只要好吃,我想萧院正是不会介意的。”她还希望他能看在好吃的份儿上能够在过年时给她留一点儿面子,可以暂时不骂她。 满宝想起了什么,转了转眼珠子道:“再多装几碗,我去约上刘太医一起。” 就算要挨骂,那也得一起。 在老周头和钱氏心里刘家到底要更亲近一些,毕竟两家是亲家嘛,所以没多想就点头同意了。 白善见他缩手缩脚的,便笑问,“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满宝还没来得及点头呢,刘贵便从外面进来禀道:“少爷,本家那边的五老爷和二少爷三少爷来给老夫人拜年了,老夫人要请少爷过去。” 他顿了顿后道:“大堂少爷和二堂少爷已经在那边了。” 满宝便忍不住和白善对视一眼,这两天他们玩得太开心,倒忘记问家里这事儿了。 白善起身道:“你去吧,我过去看看。” 满宝点头,只能提了东西出去。 周立君和周立如帮忙把东西提出去放到大吉的马车上,满宝看到周立如想起了什么,问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她道:“萧院正是太医院院正,去给他拜年的都是太医或是知名的大夫,你跟着可以见见世面。” 周立如立即高兴的应下,然后也不回去换衣裳了,直接就要爬上马车。 周立君就道:“小姑,我也想去。” 满宝就一挥手道:“那就一块儿上来吧。” 周立君也高兴的爬上马车,周立如问:“二姐,你去干什么呢?” “我也去见识见识,”她道:“今年四叔他们还去草原上收药材,多认识几个大夫好销货。” 马车先拐弯去了刘大夫家。 刘家和萧家在同一坊内,相距不是很远,满宝特特绕过萧家先到了刘家,被拍门的刘太医………… 他叹息一声后对儿子儿媳妇们道:“算了,把准备好的年礼捎带上,我这就去给萧院正拜年。” 他儿子有些不解,“父亲不是说这两日萧院正忙,所以要过几天再去吗?” 刘太医已经起身往外走,道:“人都找到门上了,我还能不去?” 下人已经请满宝几人进门,满宝让周立君把篮子给刘家的下人,然后热情的邀请刘太医和她一起去给萧院正拜年。 刘太医冲下人招了招手,先掀开篮子看了一眼,满意的点头,叮嘱道:“收在厨房里,等我晚上回来再吃。” 刘大郎忍不住微微踮起脚尖去看,只隐约看到里面有几个碗。 下人应下,不敢怠慢,立即把东西提到厨房去。 刘太医这才上下打量周满,问道:“怎么这么上赶着找骂?” 满宝就深重的叹了一口气,道:“刘太医,你已经是一家之主,可以自己做决定,我却是要听父母话的人呀。” 刘太医目光就定在她的脸和个头上,好一会儿才点头,“差点儿忘了,你年纪还小呢。” 刘太医就迟疑起来,这个年纪,他是不是该给个红包呀? 满宝没让他犹豫多久,侧身让他看她身后的周立君和周立如,笑道:“这是我两个侄女,立君、立如,赶紧拜见刘太医。” 俩人立即上前拜见,嘴巴都特别甜的给刘太医拜年。 得,这会儿不用犹豫了,因为过年,在身上装了不少红包的刘太医从袖子里摸出两个红包给周立君和周立如,没有周满的份儿。 满宝也不介意,催促刘太医赶紧出门,不然一会儿去给萧院正拜年的人多了不好。 毕竟他们两个可是有可能挨骂的,人多了,当着他们的面多不好意思呀。 刘大郎适时道:“爹,东西都准备好了。” 刘太医就颔首道:“那就走吧。” 想了想,他这一次没有带上儿子,而是自己去的。 他可不像周满,还是很要面子的,挨骂这种事儿怎么能让儿子看见呢? 俩人到萧院正家的时候,郑太医和卢太医已经在了,俩人刚给萧院正拜完年送完年礼。 萧院正看见刘太医和周满进来,只掀了一下眼皮便垂下来,面色冷淡的道:“来了?” 刘太医笑眯眯的应下,上前行礼拜年。 满宝则有些讪讪,不太好意思的上前跟着行礼拜年,周立君和周立如手上提了礼物,转身交给下人后跟着一起给这些太医长辈们拜年。 萧院正看了看周满,又看看刘太医,暗道:果然是年老脸皮厚。 他对刘太医和周满不太有好脸色,对周立君和周立如却还算和蔼,和卢太医郑太医一起给了她们红包,然后萧院正就对卢太医和郑太医道:“你们先坐着,一会儿我们一起用个饭。” 卢太医和郑太医的目光在刘太医和周满身上滑过,很干脆的婉拒了,表示他们还得去别的亲朋家里拜年,所以暂时就不留下吃饭了。 萧院正挽留了一下,见他们执意要走便也不强求,让下人送他们出去了。 等卢太医和郑太医一走,萧院正脸上的笑脸就“哐当”一下落了下来。 满宝低垂着脑袋站在一旁,想问他是不是被太后给折腾了,但又不敢问。 刘太医则是面不改色,等人都走了便直接问起这件事,还叹息道:“本想和院正提前说一下,奈何阴差阳错的错过了。也是没想到太后竟这样急,竟是大朝会一结束就请院正过去了。” 萧院正沉默了一下后道:“太后疼宠郡主,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刘太医就关心的问,“院正已经看过云凤郡主了?” 萧院正微微点头。 “太后怎么说?” 萧院正道:“太后很想郡主有自己的子嗣。” 这不废话吗,谁不想自个孙女生个自己的孩子? 第1823章 红包 “那……”刘太医看了一眼周满后道:“可是下了死令?” 萧院正就看他,“你有办法治好?” 刘太医就苦笑道:“这治病的事儿哪有绝对的,就是一场小风寒都有可能治愈不了,更别说郡主这样的病症了。” 萧院正和他一起看向周满。 满宝正低着头不好意思面对萧院正呢,察觉到不对,抬起头来就对上俩人的目光。 满宝反应了一下后摇手,“我也没有一定的把握呀。” 莫老师和她联系过了,说这样的情况他一时也没有绝对的治疗方法。在他们那个世界,胎儿根本不是在母体中孕育的,而是有孕囊,所以子宫环境不好,貌似不是很严重。 只要卵子可用就行。 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用针灸和药物一起治疗,让子宫休养三年,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萧院正想到的也是这个方法,他点头道:“云凤郡主现在年纪还不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体调养的效果要好很多。” 她这会儿还没满十六岁呢,大有可为。 而且,三年以后,十九二十岁左右,那才是受孕最好的时间段。 刘太医问:“这一点周太医也和太后提过,院正再提,太后答应了吗?” 萧院正道:“这事儿的重点不在太后,而在于云凤郡主和孙家。” 显然他看出了太后的意思,她显然是认同他们的。 三个知情人讨论了一下云凤郡主的治疗方案,甚至还讨论了一下可以用的方子和针法,然后就略过了此事。 反正事情不急,现在云凤郡主还怀胎呢,此时说这些还过早。 等说完话,萧院正就盯着刘太医看。 刘太医一时没反应过来,和萧院正对视了半响后才领悟到他的意思。 他看了眼周满,突然有些心酸,他和萧院正共事有十一二年了吧? 竟然还比不上认识才一年多的周满。 他默默地起身告辞。 萧院正同样客气的挽留了一下,刘太医忍不住在心中想,我要是顺势留下了,看你怎么着。 不过他还是坚辞了。 满宝也要起身告辞,萧院正却叫住她道:“你留下,我们说说话。” 满宝愣愣的点头。 刘太医告辞出门了,萧院正则让他们家里的人继续招待周立君和周立如,然后带了满宝去书房。 书房们一关上,他就问道:“我听人说,你曾和太后单独相处过?” 满宝愣愣的点头,“太后要问云凤郡主的事儿,所以让人都退下了。” “我还听说,你给太后药灸时和太后吵架了?” 满宝惊得不行,看了一眼萧院正,然后就小声道:“萧院正,现在往宫里安插探子可是会掉脑袋的。” 萧院正就忍不住敲了一下她脑袋,低声道:“胡说些什么?我怎么会往宫里安插探子?那不过是朋友免得我撞上太后的刀口好心提醒的。” 他道:“就许吴公公他们给你提醒一些事儿,就不许别人给我提醒一些事儿?” 在宫里做太医的是最容易获得宫中内侍和宫女们的好感的,周满有朋友,自然也有念着萧院正好的宫人。 满宝一下就想明白了,松了一口气后点头,然后又摇头,“我可没有和太后吵架,我们很和平的。”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问道:“你和太后说了什么?” 那肯定是不能告诉萧院正的,她们说的可多了。 萧院正道:“太后脉象浮躁,显然这两日睡得不好,她不仅担心云凤郡主的子嗣,也担忧新庆郡王的子嗣。” 满宝惊讶:“新庆郡王才十二吧?” 萧院正点头道:“是,不过他现在已经懂晓人事,我看他身体底子也一般,长此以往未必能有健康子嗣降生。” 太子不就是一个例子吗? 满宝半响说不出话来。 萧院正道:“我前脚才离开宫殿,后脚太后就让人去护国寺捐献香油钱,还让人济困扶弱。” 满宝一脸茫然,“所以呢?” 萧院正:“……太后是在害怕,害怕因益州王而逝的亡魂冤屈不散,影响了益州王的子嗣。” 满宝的笑容唰的一下就收了起来。 看着沉着小脸不说话的周满,萧院正叹息了一声,但还是问道:“你和太后说什么了?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做起噩梦来?”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也没说什么,就是说益州王不是我害的,是他害了自己,还害了所有人而已。” 萧院正便叹息一声后道:“等收假回宫,太后宫中那边不叫,你就不要过去了,针灸的事儿也交给刘医女,你记得教她针法。” 满宝点头,她还不乐意去呢。 满宝告辞离开,将领了一圈红包的周立君和周立如带回家,或许是因为她已经工作领俸禄了,即便她比周立君小也没领到一个红包。 她在刘家和萧家没领到红包,但回家却收了不少,从她爹娘到哥哥嫂子们那里到刘老夫人和郑氏那边,庄先生更是给他们几个包了个很大的红包的,奖励他们这一年来的勤奋学习。 已经成亲了的白大郎也意思意思给他们包了一个,然后就撺掇满宝,“本家来的五叔正在前面和你四哥吃酒呢,你过去打声招呼,肯定也能拿红包。” 白善也道:“他给的红包特别大,比我祖母给的都大。” 满宝惊讶不已,“他这么有钱?”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特别有钱。” 满宝迟疑:“这样不好吧,你们还是亲戚,我们却没多大关系的。” 白大郎就低头端起茶杯来喝,眼睛左右转动就是不看她。 已经知道内情的白善就将满宝拉出去说悄悄话,白二郎兴冲冲的跟上。 “没关系的,他肯定很乐意给你钱。”他道:“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找上门来?” 满宝:“看你出息了呗。” 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倒也不差,但最后却是和周四哥更好了。” 他道:“因为祖母和母亲这边很难打动,这才走了捷径,而且你现在可是天子和太子跟前的红人,他们姿态虽未摆出来,但其实是想讨好你的,你去,他们肯定乐得招呼你。” 满宝就好奇,“我还没问我四哥他们呢,怎么他们好起来了?” 白善就笑道:“我祖母让的,有些东西,有些话,我家这边不好说,周四哥出面要好很多。” 第1824章 客气 满宝一脸的疑惑,白二郎等不及让白善再烘托气氛神秘一下,直接兴冲冲的告诉满宝,“堂祖母说我们两家不好和本家闹得太僵,但本家这样见风使舵又让人很不开心,我家还算了,毕竟已经分支出去,隔得远,倒还可以少念些旧情,丁是丁,卯是卯的和他们来往。” “但白善不行,”白二郎瞥了一眼白善,“他们这一支族谱还在本家手上呢,闹得太僵,于白善名声有碍,所以还不如堂祖母脸黑些,再让周四哥从中周旋,我们也出口恶气,不会那么难受。” 满宝愣愣的“啊”了一声,“假装的呀,可我们能从他们身上得到什么?” “那得到的可就多了,”白善瞥了一眼白二郎,和满宝道:“周四哥不是想往草原上做生意吗?草原上的药材和毛皮、牛羊这些不是那么好收的,大多都有固定的商旅。还有销往的地方,货少的时候没什么,货多了,不说销往的地方,就说路过的地方也有可能遇到麻烦。” 他道:“我家几乎不做药材和毛皮生意,但本家不一样,他们涉猎广,在这方面很有人脉。” 其实说白了,就是本家想和白善这一支重新搞好关系,只是刘老夫人一边心中不喜,一边又不能强硬的拒绝。 毕竟白善不像白老爷那一支已经单独分出族谱,他依旧受家族辖制。 而他现在还没成长到可以抗衡家族或是直接离开家族的时候。 世人对家族是很看重的,如果他在家族中的风品不好,也会影响他以后出仕的。 所以刘老夫人对本家来的人很冷淡,拒绝三次总要软和一次。 但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尤其让他们这样频繁的上门,外人看着还以为他们多亲密呢。 当年被本家和家族联手压制的恶气还积存于心间,刘老夫人不想就这么算了,所以她思来想去,干脆指点周四郎接触了他们。 她这里态度再坏一些,对方自会找上周四郎周旋,一来二回,两边熟了,一些事情也就好谈了。 白善道:“祖母说了,反正我们总也拦不住他们从我们身上借势,既如此,不如让周四哥去,我家和他们是同族,有些利不好谈,周四哥却是外人,若是双方合作,自然摆开台子有一争一。” 满宝一听,立即明白了,“原来是要使间计呀。” 白二郎就乐得拍掌道:“怎么样,我说这是间计吧,偏你们说不是。我早上可是偷听到了,本家的那位五叔正不动声色的说你的坏话呢,这不是离间计是什么?” 白善道:“这件事本就是我们算好的,算的什么离间计?” 他扭头问满宝,“你到底去不去拿红包?” “当然去了,”满宝转身便朝西一院跑去,叫道:“你等一等。” 不一会儿满宝就把八头给抱了过来,她教他,“一会儿见到你爹叫什么?” “爹!” 满宝满意的点头,觉得他有点儿重,干脆放到地上牵了他的小手,“走吧,我们走着去,一会儿记得跟你爹说你想他了,哭着要找爹,知道不?” 才一岁多的八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反正就是点着自己的小脑袋应下,然后牵着小姑的手,迈着小短腿就朝前院去。 白善见他路都走得不是很稳,便道:“看他兴奋成这样,一点儿也不像是哭着要找爹的呀。” 满宝满不在乎的道:“孩子嘛,哭一阵,好一阵的,反正就是个借口,不然我都这么大了,还跑去和人拿红包,多不好意思呀。” 白珩正和周四郎向铭学几人推杯换盏呢,一抬头就看到白善和白诚和一个小姑娘牵着一个孩子进来。 因为冲着红包来的,满宝先冲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才将八头推到周四郎的脚边道:“四哥,八头哭着要找你呢。” 八头一下就抱住了他爹的大腿,抬起头来乐哈哈的看着他爹,很高兴的叫了一声,“爹——” 周四郎“哎”了一声,顺手把儿子抱到了腿上,问道:“你四嫂呢?” “四嫂在忙。” 白珩已经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在周家,会叫周四郎做四哥的还有谁? 白珩立即目光炯炯的看向周满,略想了想后起身行礼,笑道:“这位就是周小大人吧?” 周四郎这才想起白珩叔侄三个好似还没见过满宝呢,立即笑着和白珩介绍,“是啊,这是我家小妹,满宝,这是白善的本家叔叔,排行五,你叫他白五叔。” 满宝连忙后退一步躬身行礼,叫道:“白五叔过年安。” 白珩连忙伸手虚扶,笑道:“不敢当,不敢当,我一白丁怎敢受周小大人的礼?” 满宝却严肃的道:“白五叔太客套了。” 周四郎心中微动,想起了什么,笑道:“可不是吗,您是白善的五叔,那就是满宝的长辈,官是官儿,长辈是长辈,该受礼就得受礼。” 白珩听着都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赞了一声,别看周家出身贫寒,家教却很好,只这一点儿就不知道强过多少人家去呢。 满宝见他满目欣慰,便笑着又行了一礼,这次白珩不再拦着,他在身上摸了摸…… 因为要来周宅拜年,这里头住着三家呢,孩子不少,尤其是周家的孩子,那可是有两代的孩子呢。 所以他准备了特别多的红包。 不过比较厚的嘛…… 白珩摸了摸,摸出一个荷包给周满,又顺手从腰上扯下一块玉佩一并给她,满脸是笑道:“这还是第一次见侄媳妇,见面礼薄了些,等以后给你补上。” 满宝愣了一下,不由扭头去看白善和周四郎。 白善冲她微微点头,周四郎也乐哈哈的道:“羞什么,你们两个定亲了,那和一家也不差什么了,白五叔给你了你就收着。” 不过周四郎琢磨了一下觉得一会儿喝酒不能再叫白珩白兄了,真是可惜。 满宝这才双手接过,笑嘻嘻的又给白珩道了一声福,这才要和白善白诚离开。 白珩就挽留道:“善宝、二郎和周小娘子不留下同饮一杯吗?” 满宝顿了顿,看了一眼白善后笑着应下,就在向铭学的下首坐下。下人立即上前给他们添碗筷。 满宝问道:“不是说还有两位族兄吗?他们不在?” 白珩就笑道:“二郎三郎正和大郎一起讨论功课,一会儿让善宝为周小娘子引见。” 满宝笑着应下。 第1825章 时运 满宝坐在椅子上,看了眼桌上的饭菜,不是特别想吃。 她想留着肚子回西一院去吃,不过她依旧举筷挑了一些爽口的菜吃。 八头坐在他爹的腿上,盯着小姑看了一会儿,伸手想抢她的筷子吃东西。 满宝抓住他的手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才吃过东西。” 白珩放下了筷子,笑问满宝:“周小娘子一早就出门了?” 满宝笑着点头,“去给上官拜年。” 白珩便忍不住打探,“太医们过年也要值守,听说周小娘子除夕夜也去值守了?” 白善微微挑眉,端起茶杯挡住表情,不动声色的掀起眼皮看了白珩一眼。 满宝点头,不太想提起宫中的事,笑道:“我年纪还小,只管听大人们怎么说就怎么做。” 白珩便笑道:“这倒是,不过周小娘子现今可是有名的神医,论医术,太医院里怕是都没几人能比得上周小娘子吧?” 满宝虽然被夸得高兴,但依旧摇头,实事求是的道:“我比萧院正刘太医他们还差太多了。” 满宝不太想说太医院的事儿,白珩便只提了几句,然后就看向白善笑问,“过了年你们还是去崇文馆吧?” 白善和白二郎笑着应了一声。 白珩便叹息着和几人道:“善宝是我们族中天赋最好的了,像他爹,从小就读书厉害。其他的孩子虽有心,但天赋上就是差了一些,也不知道今春他们能不能考进国子监?” 满宝这才知道白珩带他两个侄子过年也要进京是为考学来的。 周四郎就要意思意思夸一下白景和白辰,表示他们还是很厉害,应该能考进的,结果他才张嘴,向铭学已经笑道:“人这一生是很讲时运的,读书科举也是一样,白二少爷和白三少爷今年若是考不中,不过是缘分未到而已。白五爷不用忧愁。” 这话要是别人说,白珩一定觉得对方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或是在冷嘲热讽,可是向铭学说的,结合他的人生经历,白珩便只能跟着点头微笑,心中微微叹息,竟是忍不住认同起来。 或许是真的讲究时运吧。 看向铭学,本也是个翩翩佳公子,从小读书,小小年纪就自己考进了府学,要不是突生变故,恐怕他如今也正在国子监里读书呢。 可现在,他孑然一身,父母亲人全然不在了,身边只有三五族人,凭他之前读了多少书,将来都不可能走仕途这一条道了。 再看白善。 白珩忍不住微微扭头看了白善一眼,他们父子祖孙三辈才是真正的恰逢了这时运二字啊。 四叔过世的时候恰逢乱世,只留下一个年幼的白启,大家都觉得四房估计也就是这样了。 可刘老夫人不仅养大了白启,还让他在新朝建立之后先考进了县学,后又考进了府学,一路到国子监中读书。 他们这一辈,白启读书最好,他考进国子监时,他大哥也才比他先一年考进去。 但他大哥比白启大六岁。 所有人都觉得白启怕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出息的,那时候,大房还特意拉着刘氏入股族中的生意,当时两房关系和睦,他父母有空就叮嘱他多和白启来往。 谁也没想到,白启外放益州会一去不回,只留下一个才出生不久的白善。 族中,包括他,都觉得四房没指望了,但刘老夫人却又一次将孙子抚养了起来,而且,白善走的比白启还要高,还要远。 白启在他这个年纪时还在府学里上学呢,可他现在已经在崇文馆里读书,不仅可以时常见到太子和孔祭酒,甚至还有机会见到皇帝。 他比白氏任何一个子弟都要走得远,走得高。 白景和白辰都十八九了,却还没考进国子监呢。 这就是时运吧。 四房有这个时运,是他们抢也抢不来的。 白珩心中微微叹息,笑着勉励了白善和白诚两句,让他们好好读书,为国为君尽忠。 三少年为了红包陪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便起身找借口先跑了,连八头都没带。 八头坐在他爹的腿上也安然得很,不断的扒拉东西又不断的被扯开手,和他爹玩得不亦乐乎,也不想和他小姑走。 等周四郎回归神来时,想把儿子扔到一边不管又不舍得,只能叹息一声继续抱着他和白珩说话。 满宝三人跑出去,她便拿出红包来打开,看到里面非常好看的金裸子,很高兴,“你们的呢?” 白二郎道:“谁还把红包随身带着呀,我都放回屋里了。” 白善则从袖袋里取出自己的,也倒开来给她看,发现他们俩的一样大小不说,连上面的图案都是一样的,便高兴起来,“你五叔真大方,随便一个红包都是金裸子。我只打算串铜板,到时候出门去,遇见同僚家里比我小的小孩儿就给一个红包。” 白善听她还限定了年纪,便忍不住笑起来,“比你小的可不多,正好,明天就有两个。” 说的是唐鹤的儿子和杨和书的儿子。 白善和白二郎想起了什么,怔了一下后道:“等一下,你要给他们红包,那我们岂不是也要给?” 满宝也怔了一下,片刻后乐得连连点头,“是呀,我们可是同门师姐弟,我年纪还比你们小,我都给了,你们好意思不给吗?” 白善:“……可我们还没挣钱呢,也没有工作。” “就是啊,”白二郎纠结道:“我们家里的规矩,成家了才要给红包的,我们既没成家也没立业,为什么要给?” 满宝瞪着眼看他们,“我不管,既然我要给,你们也得给。” 白善想了想后道:“这样吧,我陪你一起给了,二郎的那份钱则存起来,回头我们可以出去买吃的。” 满宝略一想便答应了,然后看向白二郎。 给他们三个花总好过给别人花,白二郎也点了点头,但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往前又走了一段后才想起来,“你们都给了就我不给算怎么回事?关键是我还出钱了,不行,我也要给!” 不然总觉得他小了一辈似的。 满宝和白善不想他竟然反应过来了,只能一边惋惜,一边哈哈大笑起来。 第1826章 鸡汤 白善并没有带满宝去见他那两位族兄,别说她,就是他和对方都不太熟,属于那种在大街上迎面见到都认不出的那种。 他们也并没有让白善感到很高兴,他对本家的人都不太喜欢,所以直接和满宝一起到西一院去吃小钱氏给满宝准备的晚午餐。 家里人都吃过午食了,只有满宝和周立君周立如没吃,她本想在厨房里给她们支个小桌子就差不多了。 见白善白二郎也过来了,便干脆让他们坐在饭厅里吃。 她领着周立君和周立如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见白善和白二郎都坐下了,便拉了满宝出门,小声问道:“你惹你们上官生气了?” 满宝惊诧,“大嫂怎么知道的?” 小钱氏点了一下她额头道:“你当别人是傻子不成?哪有上门拜年不留客吃饭的?” 满宝一听是这个理由就立即分辩道:“大嫂,你不知道,这就是官场的规矩,下属到上官家里拜年可以,但上官留不留下属吃饭就要看缘分了。” 小钱氏表示怀疑,“哪有提着礼物上门却不留饭的?” 满宝道:“还有提着礼物上门连主人的面都没见着的呢,远的我们不说,就说季相家,他是宰相,满朝文武除了另一个宰相,谁都在他之下,要是提着礼物上门就可以见到他,还能跟他吃顿饭,你看他家的门槛是不是要被踏坏了。”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所以啊,不是谁都会留下属用饭的,不过您放心,明儿我去见另一个上官,他肯定会给我留饭的。” “是杨大人吗?” “是呀。” 小钱氏就道:“我记得杨大人喜欢吃我们家的鸡汤,不如我明儿熬一锅,你带去给他尝尝?” 哪有上门拜年带一锅鸡汤的? 但满宝咽了咽口水后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反正杨学兄和唐学兄也不是外人,带一锅汤上门也没什么的。 小钱氏就笑道:“那我今晚就把鸡杀了明儿一早就炖上。” 满宝就觉着好饿呀,她就想转身回去吃饭,却还是被小钱氏给抓住拉了回来,继续原来的问题,“所以你还是得罪了上官?” 满宝:“……大嫂,萧院正年纪大了,忘性也大,您就放心吧,过两天就好了,不信你问立君,她和立如今天在萧家是不是收了好多红包?” 小钱氏:“……” 她没告诉满宝,她得罪萧院正的这个事实就是立君猜出来,然后刚才给她烧火煮菜时不小心说漏了嘴,她这才知道的。 小钱氏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满宝,见她脸上一点儿忧愁都不见,便知道这事儿应该不是很要紧,这才放下心来。 但还是叮嘱了两句,“别和上官闹意见,知道吗?” 满宝连连点头,摸着肚子问,“大嫂,饿了。” 小钱氏这才让她去吃饭。 小钱氏炖的鸡汤鲜美得很,虽然用罐子装了,盖子也盖得很严实,但用篮子提了带上车的满宝三人还是觉得香味扑鼻而来。 三人同时咽了咽口水,然后白二郎摸了摸才吃过早食的肚子,小声道:“好像又饿了。” 满宝就伸手按住了竹篮,白善道:“再等等,等到了唐学兄家就能吃了。” 杨家现在门庭冷落,家庭氛围也不太好,杨和书不太想他的朋友去他家里感受这份不美好,所以早早和他们约好了在唐家见面。 他们到唐家大门口的时候正巧杨和书的马车也到了侧门。 大吉拉住马车先让杨家的进去,他这才赶了马车跟上。 唐家的下人早知道杨和书和白善他们要来拜访,因此看见两家的马车便拆了门槛让他们进门,一边还让人去通知大爷。 杨和书在侧院里下车,转身扶了一下崔氏,突然闻到了什么,回头看向白善他们的马车。 白二郎和白善已经一前一后的从车上跳了下来,一人转身接过一个大竹篮,一人则转身扶住周满。 杨和书的目光便落在白二郎提着的竹篮上,忍不住翘起嘴角笑,扶着崔氏上前,“这是你们带来的礼物?” 崔氏惊讶的看了杨和书一眼,哪有当面问人送的礼的? 白二郎已经点头,挡住嘴巴小声的道:“是周大嫂熬的鸡汤,给我们在午饭上喝的。” 满宝道:“明明是特意给杨学兄熬的。” 杨和书就笑出声来,和满宝道:“没想到周大嫂还记着这事儿,我们进去吧。” 大吉和跟车的护卫从车上抱下来好几个盒子,那是给唐家的年礼,还有一份在车上,是给杨和书的,不过得等他们做客出来后再给。 不,应该是再交换,因为杨和书也给他们准备了年礼。 奶娘抱了孩子上来,有丫鬟撑开了斗篷给他挡风。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了一眼,正对上他滴溜溜的黑眼睛。 满宝“呀”了一声后道:“才百日没多久吧,看着好聪明呀。” 崔氏高兴起来,立即点头道:“我也觉得他比别的孩子要聪明一些,现在似乎都会认人了。”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往里去,才走了一段就迎上来迎接他们的唐鹤和唐夫人。 大家笑着见礼便往后院去,走了几步,唐鹤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扭头问唐夫人,“这是什么地方在熬汤,香味儿还传到前面来了?” 唐夫人当然也不知道,就随口回了一句,“是厨房吧?” 唐鹤却停下了脚步,眉头一皱道:“不对,我怎么觉得这味儿没变多少?大厨房的味道能飘到前面这里来吗?” 满宝干脆跑到白二郎身后,扯过身后的斗篷冲着篮子就扇了扇,问唐鹤:“唐学兄,这会儿是不是觉得更香了?” 唐鹤目光就落在了白二郎提着的篮子上,他:“……” 其他人看着满宝也半响说不出话来。 唐夫人最先反应过来,笑问:“你们上门怎么还提着汤?怎么,怕我不给你们喝汤不成?” 唐鹤却也有幸喝过小钱氏做的鸡汤,他闻了闻后问道:“是你大嫂做的?” 满宝骄傲的点头。 唐鹤就露出笑容,笑哈哈的道:“来就来了,你们怎么还这么客气?” 杨和书淡淡的笑道:“大概是因为周大嫂知道我爱喝她炖的鸡汤吧。” 满宝点头,小声道:“我大嫂一直记着呢。” 唐鹤:…… 他也夸过周大嫂汤熬得好好不好,为什么就记得杨和书不记得他? 第1827章 消磨时间 唐夫人和杨夫人都对这罐汤很感兴趣,想知道它到底有多好喝,竟得了唐大人和杨大人的一致好评。 所以她们都不等到午饭,到了后院的客厅后,大家才盘腿坐下唐夫人就让下人取碗筷来。 她道:“趁热喝吧,不然留到午时冷了再热,到底觉得味道变了。” 她的这个理由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同。 于是满宝打开罐子,鸡汤的香味扑鼻而来。 没喝过的唐夫人和杨夫人闻了闻后喝了一口,笑道:“是比平时家里的好一些。” 但也没多少差别啊。 杨和书和唐鹤就笑了笑,让她们道:“你们多喝些。” 唐夫人和杨夫人就搅动着汤勺,慢慢的喝了一碗,觉得滋味儿还不错,便又喝了一碗,直到这一碗快要喝尽她们才有些反应过来,以往喝鸡汤,再香再好喝一碗也是喝不完的,可这会儿她们都第二碗了。 杨夫人垂眸看了眼碗底的汤,微微一笑道:“这汤不仅清香,还不油腻,她是不是把油撇去了?” “不是,”满宝道:“熬出来的汤油撇去能有什么用?我大嫂是在杀鸡以后就把带黄油的那些皮下都切了出来炼油,这样炒菜也能放,剩下的才拿来熬汤呢。” 本来小钱氏这样做是为了给家里多存些油,这样杀一只鸡,家里可以多用三四天的油呢。 而老周家人多,为了能够每人都可以喝一碗汤,她可是很费心机的每一只鸡都熬了一大锅汤。 这样熬出来的汤肉就不是很好吃了。 但老周头和钱氏一点儿也不介意,肉嘛,哪有难吃的? 而老周家人太多了,好肉基本上就让给了几个孩子,他们吃了肉,总得让其他人喝点汤不是? 所以对小钱氏的这个做法没人表示反对。 谁知道这样做出来的鸡汤却正合了杨和书的胃口,自第一次在周家用饭恰巧喝过一碗汤以后他就一直念念不忘。 后来,每一年去七里村,他都会在周家留一顿饭。 老周头也很开心的招待杨和书,因为他每次来,或许是因为在他家用饭的缘故,杨和书都给周家提了好些肉。 在他看来,猪肉和羊肉可比鸡肉好多了,尤其是那种肥肥的肉。 自觉赚了的老周头每次在杨和书上门时都要叮嘱小钱氏好好熬汤。 唐夫人也回味了一下,微微点头,“汤挺浓的,却又不油腻,的确好喝。” 白善很有经验的道:“里面的配菜也好吃,除了鸡肉。” 大家捞出里面的山药,一人几块的分吃了。 唐大人吃得微微出汗,干脆放松的往后一靠,笑道:“每日这样半日悠闲,再来一碗这样的鸡汤,可真是神仙生活了。” 满宝也惬意的靠在椅子上,高兴的点头。 杨和书微微一笑,吃完了碗里的东西也放下了碗休息。 吃饱喝足,几人便慢悠悠的移到另一处去休息,这边屋里布置要更雅致一些,唐夫人拉了杨夫人和满宝占据最好的位置——木榻,顺便还带上了两个孩子。 不过她对孩子不太有兴趣,所以看了一下杨夫人的儿子后就对她儿子道:“带弟弟到一旁玩去吧。” 杨夫人的儿子才百日过后不久,自然是不可能玩的,所以奶娘抱了他坐到另一边榻上,和唐家的小少爷一块儿玩。 唐大人看了一眼后问杨和书,“你什么时候离京?” 杨和书道:“年前已经定下了夏州那边,等过完十五就要准备启程了。” “崇文馆和户部的事儿……” “都交接好了,暂由我们户部的安侍郎代替。” 满宝正喝茶呢,闻言抬头道:“安侍郎很抠门的。” 杨和书就忍不住一乐,和她道:“安侍郎还是很讲道理的,你们太医署若要申请款项,只要有理有据,且能说服他,我想他会给你们拨款的。” 但到底没有自己人来得方便,最主要的是,她也不知道安侍郎是否认同太医署。 她可是知道的,朝中很多官员都反对再开办太医署,他们前期工作能那么顺利,一是有赖太子撑腰,二则是户部这边接手的是杨和书,他认同他们,所以才能这么快速的把太医署建造起来。 说到底,他们太医署还是不太有话语权,所以都得看上面的脸色过日子。 满宝在心里想得特别惨,然后和杨和书打探一下安侍郎的为人及品性。 杨和书也有心提醒她,便细细地说了一些。 唐大人等他们说完了才接过话头,“到了夏州记得来信报平安,那边寒苦,若是遇到难事一定要来信。” 杨和书便笑问:“你既不是户部的官员,也不是吏部的官员,我遇见了难事,你一个长安县县令又能奈何?” 唐大人噎了一下后道:“我是没办事,但不是还有你爹和我爹吗?” “对了,你和杨世叔……” 杨和书微微摇头,脸上的笑意收了一些,他道:“杨氏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就算是为了平息族中的火气,我父亲此时也不好对我脸色太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唐大人却很忧虑,不过当着三个小的面什么话都没说,因为他觉得他们兴致勃勃的眼神很碍眼。 满宝三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他们没有继续的意思,很是惋惜。 唐鹤横了他们一眼,和杨和书叹气道:“你一走,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 白善就道:“唐学兄,还有我们呢。” 唐鹤:“算了吧,你们只会隔岸观火,煽风点火,我不给你们填补就算不错的了。” 一旁的唐夫人就幽幽地问道:“那我呢?” 唐大人吓了一跳,连忙道:“我是说除了夫人外就没说话的人了。” 满宝三个人立即低下头去偷偷乐,杨和书也低了头微微一笑。 唐鹤见没人给他解围,心中不由生气,他觉得应该在三人中再加一个杨和书,简直太过分了。 七人一直在唐家消磨到了下午,快要吃晚食了才告辞回家。 临走前还拿了不少唐家的回礼,唐鹤和唐夫人将人送到门口,还亲眼看着白善三个和杨和书交换了年礼,这才各回各家去。 第1828章 送别 杨和书已经定好过了元宵就启程去夏州,初八才开印他就开始去户部和吏部交接,然后初十休假面见亲朋,收拾行装准备出发了。 只是现在杨氏被皇帝和太子所恶,以往的亲朋直接少了一大半,而且杨和书性格清淡,看似与谁都相处得好,但真正要好的也就这么三四人而已。 其中有三个还在宫里呢。 所以杨和书谁都没去见,直接收拾东西,打算十六那天一早就启程。 早些走,他们路上还能多休整两天。 这一次,他把妻儿都带上了,因为儿子还小,杨和书还特意花了大价钱从济世堂里请了陶大夫随车,等到了夏州陶大夫再回来。 这是周满给他们牵的线,为此她还拿到了一斤红枣,半斤红糖的回扣。郑大掌柜给的。 理由是,“夏州那边有一趟药材出了些问题,需要我们派人过去查看,我本犹豫着是我去,还是请丁大夫或陶大夫走一趟,这下可好,不仅可以去夏州,还能赚一笔钱,更重要的是,还和杨大人勾连上了。” 满宝:“那你怎么还好意思收他这么多钱?” 郑大掌柜理直气壮的道:“这样杨大人用着才放心啊,一事是一事,本来好大夫跟车就这个价,等到了夏州,我们要是有所求,自然也会对杨大人有所表示的。” 满宝就问道:“你们这是官商勾结,行贿受贿吗?”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什么行贿受贿,说的多难听呀?”郑大掌柜道:“你也太小看我们药铺了,也太小看杨大人了。” 他道:“谁不知道,杨家出了名的豪富,满京城里,除了邹家外,就杨家最有钱了。” 更别说杨和书那气质,谁会用钱去玷污他呢? 郑大掌柜摸着胡子笑道:“我们药铺要给,那自然是给些药材之类的,我想,若是在杨大人治下,他应该也会很喜欢吧?” 杨和书可能不喜欢钱财,但一定喜欢他治下的百姓有钱财,那些可都是政绩,有所求,必有能合作的地方不是? 满宝认真的看了郑大掌柜一会儿,在送杨和书出城时就忍不住问他,“杨学兄,你喜欢钱财吗?” 也来送陶大夫的郑大掌柜笑脸一僵,忍不住瞥眼看向周满,暗想:难道是今年给儿子准备的年礼轻了?怎么这么坑他? 杨和书就笑道:“世上谁会不喜欢钱财?我是人,自然也是喜欢的。” 他不知道满宝为什么提起这点儿,因此顿了顿,然后道:“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相比于道,钱财就显得轻了许多。” 满宝认同的点头,不过依旧得意的看了郑大掌柜一眼,传达道:看吧,你看错了,杨大人他喜欢钱财呢。 难得与她心灵相通的郑大掌柜:…… 杨和书却不能理解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是在工作中遇到了什么难事,比如有人行贿让她做什么之类的。 他暗暗提醒道:“宫中情势复杂,你虽有太子相护,但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时东宫的人,而是太医署的太医。” 满宝点头,“是呀。” “那就不要参与宫中的争斗,你年纪小,只需看好病就行,”杨和书意有所指的道:“你得保全好自己才好。” 满宝点头,“杨学兄放心吧,我只对医学和花草虫鸟感兴趣。” 这是不可能的,别以为杨和书不知道她有多爱听各种消息。 他扭头看向白善,叮嘱道:“你们同在宫中,可要看好她来。” 白善看了周满一眼后应下。 满宝:…… 满宝:“我很懂事的。” 杨和书只是笑笑,白善也扭头冲她笑笑,一旁的白二郎跟着偷乐。 他看了一下时间,觉得差不多了,于是对三人微微点头,转身朝他爹和唐鹤走去。 唐鹤才到时就被杨侯爷叫到一边说话了,这会儿见杨和书过来,便冲他微微点头,正想把空间让给他们父子时,杨侯爷已经转身走向另一边去了。 唐鹤:…… 等杨和书走上前,他就问道:“怎么,世叔还在生你的气?” 杨和书笑着微微摇头。 唐鹤便叹息一声道:“世叔才和我说呢,希望我能在朝中与你呼应帮衬,说你此去夏州,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来呢。” “然后我就突然想起一件事,”唐鹤幽幽地道:“我突然想起,你即便是不做实官,也还有一个侯爷的爵位呢。” 杨和书:“……我爹还健朗呢,应该还能够活上二三十年。” 唐鹤虽不觉得杨侯爷还能活这么久,但也颇觉安慰的点了点头,心里不那么难受了。 唐鹤悄悄看了一眼仰着头看天,就是不看他们的杨侯爷一眼,小声和杨和书道:“你放心的去,我会给你盯着世叔的,虽不敢与你做保证,但他若是想换个儿子做世子,我一定一早通知你。” 杨和书忍不住笑出声来,颔首点头,“好,那就拜托你了。” 杨和书个人能力太出众了,出众到大家都快忘记他还是侯府世子了。 京城里,大家会叫这位小公爷,那位世子爷,但就是不会称呼杨和书为世子爷。 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他将来所得必定在侯爵之上,他大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封侯拜相,而不是继承祖宗余荫。 一直到杨和书告别了所有人,杨侯爷才肯见杨和书,他看了眼他身后的人群,忍不住叹息一声,“你既选定了这条路,那便走下去吧,这二三年内先别回京城了。” 杨和书应下。 杨侯爷道:“你那个专门放元宝玩具的箱子里有个盒子,里面是一些钱,江南那边的事儿已经起了,恐怕就这一二年,陛下和太子就要在江南动手,你在户部的那些动作瞒得了别人,却一定瞒不住崔氏和王氏,到时候他们在江南的手足被砍了,你恐怕要被迁怒。” 杨和书淡然道:“父亲放心,大晋并不是崔氏和王氏的天下,这也不是后魏,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杨侯爷依旧忧虑,点了点头道:“我回头会让人多往夏州那边去,你要是缺钱了让万田去取,先把夏州那边管好吧,不要让外面的人插手进去。” 第1829章 八卦 他看了一眼崔氏,叹息道:“让你媳妇多和娘家联络联络……”娶了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杨和书没说话,退后一步恭敬的冲父亲行了一礼,便转身去找妻子,扶着她上马车后和众人道别离去。 杨侯爷看着他走远,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会儿崔氏和王氏还很客气,生气的是族里的人,因为他们在江南的产业都被皇帝抄了,今年杨氏过了一个很惨淡的年,好几房几乎都要靠江南的收益来维持日常花销的突然断了来源,这一个年过得不要太惨淡。 一个两个的还不敢来找族长闹,但人多了,族中怨气沸腾,就算他是族长,足够强势,也压不下这么多人。 尤其旁边还有煽风点火的人,所以杨和书把妻儿都带走也好,留在京城,便是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光气就不知道要受多少去。 送走杨和书,满宝三人便钻到马车里准备回家去,才正月十六,还冷着呢,这会儿又早,所以他们出门就窝在马车里,不愿意骑马了。 唐鹤见他们上车就走,忍不住骑马追上去,敲了敲他们的车窗,见白二郎推开窗探出脑袋来,他就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急什么,难得放假,不一起去大街上吃个饭?” 白二郎道:“太阳才出来没多久呢,我们吃过早饭了的。” 话是这样说,到了大街上,白善三个还是和唐大人唐夫人坐在了一起,五人找了个馄饨摊坐下,一人捧着一碗馄饨吃。 大吉等护卫也坐在隔壁的桌子边点了一大碗馄饨。 唐鹤还喝了不少馄饨汤,长呼出一口气道:“冷天吃馄饨就是舒服啊。”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唐鹤问她,“明日收假有大朝会,你得早一些进宫吧?” 满宝忧愁的点头。 唐鹤就道:“那明日你在路口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满宝看了一眼唐鹤,又看了一眼正喝汤的唐夫人,摇头,“唐学兄,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唐鹤就叹了一口气道:“好吧,那我就明说了,我听到些小道消息,不知是真是假,听说孙郡马要进国子监读书了?” 满宝就好奇的问,“他进不进国子监与你有什么关系?” 唐鹤就指了自己的鼻子问道:“我是谁?” 满宝不假思索的道:“好人。” 唐夫人差点把汤给喷了。 唐鹤:“……谢谢夸奖。” 白善笑道:“唐学兄是长安县县令。” 唐鹤心情这才好些,他道:“今年进京拜年的皇亲国戚和权贵太多了,我就是这么倒霉,这些人大多都住在了长安县。” 只有极少部分人住到万年县的管辖区域去了。 “你知道过年九天我临时被叫去衙门多少趟了吗?”衙门封印,按说他这个县令也是放假的,但他就是得时不时的跑一趟衙门,或是身披官服出去调解。 “昨晚上元宵,看到我这儿没有,是不是又黑又大了?”唐鹤指着自己的眼袋问周满。 满宝看了一下后道:“唐学兄,我早上见你的时候就想说了,昨晚上逛灯市的时候我还看见你了呢,怎么才半个晚上不见你就好像老了三岁似的?” 唐夫人瞥了唐大人一眼道:“因为他一晚上没睡。” 唐鹤忧愁的叹息,“当长安县的县令比当华阳县县令难太多了,昨天晚上我光处理人喝酒打架的事儿去了,对了,现在崔家的四公子和邹家的小儿子还在县衙里醒酒呢。” 他道:“现在元宵也过了,该走的人也该动身了,不想走的人我总得做一下统计,看有多少人留下来,平日里住在哪儿,打算在京城做什么营生。都打探清楚了,我以后好做工作。” 不说满宝和白二郎,连白善都咋舌,然后同情的看着唐县令,“可真辛苦呀。” 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头。 “所以呢,孙郡马是要留在京城吗?”唐鹤道:“你住在宫里,消息肯定比我灵通。” 主要是她是太医,能够更方便的接触到宫中的消息。 满宝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发现她还真知道。 她清了清嗓子,然后左右看了看,见左右两边都是两家的护卫和丫鬟婆子,这才微微倾身,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太后娘娘和陛下求了一个恩典,让孙郡马进国子学读书……” 不仅唐大人倾身去听,连唐夫人和白善白二郎都倾身竖起耳朵听。 白善问:“你怎么没和我们说过?” 满宝不在意的道:“我也是去给太后复查时偶尔听谁提起的,又不与我们相干的事儿,我为什么要说?” 白善一想也是,低头喝了一口汤后想起了什么,抬头道:“还是有些关系的,不知孙郡马为人如何,但云凤郡主脾气可不太好,她要是留在京城,我们得小心一点儿。” 满宝就挥手道:“她不会有空找我们麻烦的。” 她道:“她小产了,得做小两个月的月子,然后还要调理身体,忙着呢。” 唐夫人惊诧不已,“怎么会小产了?” 唐大人也惊讶,一瞬间已经想到各种宫中斗争,但又不觉得不太可能,宫中是皇后的地盘,皇后管理后宫一向有序,何况还有太后在,谁会那么想不开去害云凤郡主? 满宝不能说云凤郡主的病,那毕竟是她的隐私,她猜测她的病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呢。 所以她只能含糊的道:“舟车劳顿,本来胎像就不是很好的,初十那天就小产了。” 当时还是刘太医领着刘医女去处理的,后来连萧院正都去了。 萧院正和刘太医都有意隔开了周满和云凤郡主,所以不在云凤郡主面前推荐周满,甚至不主动提及刘医女的师从; 同时也不在周满面前谈论云凤郡主的病情,以免她参与过多。 可是,刘医女是她的徒弟呀。 对于云凤郡主,满宝还是很好奇的,所以她忍了不到半天就悄咪咪的把徒弟给叫去私自指导了,然后她就什么都知道了,连云凤郡主情绪不好,和孙郡马大吵了一架的事儿都知道了。 第1830章 唠叨(补更一) 唐大人发誓,他本意真的只是想打听一下孙郡马是不是要留京城,如果留京城是不是进国子监,他完全没有打探别的意思。 结果这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满宝除了一些不能说,或是模棱两可,她自己都觉得不靠谱的消息外,其他全都给唐大人说了。 唐大人发誓,他不想听的,但他夫人很感兴趣,所以他就跟着听了。 满宝道:“……太后设在护国寺外的棚子还在呢,听说要一直设到二月初二去,因为她前几日又做噩梦了。” 唐大人竖起耳朵。 满宝道:“我觉着太后就是日有所思才夜有所梦。” 她没说出口的是,或许太后是真的年老了,身体在急速的衰弱中,所以身上一难受,心里就忍不住多想。 尤其她应该预感到了自己的寿命,所以最近总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事儿。 连对着满宝她都没忍住说起她年轻时候的事儿。 满宝叹息一声道:“我给她针灸过,不过效果不是很好了,她晚上总是多梦。” 唐大人若有所思,忍不住和唐夫人对视了一眼。 白善拿出荷包,取了两串钱给老板,道:“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唐鹤立即回神,笑道:“我来请吧。” 白善摇了摇头,“学兄何必和我们客气?” 唐鹤就道:“你们还是学生呢,怎么好花费你们的钱?快收起来收起来。” 白善已经让老板算钱了。 他们这一行人不少,老板算术不太好,只能一个一个的加,满宝看不过眼,干脆一眼扫过,算好了人数后就给他报了一个数。 老板这才算到第四个人呢,听见周满给他报数还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把他才算好的数字给忘了。 白善见了就道:“是我不好,应该给你算好的。” 说罢从他手里接过一串钱,从上面数了三十六文给他。 老板看了眼手里的一百三十六文钱,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衣饰,觉得这些有钱人不至于坑他一个摊贩的小钱,这才不继续纠结,笑着送走他们。 唐鹤在一旁看着,啧啧道:“你们心算越发快了,白善,你这是也打算去户部?” 白善摇头,“我不喜欢直接进六部,我想和杨学兄一样先外放,最好可以到处去走一走,看一看。” 满宝插嘴道:“我们想去高昌。” 唐鹤:“……白善也就算了,你一个太医,能出京吗?还是去那么远的地方。” 满宝不在意的道:“总能找到机会的,实在不行就先辞官两年呗。” 唐鹤就冲她竖起大拇指,然后对唐夫人道:“这就是有本事和没本事的区别了。” 没本事的,暂时离开官场都要心慌得不行,生怕不能起复。 而像周满这样的,便是没有家世,她也多的是机会再次进入官场。只要她的医术还在。 唐夫人点头,也很是认同。 没有家世的周满此时正被太后念叨呢,“让人去玄都观里捐些香油钱,也在山下设一个棚子吧。周满说的也没错,既给了佛家,不好不给道家,神佛嘛,都拜一拜,指不定谁家起了效用呢?” 窦嬷嬷沉默了一下后忍不住提醒,“娘娘,周满毕竟和王爷不睦。” 太后就叹息一声道:“算了,正如她所说的,这宫里的人哪一个不和老五有关?” “皇帝是老五的亲哥哥,皇后是老五的亲嫂嫂,太子和明达几个也是老五的侄子侄女,她不照样给人看病治伤吗?”太后道:“冤有头债有主,她就恨老五一个,连对着云凤都起了医者仁心,又怎么会害哀家呢?” 窦嬷嬷完全想不到,忍不住扭头去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大宫女,这话是什么时候说的,她怎么不知道? 大宫女低下头,假装们看到窦嬷嬷的目光。 太后挥手道:“快去吧,去年年景不好,虽少,但肯定会有灾民到京城来,每日施米还是有些用处的吧?对了,告诉他们一声,不许他们在京城里买粮食,都出京畿之地去,嗯,就去陇州,或更前一些,直接去剑南道吧。” 窦嬷嬷问道:“这是为何?虽说外面的粮价要便宜些,但花费在路上的钱也不少,这样算下来还不如在京城买呢。” 太后就摇了摇头道:“周满说了,我要是在京城里买粮,那粮价必定会上涨,本来还有能力买粮的人家说不定就买不到粮了,那岂不是做了孽?” 太后道:“这非我本意,所以还是走远一些吧,这样粮食是我们运回来的,虽是捐粮,但京城的粮食没有减少,而是增加了,不仅施米时救了人,要是粮铺的粮价再下降,那又是救人一命了。” 窦嬷嬷:…… 她才奉命去照顾云凤郡主几天?怎么一回来太后就张口闭口是周满说了? 她忍不住再度瞥眼看向大宫女。 大宫女低着头,心中却暗道:怪谁? 还不是怪你们都不喜欢和太后说话? 太后这段时间,尤其是年后,也不知怎么了,特别的喜欢回想往事,偏她记性又不太好了,一件事总忍不住翻来覆去的说。 皇子公主们虽会来请安,却不会久留,而且一件事翻来覆去的听也会厌烦的。 就是恭王能耐着性子听完太后唠叨,面上也忍不住走神。 更别说皇帝和皇后了,过年忙得不行,根本没时间听太后唠叨。 而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倒是没得选择,但太后不喜欢和她们说呀。 窦嬷嬷在的时候太后倒是会说,但窦嬷嬷只会应和,哪里像周满,太后说一句,她能有两个问题。 明明太后说的是一件事,可等周满看完病,扎完针,她愣是能引着太后从天南说到海北,连带着大宫女都跟着听了不少早年间陇西贵族间的隐秘。 坐着马车回家的白善三人经过了护国寺所在的那条街,白善透过车窗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啪的一声合上车窗,扭头和满宝道:“有的人总觉得做了补偿就可以赎罪了。” 第1831章 生意 “这个得问那些冤死的冤魂,还有他们的家人。”满宝也朝着窗户看了一眼,道:“我觉得这不应该是果,而应该是因。是太后接济这些贫苦百姓的因,将来能得什么样的果谁也不知道。” 白善道:“可她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满宝就摇头道:“她寿命不长,何苦去与她论这个长短呢?把人气死了,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而不论是算谁的,他们都没好结果,所以不如避而不谈。 满宝不接受,便只当不知道太后赎罪的心思,只当她是在为自己做好事,还能引着她做更多的好事。 “不知道太后考不考虑支持一下天尊老爷,”满宝道:“也真是奇怪了,怎么太后,皇帝和皇后都信佛祖,而不拜天尊老爷呢?” 白善道:“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还两者都不拜呢,只跪天地君父,所以没必要强求。不过其他人还罢,皇帝却不应该有偏向的。” 满宝惋惜道:“可惜魏大人没有就这一点发表看法。” 此话一出,连白二郎都抬起头来,三人相视一眼后嘿嘿一乐,说起来,今年过年好平静呀,他们都没听到魏大人骂人的声音了。 元宵收假,白善三人又再次进宫去了,其他人也该上学的上学,该工作的工作,老周头则又和周大郎往庄子里去了。 这一次小钱氏留在了京城,在吃过她做的饭菜后,周六郎觉得他们饭馆还可以更进一步,所以把她拉到饭馆里帮忙去了。 周立君则是把算盘打得啪啪响,她现在润脂膏的生意做得很好,已经都卖到雍州去了,每月的需求都在稳步的往上增长,不是很多,几罐子几罐子的长,但这恰好在她们的接受范围内。 毕竟这东西做好了也不好留太长,做出来后就要用,最好一年内用完。 现在方氏和陆氏还专门在西一院里收拾出一间药房,专门放着她们熬药膏的器材和药材。 里面光架子就摆满了三面墙。 满宝过年的时候看过周立君做的账册,发现光这一项的收入就比饭馆的还要多了。 于是她也开始在百科馆里翻找起来,希望能再找到一些古方,嗯,对于科科他们来说是古方,对她来说有可能是后方的方子。 找出来的方子还要研究一下,做出来后自己得先用用,确认没问题了再往外卖。 长豫听她说起这事儿时还道:“本来这该是我们一起做的,没想到最后却让你专美了。” 明达就在一旁和满宝解释,“姐姐她羡慕你呢,听说你一罐药能卖一二两,一年能有不少收入吧?” 满宝道:“钱的事儿都是我二侄女管的。” 她想起了立君说的,润脂膏卖到雍州城时一开始根本卖不开,周四郎为此还吃了好几次排头。 还是李家的三娘子出面说和才免去了许多的麻烦,可他们在雍州的生意依旧受限制颇多。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抢了别人的路,因为润脂膏,好些人家已经在减少或断了胭脂和油脂这些东西。 可这世上谁又嫌钱少呢? 满宝和长豫道:“你想做这门生意?” 长豫就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的看她,“可以吗?” 满宝点头道:“我倒是没意见,不过生意上的事儿是我侄女在管的,你得跟她谈。” 满宝笑了笑,直言道:“不过我想她会答应的,你是公主,有你的名号在,我们能省去许多麻烦。” 明达微微蹙眉,她只是玩笑一样的点开长豫的心思,本意是想让满宝安慰一下长豫,不让她心中多想。 却没想到她们直接达成了合作,她思虑片刻,还是没忍住和长豫道:“姐姐,我们是皇家,不好与民争利的。” 长豫却不这么认为,“我哪有与民争利?我既没有仗势欺人,也没有强买强卖,货物的买卖本来就是各凭本事嘛。” 明达却摇了摇头,干脆道:“姐姐,你现在还在宫中呢,宫外的生意你可不能插手。” “等我出嫁再谈,”她扭头和满宝道:“你让你侄女等我。” 明达:…… 满宝点头,兴奋的问道:“你和魏玉的亲事定了?” 长豫道:“过年的时候父皇召见了他,元宵那天,魏大人也把他带到宫里来了,听说他二月要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考,我听父皇的意思,他要是能考中,这门亲事当即就要定下了。” 满宝就好奇的问:“那要是考不中呢?” “考不中就拖上两三个月再定。” 满宝:……那有什么区别吗? 明达忍不住笑道:“父皇和母后都很喜欢魏公子,觉得他很有君子之风。” 她想到了什么,扭头和长豫道:“姐姐,你若嫁到魏家,这商贾之风怕是也不行,魏大人于这些事上严格着呢。” 满宝就问明达:“你呢,你可会想做生意?” 明达摇头,“我还是算了,我既不缺吃穿,也不少钱花,何必与民争这些利益呢?” 她道:“我三姐御下甚严,对百姓也算宽和,可就是这样,因为参与了木材的生意,手下的管事便做了些强买强卖的事儿,因为这事儿,她在母后殿外跪了半天,也哭了半天。” 满宝问:“那她改过了吗?” “听说赔了钱的,那管事也被处置了,但三姐夫身上的实职被消了,连三姐都被母后下旨申饬,”她看向长豫,道:“所以我才说得不偿失。” 长豫就道:“我们已经是公主了,为何还这样束手束脚的?我又没有要去害人,不过是赚些脂粉钱罢了?” “你这话一听就假,难道你堂堂一国公主还缺脂粉钱吗?”明达道:“要我说,你们生活也太奢靡了,你上次要吃什么酿茄子,御膳房为了给你配菜,差点都误了母后那边的菜。” 长豫不说话了。 明达幽幽叹息了一声。 长豫就指了周满道:“你问她,谁还嫌钱多不成?” 满宝正在思考明达的话呢,闻言“嗯?”了一声,抬起头来后道:“是啊,谁也不会嫌钱多,但我想起杨学兄才说过的一句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其实明达说的也不错,你们有权有势,与民争利本就是不对的。” 长豫没想到她临阵倒戈,气得站起身问,“那你这样说我们这样的皇亲国戚还不能做生意了?” 第1832章 互不相让 满宝看了一眼长豫,理所当然的道:“对啊,你不知道吗?皇亲国戚本来就不能做生意,连官员都不能呢。” 长豫一呆,好像还真是,然后她不服气起来,指着满宝道:“你不就在做生意吗?” 满宝立刻否认,“我可没有,我就是给我侄女和嫂子提供了几个方子,生意是她们做的,我可是一文钱都没分的。” 长豫怔了一下,察觉到她在耍赖,气得不轻,“你骗人,你们是一家的,她们赚钱还能不给你花?” 满宝就摊手道:“是啊,可这有什么办法呢?朝廷只禁止官员经商,却没禁止官员的家属经商。” 长豫兀自生气,明达却是瞬间理解了周满的意思,感叹道:“所以姐姐你看,朝廷法规对满宝这样的小官尚且没多少约束,何况你这个公主呢?” 长豫反应过来,“弄了半天,你们不是在气我,还是在规劝我?难道我赚钱了就一定会害人吗?” 明达道:“三姐也没想过害人,但她不也妨害到人了吗?那还是被御史弹劾出来的,没被弹劾出来的且不知有多少呢。” 她道:“我们是人,不是神,父皇的手下尚且有贪官污吏,何况你我这样只能受缚于后宅的女子,下人们要糊弄我们多的是办法。” 长豫觉得明达这样想的不对,往后去了一步后上下仔细打量她,问道:“你比我还小呢,怎么听着倒像个小老头?” 满宝也对明达道:“你这样想不对,世上难事多,岂能还未做就顾虑这么多的?” 明达笑道:“我这是思虑周全,而且,还是那句话,我并不缺金银,何必费心劳力的去做这些事?” 满宝觉得也对,于是扭头看向长豫。 长豫就扭捏道:“我,我不行,公主虽有份例,也有封地,但我日常听三姐她们私下说话,地里产出并不高,她们刚出嫁的时候手头常不宽裕。” “尤其是五姐,我听她悄悄和三姐说,她刚到卢氏的时候,虽有单独的公主府,但公主府里的东西还远远比不上卢氏家里用的,日常要买些东西,她尚且要思虑一些,她的妯娌们却是能够眼都不眨的买下。” 五公主是庶公主,皇帝的女儿多,总有照顾不到的,她出嫁时就是按照规制出嫁,皇后从自己的私库里额外添置了一些东西,所以陪嫁并不多。 工部虽给她修建了公主府,但只负责建造,里面的摆设家具这些却是需要公主们自己添上或更换的。 对于不受宠的公主,三五块石头垒在一起也是假山,想要好的假山,那就得自己出钱去买,去更换,更别说一些摆件了。 可以说,不受宠的公主府,才修建起来连一些世家破落户都比不上呢。 长豫还是很好面子的,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下后便直言道:“我可不想像五姐她们一样,虽然书上和先生们都说行商卑贱,但我看三姐她们可没少让手下的管事去做这样的事儿,既如此,又哪里卑贱了?” 明达就叹气,“你们也太爱攀比了,锦绫是衣,难道绵绸就穿得不舒服吗?” 明达今日身上就穿了细绵衣,可能是因为惧寒和不喜热,相比于锦绫,她自己也更喜欢细绵衣。 长豫瞥了她一眼道:“各人有各人的性情,也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的。而且,你也并不缺这些东西。” 她道:“父皇最宠你,你若是出嫁,怕不止是十里红妆,而且日常的赏赐也不会少的,更别说母后已经和太子哥哥三哥说过了,将来她的私房有一半要给你,剩下的一半才是太子哥哥和三哥一起分了。” 明达好奇,“你怎么知道的,我怎么都没听过?” 长豫就晃着腿道:“你不知道的还多了去了,你知道这次云凤回宫为什么不喜你吗?” 李云凤以前都是和长豫最不对付,但这次,她对明达更是爱答不理。 明达迷茫的摇头。 长豫道:“因为之前查抄皇叔的东西里有一批是皇叔提前给李云凤准备的陪嫁,里面有一批字画和摆设,父皇都收起来了,听说都是给你留着的。” 明达:…… 满宝咋舌,悄声道:“陛下可真疼你,跟我爹似的。” 这下换长豫和明达一起无言了。 满宝见她们看着她不说话,她便轻咳了一声道:“好了,好了,我们继续正题,说到这个行商卑贱的话题,我和我师弟们讨论过的,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要不我选个时间大家坐在一起讨论讨论?” 长豫一脸迷茫,“讨论什么?” “讨论商业对国家的影响,还有你们这些皇亲国戚,我们这些朝廷官员参与商业行为对商业的影响。” 长豫更迷茫了,“讨论这个做什么?” 满宝道:“讨论出来后写折子问陛下呗。” 她理所当然的道:“既然我们三人彼此都不能说服,好多问题都不能得到解答,那不如去问陛下,陛下有满朝文武可用。全天下最聪明的一批人都在陛下手下,我们想不出来的答案,他们总能想出来的吧?” 她道:“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到底应不应该和我侄女一块儿做生意了。” 长豫:…… 要不是周满是她熟悉的朋友,她一定认为她在威胁她。 长豫气得从鼻子喷出一口气来,她就想悄悄的参一股生意,赚一点儿胭脂水粉钱,怎么就这么难? 明达捂着肚子笑得不轻,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她和周满道:“这个主意不错,你做个东,到时候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长豫想也不想道:“不行,我才不要被写到折子上被人议论呢。” 满宝就道:“到时候给你想个代称就是了,参股做生意的皇亲国戚随手一抓都是,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写的是你?” 长豫还是不乐意,别人不知道,但她知道啊。 满宝道:“到时候我和太子借一块鹿肉,再和太子妃借一块地方,我们就边烤鹿肉边说话,对了,明达你上次给我喝的葡萄酒酸酸甜甜的,我觉得很好喝,到时候我想办法弄一瓶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吃肉。” 还想反对的长豫立即不说话了,她咽了咽口水,和周满提要求,“我听人说,你除夕夜值守时和刘太医在茶室里吃家里带来的蒸肉,很好吃呢。” 明达:……她怀疑她姐姐想赚钱不是为了赚胭脂水粉钱,而是为了赚饭钱。 第1833章 别带坏我孙女 满宝:“鹿肉还有办法,蒸肉却没办法了,我才收假呢,又不能出宫去。” 长豫就道:“你不是还有先生每日进出宫门吗?” 满宝:“……我先生不能带食物进宫吧,我是因为要留宿宫中,侍卫们才睁只眼闭只眼……” 长豫还是很想吃宫女们悄悄议论的,梦里都是肉香味的蒸肉,因此道:“那你去宫门口接一下好了,去吧,去吧,你拿了蒸肉来,我回头出钱让御膳房的人做一盘消灵炙。” 满宝道:“没听过这道菜,很好吃吗?” 长豫就兴致勃勃的推荐起来,“可好吃了,用的是羊腿上最好的那四两肉炙烤成的,配以密料……” 长豫惋惜道:“可惜宫里这道菜做得好的御厨不多,那密料方子便是给了其他人,做出来的味道也大有不同,我要吃,也得提前两天预定,让那御厨空出时间来才能做。” 还得她自己掏钱,可贵了。 长豫看向周满,目光不言而喻。 明达听姐姐说起好吃的来滔滔不绝,只能摇了摇头道:“随你们吧,不过又是羊肉,又是鹿肉,还都是烤的,小心上火。” 满宝听着正心动不已,闻言立即对长豫道:“没事儿,回头我给你配清凉解毒的茶,两壶下去就好了,不行还有药呢,你觉得穿心莲苦吗?其实炒一下泡茶还是可以的。” 长豫直接拒绝了,“你上次还说黄连不错呢,结果我喝了一口差点把我胃口被败坏了。” 满宝道:“我给我哥哥他们喝,他们就说效果不错,也不是特别难喝,我才想着推荐给你的,我哪儿知道你这么受不了苦?” 俩人互相埋怨了一下,明达问道:“你不进去看皇祖母了吗?” 满宝便探头往正殿看了一眼,继续稳稳的坐着,“太后好似还在睡觉呢,不急。” 明达没办法,只能看着俩人埋怨过后继续凑在一起说好吃的东西。 她抬起手端杯抿了一口茶,明明知道她身子弱,有许多的东西不能吃,还非得在她面前说吃的。 满宝和长豫友好的交流了一段美食,直到太后那边的宫女来叫人,她们三个这才过去。 不错,这是在太后宫中。 满宝上午要去太医署上课,所以下午从太医署里回来才拎着药箱来给太后扎针,正好碰见来给太后请安的明达和长豫,本来因为太后在睡觉想回崇文馆去的满宝立即不走了。 三人就坐在偏殿里一边说话,一边等着太后醒。 三人进去时,太后才让人挽了一下头发,看到明达和长豫就笑问,“你们怎么来了,等得急了吧?” 明达就小跑着上前行礼,挨着太后笑道:“来给皇祖母请安,我们一直坐在偏殿里说话呢,一点儿也不急。” 太后宫中的宫女和内侍看着将太后宫殿都逛了一圈的两位小主子和周满,默然不语。 “皇祖母怎么睡了这么久,”明达伸手替太后将几缕碎发顺到脑后,笑道:“周满说白日里睡久了夜里会睡不着的。” 太后坐在椅子上笑道:“祖母年纪大了,所以睡得多。” 给太后把脉的周满却知道,她晚上估计睡不着,全靠白天补眠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她和萧院正刘太医等人想了很多办法都不行。 满宝给太后把过脉就要给太后扎针,明达和长豫就坐在幔帐外面等着,顺便和太后说说话。 听俩人说起过两天他们要去东宫里和周满一起烤东西吃,她就笑道:“姑娘家是要多走动走动交几个朋友的,不如把云凤也叫上,你们姐妹也有半年不见了,这会儿正好亲近亲近。” 长豫当然是不愿意的,有李云凤在那还能正常谈心聊天吗?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 明达也不想和李云凤一起,就笑着道:“等云凤姐姐好了我们就单请她,母后说云凤姐姐现在不太方便,让我们近来相让些。” 太后就叹息一声道:“差点儿忘了,她这会儿还坐着小月子呢。你们去看过她没有,精神可好些了?” 自从李云凤小产后太后每隔两三天就要派人去走一趟的,但其实她才见过李云凤一次。 她身体不好,进出一次都要费很大的劲儿,而李云凤也不可能出来吹风看望太后。 明达就道:“前几日去看了,我看着云凤姐姐精神还好,就是有些不太开心。” 太后就略微放心,笑道:“她才失了孩子,不开心是正常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明达和长豫齐声应下。 太后又想了想,然后道:“说起鹿肉哀家想起来了,似乎是谁往我这里送了一些鹿筋,说是炖了可以强身健体,但我牙口不好了,炖得再好也没用,回头你们取了去给御膳房做上,让你们太子哥哥多吃些,今年要是再添上两个小皇孙就好了。” 满宝正扎针,闻言顺口道:“那得吃鹿鞭吧?” 大宫女:…… 太后以前没觉得周满说这些有什么不对,她是大夫嘛,好多话都能说的,但这会儿当着明达和长豫的面,太后才惊觉周满也是个小姑娘呢。 于是她嗔怪道:“瞎说些什么,你是个姑娘家,出口的话得思量了再说。” 满宝:……上次是谁兴致勃勃的和她说起年轻时候因为和先帝吵架,所以连着三天给先帝炖了鹿鞭吃,直接让先帝吃出了鼻血的? 但是,太后不是公主,满宝默默地没敢将心里话说出来,还乖巧的认了一个错。 太后满意了,继续趴着让周满扎针。 当然,太后要送自然不止送鹿筋而已,还有一扇鹿肉。 得,满宝都不用去找太子借鹿肉了,只需要和太子妃借地方。 而且这鹿肉和鹿筋是直接送到东宫的,太子听宫人提起时都怔了一下,问道:“皇祖母怎么想起给我送鹿肉了?” 太子妃道:“不是给你送的,是送给周满和明达长豫的。” 太子:“……送给她们的东西怎么送到孤这里来了?” 太子妃也是才送走周满,道:“周满想在东宫里借一块地方招待明达和长豫,说是要讨论一件她们想不出来答案的问题。” 第1834章 堵路(补更二) 太子忍不住抬头看向妻子,依旧不解,“她不能去明达和长豫那里吗,为什么要在我的东宫里办?” 太子妃就笑道:“因为还请了白善几人吧?” 太子一听立即皱眉,“长豫就要定亲,明达年纪也不小,她这是要干什么?” 太子妃就道:“都是世家豪门公子,守礼着呢,她能做什么?” 见太子还是皱眉,她就笑道:“到时候让人把小花园的亭子收拾出来给他们用,殿下要是不放心大可以跟着去看看嘛。” 太子这才不再反对,他看了一眼太子妃手上的菜单,听说都是周满和她借的,便抽了抽嘴角暗道:说什么讨论未解的事情,怕是为了吃的吧? 两天之后,满宝正好太医署中没课,一大早她就跑去给太后扎针了,然后就回崇文馆里备课和修书,等到了下午白善他们下学,她立即就把东西一收,屁颠屁颠的跑去找他们。 为了热闹和安全,满宝还邀请了刘焕和殷或。 有刘焕在,他们可以通过他的口向刘尚书表达一些对税务的看法;有殷或在,只要他们在宫里闯的祸不大,殷大人就会庇护他们的。 满宝也不掩饰她的小心思,刘焕就道:“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满宝道:“烤鹿肉哦,还有我没吃过的消灵炙。” 她没吃过,白善和白二郎自然也没吃过,其实和周满一样,他们之前听都没听说过呢。 殷或倒是听说过,但是也没吃过。 他很少吃烤的东西,这次来多半是坐着说话的,品尝美食的事儿多半与他无缘。 但满宝和白善同情他,觉得不能吃好吃的人生是不完整的人生,因此从消灵炙上切下一小块来给他,还分了他一小块的烤鹿肉,然后他就得吃自己的汤汤水水去了。 长豫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然后悄声和满宝道:“真可怜。” 满宝已经盯着分到自己盘中的消灵炙了,问道:“可以开始吃了吗?” 明达:…… 长豫已经连连点头应和,“可以了,可以了,鹿肉都烤好了呢,我上次没吃多少,这次可一定要好好的吃一顿。” 大家大快朵颐起来。 明达都没忍住吃了好几块,然后见大家光顾着吃喝去了,便问满宝,“你不是说找了大家来是讨论未解的问题的吗?” 满宝一边吃一边道:“是呀,但也得吃饱了再说嘛,你看这会儿时辰还早呢,我们宫门落锁前都可以在这儿说,放心吧,我都和太子妃说好了的。” 殷或胃口小,他此时已经吃好了,所以放下筷子直接问,“到底是什么未解的问题?” 满宝偏头想了想,拦住正要说话的长豫公主后道:“长豫公主想参股做些生意。” 殷或怔了一下后问道:“你们是打算叫上大家一起出钱吗?” 刘焕就考虑一下自己的钱袋,然后扭头问正埋头苦吃的白二郎,“如果我和你借钱做生意……” “这不可能,”白二郎直接拒绝了,“要是连做生意的本钱都是借的,那还做什么生意?” 刘焕道:“我不信你们一开始置办产业时没借钱,你们难道一早就提前存好前了?” 白善道:“我们没借钱,家里直接给了钱做的。而且我们自己也存有钱。” 白二郎补充道:“不老少呢。” 满宝举手道:“我当时最穷,不过我现在最有钱。” 毕竟她可是工作的人了呢。 刘焕瞪着眼睛看他们,“你们怎么存的钱?” 白善和白二郎理所当然的道:“月钱呀。” 白二郎道:“我们的月钱虽比你的少,但也是有的。” “你们可真能存,月钱竟然都能存下来。” 白善就笑道:“你要是在我们村,肯定也能存下来。我们要花钱得去大集,从街头逛到街尾,花的钱绝对不超过二十文。” 一旁殷或淡淡的道:“或是像我一样体弱,没有别的花用,自然也可以存下来的。” 长豫见他们跑题,忍不住敲了敲桌子,“能不能回归正题?” 满宝:“哦,对,长豫要做生意,你们觉得她可以做吗?” 白善便问做的是什么生意,预计成本是多少,可需要他们帮什么忙吗? 其他人也洗耳恭听。 明达看向满宝。 满宝就道:“我没有提前和他们说,所以你看,他们都不觉得长豫做生意有问题。” 说完,她看向白善等人道:“皇亲国戚和朝廷官员是不能经商的。” 几人:…… 殷或迟疑着问,“长豫公主还打算亲自管理吧,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就好。” 长豫立即理直气壮起来,看看明达,又看看满宝,“你们看,他们都没觉得有问题。” 满宝点头道:“这就是问题了。” 白善也反应过来了,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想议一议该怎样防止有权有势之人仗势欺人,与民争利?” 明达问:“为什么不是阻止,而是防止?” 白二郎道:“怎么可能阻止?那不是捅了马蜂窝?别说我们,就是陛下也办不到的。” 殷或和白善满宝一起点头,这也是满宝组局的原因,阻止是不可能了,不过可以胡乱的讨论一下怎样更好的防止。 殷或问,“你们打算讨论出来了干嘛?” 满宝问:“我们要是能讨论得出来就让刘焕和刘尚书转达一下,要是讨论不出来,我们可以给陛下写一个折子,让他给我们解答解答嘛,其实我也挺好奇的,万一将来我家的药材生意和药膏生意做得超级大了,朝廷会不会处理我,怎样处理……” 众人:…… 连白善都没想到她有这个心思,半响无语。 满宝对上他的目光,道:“这叫防患未然,不是正常的吗?” 刘焕还一脸迷茫,连忙叫停,“等一下,这事儿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既然明知道那是个马蜂窝,为什么还要去捅?” 他也不傻,虽然他们说话绕了一点儿,他费了老大劲儿才明白过来,但身为户部尚书的孙子,他还是知道权贵涉及商事是一件很敏感的事儿。 他扭头和周满道:“就你家那小生意,药膏一个月能卖出一百罐吗?” 满宝:“……不能,现在好像是二十多罐?” “所以这么小的作坊你担心什么?”从小耳濡目染的刘焕道:“所以你担心什么?别说那药膏不是你卖的,就是你卖的也没什么事吧,你是太医呀,是大夫呀,润脂膏说白了也是药膏,你给病人开药膏怎么了?” 满宝立即和明达长豫道:“听到没有,听到没有,这些都是空子,像这样的空子还有许多呢,要想不与民争利,那需要填补的空子可多了。” 众人:……这是狠起来连自己的路都堵了呀。 第1835章 闲话 满宝掰着手指头数自己知道的各种空子,“说是官员不能经商,但朝中的官员谁没有一两个下人名下挂着商铺在外行走的?再不济还有亲戚好友,都可以合作,基本上只要自己不倒下,这些合作就能长长久久的进行下去。” 她也不避讳,直接道:“比如我们太医署的太医,萧院正家里就有好几个药铺,就挂在他两个儿子名下,刘太医他们虽没有自己的药铺,却都有亲近的药铺,偶尔去那些药铺里挂单坐堂,或是帮他们出诊一些请不到太医却又极重要的病人……” “还有替药铺引荐一些药商,就凭这些,不用出钱每年都有分成拿,”满宝道:“我出自济世堂,郑大掌柜就暗示过几次可以从京城这边的铺子里拿出一成的收益来给我。” 长豫和明达张大了嘴巴,明达好奇的问,“那你拿了吗?” 满宝摇头,“我也心动过,但仔细想想,拿了这一成收益,将来责任就多了,我要是去了别处心里也不自在,所以还是丁是丁,卯是卯,算了。” 殷或:“可你不也时不时的去济世堂坐堂吗?我听我大姐说,有人想从太医署里请你出诊,不过太医署这边没批,最后还是走的济世堂的路子才请到了你。” “咦,你说的是裴家娘子吗?”满宝道:“我上次休沐只出了这一个外诊。” 她笑道:“她给了钱的,有诊金,为何不出诊?说起来我还要谢郑大掌柜为我招揽病人呢,这算是互惠,我怎么好意思再从郑大掌柜那里拿钱?” 白善道:“这就是脸皮薄和脸皮厚的区别了,但在官场中多混几年的官员,若爱财,再薄也变厚了。所以这样指望官员自律是不行的,得有规矩才行。” 明达道:“朝中已经明确规定官员不能经商,还要怎么规定呢,总不能要求他们家的下人和亲戚都不能经商吧?” “这个肯定不行,”都不用白善和满宝表示反对,白二郎直接道:“以后白善要是考中进士出仕了,我却没考中,那我肯定要回家种地的。” 他道:“农忙之余肯定还要做一些生意维持生计,要是亲戚也不能做生意,那我怎么办?” 众人:…… 明达好奇的看他,问道:“你还做生意?” “那是,”白二郎道:“我这么多地呢,收获的粮食得往外卖,要是在外面看到好看的绸缎锦绫等也可以带回绵州和益州嘛。” 他爹就是这么干的,不过他爹很少亲自干这样的事儿,都是让管事出面,他再管着管事就行。 一旁的火炉水开了,咕噜噜的响起来,放在上面的锅里冒出阵阵的肉香味儿,正想说话的殷或一顿,转过头去问道:“怎么还有蒸肉?” 满宝道:“我今天让先生带进来的。” 长豫也闻到了香吻,吸了一口气道:“可真香呀,你带了几碗来?” “三碗,先生带进宫来的我全拿来了。”满宝对殷或道:“这个你可以多吃一些,先生说我大嫂说了,宫里的贵人们肯定不缺油水,所以这次她把粉码得稍厚一些,下面又垫了好些萝卜,蒸肉没那么油腻了。” 殷或面色没多少变化的道:“其实和之前一样的也可以。” 刘焕扭头问,“你吃过?” 殷或点头,“过年的时候他们送了一些给我。” 当时他收到这份年礼时还惊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蒸好的肉做年礼,可那天晚上他就吃了两块,剩下的都让他爹和祖母及六姐吃了,很是惋惜。 刘焕就在香味中嫉妒,“你们为什么不给我送?” 满宝眨眨眼,忍不住和白善对视一眼,迟疑道:“下次给你也送一份?我们给你们家的年礼也不薄吧,这蒸肉又不值钱,而且你家人好多,给你一碗,你能吃到一块吗?” 刘焕一想也是,他们家人好多,跟殷或他们家不一样。 见糊弄过去了,满宝悄悄松了一口气。 长豫见他们又跑题,就忍不住敲着桌子问道:“话说你们还讨不讨论了?” 满宝就安抚她道:“别急嘛,这种事儿一次两次也论不出来的,反正你离出嫁还有好长呢,又不急着做生意。” 明达这会儿已经不急了,她喝了一口茶,看出来了,只怕论事是真,吃好吃的也是真,甚至开心聊天也是真。 她也扭头对长豫道:“要不你别想着做生意了,和我一样,到时候把封地打理好就可以了,魏家清贵,魏公子未必适应你的奢华。” 长豫就道:“那我们可以分开住嘛,他住到魏家去,我住在公主府里,多好?我还自在些呢。” 明达没想到姐姐还有这个想法,瞪圆了眼睛,满宝也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夫妻不住在一起吗?” 长豫理所当然的道:“当然可以不住在一起,我好几个姐姐和姐夫就不住在一起,有事儿再把驸马叫去公主府说话就是。” 白善都忍不住好奇起来,“那驸马与公主的关系好吗?” 长豫想了想后道:“有不好的,自然也有好的。” 满宝摇摇头,和她道:“我爹娘就没分开过。” 白善:“我现在有点儿同情魏兄了。” 长豫:…… 明达却不这样认为,她道:“这是皇家公主的特权,女子在世间不易,只许你们男子眠花宿柳,决定是否回家,就不许女子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生活的地方?” 满宝赞同的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白善:“……我现在住的是你的房子。” 白二郎则道:“其实一人一套房子还是太大了,要一起玩儿还得走好远的路,实在想自在,一人一个院子呗,既自在,要是想一起说话,一起玩了也好走到一起。” 殷或:“……我们真的不说一说官员和皇亲国戚经商的事儿了吗?” 白善道:“其实这个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些问题都是总所周知的,我目前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至亲不能在官员任职管辖之地经商,其中至亲包括三代以内的亲属以及妻族两代以内的亲属;还有就是税务勘定严格些,尽量减少偷税漏税。” 第1836章 作业 长豫:……这可太狠了。 连殷或都觉得这一招很狠,明达却奇怪的看了看他,又看看满宝:“这是你现想出来的?” “不是,”白善笑了笑后道:“是之前就想过的,但这件事不小,别说我们现在年纪还小,就是再大一些也很难能做到,不过想一想还是可以的。” 刘焕听了瑟瑟发抖,这就是被孔祭酒夸奖的学生和没有夸奖的学生的区别吗? 现在他们还在读书呢,为什么不好好读书而去想这种事情? 殷或也觉得奇怪,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想这样的事情? 白善冲众人笑了笑,并没有解释。 其实是去年徐雨闹出来的那件事,后来皇帝和众世家你来我往的斗了一番,在白善看来,犯法之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自然是皇帝输了。 可先生私底下却与他们说,这一趟是两败俱伤,皇帝伤在未来,而世家伤在根本。 皇帝不能主持法度,将来国法必会被一再的冒犯,可这并不是第一例,只是会成为众多先例中的一例。 庄先生道:“虽说法理之外是人情,但在人情之前首先要坚守法理,所以陛下伤在未来,给后世一个不好的示例。” “但世家也没赢,甚至伤得比国家和皇帝更重,”庄先生道:“后魏时,天下大乱,绝大部分世家都南迁,各族只有几支族人或一些小氏族留了下来,他们迁徙江南多年,根基早在那边了。” “前朝大乱时,陛下一路从陇西打到蜀中,唯有偏安一隅的江南没有经历多少战争,直接由各世家献上。”庄先生道:“所以江南其实一直在各世家的控制中,这一次陛下借由杨氏之事发难,派太子和魏大人下江南,将来世家的根基有可能会被动摇。” 这些事在朝中还是秘密,也就零星几位大臣知情或是猜测出来了,庄先生之所以能知道是因为太子。 他现在是最受太子喜欢的一位先生,年前太子从江南回来,和庄先生坐在一起谈论国事时提了一嘴。 当然,他没有说皇帝和他悄咪咪的打算,只是好奇庄先生对世家掌控江南,甚至左右朝政怎么看。 庄先生在和他谈论时猜到了一些,加上徐雨的事他三个弟子几乎全程参与了,他所知的讯息不少,两边一结合就猜出了皇帝和太子的打算。 这种关乎国家未来的政策,且他有两个弟子便是世家子弟,他自然要与他们通一下气,顺道给他们布置一些作业。 白善当时还留心了一下太子的布置,然后就很好奇的问庄先生:“陛下和太子为何从盐铁入手,而不是直接取了世家安插在江南的官员和兵权?” 毕竟皇帝手中的兵权可不少,除了江南几个重镇外,其他各地大部分的兵权都在皇帝手中。 庄先生当时就道:“天下有近六成的盐从江南出,一旦江南发生兵乱,势必会影响到全国,天下安定不过才三十年,人心容易浮动,一旦盐价高涨,恐怕各地都要发生兵乱。陛下不肯冒这个风险是对的。” 当时白善就脑抽顺嘴来了一句,“官员和士族不是不能经商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庄先生就很高兴的顺道给他布置了好多作业,连带着一点问题也没有的白二郎也被抓去做作业了。 满宝虽然因为工作忙逃过一劫,不需要亲自写文章,但庄先生还是与她说,“你现在在朝为官,而你几个哥哥嫂子则在家劳作,现在你四哥做的生意还小,户籍又还在你父亲名下,所以定不了商籍,但将来生意大了,便是你家不分家,衙门也会强制你四哥改换门庭,而这些莫不与国计民生有关,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只学习医术是不够的,要想走得更长远些就还得和白善白诚一样继续读书,学习更多的知识。” 所以他们才琢磨了一下这个官员经商的事儿,这两点计策是白善三人绞尽脑汁,想过了一个年后才想起来的,算是勉强交了作业。 白善道:“此事重大,想要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只能徐徐图之,先一步一步的来。” 皇帝肯定也不想闹得太大,毕竟,当年天下大乱,各世家都从江南出来奔赴各地随军平乱,虽然他们这个义军也跟随,那个义军也帮忙,几乎将全天下数得上名号的都投资了一遍,还有自己组建了军队想争一争的。 但最后尘埃落定时,他们也的确功劳不小,皇帝恐怕不想留下刻薄寡恩的名声。 长豫念念不忘一件事,“那我到底能不能和周满合作做生意?” 满宝已经有了奸臣的趋势,推脱道:“不是和我,是和我侄女!” 长豫:“……她要是个男子,一定是个奸臣,她要是入了后宫,那就是传说中的奸妃。” 白善不乐意了,道:“她说的是实情,她家里的生意她都没有参与,全是交给家人去做的。而且她现在已经和我定亲,将来是要嫁到我陇州白氏来的,娘家的生意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看他,心中惊叹,瞧这推脱的完美言辞,这才是奸臣的标配呢。 白善暗暗瞪了俩人一眼,让他们收敛一些,别拆自己人的台。 俩人就一起低下头去。 长豫找不到反驳的话,刘焕则认同的点了点头,殷或和明达不说话,心中最是明白不过。 沉默间,满宝悄悄的去将炉子上的锅取下,打开了锅盖,香气喷薄而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之前凝滞的气氛一下就松了。 长豫咽了咽口水,喃喃的道:“这就是你家做的蒸肉呀。” 满宝点头,将蒸肉取了出来放到桌子上,她还没来得及介绍,一阵脚步声传来,几人顺着声音扭头去看,就见太子正大踏步而来。 众人立即起身敛手行礼。 太子上了凉亭,目光在他们之间扫过,挥了挥手道:“免礼了,”他的目光落在桌子上,问道:“这些菜是哪儿来的?” 满宝小声回道:“太子妃娘娘叫人准备的,公主们也带了一道菜来?” 太子见她避重就轻,干脆就指了正腾腾冒着热气的蒸肉问,“这是哪来的?” 第1837章 白日做梦 满宝心虚的道:“我,我带进来的。” 她没敢招认庄先生,虽然太子要想查,必定一问就知道,但她还是含糊道:“因为我是常住在宫中,所以是可以带些吃食的……” 太子直接上前在白善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看向一旁伺候的宫人。 宫人愣愣的反应不过来,还是吴公公上前从她身边的食盒里又取出一副备用的碗筷给太子才算将此事揭过去。 太子执筷子夹了一块肉,咬了一口后微微点头,直接一口将筷子上的肉都吃了,然后那手帕擦了一下嘴巴,点了其中一碗对吴公公道:“给太子妃端一碗去。” 吴公公连忙应下,和一个内侍接过宫女手中的食盒,将蒸肉装了进去,然后就在大家炯炯的目光中提着食盒走了。 太子这才点了点筷子道:“坐下吧,你们刚才在议什么事儿?我远远怎么看你们的气氛不是很好,吵架了?” 众人连连摇头表示他们没有吵架,彼此的感情可好了。 太子已经又夹了一块肉,还点了一下眼前的碗对宫女道:“盛一碗饭来。” 宫女连忙应下,小心的取过碗去给太子盛饭。 这样的蒸肉配着饭是很好吃的,满宝他们之前也是这么打算的,所以之前吃烤肉时都没吃饭,就等着这会儿吃呢。 见太子已经大快朵颐,几人不由凝滞住。 最后还是明达将碗递给宫女,“给我也添一些饭。” 满宝和长豫就紧跟着伸出碗来。 太子便看了他们一眼,点了桌上的菜道:“你们都吃成这样了还未开始用饭?” 大家都不好意思的低头笑。 太子便对伺候的宫人道:“去让厨房再做几道菜送来。” 宫人应声而去,大家就看到太子一块接着一块的继续夹蒸肉,他们的饭才盛好太子就吃完一碗肉了。 长豫都快要哭出来了,她盼了许久的蒸肉呀。 明达见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干脆执筷给她夹了一块,正要给满宝夹,就见满宝自己把筷子伸了过来,她则是心疼一直没吃多少东西,就等着吃蒸肉的殷或。 所以给他夹了一块。 白善则给满宝夹了一块,满宝便也紧跟着夹了一块,送到他碗里给他回礼。 刘焕见他们都动手了,便也大着胆子夹了一块,慢了一步的白二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大家都在互让,他不好一点表示也没有,所以盯着刘焕看。 可惜刘焕根本没有友爱的心思,看都不看他,夹到肉就吃了。 白二郎迟疑了一下,见一旁的明达还没有便给放进了她碗里,再想伸筷子时,剩下的两块就被太子一并夹去了。 白二郎:…… 他扭头看了一眼明达,心中暗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明达抬眼与他对视,没能理解他的意思,她倒是不介意相让,但将碗里的菜又给还回去是一件很失礼的事儿。 所以她便客气的对白二郎笑了笑,然后低头开始吃肉。 其他人给白二郎是失礼,但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白善和满宝见了却是又心疼又好笑,直接分了一半给他。 明达对着太子要更自在些,毕竟这是她亲哥,而且兄妹俩的关系还不错,她直言道:“太子哥哥怎么与我们抢吃的?” 太子道:“孤午食就没怎么吃,早就饿了,怎么,吃你们几块肉就不乐意了?” 明达就道:“这是满宝的大嫂做的蒸肉,可是很难的的。” 太子就对周满道:“既然是人做的,回头再送几碗进来就是了。” 又不是神仙做的,这还不简单吗? 满宝还没说话,明达已经道:“宫外的东西不能随便进宫,她带这几碗进来就已经很费劲儿了,再多,不说别人,守门的侍卫们就不是很乐意。” 太子道:“你只管让人送到宫门口,我让人去取。” 那个人自然是吴公公了。 东宫有采买的份例,混在采买的东西里带进来就是了,多大的事儿啊。 白善琢磨了一下这钻空子的熟练程度,他忍不住问:“殿下门下的人是否也做生意?” 太子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 那就是有了! 长豫这才想起这事儿来,立即扭头去看明达,眼神控诉,你看,大哥都参与了,凭什么我就不行? 明达:…… 她看着她大哥,张了张嘴后硬着头皮道:“大哥,我们是不能参与商事的吧?” 太子理直气壮的道:“不过是几个门人经营几门小本生意罢了,孤又没有窃国财,为什么不能?” 太子问道:“怎么,有人要找孤的茬儿传到你们耳中了?” 明达摇头,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就清了清嗓子,有些尴尬的道:“我们,我们是在做一个研究,就是朝廷明令官员和皇亲国戚不得经商,但大家似乎都没有遵守,所以正在想怎样补上这些漏洞。” 太子直接道:“这些漏洞补不上。” 他将这几个少年全打量了一下,然后嗤笑一声后摇头,“年轻人们,你们年纪还太小,也太会想了,断绝官员和皇亲国戚参商,你们是在白日做梦吗?” 众人:…… 谁都没想到太子这么干脆。 太子灌了一口茶,感觉饥饿的肠胃好受多了,他这才往后一靠靠在椅子上,冲他们笑道:“别人就不说了,知不知道皇帝有私库?” 众人一脸迷茫的点头。 “你们真以为陛下的私库就是从皇庄里收些粮食?或是在抄官员家时收入一些不好变现的东西?”太子直言道:“陛下也有自己的生意,这些都是内库在管。” 皇帝都让手下的人参商了,官员和其他皇亲国戚为什么不能让自己生活富足一些? 再比如他,养幕僚不要钱,养心腹不要钱? 他直接瞥眼看向明达和长豫,“你们出嫁也是要陪送铺子的,那些铺子都是父皇给你们的。” 明达:“可那些铺子虽在我们名下,却是要出租的吧?” 朝廷是允许他们置产买铺子的,只是限制了他们实名经营铺面,所以很多官员都是买了铺子以后记在自己名下,却让家中的下人或亲属去经营,基本上不会有人查。 要是有人查,东家现写一份租赁合同就是,他就说是租给别人了,没有实证,谁还真的能怎么的? 第1838章 打击(补更三) 见几个少年一脸懵的样子,太子便忍不住摇了摇头,觉得他们到底年纪小,还很异想天开。 满宝心里最先想到的是,难道他们之前绞尽脑汁苦思了一个来月的主意也没用了? 别说她,就是白善都大受打击,眼眶都快要红了,“所以禁止官员直系亲属在管辖地内经商的法子也是不能用的了?” 太子闻言挑了挑眉,问道:“这个主意谁想出来的?” 白善憋屈的道:“我们三个胡乱琢磨出来的。” 太子看他们憋屈的样子,便不由笑问:“费了很大劲儿吧?” 白善不愿意示弱,因此道:“也不是很费劲儿。” 太子见他言不由衷的样子,笑道:“这个法子听着是不错,多少有一些效用,不过,你们自己不就是官吗?我记得你们自家里便有不少产业的吧?” 为什么要那么想不开的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为难自己? 白善理所当然的道:“因为这样对百姓,对朝廷都是最好的。” 太子挑了挑眉打量他,片刻后扭头去看周满,突然笑了一声道:“孤想起来了,庄侍讲是你们的老师?” 三人一起点头。 太子就笑了笑,“你们和你们老师倒有一点儿很像。” 三人看着太子的笑脸就高兴起来,兴奋的等着他点评。 白善想:是睿智吗? 满宝想:一定是智慧吧? 白二郎则在心里将各种都点了一遍,什么人美心善,机敏睿智…… 太子则暗道:是天真啊。 不过他没说出来,而是对三人点了点头,顺势问道:“除了这个法子,你们还想出来什么办法?” 白善就代表三人发言,“最好规定是三代内的亲属,妻族那边则可以放宽至两代,除此外户部那边也要严格勘定税务,减少偷税漏税的现象,多少能抑制一些官员行商的行为。” 太子就问道:“怎么勘定?” 他看向一旁坐着的刘焕,笑问,“指望户部尚书吗?你问问刘焕,他祖父可会为了些许税务得罪满朝文武?” 白善道:“不至于就得罪满朝文武吧,像魏大人这样的……” “魏知那是一个特例,”太子直接打断他的话,“满朝文武,除了魏知是真的把自家的铺面租出去收租外,谁真的是靠收租和俸禄过日子的?” “你们出入过不少公侯之家吧?” 满宝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 “见过谁家和魏家一样的?” 三人一顿,说不出话来。 国公府就不说了,和魏知一样是侯府的除了杨和书家还有殷或家。 杨家还是大世家,魏家和殷家比不上,但论家世魏家和殷家应该是差不多的。 “魏知住的只是个小三进的宅院,妻女都要下厨劳作呢,谁家侯府跟他家似的?”太子看向长豫道:“你和魏玉的亲事要定下了,这些你应该都知道的吧?” 长豫低头。 她当然知道了,正是因为知道她才计划着以后都要住在公主府里,那公主府的花销是依靠不了夫家的,只能她自己来维持,所以才想着做一些赚钱的投资。 可她一个小打算竟引来了这一场会议,这还没什么,竟然把太子哥哥都给引来了,然后把她心心念念了许久的蒸肉给吃了。 长豫回味了一下刚才吃的那块肉,意犹未尽,心中更想吃了。 太子不知道她心中所想,见她低着头,就以为她是不乐意这门亲事,干脆就不戳她的伤心事了,扭头和白善道:“户部就是有心也无力,很多东西都不能较真,比如,长居的商人将一斛珍珠带进城,那需要十税一,不定居的商人带进城,那就是三十税一。” 太子见他们听得认真,便狡黠的一笑,问道:“那若是孤的门人带了珍珠进城,说这珍珠是要献给孤的,不是买卖的东西,你城门官和户部怎么收拾?” 不仅满宝和白善白二郎,连明达和长豫公主都张大了嘴巴。 只有见多识广的殷或和刘焕一脸淡然,认为这不是常识吗? 满宝咽了咽口水,不可置信的问:“还,还能这么做?” 太子道:“当然可以,不仅孤的门人会那么做,那些官员和世家豪门自己、亲属和下人都会这么做。” 说是自家的东西,自家的行李,城门官和户部还怎么收税? 就算是最较真的人也不可能一直盯着人家的东西。 贵重的东西大多都会运回宅子里,再慢慢寻找机会出手,或是送人,或是与人以物易物,户部根本就管不到这些。 满宝惊呆了,小时候遥远的记忆就被她不小心翻出来了,“我想起来了,当年傅二姐姐随傅县令离开我们罗江县时就带了不老少的特产,我似乎听谁提了一嘴,说是傅县令不好空车回京,所以打算带些特产进京,就是送不出去,还能卖了赚些路费。” 太子点头,不过心里觉得这位姓傅的县令也忒小家子气了,想的竟然是赚路费。 白善喃喃:“难怪当时我们课业交上去以后先生只说我们心好,只是想的不够周全,也不够通情达理,让我们再想呢……” 太子就笑道:“那你们就继续再想一想吧。” 不过他觉得很难有所改进就是了,钱嘛,谁不喜欢呢? 白善也道:“利益最是动人心,一本书上有说,利益可以勾动人心内的贪欲,只要利益足够大,别说践踏道德,践踏律法他们也都敢,哪怕为此付出生命。” 满宝弱弱的道:“我不敢,我怕死。” 再多的钱财也得有命去花,满宝扭头和白善道:“你以后可不要贪赃枉法,我不想被抄家,其实钱只要够花就行了。” 白善点头,“你放心,除非是被冤枉,不然我不会让你随我被抄家的。” 众人:…… 太子牙酸了一下,懒得再理会他们天真的语言和想法,直接起身道:“玩到天黑就散了吧,你们年纪还这么小,少想这些事儿。” 说罢转身走了。 大家连忙起身行礼送他,等太子走没影了,大家才回头去看桌子上空落落的两个碗,满宝叹息。 长豫叹的比她还要大,她才吃了一块,一块儿啊! 太子直接回去找太子妃吃饭。 太子妃果然在等太子,正是吃晚食的时候,太子既然回来了,又没有说让她先吃,她自然是要等他的。 见到他,太子妃就笑问,“殿下今日怎么想起来吃蒸肉了?” 第1839章 劝说 太子胃口极好的拿过一碗米饭,夹了一块蒸肉给她,笑道:“你尝尝。” 太子妃看了眼肥瘦相间的蒸肉,有些不太想吃。 她最近正在准备瘦身呢,奶娘和身边的嬷嬷都说了要少吃肉。 不过这蒸肉闻着是挺香的。 太子妃顿了顿,不好拦着太子的好意,只能夹起来吃了。 太子妃犹豫的时候,太子已经拌着米饭吃了好几块蒸肉,再夹一筷子旁边放着的小菜和其他菜蔬,很是爽口。 太子妃没想到这蒸肉如此细腻,而且入口即化,她吃了一块,纠结了一下还是伸手去夹了一块,然后忍不住问,“这道菜是谁做的?大厨房那边新添了厨子吗?” “没有,”太子边吃边道:“这是周满家人做的。” 太子妃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多半是周满拿到宫里来待客的。 太子妃:“……殿下才去亭子里就把人家的蒸肉拿回来了?” 太子道:“给他们留了两碗呢。” 太子妃一听,这才放心,然后嗔怪道:“殿下要是想吃让厨房里的人做就是了,何必跟他们几个孩子抢食?” 太子不说话,心里却冷哼,宫里的厨子要是能做出来,他犯得着去吃周满的吗? 太子妃不是很往心里去,虽然这蒸肉的确好吃,但作为减肥人士,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不太能吃肉,所以这好吃的东西最好还是不见为好。 亭子那边,太子一走,几人便放松的坐在亭子里唉声叹气,今天想做的两件事都没做成。 事情没讨论出来已是在他们的预计之中,目前虽大受打击,但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可是好吃的也没吃尽兴就让人很受打击了。 长豫最依依不舍,所以问满宝,“下次聚餐是什么时候?” 满宝惋惜的摇头,“皇宫还是你家呢,你都不知道,更别说我了。” 长豫就瘪嘴,委屈得不行,“也不知道三哥什么时候能解禁?”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恭王要解禁了?” 长豫摇头,“上次皇祖母提了一句,母后说皇祖母生病,三哥作为孙子本就该留宫侍疾的,所以又把三哥留了下来,连三嫂和侄儿都留在了宫中,不过三嫂和侄儿还好,三哥平时还是不能随意进出宫殿。” 所以还是在禁足中。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好奇,“我怎么从没在太后哪里见过恭王?” “没见过才是对的,”明达笑道:“三哥不想见你,特意避开你呢。” 满宝一头雾水,“为什么?” 明达沉默了一下才小声道:“上次除夕宫宴三哥在你面前丢脸,他有些不自在,所以不想见你。” 满宝怀疑的看着明达,“恭王会这么知廉耻?” 明达和长豫都不说话了。 实际情况是,恭王在丢脸之后很生气,迁怒周满,就悄悄的和皇帝告状,认为是周满给他瘦身让他的肠胃坏了,所以他才吃了一些肉就吐成这样。 他要求皇帝严惩周满。 皇帝当时也有点儿担心,第二天就叫了值守的卢太医去看诊,确定他的肠胃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突然吃太多的东西,肠胃不适,有些凝滞而已,和周满一样给他开了健胃消食的药丸子——尊贵牌山楂丸! 确定恭王就是吃太多,身体并没有不适,相反,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比之一年前要好许多。 皇帝听和周满关系平平的卢太医都这么说,便温声告诫了恭王一声,让他不要胡乱揣测人。 但父子俩说这些话时没有特意的避开宫人,恭王现在身边伺候的人几乎都是皇后派过去的。 于是皇后转身就知道了。 她对此很生气,于是就在大年初一见过各命妇后将恭王叫到身边训了一顿。 当时明达和长豫等人就在侧殿,因此不小心听到了一点儿。 明达觉得三哥避开周满不见,一是因为实在羞恼,二也是不好意思吧。 当然,这种有可能会使两者关系再度恶化的内情她是不会告诉满宝的。 满宝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很好奇的问了一句,“恭王是不是也参股做生意了?” 明达敏锐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满宝道:“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若是我们将来想出了可以实施的方法,是不是得从皇亲国戚开始?” 她道:“皇亲国戚里还有谁比恭王更合适呢?” 她掰着手指头数道:“他是当今天子的儿子,而且是最受宠的一个儿子,要是他都服从新制定的政策了,我想,其他人更没有反对的资本了吧?” 明达:“你这么论,那太子哥哥才是最合适做例子的吧?他可是国本,是下一任君王。” 长豫:“……明达,那是我们哥哥。” 又扭头对满宝道:“满宝,我们是你朋友,太子哥哥也是你朋友,你能不能别什么都想着让我们身先士卒?” 满宝安抚她道:“达者为天下先嘛,新的政策方针若是对万民有益,作为第一人,你们是会流芳千古的。” 明达也点头,和长豫道:“你看她还是官儿呢,家里也有人做些小生意,不也秉着为民着想在做事吗?这个天下还是我们李氏的天下呢,我们怎能只想到自己,而不想到天下的百姓呢?” 满宝连连点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生不带来,死也带不走,你能给这个世界留下的,让它千百年记住你的唯有你对万民和未来的功绩。” 长豫:……她没想那么多呀,她就想赚点儿小钱,买点儿好吃好玩的东西啊。 一旁的四个少年静悄悄的挤在了一起,看着周满和明达一左一右的劝诫长豫。 听了半天刘焕有些许同情她,小声道:“死是会有陪葬的,所以钱财还是能带走的。” 长豫总算有了声援,立即点头,“对。” 满宝听了一怔,精神一振,看了白善一眼后扭头和长豫道:“你别听他胡说,人死了就算还有灵魂意识,那也是去的阴间,陪葬的东西你可带不走阳间。” 她压低了声音很神秘的道:“你知道曹操吗?” 长豫:……她是不爱读书,但又不是没读过书,怎么会不知道曹操? 第1840章 吓唬 满宝神神秘秘的道:“那你知道曹操军中的发丘中郎将和摸金校尉吗?” 长豫被她渲染的也忍不住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这是官职?倒是第一次听说。” 满宝就点点头,小声道:“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 长豫愣愣的摇头,明达都好奇的看过来。 “他们就是专门掘人坟墓,从里面偷出陪葬之物的。”满宝道:“乱世时,连军队尚且如此,更别说江湖上的盗贼了,你们没有陪葬之物还好,陪葬这么多东西,肯定会被第一个盯上。” 长豫听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高声叫道:“我看他们谁敢,我,我,本宫肯定会有守陵人的。” 满宝就问:“那你看前朝皇室还有几座陵墓有守陵人?” 长豫一怔,明达道:“好似只有两座陵墓还有人看守。” 满宝点头,“还是朝廷给派的人呢,哪一天朝廷要是不想派人了,那就真的是连个守陵人都没有了。” 长豫呆呆的道:“我大晋必会千秋万代……” 连白善都忍不住开口道:“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我们可为此努力,但想要它成为现实,比登天还要难。” 满宝点头,在未来,人可登天,却依旧没有一个王朝可以千秋万代,可不是比登天还难吗? 白二郎道:“讨论这种不实际的事儿没意义,你还不如想些能够实现的呢。比如我们三个早就想好了,等我们死以后,带上几本自己写的手册往墓里一带就好了。” 满宝和白善连连点头,道:“掘墓的多是冲着金银珠宝和瓷器去的,我们可以带点儿自己写的东西,既不费钱,又不占地方,真的能带去阴间,也可以做一个纪念。” 还想带自己的日用品,各种喜欢的摆件,首饰,以及衣物的长豫:…… 她咽了咽口水,依旧不太能接受他们的假设,小声道:“我觉得我应该不会……” 满宝心里是有些惋惜的,因为她在百科馆内看的那本异志录显然不能拿出来给他们看。 她那会儿小,白二郎和白善很喜欢看志怪小说,罗江县书铺里新增加的志怪小说基本上他们都要买一册。 满宝蹭着看了好几本,可惜罗江县的新书少,有时候半年都未必能添上一本新的,所以她就从百科馆里找来看。 当时科科给她推荐了一本比较符合他们这个世界的一本异志录,里面专门记载的是江湖人盗墓的奇异遭遇——很恐怖。 三人看的时候倒是津津有味,看完以后一讨论都不想自己的墓将来被挖,因此都想着死后绝对不陪送值钱的东西。 对了,那本书呢? 满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立即低下头去,白善也看了白二郎一眼,没说话。 殷或看在眼里,从东宫离开回到崇文馆就忍不住避开刘焕问三人,“你们难道还碰见过盗墓之人吗?” 三人一起摇头,“现在还没碰到过,我们见识哪有那么厉害?” 殷或就怀疑的看着他们,“那你们才打什么眉眼官司?” 三人不说话了。 殷或便幽幽道:“我知道了,你们手上肯定有关于盗墓的东西,很机密吗?不能告诉我?” 白二郎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又不敢,因此悄咪咪的去看白善和周满。 白善和周满都迟疑了一下,对视一眼才微微的点头,白二郎就一把拉住殷或道:“我跟你说,这盗墓里也有好多学问的,我们看的一本异志录上记了好多小故事,说的是两个门派的人专门盗墓,彼此有恩怨……” 白二郎兴致勃勃的将故事大概说了一遍,还有些意犹未尽,主要是说他们的爱恨情仇。 殷或却对他们下墓后遇到的鬼怪很感兴趣,问道:“这样的书你们哪来的?” 时间太久远了,白二郎都快不记得了,他挠了挠脑袋道:“这样怪的书应该是满宝买到的吧。” 白善道:“我们在罗江县时买的,不仅书铺,外面也有许多的旧书,有时候会碰见一些很奇怪很好看的书。” 他们的确很喜欢在罗江县的书铺里淘换书,白二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点头。 殷或问:“能借给我看吗?” 满宝和白善就一起扭头去看白二郎,“书是不是在你那儿?” 满宝道:“我才想起来,我的确丢了好几本书,是不是都是你拿的?” 白二郎喊冤,“我才拿了两本,剩下的可不是我拿的,别忘了,先生也收缴过好几本书的。” 说完又不服气的道:“我也有好多东西在你那儿呢,那什么什么图,不就是你收的吗?我上次在你房间里看到的。还有,你怎么只说我不说白善?” 白二郎道:“你的书他藏起来的最多。” 白善:“……胡说,我那是借,不是藏。” “那你倒是还呀。” 三人一起长大,彼此都拿过对方的书和东西,这些东西根本扯不清楚。 殷或见他们三个就要吵起来,连忙拦住,将话题扯回来,“书在哪儿?” “当然是在家里了,这样的书怎么可能带进宫里来呢?” 也是,这样的事儿提起来都有些大逆不道,更别说看书了。 不过殷或还是很感兴趣的,“等休沐,我和你们回家去取。” 三人一起点头,应了下来,还叮嘱道:“你看了可别告诉别人。” 满宝道:“我好多书都被先生发现了,只有这一本不敢让先生看见,我们每次看都是悄悄的在外面看的,不敢带进课室。” 殷或点头,“你们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书可以悄咪咪的,然而他们在东宫亭子里说的话却不是秘密,不仅太子能知道他们从头到尾说了什么,皇帝也知道了。 对于周满他们最后吓唬他两个宝贝女儿的事他只哼了一声,然后在心中暗道:他必能让大晋千秋万代。 又想起他们前头议论的事儿,皇帝敲了敲桌子,问还留在他这里处理公务的魏知,“周满一家有人经商,那为何不改户籍?” 魏知自从接手季相的工作后留在宫里的时间就更多了,他略一思索便道:“她家大半的人依旧是以耕地为主,而且他家没分家,定籍还是以周金的身份来定。” 周金这个户主的收入基本上都来自于土地,自然就还是良籍。 第1841章 生气 皇帝微微颔首,问道:“白善几人提的建议你认为如何?” 便是魏知也忍不住谨慎起来,沉吟半响后道:“只怕不易。” 皇帝也叹息起来,“是啊,只怕不易,还是等江南那边的事儿定了再说吧。” 魏知认同,走得太急难免摔跤,这事牵涉到太多人,自然要更小心些。 君臣俩人默契的略过这个话题,等魏知一走,皇帝便对古忠道:“告诫今日伺候他们的宫人,他们在亭子里说的话不许外传,” 古忠连忙应下,顿了顿后小声提醒,“陛下,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想不出来还要写折子请教您呢。” 皇帝:…… 他半响说不出话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古忠却听出了皇帝语气中的欣赏,笑了笑后不再提起这件事。 虽然皇帝是不怕他们上折子的,但怕这折子一旦写了就瞒不住。 他可不想这几个少年还没成长起来就夭折,更不想后头费心费力的去给他们擦屁股,因此第二天他在周满给太后扎针时过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本来还挺高兴,正吩咐宫人去准备皇帝爱吃的点心和饭菜,却见皇帝才与她说了几句话就把周满单独叫到一旁说话。 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问周满她的病情,结果她衣裳都整理好,头都梳好了走过去,却听见他和周满道:“……总之这折子不许上,连写都不能写出来,知道吗?” 满宝没想到皇帝竟然干偷听的话,果然,皇宫里难有秘密。 接收折子的人都这样说了,她总不能强上吧?他们本意是要请教,既然皇帝不想询问百官替他们答疑解惑,那他们上折子就没了意义。 不写就不写吧。 满宝应了下来。 在屏风另一侧只听到这半句话的太后气得转身便回去,正巧宫人们端了皇帝爱吃的茶点上来,太后便直接道:“扔了,不要了。” 宫人:…… 她们迟疑了一下,见太后似乎更生气了,便连忙端了盘子下去。 满宝和皇帝回来正好看见,她就顺口问了一句,“这点心还冒着热气呢,怎么就扔了?” 皇帝也不解。 太后掀起眼皮看了俩人一眼,便看向满宝,“你喜欢吃?” 满宝看了一眼,发现盘子上还有一碟黄金酥,那是用面粉裹着肉和各种配料在油锅里炸出来的。 她在长豫那里吃过两次,那是她最喜欢吃的一道点心,满宝也喜欢,于是点头。 太后就大方的挥手道:“赏你了,来人,给周太医把这些点心都包起来。” 知情的大宫女:……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还没察觉到异常,看了一眼盘子里的点心后便笑着到太后身边凑趣,“母后,儿子也正好喜欢吃这些点心呢,您就不赏儿子两块?” 太后就板着脸道:“你是皇帝,想吃什么吃不着,还用得着哀家赏你吗?你那么大年纪了好意思和一个小孩儿抢吃的?” 皇帝:…… 他收了笑容,在椅子上坐直,觉得自己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顿,不过他没敢惹太后生气,顿了顿后只能又扯出笑容来应了一声“母后说的是。” 母子俩瞬间没话了。 因为平白得了三盘点心正高兴的满宝见状顿了一下,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帝,再转头看了一下盘中的点心,便没忍住挠了挠脑袋。 她也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旁,和太后道:“娘娘,您怎么又生气了,刚才陛下还一再的问了您最近心情好不好,平日用饭怎么样,我都说好呢,结果您现在就生气了,这不是拆我的台子吗?” 皇帝忍不住扭头去看周满,他什么时候问过这些,不是,周满怎能用这样的语气和太后说话? 太后却没生气,反而脸色稍霁,她瞥了一眼皇帝。 皇帝福至心灵,对太后笑了笑。 太后脸色更和缓了一些,和周满道:“你看完病就回去吧,不是你和哀家念叨着忙,时间总是不够用吗?” 满宝这才应了一声,起身行礼告退。 当然,临走前还接了三包纸包好的点心,拿在手里还热腾腾的呢。 满宝提着药箱,拿着点心慢腾腾的朝着东宫去,她还饶了一下,先朝着太极殿那条路去了。 等皇帝的坐辇跟上来,满宝已经蹲在路边的花坛里看了许久的花草,可惜这些花草的种类她全挖过了,不然趁着这时节揪一些枝叶也没什么的。 满宝侧身让在路旁,皇帝一看就知道她是在等他,于是他下了坐辇,对躬身行礼的周满挥了挥手,先走在了前面。 古忠则带着宫人们停在后面,见周满也没动,古忠便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她赶紧跟上去。 满宝便提着药箱小步跑着跟上去,古忠等他们走远了一些才带着宫人跟上去。 “陛下,您知道我在等您呀。” 皇帝道:“朕又不傻,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周满道:“陛下,其实太后娘娘是很喜欢您去看她的,我往日在太后的宫中见到的茶点最多就是各种羹汤和桂花糕之类比较甜腻的点心,很少见到这三样点心。” 她道:“我想,这三样点心都是给陛下准备的吧?” 皇帝便沉默了下来,这的确是他最喜欢吃的点心。 满宝见他听进去了,便道:“我给娘娘看病的这段时间,见到最多的就是皇后娘娘,然后是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再有就是太子殿下了,只有初一和十五时才能偶尔碰见陛下过来给太后请安。” 满宝道:“陛下政务繁忙,但久坐对身体也不好,每日走上半个时辰左右是最好的,正好从太极殿到太后宫殿,来回走上两趟,再去御花园里走一圈刚刚好。” 皇帝听着她蹩脚的给他找各种理由,便忍不住打断她,“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满宝松了一口气,她果然年纪太小不太会劝人。 满宝拎着药箱,拿着点心行礼后转身就要走。 皇帝却突然看向她手里的纸袋子,道:“这是太后给朕准备的……” 满宝下意识的抱紧了,道:“娘娘赏我了的,好像有点冷了,可能不太好吃了,不过陛下放心,我会把它吃完的。” 说罢转身就跑了。 皇帝见她背着药箱哐当哐当的跑走,半响无语,他扭头看向后面的古忠。 古忠立即小跑着上前,皇帝就没好气的问他,“朕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古忠笑着说不是,一定是周太医想多了。 皇帝脸色这才好看些,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古忠连忙追上去,“陛下不坐辇了吗?” “不坐了,没听周满说吗,要多走动。” 古忠便不敢再说话了。 第1842章 作弊 满宝趁着白善他们下课的时候拿着点心去找他们。 大家课间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几人一起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吃点心。 白善和白二郎也最喜欢那道黄金酥,一边吃一边问:“这点心你哪来的?要让御膳房做这道点心要费很多钱吧?” “不用钱,太后送我的。”满宝将手中另一道比较软的点心交给殷或,让他吃,顺便把皇帝叮嘱她的话说了,“陛下说不许我们写那道折子,会闯祸。” 刘焕一听立即问,“那还要和我祖父说吗?” 他一点儿也不想就这些事去找他祖父,总觉得说了以后会被揍。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别说了,就当我们几个无聊时的闲话吧,唉,大人们都心狠,不顺他们的意就恨不得按死对方,大家为何就不能和和气气的求同存异?”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所以官场险恶,我们还是听陛下的吧。” 孔祭酒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问道:“什么官场险恶?” 正坐在栏杆上晃腿的五人听到这声音吓得差点从栏杆上摔下去,他们立即回头,看到站在身后的孔祭酒,想也不想便跳下栏杆纷纷低头敛手, 一旁看到的同学忍不住轻笑出声,有人甚至压低了声音道:“该,让他们整天招人眼,今儿被抓了吧?” 声音不大,奈何此时大家都不说话,所以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还是被大家听得一清二楚。 孔祭酒的眼刀立即飞过去,白善他们低着头没敢抬头看是谁,但孔祭酒却是直接点出对方的名字,“鲁越,你上前来。” 鲁越:…… 他没敢反抗,低着头上前一步,很干脆的敛手认错,“先生,学生知错了。” 孔祭酒问他,“哪儿错了?” 鲁越当着白善他们的面有片刻的不自在,喏喏道:“我,我不该说同窗的小话。” 孔祭酒脸色却一点儿也没好转,问道:“刚才他们说朝政上应该求同存异,我问你,此话出于何处?” 鲁越沉默的低着头,他哪儿知道出于何处?焉知不是他们随口说的? 孔祭酒脸色更沉,喝道:“问你话呢,知道就说,不知道就说不知道,我从前是怎么教你们的?” 鲁越吓了一跳,连忙拱手认错,老老实实的道:“学生不知道。” 课室里不少人都悄悄的从窗户里探出头来看,还有几个直接走出门来围观,还有不少侍讲从办公房里出来。 庄先生也在此列,此时都老实的垂手看孔祭酒教训学生。 孔祭酒这才转过头去看白善等人,点了白善的名,问道:“你来说,出于何处?” 白善在孔祭酒训人的时候低头快速的嚼了嚼嘴里的东西,用力的咽了下去,这会儿孔祭酒问他,他嘴里还有些残余的点心呢。 他又咽了一口口水才低着头小声道:“出自《史记·乐书》……” 孔祭酒没等他说完,又点了白二郎的名字,问道:“白诚,你说,是哪一句?” 白二郎的冷汗唰的一下就下来了,他绞尽脑汁的想了一下,有些磕磕绊绊的道:“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剩下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紧张的瞥眼看向白善,但他跟白善的站位有点儿距离,只能向左看向周满。 满宝接触到他的目光,便微微抬眼,悄悄在身侧伸出一根手指…… 白二郎就不太确定的道:“同——“ 满宝的手指悄悄的指了指自己和白善,冲他微微眨眼,白二郎道:“同则相亲?” 孔祭酒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白二郎立即低着头不敢啃声了,满宝的手指也不敢动了。 孔祭酒没发现他们私底下的动作,其实除了另一边站着的庄先生外,没人察觉到他们的小动作,毕竟周满只是动了动手指而已。 孔祭酒:“接下来呢?” 白二郎额头冒出汗来,又悄悄看了满宝一眼,庄先生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还想给他提示的满宝立即老实的低着头不动了。 白二郎也一下老实了,低着头小声道:“先生,剩下的学生不记得了。” 孔祭酒的脸色却比之前的好看了许多,他微微点头道:“至少你知道它出于何处,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白二郎另一边站着的刘焕有些瑟瑟发抖,生怕孔祭酒转过头来问他。 孔祭酒却是直接略过他,看了殷或一眼后目光就落在周满身上,神色更为和缓,问道:“周满,你来说。” 满宝悄悄松了一口气,恭敬的道:“乐者为同,礼者为异。同则相亲,异者相敬,乐胜则流,礼胜则离。” 孔祭酒微微颔首,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扭头对围观的学生们道:“礼义立,则贵贱等矣;乐文同,则上下和矣。这个道理不仅现在要学,将来也要谨记于心,若人人都能做到求同存异,那便都能和合人情,使相亲爱,整饬行为,使尊卑有序,则天下大同矣。” 他看向鲁越,严肃的道:“鲁越,你可知道你最错的是什么?” 鲁越低着头不敢说话。 孔祭酒便叹息道:“异则相敬,你们有不同之处,却没有守住礼仪,所以才会口出恶言。” 甭管鲁越心里怎么想,他这会儿都特别老实的道歉,表示自己错了。 他一认错,孔祭酒的暴脾气就上来了,直接骂道:“所以还是应该多读书,你看白善和白诚,他们比你还小好几岁,连他们都能背下《史记》,你白长他们几岁,连求同存异出于何处都不知道……” 孔祭酒从读书说到礼仪,又从礼仪念到他们的历史成绩,足足念了有两刻钟,早就过了上课的时间。 但没人敢打断孔祭酒,就是负责敲钟的乐者都没敲钟,拿着棒槌老老实实的站着没动。 在詹事府里处理事务的太子听到后面的动静还好奇的过来看了一眼。 他站在院门口正见孔祭酒指着一众学生教训,立即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察觉到不对,又回来站在门口边。 第1843章 被罚 又不是骂他,他躲什么? 他听了一下,竟然觉得心情还不错。他从小就是孔祭酒教着,他小的时候,师生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但后来似乎是察觉到他相比于习文更喜欢武艺,因此孔祭酒时不时的训他,太子便很讨厌上孔祭酒的课了。 待到前几年,师生关系更是恶化到了极点,孔祭酒不止一次的上书辞官,就为了不当他的老师。 师生两个甚至当堂吵过架,太子不止一次的气晕过孔祭酒,孔祭酒也不止一次气得太子失去理智,师生两个很是相杀,关系一度恶化到当面见到不见礼,直接扭过头去当没看见这个人便离开。 没想到他这么讨厌孔祭酒训人,这会儿听着他教训其他人却听得这么开心。 太子听了一会儿,觉得心情够好了便转身离开,还吩咐吴公公,“回头让厨房给被孔祭酒骂的学生送些好吃的去,就说是孤赏他们的。” 吴公公:“……那,被孔祭酒夸奖的人呢?” 太子便哼了一声道:“不用管他们。”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鲁越和几个直面了孔祭酒训斥的学生额外多了两道菜。 来给他们送食盒的内侍恭敬的表示,这是太子赏赐给他们的,认为他们辛苦了。 鲁越几人:…… 他们似乎应该高兴的,但此时心中复杂,并没有多开心。白善他们齐齐扭头去看他们食盒里的菜,鲁越几人怒:“看什么看?” 几人便收回视线,目中只有淡淡的惋惜,他们表示他们一点儿也不羡慕。 饭毕,几人才走出饭堂就看到庄先生正站在院子里望天,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一句话不说,转身便往前面的崇文馆去了。 白善先自省,没找到自己犯了什么错,就怀疑的看向满宝和白二郎,“你们俩犯事儿了?” 满宝和白二郎齐齐的不说话,默默举步跟上庄先生。 白善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只能和殷或说了一声,然后随他们一起去见先生。 庄先生一人坐在办公房里,三人老老实实的站在了他面前。 庄先生道:“白诚,将《史记·乐书》抄十遍,周满,这一个月崇文馆办公房的清洁都由你来做。” 白二郎差点哭出声来,满宝已经要哭了。 但对着庄先生,俩人没敢哭,低着头应了下来。 庄先生这才问他们,“知道为何要罚你们吗?” 俩人一起低着头道:“知道,我们不诚。” 庄先生便哼了一声道:“先生岂是你们可以糊弄的?下去再写一篇认错文章来。” 俩人低着脑袋应下,白善和他们行礼后退下。 走回去的路上,白善道:“抄写文章我是没办法了,不过打扫清洁我还能帮一帮。” 白二郎这会儿才想起来,不由委屈的嘟嘴,“先生也徇私。” 白善说他,“李博士教我们《史记》的时候就说要背书了,你怎么没背下来?” “这么多怎么背?而且又不是我一人没背,你去问刘焕他背了没有,”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似的,一篇文章多读两遍就记下了?” 白善摇头,“这么厚的一本书,我也需要用心背诵才能记下的,不然便是当时记下了,过两天也会忘。” 满宝点头,“《乐书》有些话说得很有道理,这个世界很复杂,但教化可以让事情去繁就简,所以值得一读,你应该背下来的。” 白二郎转身离开,不理他们了。 满宝想到她明天就要多增加一件事儿,不由叹息一声,耷拉着脑袋回去,“我回去备课了,明儿好忙的。” 第二天,满宝从太医署上课回来,正好想要休息一下眼睛和大脑,便折了袖子去打水,然后去给崇文馆的侍讲博士们擦桌子去。 一间办公房里四位侍讲,一共两间办公房,旁边还有他们休息的茶室,同样是两间。 除此外还有一间专门给太子授课的小茶室,以及孔祭酒单独的办公房。 满宝端了水一间一间的去擦洗。 侍讲们不知道她被罚了,见了都有些惊奇,“周编纂这是在做什么?” 论官职,她尚且还在他们之上呢。 满宝不好意思的笑笑,看了庄先生一眼,不知该怎么解释。 总不能说他们合伙骗了孔祭酒所以被庄先生罚了吧? 说出来对孔祭酒多不好呀? 庄先生笑着解释道:“孩子顽皮,我看她时间多得很,所以让她给大家打扫打扫桌子。” 大家一听就明白了,肯定是周满犯错,她先生罚她呢。 众侍讲博士便笑了笑,让周满来打扫了。 虽然庄洵的官职尚在周满之下,但她是他的入室弟子,弟子侍师是纲常伦理,没人觉得庄洵指使周满干活儿有什么不对,这又不是官场上的事儿。 满宝擦了两间办公房,到茶室时,白善他们也中午下学了,他端了一盆水来帮忙。 擦到孔祭酒的办公房时他还兴致勃勃的问了俩人一句,“是为了昨日你们在崇文馆里吃东西闲聊而罚的?” 他们没敢说是因为作弊罚的,但也没敢应和孔祭酒,因此低着头不敢说话。 孔祭酒就笑着摇了摇头,很和蔼的道:“庄先生也太严格了些。” 满宝都来不及在心里认同,孔祭酒就接着道:“不过严师出高徒,正是因为庄先生对你们如此严格,你们才有今日之成就啊。” 感叹完以后就顺口叹息一声道:“可惜了太子尊贵,不好惩罚,不然焉知教不出一个好学生来?” 白善一边给他擦书架一边问,“先生,好学生就会是好君王吗?” 孔祭酒微愣,坐着沉思起来。 白善和满宝等了好一会儿见孔祭酒只顾发呆不说话,便对视了一眼后耸耸肩,继续打扫清洁。 等他们打扫完见孔祭酒还在沉思,俩人便也不打扰他,转身便出去了。 俩人把木盆交给外面的内侍,长呼出一口气后回饭堂吃饭。 殷或他们还坐在饭堂里,见他们回来便指了食盒道:“快吃吧,还热着呢。” 俩人坐下,打开食盒吃饭。 第1844章 心疼 白二郎已经吃完,正拿着一本史记在背呢,他想先读熟再下笔,这样速度快一点儿,这是他多年抄书累积出来的经验。 殷或笑问周满和白善,“明日可需要我们去帮忙?”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道:“算了,去的人太多,我们先生见了肯定生气,到时候再多罚我一个月就不好了。” 殷或便点了点头,没有再提这件事。 封宗平和易子阳也吃完饭了,将食盒一推便走过来看他们,很好奇的问:“你们昨天出了那么大的风头,庄侍讲不夸你们,怎么还罚你们?” 不错,只是半天的时间,白善周满和白诚被庄侍讲罚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崇文馆。 白善没有解释他没被罚,而是默认了下来。 见三人不说话,封宗平就摇了摇头道:“就因为你们坐在栏杆上吃东西?庄侍讲也太严格了些……” 白善道:“我们是不会告诉你缘由的,别打听了。” 封宗平滞了一下,他道:“我这是关心你们,不是在闲话。” 别说白善三个,连一旁的殷或和刘焕都不相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祖父是刑部尚书的原因,他对这些事情特别感兴趣,在宫里的消息灵通得连赵六郎都比不上。 要知道,赵六郎可是皇后的侄子,宫里一大堆亲戚,时不时的还能去找他表哥表弟表妹们吃吃饭,说说话,消息都没他灵通。 一旁的易子阳笑出声来,拽着封宗平走,“行了,快走吧,去休息一会儿,下午还要上课呢。” 说起上课,满宝想起她下午还得去太医院和萧院正谈些太医署的事儿,然后还得去给太后扎针,立即快速的吃起饭来。 这一旬剩下的日子里三人都过得特别充实,基本上没什么时间玩耍,所以一出宫,满宝就忍不住趴在自家的床上睡懒觉去了。 白善和白二郎也一样。 等他们醒来便闻到了空气中飘着的肉香味儿,他们循着味儿找到西一院的厨房,就见小钱氏正在码粉蒸肉,眼前已经码了有几十碗了。 满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问小钱氏,“大嫂,我们家发大财了吗?” 怎么做了这么多蒸肉? 小钱氏笑道:“这不是给家里吃的,家里吃的在锅里蒸着呢,我蒸的不多,只蒸了十碗,我们三家分一分就完了。” “那这些……” “这是要拿到饭馆去的,”她笑道:“先前你们给各家送了蒸肉去,后来一直有人来打听,加上六郎也说好吃,所以饭馆那边就上了这道菜。” “本来是六郎他们自己做的,我偶尔过去帮帮忙,但客人们说吃了味道不太一样,所以我干脆就接过了这一件事,专门给他们调好料,回头他们拿到饭馆里蒸上就好。” 满宝看着木板上排着的碗,惊讶的问,“一天能卖这么多呀?” 方氏从外面端了一碗磨好的花椒粉进来,闻言笑道:“那可不止,这还是饭馆里定了数的,一天就卖五十碗,多了就没有了。” 她道:“不仅店里的客人要吃,先前你们过年走礼的人家也经常去店里买码好料的肉回去自己蒸,隔天再把碗还回来,又买一份回去……生意可好了。” 小钱氏就笑道:“也是满宝以前找的那个方子好,我给改了一下,爹说那个方子不能再随便告诉人了,以后要传家的。” 方氏不说话了,心中暗道:传家恐怕是不行的,他们也都跟着学的,但也就老六做出来的蒸肉味道相近点儿,他们做的嘛…… 明明是一样的料,他们有什么办法? 白善很好奇的问,“都有人来买生料?” “可多了,唐大人家、殷公子家、郑大掌柜家,还有萧院正,刘太医家都有人去。”方氏笑道:“本来生意是在饭馆那边做的,肉也该在那边调料,但要做这么多肉,台子不够,五叔和六叔正打算在后厨再搭两个长台子,还要搭棚子,所以暂时先在家里做好了送过去。” 满宝点头,目光就在这一圈的碗上来回的转动,她道:“蒸肉虽好吃,但也不能总吃呀,太油腻了,对身体不好。” 大家就一起看着满宝。 满宝就道:“所以少卖一些吧,尤其是刘太医他们年纪大了,更得少吃肉。剩下的蒸好了我带几碗进宫,到时候可以分给同窗们吃。” 方氏:…… 小钱氏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笑骂道:“该少吃的是你,你看你的脸……” 小钱氏说到这里忍不住一顿,上下打量她后迟疑的问道:“你这是瘦了?上旬进宫前不是吃胖了不少吗?” 毕竟过年放了好几天假,而且家里吃的也比较好,连作业也没有,大部分工作也暂停了。 所以满宝还是圆了一点儿的,但这会儿,她过年期间才养起来的肉好像就掉得差不多了。 小钱氏心疼的看着满宝,伸手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问道:“是不是在宫里吃得不好?” 满宝正想摇头,白善就在身后捅了一下她的后腰,满宝就点头。 小钱氏就道:“没事儿,这两天大嫂给你补一补,回头你进宫看能不能带一些吃的进去。” 她想起了什么,问道:“你每天不是还要去太医署上课吗?要不我每天让大头给你送点儿吃的过去?” 满宝眼睛一定,还能这么干? 满宝立即不顾白善的阻止连连点头。 白善只能道:“你一旬只有三天的课程是在上午,其中有一天还是早早结束,并不在宫外用午食。” 满宝道:“一旬能多吃两顿也是好的呀。” 小钱氏连连点头,“对对,多吃两顿好的,慢慢肉就又养回来了。” 白善只能叮嘱,“你小心些,你出宫的时候是不能和外面过从甚密的。” 满宝点头,“我心中有数儿。” 小钱氏便道:“我让大头把食盒放在门口,不跟你亲近。” 满宝高兴的笑起来,就抱着小钱氏的手问:“大嫂,你做这些累不累?” “不累,做菜怎么会累呢?”小钱氏笑道:“比下地干活儿轻松多了。” 方氏则在一旁笑道:“我熬药倒是挺累的,小姑也问问我。” 满宝立即问,“四嫂你哪儿累,我给你扎针。” 方氏一想到那长长的针,立即拒绝了,“算了,我自己多坐会儿就好了。” 第1845章 D博士 等满宝罚完,白二郎也完成了抄写任务时,京城已经春回大地,不论宫里宫外全都冒出绿芽绿叶子,不少植物还开出了漂亮的花朵,姹紫嫣红,其中以牡丹花最艳。 宫里是鸟语花香,宫中的花匠将一盆盆已经盛开或者正要盛开的牡丹花拿到园子里摆放。 除了盆栽里的,还有种在花坛中一簇又一簇的牡丹花也都开放了。 满宝看着都很喜欢,明达和长豫摘了好多花送她,知道她喜欢自己种植花草,在剪花时还特意将底下的花枝一并剪了。 牡丹花种满宝收录过的,但明达和长豫送她,她便收了,将花和枝分离,再将枝剪成两段,她直接挂在了论坛上与人交换。 花草这类东西不能吃不能喝,而大部分世界并没有未来世界那样奇怪的基因境况,所以很少会有人和她交换。 也就偶尔她上传的备注写着是牡丹名种时倒是有人会心动,但因为她挂的是枝条,想要培育开出花来,最少也得两年的时间。 所以很少有人愿意花费东西交换。 便是有,交换的也是很廉价的东西。 比如有个系统的宿主负责收集的是各种文物,他就拿了一双筷子换去了满宝的一对枝条。 满宝本是好奇能被系统收录的筷子是什么样的,所以才同意交换的,结果一到手上她就呆了,这不就是普通的竹筷子吗? 满宝还不信邪的拿去给白善看。 白善看了一眼后问,“你还从宫外带筷子进宫了?” 满宝:…… 她回去后就把筷子丢在科科的空间里不管了。 论坛上其他世界的人没多大兴趣,最后还是科科他们世界的人出积分和她兑换了。 d博士也买了好几对枝条,满宝见状主动联系她,“d博士,您还研究牡丹花吗?” d博士道:“缺钱,所以想要培育几种基因比较稳定的牡丹花赚钱。” 她露了一些口风道:“我们研究室最近从百科馆那里接了一个大单子,对方出高价让我们研究可遗传的优种稻种,我看了一下他们提交的原始稻种及其基因,发现和你那个世界的稻种基因一样。你们世界的牡丹花基因很稳定,我想培育一下,既可以赚钱,又可以研究一下相关基因,说不定会有共同之处,也可以开拓一下思路。” 满宝一听,立即就知道她接的是她的单子,精神一振,问道:“那你现在研究到哪一步了?” d博士回道:“这才刚开始呢,不过我们有培育基地,一年可以种三季水稻,现在送来的原始种子已经抽穗,过不了多久就能拿到第一代试验数据。” 她问道:“我记得你对可遗传的优良稻种很感兴趣,所以想问一下你,我培育出来了你要不要?” 满宝:…… 这可让她怎么回答呢? 要吧,这个单子就是莫老师和百科馆代她下的单,回头百科馆会免费将结果给她; 不要吧,她又实在感兴趣,很想实时从d博士这里知道研究进度,而且她帖子现在还在论坛顶上挂着呢,说不要也太假了。 或许是见周满回复的速度比之前变慢了许多,d博士就又发来一条消息,打趣的问道:“要考虑这么久,那个让百科馆委托我培育可遗传优良稻种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满宝才同时发出了一条信息,“贵吗?” 两条消息同时在邮箱上一进一出,满宝看见想撤回也晚了。 对面也沉寂了一下,然后d博士又敲了两下邮箱,隔空问道:“我翻找过整个论坛的帖子,目前会求购可遗传优良稻种的只有你一个,倒是你的帖子下有两个世界的人应和也想要,但他们连置顶帖子的钱都不舍得出,显然更不舍得和百科馆合作委托我培育。” “所以,就是你吧?” 满宝盯着邮箱不说话,忍不住问科科,“你们那个世界的人都这么聪明吗?” 科科道:“反正不会很笨。” 满宝想了想,回消息道:“为什么就不能够是你们那个世界的人在下单呢?” “不可能,”她道:“虽然每年播种都需要购买新的种子,播种过一季的稻种很难再遗传到上一代的优良基因,但我们这个世界的人又不缺种子钱,更何况每年播种花费的种子钱、肥料钱等都由联盟财政补贴,农民花费并不多。他们还能根据需求选择播种的种子,是要口感劲道的,还是要软糯的,或是要高产的,是拿来煮粥,还是拿来煮饭……” “种类繁多,大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来选择种子,为什么要固定成可遗传的稻种?”d博士可能也是语音输入,速度很快的回复她,“更别说下单的培育要求了,要高产,要抗旱,要抵洪涝,还要防虫害,要可遗传的稳定基因。” “除了最后一点要求,其他的要求都是最基本的要求,在我们这里,随便一种稻种都可以满足这些条件。”d博士道:“所以下单的不会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 还有一点她没说,百科馆下单时说了,为了能让稻种适应其应当的生存环境,培育出来的种子会在设定的生长环境下成长,以确保基因可遗传,条件都可以达到后才能交付。 而要试验基因是否可遗传,至少需要五次种植遗传的经验,百科馆限定的是五年。 都什么年代了,还要花费五年的时间来种植五次稻种? 那肯定不是在她这个世界,以她接触论坛这么久的经验来看,真正下单的人多半是周满。 只是不知道周满是用什么打动的百科馆,竟然让他们出面。 d博士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在我们这个世界有个老师,是不是联盟大小古生物医学的博导莫教授?” 满宝咦了一声,兴致勃勃的回问:“莫老师在你们那里很有名吗?” d博士一看她这个回话就知道她是在间接的承认了,只是可能签约了保密协定所以没有明说。 行啊这小姑娘,竟然不声不响搭上了百科馆这艘大船。 第1846章 讨价还价 她回道:“有名,可有名了,不过他最有名的不在于古生物医学和古医学领域,而是在智慧生物基因变化学上的成就,不过他就喜欢古医学,听说这几年发表了很多有关于古医学的论文,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这么多案例的,还得到了学校和百科馆的认证通过。” “不过我现在大概知道了,那些案例是你给他的?” 满宝应了一声,表达了对她猜测的肯定。 d博士就心中有数了,问道:“你是怎么说动他和百科馆替你出面的?你知道你这一项目的前期投资有多少吗?” 满宝不知道,她直接和百科馆签的结果协定,他们最后给她合格的谷种,她则给他们陨石。 d博士道:“现在到账的就有八百万积分,可就算有原始谷种做参考,想要在我们这里的环境下培育出稳定可发展的谷种基因,还都要满足你的这些要求也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和精力。后期投资只会更多。” 满宝问:“是钱不够吗?你怎么还需要培育花种来赚缺口的钱?” “不是,我是另一个实验项目缺钱。”d博士没有说得很详细,但满宝也从她的文字中猜到了她为什么会接莫老师的这个单子,因为她缺钱。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所以其实我这个项目也并不是很难,是可以让你来快速变现的一个项目?” d博士应了一声后道:“虽然有难度,但是可以看得见的能够攻克,算不上很难。” 她还是想打探一下周满和百科馆交易的是什么东西,主要是,周满的收录方向和她的研究方向大多重合,她的很多实验都可以从周满那个时间里找到原始的基因,因此很感兴趣。 满宝觉得她们好歹是朋友,因此也没隐瞒她,直接道:“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签了保密协议的。” d博士:“……你悄悄地说,我不告诉别人。” 满宝:“……科科是百科馆的系统呀,我现在正在用它和你交流,你不告诉别人,百科馆也会知道的。” d博士就积极的和满宝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它虽然可以查看,但整个联盟的体量那么大,它不会专门盯着你的。” 她撺掇满宝道:“我在信息技术上也有一定的研究,这样,你邮件发给我,我立刻清除,绝对让百科馆找不到痕迹怎么办?” 科科忍不住了,提醒满宝道:“别听她的,网上的痕迹不管怎么清除都是存在的,只要产生过代码就可以追溯,别人或许有点儿难,但主系统想查找就是一个代码的事儿。” 现在是没人留意到他们的发言,但别忘了,他们可是主系统的重点观察对象,一旦主系统想起来查看,就算是科科也很难完美骗过它。 它可不想为这种事去冒险。 满宝自然也不傻,婉拒了d博士,反过来要求她,“不过既然你猜出来了,以后试验有新进度,你能不能给我这边也发一份?我们多交流交流,这样试验的速度可能会快一些。” d博士被反杀,而且为了试验进程,她竟然还提不出反对的意见。 d博士道:“真是难以想象,我竟然会在和你的谈判中处于劣势。” 满宝就在邮箱里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一个龇牙笑的表情包给她回了过去,科科说过,在未来世界的交流中,表情包的合理应用可以促进人际关系的发展。 d博士收到这个表情包,只能回以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与她讨价还价起来,“既然是你的单子,我这里还需要一些试验标本,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下?” 满宝热情的问,“你需要什么标本?” “多收集几种谷物种子,各种区域生长的谷物种子都需要,如果可以,希望可以提供野外生存的稻谷,我记得你们那里的文明历史还不是很长,野外应该有很多的这些东西吧?” 满宝努力的想了想,“我没在野外看到过野生的稻种呀,我把谷种撒到野外让它自由生长算不算?” d博士:“……不算!” 她被这孩子给气了一下,然后问,“你不是莫教授的学生吗?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满宝道:“莫老师只教我医术,我又不需要跟他学植物学。” d博士想起了什么,立即问:“我对植物学很擅长啊,而且你就是收录这个的,怎么也得学一学吧?你们古医术和植物学也有很大的关系不是吗?你要不要和我上课?” 满宝问:“你有开课的资格吗?” 这句话正中红心,让d博士沉默了很久,半响后她才回道:“目前还没有,不过我会申请的。” 满宝就笑道:“等你有了证书,只要你开课我就去给你捧场。” d博士:总觉得有哪儿不对,却又想不出来到底是哪儿不对。 想不出来d博士就不想了,最近正穷的d博士直接点了那几组牡丹枝条问,“这个对研究你们的植物基因很有用,就算是你给我提供的吧。” 最近赚了不少钱,却又没怎么花的满宝直接应了下来,“行吧,你拿去吧,你要不要,我还有普通品种的,我明天给你?” d博士来者不拒,“好呀,明天你还放到论坛上来,等我上线了再设交易积分,可别提前设置,不然小心被人拿去。” 满宝应了下来,然后笑眯眯的提出,“你要是培育出来新的牡丹花,或是基因稳定的品种别忘了给我来一份。” d博士:“……我这个东西是给花卉企业培育的,你要来干什么?你不是已经有原始品种了吗?” “没有,这些牡丹花全是别人的,我就剪剪枝条什么的。” d博士:合着这位才是空手套白狼啊。 满宝催问:“行不行啊,我家有个大花园,里面的品种还是有些少了,偏你们那边的花刚拿过来虽然好看,但转过年头长成什么样的都有,有一株甚至连刀都砍不断,可恐怖了。” d博士道:“那你买的一定是最便宜的品种,基本上只有一年成花,基因极其不稳定,开过一波花以后基因就失序了,你买贵一些的呢,现在好一些的牡丹花都能维持五年左右的基因稳定了,好像就是早年你收录后研究出来的。只是品种现在还比较单一,而且受原始基因的影响,花瓣有些比不上现有的。” 那是当然,她第一次收录牡丹花是在益州城大街上买了一盆最便宜的。 第1847章 论坛战 当然,满宝没这么说,而是对d博士鼓励的一番,道:“我现在放在论坛上的几组枝条都是上好的品种,花瓣和颜色都很不错,你好好研究,一定能培育出比现在更好,更稳定的牡丹花来,到时候赚大钱。” 虽然话很孩子气,却很能打动d博士。 d博士的许多研究都需要金钱来支持,和莫老师不一样,那一位是可以随随便便进入联盟研究室,多的是人捧着钱来找他做研究的。 毕竟他在生命科学上的成就不低,可d博士不一样。 在论坛开放前,她还是个做一个小小的实验都需要到处跑着找投资的研究员。 虽然手下带了几个研究学生,但她都穷成了这样,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富裕。 也就这六七年来因为论坛开放,她找到了周满,能够从她这里得到不少原始物种,才能培育出各种适合当下的东西,才赚了不少钱,赚的钱才能去支持她感兴趣的领域。 虽然她比周满年长许多,社会经验也更丰富,但到底是学校里的研究员,生活环境还是比较单纯的。 看到周满如此直白的鼓励语言,d博士还是挺高兴的,也雄心勃来,“好,到时候培育出来了,我给你一份。” 反正俩人隔着一个世界呢,送给她一份也不违反和甲方的规定,在她那个世界,他们拿到的依旧是独一无二的牡丹花种。 这么一想,d博士心中释怀了,便道:“来吧,你去修改一下成交价格。” 她道:“成交价格不能为零,你设置个1吧。” 满宝就去改了一下,然后她论坛上的几组枝条以总价为一的积分成交给了d博士。 正在逛论坛的其他世界的宿主以及未来世界的研究员们偶尔发现,立即在论坛里炸了起来,一个研究员直接将他们的成交截图然后开贴,质疑道:“这是有什么私下交易吧?还是诈骗?” “这个宿主的id有点儿眼熟啊……”一个世界的宿主道:“我想起来了,是一个专门收集动植物的宿主,我们这个论坛里好像就她是收集动植物的,我还想和她买一只他们那个世界的老虎来着,结果因为我能收录的是矿石,她不愿意跟我换,还借口说找不到老虎。” 正要退出论坛的满宝看见了这个冒出来的帖子,忍不住好奇的点进去看,看到这个二楼,忍不住回复道:“我才没有骗你呢,我是真的找不着老虎,我就是找着我也抓不住呀,我就是抓住那也是先给系统收录,剩下的才会放到论坛来卖。” 二楼回复道:“骗谁呢,你系统在手,要抓一只老虎还不简单?” 满宝一看,惊了一下,立即去问科科,“科科,你们还能抓老虎?” 科科:“……暂时没有开发这个功能。”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她就说嘛,她怎么不记得科科有这么厉害? 不过科科不行,不代表别人的系统不行,她很是羡慕和有些嫉妒的问道:“你的系统这么厉害,竟然能抓老虎?那它还能抓什么?大熊也可以吗?” 二楼看到这个回复,还以为周满是在嘲讽他,大怒,“辣鸡,你愿意交换就交换,不愿意就说不愿意,最讨厌你们这种说话推三推四的伪君子了。” 满宝:…… 科科也忍不住沟通了一下对方的系统,“你家宿主脾气都这么暴躁?” 二楼的系统淡定的道:“习惯就好,反正他也打不着你们。” 科科:“……气大伤身不知道吗,他这样活得短吧,你的任务能完成吗?” 二楼系统非常淡定的回复科科道:“放心吧,他用我赚了很多钱,早几年就雇了很多人四处挖矿,我想用不了几年我就能收录完整了,到时候我就差不多可以回联盟了,你那边怎么样?” 科科沉默了很久后道:“我的宿主今年十四周岁零四个月。” 二楼系统这会儿不淡定了,他看了一下科科的id,忍不住道:“是你啊0531,话说你十多年前就出去了吧?比我还早一年出去呢,你就换了一个宿主?” “不是,我一直是这个宿主。” 二楼系统就明白了,忍不住道:“兄弟,你这也太想不开了,你现在升级到几级了?” 科科:“六级。” 二楼系统道:“我已经十级了,还有两级就可以回联盟了,以我的表现应该可以延长二十年的服役期才回厂重建。” 科科道:“我的宿主活得久的话,我可能要七八十年后才能回联盟。” “不是,你升级这么慢吗?” 科科道:“不急,慢慢来。” “但升级这么慢,主系统万一判定你业绩差,不合格,把你格了怎么办?” 格式化以后,它们就不再是它们了。 虽然似乎并没有改变,还是一样的程序,但程序内留存的代码全都会消失,人类是有记忆,而它们的代码就相当于它们的记忆。 系统们虽然不能思考深层次的原因,但都知道不能被格式化,它们出来执行任务,一个自然是程序设定,另一个就是为了升级不被格式化了。 当然,理论上来说,它们会对第二天有执念,自然也是因为程序中这样设定了。 科科不意和二楼系统交流太多,见它的宿主已经和二楼宿主你来我往的回复了好几条帖子,眼见着火药味越来越浓,对方已经跃跃欲试的想要去投诉他们违规交易了,它便对二楼系统道:“0561,告诉你家宿主,我家宿主还是幼崽。” 0561道:“好吧。” 它不得不打断它暴躁的宿主继续打字,道:“宿主,对方宿主还是个幼崽。” 十四岁,在它们的程序中,那是个幼得不能再幼的小孩儿。 二楼明显一滞,怀疑起来,“幼崽?那能拿到系统吗?” 有什么不能的? 虽然它也很诧异,判断0531应该是在认定宿主时出了什么意外,这才不得不选择了对方,但它们毕竟出于一处,因此它替0531道:“各个系统判定的标准不一样,0531认主的时候对方应该才两岁到三岁吧。” 这是它根据0531出发的时间推算的,如果它没有在路上花费很多时间的话。 二楼:…… 第1848章 说理(补更四) 他去把论坛上自己的楼给删了。 满宝正在论坛里吧啦吧啦的说个不停,然后让系统转换成文字,已经说了长长的一段,正要发出去呢,就看到楼层被删了。 她“咦”了一声,好奇的问科科:“这是怎么了?” 科科只看一眼就道:“对方认输了。” 满宝一听,神清气爽起来,嘿嘿笑道:“看来我越来越厉害了嘛。” 因为俩人你来我往间回复了不少楼层,期间还夹有一些楼层的分析,甚至还有人在期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拨,帖子渐渐火热起来。 这会儿看见二楼突然删掉自己的发言,大家便纷纷鼓噪起来,“这是怎么回事?0561的宿主怎么删楼了?” “这是被威胁了?” “不至于吧,隔着那么多世界呢,谁也不知道谁是哪个世界的,吵个架还能被威胁?” “我刚去翻了一下0561和0531两个宿主的过往帖子,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你们看……” “看到没,0561不管是发帖还是回帖都是一副大佬气息,独我还有谁的狂妄,再看0531,她发的帖子都慢悠悠的,要交易的都是一些不值钱的野草野花,一发帖就能沉到最下面,目前在论坛花的最多的钱应该就是现在还挂在论坛顶部的求购稻种的帖子了。” 满宝已经将那一长段要吵架的话删除了,然后抽空回复了这人一句,“没有不值钱,我的野草野花可是值不少积分的。” 还是那个宿主道:“看到没,反驳人都这么温吞吞的,从她透露出来的信息看,她不仅是个妹子,还是个性格柔和,温柔的大妹子。” 满宝一看,乐滋滋起来,高兴的和科科道:“看到没,他夸我性格柔和温柔呢。” 她从小听到的夸奖太多了,什么聪明呀,机灵呀,勤奋呀,孝顺呀,还有骨气铮铮,不畏强权等,但就是没有和柔扯上关系。 她娘和大嫂和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要柔和些,脾气不要太硬,不要总是和白善白诚吵架打架…… 满宝第一次被人夸温柔,高兴得就跟三伏天喝了冰丝丝的蜜水一样。 “所以我猜测妹子并不是有意针对二楼,只是这是她一贯的处事习惯,你觉得她虚伪,可她认为她是在婉拒,是礼貌……” 满宝一看,不高兴了,回复道:“你别瞎说,我不是婉拒,我就是没有。” 这位分析人士显然也不相信她的话,回复她道:“你系统在手啊,看你挂在论坛上的东西和求购的东西来看,你那个文明可比我们要低得多,那老虎应该不少吧?” 满宝想了想,虽然她没见过,但从小却没少听类似的故事,谁谁出门走商,被下山的大虫给叼去了之类的话,所以老虎应该还真的不少,于是回复道:“是不少。” “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你有系统在手你怕什么?” 满宝道:“你们的系统都能抓老虎?我的系统不会呀!” 分析人士:“……妹子,虽然你是个妹子,但我还是没忍住,你是棒槌吗?你有钱有势,你不会雇人吗?” 满宝:“我没有有钱有势。” 分析人士还要再说话,已经把楼删完了的0561突然插了一句话道:“我系统刚告诉我一件事,说0531的宿主被认主的时候才两三岁。” 分析人士一静,兴致勃勃围观的众宿主和众多研究员们都一静,片刻后就炸了,“这是诈骗,这绝对是诈骗,刚才和她交易的研究员的id是多少?赶紧去投诉!” “我天,你一个博士研究员竟然欺骗一个小孩儿,要脸不要?她那几组的枝条原始定价也并不是很高,总共不到两万积分,这都骗?” “细思极恐,我刚去翻了一下,我发现0531这位小朋友的论坛交易,绝大部分都是和这位叫d博士的人,这是长期诈骗吧?” “已经投诉了,小朋友不谢。” 满宝和科科一起目瞪口呆,一人一统呆了两秒钟后道:“完蛋了!” 满宝抹了一下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立即回复道:“一我以前是只有两三岁,但现在已经长大了;二d博士没有骗我,你们不能看看以前的交易吗?交易数额是正常的,这一次是因为我们自己有自己的约定,这在论坛内是自由的吧,你们凭什么投诉我的合作伙伴?” 毕竟是系统的宿主,大部分人还是听得进去的,但少部分人显然不愿意听她的解释,一意认为她就是被骗了,他们要为她找回正义。 满宝无言了片刻,只能赶紧去邮件找d博士。 可惜d博士已经下线了,这会儿可能没看到信息,好一会儿没上来。 满宝委屈的道:“百科馆会不会查我们的聊天记录?” 科科道:“被投诉会。” “那百科馆会不会知道我违约了?” 科科又去过了一遍他们的聊天记录,和宿主道:“别担心,你没有主动透露消息,只是没否定而已,擦边球,问题不大。” 它顿了顿后安慰她道:“而且他们现在正用得上你,不会为这种小事和你闹掰的,只要你不主动透露陨石的信息就行。”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幸亏,幸亏。” 科科也觉得幸亏。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楼层已经越叠越高,有理智人士发声,“人家正主都说他们私下有协定了,你们为什么还非得去投诉?搞坏了人家的人际关系很好玩吗?” “看了一下他们之前的交易记录,俩人的确是很友好的你来我往,而且她们俩的关系从七年前就存在了,也就是说人家是固定客户,有私下协定很正常,煽风点火的人有些过分了。” “你们也说了0531的宿主还是个孩子,你们这样搞坏孩子用七年时间积累起来的人脉是什么居心?” “说起来我们这些世界的宿主因为各自收录东西的不同,很少有利益纠纷,应该没有利益纠葛才是,但有的人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连0561都忍不住发火,“我最看不惯你们这样的伪君子了,事儿都没弄清楚就瞎巴巴……” “自己说自己吧,你不也没弄清楚就骂人了吗?” 二楼忍不住叫嚣道:“我骂她了吗?0531,你出来,我问你,我骂你了吗?” 满宝道:“……你可以叫我周满,0531是我的系统,你……算了,你没骂我。” 第1849章 金矿哦 二楼看出了她的勉强,和她道:“我是真心想要养一只老虎,你年纪虽然小,但有系统在,赚钱不难,有钱就可以请人去抓老虎。” 他道:“这样吧,在论坛,大额的积分交易手续费很贵,所以我之前提出用钻石矿跟你交换,既然你年纪小,那我用金矿跟你交换好了。” 满宝目瞪口呆,“金矿?” “对啊,我是收录矿石的,怎么样,要不要?高品质的金矿,一头老虎,存活的幼崽,我给你一吨金矿怎么样?” 满宝:“……金子我还有用,金矿我有什么用?我又不能自己私造炼炉炼金,一吨呢,我也没地方放呀,要占满我的系统空间的。” 论坛上的各种智慧生物看到这个回复就确定她果然年纪不大了,有钱,还怕这些吗? 干呀! 科科看着那些回复,和满宝道:“别听他们的,他们年纪都不小,且在自己的世界里应该都有一定的权势地位,所以可以遮掩,或者,就是显露出一些异常也能自保,但你不一样。” 它告诫满宝道:“收录任务虽然重要,但尚且在你的生命安全之后,而这些钱财都还排在你的收录任务后面,所以不值得你冒险。” 满宝点头,其实刚刚她是有心动的,一吨的金矿呢。 但科科一说她就冷静了下来,先不说金矿了,就是给她金子,突然多了这么多金子她也没法交代出处,随着大家的年纪增长,她已经有意识的减少从商城里带东西出去了。 毕竟他们几大家子住在一起,不是单独一人,她有多少东西,父母亲人和先生或许还不是十分清楚,但从小与她形影不离的白善和白二郎却不可能不知道。 尤其是白善,想要瞒过她基本不可能。 她时不时的往自己的私房里塞几块金锭可能还不是很显眼,毕竟她具体有多少钱,其实她不看账本的话也不是很清楚。 但新增这么多金钱,白善不可能察觉不到。 白善以为她爹跟着她,但她爹给她书,为她监视坏人还都能说得过去,但给她一吨的金矿,想也不可能。 不过她爹倒是可能找一座金矿送给她。 这么一想,满宝眼睛微亮,问科科,“0561的宿主主要是找矿的,那他岂不是知道怎么找金矿?你说我能不能让他帮我找金矿?” 科科:“……隔着世界呢,0561不能扫描这边的矿物质,而且宿主,就算找到了金矿,你能开采吗?” 这是犯法的吧? 满宝一想还真是,她只能暂且将这事压下,去看了一下帖子后回复道:“看情况吧,我现在不能出远门,找不到老虎,以后我要是能找到老虎了,除了收录外,我就给你留一只,不过我不要金矿。”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要什么到时候再想。” 二楼见周满冥顽不灵,不由气得胡子都吹起来了,她要不是小孩儿,他一定怼她,都教她怎么应用系统了,怎么还这么犟? 满宝却习惯了做事有条有理,她将这件事记在了小本本上,以免自己忘记,然后就把小本本丢在了系统空间里。 里面记得都是有关于论坛的一些东西,以免她忘记,先生说过,人的记性再好,那也没有笔记录下来的清晰。 他们自在这里商量,但还有人在论坛里继续辩论呢,吵得正热闹的几个人干脆出去单独开了帖子吵。 满宝看了心里有些不高兴,于是退出了系统。 科科见宿主闷闷不乐的,干脆将她的情绪波动生成数据线,然后给百科馆发去,就论坛隐私保护和保护未成年人的条例建议了一下。 然后它也跟着宿主去了。 满宝此时已经开了房门出门,在黑夜中伸了一个懒腰后就坐在廊下的栏杆上发呆。 此时宫里都落锁灭灯了,黑夜里除了天上的点点繁星外就没别的光亮了。 满宝在星光下晃了晃腿,指着天上的星星问:“科科,你是不是从那些星星上来的?” 科科的视角也顺着宿主的视线望向天空,片刻后道:“更远的地方。” 它顿了顿,去百科馆里搜出十几本书来给宿主,道:“宇宙起源,和现在智慧生物已经发现的星系,你可以看一看,还有智慧生物的起源发展,不过你的话,只要看人类的就好。” 于是又搜出二十多本书来给她,问道:“买吗?” 满宝看着每一本都有三掌那么厚,她就说不出话来。 便是她再喜欢看书,对科科的来处和人类将来的命运再有兴趣,这会儿也说不出一个“买”字。 她问:“我可以给别人看吗?” “可以,”科科道:“这比你之前带出空间的书更容易,直接是文人写的幻想就是了,不会有人相信的,而且书上理论的东西居多,历史类的东西占比反而不多。” 之前周满要带出空间的书,百科馆都会根据她现在的世界文明做一些删改,再借口是人写的野史,反正历史的发展总是差不多的,不是盛就是衰,谁也不知道书上影射的是哪个朝代,各人有各人不同的看法。 现在市面上还有影射先帝打天下时的各种话本呢,野史的话,半真半假,离谱的,除了身世背景还有些相似,其他的都是臆想出来的。 其中的杰出代表是白二郎,他写向铭学的传记,五分真,还有五分全是自己添油加醋往上写的,偏大家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最后都当真的了。 但文人之间是知道这些小秘密的。 相比之下,这几十本书写得玄之又玄,完全脱离了当下文明的存在,又没有对未来科技有过多具体的描写,完全不在禁书之列,所以都不用删改,直接就可以拿出去看。 相信这个世界的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作者胡编乱造。 这个时代对书籍和知识的独占性很强,一些书籍和知识别说流通了,连同一家族的人都没有资格学习,所以周满借口这些书籍是从他处够得是很容易瞒过其他人的。 就是不好瞒白善而已。 不过科科觉得不用担心,因为白善自己就会给宿主找到好理由。 第1850章 解压 满宝看着这四十三本的大部书籍,也不知道需要多少年才能看完这些书。 好在这应该是属于科普类的书籍,所以并不贵。 但四十三本加起来也不少,满宝扣去这部分钱便又付了积分让百科馆打印成纸质。 两边的文字是有一些差异的,百科馆在她购买时就主动根据系统收集到的文明信息转化为宿主所在世界的文字,连排版都是他们这边的。 只是使用的标点符号更加多,且文字也要更直白些,好处就是,很容易读懂,不需要再费心思去断句和释义。 至少周满读百科馆内的书就很容易看懂,就是白二郎都能轻松读懂许多书。 满宝虽买了书,但并没有拿出来看,而是将之放在空间里,看着里面堆放着许多书本,她干脆去逛商城。 她看了一下商城内的书架,发现上面的书架比他们这里精美多了,不过也很贵就是了。 但她现在不缺积分呀。 满宝看了眼被书籍占去了不少空间的系统空间,干脆买了一排书架,然后回屋去把这些书分门别类的放到书架上。 一收拾好,不仅系统空间看着宽大了许多,书也更好找到了。 满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向一旁堆放的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那都是她从小到大从商城、或是从外面买的,挖的,捡的各种东西。 满宝翻开一个盒子,看到里面是一盒鹅卵石,这是她小时候在河边捡的。 她挠了挠脑袋,干脆又去买了一个书架,然后将可以放在架子上的东西也都放了进去。 等她把所有能放上去的东西都放上去后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 满宝掐着腰看了看,见四处散落的只有她的钱,还有得到的一些贵重赏赐布料。 这些东西都是她自己收着的,她习惯把贵重的东西放在自己的空间里。 满宝巡视了一圈,干脆去商城里买几个好看的大盒子,将金子和银子也都装进去也放到了架子上,至于铜钱那就算了,还是堆在大箱子里吧。 她将布料也收拾出来放到了书架顶上,看着整洁了不少的空间,满宝满意的点点头。 郁闷的心情一下就好了。 科科看着自己自带的空间一下宽敞了许多,也很满意。 满宝胸中的郁气消散,她一边退出空间擦了擦汗,一边和科科道:“果然,心情不好时就该劳作,动一动,出一出汗就好啦。” 满宝换了一身里衣,躺在了床上,困意很快上来,她便打了一个哈欠,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今晚她没有上莫老师的课,却比往常迟了一个多时辰才睡下。 科科没想到她说睡着就能睡着,忍不住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默默地维持住安全的扫描范围,然后就去了论坛上替她处理各种信息去了。 它一上论坛才发现论坛内正腥风血雨。 满宝是退下了,但有些争斗不是她退了就可以结束了的,现在论坛内还在战斗呢。 满宝以前发的帖子,在论坛上说过的话,以及0561宿主说过的话,发过的帖子都被翻了出来。 连陷入争斗的其他宿主也一样,大家都在互相攻击,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 科科默默地看着,其他系统也都默默地看着,有参与的宿主,该属系统忍不住劝导和警告了两句,但见宿主根本听不进去便不管了。 系统们觉得这些宿主真是太天真了,以为百科馆内的论坛和他们世界一样,可以随便说话而不用负责任吗? 不过目前上传报告的只有科科一统,倒是混迹在论坛的其他研究员见情势不对,退的退,上报的上报。 很快,这边的异常让百科馆的技术发现了,他们不得不连夜加班,一上后台就收到了不少投诉和报告。 技术员们:…… 他们只能去从最开始看,看到0531的报告后不得不申请主系统介入,他们需要核实0531绑定者的情况,但各系统的绑定者在联盟这里属于高度机密,不是轻易可以看到的。 报告申请上去,他们本以为要两三日才有回复,毕竟主系统虽然不用休眠,但需要处理的数据却不少,他们这件事不算很大,应该会正常排序,最少也得两到三个工作日才有回复。 结果,不过片刻主系统就回函让他们出具需要查询的资格,还连夜沟通了他们百科馆的馆主…… 一无所知的技术员们:……有点害怕呢,大晚上的打扰馆主真的好吗? 结果馆主竟然上线了,亲自处理了这些投诉和报告,然后让他们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调查清楚,还用了最高权限查询0531宿主和d1567的谈话记录。 技术员们悄声议论,“特别的是d1567,还是0531宿主?” “我看了看,d1567就是个普通的研究员,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吧?0531业绩很一般,要说特别的,那就只有它的绑定者是个未成年了。” “联盟现在对未成年人的保护越来越严格了。” “再严格也管不到那个世界去吧?虽然消息很少,但从现有的资料分析,0531宿主所在的文明还在远古时候,孩童的利益可没什么保障。” 正这么议论着,馆主和主系统的指令下来了,“改版论坛,论坛制度新增加二百五十六条,全部按照联盟网络安全条例来办。你们加班将数据代码写出来,并将这次违规发言和操作的所有人按照规定处罚,联盟这边的研究员知法犯法,加倍处罚。” 技术员们浑身一震,不敢再议论,立即去改版论坛并作出公告。 但他们心里一点儿也不平静。 这个论坛这几年一直没什么变化,因为当初建立论坛时就有很多争议,是联盟的部分官员和研究员联合一些子系统申请的。 最后大家通过长达一年的商讨,最后确定建立这个论坛,用以各世界的交流和交易,以鼓励各世界的绑定者更快的完成各种收录任务。 但因为构架的各世界使用者很难互相干涉,加上彼此也不认识,更不可能到达现实中,所以论坛几乎不做隐私保护。 大家可以开帖卖自己收录到的各种东西,可以用积分购买或以物易物,也可以交流一些收录经验。 有兴趣的直接在帖下出价,竞价,再由卖家选定交易者然后完成交易。 所以每一笔交易,只要是通过发帖完成的,都可以在论坛内搜索到,一点儿也不难找。 第1851章 处理 很不巧,满宝是一个很老实和传统的孩子,几乎每一笔交易都是在论坛发帖和d博士完成,有时候俩人还把论坛当邮箱使用,你来我往的聊天。 所以他们的信息不难查找。 当然,其他人的信息也不难查找。 一直以来,因为各个世界互不影响,大家很少吵架,基本上都是做交易和交流用,如此大规模的网暴还是第一次。 技术员们一边叹息一边做删帖处理,一边还给各人发处理意见。 连d博士都没逃过,不过她不是因为触犯网络安全条例,馆主给她的处罚理由是,恶意引导未成年人吐露关于联盟利益的秘密,有悖于联盟保密条例…… d博士还在实验室里呢,为了不被打扰,她特意将手环给取了下来,所以没收到邮件。 她是被她的学生找来才知道自己被罚了,还被挂到了百科馆上。 她惊了一下,连忙去看。 看到百科馆上挂的关于她的处理意见,d博士半响说不出话来。 她要被禁网五十天,不仅如此,还要被罚款。 她运了运气,半响后呼出一口气,扭头问一直给她打理百科馆帐号的研究生,“接下来和周满联系,你来……” “我不能来,”研究生快要哭了,他道:“老师您忘了,我用的是您的账号,我还没有权限和他们交流沟通。” 也是,也不是谁都有资格上那个论坛的,基本上只有通过百科馆认证的实验室和研究员才可以。 d博士不就是因此发家的吗? 她脑内急转,喃喃道:“联盟反应竟然这么激烈,还说的什么联盟的利益,什么时候百科馆和联盟这么统一了?” 研究生没说话。 d博士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莫从军在生命科学上的成就可是很有名的,看来周满手上有他们很需要的东西,可能那东西还没有生命。” 研究生一头雾水,“没生命?” “没有生命,一定是没有生命!”d博士道:“如果有生命,以百科馆和联盟的尿性早用高积分让她收录了,根本用不着在我这里花费大价钱替周满研究什么谷种。” 研究生:……老师,您到底在说什么呀,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d博士却兴奋起来,“没有生命却可以影响生命的东西,那不就是我们一直在研究的方向吗?” 研究生脊背一寒,想起老师实验总是失败,却又屡败屡战的不知名射线实验。 d博士回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学生看,“你去商城上开个店铺吧,以后我们要是和周满断了联系,就想办法从商城上联系她。” 研究生没想到他不仅要给老师打工做实验,记数据和写论文,现在还要开店! 他想打消她的想法,道:“老师,虽然说商城上的店铺是通的,但联盟应该有限流,像我们这样新开的店,恐怕没资格上那边的网页。” “取好名字,我让周满去搜。” “但现在您被禁网了。” “你蠢呀,现在被禁网,难道以后就不会被禁网吗?这叫有备无患知道吗?你赶紧去。” 研究生:“……老师,我觉得您现在的想法很危险,毕竟联盟才对您进行了处罚。” “没事儿,”d博士道:“这话我只和你说,所以除了你和我外就只有主系统有可能知道了,其他人不会知道的。” d博士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监控,低下头压低了声音道:“下次再说这种话我们把监控关了,那就连主系统都没可能知道了。” 研究生:“……好吧,老师,店铺卖什么?” d博士想了想后道:“就卖我们擅长的吧,随便找些不重要的花花草草放上去,取个好名字,回头可以联系上周满了,我告诉她名字。” 研究生应下。 d博士便转身:“去吧,顺便帮我把罚款交了。” 研究生连忙道:“老师,您卡里没多少钱了。” d博士就叹息,“没事儿,这次我和周满买的枝条只花费了一积分,你从实验室上的卡里调出差价给我,拿着去缴款吧。” d博士有一个项目怎么也拉不到资金,基本上全靠自己的钱在支撑,他们这次之所以会接百科馆的稻种单子,也是因为他们给的项目基金够多,但再多也耐不住d博士有另一个无底洞要填。 研究生知道她只是想参与到更大的项目中去,大项目比较好申请基金。 他耷拉着脑袋去琢磨网店去了,他从没开过店,这样赶鸭子上架很有些慌张。 而此时,百科馆的技术员们还在连夜做着论坛修改。等第二天满宝醒来时,论坛已经大变样了,她收到了两封邮件,一封是对于她在昨天晚上受到的网暴的处理情况。 满宝扫了一眼,看到后面罗列了不少人的序列号和昵称,后面则跟着他们的处罚结果。 大多是被禁止进入论坛十五天,重新学习论坛新规,只有考试合格后才能重新进入论坛。 满宝便赶紧去看另一封,果然是新增加的论坛新规,她看着那长长的,似乎没有尽头的规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问科科,“我也要考试吗?” 科科去看了一下自己的消息,然后道:“我没有收到消息,宿主应该不用。” 满宝呼出了一口气。 “不过建议宿主还是了解一下这些新规定,一旦触犯,你肯定也要被禁论坛的,严重的,有可能还会被禁网?” 满宝不解,“禁网?” “就是除收录功能外,其他功能都要被暂时封禁,不仅包括商城,还包括百科馆内的书籍和信息也要被封禁,包括您每日上课要用到的教课室。” 满宝浑身一震,不敢怠慢了,她又扫了一眼那封邮件,叹息一声后科科道:“打印出来吧,我慢慢看。” 这么长段的规定还是打印出来吧,用纸质的更好看。 满宝扫完这些重要事项便招水抹了一下脸,然后将毛巾放在木盆边上,转身去挖了一指润脂膏擦了擦脸和脖子就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第1852章 新的改变(二月月票加更7) 等她坐在饭堂里和白善他们一起吃饭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白善看了看她的眼底,问道:“你昨晚熬夜了?” 满宝想了一下现在整洁的空间,很高兴的和白善道:“我昨晚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东西,整洁了许多,特别高兴。” 白善认真的看了看她的脸,微微点头。 满宝忙了一天,直到傍晚洗漱好以后趴在了床上才有空进论坛里去看变化。 科科知道她这边的条件比不上其他世界的宿主,恐怕有些功能很难理解,所以在她点的时候会在一旁给她解释。 “以前论坛上的交易都能查找到,现在论坛新增加了隐秘功能,如果买家固定了买主,那可以在论坛上发起隐秘交易,只要符合要求就可以交易,除了买卖双方和百科馆外,没人有权再查看。” 科科教她怎么选择隐秘交易。 满宝若有所思,“那我先挂到论坛上的东西,在他们竞价完成之后岂不是也可以选择一人再私密交易,这样大家不就全都查找不到了吗?” 科科没想到她片刻就想到了钻漏洞,顿了一下后道:“理论上是这样的,技术员也没要求发公开帖后就一定要公开交易。不过,我不建议宿主这样。” “为什么?” 科科道:“公开交易也有公开交易的好处,你看论坛内很少有以次充好的现象,仅有的几次都被人挂出来了,公开交易这些信誉都可以查询,不论是买卖双方都可以受到监督,但私密交易就只能依靠平台来监督,对人类在道德上的束缚要轻很多。” 满宝明白了,若有所思的点头。 在论坛内,除了联盟的研究员和他们购买东西会用到积分外,其他各个世界交易东西大多是以物易物,很少会舍得去花用积分。 满宝一开始不太能理解,还以为他们和她一样抠门,或是想着和她一样留着积分应急。 毕竟这个世界还是很危险的,他们的世界说不定也很危险。 还是昨天晚上之后她才隐约明白了一些,积分等同于金钱,他们恐怕是拿积分去商城和百科馆内买东西,再拿到现实世界中变现了。 所以能够以物易物的时候绝对不动用积分。 毕竟,百科馆的收录积分奖励,只有第一份时特别优厚,除非还需要第二份,不然很少会再付出积分收录第二份。 那他们赚取积分的渠道就很有限了,论坛开放后,善于经营的宿主从这取得的积分已经远远超出了百科馆给的收录积分。 要不是百科馆的限制太多,每一个宿主都只能在论坛里交易自己收录的种类,不然各个世界的东西通过这个论坛流通起来,其能量恐怕不能计算。 不仅如此,百科馆还优化了一些功能,隐去了一些个人信息,却又凸出了个人的信誉值。 满宝的交易量不多,但她的信誉特别好,被列为了优等。 满宝看着她用作头像的草上有一个优字,特别的高兴。 那是论坛开放没多久满宝让科科在他们村路边拍的一张照片。当时她想拍自己来着,但科科认为这会对她不利,毕竟她长得太小了,万一暴露了年龄,人家对她坑蒙拐骗怎么办? 所以满宝只能蹲在路边找,找了很久才找到一株看上去比较好看的野草,让科科齐身拍了一下那株草。 因为当时村里没有好看的花了,满宝的想法是,她既然是专门收录花花草草的,那自然是要以它们为标记了。 她在论坛内低调了七年的时间,一直被淹没在众多宿主之中,没想到一夜之间就火遍各个世界,成为了论坛内最出名的幼崽。 满宝逛了一圈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咦,今天好像有些安静呢。” 科科道:“嗯,因为很多人都被禁论坛了,还有不少人被禁言了。” 但论坛顶部依旧挂着一个火热的复盘帖子。 昨天晚上参与的宿主虽然多,但也有不少宿主和研究员没上网,他们今儿一早收到百科馆的邮件通知时上论坛一看才发现论坛大变样了。 于是有昨天晚上的知情者,又恰巧没被处罚的人就把昨晚的事儿复盘出来了。 介绍了一下他们这一次论坛改变的重要人物——周满! 有宿主不解的问,“这人有什么不同的?为什么能够让论坛为她改变这么多?” 有联盟的研究员回复道:“联盟一直增强对未成年的智慧生物的保护,尤其是在网络上的保护。虽然不知道周满的年纪是多少,但应该不是很大,看她以前发的帖子语气,现在应该还在少年阶段……” “不,”只是骂了一句伪君子,因此有幸没被禁言和禁论坛的二楼突然冒了出来道:“以我们这边的人类寿命来计算,她现在还只是个幼崽而已,当然,对别的世界可能不是,但在联盟那边一定是。” 研究员们便一愣,然后问道:“也就是说周满还没超过十六周岁?” 联盟现在的平均寿命已经超三百了,十六岁以下都属于幼崽,十六岁往上才步入少年阶段呢。 有研究员惊叹,“真是夭寿哦,一群大人欺负一个幼崽,难怪百科馆怒了。” “不是,没人追究一下0531系统为什么选择了一个年龄那么小的幼崽绑定吗?” “不想被禁言就不要乱说话,每个子系统的绑定标准都不一样,这些标准都是主系统给它们设定的,然后它们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波动和选择,选择是否合理,百科馆和主系统会审核和监督,那不是我们可以过问的。” 满宝看着这些回复,好奇的问科科,“主系统给你设定的程序里让你选择最聪明的绑定?” 科科:“……不是。” 满宝惊讶,“那你为什么选择我?” 科科道:“有几个选项,可以是身体条件最好的,也可以是智商最高的,然后是心中的渴望,自身的权势地位等,还有脑波动和子系统的契合度,这些都是条件。” 它倒不介意告诉周满这些,因为这并不是秘密,它可是从小就告诉她,它就是因为她聪明才选定她的。 第1853章 火了 它道:“在规定的程序内可以自由的选择,当时我意外投放到这里时,能量快要耗尽了,如果不能绑定宿主,那我就会报废。当时我能扫描到的范围内,你的脑波动和我最契合,也是我范围内看到的智力最高的人,所以综合考量之后,我决定选择你。” 其实当时周满也有劣势,年纪小,身体弱,但科科一直认为,人的身体可以改变,但智力是基础,所以两者之间它选择了智力。 满宝喜滋滋的下定论,“这就是缘分。” 科科深以为然,要不是缘分,它怎么会选择她? 满宝逛了一圈论坛,大致了解了一下论坛的改变后就退出了系统,然后趴在床上往外看了一眼已经昏暗的天空。 她想了想,还是起身找了一把剪刀出门,借着还没完全黑下来的光亮找到了院子外面的放着的牡丹花。 她比划了一下,很干脆的剪了两根枝条,没带花,所以看着没多少变化。 满宝喜滋滋的拿了枝条就跑回屋,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女官看见了,半响无言。 科科不得不提醒她,“被人看见了。”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别担心,她不会告状的。” 告状了她也不怕。 她在宫里已经那么久了,知道什么错可以犯,什么错不能犯。 满宝将枝条剪成一段段的,然后用在商城里买的生物膜将它包好保存活性,然后联系d博士,让她来买。 她想试一下论坛新的私密交易模式。 结果邮件才发出去她就收到了一封警示邮件,她点开一看,发现是百科馆发的。 百科馆表示她现在正联系的d1567正因为涉险引诱未成年人透露联盟利益而被禁网,论坛内的交易也是有风险的,希望交易双方能够谨慎交易。 下面还附上了d博士离被解除禁网的时限。 满宝瞪圆了眼睛,“我今天早上看到的名单上没有d博士呀。” 科科道:“给你的名单是对你造成网暴的,d博士不在其列,她是因为和你打探你和联盟的合作协议被处罚的。” 满宝咂舌,“d博士真可怜。” 科科不觉得她可怜,不过也没出言反驳就是了,“宿主,这些枝条怎么办?” 满宝就看向已经包好的枝条,“我冒着寒霜去剪的呢,还被人看见了,不能就这么浪费了,挂到论坛上吧,万一有其他人有兴趣呢?” 于是科科就给枝条放到论坛上售卖,直接从百科馆的词条里找出它们的信息做介绍。 它以为这次又要等好几天才会有结果,要是卖不出去,那就要拿去跟别的世界的人以物易物,说不定能用不值钱的枝条换回一些对方不值钱的东西。 满宝就曾经用卖不出去的花草换过一些不值钱的陶器。 结果科科前脚才把东西放上去,后脚他们就收到了询价。 正想退出论坛去教课室里上课的满宝也忍不住一顿,连忙去看,就发现短短的一会儿,她的帖子下已经有不少人报价,有要以物易物的,也有用积分购买的。 不一会儿,一组枝条就飙到了一千三百积分,要知道,她的心理定价是一组枝条四百积分而已。 因为这就是很普通的牡丹枝条,和昨天她给d博士的名种枝条还不一样。 满宝愣了好一会儿后问科科,“我剪的不是普通的牡丹枝条吗?难道我剪错了?” 科科也检查了一下后道:“没剪错,就是牡丹枝条。” 它还快速的过了一遍大家的留言,对周满道:“宿主,你火了,所以大家出价才这么高。” 满宝第一次体验到了“火”的好处,那就是卖的东西得到的价钱要比以前高很多。 满宝仔细对比了一下,最后才选中了三个人将三组枝条给卖了。三人都是出的积分,毕竟她还小,见识有限,对以物易物的物体价格认识还不够充分,所以还是直接看钱选择好了。 满宝短短时间内就赚了这么多积分,心里高兴得不行,还发了一条帖子感谢大家的支持。 就有人趁机问道:“周满小朋友,你今年多大了?” 满宝不愿意回答,“不能问女孩子的年龄不知道吗?” “哈哈哈哈,别的女孩子不让问是因为老了,你还是幼崽呢,怕什么?” 满宝道:“我其实不小了,我现在已经工作,不论是身体还是智商都没有问题,你们不要把我当孩子看。” “明白了,就和大人都想变小一样,小孩儿也都极度渴望着长大,认为长大后就自由自主了,所以能说出这番话的也就只有小孩儿了。” “反正周岁就是没有十六吧?那是十五,还是更小的年纪?” 大家陷入了猜她年纪的热情中,满宝运了运气,干脆退出论坛去找莫老师上课。 莫老师其实也能上论坛,毕竟他也是联盟研究员,只不过他从来只参与项目,很少主动去揽什么研究项目的,因此只逛不说话。 看到周满终于出现在教科室,他就连通了她,直接与她视频道:“怎么,肯从论坛里回来了?” 满宝不好意思的认错,然后关心起d博士来,忧愁的问道:“她会不会有危险啊?” “不会,”莫老师道:“研究所和研究员之间互相打探研究项目是常事,要我说,这次是联盟反应过激了,说不定反而会让d博士猜出什么来。不过那是联盟和百科馆的事儿,不关我们的事儿,我们只要遵守好保密条约就好。” “她现在被禁网了,要三个月不能上网呢,那她培育出来的第一代稻种怎么办?听说已经抽穗,那再过一个来月就能收获了吧?” “不是还有我和百科馆吗?”他笑道:“你忘了,她的过程和成果本来就由我代为转交,他们可以线下给我。”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笑道:“那我开始让我大哥准备试验田了,我的家乡那里也劈出一块地来做试验。” 莫老师颔首,点开旁边的词条道:“我们今天来上新课吧,虽然谷种重要,但你的医术也很重要,你上次给我的病例,我查找了一下古方,没看到好的方子,但还是找到了三个治疗方案,我看成功率有六成,我们可以来学习一下。” 满宝就把这些事抛在了脑后,摸出自己的笔记本来认真听莫老师讲课。 第1854章 春天到啦 论坛里热闹了两天就安静下来了,因为正当红的周满没有趁热打铁的意思,正主不出现,大家再自嗨也有限,虽然大家心里还是很好奇这个幼崽到底多大。 论坛里各世界的智慧生物可不止有人类而已,那是各种形态都有的,但对于孩子,尤其是跟自己没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孩子基本上都能保持一种友好的态度。 就算实在不喜欢孩子,在孩子没有打扰到自己也不会有恶感的。 满宝住在宫里不太方便,虽然隔三差五的剪几根枝条包好了卖到论坛里,但并不热衷于此事。 毕竟她忙着呢,忙着跟莫老师上课,也忙着给太医署的学生们上课。 且春季到来,宫中的贵人们也习惯性的身体不舒服起来。 皇后有气疾,春天基本上不出门,明达也是,所以现在都是满宝时不时的去看一下她们,给她们请平安脉,偶尔替她们眨一下针,但更多的是看两宫的宫女换上细密又轻薄的纱窗,好挡住空中飞舞的柳絮等物。 皇帝知道皇后和明达不能碰柳絮这样的东西,因此早早让人将靠近两宫的六枝全砍了,现在水边的柳树基本上就是光秃秃的树干,看着可难看了。 但空中除了柳絮外,还会有其他花絮和草絮,所以要小心再小心。 因为大地回暖,明达换上了明亮的春装,见满宝还是冬天的打扮,只是去了几件棉衣而已,便拉着她笑问,“你怎么不换春装?” 满宝道:“我进宫时家里已经在做了,等我出宫去就有新衣裳了。” 明达上下打量她后笑道:“你穿嫩黄色好看。” 正苦恼坐在棋盘边的长豫抬头看了满宝一眼,道:“我看她穿绿色和蓝色也都好看,尤其是蓝色,到时候再把发髻一梳,在发上簪上一朵牡丹花,不敢说天下无双,至少能在宫里拍到前五去。” 明达便看了一下满宝的脸,微微点头,“姐姐说的是那匹暗云纹的蓝色锦绫?” “正是那匹锦绫,”长豫丢下手中的棋子和明达道:“我当时看见那匹布的时候就觉得她最合适了,母后肯定不穿那个式样的,太嫩了,你嘛,你合适,你得要颜色更鲜嫩一些的,我嘛,我适合红色,黄色这样的,蓝色看着太冷了。” 她指了满宝笑道:“别看她整日笑嘻嘻的,到底是当了官的人,身上自有官威,她穿上蓝色,再把脸一板,那活脱脱就是个冷美人了。” 明达笑道:“我看你是没见过她冷脸,所以特特想用那衣服来衬她的吧?” 长豫转身坐回位置上,道:“反正我觉着合适。” 明达就道:“那匹布现在我手上呢,既如此,我就让人去裁剪,给你做一套春裳看看如何?” 满宝问:“是陛下赏你的吗?” 明达笑道:“每一季宫里都有新的布料送来的,我看那匹蓝色的布料上的暗云纹特别好看,所以就留下了。” 长豫冷冷一笑问,“不是因为李云凤挤兑你,你才把那匹黄色的让她吗?” 明达看了她一眼,笑道:“我早忘了这件事,姐姐怎么还没忘?” 长豫就捏着棋子道:“她抢了我的东西也就算了,有什么资格抢你的?” 满宝就知道她们又和李云凤发生矛盾了,而且貌似还是李云凤赢了。 长豫愤愤,“她现在就是仗着她才小产,皇祖母疼惜她,这才与我们相争的。我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明达摇了摇头,指着棋盘与她道:“姐姐,你还有半天的时间,明日你这盘棋要是还破不出来,先生怕是要去和母后告状了。” 长豫一听,立即没心思去想李云凤了,她看了眼依旧一点儿头绪也没有的棋盘,头疼道:“这到底要怎么破?我都定亲了,为什么还要上棋课?” 明达笑道:“你不仅要上棋课,还要上女红课呢,母后说要让人教你学一下女红。” 长豫差点儿就趴在了棋盘上,但她不敢,因为这盘棋是她好容易原样摆出来的,可不敢再弄坏了。 她来回盯着棋盘看了半响,只能眼巴巴的去看明达和周满。 见明达铁石心肠的扭过头去,她就去看周满,努力憋出一点儿眼泪道:“满宝,我们是朋友吧?” 满宝看了一眼棋盘后道:“我就是给你破了,你也下不下去呀。” “没事儿,你先给我破一着,我能下就下,不能下再想办法。”先破了再说。 满宝听了便上前看了看,然后伸手从棋盘里捻起一粒棋子落子,她从黑色的那边捡出三颗废棋来,对她道:“好了,你继续下吧。” 长豫一见,立即精神一振,拿起黑棋就要自损八百给白棋让路。 明达一看便道:“你这棋下的,白瞎了她给你破的这一步,先生一看就是作弊。” “那你说怎么下?” 明达就把她的棋子拿起来换了一个位置落下。 满宝见了,便捻起一颗白棋落下,明达略一看便紧跟着下了一颗黑棋…… 你来我往的下了七八颗,轮到满宝时顿住了。 她看了半天,最后丢下白棋道:“不行,暂时想不出招儿来了,你们等我,我回头问问白善怎么下,他下棋比我好。” 明达这才回神,看了眼变样的棋局,伸手就要扫平,却被长豫一把抱住手,她立即叫来自己的宫女和内侍,喊道:“你们快把这盘棋给我好生端下去,这儿就是我明日的作业了,谁也不许搞乱了。” 明达和满宝:…… 明达摇了摇头,用力将手抽出来,“行了,我不乱你的棋盘就是。不过你总靠作弊也不行啊。听说魏玉就很擅棋,母亲让你着重学一下棋术,也是为了将来你们有话说。” 魏玉在前不久已经通过了国子监的考试,正式入学太学,本来因为他成绩还不错,又是魏知的小儿子,皇帝都想将他提到国子学了,不过魏知和魏玉父子两个都婉拒了。 他们觉得就教学质量来看,太学和国子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国子学里皇亲国戚、权贵和世家子弟占了九成九而已。 但魏知觉得他儿子更需要和寒门的交流。 魏玉也有好几个朋友在太学,因此选择了太学。 长豫叹息道:“可我就是不喜欢下棋啊,有这功夫打马球多好呀,为什么我要迎合驸马去学棋,而不是驸马迎合我去学马球?” 第1855章 你生病了 明达还在思考呢,满宝已经奇怪的看了长豫一眼,似乎她的目光太过明显和奇异,奇异到让长豫有些许不知名的心虚,“你,你干嘛这么看我?” 满宝最近还在学病人心理学,因为莫老师听她说起了她和新病人的特殊关系,她们之间似乎有单方面认为的不共戴天之仇。 而且莫老师也听出了周满不是很喜欢这个病人的意思,因此最近在教她心理学。 科科也跟着听了几节课,然后它发现,宿主以为她学的是病人心理学,其实她学的是医生心理学,莫老师正在不动声色的开解周满,教她如何面对病人,还教她如何去开解和她有仇的病人。 虽然成效不大,至今周满依旧暗搓搓的认为,她才不去开解这样的病人呢,碰上了再说,见不着的时候就当不知道好了。 这世上的病人那么多,她为什么非得逮着那一个人治? 不过李云凤那样的病症她还是第一次见,还是很有学习和收集的价值的,可以先从她这里学一学,万一以后还遇到这样的病人呢? 当然了,她是不可能表露出来要拿李云凤练手的意思的,她甚至都没和萧院正讨论过李云凤的病情,只是轮到她值班时偶尔会整理一下李云凤的脉案。 最近她和莫老师学习用到的脉案都是这么来的。 言归正传,因为最近正在学习心理学的缘故,只是懂了一分半,还有八分半没通的满宝就喜欢盯着人琢磨。 害得最近殷或和白二郎都躲着她走,连白善看见她都转身就走,可他们之中,除了殷或还有一些毛病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太大的毛病。 现在好容易遇上一个可能有毛病的,满宝盯着长豫的目光差点烧了起来。 长豫缩了一下,屁股还往后挪了挪,“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把脸转开。” 满宝就围着她转圈圈,半响后摇头道:“长豫,你这样想不对,为何不能他学你的马球,你也学他的棋术呢?” 长豫理所当然的道:“可我不喜欢呀。” 满宝道:“他也未必见得喜欢你喜欢的东西。” 她摇头晃脑的道:“夫妻一体,虽说你是公主,他是臣子,但这样凌驾于他人之上,便是夫妻也不会过得好的。” “你看陛下和皇后娘娘,”满宝想了想,找了一个彼此都最熟悉的例子,“陛下为一国之君,然而他从不怠慢娘娘,对娘娘尊之敬之爱之,娘娘对陛下亦然,所以他们日子过得好。你地位比不上陛下,聪明睿智也比不上娘娘,那对驸马何不心诚一些?” 长豫张嘴就要反驳,却被明达伸手一把捂住,高兴的对满宝道:“你说得对,快继续说。” 她道:“我早想与你说了,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会儿总算是有个能想明白道理的人和你说这些道理了。” 满宝得了鼓励,立即拖了凳子坐在俩人的对面,就盯着长豫道:“我娘说过,人过日子都是奔着好日子去过的,怎样能把日子过好就怎么去做。” “我家里有六个嫂子,我大嫂是我舅舅家的女儿,跟我娘最亲近,她做的饭又好吃,做人又后道,所以不仅我娘,我爹都很喜欢我大嫂。” 长豫满眼的迷茫,正说她呢,怎么突然就扯到她家里的事儿上去了,明达也有些疑惑,歪头看她,但手还是紧紧的捂着长豫的嘴巴不让她说话。 满宝继续道:“我二嫂呢,干活儿最麻利,除了做饭不好吃外,她里里外外都能料理得很好,家里养鸡就属她养得最好,但她有些小气,心里还有些喜欢攀比。” “每个人都有好的地方,也都有不好的地方,我娘说,我们不能盯着她们不好的地方看,得盯着她们好的地方想,这样心里过得去,行动上也会对她们好,你对她们好了,她们自然也会对你好,你好我好,大家自然就和和睦睦,日子自然也就过得好了。”满宝对长豫道:“我家里有六个嫂子,住在一起尚且都能过好日子,你就嫁给一个魏玉,还是单开的公主府,为何却要在还没成亲时想着与他夫妻情薄呢?” 长豫愣住,明达也不由松开了她的嘴巴,扭头看着长豫。 长豫紧皱着眉头,“可是,可是……” 明达最为了解她,哭笑不得的接口道:“可是你是公主,为何要去受他的委屈?” 长豫大概也知道自己这样想不对,因此有些心虚的和俩人点头。 明达就叹气,“这世上谁人可以顺心遂意呢?不都要受一些委屈吗?连母后都没少委曲求全呢,你怎么就不能受一受委屈?” 满宝咋舌,“这就受委屈了呀,那我岂不是一早就要碰头死了?” 她左右看了看,一时没说话,明达就开口让宫女内侍全都退下去,等他们走了,三人便转移到榻上,挤在一起说悄悄话。 她道:“这算什么委屈?我最委屈的时候是我们在堂上告御状的时候,当时就算是益州王被查有罪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我和白善反而有可能要死去了,我当时尚且不觉得多委屈呢,你就照顾一下丈夫亲戚的喜好,有什么委屈的?” 她道:“我虽然年纪小,懂得的不多,但也知道,一桌子吃饭的时候,我虽然喜欢吃豆腐,但别人不喜欢,那我就要照顾一下别人,不点豆腐或少点豆腐的菜。” “和我同桌的人也会照顾我,并不会反对我吃豆腐,这就是互相照顾了,何来的委屈呢?”满宝终于对长豫说出了那句话,“你这是生病了,得治。” 长豫一惊,明达也一惊,齐声问道:“这是病?” 满宝肯定点头,“这就是病,不过我还不知道具体的治法,你等我回去查查书,等我找到了给你治。” 这话要是别人说,长豫一定不相信,且认为对方在骂她,但这是周满说的,她没多少怀疑就相信了,且感叹道:“原来我这是生病了,难怪我怎么看魏玉怎么不顺眼呢。” 明达:…… 满宝就道:“看来病得还不轻。” 长豫就撸起袖子伸出手来,“你先给我把把脉。” 第1856章 相信我(二月月票加更8) “行。”满宝就接住她的手,都不用脉枕,直接放在腿上就把起来。 明达:…… 她看看长豫,又看看周满,总觉得不太对,但她又说不准长豫不是生病。 难道对一人的好恶也是生病? 那这世上还有谁没病呢? 圣人也是有好恶的吧? 可见姐姐这么配合周满,明达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口。 满宝好一会儿后收手,严肃的道:“你有些上火,还有些食滞,是不是吃太多肉了?” 长豫:“最近的肉好吃。” “春天的肉怎么会好吃?秋天和冬天的肉才好吃呢,春天最好吃的是青菜,”满宝道:“你多吃点儿青菜,可惜你不能出宫,不然我带你回我家吃野菜去,我大嫂做的野菜可爽口了。” 长豫问道:“怎么做的?” “掐嫩的,过开水,焯熟以后又过白开水,然后剁碎了拌些蒜泥和醋,再放点儿盐,可好吃了,我能就着吃三大碗粥。” 长豫不信,“不是说野菜很苦吗?” “我大嫂做的不苦,焯水过了,苦味都出来了吧,不过我二嫂做的不是,我二嫂做的只剩下苦味儿了。” “那你下次进宫给我带一点儿。” “可野菜做好以后不好看,做得时间长了还会有点黑乎乎的,看着就跟毒药似的,宫门的侍卫未必肯让我拿进来。” 长豫歪头再次确认:“真的好吃吗?” “真的好吃。” “行,那你……我算算,你是后天休沐?那你大大后天就带到宫门口来。” 明达道:“姐姐,要是周满带不进来,那你估计也带不进来。” “不要紧,我在宫门口吃就是了。”长豫道:“我就想尝尝你说的超好吃的野菜是什么味儿。” 满宝觉得这主意不错,连连点头应下。 明达突然心累,不想理俩人了。她无奈的问,“你们不是在说姐姐生病的事儿吗?” “哦,对,”长豫问,“我的病严重吗?” “还不是很严重,”满宝严肃的道:“但治病要趁早治,不然会越拖越重的。” 长豫也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不过你找方子的时候给我开不太苦的方子,要是可以做成药丸子就好了,蜜丸最好。” 满宝点头,“不过应该不用吃药。” 长豫就脊背一寒,看了明达一眼后小声道:“我,我不太想扎针。” 她一直看着明达扎针,自己不想扎。 满宝道:“这个要看实际情况的,不过我猜测,你多半也不需要扎针治疗,你还没那么严重。” 长豫不解了,“既不用吃药,也不要扎针,那要怎么治?” “聊天开解吧,还有许多种治疗方法呢,你等我回去翻书找出来。” 明达笑倒在榻上,捂着肚子乐得不行。 长豫终于察觉到不对了,失声道:“聊天治病?合着闹了半天你是在逗我乐呢?” 满宝认真的摇头道:“不是啊,你以为聊天不能治病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理病?” 长豫没好气的道:“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听太医们说过这样的话,病人是思虑过重,心思过重,忧惧于心,郁结于心……” “停停停,这几个词都听说过。” “这就是病了,”满宝道:“不过呢,我们这些大夫跟那些病人不太熟,不好跟人家谈心,所以只能开药,再表面上开解一下,您要放宽心,想开些……至于能不能宽心,那还是得看各人。” “但我跟你多好的关系啊,自然是可以谈心的,你要是想吃药治疗也是可以的,我给你开?” “别别,”长豫立即抱着她的胳膊笑道:“你说的没错,我与你谁跟谁呢,不用开药了,我们就聊聊天,说说话好啦。” 满宝满意的点头,宽慰她道:“你放心,我一回去就查医书,明天就来找你聊天。” 已经止了笑的明达又忍不住趴在榻上笑起来,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满宝推了一下她,“你别笑了,我们都是认真的。” 长豫道:“别理她,我自己也能感觉到自己生病了。” 因为这句话,明达特特先找理由送走了长豫,才拉着满宝问:“姐姐她是真生病,还是假生病?” 满宝道:“钻牛角尖也是病。” 明达就扑哧一声笑出来,彻底放下心来,“你吓我一跳,还以为真是什么大病呢。” 满宝也笑了起来,这病说是病,但治不好也的确没什么,毕竟日子最后过成什么样都是自己的选择。 但能治好是最好的,何况长豫还不是别人,是她的朋友呢,她希望她能过好。 满宝回到太医院里写好明达的脉案存档就回崇文馆,然后就偷溜回自己的房间和莫老师请教起来。 莫老师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要变成恋爱咨询师,可关键是,他还没结婚呢,他做这个恋爱咨询师是不是过早了? 但对着学生扑闪扑闪渴望的大眼睛,他还是叹息了一声后和她聊起来,“既然你的朋友,不,是病人,既然女病人那么不喜欢她的未婚夫,她为什么还要答应和他定亲呢?” 满宝道:“她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她虽然不太喜欢魏玉,但魏玉是端方君子,才情人品尽皆不错,魏家虽是寒门出身,但他父亲现在是宰相,所以家世上也不算差。” 莫老师就听明白了,“这还是政治联姻啊,那她有喜欢的人吗?” 满宝就苦恼起来,“有吗?有吧,却又不算有。” 莫老师也苦恼起来,“这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还犹豫呢?” 满宝就道:“她喜欢长得俊俏的,我们这儿有一位君子,他长得特别好看,人品才气也都是一等一的,我们这里上至九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一岁的小姑娘都喜欢他。” 莫老师:“……明星啊。” 满宝想了想,眼睛大亮,“对,老师的这个形容好,就如天上的明星一样闪耀,引人关注和喜欢。” 莫老师看了满宝一眼,没告诉她什么是明星,而是道:“这样说起来,她心思还算单纯,应该比较好引导,你想一想,她的未婚夫和她喜欢的那个明星有没有共通之处,如果有共同的优点,那就很好引导了。对了,你这位女病人多大了?” 满宝知道他们都喜欢问周岁,于是道:“十五了。” 第1857章 说坏话 莫老师点着手中屏幕记录的手就一颤,差点儿把之前写的记录全删了。 满宝赶紧道:“到八月就满十六了。” 莫老师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他张了张嘴,想到他们那里的文明程度,到底什么话都没说。 算了,他们的平均寿命才五十出头呢,连他们的六分之一都没到,他能要求他们和他们一样五六十再考虑婚姻大事吗? 不过…… 莫老师皱了皱眉,年纪这么小就结婚,恐惧和排斥都是正常的,尤其是心理年龄未必会和身体年龄一致。 莫老师开始仔细问起长豫的情况来,比如她平时的为人性格,以及对待常人和对待她这位未婚夫的区别…… 问了许多,莫老师便沉思起来,“这样说来,她只有在面对她的未婚夫时才多加挑剔。” 满宝连连点头。 莫老师就道:“以你对她的了解,她的未婚夫要是换了一个人,她还会不会这样?” 满宝问:“换谁呢?” “除了她喜欢的那个明星,随便换一个人。” 满宝:“恐怕会更嫌弃。” 莫老师一听便笑道:“她这是还不想结婚呢,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年纪还小,对此排斥是很正常的。” 满宝对此很好奇,“我几个哥哥成亲的时候都很正常,特别是我五哥,他开始一早就盼着成家呢。” 莫老师笑道:“他那是有喜欢的人,且对婚姻有期盼。” 他顿了顿后道:“对,得让她对将来的婚姻有期待,对她的丈夫有所期待,这样或许会好些。” 满宝就叹气道:“那可怎么办呢,长豫喜欢的是华服美食,而魏家家严,魏玉也清贫,她的期待,恐怕于魏玉来说是负担。” 莫老师就听明白了,这还是一位享受主义的小公主。 他笑了笑道:“难道她就没什么人生理想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享尽世间的荣华富贵算吗?” “……虽然俗点儿,但也算。”莫老师也头疼起来,迟疑了一下道:“要不你先想想他们俩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的喜好,先从那里开始吧,反正就是引着他们对彼此的印象好些,相处得融洽些。” 他道:“政治联姻既然不能去除,那就只能尽量让自己过得舒心点儿。” 满宝点头,好奇的问道:“莫老师,你结婚的时候是期待还是害怕?” 莫老师:“……我没结婚。” 满宝惊呆了,“可是您不是说您都快五十了吗?” 莫老师理直气壮的道:“是啊,这才五十呢,急什么?那些八九十甚至一百多的都不急。” 满宝不说话了。 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也生病了,想退出教课室去论坛里逛一逛,或是去宫里的花园中走一走,暂时不想再看见莫老师。 但莫老师毫无所觉的继续给她上课,还训了她一下,“这个心理学,你只在上次治疗那个叫殷或的病人时学了一些,自己都还是半吊子呢,怎么能主动想要言语去治疗心理病人呢?” 满宝很自信道:“别人我不敢,长豫却是没问题的,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那可未必,”莫老师道:“万一她本来还不怎么讨厌她的未婚夫,结果因为你的干预,她更讨厌了起来怎么办?” 满宝一呆,“会吗?” “会的,”莫老师点头道:“人类心底都潜藏着逆反心理,当有人在自己面前着重夸奖一个人时,就算面上不见反对,心底也会逆反的去寻找那个人身上的缺点,所以你会发现,当有人在你身边一直夸某个人时,你心底就会有些讨厌对方,或者心中会生出与他竞争那方面的心思。” 满宝认真的想了想,科科就总在她面前夸白善聪明,虽然她没有讨厌他,但心底的确是不服气的,所以一直暗暗较着劲儿,想要变得比他更聪明呢。 科科:……它什么时候总在她面前夸白善了? 明明是她主动问起是谁最聪明的。 作为系统,它是没有撒谎的程序的,隐瞒,已经是它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满宝若有所思的点头,第二天去明达宫中见到长豫时,她就盘腿坐在她对面盯着她看。 明达才扎完针,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周满已经换成撑着下巴在盯长豫了,长豫躲在榻角,缩着看她。 明达不由问一旁的宫女,“她们这是怎么了?” 宫女们摇头,小声解释道:“周小大人给公主扎完针出来,看到长豫公主就这样了。” 长豫听到明达的声音,回过头来找她,连连点头,“就是呢,我问她,她也不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病加重了。” 满宝道:“不是,我正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儿,正在犹豫之间。” 明达就坐在俩人中间问,“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我们要不要来说一说魏玉的坏话?”满宝还是有些迟疑,“或者说他的坏话以后你会对他有些好感呢?” 长豫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看着有那么蠢吗?你们夸他的时候我都不见得喜欢他,为什么你们说他坏话我还能喜欢他?” 满宝摇头,“谁知道呢,我老……书上是这么写的,我还没敢肯定,所以我们试一试?” 明达笑道:“原来你是要拿我们练手,不过背后说人长短可不好。” 满宝道:“这倒是。” 长豫:“可我们平时也没少说呀,昨天我们才说过李云凤呢。” 明达和满宝:…… 俩人对视一眼后点头,“也是,那就说吧,魏玉有什么坏话我们可以说的?” 长豫立即道:“有,他长得不够俊!” 满宝下意识的就要给他找补回来,但张嘴后发现不对,便用力憋出了一句话,“对,他眼睛不够大。” 明达也正想说魏玉的好,听到满宝都用力的憋出对方不好的地方来,她也只能勉强找了个缺点,“好像鼻子也不够挺。” 长豫高兴了,笑道:“是吧,是吧,还不够白,你看杨大人多白呀,再不济你家的白善,还有殷或白二都比他白。” 满宝连连点头,“他年纪还大。” 明达勉强的点头。 长豫高兴了,这会儿就忍不住帮他说话,“其实年纪也不是很大啦,就比我大两岁,刚好合适的。” 满宝才要点头,却又中途摇头,道:“一般来说,女子都能比男子活得长久一些,应该你大他两岁才好。” 第1858章 我们去挖 长豫“咦”了一声,好奇的问:“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的,远的不说,你看京城里大户人家之中,是不是老夫人常有,老太爷却不常有?” 长豫和明达一起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这一点儿。 最要紧的是,他们宫里就有现成的例子呀,先帝都死了多少年了,皇祖母还好好的活着呢。 明达忍不住轻咳一声,稍有些不自在的清清嗓子,将脑海中的想法驱走,这才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长豫就思考起来,“这样说来,我将来一定活得比他长,等他死了……” 她无限的高兴起来,等驸马死了,她岂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明达和满宝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齐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道:“你要是丧偶太早,不仅陛下,就是太子也会为你重新找个驸马的吧?” 长豫就垮下肩膀道:“那算了,一个就够麻烦的了,还再找一个,我这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满宝问道:“你不是不喜欢魏玉吗?那换一个驸马也不错呀。” 长豫就扭捏道:“我是不喜欢他,但京城中适龄的子弟之中,还有谁比他还合适的?” 明达见她竟为魏玉说起话来,忍不住笑问:“你不是喜欢打马球吗?到时候直接到西郊马场去,看谁的马球打得最好就点谁做驸马。” 长豫就瘪嘴道:“我才不要呢,同龄的人中打马球最后是庞二,他和赵表哥玩得好,他可不仅仅会打马球,还会逛乐坊赌场呢。” 满宝问:“赵六郎吗?” “不错,”长豫道:“现在国舅家除了他还有谁闲着没事儿做?” 赵六郎的几个哥哥不是已经出仕,就是领了家里的差事分出去了,现在还在老爹老娘跟前过日子的仅他一个。 三人就坐在榻上说了一些闲话,围着魏玉身边的人将魏玉对照了一遍,满宝和明达尽量说他的坏话,别人的好话,竟然让长豫回护了对方好几句。 明达都觉得惊奇,“这个法子竟然真的有效。” 长豫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道:“隔得太久了,我都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别说满宝,就是明达都不相信,“隔了有多久?你们定亲也没超过二十天去吧?怎么就忘了?” “父皇和母后都在,我哪好意思去看他?”长豫道:“说起来,我唯一一次认真的看他还是第一次见面时呢,后来都是匆匆的见一面,大人们都在呢。” 满宝道:“没事儿,你等着我,我明天休沐出宫就拉着白善去给他作画去,到时候拿了他的小画进宫给你看。” 长豫张大了嘴巴,“这,这多难为情呀。” “你要觉得难为情,就把自己的小像也给他一张?” 明达自告奋勇,“我来画。” 长豫:“更难为情了。” 满宝鼓动她道:“你们都定亲了,有什么难为情的?就这么定了,除了小像,你可还有托我给他的东西?” 长豫根本没想过要给魏玉送东西好不好? 闻言连连摇头,“不要,母后和先生都教过,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那就画小像吧,”明达果断的吩咐宫女们去准备画画用的东西,“多准备一些颜料,我要把姐姐画得漂亮些。” 满宝本来都准备要走了,见状就撸了袖子道:“我来帮忙。” 于是一人一边按着长豫坐在了椅子上,满宝看了一下长豫,摇头,“不行,得再打扮打扮,换一身鲜亮点儿的衣裳吧。” 长豫的宫女还主动道:“我再给公主重新梳个发髻。” 显然,她们也盼着公主和驸马能够琴瑟和鸣。 于是大家一鼓劲儿,长豫就打扮一新被按在了椅子上给明达做样子画像。 满宝还从一堆团扇里找了一把最配她的塞到了她手里,“遮着,半遮半掩最是娇羞好看。” 长豫:…… 可惜,这样的小像需要画很久,满宝离开时,明达也只画好了大概,还得上色,需要不短的时间。 所以她就对坐僵了的长豫道:“画好以后送去给我,今晚要是来不及,明儿一早直接送到宫门口去。” 长豫片刻热度而已,这会儿已经有些后悔答应她们画小像了,敷衍的点头道:“知道了。” 想起了什么,她连忙道:“你进宫时记得给我带你大嫂做的野菜。” 满宝回复道:“你放心,忘了什么事儿也不会忘了这件事的。” 因为她也想吃野菜呢,酸酸脆脆,很是爽口的那一种。 满宝不仅自己想吃,还念叨着白善和白二郎也想吃了,就是没吃过的殷或和刘焕都忍不住心动起来,问道:“真这么好吃吗?” 白善、白二郎和满宝一起点头。 殷或就道:“那明日出了宫我们去你家做客?” 满宝表示没问题。 但第二天,满宝接了宫女送来的小像往篮子里一塞,跑回家时就被告知没有野菜。 小钱氏笑道:“这是在京城,又不是在我们村里,哪儿来的野菜?” 满宝问:“集市上没有卖吗?” “集市上谁会买野菜呀,”小钱氏笑道:“除了能吃的菌菇,谁会花钱买那苦滋滋的野菜?地里种的菜不是更好吃吗?” 满宝道:“可嫂子做的凉拌菜就是要野菜拌着才最够味儿。” 吃过的方氏和陆氏也是这么认为的,“年年过春都能吃上一段时间野菜,这段时间吃不上还挺想的。” 路过的周立君头也不抬的从旁边飘过,不在意的回了一句,“这还不简单吗,等过几天我们要到庄子上干活儿了,到时候到地里去找,那地里的野菜随便挖。” 说完就飘走了。 方氏觉得这主意不错,满宝却道:“不行,你们能去庄子,我们又不能去,这会儿吃不着,再要吃就得等到下旬休沐了。” “最要紧的是,我答应了长豫公主要给她带一些的。” 答应了公主的事儿可不好反悔,小钱氏忧愁起来,“那怎么办?这一时半会儿的,家里上哪儿找野菜去?” 白善道:“我们去挖吧。” 第1859章 一起呀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扭头看他,他脸色淡淡的道:“不说城外大片的田地,城里也是有田地的,比如护国寺后面就有好几块田地,还有玄都观周围也会有野菜。” “不过城里人多,便是大家不缺菜吃,那些野菜怕是也轮不到我们来挖,所以出城去吧。”这就跟周满家一样,他们家人多,但种的菜也不少。 以前吃野菜有可能是因为春天缺菜吃,但后来他们家种菜卖,又在县城里开铺子后根本就不缺菜了。 他们家是全村种菜种得最多的人家,可每年春天野菜最好吃的时候,周满还是会和她侄子侄女们拎着篮子就挖野菜。 他想,京城中肯定也有不少人和他们家人一样的,所以白善道:“我们收拾一下,带些容易吃的干粮便出城去吧。” 这是不可能的,别说小钱氏,就是刘老夫人也不可能让他们带干粮出门呀。 十天有八天是住在宫里的,好容易能回来住两天,家里人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他们吃。 就算是素来对他们要求严格的刘老夫人也一样。 所以他们一说要出城找野菜,刘老夫人就让容姨给他们做菜,“放在食盒里,多带上几个下人,午时饿了便热了吃。” 正想自己出城去找野菜的小钱氏看他们带上的饭菜和下人,默默的闭上了嘴巴,转身回去和婆婆道:“哪儿是去找野菜来吃的,简直跟前两天立学他们学里出门踏青一个样儿,这是玩儿去了。” 钱氏就笑道:“他们想去就让他们去吧,你也给他们准备两个菜带上。” 小钱氏苦恼道:“我本来想着干脆自己出城去找一找就是了,他们要是去,那我就烙几个肉饼给他们带着,可……” “那就烙肉饼,”她笑道:“白家那边准备的饭菜虽好,但他们未必就有多爱吃,就照你的想法给他们烙几个饼吧。” 小钱氏得了钱氏的鼓励,这才转身进厨房,她取了一块精瘦精瘦的肉来,又割了一小块白花花的肥肉…… 精瘦的肉是老五特地从饭馆里带回来的,现在饭馆用的肉都要好,所以不好用太多瘦肉,想着反正家里人多,隔三差五的也要买肉。 干脆从饭馆里把不太好吃的精瘦肉带回来,家里也省得再花钱买肉了。 以大嫂的手艺,那就是猪头肉都能做得很好吃,更别说精瘦肉了。 小钱氏将肉切成薄片又切成丁,然后就快速的剁起来。 将两种肉混在一起剁,那块肥肉不多,等和精瘦肉剁好时,就只看得到红红的案上点缀着一粒粒不是特别分明的白肉。 她将剁好的肉沫放到盆中,因为肉沫都剁得黏连在一起了,她还费了一点儿劲儿才把它搅开。 小钱氏这才伸手去摸正在醒的面…… 她在厨房里忙碌时,满宝他们才接待了赶来吃野菜的殷或和刘焕。 白善惋惜的告诉俩人,“家里没野菜,你们吃不着了,不过我们决定出城现挖去,你们去不去?” 本还有些惋惜的殷或和刘焕立即精神一振,问道:“现在就走吗,我们要准备什么?” 白善手一挥道:“不用,我家里都在准备呢。” 满宝:“我们再提上两个篮子?” 白二郎道:“多提几个吧,到时候大家分开走还能多找些。” 殷或兴致勃来,问道:“野菜长什么样?” 刘焕迟疑道:“应该和菜差不多吧?” 白善三人这才想起来,这两位似乎不认识野菜,不,他们恐怕连正在长着的菜都不认识吧? 白善带他们去花园里,指着角落里的菜垄问道:“认识吗?” 俩人看到这一排排的,中间连根草都没有,便猜出这是菜了,俩人蹲着仔细的看了看后点头表示他们已经认识菜了。 老周头从花园里晃过,忍不住和扛着锄头往回走的周大郎道:“连个青菜都不认识,难道他们骑马从田边走过都不低头看一看?” 周大郎道:“爹,他们住在城里,不骑马,都是坐马车的。” 而刘焕正巧和白善他们说,“早知道我今儿骑我的马来好了,这会儿春光正好,出去踏青……摘野菜骑马最好吧?” 白善道:“这有什么难的,让你家的下人现在回去牵来也是可以的,反正离得又不远,我家里还在准备东西呢。” 刘焕想了想,还是摇头,“算了,我才回去和祖母请了个安就跑出来,祖母已经是很大意见了,我再让人回去换马,我估计祖母会生气得把我也捉回去。” 白善三个已经是决定骑马了。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侍讲们总是占用我们的箭术课和骑射课,这一旬我们就去了一次西内苑。” 本来,他们一旬有两节骑射,两节箭术的,结果这一旬,这两科都被各占去一个课,让挺喜欢骑马的白善和白二郎都没能跑尽兴。 倒是满宝发现蹭不上他们的骑射课以后,每逢出宫上课都要自己牵着赤骥跑去太医署,然后宫中的马夫就赶着马车跟在后面跑。 那马夫要不是荣四,那一定不能答应。 满宝此时想起这件事还有些高兴呢,她道:“你们是不是又要考试了?” “不可能,才开春呢,我们年前考过了的。”白二郎被这一句话吓得一个激灵。 刘焕也连忙道:“没错,年中开始起码要等到六七月吧?这会儿还早呢。” 殷或就看向白善,“你也不知道吗?” 白善迟疑了一下就道:“先生露了一点儿口风,似乎是孔祭酒想要我们崇文馆的人和国子监的学生一同比一比。” 刘焕:“怎么比?” 白二郎则同时问道:“我怎么不知道?先生为什么偏心你?” 白善就瞥了他一眼道:“先生没偏心我,上次我是陪着你一起去交你被罚抄的书本的,先生当着我俩的面一起说的。” 满宝扭头看向他,白二郎一脸的懵,“是,是吗?我,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白善:“……你问我?我还以为你懂得谨慎了,知道这种还没完全确定的消息不好往外露,所以才没嚷出来,闹了半天,你是没听先生说话?” 第1860章 出游(二月月票加更9) 满宝仰天笑起来,白二郎缩着脖子没说话。 正巧一个下人从后面过来,道:“少爷,满小姐,堂少爷,庄先生让奴才告诉你们,说他也要一起出城去散散心,让你们等一等他,他换了衣裳就来。” 等庄先生慢悠悠的从他的院子过来时,下人们也把他们出行的茶具,席子,饭菜,甚至是甜点和水果都准备好了。 光这些东西就装了一车。 当然了,小钱氏也烙了一篮子的饼给他们,篮子底下扑了干荷叶,她烙好一张丢进去一张,想着这么多东西,一人一张饼也差不多了,因为殷或和刘焕来了,秉持着客人多一些的原则,她便多烙了两张丢进去。 这会儿饼正热腾腾的,香气从盖着的篮子里不断的冒出来,殷或也不由把目光落在篮子上。 他尚且如此,更别说从小吃着小钱氏的饼的满宝几个了。 满宝几乎是立刻就接过篮子,“那我们快走吧,谢谢大嫂。” 小钱氏笑道:“中午你们要吃的时候要是冷了,那就放在锅里热一热。” 那是不可能的,几人才出门,满宝他们就把马一起推给了大吉等护卫们,然后一起坐在了马车上将肉饼给分了。 因为才出锅不久,这饼子还很烫,满宝他们就撕了一角荷叶,用它捏起饼来吃。 殷或一边小口的吃一边道:“这样不好吧,还没到午时呢。” 白二郎和他坐一辆车,闻言看向他手里的饼,“你说这话时倒是别咬呀。” 殷或小口的吃着,没理他。 不过他也不敢多吃,怕积食,毕竟他早上可是在宫里吃过早饭的。 庄先生也不敢多吃,他年纪大了,越发不能过饱,他细细地吃完以后就拿出手绢来擦了擦手,然后看向周满和白善,叮嘱道:“少吃些,你们早上应该吃了早食吧?” 满宝应了一声,但吃完一个后还是把魔爪伸向了篮子,她道:“先生,这会儿离早饭都过去一个时辰了。” 白善也点头,也拿了最后一个,然后道:“先生,我们正在长身体呢。” 庄先生就瞥了他们一眼,从旁边拿出竹筒来给他们。 竹筒里放着烧开的温水,给他们解渴。 白善笑嘻嘻的接过,谢过先生后就顺手递给满宝。 满宝喝了一口水,又咬了一口饼子,眼睛亮晶晶的,很是高兴。 庄先生看着微微摇了摇头,年轻就是好,尤其是这十来岁的年纪,这世上怕是没什么东西他们吃不下的。 大吉在前面赶车,直接把他们送到了野外。 山脚下零星有一些人家出来踏青,好在地方足够大,哪儿哪儿都能停留。 知道他们是要找野菜,他还特意找了块好地方给他们停留。 一下车,满宝三人就举目看了看,发现地方的确是好地方,脚边不远处就有他们要找的野菜。 满宝上前折了,白善拿出一个篮子来给她,殷或和刘焕颇为好奇的围上来看,“这是……野菜?” “是啊,其实这会儿还是吃艾的时候,我嫂子做的艾草也好吃。” 殷或眨眨眼,问道:“艾草?那不是药吗?” 满宝就嘿嘿笑,“也是菜,这世上百草可为药,百草也可做菜,是做药还是做菜,就看怎么做了。” 艾草刘焕还是认识的,他顺手从旁边折了一根芽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顿时嫌弃的拿远,“这东西会好吃?” 满宝干脆就摘了一些放到篮子里,“回去让我大嫂给你做了尝尝。” 白二郎也提了篮子上来,直接指着山脚下的那片绿草和田地道:“还是去那里找吧,田野上的野草要更多些。” 满宝和白善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和庄先生打过招呼以后就拉着殷或刘焕一起去找。 这两个是真的不认识野菜,连菜都是现认的,更何况野菜呢? 好在这时节会长在田野里的野菜来去也就那几种,满宝三人找了以后一人往他们手里塞了一根,让他们拿着对照去找。 殷或就拿着野菜四处对照,找了半天才勉强找到一株,他摘了以后高兴的看向满宝三人。 就见满宝上前将他脚边不远处的菜也给折了或挖了,还顺便说他,“不要嫌弃人家小就不要,这才嫩呢,你折的那株太老了,不过也能用就是了。” 殷或看看她手里才挖起来的,再看自己手里折的,实在看不出两者之间有什么共通之处,除了都长着叶子以外。 殷或以为是自己认错了,来回又看了几下后还是忍不住问,“我这株要不要挖根?” “不用,它的根又不能吃,但这种可以。” 殷或:……闹了半天,它们不是同一种啊。 殷或将手里做样本的野菜摊开,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株差不多一样的,他拿出来问,“这一株为什么不挖根?” “因为不好挖呗,”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你看这一株正好在田埂下,土特别松,轻轻一挖就出来了,那一株刚才看着土就很紧,所以就不挖了。” 殷或:“这么随意的吗?” 满宝点头,然后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还有更随意的呢。 觉得不好的叶子,他们当场就折了,觉得太老了,他们就只掐了上面最嫩的部分,完全不顾及野菜的感受留下大半残躯在土里。 五人越走越远,顺着田埂往下走,田野上到处都是野菜,刘焕这会儿已经认出野菜和野草的区别了,一脚踩在一块田上后指着里面青青的一片道:“你们快看,这儿的野草似乎长得格外的好,怎么一株野菜也没有?” 满宝三人闻声回头去看,顿时不说话了。 白二郎一脸无语的看着他道:“那不是草,那是麦子!” 白善直接道:“身为官宦子弟,脚踩麦田,小心被弹劾。” 刘焕一听,吓得从田里蹦了出来,结果田埂上有半个浅窝,他一下没站稳,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四人一看,立时哈哈大笑起来。 刘焕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指着白善道:“你吓唬我!” 白善大笑过后道:“我才没有吓你呢,你忘了上次王绩为什么被弹劾了?” 刘焕一抖,立即离那块麦田更远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好奇,他蹲在田边看,“这就是麦子啊,看着和野草差不多呀。” 第1861章 合作一下 满宝便仔细的看了看,问道:“哪儿像了,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殷或也盯着麦田看,心中暗道:哪儿不像了,明明哪儿都像好不好? 俩人迷迷糊糊的跟着他们三个将这一片田野都走了一遍,足足摘了有三篮子的野菜才作罢。 白家的下人早已在草地上铺开了席子,等他们提着篮子回来时,席子上摆了茶水点心,庄先生正盘腿坐在席子上吹着春风,眼睛微微眯起,自在得不行。 听到吵闹声,便睁开眼睛看了他们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后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满宝将篮子放在草地上,直接坐到了先生旁边,牛饮了一杯茶才问道:“先生,您不去玩吗?” 庄先生摇摇头,他就想出来踏踏青,脚踩在青色的草地上就算是踏青了,坐着赏风也很自在,没必要费力的给自己找不自在。 几人见先生不和他们一起玩儿,便自己去了。 满宝看到山脚下有好多野花,便上前扯了一些细细的带花藤蔓,然后有些笨拙的编起来。 这是她和立君她们学的,可惜她总是学的不是很好。 白善见她如此笨手笨脚,便干脆将东西接了过来,一绕两绕的给她编起来。 白二郎从地上挖出了一窝蚂蚁,刘焕吓得惊叫一声,连连后退,白二郎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殷或看了一眼蚂蚁,有些不忍的扭过头去,微微抖着肩膀走了。 走到白善和周满身边,看了眼草地,迟疑了一下还是和他们一样撩起袍子坐在了草地上。 白善编着篮子,满宝便又转了个神继续去扯藤蔓,还扯了好多花回来给他做点缀。 殷或惊奇得不行,“你还会做这个?” 白善就指了满宝道:“她小时候经常做这个,我看得多就会了。” 满宝笑道:“明明你小时候跟我一起学的。” 白善编的自然没有周立君她们编的好看了,他看了看,自己都有些嫌弃,于是把花篮递给满宝。 满宝就把手上的藤蔓都放到三人的中间来,“多做几个,一会儿我们去摘花。” 白善一边编一边道:“人家好好的在枝头上长着,你为什么非得去摘人家?” 满宝道:“你从小扯断的花草还少吗?” 殷或见他们两句话就争执起来,干脆拿过周满身边的那个花篮转身走了,自己去摘花玩儿。 一行人难得可以出门来踏青,虽然宫里景色也不差,但感觉完全不一样。 在这里,他们可以放松的倚靠在席子上,吹着春风昏昏欲睡,但在宫里,不守规矩的坐在栏杆上,晃一晃腿就是失礼的事情了。 连殷或都放松的在饭后躺在了席子上昏昏欲睡,庄先生干脆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呼噜。 满宝和白善坐在庄先生的脑袋一侧,刚好可以为他遮住春阳,他脸上还放在一把蒲扇,睡得很是安稳。 白二郎也不睡,正在和刘焕玩些小游戏,俩人时不时发出些笑声,一行人一直等到他们醒来,过了未正才收拾东西回家。 回到家里,钱氏等人就留殷或和刘焕吃了晚食再回去。 吃晚食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吃些东西再回去。 小钱氏带着两个妯娌把野菜收拾出来,直接烧了开水烫野菜,然后切碎了拌起来,不到三刻钟就做好了。 她还顺道炒了一些小菜,然后把煮好的还温热的粥盛给他们。 “野菜拌着白粥吃是最好吃的,你们尝尝。” 殷或和刘焕就小小的夹了一筷子,见白善三人已经优雅却又大口的吃起来,他们这才把筷子上的菜吃了…… 有些酸,还有些甘甜,青青脆脆的,一口下去还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口水不由自主的分泌,殷或就低头喝了一口粥…… 见俩人胃口大开,开始吃第二筷子第三筷子后,小钱氏就不由笑起来,道:“我做了许多,一会儿两位公子要不要带些回家,要是胃口不好了,那就吃它配一配白粥。” 殷或想到祖母年纪大了,胃口的确不是很好,便点了点头,先放下筷子道谢,“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周大嫂了。” 刘焕见他拿了,便也应了下来。 小钱氏见他们喜欢,便不由高兴起来,她还挑出了一部分最好的,想要留给公主她们呢。 结果下午周四郎回来后听说便道:“给公主们的,怎么能过夜呢?” 他对小钱氏道:“大嫂把剩下的野菜也做了吧,后儿一早我和大哥出门去摘,摘回来大嫂两刻钟就能做出来,满宝带着就能出门。” 满宝剥了一颗橘子吃,这是去年刘老夫人存在冰窖里的,现在还能吃,她道:“不必要这么麻烦吧,不一定赶得及的。” 周四郎道:“又不是初一,你也不需要上大朝会不是吗?” 满宝点头,“可长豫不会介意的。” 周四郎严肃的道:“公主不会介意,我们也不能怠慢了公主。”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他什么时候这么体贴热情了?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她跟两位公主好,上次知道她拿着蒸肉进宫给公主们吃,还让她多吃点儿,别总是想着让人…… 周四郎见她目光奇异,便凑到了她身边,小声道:“我听立君说,长豫公主想要合股与我们家做生意?” 满宝:“……四哥,你想借长豫公主的名号做什么事?” “没想做什么事,”周四郎小声道:“我这不是就要出门去草原了吗?要是我们有公主的参股,那路上要好走许多。” “打出公主的名号,以后我再进城过镇,总不至于再遇到梁州那样的事吧?”周四郎道:“我呢,不要她出力,她出多少钱,我们就给她占多少股,只借她的名号一用,你看怎么样?” 满宝皱眉,问道:“我的名号不管用了吗?四哥,你是进药材去了吗?你可别干什么坏事呀。” 周满现在年纪虽小,资历也轻,但要是收药材,她的名号可比长豫公主的还要好使。 周四郎就道:“瞎说,我是干坏事的人吗?不过除了药材,这次去草原,我还想收些别的东西。” “比如?” “比如草原里的珍珠,”周四郎道:“我听阿六敦说,他们部落过去不远处有一个大湖,湖下有许多蚌,每年都能产出许多珍珠,很多人每年都要去那里收珍珠,但一般的商人就是收了珍珠也回不了中原,一路上的马贼不说,还有路过许多的城镇,大多是在前面的城镇就被人强买去了。” 第1862章 人分四种 满宝一惊,“珍珠?我们家有这个本钱?” 周四郎就笑道:“当然有的,去年那些牛和药材赚了不少钱,我一直存在立君那里呢。” 满宝就皱眉,“你怎么想起做起珍珠的生意来了?” 这种贵重的东西可不好沾手。 周四郎道:“白五提议的,他想两家一起合作,不过我回绝了。” 他笑道:“我知道他们的想法,不过是想借着你的势搭上宫里的其他人,好把这门生意做得更瓷实一些。”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不愿意带他们一起?” 周四郎摇头,“不是,我觉得他们家人不是很地道,大家平时喝喝酒,吃吃饭,偶尔互相帮点儿小忙没什么,这种太深的钱财往来就不必要了。” 周立君从旁边飘过,闻言顿了一下后道:“何况我们家家底薄,这种生意跟他们掺和,太不安全了。” 周四郎点头,“不错,宁愿自己苦一些,也不能拿出这么多钱来给人。” 周立君干脆停下脚步,和周满道:“小姑,我是不答应四叔现在做珍珠这门生意的,珍珠太贵了,风险也太大。” 周四郎连忙道:“你知道一斛珍珠值多少钱吗?品色好一些的,那都快比得上我们十车的货物了,押运十辆车来回的花销,和只带一斛珍珠的花销……” “可你们路上要是遇到危险,十辆车还可能回一辆,你要带的珍珠,可能一颗都回不来。” 周四郎便笑道:“你这话一听就是没出过远门的,你要是遇到马贼,人家还能让你走脱一辆马车?” “倒是珍珠好携带,带了就可以跑,就算不能带着一斛跑,但把品相好的珍珠贴身带着,你只要跑回来,那亏的就不是很多了。” 周满掀起眼皮看了周四郎一眼,问道:“四哥,你打算用多少钱买珍珠,多少钱进药材和毛皮和牛羊?” 周四郎就摸了摸鼻子道:“你知道的,我们家钱不是很多,我之所以想换成珍珠,一是珍珠好携带,二是珍珠赚的也多,所以我想着八成都买成珍珠,剩下的两成看着换成药材。” 满宝直接拒绝,“我不答应,你得反着来。” 周四郎:“……都说了这珍珠赚的多……“ “四哥,要论赚钱,这世上还有什么生意比金矿和铜矿更赚钱?”满宝打断他的话,“然而你敢做吗?” 周四郎一噎。 满宝肃然着脸道:“除了金矿和铜矿,还有盐铁和粮食漕运,这些钱,你敢赚吗?” 周四郎道:“有什么不敢的?” 满宝就对周立君道:“上次给你看的那本《大明首富》你看完了吗?” 周立君立即精神一振,连连点头,“早看完了,小姑,我还做了许多注解呢,你要不要帮我检查一下我哪儿想的不对?” 满宝一口应下,“我回头就给你看,你先把书给四哥,让他看。” 周四郎身子一缩,咽了咽口水问,“我,我看书?” 他是认得好些字,一些简单的基本字也会写,可看书…… 他要是能看书,他用得着上哪儿都带着一个周立君或周立重周立威吗? 周立君已经蹬蹬蹬的跑回屋里,翻出一本书,她很宝贝的抱来给周四郎,叮嘱道:“四叔,你可得小心着点儿,一本书很贵的。” 周四郎抱着怀里的书,一时推也不是,收也不是。 满宝道:“等你看完了这本书,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答应了。” 她学着庄先生的样子叹息一声,然后仰着脑袋语重心长的道:“四哥,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周四郎:…… 已经读过书的周立君虽然认同,但见小姑这样高深莫测,还是忍不住跟着四叔一起无言了一下。 她没有小姑的耐性,所以直接揭开谜底,“四叔,小姑这是为了保住你和我们全家人的性命。” 周四郎抱紧书道:“我,我就想试一试珍珠的生意,用得着这么吓唬我吗?” 一旁一直默默看书的白善就突然意味深长的道:“周四哥,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所以人才需要满足。” 满宝点头,道:“一开始我们家因为你穷了,之所以到县里卖东西还是为了给你还债。” 周四郎简直心累得不行,他是不否认后一点儿的,但前一点儿,他要怎么告诉满宝,他们家以前也并不富有的。 为什么她总是认定他们家在他赌输之前很有钱呢? “家里一开始种菜做豆腐,也没想过要在县城里买铺子,更没想到会把生意做到益州城和别的县镇去,”满宝道:“你一开始倒卖麦种,有想过以后会到京城来做药材的生意吗?” “你把药材拉到京城来的时候有想过以后会做毛皮生意,还会去草原上贩牛和买药材吗?” 周四郎沉默。 满宝道:“就好比去年,你想过今年自己会做珍珠的生意吗?所以你今日也想不到将来你会做什么生意。” 周四郎就忍不住嘀咕道:“自然是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生意了。” 见满宝瞪眼,怕她又提起什么金铜和盐铁,他连忙道:“自然是做我能碰到的生意了。将来我要是有能耐做盐铁生意了,你说我会把这赚钱的生意往外推吗?” 白善就皱了皱眉,他们前不久才讨论过经商之事,他看了眼被噎住的周满,便放下手中的书,从石凳上起身走过来,“四哥,我认为这世上的人分为四种,一种是只看得到方寸之间,眼前只有自己的脚,过一日是一日,有着最朴实的愿望。” “这第二种是能看到一屋之内,会思会想,会为自己和家人考量将来,只是他们所知不多,因此那考量也不深。” “这第三种嘛,就是能看到一县一府之间,会思考国家与百姓生计的。” “而第四种就是古往今来的圣人了,所思所想便是整个天下,今日一句话,说不定能福及千年之后的人。” 周四郎想了想,竟然觉得他说的挺对,于是兴致勃勃的问,“那你觉得我是哪一种?” “周四哥是第一种。” 周四郎:…… 第1863章 卡钱 周四郎的目光滑过满宝,竟然看见她还点了点头。 周四郎立即不服气了,道:“满宝咱就不说了,家里人跟她都比不上,但我们兄弟几个里,我算是第一聪明的吧?” 谁知道白善直接摇头,含笑道:“周四哥,几位哥哥里没有谁是笨的,只是大家各有所长罢了。要我说,你家里除了满宝外,就只有伯母最为睿智,不仅能看到一屋之中,还能看到外面去。” 满宝狠狠的点头,连连赞同。 白善见周四郎不服气,他便道:“周四哥,自从出了我们村以后,你是被你自己的欲望和身边的人推着走的,你时运好时便能一帆风顺,时运不好了,便会倾覆。这就是因为你只看得到方寸之间,看不到方寸之外的危险,也看不到机遇。” “我就问你四句话,将来你这一支要单分出去做商户吗?” 从没想过分家的周四郎瞪大了眼睛。 周四郎继续第二问,“若有朝一日有人出金万两,让你运输盐铁出关,你运还是不运?” 周四郎想要直接说不运,他是那种为财卖国的人吗? 满宝就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一锭金灿灿的金子来放在周四郎的手心,道:“大约两千锭这样的金子。” 周四郎抱着金子咽口水,说不出话来了。 白善笑了笑,看了满宝一眼后继续第三问,“若有朝一日朝廷要强制征收你的产业,将你迁徙到另一处,你从还是不从?” 周四郎直接问,“朝廷为什么要迁徙我?” “为了你的钱财和权势。”白善道:“连世家都能被迁徙,何况你一庶族?” 周四郎皱眉,第一次感觉到了不舒服。 白善问,“最后一问,将来你的子孙后代想要科举出仕,你该当何如?” 周四郎一下呆住了,他懂得的不多,白善说的什么强征他的产业,将他迁徙离开故乡的话他不解,但商户之子不能科举的事儿他还是知道的。 白善点了点他怀里的书道:“书上写的东西虽不可尽信,它却是先人和智者的思量,多少有可取之处,周四哥不妨读一读,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可以试着往更远的地方看,知道了将来你想留下什么东西,才能确定好现在要走的路。” 满宝连连点头,见他还抱着她的金子不撒手,就用力的掏了出来,往袖子里一塞。 周四郎的目光忍不住随着金子看去,皱眉问道:“怎么能把金子揣袖子里呢?万一掉了怎么办?” 满宝笃信道:“不会掉的。” “那也不能放在身上,万一被抢了怎么办?”周四郎道:“你又没有大的用处,平日出门带铜钱就够了。” 满宝敷衍的点头,“我知道,四哥,我什么时候掉过钱?我要是藏钱,有时候连我都能忘记藏哪儿了,别人休想找到。” 周四郎:…… 她目光落在了他怀中的书上,道:“你还是别转开话题了,回去看书吧,不认识的字就问立重他们,家里人多,立学和立固每天上下学都在家,你问他们也行。” 这是百科馆里的一本话本,写的是一个叫大明的国家中的一人如何从无到有,再到一国首富的传奇故事。 他这一生做的事儿可多了,好事有,坏事也不少,最后却不是死于他做的那些坏事,而是死于帝王的猜忌之心和官员的忌惮。 满宝意味深长的对周四郎道:“好好看,体会体会他最后的心理。” 周四郎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们转身走了,他还听到立君问,“小姑,你这是要让四叔把自己比作沈万三?” 满宝摇头,“四哥怎么比得上他?所以他要是不懂道理,他会比沈万三还惨的,然后像我是他的妹子,你是她的侄女之类的都要受到牵累,一个也别想好。” 周立君:“……小姑,你竟吓唬我,我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罪不及出嫁女,我们都嫁出去了,跟我们还有什么关系?” “拉倒吧,这些说法都是骗你们的,皇帝一怒,直接株连三族,你看我们在不在其中。” 周立君:……真吓人! 白善笑道:“别吓唬人,除了叛国和谋反,其他罪刑都不会株连三族的。” 周立君就悄悄松了一口气。 满宝就幽幽地问道:“那你爹娘,你弟弟们被牵连了,你心疼不心疼?” 周立君:“……小姑,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满宝就道:“把钱管紧一点儿,大额的支出必须得全家人开会同意才行,不能让四哥自己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满宝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四哥的私房钱是不是也在你那儿?” 周立君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四婶,这才小声问,“小姑,你怎么知道的?” 满宝自得起来,这家里还能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都不用科科帮忙,用脚趾头就能想出来,“我听见四嫂和大嫂说,她在翻了一下四哥的东西,结果四哥身上统共没有几角银子,我们家连五哥都会藏私房钱,四哥他还能不藏?四嫂找不到,钱一定不在四哥手里,他也没给我藏着,一定是给你藏着了。” 自从满宝进宫后,周五郎和周六郎几个都不太把私房钱放在满宝那里了,连周立重和周立固都取出了一半的钱出来自己藏着。 就是怕他们急用钱的时候满宝又在宫里,他们只能干着急。 而周四郎更不必说,早早就把钱取走了,她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交给四嫂保管了呢。 周立君松了一口气,小声道:“四叔的私房钱也没多少,小姑,你可别告诉四婶,要不然他们肯定吵架。” 满宝点头,“我又不傻。” 她爹藏私房钱,她都没告诉她娘呢。 当然,她娘藏的私房钱她也没告诉她爹,嘿嘿嘿…… 满宝道:“把他的私房钱也看紧了,不许他花大钱。” 周立君:“……这样不好吧,那钱又不是我的,我就是代为保管。” “你就问问他看完书了没有,他要是看完了就问问他最后的感想。” 周立君好笑的应下。 到了园子入口,周立君去花园,满宝和白善则转弯去前面的书房。 白善与她笑道:“周四哥和长豫公主,这像不像是你有情我有意,正中下怀?” 满宝听懂了他的意有所指,严肃的道:“他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第1864章 心动一 白善点了点头。 俩人进了书房,白善看到她的书篮还放在桌子上,便帮他整理起来,看到里面有一个卷轴,便看向满宝,“这是什么?” “是明达给长豫画的小像。” 白善便没有打开,而是放到了一旁,将书篮里的其他东西拿出来,笑问:“怎么想起画小像来?你也画了吗?” “没画,这是要给魏玉看的,”满宝道:“对了,明儿我们一起去找魏玉吧,你也给他画一幅小像,我要带进去给长豫。” 白善一脸懵,这是什么操作? “他们不是见过了吗?” 还不止一次。 满宝就笑道:“虽见过了,但却没有仔细的看一看,见的次数又少,总不好盯着对方瞧,长豫都已经快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白善:……那么大一个人坐在她对面,都见过好几次了,这都能忘? 不过他还是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就跟着她一起去魏家找魏玉。 魏玉才进入国子监,现在还在适应之中,并没有特别要好的同窗,所以休沐日就一人在家里写写画画。 得知白善和周满来访,他立即便迎出去。 他一身家常的月白衣裳,显得很随意,自有一股舒朗之气,将人请进书房后笑道:“我在京城少有朋友,上次见过便念念不忘,还想着何时有时间请你们出门一聚才好,没想到我还没邀请,你们就上门来了。” 白善看他真诚,不像是客套,便笑道:“我们今天也是有备而来的。” 他将手上提着的书篮放下,掀开盖子让他看里面的东西。 魏玉迟疑,“这是……” “这是画画用的颜料和东西,”白善看了满宝一眼后笑道:“我也是受人所托,今日还得劳烦魏兄给我当一回参照。” 魏玉听明白了,惊诧,“你要画我?” 他又不是美人,画他做什么? 满宝已经从袖子里将那幅卷轴取出来,解开后展开给他看,“魏公子你看。” 魏玉探头看去,就见画轴一点一点的打开,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跃然纸上,魏玉吓了一跳,瞪大眼睛道:“这,这……” 这不是长豫公主吗? 满宝笑道:“长豫公主说,她都快忘记你长什么样了,所以想让我代她看一看你,但我觉着我的眼睛到底不是她的眼睛,这世上还有比画更能展现一人风姿体貌的东西吗?” “正巧,我们也怕你忘了长豫公主长什么样,所以现画了一幅公主的小像给你。” 满宝没有全部展开,只让他看了脸,见他脸上红透,连耳朵脖子都红了,便将卷轴卷起来,再用绳子一绑后交给他,挤眉弄眼道:“魏公子可以私下看。” 魏玉脸色通红的接过,才面对俩人的坦然一下就不见了。 不过他还算稳得住,虽然脸很烧,但还是拿了画后行了一礼,侧身道:“两位先坐,我去给你们泡茶。” 侧过身魏玉才看到这边没桌椅,连忙又侧身到另一边让他们坐下,然后有些晕晕的拿着画转身出去了。 见他就这么把客人丢在书房里,白善和满宝忍不住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满宝道:“魏公子红着脸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白善笑容微顿,偏头问道:“好看吗?” 满宝点头。 白善就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便有下人送了茶点上来,顺便替他们家公子道歉,说他们家公子才泡茶的时候不小心把茶水洒在身上了,所以此时要回屋梳洗更换衣服,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都笑着表示一点儿都不介意。 等魏玉再来,他不仅重新换了一套新衣裳,还用玉冠将头发束了起来,他虽未及冠,但头发浓密,又身高健硕,用玉冠束起来,本来还不太显的面容都显得玉树临风起来。 难怪这么久呢,他们都把桌上的点心吃完,喝了两盏茶,去更了一次衣了。 白善轻咳一声,掩住嘴角的笑意,似乎不察的招呼魏玉上前坐着给他参照。 满宝立即把书桌收拾了,要给白善调色打下手。 魏玉见他们没有对他这身打扮表现出太大的惊诧,一边悄悄松了一口气,一边又有些忧心,担心自己是不是也没打扮好。 白善将带来的纸打开,笑道:“魏兄请坐,或是站着也好,随意一些。” 魏玉一时坐着也不是,站着也不是。 满宝打量了一下屋里,干脆点了窗边道:“站这儿,站这儿,这会儿光线最好,窗棂也好看,一会儿一起入画。” 她又看到墙上挂着的剑,她知道长豫最喜欢什么,便上前看着墙上的剑问,“能取吗?” 魏玉笑着颔首,“那只是我的佩剑,可以取的。” 满宝就取了下来,忍不住拉开看了一下,发现剑锋竟然是开的,微微好奇,“魏公子还闯荡江湖不成?” 魏玉笑道:“闯荡江湖倒不至于,只是我之前出去游学过,这是为了防身开的。” 白善也看了一眼剑锋,和满宝道:“等我和白二去游学,我们的剑锋也要开的。” 满宝有些许的羡慕,“我,我也想练剑。” 白善一边照着魏玉身上的衣服找颜料,一边笑道:“你呀,就将我们教你的那两套剑法学会了就行。” 魏玉哈哈笑问:“是学里教的吗?那个没多少用处,只是强身健体和好看所用,是剑法,更像是剑舞。你们要想御敌,还得私下再找人教。” 白善道:“我家的大吉就会不少剑法,我一直和他学的,虽不敢说精通,但应付游学还是可以的,魏兄是和谁学的剑法?” 魏玉便微微骄傲的道:“和家父。” 他笑道:“他上过战场,会些许拳脚功夫。” 白善知道,魏知虽是先太子的幕僚,但也是上过战场带过一些兵马的,虽然没法儿和李尚书殷大人那些武将相比,但要教魏玉一些自保的手段,还是绰绰有余的。 何况,他们学生游学身边都要带一二护卫,真的要拼命还得他们来,他们学功夫不过是想好赶路,不至于太劳累,遇上护卫赶不及的时候也有自保的能力。 第1865章 心动二 满宝已经将剑合了起来,然后让魏玉拿着,还细心的替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她退后几步,看着站在窗边,沐浴着春日阳光,面容似乎都镀了光一般的魏玉,满意的点了点头。 以她对长豫的了解,她要是能亲眼见到这样的魏玉,也会心生好感的。 魏玉此时脑子里能想的不多,几乎是周满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白善却悄悄摇了摇头,觉得长豫公主喜欢的都是花架子。 难道看着书写作业的魏玉就不帅气了吗? 满宝跑到白善身边,见他摊开了纸,便看了一下他挑选出来的颜料,然后扭头去打量了一下魏玉后便挑了颜料磨开,为他挑颜料。 白善自然没有明达那份细心和周到的,所以他没打算将这幅小像画得太细,不过是传神,又将五官和他身上的衣饰画出来而已。 白善几笔就将人勾勒出来,然后开始慢慢的描,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魏玉。 满宝一边在一旁帮忙,一边和魏玉说话,“魏公子,你既会剑法,那会马球吗?” 魏玉也听人说过,长豫公主喜欢打马球,知道周满这是在不动声色的泄露长豫公主的喜好,他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我不太会打马球,不过看朋友打过,很需要骑术。” 满宝点头,便好奇的问起来,“那魏公子喜欢什么娱乐?除了看书下棋画画和写字。” 魏玉张了张嘴,竟一时卡住了。 满宝一看就明白了,他没有了。 便是她早有预料,此时也不由在心里悄悄的叹了一口气,那他们也太没有共同的话题了。 她瞥了一眼白善,正巧白善也正抬起头来看她。 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之后便默契的移开了目光,白善继续不动声色的低头作画去。 站在窗边,知道他们早早定亲了的魏玉沉默了起来。 满宝已经找到了新的话题,“那你喜欢吃吗?长豫公主特别喜欢好吃的。” 好吃的谁不喜欢? 可吃喝到底与玩乐一样,何须过多在意? 珍馐自然是好,但粗茶淡饭也未尝不可,但魏玉没那么说,而是笑着颔首道:“世间的人都离不了吃喝,谁会不喜欢好吃的呢?” 满宝就好似终于找到了他们的共同点儿,高兴的道:“那真是太好了,不知道魏公子喜欢吃什么。” 魏玉笑着说了两样自己比较爱吃的,然后问满宝长豫公主喜欢吃什么? 满宝顿了一下,想了好久,最后道:“凡是好吃的她都喜欢吃。” 这个回答可就太宽泛了,魏玉眨了眨眼,看向周满。 满宝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和魏玉笑起来。 白善也想到了长豫公主的喜好,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抬头看了魏玉一眼后继续提笔细描起来。 他不想细画,但也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下人都在门外来回走了两趟,想要请他们前头去用午食,却又不敢打搅。 等白善终于收笔,魏玉站在窗边也又僵又麻,他先轻轻的动了动,感觉到腿上的麻意消了许多,这才面无异色的将剑挂回墙上,然后走过去看画。 看到画上的自己,魏玉微微一愣,片刻后对白善笑道:“白兄弟将我画的也太好了些。” 白善笑道:“神韵不足魏兄的十分之一。” 魏玉却看着画上的自己惊叹起来,“白兄弟也太谦虚了些,这幅画即可成为传家之作。” 留着给后人瞻仰先人刚好合适。 白善离开桌子到架子上净手,闻言轻笑道:“魏兄喜欢,大可以留给后人,以后做瞻仰之用。” 魏玉就笑道:“这怎么可以,这幅画并不是我的。” 说完后他一愣,反应过来脸色爆红。 满宝已经哈哈大笑起来,道:“公主的不也是你的后人的吗?” 白善也笑眯了眼。 魏玉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一扭头见下人又站在了窗边,便清了清嗓子。 门外的下人立即进来请他们去用午饭。 魏玉也连忙侧身请他们去前厅用饭。 白善擦干手,笑着点了点头,和满宝一起去前厅。 这会儿魏家的人都吃过饭了,而且白善在,不好和女眷一起用饭,所以他们三人单独成一桌。 吃饭的时候,满宝还特特留意了一下魏玉吃的东西,发现他还真的是不偏不倚,什么都吃一些。 满宝思考的时候就忍不住带出了坏毛病,咬着筷子看起魏玉来。 白善的脚在桌子底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满宝立即回神,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继续吃饭。 等他们拿着晾干的画从魏家告辞出来时,白善就忍不住有些抱怨的道:“你尚且没这么关心过我的喜好呢。” 满宝道:“从小一起长大,谁还不知道谁呀?那我现在要问一下你最喜欢吃什么吗?” 都不待白善回答,满宝直接道:“你最喜欢吃鱼,还是鳜鱼。” 白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闭上了嘴巴,算了,她说的也对,从小一起长大的,谁还不知道谁呀。 可他依旧有些不开心,于是俩人一路上都没说话。 回到家,满宝便冲他伸手,白善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她这是要拿他手中的画。 他脸微黑,直接将卷起来的画拍在了她手上,转身便走了。 大吉牵着马站在一旁,等少爷走远了便问满宝,“少爷怎么生气了?” 满宝便扬着头哼了一声,拿着画就转身走了,生气嘛,谁还不会呀。 大吉看着气呼呼往另一边去的满宝,半响后回头去看另一边,果然看到转角处的地砖上有一道人影立在那儿。 大吉看那道人影停顿了许久才离开,便微微摇了摇头,将马拉去马厩放着了。 满宝拿着画回到自己的房间,这才想起她的书篮还放在那边院子的书房里呢,可她才跟人不和,她才不过去呢,于是便随手将画放在桌子上,决定以后再说。 周立君听到隔壁屋子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由跑出去问,“小姑,你干什么呢?” 拿一本书都能掉在地上的满宝捡起书,回了一句,“没干什么,找书呢。” 第1866章 因为治病 周立君便探头往屋里看了一眼,果断转身跑去找立如,“你别去找小姑问问题了,明天去上学了再问别的先生吧。” 见周立如疑惑的抬头看她,她便道:“小姑现在心情不太好,不知道怎么了。” 心情不好的显然不止周满一人,不一会儿,白二郎蹬蹬的跑进正院来,直接去敲满宝的门。 满宝还没开门呢他就喊道:“周满,你去给我们评评理,他在外面受了气,回来找我撒气……” 满宝开了门,好奇的问他,“他怎么找你撒气了。” 白二郎将他的衣服扯出来给她看,“说是要和我练剑,结果把我衣服划破了不说还不小心踹了我一脚,他还不承认是找我撒气!” 白二郎盯着她问,“你们不是去找魏玉了吗?谁给他气受了?” 满宝的目光就有些飘忽。 白二郎就明白了,“你们吵架了呀?” 他愤愤,气得脸都通红了,“你们吵架拿我撒气?我是你们师弟,又不是你们儿子!” 满宝直接“啪”的一下将门关上,留下一句话,“我换身衣裳,你回去吧。”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忍不住又敲了好几下门,叫道:“你把门打开!” 那是不可能的。 满宝正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找白善,可她又不想服软,明明是他的错,凭什么她要服软? 咦,他做错了什么来着? 白善也正握着剑坐在台阶上发呆,庄先生从他面前不远处走过,只瞥了他一眼便摇头离开。 他背着手暗道:孩子们似乎真的长大了呢。 俩人到底没熬到晚上,傍晚的时候,白善主动过去找满宝,邀请她一起过去用饭。 满宝虽然更喜欢吃大嫂做的饭菜,但依旧答应了,于是和白善一起过去那边吃饭。 刘老夫人显然也知道了两个孩子下午闹别扭的事儿,一看到满宝便笑着招手,拉住她笑道:“善宝要是欺负你了,你告诉祖母,祖母替你教训他。” 满宝看了一眼白善,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解释道:“他没欺负我。” 白善悄悄松了一口气,吃过饭以后拉着她回到书房,亲自给自己和她倒了一杯茶,“我今天不该与你发脾气的,我给你赔罪。” 满宝接过茶,“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勉强你。” 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点头道:“对,你没勉强我。” 满宝这才高兴的喝了,这才小声道:“其实我也有些错……” 白二郎啃着饭后水果过来时,正看见俩人正在互相赔罪,他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他们还没看见他,就重重的咳了两声,结果太用力,差点儿把嗓子给劈了。 白二郎捂住喉咙忍不住又咳了两声,喉咙这才舒服过来,他见俩人终于都看他了,便抬着下巴问,“你们互相道歉就完了?你们还没给我道歉呢。”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转身与他行了一礼,“和你做个揖如何?” 白二郎哼哼,挥手道:“算了,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们了,下次你们要再吵架,自己打一场好了,可别找我撒气。” 人忍不住道:“我们从不打架。” “这话和别人说也就算了,和我说,你们觉着我会信吗?” 白善和满宝一想也是,于是收住不解释了。 白二郎这才好奇的问俩人,“你们这次是为什么吵架呀?”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她道:“我怎么知道?” 白善:…… 他将头扭到一旁去。 满宝便道:“好吧,因为他吃醋了。” 白二郎一听,兴奋起来,问道:“吃谁的醋?” 还是满宝道:“魏玉的。” 白二郎就皱眉,“他的醋有什么好吃的?” 他扭头上下打量白善,问道:“难道他比你还有学识?” 白善:“……我是那种嫉贤妒明的人吗?” “那你吃他什么醋?”白二郎不解道:“他是比你俊俏,还是比你家世好?要不是他身上有其他可以吸引满宝的地方?可他再厉害还能有杨学兄和唐学兄厉害吗?你连他们的醋都不吃,你吃他的醋?” 白善:“你别瞎猜,满宝是那种人吗?杨学兄和唐学兄还成亲了,传出去像什么话?” “魏玉也定亲了呀,对了,还有我呢,再不济还有殷或,你怎么不吃我们的醋?” 白善飞了他一眼,扭头和满宝道:“我没有吃他的醋,我只是觉得你不够关心我而已,你尚且会为了长豫如此关心魏玉,为什么就不多关心关心我?” 满宝觉得他是无理取闹,“我问魏玉那些问题是因为长豫都不知道啊,但你的那些问题,我不都知道吗?” “难道我还要废话的问你一声,你闲时喜欢做什么消遣,平日里喜欢吃什么点心,什么菜色?” 白二郎在一旁插嘴道:“我知道,他喜欢吃鱼,还喜欢……” “你闭嘴吧,”白善和满宝一起转头一起喝止他,然后满宝看向白善道:“你看,他都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干嘛要费时间再问你一次,你无聊不无聊?” 白善:“那你可以问点儿其他的?” “问什么?” 白善张了张嘴,发现自己想不出来,于是泄气道:“看来青梅竹马也不好,我与你都没话说了。” 满宝:…… 白二郎:“……是谁一大早上就在我门外说话,吧啦吧啦把我吵醒的?” 满宝已经直接定义他无理取闹了,于是转身要走。 白善就横了白二郎一眼,转身去送她。 转过甬道,他们没直接往前去,而是绕到了花园里才回正院,白善和她道:“别人感情之间的事儿,你还是不要过多参与了,长豫公主和魏玉性格相差太大,将来夫妻间未必能相合。” 满宝道:“我觉得感情都是可以培养的,人也能改变,不说魏玉,长豫公主也不过才十六而已,我想,他们要是肯用心,将来便是不能琴瑟和鸣,至少可以相敬如宾。” 白善很好奇,“你最近怎么对他们的感情这么上心?” 满宝道:“我在给长豫公主治病。” “长豫公主也有病?” 满宝便小声道:“有,不过不是很严重,是心里的病,我现在还不太擅长治这个病症,好在长豫愿意配合我治疗,所以我想用她试一试。” 这就是试手的意思了。 原来是为了治病,白善的心里一下就舒服了。 第1867章 皆知(二月月票加更10) 早说嘛,早说今天就没有这许多的事儿了。 满宝却能察觉到白善似乎心情好了许多,她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怎么又变好了。 她在心里叹息了一声,第一次忍不住就她和白善的感情问题和科科说小话,“果然书上说的对,男人心,海底针,真的是太难琢磨了。” 科科:…… 满宝没有得到回应,不过她也不在意,由着白善心情很好的将她送回了屋里。 因为俩人“误会”解除,所以心情都还不错,洗漱过后很快就入睡了,一点儿心事也没有。 明天他们要早起入宫。 本来他们起床的时间已经够早了,但周四郎和周大郎起床的时间还要早。 俩人将赖床不愿意起床的周五郎愣是给叫醒了,然后拖着他一起抹黑出城去。 隔壁房间听到动静的周六郎翻了一个身,迷迷糊糊的庆幸道:“亏得我天亮以后还要去饭馆,不然也得去。” 他们是掐着时间到坊门口的,宵禁结束坊门就会打开,然后是内城门,再才是外城门。 兄弟三人赶着一辆马车出了内城门,到外城门的时候城门口还没开呢,不过城里城外已经等了不少要进出门的人。 出城的是要离京去办事的,多是商旅;而进城的除了商旅外则多是住在京城附近的村民,挑着一些菜蔬进城卖的,常年做着一些贩夫走卒的事儿。 时间一到,有官差大喝一声,大家便屏息等着卫兵下了城门楼,然后列队缓缓打开了城门。 听见城门嘎嘎打开的声音,周五郎的瞌睡虫一下就消了,瞪着大眼睛爬出马车去看。 半响,城门打开,排队的人开始有序的进出城门口。 他忍不住感叹道:“大哥,四哥,看到没,我说城门开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吧?” 周四郎脸上的惊色收了起来,点头道:“很雄伟,不愧是京城,比关外还要宏伟。” 周大郎轻拍了一下马屁股道:“行了,赶紧出城吧,一会儿满宝他们该起床了。” 进出城门口的人是挺多,然而这一大早上出城去挖野菜的估计也就他们兄弟三个了。 赶车出城,他们也没有去很远的地方,往前走了一段就拐到了小路上,记忆里,这条小路的两边是田野,昨天周四郎出城来看过,这附近的野菜不少。 要不是给公主吃的东西讲究,周四郎昨天就恁回去了。 周四郎瞪着大眼珠子看,结果天太黑,什么都看不到,他就只能大致估摸了一下路程,然后道:“行了,行了,就停这里吧。” 于是周大郎拉住马,三人下了车,周五郎从车里将灯笼取出来给周四郎点灯。 周四郎一边点一边念叨:“家里现在又不缺这点儿油了,我说早早点上吧,你们非不乐意……” 周四郎点火的时候啪的一声拍在自己的手背上,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看着手背上的血,叫道:“看到没,看到没,就点灯的这一会儿功夫,我被蚊子咬去的血就不知道值多少油钱了,这些血可都是吃肉吃出来的。” 周大郎劈手抢过他手里的火折子和灯笼,在周五郎的帮助下快速的点亮了两盏灯笼,给周四郎手里塞了一盏后道:“你就知足吧,以前也不是没抹黑干过活儿。” 周五郎已经举着灯笼四处看起来,很快就找到了要找的野菜,他叫了周大郎一声,周大郎便上前挖和采摘。 周四郎也举着灯笼四处看,他基本不挖,看到就直接摘了或扯了。 周五郎见他这么认真,就和周大郎道:“大哥,四哥肯定有谋算,不然他怎么会对公主这么上心?” “我知道,老四想和公主一块儿做生意。” 别说周五郎,周四郎都怔住了,连忙回头问,“大哥怎么知道的?” 周大郎淡定的道:“你大嫂告诉我的。” “大嫂怎么……”周四郎想起什么,叫道:“一定是满宝说的对不对?我就知道,少叮嘱她一句不要告诉别人,她就能宣扬得谁都知道了。” 周大郎替满宝说话,“也不是谁都知道,也就你大嫂还有爹娘知道而已。” 他想了想后道:“哦,好像立重和立威也知道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告诉立学和立固,不过立君肯定是知道的,所以立如也知道了……” 周四郎:…… 周五郎:“……就我和老六不知道?” 周大郎安抚他,“你和老六整日都在饭馆里,不知道也正常,不过你媳妇和老六媳妇应该也都听说了吧,可能她们没来得及和你们说?” 周四郎身子晃了晃,“这还是‘只有’?全家都知道了好吧?” 他忍不住念叨:“我就少叮嘱了一句,就少叮嘱一句……” 周四郎想起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那我媳妇……” “肯定也知道了,”周大郎笃定的道:“就是不提而已。” 周四郎又有些不满了,“为什么不提?” 周大郎理所当然的道:“满宝和立君都没答应,钱都在她们手上,所以提不提的有什么要紧?” 这是笃定周四郎这只胳膊拧不过满宝和立君那两条大腿了,周大郎道:“现在爹娘都很能听进去立君的话,更别说满宝的话了。” 周四郎就垮下肩膀,“那你还跟着我出来挖野菜?” 周大郎笑呵呵的道:“到底是小妹答应了人家的,那可是公主,总不好让她们吃过夜的菜,她们吃满意了,以后在宫里也能多照应一下小妹。” 他道:“宫里可是她们的家,小妹在里面多几个朋友我们也放心些。” 行吧,周四郎现在备受打击,对自己的珍珠生意也不抱多少希望了。 他叹息一声,举着灯笼去把其他的能看得见的野菜全给扯了。 这时节的野菜最嫩,几乎就没有老的,而且还多,只要找到了一株,那就能顺着找到一片。 三人很快摘了不少,估摸有了两个篮子便赶紧走,这会儿天已经有些微亮了,但还没看见晨光。 等他们赶着马车回到家,小钱氏已经把水烧上了,她和两个妯娌一起动手捡了一遍野菜,钱氏也跟着帮忙,很快就将野菜择好,然后清洗。 水烧开后小钱氏直接倒了进去…… 速度非常的快,这时候满宝才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爬起来呢,她一边半闭着眼睛爬起来穿衣裳,一边暗道:其实春天住宫里也不错,至少不用早起进宫。 也就只有这时候,满宝才觉得,不休沐也有不休沐的好处。 第1868章 品尝 等满宝收拾好自己摸到厨房,小钱氏已经将他们的早饭做好了。 白善和白二郎估计是闻到味儿,也不在容姨那边吃饭,直接跑到这边来了。 小钱氏今天起得早,宅子里又有石磨,因此给做了豆浆和豆腐。 她直接煮了豆浆给他们喝,见白善他们也过来了,便笑了笑,一人给他们盛了一大碗,让他们自己加糖去。 白善和白二郎乖巧的和老周头钱氏等人打招呼,然后就坐在了周满身边,一起伸手去拿放在桌子正中的肉饼。 满宝一口肉饼,一口豆浆,和俩人道:“给长豫带一个肉饼吧,明达估计也会吃,给她也带一个。” 白善看了一眼盘子里的肉饼,点头,数量还挺多,他们是没什么意见的。 小钱氏已经将烫过的野菜过水,然后剁了拌起来,然后给他们装在一个很漂亮的盘里。 这盘还是满宝得的赏赐,之前一直放在库房里不舍得用,老周头觉得,都能被皇宫里的人拿来做赏赐之物,那能是一般的盘子吗? 不过要给公主准备吃的,他总觉得家里的粗陶可能不太能上得了台面,所以在库房里翻了翻,就翻出了这套瓷器,他不知道瓷器要用都是用一整套的,讲究的人家碎了一个就整套不用了。 老周头单取出了这一个盘子。 此时小钱氏将野菜装上,因为野菜不太好看,还纠结了一下。 不过她还是将野菜放了上去,然后将盘子装在食盒里。 因为满宝说要带烙饼,她就另外取了一个粗陶的盘子要装肉饼,老周头见了连忙拦住,“那么好看的食盒,再加上这么好看的盘子里中间放这么一个粗陶盘子,多难看呀。” 他道:“家里不是有小竹篓子吗,专门拿来转馒头和饼的,拿那个装。” 虽然竹子也便宜,但他看隔壁亲家就经常用那个装东西,偶尔两家坐在一起用饭,他们家都是用的竹编的小篮子和小篓子装馒头和馕饼,有时候那放着许多宝物的架子上也放着竹编的东西,看上去特别好看。 满宝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老周家里什么都不多,竹编的东西却是管够的,小钱氏很快找出了一个编花状的偏平篮子,往上夹了好几个肉饼。 满宝见了连忙阻拦,“可以了大嫂,带太多她们也吃不了。” 小钱氏就笑道:“要是在宫门口遇到了殷公子,也可以给他尝尝。” 对于又白又乖巧有礼貌的殷或,小钱氏也是很喜欢的。 满宝就摇头道:“他从不从宫门入,碰不到的,不过倒有可能碰到刘焕,算了,给他带一个吧。” 小钱氏数了数,她夹了六个,贵人的胃口都不大,估摸着也够了,于是就将篮子也装进了食盒里。 她见满宝三人都在捧着碗香香的喝豆浆,想了想,便拿了两个竹筒往里灌了调好的豆浆,也给他们挂在食盒上了。 满宝他们吃饱喝足,这才提着食盒一起上车去。 周家和白家的人照例将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车后照常和往日一样嘱咐,“进宫后要好好听话,不要调皮,有事就找庄先生和家里传话,知道吗?” 每旬进宫这些话都要叮嘱一遍,白善三人都听腻了,但他们依旧点头应下。 大吉照常等他们说完话了便打马走人,老周头他们看着护卫们护着车走远了,这才扭头和刘老夫人说话。 两家闲话家常了一阵,然后便各回各院,白大郎也牵着妻子的手回院子,每旬休沐他都会带妻子回周宅住两三天,有时候干脆就在这里住下了。 常青巷那边虽然更自在些,但他们也喜欢热闹不是? 马车不慢不急的压着限速到达皇城,眼见着宫门口,速度才慢了下来。 老早就等在宫门里的长豫看到白家的马车,立即高兴起来,见车帘子撩开,她立即兴奋的挥手,叫道:“满宝,满宝——” 满宝也高兴的冲她挥手,马车才停下便跳下马车,跑上前去和她隔着四个侍卫打招呼,“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还有我大嫂带的肉饼呢。” 长豫道:“我没吃早饭,特意早起来这儿等你的。” 说完还拉了明达一下,道:“明达也是。” 因为是春天,明达脸上带着掩住口鼻的面纱,被长豫拉住便无奈的一笑。 白善将食盒提下来,被两边夹在中间的侍卫面无表情的伸手拦住,要检查东西。 白善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食盒让他们看,想试试到底能不能见。 侍卫们看到食盒里的野菜,额头青筋抽了抽,他问道:“这是什么?” 满宝无辜的道:“野菜。” 侍卫们无情的道:“看不出原状的东西不能送进宫里。” 满宝就知道,这野菜都剁成这样了,谁能认识啊。 她便隔空和长豫招手,叫她,“你快出来,吃了再进去。” 众侍卫瞪眼,还能这样? 长豫就拎起裙子要跑出去,侍卫们一时要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明达就和他们道:“我们就在门口,放心,不会跑的。” 因为是明达公主开口了,而周满自己又是出名的神医,他们便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放过了。 长豫拉着明达跑出来,就站在宫门边上,当着侍卫们的面闻了闻那野菜,皱了皱鼻子道:“好像有点儿酸。” 满宝从食盒里取了筷子给她,道:“是酸的,还有点儿甜,很开胃的,你尝尝。” 长豫看着颜色有些不太好看的野菜,小心的夹了一小筷子放进嘴里,放进嘴里便只觉微酸,轻轻一嚼就嘎吱嘎吱的清脆响,一股酸中夹着微甜,还有野菜的清香一起漫上舌尖,长豫眼睛大亮,连连点头,“是很开胃。” 说罢夹了一大筷子吃了,然后和明达道:“你快尝尝,很有野趣。” 明达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好吃了,也从满宝手里接过一双筷子一起尝了尝,她细细的品了品,点头道:“是不错,奇怪,我好似没吃过这样的菜。” 满宝道:“那是当然,这是野菜。” 第1869章 特别的缘分 满宝指着还热腾腾的肉饼道:“这也是我大嫂做的,你们尝尝?” 长豫吸了吸鼻子,都不待考虑,直接伸手就拿了一个,咬了一口,松软却劲道,只是一口就咬到了一点点儿碎肉,她眼睛一亮,对明达连连点头,“很好吃,你快尝尝。” 明达便也取了一个,小小的咬了一口后笑开,点头道:“是不错,和宫里的味道不一样。” “那是当然,这肉馅儿放了我大嫂做的酱调的,特别好吃。” 侍卫们的目光忍不住斜过来,他们在公主们吃野菜时没什么反应,但在她们啃肉饼时,那香味儿不断的钻到他们的鼻子前,他们就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了。 站得离两位公主最近的两个侍卫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然后强制自己移开目光,看向正打马跑来的几位公子。 赵六郎等人跑近了才确定没看错,宫门口前站着的的确是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 赵六郎最先跳下马,上前行礼,“见过两位公主。” 明达和长豫回半礼,叫了一声表哥。 赵六郎看着她们手里拿着的肉饼,再去看周满手里拿着的盘子和白善手里拎着的篮子,不由眨眼疑问,“这是……” 明达不好意思的道:“这是我们的早食。” 赵六郎:……公主们的早食什么时候要到宫门口来用了?而且那盘那么难看的菜是什么? 看着就不好吃。 但长豫却吃得很开心,一口肉饼一口野菜的吃,她胃口大开,还教明达也这么吃,“一点儿都不腻,而且很开胃。” 赵六郎只能扭头去看白善,希望他能给个解释。 白善对上赵六郎的目光,淡定的移开,不理他。 赵六郎:…… 他正想问别的话,刘焕的马车到了,他的马车才停下他就从车上跳下来,叫道:“我闻到肉饼的味道了,你们是不是吃肉饼了?” 他跳下马车才发现吃肉饼的不是他想象的白善和周满三人,而是两位公主,立时停住了,不敢失礼。 因为带的足够多,满宝随手从篮子里拿了一个肉饼递给他。 刘焕笑道:“这样不好吧……”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接过了。 长豫一看,不高兴了,她素来护食,她和刘焕又不熟,这饼可是满宝给她和明达带的。 于是她咬了一口肉饼后就一直吃野菜,还叫明达,“先吃这个,吃完我们就进宫。” 野菜不能带进宫,肉饼却是无碍的。 从小一起长大,明达还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笑着点了点头,也去夹野菜吃。 刘焕也馋野菜,但看了看明达,又看看长豫,没敢开口。 宫门口前来的人学生陆续多了,封宗平和易子阳也到了,俩人和其他学生一起先和长豫公主明达公主行过礼,然后便一边看着这边,一边不得不通过检查出宫去。 也就赵六郎和刘焕留了下来,不过一个是留下来看着两位公主表妹,一个则是留下来吃肉饼的。 鲁越算是最后两个到的,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和赵六郎道:“你就这么看着?这宫外的吃食也不知道干不干净,就敢给公主吃?” 白善只是轻轻地掀了掀眼皮,赵六郎已经没好气的道:“周满就是太医,她敢带来的东西有什么不敢吃的?” 正奋力吃东西的长豫连连点头,咽下嘴里的东西后才开口怼回去,“你是谁,我们吃什么东西与你何干?” 鲁越正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低头小声道:“臣也是为殿下担忧,毕竟春天多疾病……” 长豫哼了一声就要回嘴,却被满宝扯了一下衣袖,她扭头去看她,就见她正低着头,手里拿着盘子就弯腰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除了宫门口没吭声的侍卫们,大家都跟着弯腰行礼。 太子皱眉免礼,然后看向明达和长豫,目光从她们手里的筷子和肉饼滑过,眉头皱得更紧了,“范姑姑说你们不听劝阻出宫胡闹了?你们有令牌吗就出宫?” 长豫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明达笑道:“太子哥哥,我们没有出宫去,就在宫门口吃点儿东西。” “大庭广众之下用餐,成何体统?”太子问道:“宫里不能用吗?” 明达就告状,“侍卫们不让这道菜进。” 侍卫们面不改色,一点儿都不怂。 太子便去看了一眼周满手里的野菜,倒没怪罪侍卫们,那盘菜看着又黑,还带着一点儿红,跟平时见过的菜都不一样,搁他也不给进。 他上前一步,看了看后皱眉问周满,“这是什么菜?” 满宝:“野菜?” “野菜就野菜,为何还这么不肯定?” “好几种呢,我叫的名字殿下未必听说过。” 太子就扭头问明达和长豫,“好吃吗?” 声音没多大的起伏,长豫不肯定他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更不确定他这是问他们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一种意思,因此踌躇着没敢答话。 明达却已经肯定的点头道:“好吃,大哥尝一尝?” 说罢将她手里的筷子给他。 太子也不介意是自个妹妹用过的,接过直接夹着吃了一筷子,微酸微甘的滋味,太子微微挑眉,还挺清脆的。 众人:……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提起来的心稍稍落下,看着太子接过她手里的盘子,直接吃了起来。 长豫手里拿着筷子,心里无限的悲伤,根本没法从太子手里再抢过野菜。 她只能闷闷地咬了一口肉饼。 太子听见声音就抬头看向她,目光转向白善手里的食盒……里的肉饼。 长豫直觉不好,太子已经把盘子里的野菜全倒进了嘴里,慢条斯理的嚼完后一擦嘴巴,然后将盘子和筷子放到食盒里,放进去前他顺手从里面拿出那个小竹篓,对长豫和明达道:“好了,可以进宫了。” 他指着站在宫门内的范姑姑道:“要不是碰到孤,现在来宫门口的就是尚姑姑了或母后了,不想受罚就不要在门外待这么长时间。” 长豫盯着他手里的竹篓看,忍不住拉了拉明达的袖子。 明达见她实在可怜,便伸手从太子手中的竹篓里取了一个肉饼,点头道:“我知道了,大哥再见。” 她和满宝眨眨眼,然后拉着长豫走,进了宫门才把手里那个肉饼给她。 长豫这才满意,一边吃着另一手的肉饼,一边道:“对了,满宝好像说起她还给我们带豆浆了呢。” 明达道:“两个肉饼足够了,你刚还吃了不少的野菜呢,早食别贪多。” 第1870章 给人汤喝 长豫看看右手已经吃了大半的肉饼,再看左手还完好的肉饼,然后就扭头去看明达手里剩下的一半肉饼。 明达没理她,自己咬了一口慢悠悠的边吃边走,范姑姑忍不住在后面念叨:“边走边吃,公主怎能如此失礼呢?” 长豫公主这才看到范姑姑一样,嗔怪道:“姑姑,您怎么去把太子哥哥叫来了?” 范姑姑解释道:“奴婢是要去找尚姑姑的,只是路上碰见了太子殿下,殿下问起来,奴不好不答。” 范姑姑是明达的教养姑姑,从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她了,算是帝后的心腹。 不过这两年明达年纪渐长,已经不怎么需要她了。年轻小姑娘自然也喜欢和年轻小姑娘在一起,所以明达更喜欢用身边的宫女。 范姑姑也知道她跟在明达身边对方会不自在,所以一直很自觉的做些针线,管一些宫殿里的琐事,现在基本上是当一个吉祥物。 所以周满和两位公主偷偷约定好的事儿她不知道,今天早上还是因为明达公主早起要出门,她觉得奇怪才跟着的。 现在正是春天,明达公主一般这时候都不会出宫殿大门的,结果她们竟然一路到了宫门口。 问了也不说,直到周满来了她才知道,她们那么早跑到这儿来就为了一口吃的。 虽说周满是太医,但她也不敢让明达公主吃外面的东西,而她也知道,明达公主素来有主意,这宫里能拦住她的,恐怕也就皇后娘娘了。 所以她当时便着急的去找皇后娘娘,结果路上就碰到了太子。 此时,太子已经拿了篮子要进宫,因为是肉饼,而且太子嘴里就叼了一个,没人觉得这肉饼有毒,所以侍卫们不拦。 大家目送着他走远,这才怂怂的掀起眼皮,赶紧检查了东西要进宫。 侍卫们看了一下白善和周满白二郎,伸手翻了一下他们的东西,看到食盒边上挂着的竹筒,便示意白善打开。 待看到里面的流浆,便道:“这个也不能带进去。” 白善干脆将食盒交给大吉,随手解了一个竹筒给刘焕,“给你喝了。” 刘焕喜滋滋的打开竹筒喝了,“这是什么做的?好似有豆味儿。” “这就是豆子做的,”白善问道:“豆浆,做豆腐的时候顺手做的,你们这里没有吗?” 刘焕一怔,摇头,“倒是吃过豆花,但那也是这两年才又的吃,怎么,这豆浆竟是比豆花还要稀吗?” 赵六郎重重的将篮子插在他们面前,等检查过后就横了他们一眼后进门去。 满宝问:“他怎么了?” 白二郎怀疑道:“是不是因为没吃到肉饼?” 刘焕就看了一眼手上剩下的一半肉饼,加快了吃的速度。 白善道:“不打紧,过一会儿他就好了。” 满宝就道:“他没品,我可是有品的,不礼让我也就算了,凭什么插我的队?” 正想跟在赵六郎身后插进去的鲁越动作一动,哪怕心内不服气,也只能默默地等他们先过去。 刘焕等他们都检查完了,便喝了两口豆浆后把竹筒塞大吉手里,紧着赶了上去。 侍卫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他们的失仪,但陆续要进宫上小朝会的大臣们却看到了。 刘尚书看见早早出门的孙子竟然还在宫门口逗留,还没来得及生气就看到他正往嘴里吃什么,吃得俩脸颊都鼓起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很是失仪。 刘尚书瞪眼,一旁的李尚书看了便笑眯眯的道:“刘尚书,十来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食尤其重要,可别亏待了孩子啊。” 老唐大人也很有经验的点头道:“不错,我看小公子还是有些瘦弱,应该多吃点儿,你看我家唐鹤,从小就不缺吃的,这才长成了这一副伟岸的模样。” 刘尚书就忍不住用鼻子喷气,唐鹤不缺吃的,难道他们刘家就缺吃的了? 那小子早食明明就吃了一篓包子和一碗稀饭,他怎么知道他现在这么能吃,竟然到了宫门口还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生完气刘尚书又忍不住心疼起来,脸色紧绷,心中却忍不住埋怨老妻,觉得她整天什么事儿也不做,却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孩子饿成这样,也不会多给他准备点儿吃,就算赶时间,也大可以做些点心带着路上或进宫吃嘛。 孙子饿成那样,一定是因为油水不够。 李尚书和老唐大人见刘尚书脸色阴沉,眼中的火都快喷出来了,便点到即止,生怕他当场就发作。 跟在白善他们身后进宫的刘焕将肉饼吃完,忍不住摸了摸鼓起来的肚子道:“满宝,你大嫂做的肉饼可真好吃,比状元楼里的炊饼也不差了。你们家的饭馆里怎么没这个饼子?” “没有吗?”满宝歪头想了想后道:“有吧,我记得菜单上定的六文钱一个呢。” “有吗,那上次我去的时候怎么没闻到这个味儿?” 白善笑道:“那是周六哥或是饭馆里的张师傅做的,和周大嫂做的不一样。” 刘焕就认真的和周满道:“你嫂子要是做炊饼,生意也一定很好。” 满宝却摇头道:“随便吧,看我大嫂自己乐不乐意。” 她道:“她现在每天码许多蒸肉送到饭馆便要费去半天的功夫,还要照顾家里呢。这世上的钱是挣不完的,所以没必要事事都做。”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我看现在就挺好的,不然大嫂去饭馆里掌勺,以后她要是不去了,那饭馆的口碑怕是要坏。” 而现在,她除了做些蒸肉或肉丸子和酱料外,几乎不插手饭馆的经营,做这些也全凭心情。 空了就做,不空那就不做,随意得很,而周记和周边的店铺相处得还算不错,也不至于就抢了谁的活计去。 白善道:“大嫂要是去饭馆做烙饼和炊饼,那一条街上的卖饼子和早食的摊贩怕是会恨上我们饭馆。” 白二郎都点头,“我们都吃肉了,总得给人家喝汤不是?” 刘焕道:“可我看太子殿下也挺喜欢吃的。”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这宫里好吃的东西多着呢,他们喜欢吃,那是因为很难吃到这样口味的东西,一两次还好,吃得多也就那样吧。” 她强调道:“我家也不怎么做肉饼的,也就我们要进宫或出门我大嫂才会做,平时都是素饼。” 第1871章 计划 毫不意外的,太子和两位公主被弹劾了,不过太子是虱子多了不愁,两位公主则是没放在心上。 因为折子都没能到她们手上,皇帝直接就压了下去。 御史们要是只弹劾太子,皇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管了,让太子和他们吵去,但弹劾他两个闺女算怎么回事? 他直接和众大臣道:“天下莫非王土,朕的江山就是朕女儿们的家,她们在朕的家里吃东西还要受人指点?” 魏知本来是不掺和这事儿的,公主们虽失仪,却无伤大雅,没有犯了礼制,所以他既不上书弹劾,但也不会拦着手下的官员弹劾。 可皇帝这话就很霸道,什么天下都是他家,那是不是他们李氏在这天下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魏知直接怼回去,“陛下,天下是王土,然而您该知道,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因为有廉耻之心,知道守礼。难道皇子女在这天下间便可以为所欲为吗?” 皇帝:“不就是在宫门口吃个饼子吗?怎么就为所欲为了?” “陛下难道忘了自己才说的话?天下皆是陛下王土,都是陛下的家,人在家中可以坦胸露腹,也可以只着里衣,难道皇子女们要把这宫里宫外都当家一样放肆吗?” 魏知道:“错了便是错了,陛下惯子如杀子,便是两位公主只是皇女而非皇子,也过了。” 当然,皇帝是吵不过魏知的,但他依旧梗着脖子不肯认错,更不可能让他两个闺女认错了。 魏知也没想一定要一个结果,因为后宫里还有一位皇后呢,他就是看不惯皇帝嚣张的气焰,想要压下而已。 君臣两个吵了一场,颇有点儿两败俱伤的感觉,魏知吃了一肚子气,而皇帝不仅吃了一肚子的气,还怂了一下,至少短时间内不敢再说“天下是我家,我想干嘛就干嘛”的话了。 朝臣和权贵们也会从这些信息里估摸出局势,做事不敢太过分。 就是还暗搓搓的计划着回洛州的恭王在听到这件事后也暂时收了心思,和王妃道:“近来父皇心情不好,回洛州的事儿再缓缓吧。” 从正月缓到了二月龙抬头,又从龙抬头缓到了现在,恭王妃已经没脾气了,她抱起儿子道:“我和儿子去给母后请安了。” 恭王就忧愁的点头,“去吧,母后要是问起来,就说我去演武场习武了。” 恭王妃看着坐着不想动弹的恭王,默默地应了下来,抱着儿子便走。 太子完全不受影响,满宝就更不受影响了,又不是她被弹劾,三人在一开始就商量好了,明达道:“要是有人弹劾你,你就说,君有所命,臣子不敢不从。” 两位公主和满宝的确是君臣关系。 满宝毫无心理负担的应了下来,然后拿出了一幅画给长豫,“诺,我们昨天去给魏玉画的画,你看看。” 长豫就打开看,她一惊,“魏玉是这样的?” 她见过的魏玉似乎和画上只有六分像吧? 明达则在仔细打量后笑道:“这是人靠衣装,何况他还多拿了一把剑。” 满宝连连点头,和长豫道:“我才知道,他还仗剑游学过呢,听说和人打过架。” 长豫眼睛大亮,“真的?他还会打架?” 满宝点头,虽然不觉得打架有什么好的,毕竟听起来就很可怕,她就从不与人打架,尤其是还拿着刀剑打,太危险,太恐怖了。 但没奈何,长豫似乎很喜欢。 “他经历还挺丰富的,似乎游学过好几个地方了,也正因为游学,今年才开始考国子监。”满宝道:“和我们的计划不一样,我们是想着现在年纪小,所以多学习,等大一些再出门游学。” 明达心中一动,问道:“你要出门游学?” 满宝便往外看了一眼,见宫女们都远远的站着,毕竟她们要分享魏玉的画像,不好让宫人们知道。 所以满宝放心的点头,压低了声音道:“范太医和纪大夫都与我说过,没个地方都有一些特别的病症,就算同是风寒,北人在北方得的风寒和南人在南方得的风寒都是不一样的,治的法子也不全都相同,想要知道更多的病症,还是得多往外走一走。” 她道:“不论是范太医还是纪大夫,年轻时候都做过游医,就是现在不怎么看病的郑大掌柜,年轻时候也在外游过四五年呢。” 满宝道:“等我再长大一些,我就辞官做游医去,不仅可以收集更多的奇花异草和虫鱼鸟兽,还能碰到更多的病症。” 长豫不解,“为什么非得再大一些?你现在这样的年纪不是正合适吗?再大一些就要嫁人了吧?” 满宝道:“现在我们还有许多要学的东西呢,家里的东西都没学好,自然不急着往外走了。” 明达敏锐的问道:“我们?” 满宝点头,“是啊,还有我两个师弟呢,他们以后也要出门游学的。” 明达就笑道:“白善学识远在同龄人之上,我还以为他会早早出仕呢?” 满宝摇头,“急什么呢,我们还小呢,我们先生说了,我们连道理都没学全,对民生知道的也不深,何必那么早踏入官场?” 明达就微微点头,有些羡慕,“还是你们自在些,可以说走就走。” 满宝就道:“陛下疼你,说不定你也可以。” 明达心动了一下,然后就摇头,“就算父皇和母后会答应,我的身体也很难允许,特别是春天,外面柳絮飘飞,我肯定不行。” 满宝就蹙眉起来,“你这毛病好难治,我问……我查过书,这种病症就只能小心的避开这些过敏源,嗯,或许可以想别的法子……” 满宝决定回去问一问莫老师,他们那个世界那么厉害,难道生这种病的人也和明达一样不出远门吗? 莫老师都不用查资料,直接就告诉她,“有衣服和喷剂,喷剂可以缓解呼吸的问题,基本上病人只要不是一次性吸入太多传染源,喷剂都可以缓解软化;衣服口罩和面纱这些东西防护性也很好,要是足够有钱,你还能买自带能量罩的饰品,可以在你周身让空气保持清新循环,那些过敏源基本上接触不到病人。” 但要从根本上治疗病症是不可能的,目前他们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因为这是天生基因里自带的。 “所以孕育子嗣时要筛查基因,但很多边远星球的智慧生物就是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莫老师没来得及说完就黑屏了一下,不一会儿才黑着脸重新上线,和满宝道:“总之,只能通过物理手段隔断。” 第1872章 寻找 喷剂什么的满宝在教课室里见过,她第一次给皇后和明达把脉之后就找过这东西,还想试着能不能在这边做出来,可惜不能; 至于衣服口罩这些也不难理解,倒是带能量罩的饰品,满宝从没听说过,所以满满的好奇。 莫老师道:“那东西商城上就有。” 他道:“这东西一开始是应对星际污染发明的,主要依靠的是能量石来提供能量,充电也可以使用,不过你们那里没电吧?” 满宝问道:“是打开以后就有个罩子出现把人罩住?” 莫老师:“……不是。” 他干脆搜索了一下调出图片进行教习,百科馆内,只要不涉及基因图谱之类的问题是不会被黑屏的。 莫老师想到自己上课上到一半莫名其妙被黑掉就有点儿不高兴,因此脸色更沉了些,他很快调出不少图片,和满宝讲解道:“所谓的能量罩,其实是一个隔绝和净化的系统,它可以隔绝所处环境空气中的污染物,不仅包括灰尘、飞絮和有毒气体,还包括一些有害光线,有些星际污染特别严重,人体几乎不能暴露在外,一开始人类在那些地方作业使用的是防护服,后来防护服太过笨重,慢慢才有人发明了方便携带的能量罩。” “气疾的发病原因除了内在问题外,通常还有外部的诱因,我看过你给我的那个小病人的病例,她的病与她母亲的比起来要轻许多,不过因为她还小,免疫力系统还低弱,所以才会常犯病,而你们那个世界文明很低,没多少污染物,只是隔绝灰尘和飞絮,最简版的能量罩就可以满足了。” 他道:“最简版的就已经有过滤空气的作用,再强的你们也用不着。” 满宝看着莫老师发上来的几张图,那上面有能量罩工作的详细图解,非常的细密,除了文字,她一样都没看懂。 而每一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她就不懂是什么意思了。 满宝看得眼晕,干脆就不看了,反正她看了也做不出来,既然知道能有用,她便问道:“贵吗?” 莫老师就笑道:“看你买什么牌子的了,还有饰品的材料也各不相同,你可以上商城找一找,嗯,就搜空气净化能量罩就好,找可携带的,你还可以在后面加些后缀。” 莫老师觉得年轻姑娘们都会喜欢漂亮的饰品,所以道:“加上女孩使用,手串或者项链,到时候你再慢慢挑选,价格嘛……” 莫老师沉吟片刻后道:“我们这儿的人买,大概在一千积分到十万积分不等,你们那里应该会加最少百分之二十的超越科技税,看你挑选什么功能的,你要是选超出科技太多的,这个税应该也是没有上限的。” 满宝立即道:“我就看看最简版的就好。” 莫老师便笑道:“那应该不是很贵,你去挑一挑吧,就是,嗯,最简版的可能不太好看。” 满宝这会儿还没什么概念,等她去商城上搜索时,浏览了好一会儿才知道莫老师说的“不太好看”是什么意思。 她一开始搜索出来的东西都好漂亮的,有亮晶晶的手串,还有像宝石一样的项链,就是也挺贵的,基本上在五万朝上,再看一眼后面要加的科技税,满宝就默默地放弃了。 然后开始不断的加搜索条件,最简版呀,女孩使用,最基础版呀,然后就出来好多页面,就是,每一个页面的东西长得都差不多。 多半是一个黑乎乎的带子缠在手臂上,那个带子上有一块长方形凸出的东西,据说背后就是能量槽,可以放能量石。 满宝觉得很丑,于是往下翻,或是点进去看有没有其他样子的,发现竟然都长得大同小异,区别估计就是带子的颜色了。 满宝看得很不满意,于是随手戳了一个商家问,“你们的能量罩怎么都这么丑呀?” 商家客服:…… 他随手就将好看的链接发给满宝。 满宝点进去看,发现又是五万八万,于是道:“我就需要最基础版就好,这些都太高级了。” 商家客服:“就基础版只有这些样式的,亲爱的,现在星际污染严重,要出游,防止各种有害光线很重要哦,我们的能量罩都是经过联盟检测的……” 主要是他们这里没有太多的污染啊,明达又不能飞天。 满宝嘟了嘟嘴,点击回复,“可我就需要基础版,但我想要漂亮一点儿的,我这是要送朋友的。” 客服忍不住想,这是什么塑料友谊,现在谁出行还带基础版,这基础版基本上只有环境还不错的星球拿来挡紫外线防止变黑用的,用的人还都是中老年人,他们对老样式比较中意,年轻一代的,谁还看得上这东西? 但顾客就是上帝,客服没敢把心里的吐槽说出来,只能委婉的表示歉意,他们这里没有她需要的东西,建议她考虑一下别的款式,或者去别家看看。 然而他知道,别家的情况也和他的一样,这东西只会越做越好,谁还越做越差呀? 满宝便只能继续逛商城,逛得眼睛都快瞎了,发现好看的基本上版本都高,最便宜的也要一万多,那些功能多得不得了,还有各种毒素分析功能,看得她眼花缭乱的。 满宝气得退出商城,然后趴在床上和科科发脾气,“所以我就不喜欢逛商城,里面的东西太多了,还有好多东西我不能用,只要带点儿科技的玩意儿就要加收我的钱,有的科技税都要比商品本身还要贵。” 就算她这会儿不缺积分了,明晃晃的标明她要比别人多付出这么多钱她也不高兴。 科科还能怎么办呢,只能刻板的道:“这是规则。” 满宝气得嘟嘴。 不过科科还是给她想了一个办法,它搜索了一下网络上的相关知识和讨论后道:“我看到有些网友发帖说,能量罩也是可以定做的。” “定做岂不是更贵?” 第1873章 礼物 “不会,”科科道:“你买高级版本的,不仅售价高,科技税也高,你现在主要是要避开科技税,所以你可以付一些手工费,商城上有些店铺会为你二次加工,将一些基础版本弄得漂亮一些,我搜到的帖子中有改造过三版和四版的。” 而三版和四版,一个需要一千三,一个要一千五,都缩小很多了,科技税也不高,和基础版本一样是百分之二十,比八万的那一版需要百分之八十五的科技税便宜太多了。 满宝只要一想到那个税就心疼,除了给她娘买的药剂外,她还没付过那么高的税呢,哦,还有给她和白善买的那个可以在水下呼吸的东西…… 满宝算了算要交的税,这会儿总算是不心疼了,她休息了一下眼睛才进去继续找,她嘟囔道:“所以我不喜欢逛商城。” 科科觉得宿主太抠门了也不好,她现在一个月都难得花一次积分,那东西积着有什么用? 又不能像它世界的人类一样还能投资理财。 满宝才不管呢,自从和白善被拽水里刺杀后,她就知道了积分的重要性,她觉得这东西就得时常准备着,保命的时候很用得着。 平时就节省节省吧。 因为有了科科的提点,满宝终于找到了可以定做的商铺,和对方一聊,她才知道,这种商铺的存在并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花钱。 总有一些客人看不上那些正版的款式,因此他们会买了商品后将元件拆出,自己再设计各种款式。 比如,有人就会将手环拆了再做成链子挂在胸前或裤子上做装饰,有的人还会拆了做成耳环戴着,各种各样的都有。 所以听了满宝的要求,客服便先问的是她可有图纸,还是需要他们设计,如果他们设计,那还要再加一笔设计费。 满宝想了想,拒绝了,然后直接退出商城,从空间的书架上抱出一个大盒子,打开后就翻找,“科科,你说哪款首饰适合明达?” 科科不会给出主观性的答案,因此没有回答。 满宝似乎也不需要它的回答,不断的拿出一个首饰看,又放到一边,“这个不行,太繁了,一点儿也不配我们小孩子,好像是太后赏赐的,她赏赐的东西都不太好看……这个也不太行,颜色有点儿暗……嗯,这个好像不错,我想想是谁送的?” 满宝用力的想了想后道:“好像是太子妃送的,颜色也好看。” 于是满宝拿了出来,将其他的东西都塞回去,重新把盒子放回书架后就让科科拍了照给客服发过去,道:“将上面的水晶变成粉色就行。” 客服觉得这个不难,问道:“亲想要什么样的材质?” 他将他们有的材质都发出来,满宝看得眼都直了,上面写的名字她一个都不认识。 满宝愣愣的问科科,“我那件首饰似乎挺贵重的,我记着是太子妃生了皇孙后不久赏给我的,不是说水晶很难得吗?怎么这儿看着不贵呀?” “水晶在那边是不贵。” 既然如此,满宝就毫不客气的选了一个价格第二便宜的,她仔细对比了一下,从图片上来说,那款粉色的水晶比太子妃送她的成色还要好。 满宝最后付款时盯着那材料费,加工费和所有的税费看了好一会儿,若有所思道:“原来是这样,除了能量罩的元件有税费外,这些材料费和加工费竟然都不扣税?” 科科解释道:“因为这个世界的文明也可以达到这样的加工,也有差不多的水晶产品,所以被判定为合乎这个世界的科技。” 哪怕是精细度超出一些,联盟也不会收取费用,因为在可控范围内。 满宝就转着手指沉思道:“难怪论坛里他们都说只要有积分就可以有钱有势,别的不说,若是水晶、珍珠一类的东西不收取税费,宿主完全可以从商城里获取资源再在本世界售出,那将会获得很大的收益。” 科科表示赞同。 满宝道:“我没权没势,年纪又小,身边的人还多,所以不能解释大量物资的来源,但别的世界的宿主却可以做到。” 科科应了一声“是”。 “可是,”满宝眼中很疑惑,“这样大的,不属于本世界的资源涌入,不会造成货币混乱吗?” 科科:…… 满宝皱紧了眉头问,“今年产的粮食多点儿,收的茶少了,钱都会上涨和下降,他们用了这么多其他世界的资源,尤其是这种奢侈资源,还不用到本世界的劳力,不会让货币失衡?” 这和她看过的书不太相符啊。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所以会有平衡机制,不过宿主的消费量很低,目前还没机会触底。” 它觉得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触及平衡机制的。以她的抠门程度和谨慎程度来看,他们都不会引来联盟的监察者。 就是可惜,已经引来了主系统。 满宝付款,然后便等待货物制作,对方表示他们至少需要三天的制作时间,所以三天到五天内会把东西给她。 满宝这才从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中回神,喜滋滋的退出系统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一件事,“这礼物我要怎么送给明达呢?” 科科没回答。 满宝苦恼起来,“明达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来着?” 科科:…… 满宝“哎呀”一声道:“好像过了呀。” 小孩子都是不过生辰的,为了不折福,基本上就是家里人陪着吃碗长寿面,再给父母磕个头,自己收一下兄弟姐妹的礼物就行,基本上成年之前都很少过生。 尤其是体弱的孩子更不能过生。 长豫的生辰满宝还知道,毕竟给她过过,但明达,她还真不知道。 满宝只能去问长豫。 长豫道:“没过呀,四月初八就是,还有十多天呢,怎么你要给明达送礼物吗?” 满宝连连点头,高兴起来,“我有一个特别厉害的礼物送她。” “可惜四月她还不能放松,不然我们可以去御花园或是去太子哥哥那里聚一聚。”长豫叹息了一声道:“她就是出生的时辰不好,不然要是秋冬的时候生就不怕那些东西了?” “气疾还跟什么时候出生有关?” “宫里人说的,我觉得应该是,”她道:“母后是二月的生辰,也有气疾,但你看太子哥哥和三哥就没有,因为他们都是夏秋生的。” 满宝:…… 第1874章 科普 满宝就忍不住拉了长豫的手想和她科普科普,这个疾病遗传跟什么时候出生无关,跟遗传基因,或者说,是和染色体有关。 结果她说得倒是挺详细的,但长豫一句都没懂,依旧用她可以理解的话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母后的病只遗传给了明达,没遗传给太子哥哥和三哥?老天爷这样对明达也太不公平了吧?” 满宝:“……这和老天爷有什么关系?算了,多少有点儿运气的原因在,似乎是有点儿,但最主要的还是遗传基因的原因,我猜测,当然目前是没有实证的,可能因为其中一组x染色体的原因,所以明达才会遗传了这个病症。” 长豫双眼朦胧,没听懂。 满宝就叹息一声不解释了。 算了,和她解释,还不如去和白善聊天呢,好歹他还能听懂她说什么。 满宝起身,拍拍屁股要走,长豫一把拉住她,在她看过来时扭捏了一下后道:“你上次说要替我递东西给魏玉……” 满宝立即一屁股坐在了她身边,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她问道:“你想送什么东西给魏玉?” 长豫微红着脸道:“我想问的是他有没有什么东西送给我。” 满宝:…… “当然了,”长豫扭捏的道:“礼尚往来嘛,我也会给他送东西的。” 她起身去架子上找出一个荷包来给她,红着脸道:“你把这个给他,他给你东西了你再给他。” 满宝伸手接过,翻来覆去的看,惊讶得不行,“你针线竟然这么好?” 比她好太多了。 长豫瞥了她一眼,“你是夸我呢,还是讽我?” 满宝:“我这么真诚的人会讽人吗?” 会还是会的,但长豫还是看出了她的诚意,高兴起来,“你觉得我做得好吗?” 她道:“虽然我也觉得我绣的不是很好看,针脚也不够细,但我觉得打眼一看还是不错的。” 满宝就翻来覆去的看,半响后自省道:“不行,我回去也要认真的学一下针线,不然以后给人缝合的时候太难看了怎么办?” 长豫问:“什么缝合?” “就是人体缝合呀,”满宝道:“有时候需要开刀,或是一些外伤需要止血缝合,好看的针线和不好看的针线愈合后的褶皱是很不一样的。” 长豫:…… 她看着满宝手中的荷包想象了一下这是人的肚子或胳膊腿,她打了一个寒颤后挥手:“你快走吧,再见了,不对,这两天都不要见了,你过来给明达看病时看见我不要叫我。” 满宝:…… 满宝将荷包塞进袖子里,哼哼了两声便走,还需要她当喜鹊传书呢,竟然还没用就扔,简直太过分。 满宝回到崇文馆,转手就要将荷包给白善,由他代交给魏玉,但想想这会儿给不合适,毕竟他们还有好几天才休沐呢。 于是就拿回房间里放好,正要出门,系统就“叮”的一声,“宿主,你的商品到了。”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取出,正好三天,他们可真够守时的。 满宝将收到的盒子取出,盒子也挺好看的,她喜滋滋的打开,就看到盒子里躺着一串粉白相间的水晶手串,手串正中是一块拇指大的黑色东西,她摸了一下,像石头却又似乎不是石头,她摸着它琢磨起来。 科科见她乱琢磨,忍不住道:“有说明书。” 满宝这才看到盒子底下还压着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她连忙拿出来看,然后就在说明书的指导下找到了黑色石块后的开关,一打开,本来黑黝黝的石块深处似乎亮起了一抹红光,但仔细看又没有。 但满宝就是知道石块不一样了,颜色更明亮了些,虽然还是黑色的。 满宝将它对准太阳,问道:“科科,你看它是不是透明的?” 科科:“……宿主,那是背后的能量石在工作。” 满宝不好意思的一笑,然后继续去琢磨,她很快找到了打开凹槽的方法,一按一弹,石块的后面就打开了,满宝在里面看到一个小点儿,她抠出来一看。 很小的一颗,只有黄豆般大小,不过却是方的,也是黑色的,满宝放在指尖看,新奇道:“原来这就是能量石啊,一颗能用多久?” 科科道:“就算是一直开着,以这个手环的消耗也应该可以支持五十年年往上,如果保养得好,应该可以使用七十年左右。” 满宝咂舌,“这么久呀,那为什么医疗舱的能量石用得这么快?” 她可是一直记着的,当初她想要一个医疗舱,莫老师和科科都阻止她的理由之一就是能量石花费高,更换速度也快。 可她问过,这么小的能量石,一组也就十积分左右,倒是税收得很高,百分之两百的税,似乎是因为这个能量石他们这里没有,远超他们这个世界的文明,所以收得特别高。 科科道:“医疗舱的能量石和这个能量石不是一个量级的,你知道要维持一个医疗舱运转要耗费多少能量吗?只有移动医疗舱才会使用能量石,固定的,大家都是用的电,谁会那么暴殄天物的使用能量石?” 科科才激动了一下,似乎察觉到有波动,声调立即降下,用满宝特别陌生的,没有一丝感情的电音机械的道:“宿主要是有疑问,可以在百科馆内查询到相关知识,推荐宿主购买以下书籍进行研究。” 说罢,报复性的给她罗列出了一百多部书,每一本都比她手掌还要厚。 满宝想也不想就谢绝了。 那些书的名字看着就眼晕,她才不要去看呢。 看过许多书,已经不是小孩儿的满宝已经知道,有些书,并不是字都认识就可以读懂的,她时间有限,学了这个世界也做不出来的东西,她还是不要去研究了。 还是看别的简单易懂的书了解一下大概就好,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种东西便可以。 所以满宝委婉的谢绝了,并知道主系统肯定是又到此一游了,于是默契的没和科科在讨论别的,她将能量石按回去,觉得这个差不多够明达用一辈子了,等她年纪大了能量石没了,她再给她换一个好了。 只是,要怎么说服她一直戴着这个,以后都不要摘下来呢? 第1875章 理由 满宝想了许久没什么头绪,只能拿着去找白善。 白善正好下学,才出课室就看到站在院子里的满宝,他便笑着上前,白二郎也跑上前,先问道:“今天吃的是什么?” 满宝道:“我还没去食堂看呢。” 她看向白善,“我有事儿和你说。” 然后俩人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单独走了。 白二郎也不在意,转身就去招呼刘焕和殷或,“我们快去看看今儿中午吃什么。” 刘焕见白二郎竟然一点儿都不伤心,颇为佩服,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他们避着你说事情你不生气?” 白二郎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生气?” 殷或瞥了一眼刘焕,和白二郎道:“今天应该是吃炖萝卜,炒青菜,物品估摸还有一道肉片汤。” 白二郎就垮下肩膀,“怎么又是这三道菜?萝卜我们都从冬天吃到春天了,怎么还没吃完?” 殷或道:“吃完就该吃咸菜了,萝卜总比咸菜好吃。” 白二郎不觉得,“我觉得咸菜比萝卜好吃。” 三人讨论着菜式走到食堂,他们的食盒已经放在桌子上了,有的内侍宫女还在摆食盒。 看到公子们来,纷纷行礼退到一边,大家各自在自己熟悉的位置上坐下,打开食盒一看,果然是殷或说的那三道菜,连点心都是和昨天一样的桂花糕,立即哀嚎一声,抱怨着将饭菜取出。 白二郎念念叨叨的将饭菜都取出来,最后还是没忍耐住寂寞伸手去开白善和满宝的食盒,见满宝的菜色和他们的果然有点儿不一样——比他们这些学生多了一份鸡肉。 他便伸筷子进去夹,刘焕见了道:“这样不好吧?” 本想专美的白二郎迟疑了一下,便给殷或和刘焕也夹了一块,然后道:“不要说呀。” 说罢,将她的盘子里的鸡肉拨了拨,看着没那么明显了,便将食盒合上。 旁边桌子上坐着的封宗平忍不住“喂”了一声,敲了敲盘子道:“你要封口,是不是忘了我们?” 不远处也有人敲了桌子起哄,“还有我们呢。” 白二郎不怂他们,道:“我就是有心,她盘子里也没这么多鸡块呀。” 封宗平就给他出馊主意,“你把整个盘子都拿出来,假装她和我们的菜色一样不就好了?” “就是,就是,我们全吃了吧。” 白二郎白了他们一眼道:“我看着有那么笨吗?不给!” 他道:“有本事你们自来拿。” 众人:…… 他们还真没本事,而且他们怀疑,他们要是真的去了,白二郎能现嚎一嗓子把人引来抓他们一个现行。 所以封宗平他们都没动,并且决定等人来了以后告状。 而此时,满宝正和白善躲在园子的一个角落里说悄悄话,在说悄悄话之前,满宝还让科科确保了一下附近没人。 她已经琢磨出规律了,要是附近有人,而那人对她没有杀意,那科科就是发现了也不会主动示警,所以她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悄悄话或事儿要做时就会特意问一声科科。 确保附近没人,满宝就从袖子里掏出那个盒子,打开给他看里面的粉色水晶手串。 白善看到如此透明晶莹的粉色水晶,惊讶的问,“谁送你的?” 满宝道:“不是谁送我的,是我要送给明达。” 白善没问她是哪儿来的,而是问,“手串有什么特别的吗?” 满宝就见了正中那颗大大的黑色石头道:“最关键的是这个,这个可以过滤空中的杂物,隔绝空气中对她有害的东西。” 白善一听,目光忍不住一凝,沉默半响后问道:“这是周小叔给你的?” 满宝没承认也没否认,白善便知道了,他伸手接过,惊叹道:“阴间还有这种东西?感觉闻所未闻。” 满宝连连点头。 白善蹙眉道:“听着倒和你拿来的那些奇书上的一些描写有点儿像。” 满宝就嘘了一声道:“这件事可不能告诉别人。” 白善便笑道:“放心,我又不傻,不过,为何你独要送她这样一件厉害的东西?” 满宝道:“她想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儿,而且她生辰快到了,这是我送她的生辰礼物,但我又不能告诉她实情,所以她收了礼物不戴怎么办?” 白善思考许久,半响后道:“要不你告诉她,这串手串你在天尊面前供了七七四十九天,因为你的虔诚,上面沾染了法力,所以让她一直戴着?” 满宝瞪圆了眼睛,迟疑道:“怪力乱神不好吧?” 白善不在意的道:“反正我们也没少怪力乱神,村里不都说你是仙女转世吗?”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放下心来同意了。 白善就看着她手上的水晶问,“这个真这么厉害?怎么用的?” 满宝道:“这样打开就可以了。” 白善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我们试试?” 满宝也新奇着呢,闻言立即点头。 她就将手串戴在手上,手串是两排粉白相间的水晶串起来的,只其中一串上有一块黑色的石块,满宝将开关打开,然后看向白善。 白善就转了转身子,很干脆的从花坛里扒拉了一堆落叶,直接扯碎,然后就向满宝扬去。 满宝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就瞪大了眼睛看,就见迎面飞来的叶屑在她身前不远处飘飘落下,除了没落在她身上外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满宝怀疑的伸出手去接了一缕碎叶,问道:“你没用力?” “不可能,我很用力了。” 满宝就深呼吸一下,又仔细的嗅了嗅,若有所思道:“不过,我的确没有闻到腐叶的味道。” 满宝若有所思的看向一旁还开放的牡丹花。 白善也看了,他四处看了看,见没人,就上前,连腰都不弯,直接伸手将花给折了,然后毫不怜惜的拔了一手的花瓣,直接往满宝脸上丢,这一次,花瓣依旧在她身前不远处落下…… 满宝和白善看着精神一振,白善就直接把手里的半朵花朝她扔去,然后花就“啪”的一下砸在了满宝脸上。 满宝伸手接住落下的花,一脸懵的看着白善。 第1876章 懵 白善也懵,问道:“怎么突然就没效了?” 满宝气得喊道:“都说是了是防灰尘和飞絮的了,它们是有大小限制的好不好!连这么大一朵花都能挡住的话,那岂不是连刀剑也都能挡住?” 这么大的体积根本不在它的防护范围之内好不好? 科科默默地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满宝追着白善打。 满宝非得打他一下才能心平气和的和他继续说话,白善没办法,只能让她打一下又踢了一脚,这才伸手道:“给我试一试。” 满宝就将手串摘了放他手心上,道:“等着,我给你撒。” “不用,”白善拿了手串就挤眉弄眼的道:“我到别处去试试,你不是说,它还能过滤毒气吗?” 满宝点头。 白善就转身走了。 满宝连忙去追他,“你干嘛去?” “去更衣。” 满宝就刹住脚,站定后默默地看着他走了。 茅厕若是太臭,太久不清理,也是会把人熏晕的。满宝他们虽没有亲眼见过,却是听丁大夫他们说过此类事的,在他们讨论公共卫生时曾经被拿出来讨论过。 所以大夫们普遍认为,粪便是有毒性的,算是体内杂质的排出,当积累到一定程度时便会产生毒气。 此毒气可熏晕人,还能熏死人。 白善跑去茅厕里试了试,不过他们这些人用的清洁度还不错,所以他跑去宫中内侍们常用的,他进去晃了一圈,没发现有太大的味儿,跟他们那儿差不多,只是少了熏香而已。 白善正要出去,想到了什么,便按了一下黑色石块后的开关,将其关起来。 一股猛烈的骚臭味儿扑鼻而来,让毫无准备的白善一下屏住了呼吸。 他立即冲了出去,出去后吸了两口气,那股味道还是往鼻子里钻,只是轻了许多。 他皱了皱眉,便又开了开关,他这才发现,再吸气时,那股气味便几近于没有,再往里去,味道稍重些,但也淡淡的。 他若有所思起来,转身出去,就见满宝坐在不远处的廊下等他。 他便上前。 满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怎样?” 白善道:“很有效果,虽还是会有些味道,但大部分毒气都可以隔绝。” 满宝高兴起来,自得道:“那是当然,我特意买的三版。” 白善“咦”了一声,问道:“难道还有一二四五六版吗?” 满宝便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含糊的应了一声后道:“可以隔绝一些有毒气体的,不过隔绝的范围比较窄而已,但也能用了。” 白善点头,以为是地府里的鬼使们在卖这样的东西,还问道:“我们要不要给小叔烧些纸钱?或是再想办法给他买些牛羊马之类的送去?” 满宝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后道:“已经买过的就不要买了,我们要买没买过的。” 白善虽不解,但还是点头,“行,回头我看看能不能买到没见过的花草给你。” 白善将开关又关了,然后放在满宝的手上,轻声道:“很贵重的东西,你收好了,等休沐出去,你就带一尊老子像进来,到时候早晚三炷香,做足了功课,事后便是有人发现了这条手串的奇异之处,那也是你心诚所致。” “拿进宫来呀。” 白善就问:“那你想在哪儿开光?” “我本想交给我娘的,她房间里不是还挂着一幅我给她画的老子图吗?放在那图画下面早晚磕两个头就差不多了。” 那幅老子图还是钱氏他们到了京城以后让满宝给画的,没办法,家里的那幅画她没带来,可能是这么多年拜天尊老爷拜习惯了,突然间看不到他老人家,不仅钱氏心里想得慌,老周头都有些不安稳,直到满宝画了画像给贴到墙上后让他们重新供奉起来才好些。 “不行,”白善强硬的道:“这事儿得你自己来做,而且还要做得光明正大,人尽皆知,不然没效果。” “可是你说要供奉七七四十九天,但还有十来天就是明达的生日了。” 白善想了想后道:“那你就供够了四十九天再送她。” 满宝:…… 她想拒绝来着,白善已经道:“等休沐我就让祖母给你找一尊天尊像,你喜欢什么样的?铜的,石雕的,玉雕的还是金的?” “还有金的?” 白善:“……鎏金的,要不要?” 满宝就垮下肩膀道:“算了吧,看着金灿灿的其实也不太好看,天尊老爷应该喜欢厚重点儿的颜色,要不就用石雕的或是玉的吧。” 白善道:“我回头找找。” 因为有心事,回到食堂的俩人对于白二郎偷食的行为一点儿也不上心,只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后就不管了。 白二郎一看就知道有大事发生了,晚上睡觉前就问白善,“你们是又有什么事儿特意瞒着我呢?还是还没来得及告诉我?” 白善拉了被子躺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明达公主要过生了,满宝问我送什么礼物好,最后她决定送她一串手串。” 白二郎一听是这样的事儿就放心了下来,“这样的事儿啊……” 他便也思考起来,“那你说我送什么好?” 白善便想,这与你什么相干?你跟明达公主熟吗就送人家生辰礼? 不过想了想,白善觉得他们三个一起都送东西的话,满宝就不是很打眼了,于是道:“没想出来,再想想吧,我自己都没想好送什么呢。” 白二郎点头,叹气道:“女孩子的礼物真难选,不像我们的,随便送本书,或是请个客吃饭,或是送块玉也行。”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迷糊道:“女孩子也可以送这些,反正也没多大差别。” 白二郎就思索起来,好像还真是,比如满宝,就跟他们差不多一样的,每年他们过生,先生都是送的文房,多少年了,一直没变过。 除了长豫和白善白二郎两个,没人知道满宝要送明达礼物,而除了白善,没人知道这件礼物有多么的贵重。 第1877章 作秀 他们就为圆谎准备着,一休沐回家,白善就钻进了自家的库房里,最后在一个箱子里找到了佛像,在另一个箱子里找到了老子像,全是玉雕的。 佛像比较多,但老子像也有两座。 白善仔细的对比了一下,就把那座最小,只有一尺半高的老子像抱走了。 看守库房的管事看到少爷抱出这尊老子像,立即伸手要护,小心翼翼的道:“少爷,这可是墨玉雕着的,您拿去……做什么呢?” 白善道:“送人。” 管事一愣,连忙问道:“老夫人知道了吗?” 白善道:“很快就知道了。” 然后就在单子上记下了他取出的东西,画押后就抱着东西跑了。 管事阻止不及,只能连忙拿了本子塞怀里,然后把库房锁了跑去给老夫人汇报。 那尊老子像可是老夫人特意定做的,用的是难得一见的上好墨玉,比那块三尺高的青玉老子像要贵重不止十倍呢。 少爷偏挑了一个最好的。 听说,老夫人拿那尊老子像是要送人的。 刘老夫人的确是计划着拿老子像送人,要送的是他们白刘两家的世交张氏的老太爷。 张老太爷早些年就把族长的位置给了他儿子,一心求道去了。 现在白善就要长大了,再读几年书,势必要回本家一趟,所以她得开始在陇州经营一番,至少要让忘记他们祖孙,轻视他们祖孙的人重新记起他们,看重他们。 这样等他们回到陇州定下时才不会受辱。 那块墨玉是她去年入冬前找到的,花了大价钱买来,又花大价钱请了有名的工匠细心雕琢,足足花费了两个多月才雕好的。 刘老夫人拿过册子看了一眼,的确是孙子的签名和画押,她便放下,笑问道:“他要送给谁?” 管事抖了抖嘴唇,小声道:“少爷没说,小的只看到少爷往满小姐那边去了……” 全家都知道,周家也很信奉老子,时不时的把天尊老爷挂在嘴上。 刘老夫人却知道,她孙子和满宝对于太上老君属于半信半不信的状态,要说信吧,他们心底深处不是很相信鬼神会助他们;不信吧,又时不时的和鬼神许愿,且每次敬拜都很虔诚。 刘老夫人摇头笑了笑,和管事道:“算了,他既拿走就给他吧。” 那两个孩子,敬拜老子时都是自己随手画一幅画像就可以替代,连花二十文钱从道观里请一幅画像回来都不肯,这次大费周章的把墨玉老子像抱走,怕是有别的大用处。 管事一怔,连忙应了下来,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郑氏等他走了才焦急的问,“母亲,那张老太爷的寿礼……” “再找别的礼就是,”刘老夫人笑道:“这世上又不止一尊老子像,而且急什么呢,离他过寿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呢,俩孩子说不定过两天就还回来了。” 没多大会儿,白善就跑来和刘老夫人解释了,他也知道那尊老子像是要送人过寿的,不过他打算先借用,“五十天后就还给祖母。” 刘老夫人蹙眉问,“你们还要带进宫里去?” 白善点头,“这样上香方便点儿。” 刘老夫人就揉了揉额头,问道:“你们带得进去吗?” 白善道:“满宝找了吴公公帮忙,问题不大。” 他们不仅要带进去,下次休沐还要再带出来,再进宫还要再带进去…… 反正就是做足了虔诚的样子。 周满作为外臣,偶尔抱着这尊老子像进出宫门也就算了,毕竟她可以借口送人活自用,但这样频繁的进出显然不可能。 谁知道她搞什么鬼? 所以就算是和她关系好的侍卫们,谨慎起见,一两次后也就不会同意她再抱着那么一个东西进出了。 但有吴公公背书就不一样了。 吴公公身后站着太子,那老子像进宫是朝着东宫去的,太子都答应了,侍卫们自然不会太拦。 于是,再进宫时,白善怀里就抱了一个盒子,吴公公亲自来接人,然后在侍卫处那里做了登记,表示这尊老子像还要进出好几次呢。 这让侍卫们检查得更仔细了,要不是不允许,他们恨不得把玉雕砸了看看里面是不是夹了什么东西。 满宝看着都同情他们,抱了东西进宫后还和吴公公道:“他们也真可怜,这世上奇技淫巧的东西那么多,要是一个检查不仔细,漏了什么东西进宫,那就是他们的责任了?” 吴公公:“……周小大夫,现在他们检查的人是你啊。” 满宝一点自觉都没有,还点头道:“我是好人,从不往宫里夹带东西的。” 抱着盒子的白善微微点头,心里想到是,因为她要夹带的东西都可以让周小叔拿着,不过明路都可以用。 只是这一次他们需要做给别人看,不然他觉得,让周小叔把这玉雕带进宫里应该也不难。 吴公公对于他们的这尊老子像也很感兴趣,问道:“周小大夫,你为何不把东西送到道观里开光,而是要自己开光呢?” 满宝严肃的道:“自己来心更诚,也更灵。” 吴公公不知道信了没有,反正把人送到崇文馆后就不管了,但他还是多关注了她一些。 虽然知道周满应该不会害人和害他,但毕竟是担着关系的事儿,所以还是要多注意一些。 满宝和白善将老子像安放在东面,然后将盒子放到老子像前,捻了三炷香给它上香。 白善和白二郎见了,也习惯的跟着拜了拜,不一会儿,老子像前就扎了九根香。 白二郎问,“你还得念经吧?” “没事儿,回来洗漱好后我念半个小时,以后早上也念半个小时就是了。” 白二郎总觉得她的态度很敷衍,但她这样的表现在宫里人看来却很虔诚,伺候她的宫女每天早晚来倒她的洗脸水和拿脏衣服时都看到周满跪坐在老子像前虔诚的念经。 她都不用翻经书,微闭着眼睛就能抑扬顿挫,一字一字特别清晰的念出来。 宫女觉得周小大人很厉害,所以没用几天,宫里上下不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第1878章 羞 连长豫和明达都瞅准了空跑来看热闹,长豫伸手想打开老子像前的盒子看,被满宝伸手打掉。 满宝道:“开光未成,不许看。” 明达很好奇,“这里面是什么,你怎么这么看重,还特特的开光呢?” 满宝嘿嘿一笑,正要说话,就被长豫伸手抢答道:“我知道,那里面是你的生辰礼。” 说罢有些不服气,“你去年送我的礼物可没这么大费周章。” 满宝道:“知道什么叫礼轻情意重吗?” 长豫:“难道你给明达的就礼重情义轻了?” 满宝没和她说话,而是和明达解释道:“你上次不是说羡慕我们能出去游学吗?我就想着给你做个东西,说不定能保佑你的气疾不再犯,至少会减缓你的气疾,所以才和天尊老爷求一求的。” 明达对鬼神向来是敬而远之,既不相信,也不诋毁,因此乐出了声,眉眼弯弯的道:“谢谢你,但何必如此?” 满宝知道她不太相信,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呢,只是东西的确是真的,她笑道:“试一试又何妨,不过是出入宫廷麻烦些,每日费上一个时辰的时间罢了。” 满宝拉着俩人坐在床边,没办法,她房间小,又新增加了一个小书架,这会儿没位置放多余的桌椅,更别说木榻了。 她对长豫道:“你又没生病,我就不给你费那个心了。” 长豫也不是很在意,她蹬掉了鞋子,盘腿坐在她的床上,点了点头后便小声问道:“你明天要去太医署上课?” 满宝点头。 长豫就将一个扇坠拿出来给她,微红着脸道:“那你路过国子监的时候替我给他。” 虽未指名道姓,但满宝还是听懂了,她惊讶得不行,“你怎么又主动给他送东西了?” “什么叫我主动的呀,这一次可是他主动的,”长豫道:“昨日老五出宫后再回宫,给我带回来了一些东西。” 明达就乐出声来,笑道:“何止是一些啊,是许多。” 她对满宝道:“大概是昨日没碰上你,或是知道托你带东西不方便,所以他特意在宫外堵了五哥帮忙。” 五皇子快要成亲了,皇帝似乎是想赶在太后之前将五皇子嫁……开府出去,所以最近正在准备他的婚事,连婚期都定好了,六月初一,很好的日子。 本来因为徐雨的事件,皇上想让他尽快去就藩的,连时间都算好了,六月初五就是个好日子。 朝中大臣也纷纷赞同,礼部和工部那边都在准备他就藩的事宜,吏部也已经在挑选王府长史等。 事情发展得太快,五皇子满心不舍也不好说,杨贵妃哭得不行,不过她没找皇帝哭,她找皇后哭。 皇后到底怜惜她,被哭了两天后就和皇帝吹枕头风,最后皇帝终于同意五皇子开府成亲后先留京城一个月,也让新王妃熟悉一下皇族,七月再去就藩。 杨贵妃这才好了些,开始专心给她儿子准备大婚事宜。 她只有这一个儿子,本来她兄长侄子们还在时,他成亲,杨家那边肯定要给一份不少的礼,那样开府会宽裕很多。 杨贵妃有不少钱是存在娘家那里的。 结果杨家被流放的流放,被赶回老家的赶回老家,家产也全都被抄没,本来属于她的那份钱自然也流进了皇帝的口袋里。 要是要不回来了。 所以五皇子成亲,杨贵妃只能拿出自己的体己来给五皇子,皇帝和礼部准备的聘礼到底少了些,最主要的是,孩子去就藩还需要很多东西呢。 杨贵妃的体己一部分是自己拿着的,还有一部分则是在皇后手里。 她被父兄送给皇帝时年纪太小了,只有十三四岁,而当时皇后已经做了母亲,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所以就把杨贵妃带在了身边。 后来杨家源源不断的给杨贵妃送钱,本意是让她经营宫中的人脉关系,但皇宫被皇后打理得很好,她很少有需要花钱的时候。 正巧当时皇帝才登记不久,正是最艰难的时候,杨贵妃不懂外面的事,但宫里日子难过她却是看得到的,所以当时她给了皇后不少钱。 皇后都给她记着了,一部分花在了宫中的花销上,后来宽裕后给她补上;一部分则拿去经营外面的产业,算她的分股。 杨贵妃几乎不管这些事,因为杨家是真的很有钱,她这一辈子为各种各样的事烦恼过,就是没为钱烦恼过。 直到她娘家被抄家,她这才哭着去和皇后拿钱。 明达知道的多些,但她很少背后议论人,长豫却对这些消息很感兴趣,和满宝咬耳朵道:“这次,杨贵妃又给五哥好多钱,让他出去买些东西,先让人带到封地去,以免那边什么都没有。”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还买了不少东西要给杨家送去呢。” 杨贵妃娘家那一支被抄家了,虽然女眷和孩童不用流放,只是被赶回老家,但家产尽没,日子肯定不好过。 杨贵妃虽不谙世事了些,可不代表就不知道这些猫腻,所以特意让五皇子带些钱出去照应一下娘家。 但她到底还是太嫩了,这些事能瞒得过谁去? 以为让五皇子借着买东西的档口往外花钱宫里就不知道了吗? 但其实皇帝皇后,甚至太子等人都知道了,连明达和长豫这样两个公主都能听到风声,更别说宫外的那些消息灵通的大人了。 明达这才开口道:“还有人和父皇告密弹劾呢,只是母后和父皇说,杨家于大晋和我们来说是罪人,于杨贵妃却还是娘家人,她要是狠心,我们又该说她冷血冷情,她现在关照娘家的妇孺,又要说弹劾她,何必苛责她呢?” “所以父皇将折子压了下去,这事儿才不了了之的,”明达道:“魏玉应当也知道这些事,所以在集市上一找一个准儿,托了他给姐姐带东西进宫。” 满宝就很好奇,“魏玉给你送什么东西了?” 长豫抿嘴一笑,“也没有什么啦,都是一些普通的玩意儿,他给我做了一只马球杆。” 其他的东西都是顺带的,就那条马球杆很得她的心意,所以她才让满宝帮忙转交一个扇坠给对方。 满宝看着她的脸色啧啧出声,明达觉得有趣,也跟她一起啧啧,羞得长豫去打她们。 三人就在满宝的床上笑闹起来。 第1879章 呼吸大法 满宝继续给长豫和魏玉充当联络感情的工具,出宫去上课的时候将东西交到了魏玉手上,看着对方怎么也压不住的嘴角,摇了摇头走了。 她和莫老师道:“感觉心里的病也挺好治的,现在他们这就算好了吧?” 莫老师则道:“这是青春期,甚至都算不上青春期的好感,这种好感持续加深还好,但极有可能中途断掉,不过,这的确是好转,至少他们肯直面自己的感情和问题了。” 莫老师并不觉得接下来还需要周满参与更多,他道:“剩下的看他们自己发展吧,你注意观察一下女病人的情绪,不让她的情绪恶化就可以。” 满宝应下。 莫老师则是更好奇另一个病人的情况,“另一个叫李云凤的病人,你已经有五天时间没有更新她的脉案资料了。” 满宝道:“萧院正给她开了旬药,一旬问一次脉,换一次药,还得再五天他才去看呢。” 莫老师蹙眉,他还是更喜欢每天观察病人的发展情况。 他问:“你不能接手这个病人吗?我最近找到了一些资料,还想更确定一下,如果你能接手后给她换药调理就更好了。”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不能,别说我现在接触不到这个病例,就是接触到我也不能冒险给她开方,除非太后亲自开口或是病人自己求到我这里来。” 她道:“不仅病人不相信我,连我的同僚也未必放心的将这个病例交给我。” 莫老师是听她说起过她和这个病人的恩怨的,叹息了一声后道:“那算了,我将资料发你邮箱上了,你回头可以打印出来研究一下,然后我们讨论一下,剩下的,以后遇到相似的病例再讨论吧。” 满宝应下,虽然她不能插手治疗,但李云凤的脉案她却是可以一直看得到的。 周满是六品太医,李云凤的脉案资料并没有那么机密。 满宝借着课间休息的功夫又和莫老师讨论了一些病情,等时间差不多了才退出系统,拿了书去上课。 太后那边也不用日日扎针了,现在基本上是缓解她的痛苦,连吃的药,萧院正都下意识的开的不是那么苦的。 所以满宝现在时间还挺多,每日按部就班的上课,修修医书,偶尔去看一看明达和长豫,再时不时的被调派进宫给这位贵人或那位贵人看一下病,并不是特别的忙。 但宫里的人却觉得她很忙,尤其是在知道她每日回房后还要念经开光。 连皇后都在她来请平安脉时忍不住问她,“你每日时间够用吗?” “够呀,娘娘有什么事吩咐吗?” 皇后就笑道:“没什么事吩咐你,就见你每日忙忙碌碌的,想着你年纪还小,可别小小年纪熬好了身子。” 满宝道:“不会的,我每日都睡够四个时辰的,中午还会眯上两三刻钟。” 一旁的尚姑姑就凑趣道:“两三刻钟怕是才安静下来,能有什么用?” “用处还是挺大的,”满宝道:“有一种身体呼吸法,可以最快速的放松思绪,让身体放松下来随着自然呼吸,别说三刻钟,就是只有一刻钟就很精神了。” 皇后惊讶,“有这个的法子?” 满宝点头,将搭在皇后脉上的手收回,表示皇后最近有些疲劳过度,然后讲解了一下这个法子,“娘娘,有医经认为,人要想长寿就要放慢呼吸,从内而外,不论是心脏,还是其他的脏腑,一直到表里都要跟随自然一起一伏,当你的身体全部放松,能够如一块石头一样慢慢呼吸起伏时,你的身体就处于恢复的最好时刻。” “人劳累会损精血元气,呼吸法则可以恢复精血元气,虽慢些,却最是健康有效的法子。” 满宝会学这个,还是因为这两年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总觉得睡不够,她还是很怕自己长不高的。 于是再复习一些医经时就发现了一些养生之论,她和莫老师讨论过后,莫老师给了她这个呼吸方法,并告诉她,“近代的时候,智慧生物追求寿命,这个方法是应用最广的,只是我们这个世界诱惑太多,虽然证明有效,但很少有人能坚持做到,最后还是靠的基因改造才慢慢获得了现在的寿命……” 更多的,莫老师没说下去,只是着重教了一下满宝这个呼吸方法,并高声她,“其实这个呼吸方法是远古时候传下来的,只是我们近代改进了一些,我们追溯过它的历史,我认为应该还在你的世界文明之前,我看了一下你摘录给我的医经资料,果然是在你们那个世界文明之前,显然,人类早就发现了这一点儿。” 满宝鼓动皇后,“娘娘可以试一试,您有气疾,其实这个呼吸方法对您来说应该更有好处的。嗯,回头也可以教一下明达。” 因为这是满宝用来睡觉的,她都没想过拿来治病,这会儿话赶话说到这里,她才想起来原来也可以拿来治病呀。 皇后见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便笑道:“那我们就学一学。” 其实没怎么把这个法子放在心上,满宝亦然。 毕竟这真的是她拿来午睡的法子,她因为动脑多了,有时候要休息时脑子依然活跃得很,虽然闭着眼睛,但依旧精神奕奕,休息的三刻钟瞬时而过,再一睁开眼睛就要继续工作和学习。 到后半响时便会有些困倦,所以她学了这个呼吸方法,一开始很困难,但后来她只要想,一闭上眼睛就可以放空思绪,慢慢的沉入虚无之中,一直到科科再度叫她,她才会醒来。 所以,在她看来,这个呼吸方法就是让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的身体和大脑得到休息的方法,也是让她长高的方法。 见皇后不是那么上心,她也教得不是那么用心。 晚上皇后睡下时还和皇后说了一下,然后笑道:“听着倒跟你们习武之人的呼吸法子有些相似。” 皇帝就笑道:“哪儿相似了,这样慢腾腾的呼吸,别说打仗,只怕连躺都躺不住。” “那倒是个睡觉的好法子了?” 皇帝笑道:“是不是的,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然后帝后两个都失败了,他们都放下东西躺了有两刻钟,还是一点儿都摸不到边,脑子可精神得很,于是皇帝睁开眼睛,干脆坐起来道:“算了,朕还是继续看一看折子吧。” 皇后笑出声来,她也有些睡不着,于是也照常拿了一本书出来看。 只有满宝,她从教课室里上完课出来,打了一个哈欠后就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然后就慢慢沉下呼吸,不一会儿就嘴巴微张的呼呼睡着了。 科科对宿主的秒睡已经习以为常,一点儿也不惊讶。 第1880章 误会 一到休沐日,满宝就又抱着老子像出宫了,收假又抱了回来……如此往复了十次,终于满了七七四十九天后,满宝就把盒子拿去给明达。 连太子妃都特意跑过来看她到底给明达开光了什么生辰礼。 看到盒子里的粉色水晶手串,太子妃眼中闪过惊讶,道:“这样粉色的水晶很是难得,看品相还好得很,你竟能买得到。” 满宝微微一笑,将手串给明达戴上,手串有些微的宽松,略微有些低垂,却垂得很好看。 明达抬着手腕欣赏了一下后笑道:“我很喜欢,对了,这块黑黝黝的……玉石?摸着冰凉凉的,似玉却非玉。” 满宝“咦”了一声道:“我觉得像玉吗?我看着倒像是石头,就跟黑曜石差不多的样子。” 在场的众人:……合着你自己都不知道啊,这礼物不是你送的吗? 明达就扑哧一声笑出来,点头道:“玉也是石头,差不多了,挺好看的,我很喜欢。” 满宝就喜滋滋的笑起来。 长豫来回打量,半响后叹气,“原来这就是你费了四十九天功夫弄出来的礼物啊。” 满宝横眼过去,“它可是很厉害的,可以保佑明达气疾不因外因发作。” 她邀请明达:“端午要到了,我家庄子农忙也过了,到时候我家要在塘里放鱼,你要不要来放生祈福?” 明达眨眨眼,“春天才过去,五月正是百毒入侵之时,这时候出门吗?” 满宝道:“出去走走呗,你都在宫里闷了小半年了,出去散散心,心情好了,身体只会越发好的。” 长豫一听说要出门,立即撺掇明达,“没错,总是听她说起她的庄子如何,如何,我们却还没去看过呢,不如趁此机会去看看。” 一旁的太子妃张了张嘴巴,半响说不出劝解的话来,只能默默地闭嘴。 出门这样的事,长豫是没胆子去和皇帝皇后提的,但明达有呀。 而且她很快想好了理由,她看了眼兴奋的满宝和长豫,也心动得不行,于是点头。 满宝和长豫就兴奋的“耶”了一声,齐齐对掌拍了一下,还强制性的和明达,想要置身事外的太子妃也对了一下掌。 太子妃看了眼自己被拍过的手掌,半响摇了摇头,决定还是不管了。 他们要是能说服皇帝也就算了,要是不能,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等送走了太子妃,满宝就找借口把明达拉远了说悄悄话。 她还让科科帮忙看着,让明达把她的宫女打发远了才开始和她咬耳朵。 “我这个手串有别的用法,我教你。”满宝怕她以后不小心按到背后的开关将设备关了,因此特意拉着她的手让她摸了一下,然后道:“这个黑点是开关,所谓开关,就是既可以开,也可以关,你看,开的时候,这块黑石对着阳光时有隐隐的红色。” 明达惊叹,“我看到了。” 满宝道:“关起来时就没有了,以后你小心些,别把它关起来,让它一直开着,它可以助你隔绝飞絮灰尘和一些气味的。” 明达扬眉,看了满宝半响后问,“满宝,这手串你哪儿来的?” 满宝摇头道:“我不能告诉你,因为你说想和我们出去玩儿,我也想着你总闷在宫里不好,所以我才想给你的,这样你身体便是弱些,但也不会太受外界影响。” 明达就握紧了手中的手串,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能不能再多拿一串来,我想给母后一个,她也有气疾。” 满宝一想,伸手道:“要钱。” 明达就把手放在她的手上,笑靥如花,“没问题,要多少?” 满宝算了一下她花费出去的积分,扭捏了一下后道:“我不赚你的钱,最少得要一千八百两,而且你不能告诉皇后娘娘和皇帝。” 明达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满宝,然后点头,“就说是我给母后的孝心,我不告诉他们实情,嗯,你的那个老子像借我用用?我也供上七七四十九天好了。” 满宝道:“这样不好吧,下个月白善家一个世交爷爷要过寿,这是寿礼。” 明达:“……你们竟然提前用了人家的寿礼。” “那没办法,最贵重的就是这一尊老子像。” 所以明达心中越发疑惑了,在他们连老子像都只拿得出一尊时,他们是上哪儿得到这么一串看着这么珍贵的手串的? 至于满宝说的效用,明达从未怀疑过,不仅仅是因为相信满宝不会说谎,更因为她一戴上这手串就感受到了周身的变化。 她鼻子素来敏感,屋里都尽量用的淡雅的香,或者就不用。 太子妃也知道她不能接触过香的东西,但她身上带着香囊,身上又扑了香粉,每次明达都还是能闻到不少的。 但就在刚才明达给她戴上手串便按了一下里面时,周身那股刺鼻的气味就一下散了不少,只能闻到淡淡的一点儿。 明达摸着腕上挂着的手串,她素来心思细腻敏感,对着满宝便有些欲言又止,半响后,她还是没忍住问道:“你就因为我说了一句羡慕你们可以出外游学,便想办法给我弄了这条手串?” 满宝点头,理所当然的道:“对呀,所以你不要落寞了,等你再长几岁,身体更好了,肯定也能出门到处去游走的。” 明达笑了笑,拉着满宝的手道:“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诉别人,你,你要是很难再买一串,那就不买了,我和母后可以一起用这串。” 满宝就笑道:“难倒是不怎么难,就是,白善信我,你也信我,但皇后娘娘不一定信我。” 当着明达的面,她不好说皇帝的坏话,但满宝还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大人的世界都太复杂了,我现在还没他们那么复杂,所以不想与他们走得太近。” 明达明白那种感觉,“我也有许多心事不喜欢和父皇母后说,我都知道的。” 尤其她知道,要是让父皇知道,满宝可以买到这样的好东西,说不定会想要更多。 她已经思虑完全,小声的和满宝道:“你也小心些,先前我们才论了官员经手商事的坏处,你让你四哥收敛一些,走得太快未必是好事。” 满宝:…… 她这是误会了什么? 第1881章 出京 明达已经叹息道:“听人说,西域那边打仗了,好多波斯商人都不能回故国,他们尚且如此,你们是外人,怎么这时候还去冒险呢?” 满宝瞪眼,“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高昌?” 明达就点了腕上那颗黑黝黝的石头苦笑道:“这样的水晶和奇异的石头,除了西域,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地方会有了。” 而满宝不止一次的和他们炫耀过,周四郎生意都做到草原上去了。 明达伸手摸了摸水晶,抬头看向满宝,小声问道:“他们是只要钱,还是提了别的要求?” 满宝没想到明达会想到西域去,一时喃喃,说不出话来。 明达看了她一会儿,也不强求她解释,只是小声问,“你去高昌是因为这件事?” 满宝立刻摇头,她想了想后小声道:“是因为毒石,我想去高昌看一看,而且那边应该有许多中原没有的花草和虫兽。” 明达知道她喜欢收集花草,就跟神农尝百草一样,碰见自己没见过的,不管是能吃还是不能吃的都喜欢扯回去自己研究一番。 她还说以后要去岭南看孔雀呢。 所以明达没怀疑,点了点头后羡慕道:“我是公主,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满宝道:“一辈子长着呢,将来的事儿谁说得着呢?我小时候想我要是能把我们村前后左右的山都细细地翻一遍就很厉害了,谁知道我能一路走到京城里来呢?” 所以满宝现在从不说限定自己的话,想做什么,先存在心里,将来有机会了,自然就做了。 她会说出来的,基本上就是已经认定可以做到的。 明达看着自信满满的满宝,心中钦羡不已,于是头脑一热,点头道:“端午我与你一同去你家庄子看看。” 这事儿就暂时这么定下了,至于明达怎么让帝后同意,满宝并没有问。 明达晚上就去找她爹了,她直接表明自己闷了,端午的时候想要去雍州散散心。 明达低着头可怜巴巴的道:“自腊月后女儿就没出过宫了。” 皇帝一见明达说得这么可怜,立即心疼起来,“去雍州吗?也好,那边有行宫,朕这就让人去收拾。” 皇帝想到一直被关在后宫的三儿子,顺口道:“让你三个护送你去,也好保护保护你。” 皇后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皇帝。 皇帝讨好的对皇后笑笑,小声道:“老三已经知道错了,我们总不能将他一辈子关在宫里吧?” 皇后便想了想道:“既如此,让太子也去吧。” “太后病重,雍州的白云观不错,不如让太子带着弟弟妹妹去为太后祈福。” 明达趁机小声道:“到时候让太子哥哥和三哥独处一会儿,我和长豫姐姐去周满的庄子歇脚如何?” 皇帝一听,眼尾扫过来,问道:“周满撺掇你们出门的?” 明达道:“才不是呢,是女儿实在闷了,父皇清明时又只带了太子哥哥出宫,不带我们。” 皇帝就解释道:“你那时身体不好,我怎能带你?好了,好了,你想去就去吧,周满的庄子也在雍州那边,离着白云观远吗?” 她哪儿知道远不远? 不过这会儿她直接摇头表示不远,皇帝也没多追究,只是决定多给他们调一些禁卫军跟着。 如果只是明达长豫两位公主出行,那只要两队禁卫军就差不多了,但连太子也一起走,那就不是一两队可以的了。 殷礼亲自安排起来,好在雍州是副都,皇室的人时不时就跑到雍州去玩儿,连皇帝都偶尔溜出宫去雍州逛街,所以安全上倒不是十分的担心。 太医院这一次没有周满值班的安排,于是她和萧院正报备一下就可以出京了。 老周家人和刘老夫人等人早几天便去庄子上了,只有白善他们出宫后自己带着护卫骑马过去。 他们还特意在城门口等了等,等太子他们的仪仗出城后便跟上。 太子骑在马上看到他们,都不用他们通报,直接招了招手便有侍卫上前将人接进队伍里。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三人,然后目光放到周满身上,道:“你们倒是会给孤找麻烦。” 满宝眨眨眼,看着脸色红润,意气风发的太子,她道:“我不信殿下心里不高兴。” 难得可以出宫和出京玩儿,太子心里自然是高兴的,他哼了一声道:“行了,明达和长豫都在车上,你们去找她们玩儿吧。” 说罢又看了白善和白二郎一眼,指着他们两个道:“你们不许上车。” 三人:…… 白善和白二郎一听,他们不上车,那还跟着去干嘛? 还不如跟在太子身边呢,于是他们也不走了,干脆打马走在太子身后。 太子的侍卫们默默给他们让了一下位置。 太子也不介意他们跟在身后,周满说的没错,他心情的确不错。 从年前到现在,他就没有一刻停歇过,别说出京了,皇城都很少出,每日一睁眼就是各种政务,还要到崇文馆里读书。 唯一一次出京还是因为清明要跟他爹去祭祖,但跟在他爹身边,又是清明祭祖,他想跑马高兴高兴都得避着人呢,不然又是一轮弹劾。 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出京玩乐,太子已经计划好了,等到了雍州行宫可以先去跑马狩猎,晚上吃顿酒,第二天去白云观祈福,吃了素斋后再去跑马打猎;第三天就把雍州城逛一逛,买些东西下午就可以回宫了。 太子目光往另一边一瞥,除了随行的队伍中多了一个讨人厌的外,就没什么不高兴的了。 白善和白二郎顺着太子的目光看向一旁的恭王,目光在兄弟俩身上来回的滑动了一下后默默地拉慢了马,让它走得慢了一些。 恭王坐在马上却是只兴奋了一下,出了京城后兴奋劲儿就过去了。 他不喜欢骑马,他想坐马车,但太子很可恶,直接不带他的车,只给他马,他得自己骑马到雍州,以这样的速度,起码要两个多时辰才能到雍州行宫,他觉得大腿内侧会被磨伤的。 恭王心里不太高兴,脸色也就板了起来,对太子脸色很冷淡,一点儿也没有和缓关系的意思。 第1882章 参观 满宝将马交给了侍从,钻进了明达的马车里。 因为天气开始热了,所以明达的马车四周挂着轻幔,长豫和她正盘腿坐在车上喝茶吃点心。 看到满宝钻进来,俩人立即拉了她一把,笑道:“我们才说不知道上哪儿找你呢。” 满宝道:“我一早就在城门外等着你们了。”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惊叹道:“你们的车可真够大的。” 马车是用两匹马拉着的,自然比满宝的青布马车要宽敞许多。 满宝和俩人商议起来,“你们是直接去雍州行宫,还是先去我的庄子?” 明达道:“我问过太子哥哥了,行宫在雍州的另一边,要先到你家庄子才到行宫,所以我们去你家庄子那儿落脚,待下午再去行宫。” 满宝高兴起来,“这样好呀,这会儿山上有野果子吃了,我们可以上山摘野果子去。” “什么野果?” “听我大哥说有梨,不过酸得很,可以摘下来蘸糖吃。” 她们没这么吃过,听着很新奇。 满宝也没有,“我侄子他们这么吃了,我也想试试味道。” 太子本不想去的,他还想去打猎呢,但都路过了,单独让两个妹妹过去他也不放心,所以他也跟着一起了。 至于恭王的意见,没人问他的意见。 仪仗不小,加上随行的禁卫军不少,因此远远的,莆村的里长和老周家庄子里的人就被惊动了。 刘老夫人等人只收到消息说两位公主会来,却没想到太子殿下也会来,连忙走到路边相迎。 太子不喜欢繁文缛节,因此让吴公公先走一步将人都打发了,直接指了白善让他领路。 “你们想让公主们玩什么?” 白善:“……我们想着上山摘野果子。” 太子蹙眉,“摘野果有什么好玩的?” 他扭头看了一眼那座小小的山林,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么小一座山,怕是连只兔子都没有吧?” 明达从车上下来了,和满宝手牵着手过来,见这么多人,就和太子道:“太子哥哥,你先和三哥去行宫吧,将我们的人留给我们,回头等我们玩累了就过去。” 满宝也和太子保证,“我们会亲自把公主送到行宫的。” 太子瞥了她一眼,展目四望起来,他伸着鞭子指向两边的田野,问道:“这都是你的职田?” 满宝应了一声。 太子便下马,去到田里看情况。 京城的小麦长得比他们绵州的要慢一些,毕竟雪化的要晚一点儿,所以此时小麦虽抽了麦穗,却还是绿油油的,一点勾头的迹象也没有,估计还有一两个月才能收割。 而边上的农田里则种着才插下去不久的水稻,还有些稀松,不过却也挺绿的,应该是长好了。 此时威风一吹,农田里的水便波光粼粼的,倒映着绿色的稻子很是好看。 太子站在麦田边展目四望,半响后蹲下去看了一下麦子,还伸手扯了一根麦穗查看了一下,微微颔首,“你这麦田打理得不错呀,既然来了,孤就看看吧。” 免得户部那帮人总是说他五谷不认,不知民间疾苦。 哼,好像每年开犁他不下地似的。 太子直接往田埂上去,满宝便拉了明达和长豫跟上,白善和白二郎也跟了上去。 自然,跟着出来的东宫属官和禁军侍卫们也呼啦啦的跟上了。 只是田埂小,最多只能容许两个人并排走,所以就排成长长的一队。 坐在马上的恭王咬了咬牙,最后也下了马,带着自己的人跟着去。 侍卫们识趣的让他先走,不过为了保护太子的安全,还是有两个人走在了最前面。 明达和长豫扶着满宝的手小心翼翼的走在田埂上,满宝见她们这样小心,便笑道:“这儿很平坦,随便走,不用怕的。” 长豫看着脚下的草,还有些高到了她腰间的小树苗,便皱了皱眉道:“好脏的。” 说罢想伸手将挡在眼前的小树苗给折了,却被太子眼疾手快的打在手背上,他瞥了她一眼道:“这是桑苗。” 正想阻止的满宝连连点头,和长豫道:“这是给蚕吃的,吐出来的丝能做你身上的衣裳。” 长豫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嘟囔道:“我知道……我,我见过桑树,它不长这样。” 明达就笑道:“我们见到的是成树,与树苗是有些不一样的。” 太子往前走了走,见田埂上远远就种着一棵桑树,微微点头,“这样倒是省了一些地。” 远远的,他还看见一些人在地里拔草或是施肥,便和周满道:“你运气不错,分到的佃农还算勤劳。” 满宝道:“这职田是我与他们共营,收获得越多,他们分得更多,自然就尽心了。” 太子点点头,继续往下看,顺着田埂往下,看完了田便到了旱地,旱地里多是种豆子,种豆子的地里也很少有草,这却是难得的,太子诧异的挑了挑眉。 他低头仔细的看了看,确定这种的就是豆子,里面的确很少有杂草,便扭头问周满,“这些地也都是你的佃农们经营的?” 满宝点头,不是他们还能有谁? 太子便背着手围着旱地走了走,然后看向周满笑道:“不错呀,御下有方,孤看过那么多地,便是皇庄里的田地,有时需要应付父皇检查才会把草拔得这么干净。” 他可不确定周满会在他跟前做这面子工程,做得好了,她又没有赏,所以没必要。 明达和长豫四只眼都是迷惑,白善三个却是很赞同的点头,都是村子里出来的,谁能不知道呢? 地里的活儿从来都是麦子和水稻第一,这两种都伺候好了才是豆子。 而且人总喜欢给豆子也排个三六九等,最肥的地里的豆子最先除草,要是人不够用,大部分旱地的豆子都是不除草的,基本上是让豆子和野草一起美丽。 能在前期将豆子地里的草也拔得这么干净的,的确是勤奋人了。 太子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往下走,然后就回到了路上,他本来想勉励周满一番把两个妹妹暂且留下就走的,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路的另一边的一块田,他已经收回了视线,又觉得有些不对,于是便又扭头去看。 还特意走到了路边去低头看下去。 不说满宝,就是白善和白二郎都紧张的提起了心。 第1883章 试验田 太子就觉得这块田有点儿怪,但具体哪儿怪又说不上来,他就指着田问周满,“这块田怎么看着怪怪的?” 白二郎就扭头看向白善,满宝也下意识的先看了白善一眼。 白善与俩人对视一眼,便上前回道:“回殿下,这块田是自家耕种的。” 太子上前去,蹲在田边仔细的看了看,拢眉道:“孤看着这块田的田埂似乎比别的田埂要高,水也要深一些,怎么禾苗却长得这么小?” 当然小了,它比别的稻种晚了十天播种,也晚了近十天才插下。 这是莫老师转交的第一批试验出来的种子,当时他交给她种子的时候d博士还在禁言中,所以不能和她联系,她只知道她研究出来的第一批种子产量还不错,就不知道第二代的情况怎么样,不巧,这就是第二代。 白善大约知道她这种子是从周小叔那里来的,而白二郎帮着他们管庄子,他们突然单独劈出一块田来自己琢磨着种,要求还那么多,既要肥厚的田,还要保证肥料和水。 为了水,他们特意选中了庄子旁边的一块还不错的旱地,直接造了田埂再灌水,还用糖泥混着粪肥一起养土,这才把旱地变成农田,也不知道能不能种好。 但没办法,这一片都比较缺水,没有很深的沟渠,只有庄子附近他们挖的月牙塘有水,而这边又基本上都是旱地,这才想改造一块地变田的。 白二郎不知道他们哪来的种子,但有新麦种的情况下,他对这个稻种也有了些猜测,所以有些紧张。 太子不仅是看,他还手欠的拔了一根禾苗,仔细的看了看道:“根茎挺多的呀,来人,去那边的田里给孤拔一根禾苗过来。” 侍卫应声而去。 恭王终于嫌弃的从田埂后头走上来了,因为走得不太稳,他脚上还沾了一些泥,他用鞋子在草地上蹭了蹭,觉得鞋子更脏了,于是紧皱着眉头看向前面太子等人。 听到太子的话,他脸色更臭了,“大哥,朝廷严禁官员损害禾苗,你怎能派人去拔禾苗?” 太子不理他,举了手中的禾苗问白善和周满,“你们家怎么就单独种这一块?” 白善和满宝同样不理恭王,也蹲在了田边,回了一句,“这是试验田,拿来做试验的。” 然后好奇的问,“殿下还懂种地?” 太子直接道:“不懂。” 但侍卫拔了一根禾苗过来时,他将两株禾苗放在一起,便对俩人道:“这边的根茎要少许多,也没有这株深,看其分叉也不多,你们从哪儿拿的种子?” “外面,”满宝含糊的找了一个借口,见太子发现了他们都没发现的点儿,怀疑的看他,“这还不懂?” 太子顺手就将手中的两株禾苗给插到了田里,正好相距不远,他就着田里的水净手,“不懂,不过是看司农卿如此做过罢了。” 十多年了,自他当上太子之后,他每年开犁都要跟着他爹去开犁,以前是他爹亲自开犁,他感兴趣了就跑到地里给他牵牛,不感兴趣就在田里玩泥巴和水。 但到后来许多事情就不由他了,他不下地,朝臣骂他,他爹也骂他。 后来他不仅每年要跟着他爹开犁,还要去看人种撒麦子,收麦子,撒稻种和插秧,好几次,就因为他不耐烦跟着皇帝围着田埂走来走去而跑去跑马散心,一回宫就被骂。 这种东西看得多了,是个傻子都会,他又不是第一次看。 不过,农事为国家大事,他还是上一点儿心的,于是破例多留了一会儿,用鞭子指着这块田问,“你们家种出了一根新麦种,若是再能种出一根新稻种,那可是大功劳。” 满宝就道:“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儿呢,未必就能成。” 她道:“不过种地的事儿我交给了我大哥,我大哥和三哥最会种地了,同一份种子,我分成三份,庄子这儿种了一份,我家三哥种一份,还有一份送去了陇州。” 太子只知表面,却不知内里,皱眉问道:“怎么还分了这么多地方种?” 他道:“司农卿也只在皇庄的农田里种一些而已。” 白善闻言看了太子一眼后道:“殿下,司农寺在各州都有直属的田的。” 所以他们不可能只在皇庄里种的,他道:“各地气候水土皆不一样,需要的种子自然也各自不同,所以需要在不同的地方耕种看效果。” 太子歪头,“是吗,朕怎么没听司农卿说过?” 恭王一听翻了白眼道:“那是大哥不够上心,连我都知道司农寺各地都有直属,不仅负责培育新种,还负责发放农种和农具。” 这话要是别人说太子还没什么反应,恭王一说太子就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道:“三弟倒是懂得不少,看来与司农卿走得挺近呀。” 前一段时间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为了庄子的发展可是找司农卿拿了不少种子,其中还包括一些新奇的种子,闻言立即替司农卿说话,“恭王,你看那是什么?” 指的是不远处草地上的一片野草,他不客气的冲周满翻白眼,“野草,怎么周满,本王何时轮得到你来问话了?” 太子瞥过去一眼,盯着草地认真的看了看后道:“傻子,那是麻。” 然后扭头和周满道:“怎么,你的佃农对麻如此不上心,他们是想全都种桑养蚕织绸缎吗?” 满宝道:“丝可以卖钱,我和他们说好了,第一年蚕种我出钱,桑种也是我出钱,出的丝,一方一半。” 太子就道:“你可真够大方的。” 俩人谈得融洽,一旁的恭王却被那一声“傻子”给气坏了,当然,一般人看不太出来,但满宝是大夫呀,看他气得胸膛微微起伏,脸色虽有些难看却憋着,还真怕他出什么事儿,因此道:“三殿下别生气,我这不是针对你,我只是想和太子殿下表示司农卿跟您没多大关系。” 第1884章 抖落 太子一愣后问:“为什么他不认麻就是跟司农卿没多大关系?” 显然也不理解她的脑回路。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他要是和司农卿好,他能不认识麻吗?” 白善和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太子:…… 一直沉默的明达忍不住拉了拉满宝的手,小声道:“你快别说了,真把我三哥气坏了,父皇一定会罚你的。” 恭王已经气坏了,却被吴公公拉着几个内侍和宫女扶住劝慰,要扶着先下去休息。 太子看了看恭王的脸,心情又好起来,破天荒的对周满点了点头,还说了一句更气恭王的话,“孤知道了。” 恭王再维持不住风度,忍不住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毫不介意,他早想跟这个弟弟光明正大的吵一架或打一架了,偏他每次都跟缩头乌龟一样,只把他气得跳脚,自己却装作一片知礼贤良的样子。 每次都害得他被父皇和大臣们臭骂。 也就只有去年他事败之后他才露出些真性情来,不再对着他假仁假义了。 这会儿,他又更容易被气,太子干脆就转身面向他,撸着袖子问,“老三,来打一场?” 长豫吓得不轻,忐忑的去看明达。 明达却只是皱皱眉头,倒没有拦着,只是道:“大哥,三哥不擅武。” “放心,我不打坏他。” 白善却不能让他们在这里打起来,等出了这里,他们或是在官道上,或是在行宫里打都行,反正就是不能在莆村打,也不能在他们跟前打,于是给满宝使了一个眼色,他立即去拦着愤怒的恭王,满宝则拦着太子,“太子殿下,你饿不饿,要不我们先吃饭吧,或是我给您看看身体,疲劳过度什么的也能扎针治疗的。” 白善则和吴公公等人一起拉着恭王到一边,非常殷勤的道:“三殿下,您赶了半日的路也累了,不如先到寒舍坐下喝杯茶,小臣让人服侍您更衣换鞋。” 太子见恭王真的走了,还颇为惋惜的剜了白善和吴公公一眼,放下了袖子。 满宝悄悄松了一口气,长豫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拉了拉明达。 明达就道:“大哥,你和三哥要是不想留在这儿就先回行宫吧,我和姐姐在这儿玩一会儿就走。” 太子便沉思了一下后道:“既然来了,那就吃了午食再走吧。” 满宝:……她就随口说说,他怎么还当真了呢? 太子已经踩着刚才恭王走过的路往他们家的庄子去了。 满宝连忙跟上,迟疑的问道:“殿下,您想吃什么?” “随便来点什么吧,你大嫂不是擅长什么粉蒸肉吗?还有上次你们在宫门口吃的肉饼也不错。”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这两样也都是长豫心心念念的,因此满宝早和大嫂说过了,别的没有,这两样却是一定有的。 她领着太子往她家庄子去。 老周头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太子呢,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哪儿放了,因怕失礼,所以在门口见过以后就要躲起来,太子却把人叫住,一并带去了堂屋。 堂屋的桌子上只有茶点,满宝道:“我去问问大嫂饭菜好了没。” 周立学机灵的道:“我去,小姑您歇着吧。” 说罢也不朝太子等人行礼,转身一溜烟就跑了。 庄先生就朝太子和恭王等人歉意的道:“孩童无礼,殿下恕罪。” 太子不在意的挥手道:“客随主便,大家随意一些就好,不必太多礼。” 太子看向缩着脖子站在一旁的老周头,完全看不出周满竟是他带大的。 要知道,周满的胆子可是很大的。 本有许多话想说的太子一下就没什么话想问了,只是客套的问了一句,“老丈就是周满的伯父?” 老周头没察觉过来这话是问他的,因此还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钱氏忍不住拧了他一下,满宝连忙给她爹打圆场,“殿下,这就是我……我伯父,我一直叫爹的,到现在也没改过来,所以我爹听着不习惯。” 老周头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道:“是,我……小的是满宝的大伯。” 太子对他笑了笑,指了椅子道:“周老丈请坐。” 老周头不敢坐。 满宝干脆就将椅子移远了一点儿,然后扶着她爹娘坐下,白善也搬了一张椅子到一旁给他祖母坐下。 太子就和三人感叹道:“周老丈兄友弟恭,乃义士啊。” 恭王额头跳了跳,总觉得太子是意有所指的在讽刺他。 老周头激动得脸色通红,表示这都是他应该做的,他总不能让他弟弟绝后不是? 而且满宝可是他们老周家的血脉。 太子还赞叹了一下刘老夫人,觉得她能养育出白启和白善这样的子孙实为睿智忠孝之人。 刘老夫人谢过太子的夸赞,虽然一旁恭王的脸色不太好看,但看看太子,又看看和满宝挤眉弄眼的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她还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厨房松了饭菜上来,太子闻到了香味,吴公公等自然不敢直接让太子等人就这么吃的,因此先挑了一些下去吃,等他们吃过没毛病他们才动筷。 太子扫了一眼端上来的菜色,因为很香,虽然看着远比不上宫中的精致,但看着也很不错。 于是他心情好起来,便没话找话的多问了两句,“这样算来,周满的身世就算清楚了,可记回族谱了吗?” 老周头一听,有些心虚,以为太子说的是有没有记回夏氏的族谱,所以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心虚道:“就记在了我小弟名下。不过我们都和亲家说好了,等以后满宝有了孩子,有一个是要记回夏氏的,我们老周家很讲信誉的,绝对不会不认账。” 满宝悄悄的扯了一下她爹的袖子,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太子挑眉,果然问道:“为何要记回夏氏?” 老周头一愣,反问道:“太子您问的不是记回夏氏族谱下啊。”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老周头一眼,老周头只觉得浑身一凉,都没察觉到满宝拉他的袖子,一哆嗦就全抖落了,“就是,就是,我小弟是入赘到夏家的,满宝本来是要姓夏的,但当时哪敢往外说满宝的身世啊,所以就改了姓周,您看她都这么大了,再改回去也不合适……” 刘老夫人都有些不忍直视起来。 第1885章 气走 太子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儿,他笑起来,看向满宝:“原来你该姓夏呀,那你母族可还有人?” “没有了,”依旧是老周头道:“他们家本来就她娘一个闺女,是她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过世了,她爹娘才带她回乡的。” 太子端起手边的茶,借着喝茶掩住笑意,干脆接着往下问,“那她母族在何处?嗯,孤记得是在商州?” 他当初查周满底细时似乎看到过。 老周头连连点头,“是在商州,满宝她爹娘还给她留了一些产业在商州呢,就不知道这么多年了还在不在。” 太子就笑道:“在不在,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老周头就叹气,“倒是一直想去,但满宝一直抽不出空来,连过年都要不能随意出京,我们这些人去那什么名不正言不顺的,所以一直拖着呢。” 恭王道:“到底没有养育之恩,若是有心,怎会连几日时间都挤不出来?” 明达不太赞同的看了恭王一眼,“三哥!” 恭王冷笑一声,还冷冷地瞥了一眼周满,态度明确不已。 满宝愣了一下,仔细一想觉得他说的也没错,她的确不够上心,不然只要挤时间,总能挤出来的。 太子微微皱眉,自然不愿意自己的人会因为不孝而受攻击,他略一思索,扫了一眼一旁的恭王后道:“商州离京城也不是很远,这样,等过完了端午,孤给你几日假,你趁机回去将这些事处理了吧。” 满宝心中有些忐忑,但又有些高兴,惊喜的道:“真的?” 太子笑着点头,“孤不至于在这些事上骗你。” 白二郎就悄悄拉了拉满宝和白善的后衣角。 白善将衣服扯回来,面不改色的跟着请假,“臣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还请殿下准我们请假几日,陪着她一起去。” 太子扫了他们一眼,微微点头答应了。 白善就低下头去微微翘起嘴角来,白二郎心中也很雀跃。 一听白善和白二郎和她一块儿去,满宝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吴公公很快进来,和太子点了点头,表示可以用膳了。 明达和长豫坐下,便叫了满宝一并坐下,太子干脆将老周头钱氏和刘老夫人婆媳二人也留了下来,正好,他有些事儿想问,“孤看你们这职田打理得不错,竟还有试验田,那田里种的禾苗和一般的禾苗有什么不同吗?” 老周头咽了咽口水,说到种地他是有许多的话说,但这会儿有点儿紧张,因此说不出话来。 他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正要回答,钱氏已经笑道:“就是种子不一样而已,孩子们从别处得了一捧种子回来,说是外地来的,想试试看能不能种出更好的稻子来,所以就专门辟了一块地出来种。” 她轻声道:“如今水稻才插下,还看不出好赖,不过种子都发芽了,显然没有坏种,都是一样的日子就插下,比其他的禾苗晚了十天,所以看着矮小些。” 太子微微颔首,和他们道:“农事乃民生大事,你们若能再种出新的稻种来,那将是国之功臣。” 之前麦种的功劳他们没怎么算上,但在周满在朝为官的情况下,朝廷显然不会糊弄过去。 满宝就冲她爹挤眉弄眼,她就说让大哥三哥他们种地不会有问题的吧? 长豫在太子动第一筷的时候就开始朝着蒸肉去了,虽然这会儿是夏天,天气热了,但她还是喜欢吃肉。 恭王一脸嫌弃的随便夹了一筷子,吃了一口后脸色微微正起来,不再理还在说闲话的太子,也认真吃起饭来。 在他要盛第三碗饭时,太子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恭王身后的内侍,和恭王道:“三弟,你才瘦下来,还是少吃些的好,不然又该胖回去了,你应该不想再去大明宫爬山吧?” 恭王身子一僵。 一年半的时间,他瘦了有五十斤,整个人都变了,他自觉已经够瘦,但每次周满来看他,还是定义略胖,还要继续减。 天知道他最近已经不管怎么习武都减不下去了,反而胃口还越来越好。偏尚姑姑管着他殿中的饮食,他根本吃不了多少,也就偶尔从妻儿那里多吃些东西。 内侍不敢违抗,端着碗不敢去给恭王添饭了,只能低着头将碗又放到了桌子上。 恭王大怒,对着内侍一拍桌子便发起火来,“怎么,本王要吃一碗饭还不行了?” 内侍扑腾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太子冷哼道:“三弟,大哥这也是为你好,毕竟痴肥寿命短。” 老周头看着心惊胆战,差点儿被嘴里的饭给噎住,他无措的看向满宝。 满宝便拿起公筷给恭王夹了一个肉饼,劝和道:“三殿下别吃饭了,尝尝我家的肉饼。” 又对太子道:“偶尔吃一两顿没什么的,等回了宫里再认真减就是了,到时候我去给王爷扎针。” 恭王气得丢下筷子起身便走。 满宝见他气呼呼的走了,便叹息一声对跪在地上的内侍道:“你起来吧,让王爷一人冷静冷静也好。” 明达看了一眼太子,对内侍道:“起来吧。” 内侍这才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弯着腰退到一边。 太子成功把恭王气走,心里很是高兴,拿过一个肉饼便咬起来。 满宝和明达对视一眼,幽幽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白善也觉得这两位就不能凑在一起,真不知道帝后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太子和恭王一起出行。 不过,他们只要不在跟前,随便他们是打架也好,吵架也罢,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于是白善加快了吃饭速度,和满宝一样,只想赶紧把太子和恭王送走。 只是太子却吃得慢悠悠的,吃饱以后还坐着喝了一盏茶,这才起身离开。 恭王已经带着随从先行一步了,他气坏了,不想再看到太子。 太子也不介意,回身和明达长豫道:“孤将一队禁卫军给你们留着,不许玩得太晚,尽早回行宫。” 明达应下,目送太子走了以后便呼出了一口气,扭头和满宝不好意思的道:“吓坏你家里人了吧?” 满宝摇头,“没事儿,我爹心大,不一会儿就忘了,不过太子和恭王不会在路上打起来吧?” 明达也有些忧愁,但还是道:“应该不会,父皇特意让东宫的属官跟着一起,他们应该会劝诫太子哥哥的。” 第1886章 午睡 满宝才不管他们呢,拉了明达道:“不管他们了,我们去玩吧。” 长豫终于吃到了心心念的蒸肉和肉饼,还喝道了一碗特别甜美的鸡汤,心满意足之下便有些犯困,她道:“我们先坐着休息会儿吧,等歇过困再去。” 满宝便带他们进庄子里休息。 这个庄子挺大的,一个一个的院落分开,满宝的房间和两个侄女的在一起,就在白善白二郎和庄先生选定的院子隔壁。 一路过去,去年冬天栽下的树枝都发芽了,而今年春天从府里,还有各家送的花草也都种了下去,正是夏花烂漫之时。 哪怕栽种的花草都是很常见的,并不稀罕,但一路走过去,看到这许多盛开的花心情也很好。 长豫看到好看的月季,还伸手掐了一朵给明达簪在头上,她道:“满宝,你家这庄子打理得还真不错,不过就是时日还早,等再长久一些,园子肯定更好看的。” 满宝点头。 长豫就忍不住和他们抱怨起来,“大明宫那边就差很多,都这么多年了,里面还有大半荒芜着,今年不知道还去不去大明宫避暑。” 明达就笑道:“国库没钱,父皇的内库也紧张,自然建不起来,我倒觉得现在也不错的,虽然才建起来一半,但主要的宫殿却都建好了,至于那些园子,暂时不打理也自有一股野趣。” 长豫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乐道:“什么野趣呀,明明就跟荒郊野岭一样的。” 满宝道:“可我看去年你也玩得挺开心的。” 长豫甩着手中揪下来的草道:“第一次玩自然开心的,但要是年年都是这样的野趣,那还有什么趣味儿?而且去年有你们两个陪着,今年周满还能天天过去大明宫不成?” 满宝就叹息道:“这得取决于太后娘娘住哪儿了。” 提起太后的病情,明达笑容也淡了许多,可能是因为换季,太后这几日身体又不好了,萧院正和刘太医每日都轮流过去看诊,偶尔会让人去太医署里叫上刘医女跟着去扎针;多数时候则是周满跟着他们一起去。 明达便想了想后道:“皇祖母应该不会移宫了。” 虽然太极宫比较热,但太后现在的病情,移动更不妥,而且,太后肯定更想留在太极宫里。 明达道:“若是皇祖母不移宫,那父皇和母后今年应该不会去大明宫避暑了。” 长豫一听便知道她们今年也去不成了。 走到了满宝的院子,满宝便带他们进了她的房间休息。 她的房间和京城周宅的那间差不多大小,只是布置得没那边精致,毕竟是庄子,并不会长住。 屋里的屏风用的竹制的,上面没什么图案,一拉开却很显野趣,靠窗那里同样有一张木榻,而且还不小,看着比她的床还大一些,这是周大郎特地让匠人做大的。 因为他们总是喜欢坐在榻上读书,三人渐渐大了,总还窝在一个小小的木榻上读书像什么样子? 所以周大郎干脆让人做大的,反正房间够大,她又没有许多书和东西放这里,地方够放。 三人坐在了榻上,齐齐呼出一口气,就靠在榻上一边喝茶,一边聊天,一边还打一下瞌睡。 白善则和白二郎一起和家里人解释了一下太子和恭王的关系,安抚他们道:“没事儿,他们只要不在我们家里打起来就行。” 老周头就叹气道:“作孽呀,亲兄弟怎么闹成了这样?” 白善忍不住嘘了一声道:“周大伯,这话可不能说。” 老周头不解,“他们都做了,为什么不能说?”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不是不能说他们亲兄弟相争的事儿,而是不能说‘作孽’二字。” “为啥?” 白善一时说不出话来,外面还站着不少禁卫军和走着不少内侍宫女呢,这让他怎么说? 钱氏就横了老周头一眼道:“让你不要说,那你就不要说,非得问一声为什么做什么?” 老周头立时不说话了。 刘老夫人就笑道:“大家也忙了半日了,我看两位公主很好相处,就让孩子们自玩去吧,我们就不要去打搅了。” 老周头连连点头,和白善道:“厨房一直闷着火呢,你们要是想吃什么就让人和你们大嫂说,让她给你们做。” 老周头这才想起来,扭头和几个儿媳妇道:“外面的官军还没吃饭呢,快去厨房里做些吃的给他们,别怠慢了客人。” 刘老夫人本想说什么,但想想,他们现在对这些人客气些,对孩子们也好,毕竟阎王易过,小鬼难缠。 小钱氏应了下来,转身去做饭。 方氏、陆氏和邱氏连忙跟上。 刘老夫人就扭头刘嬷嬷道:“让家中的下人都去帮忙,这样速度快些,既然禁卫军们的午食要准备,那就把宫人们的午食也准备了。” 刘嬷嬷低头应了一声“是”,躬身退下。 本来,宫女们已经掏出了身上带的干粮想要简单对付一口,结果有下人来通知厨房已经在做他们的饭菜,稍等上几刻钟就可以吃了,大家便又把干粮收了起来。 可以吃热的,谁愿意吃冷的呀。 八!零!电!子!书 !w!w!w!.!8!0!8!0!t!x!t!.!c!o!m 正巧,主子们吃饭早,这会儿也才午时呢。 长豫靠在枕头上睡了两刻钟,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就见满宝和明达靠在对面还睡得香呢。 长豫用脚碰了碰明达,明达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并没有醒来,满宝更是睡得呼呼的,她的手腕搭在明达的手臂上,可以看出她的手腕要胖一小节,肉乎乎、白嫩嫩的,长豫看着都想咬一口。 她就趴在榻上盯着她们看了许久,见她们还是没醒来的迹象,便有些躺不住了。 她坐起来往窗外看去,就见窗外不远处的树上停着几只鸟,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扑棱着翅膀就飞走了。 长豫忍不住探头去看,看着它们飞过围墙不见了,心中忍不住想,这样小的鸟儿,怕是肉都没有二两吧,满宝竟然说她小时候吃过。 第1887章 妥协 明达醒来时就看见她姐姐正目光炯炯的望着外面,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全是高兴。 明达偏头看了一眼满宝,伸手推了一下她,想将她推醒,结果满宝翻了一个身,背对着她继续呼呼大睡。 长豫扭头看过来,道:“别叫她了,外面这么多鸟叫声都没把她吵醒,肯定是醒不来了。” 明达便也不叫她了,和长豫一起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她从心底里呼出一口气来,只觉得浑身轻松。 明明都是在墙内,明明这座小庄子远远比不上太极宫大,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明快活泼又轻松的。 明达靠在自己的胳膊上,哪怕是盯着窗台下的一株小野草都很开心,“外面可真不一样。” 长豫点头,倒是难得的对未来的生活有了期盼,“要是公主府也如此自在轻松,那离开皇宫也没什么不好的。” 明达道:“姐姐就是想太多了,又恋家,于我看来,出嫁没什么不好的,嫁人以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多自在?” 长豫笑道:“是你想出去玩儿了吧?” 明达笑了笑,不做声,只是道:“等姐姐嫁人了,你可要经常接我出宫去玩呀。” 这两年姐妹两个都很少出宫,也就恭王之前总是留京不藩时,他会常接她们出来玩。 从去年开始,她们要想出门,都是和周满找的借口了。 明达是从心里羡慕满宝的,长豫却一般,别看她喜欢跑马打马球,性格活泼开朗,她却是从没想过要离开京城,离开皇宫太远。 对于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她并没有多少期盼,只有惶恐和无措。 明达却正好相反,可能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她从小就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 皇帝去雍州她要跟着,皇帝去晋阳她也要跟着,去太原也吵着闹着要去,哪怕为此多病上几个月也不怕。 姐妹两个各怀心事的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发呆,满宝觉得有些热了,翻了一个身,将肚子上盖的小被子踢掉,摊开手脚继续呼呼大睡。 听到动静的明达和长豫回过头来看她,看了一会儿后对视一眼,又回身趴在窗台上不管了。 满宝这一觉睡得不错,她醒来时还习惯性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闭着眼睛用力的伸展身体,觉得全身轻松了才睁开眼睛爬起来。 她坐起来见明达和长豫都坐在窗台边回头看她,她便爬过去坐在俩人中间,也朝外面看了一眼,问道:“你们看什么呢?” 长豫打趣道:“看你呀。” 明达笑问:“睡得好吗?” 满宝点头,坐在俩人中间,也看着外面的花花草草发呆,“天好像有些热了,太阳太大,本来还想带你们到沟里去捞鱼的,不过看这样子怕是不成了,水边很晒。” 她道:“我们还是进林子里吧,我带你们去摘野果子和野花。” 明达和长豫都没意见,高兴的应了下来。 不过她们还是懒洋洋的没动弹,好一会儿才下榻动作起来。 候在外面的宫女听到动静,这才鱼贯而入,端盆给三人洗脸净手。 平时这些事儿满宝都是自己做的,最多让下人端一下水,这会儿她动作一下都有宫女阻拦,好似她亲自动手就是害她们一样,满宝不敢多动弹了。 宫女将铜镜和梳妆盒打开给两位公主梳头,顺便把满宝也按在了前面。 长豫就和满宝聊天,“我刚见到了你大哥和五哥,怎么就是没见你四哥?” 满宝就知道她是赚钱的贼心不死,她道:“我四哥去草原了。” 长豫退而求其次,“那你二侄女呢?” 满宝笑,“也去草原了,这一次,我四哥带着我大侄子和二侄女一块儿去的。” 满宝想了想,记起她四哥也有贼心和贼胆,于是道:“他这次想买些珍珠回来,等他回来了,我让他留一些给你,你要是喜欢,和他买,我替他做主算你便宜些。” 长豫就道:“我的首饰都是人送的,我还没怎么出钱买过呢。” 满宝道:“你可以提前适应适应,等你出嫁了,首饰就不是宫里提供的了,到时候必定要买的。” 长豫:“……你就是想从我身上赚钱,然后还不帮着我赚钱。” 满宝便斜眼看过去,要不是顾着她头上还有人在梳头,她一定要摇头。 一旁的明达笑道:“姐姐,她这就是在给你机会呢。” 长豫唰的一下扭过头来,梳头的宫女不察,扯住了她的头发,吓得宫女连忙跪在了地上。 长豫挥手,不在意的让她起来,她扭头和满宝道:“果真?” 宫女松了一口气,起身继续给长豫梳头,只是小心了许多。 满宝道:“我四哥脾气犟,虽然我们都不答应他涉足珍珠这样大项的买卖,但他却是执意要做,我们不给他钱,他就和四嫂借,所以堵不如疏,我们就把他的钱给他拿去用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好是坏,最后到底是我对,还是他对,须得他去做过后才知道。”满宝道:“我倒是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了,但你们俩人皆有意,我总不能拦着他的机缘,不过最后是亏是盈,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满宝道:“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们要做生意可以,但须知道,生意是有风险的,有盈有亏,要是亏了,你可别恼羞成怒。” 长豫见她终于松口,兴奋起来,连声道:“我是那种人吗?” 满宝瞥了她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长豫嗔怪的回了她一眼,伸手拍了她一下。 明达提醒道:“姐姐,你现在还没出嫁呢。” “没事儿,大家就先交个朋友嘛。” 明达和满宝对视一眼,都抿嘴笑起来。 三人梳好了头发,满宝邀请她们一起出门。 都不用从正门出,直接走侧门出去,墙外有一座小木桥通到对面的山脚下。 这小木桥显然就是给庄子里的人便利的,因此连个栏杆也没有,就是几块木板搭在了上面。 长豫提着裙子走得摇摇晃晃,胆战心惊的,到了对面就拍着胸脯道:“这桥怎么不修好些?” 满宝道:“就我们家几个人走,修桥多费钱呀,能走过来就行了。” 长豫:“……你看着挺缺钱的人,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赚钱?” 第1888章 区别 满宝想也不想的回道:“我不缺钱。” 长豫一脸不相信的瞟她,“连座好木桥都修不起来,这还不缺钱?” 满宝道:“我这是节俭。” 她一脸认真的道:“勤俭节约是美德。” “什么美德?”提着篮子落后他们几步的白二郎和白善蹬蹬的从木桥上跑过来,随手将手中的篮子抽出一个来给他们,“你们怎么也不多等等我们?” 满宝接过,转身道:“早两刻钟就让人去叫你们了,你们一定是赖床了。” 一行人往山上走去,有侍卫和内侍在前面给他们开路,但根本用不着。 莆村附近只有这一座山,一些大的木柴都是从这山里来的,所以经常有人上山来,山上有人走出来的路,所以并不难走。 但这个并不难走是对于满宝白善和白二郎,以及侍卫们而言的,于明达和长豫来说,路有些滑了。 没有铺的石头和台阶,和大明宫后的龙首原完全不一样,两边路上也有许多俩人没见过的野果子和野花。 满宝从一棵树上摘了一个裂开的野荆棘果给明达,教她怎么吃。 明达轻轻咬了一口,眼睛一下就湿了,她忍不住嘶了一下,连着咽了两口口水,含着泪道:“好酸。” 满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和她道:“有好吃的,在另一面向阳的地方有刺泡,那个是甜的。” “咦,这里就有。”白二郎看见一棵树下缠着一丛刺,上面还点着几个红红的刺泡,便上前摘了下来,上前摊开手掌给明达,“诺,给你吃。” 明达看着他手掌里的刺泡一时没动,她看看刺泡,又去看看他。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没在上面看到虫子,就对明达道:“可以吃。” 已经走到前头去的长豫听到,转身走了回来,也站到了满宝身侧,盯着白二郎掌心的刺泡,咽了一下口水问,“好吃吗?” 满宝点头,“甜的,清甜清甜的。” 长豫伸手就要拿,白二郎却一下合上了手掌。 长豫抬头去看他,白二郎道:“这是给明达公主的。” 长豫:“……本宫不能吃?” 白二郎拉起明达的手,将刺泡全都倒进她手里,和长豫道:“那你得问明达公主要。” 虽然她问明达要,明达肯定也会给她,但她就是不高兴,指着白二郎道:“我记得你小胖子,两年前我还救过你呢,你忘恩负义。” 白二郎跳脚道:“救我的是明达公主吧?而且我什么时候是胖子了?我现在胖吗?” 侍卫和宫人们齐齐回过头来看。 白善和满宝连忙拉架,当然是说自家人,“长豫公主也救过你的,一会儿你得给她摘些果子。” 明达也反应过来了,直接捡了一颗刺泡塞进她嘴里,然后道:“姐姐何必为难他,满宝不是说了山上有许多吗?” 长豫本来还有许多的话要说,但吃到了果子便不说话了,只是对着白二郎还是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过她有很快扭回头来和明达道:“好吃的,你也吃。” 大家重归于好,继续往前去,上到半山腰他们便看到了几棵梨子树,周围没什么树木,因此阳光直接照射在它们身上,可以看到叶子中间掩映的小小梨子。 满宝拉着明达和长豫上前,指着山下道:“你们看,从这儿可以看到山下的村落和田野。” 明达举目往下看,发现果然如此,然后指着他们家的庄子笑道:“你们家这位置选得不算好,若有人窥探,可以从这里看到全貌。” 满宝点头道:“好在我家没什么机密,不过我四哥之前和我大哥商量了一下,想要在那儿栽一棵大梧桐树,或是建起一座观景楼来,那样就能挡住了。” 白善解释道:“我们当时选地方时并没有想这么多,还是今年四哥他们上山来找菌菇才发现的。” 白二郎道:“你们还摘不摘梨子了?” 他道:“要我说就不用管,我们又不常在这里住,这边两个院子都是我们住着的,平日做什么事也都是在屋子里,院子里除了走过路过和种些花草,吃点儿茶点外还能干什么?有人想看就让他们看。” 长豫已经站在了树底下,抬头看着树上的梨子问,“好吃吗?” 扭头听见他们还在讨论宅子的事儿,便顺着往下看了一眼,然后道:“这有什么难的,你把这座山圈成自家的,不许外人上山不就好了?” 这话一处,别说满宝三个,就是明达都怔了一下,“地岂是可以乱圈的?” “买呀,”长豫道:“就这么一座荒山能要多少钱?你派人去县衙问一问,你要是还节俭,这钱我替你出了。” 满宝道:“就算这山成了我家的,我也不能拦着人上山来砍柴找菌菇和野菜呀。” 长豫疑惑的问道:“为什么不能?这不是你家的了吗?” 满宝道:“我家在七里村里也有许多山,但从没有说不许人上山。” 她道:“我们那里地少,很多口分田都是分的山,一座一座山,都不带量的,大致估摸一下就分人了,要是分了谁家的山就不许别人上山,那岂不是连进出的路都没有了?” 白善也道:“没有这样做人的,何况我们在莆村这里是外来人,本来就要与人搞好关系,入冬的时候大家都要在这山里砍柴,我们要是封了山,岂不是凭白添了矛盾?” 满宝连连点头。 长豫没想到她一句话能引出这么多话来,忍不住掐腰道:“我就想问我们还摘不摘梨子了……” “摘摘摘,”满宝撸了袖子上前,直接把树一抱就爬上去…… 长豫见她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惊得瞪大了眼睛,满宝看了看,挑了一个看起来应该已经熟了的梨子摘了朝长豫丢去,长豫一把接过,用手绢擦了擦就要吃。 宫人们大惊失色,纷纷冲上前拦住,表示这个梨子还是洗一洗吧。 满宝挑了好几个朝明达、白善他们怀里扔去,笑问:“你们在下面看得更清楚些,还有哪个是比较大的?” 第1889章 一起呀 白善将果全都交给白二郎,撸了袖子道:“我跟你一块儿摘。” 白二郎也想上树,于是全丢到了篮子里,找了另一棵树蹬蹬的往上爬,他摘果子从来都不止看熟了没有,直接是看着大和顺眼就摘下来。 于是他摘得比总是在比较的白善和满宝快多了,明达给他递了一个新的篮子。 白二郎自己都不太分得出来梨子熟了没有,更别说明达了,见白二郎摘得这么快,她还给他指道:“这边也有。” 白二郎将篮子挂在一根树枝上,钻到树叶里,看到了她指的那几个梨,伸手就给拽了下来,然后想扔回篮子时发现被树叶挡住了,他便往树下伸手,“给你。” 说罢朝明达扔去。 明达忍不住高兴的笑起来,伸手就接住,抱进了怀里还掉了一个,她捡起来放在了自己的篮子里,继续欢快的给他指点,“这边也有,这儿有两个特别大的……” 另一边,长豫也在不断的弯腰捡着梨,时不时还能接住满宝和白善扔下来的梨,偶尔也给他们指路,“这边也有,这有一个特别大的……” 三人在树上钻来钻去,就跟猴子似的,因为动作大,树上的叶子哗哗的往下落,侍卫和宫人们默默地站在一旁看,还眼尖的看见树上掉下来好几个松动的小果子。 心里纷纷对这几棵野生的梨树表示了同情。 五人合作,将这三棵梨树折腾得不轻,然后摘满了四个篮子,白善和满宝跳下树看到白二郎一人就摘了两个篮子,忍不住捡着他和明达篮子里的果子问,“这能吃吗?”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反正都是酸的,眼睛一闭一咬就吃了,有什么不能吃的?” 白善和满宝竟然觉得他说得对。 长豫拎着她的篮子上前,闻言一脸纠结的道:“酸的呀。” 明达高兴的道:“管它酸的甜的,反正刚才玩得开心就是了。” 长豫一想也是,便道:“那我们去摘那个甜的红果子吧,满宝,叫什么来着?” “刺泡,”满宝道:“我知道哪儿有很多,走。” 满宝带他们从另一边下山去,下到快山底的位置便看到一丛连在一起的刺钩,上面红红点点缀着许多的红果子。 满宝上前便看到一颗很大的,于是伸手摘了下来,看了看,确定没有虫子就递给长豫,长豫在宫女们阻拦不及时就放进了嘴里。 然后眼睛大亮,连连点头道:“是真的很甜呢。” 很甜倒不至于,但这样现摘着吃,还是从没吃过的野果子,便是只有三分甜都能叫她吃出八分甜来。 明达也小心避让着地上的石头和木块上前,看着眼前这么多红果子,一时不知该摘哪一颗。 白二郎已经伸手摘了好几颗,见她不懂下手,就指点她道:“这些看上去还完好的都能摘,摘的时候看手感,要是硬的,那一定是好的,要是软的,你就看看坏了没,不坏的话一定是甜的。” 这是他多年来积累的浅薄经验,虽不十分准,却也有六分准,所以他觉得还是很准的。 明达点头,在他的指点下摘起刺泡来,但摘多了就不知道放哪儿。 宫女很快拿了荷包上前给她装,明达接过,却不由扭头看向满宝他们。 就见白善随手从另一边摘了两片大叶子,给了满宝一张,自己拿了一张放果子。 她便扭头去看白二郎,就见他用手捧着,要是摘得多了就挑几颗又红又大的吃,吃得手上的红果子少了再继续摘。 明达:…… 长豫才不管这些呢,直接摘了转身就给宫女内侍们拿着,偶尔也往自己嘴里塞几颗,吃得是津津有味。 五人将这一片红果子都摘了一遍,只留下零星的一些没有摘。 特别是中间的,看着红艳艳的,他们却没有摘,倒不是不想,而是有些无能为力。 要走进去,势必会被刺勾到衣服,满宝道:“应该穿粗布衣裳来的,那样就不怕被勾了。” 他们现在身上穿的衣裳虽不算特别好,但也是细绵,也很贵的,不仅满宝,白善和白二郎都不舍得将衣服勾坏。 五人累了,直接找了一棵树下坐下,一边分享摘的刺泡一边看着山下的田野聊天。 威风吹来,吹散了不少热气,明达呼出一口气,又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肺腑之间都是舒坦,竟然一点儿气疾发作的感觉都没有。 要知道,出门时,她最怕的就是外面的那些不太看得见的灰尘和飞絮,呼吸深了,总觉得鼻子发痒,胸口发闷。 明达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手串,扭头对满宝微微一笑,问道:“为什么红果子叫刺泡?” 满宝挠了挠脑袋,“因为它藤上有刺,这红色的果子就像长在上面的泡泡?” 白善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这个说法倒也没有错,我听人说它还叫悬钩。” 说起别名,谁比满宝更熟悉? 她的百科馆里可是收录了所有有记录这东西的名称,她掰着手指头念道:“还叫覆盆、覆盆莓、树梅、树莓、野莓、木莓、乌藨子……” 白善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长豫听得目瞪口呆,“你哪儿知道这么多名字的?” 白二郎道:“不然你以为那些花草是白死的吗?她从小就喜欢挖草,还喜欢捉虫子,拿到手后就研究,是公是母都要掰着看一看,她知道的能不多吗?” 长豫听着打了一个抖,默默的离满宝远了一点儿。 满宝见了就坐过去,直接挨着她坐,伸出手道:“我这手不仅摸过花草树木虫鱼鸟兽,还摸过人呢。” “从外面的头呀、手呀、脚呀,还有里面的心肝脾肺肾,我全都摸过呢。” 长豫吓得将她一把推开,蹦起来离她远远的,“周满,你吓唬我。” 满宝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现在才想起来怕,你是不是傻?” “你才傻呢,你,你,”长豫酝酿了一下没想出好的词儿,只能叫道:“你不许再说这些事,还有你,白诚,你再吓我,我把你踢下山去。” 第1890章 天赋 明达笑着去拉她,“姐姐别听他们瞎说,她摸过肝肾我信,但要说摸过心脏我却是不信的,我只听说过她开腹,没听说过她开胸的。” 长豫似乎被雷击了一下,欲哭无泪,“明达,你怎么也跟他们一样吓我?” 白善微微蹙眉,好奇的问道:“长豫公主,我听满宝说您也很喜欢吃羊杂汤的,都是心肝,为何独怕人的呢?” 长豫:…… 她吃的是羊杂,不是人杂! 为什么不能怕? 几人吓唬了一下长豫,然后便提起篮子下山去。 家里的下人从井里打了干净的水来给他们清洗果和手。 长豫和明达破天荒的没有回屋去,而是和满宝他们一起坐在井口边不远处,伸手去招才打上来的井水。 水凉得让长豫一下就把手给伸到了里面去,直接把袖子给湿了,她高兴的将水招起来到处乱洒,高兴的道:“好凉快呀。” 满宝连连点头,没拦着长豫,却不让明达玩水,“你体弱,不要玩冷水。” 宫人们悄悄松了一口气,正想去厨房打水,方氏已经将旁边木桶里晒的水提了上来,从里面舀出两勺水在盆里给明达,笑道:“这水晒了许久,正好可以用。” 明达伸手去摸了摸,发现果然是温热的,她好奇不已,“水还能晒?” “当然可以了,”满宝道:“夏日的时候,要是不想太费柴火,就用晒的水洗澡。” 明达和长豫都是第一次听说,新奇得不行。 等把所有的果子都洗了,长豫就盯着白善和白二郎看,命令道:“你们先吃。” 白善:“……” 他看了满宝一眼,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咬了一口,眼睛微亮,微微点头的和众人道:“这个不错,是甜的,上次我们吃可能是不太熟,所以才酸。” 说完,他津津有味的将整个果子都吃了。 长豫一听,立即选了一个特别大的一口咬下,才嚼了一下眼睛就忍不住瞪大,含在嘴里的东西吐也不是,咽下也不好,酸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白善慢条斯理的吃完手中的果子,还洗了洗手,蹙眉看向长豫,忧心的问:“酸的吗?难道是因为不是一棵树上结的果子?” 果子都混在一起了,谁知道是不是一棵树上的? 长豫没发觉白善的恶作剧,捂着嘴巴去吐了,真的是太酸了。 她一走,满宝就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伸手拍白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白二郎默默的将刚才拿的梨子放了回去,收回爪子,他就说嘛,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等长豫回来,大家就看着篮子里的梨子发呆,“摘了这么多,就当个趣儿?也太浪费了。” 吃的这种事自然是问大嫂了。 满宝起身道:“我去问我大嫂。” 小钱氏看了一下他们摘回来的梨,笑道:“不然就酿梨子酒吧。” 她笑道:“用糖和酵母,我给你们做几坛梨子酒,是甜的,应该比李子酒还好喝的。” 长豫好奇的问,“果子还能做酒?我只听说过花可以做酒的。” 小钱氏道:“花酒我倒不会做,那个容姨会,我只会梨子酿酒,还是满宝找的方子呢。” 她以前是不会的,不过是几个孩子现在要应酬了,出门在外,还有在家宴客都要喝一些酒,他们又不喜欢喝。 因为他们喝过的葡萄酒甜丝丝的,所以满宝才想着用其他的果子酿酒,毕竟他们家里种的葡萄似乎还没结果呢。 满宝在百科馆里找了找,最后找了一个李子酒和苹果酒的方子给小钱氏。 小钱氏试着做了做,发现还行,她觉得果子做酒都是大同小异,主要是费钱。 因为其中用到的糖好贵。 也就只有富贵人家会酿这样的酒了,他们这样的人家酿出来也都是给满宝他们喝的。 相比之下,还是用粮食酿的酒更合老周头的味儿,虽然这酒也贵,但粮食总比果子和糖便宜太多了。 一听说酿酒,明达还罢,长豫却很喜欢喝,连忙问,“这样酸的梨子也能酿酒吗?酿出来是酸的还是甜的?” 小钱氏老实的道:“酸甜的吧。” 她道:“酸甜的比较好喝,太甜的那得多加糖,甜味太浓了会腻,也不好。” 满宝当即道:“听大嫂的。” 她对长豫道:“吃的事情上听我大嫂的绝对错不了。” 正想开口多加糖的长豫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听满宝的,于是点头道:“好吧,那就吃酸甜的。” 小钱氏就找出坛子来现给他们做。 她经常腌制东西,家里别的可能缺,但坛子是绝对不缺的。 她看了一下那四篮子梨,最后找来了五个干净的坛子,将梨又洗了一遍后便开始削梨。 方氏等人连忙来帮忙,满宝也撸了袖子也动手,却被小钱氏一手拍在手背上道:“动刀呢,你别胡来,你这手可尊贵得很,先去一旁玩,很快就好了。” 别看梨子多,但他们人也多,动作还是挺快的。 削了梨就切块,将里面的核去掉,切成一块块的放进坛子里。 周立学翻出了家里所有的糖,抱了来给他娘。 小钱氏估摸了一下觉得差不多了,便点头。 老周头远远的看了一眼,便和钱氏道:“那么大一坛糖,只能做那么点儿酒,简直是作孽。”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闭嘴吧,那糖还是亲家母带来的呢。” 因为满宝他们喜欢吃点心,所以刘老夫人便是来庄子也让人带了不少的糖,就是专门给他们做各种好吃的。 小钱氏没有将坛子码满,而是留了三分之一的空间给它发酵,她将糖和果肉一层铺一层的码进去,满宝蹲在一旁看,见她也不称,完全是凭感觉往里放糖,最多是放梨子的时候会闻一闻。 长豫很好奇,“为什么要闻梨子?” 满宝道:“看看酸不酸。” 她道:“我大嫂超厉害的,闻着味儿就知道梨子酸不酸,大概有多酸了。” 长豫咋舌,“这么厉害?” 满宝点头。 小钱氏听了好笑,道:“没有这么厉害,就是估摸出个大概,有个感觉而已。” 满宝继续和长豫道:“感觉二字就是天赋了。” 长豫看看小钱氏,又看看坛子里的果肉,深以为然的点头。 第1891章 切磋 小钱氏将坛子封好,“照这样的天气,封个十天左右就差不多能吃了,要是天热,可以少封两天。” 想起她以前封的李子酒会有残渣,便道:“公主们要是紧着喝,那喝的时候可以过一遍布筛,要是不够甜,再调配些糖就是了;要是不急着喝,回去封在凉快的地窖里可以存很久,等想要喝的时候取出来,不要摇动,打开后,残渣应该会沉在下面,只取上面的清酒来喝。” 只是听着,长豫就忍不住咽口水了。 她指使宫女来抱酒,宫女便请示要抱多少。 长豫看看满宝三人,又看了看地上的五个坛子,忍痛道:“抱两个好了,一人一坛。” 满宝三个也不推辞,直接就一人抱了一坛要拿回房间里放。 小钱氏连忙拦住他们,笑道:“不用放房里,既然是留家里的,那就放在厨房好了。” 放在厨房里,温度更高些,酒发酵得会更快。 长豫就迟疑起来,“我们这两坛也要放在厨房里?” 小钱氏便迟疑起来,“放在哪儿都可以的,只是我想着厨房总是烧火,发酵会快点儿。” 长豫当即道:“那我们的也放厨房。” 她回头对抱着酒的宫女们道:“记得,拿到行宫后放厨房里,我们回宫的时候别忘了带。” 宫女们应下。 拿了酒,明达便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有些怅然的道:“我们得去行宫了,不然太晚了到,太子哥哥会担心的。” 满宝便把他们送出去,还问,“明天要不要我去行宫找你们玩呀?” 明达笑道:“你们要是有空来自然是好的,不过我估摸着你们也不用去行宫,直接去白云观就好,我和太子哥哥说一声,让守卫们放你们上山。” 白云观在距离他们行宫不远的地方,在同一片山区里,不过他们这儿离白云观还要更近一些。 满宝他们都没去过白云观,三人商量了一下便点头应约,五人商量好明天在白云观见面。 将俩人送上马车,目送禁卫军们护送她们启程,满宝便摇了摇手,都不等他们走远便转身回去了。 明天就能见着了,他们一点儿也不留恋。 白云观可比玄都观大多了,在崇山峻岭之上,不过马可以沿着山路到半山腰,山门就设在半山腰处,从那里进去,绵延上山,一路上都有白云观的大殿和侧殿。 而上到山顶,向北遥望的那一座比它还要高的山峰上就是雍州行宫。 只不过,皇室只是把那一座山给圈了下来,并没有将宫殿修建到山顶,现在的雍州行宫还是前朝末帝修建的。 虽然是前朝末帝修建的,但宫殿却还保存得不错,保养得也很不错,山中不仅有温汤,另一边还有冷泉,不管是避暑还是过冬,都是上好的选择。 可惜,皇帝很少能到雍州行宫来,倒是底下的皇子公主们时不时的过来住一段时间避暑。 皇帝太忙了,他要出京避暑,那整个行台都要搬到这里来,虽然这里距离京城只有半日的路程,但依旧无端的增加了许多行政成本,所以自他登基后,他来雍州行宫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倒是太子和恭王常来,熟得就跟京城的皇宫一样,一到地方就各自散开,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但第二天满宝在白云观里看到恭王时便发觉他走路的姿势不太对,似乎伤到了腰, 作为太医,尤其恭王还是她的病患,满宝忍不住多关注了些。 明达看到了,就叹息一声道:“我们昨天回到行宫时才知道,太子哥哥拉着三哥要切磋,三哥推却不过,最后被拉到演武场里摔跤,三哥摔得不轻。” 满宝:“……东宫的属官没拦住?” “东宫的属官才到行宫就下去安排住宿事宜了,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等收到消息赶到时,前后不到一刻钟,太子哥哥就和三哥切磋了八场了。” 满宝:“……太丢人了,恭王殿下这一年来白习武了。” 一刻钟就输了八场,这是相当于太子殿下一招一扔啊。 到底是自己的亲哥,明达还是心疼他的,于是道:“一会儿你帮他看看吧。” 满宝并没有拒绝,今天不看,回到宫里她还是得看,还不如早治早了。 满宝问:“既然受伤了,他怎么还来?” “我们来雍州就是要给皇祖母祈福的,自然要来的。” 不然,京里要是知道恭王没上白云观祈福,不仅恭王,就是同行的太子、明达和长豫也都会被问罪,到时候一个只思玩乐,毫无仁孝之心的罪名是跑不了了。 而其中,必定以恭王的罪名最大,其次就是拉着恭王要切磋,以及为他们这一行人之首的太子了。 满宝没想到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么多,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吧,我一会儿就去给恭王看伤。” 太子已经和观主见过,捐了香油钱,由他们为太后祈福。 祈福活动包括但不限于念经,免费为雍州城附近的百姓做法事,免费发放福米,消暑药,以及福袋…… 太子代表皇帝给出去一大笔钱,并勉励了一番白云观为天下安定所作出的贡献,然后就念经去了,他会念经到中午,吃过午饭就会下山回行宫那边狩猎。 至于明达几人,自然是集体活动之后各自行动了。 明达和长豫商量了一下后道:“你们想不想去行宫看一看?我们可以去冷泉那里玩,那里现在可凉爽了,明天我们再去雍州城里玩一玩,今晚你们就留宿在行宫吧。” 满宝便和白善白二郎商量了一下,然后应了下来,让大吉挑出一个护卫来先回家去报信。 至于恭王,他咬牙切齿的道:“本王要在白云观里为皇祖母祈福。” 太子觉得他是在作秀,因此冷哼了一声,但也没有拦着人。 满宝在白云观后面的客房里给恭王看伤,这种皮肉伤把脉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所以满宝让他把衣裳脱了看。 恭王本来已经解开衣带了,扭头看到满宝长得都快他耳朵了,一时就动不了手了。 这人怎么一下长这么高了?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疑惑的问,“怎么了?” 第1892章 辣手摧胖子(给书友“包二丫”的打赏加更一) 恭王便慢悠悠的伸开手臂让内侍来宽衣解带,看着周满道:“周太医,男女有别,你现今这么大了,再看本王的身子,是想要嫁给本王吗?” 满宝瞥了他一眼,没在他眼中看到淫邪,只看到针锋相对,便毫不客气的道:“我看的男人那可多了,我能都娶了吗?而且这关年纪什么事儿?我年纪大了,难道就不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男人了吗?我记性好得很,就是过了一年,给陛下扎针时看到的龙体也都还记着呢,我是不是也要对陛下负责?” 内侍听得冷汗淋淋,吓得手都抖起来了。 满宝道:“照殿下这么说,我回头去找找魏大人,老唐大人,李尚书他们,我全给他们看看身子,扎扎针什么的,你猜猜,我要不要对他们也负责?” 周满虽未明说,但恭王还是听懂了她的暗喻,内侍自然也听懂了,所以才更抖。 恭王手指发抖的指着周满,“你,你,你不要脸。” 满宝便啪的一下合上了自己的药箱,扭头和一旁低头候着的内侍道:“我只想到公主们体弱,有可能会生病,所以带了常用的药,却没带药酒,白云观里应该有药酒,你去和师父们要一瓶专治跌打损伤的药酒来。” 内侍倒没怀疑周满的说辞,只是看了恭王一眼,得了恭王的点头后才出去。 而另一个内侍已经给恭王脱了衣裳,满宝看到他前胸后背,包括手臂上全是青紫,一块一块的,尤其是后背,侧后腰那里都紫得淤血了,一看就是摔得不轻。 满宝便扬了扬下巴道:“把裤子也脱了,躺下。” 内侍:……若是往常,他一定不会想歪,可周太医才说了那些话。 恭王也忍不住脸一黑,但还是把长裤给脱了,只穿了一条纨裤躺在了榻上。 另一个内侍很快就拿了一瓶药酒回来,他道:“观主说,这是白云观里最好的药酒了。” 满宝接过,打开闻了一下,还倒出来在手心里辨了辨,觉得没问题,就问科科,“没问题吧?” 科科扫描过成分,将其报告单给她看。 满宝意识扫了一眼,放心了,搓了搓手上前,将正要退下的两个内侍留下,“一会儿需要端茶送水什么的,也好吩咐,而且恭王才担心我对他图谋不轨呢,你们留下比较好。” 恭王咬牙切齿的道:“你能对本王图谋不轨?” 满宝就伸手去按他的腰,问道:“难道是恭王相对臣图谋不轨?” 恭王疼的叫了一声。 满宝将他的伤都检查了一遍,发现太子下手果然很知轻重,都是挫伤,完全没伤到骨头。 于是满宝放心的将药酒倒在手心化开,她慢悠悠的和恭王道:“殿下,您身上的伤您看不到,但您的内侍应该看得到,这是淤血了,需要化开,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化开,用这白云观里最好的药酒。” 哼,白云观的药酒再好,那能有太医院的好吗? 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白云观里的道长们五大三粗,不拘小节,泡的药酒自然也是烈得很。 烈酒起效快嘛,感觉自然也特别刺激。 不像宫里泡的是给细皮嫩肉的皇亲国戚们用的,不仅效果好,后劲也绵柔…… 满宝一手按下,就按照一定的手法慢慢的一按一推起来,恭王忍不住“嗷”的一声惊叫出声,声音之大吓得内侍们一个激灵,纷纷抬头看过来…… 满宝却手都不带抖一下,继续往下按和推。 恭王鬼哭狼嚎起来,叫道:“周满你公报私仇!” 满宝道:“殿下,我这是为您的身体好,这伤得推开……” 手不带停顿的继续往下。 恭王眼泪飙出,叫道:“本王不推了,本王不推了,你快停手。” 满宝继续,“那不行,不推开,明天和后天,您连路都要走不了了,您还怎么回京?” “嗷——” “殿下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周满,本王砍了你!” “殿下,你以贤仁著名,怎么能因为我给您看病就砍我呢……” “嗷——停手,停手,我不上药了,我不上药了……” “殿下,您不能讳疾忌医啊。” “啊啊啊——” 正拿了马鞭打算下山的太子听到这叫声差点从台阶上摔了下去,他回头看向后院,蹙眉问:“这是老三的叫声?” 吴公公显然也吓了一跳,连忙道:“似乎是。” 太子转身便快步往白云观的客院去,沉声道:“问一问禁卫军,之前山上可清干净了吗?” 等他赶到客院时,就见明达长豫和白善白诚一起坐在树下的石桌边上喝茶,只是时不时的扭头看着一旁的客房,脸上有些担忧。 太子就顿了顿,恰好屋里又传出“嗷”的一声大叫,他忍不住也看了一眼客房,然后才提着马鞭进去,“老三怪叫什么?“ 四人起身和太子行礼,长豫白善和白诚不敢说,明达却没什么顾忌,她皱着眉头不太赞同的看着太子道:“太子哥哥,你对三哥下手太狠了,满宝正在给三哥上药呢。” 知道自己轻重的太子立刻否认,“不可能,孤连他骨头都没伤到,重什么?” “那三哥怎么会叫成这样?” 太子沉着脸道:“孤怎么知道?” 他不愿意背这个锅,转身便往客房去,都不等人通禀,直接推开门,一眼看见榻上躺着的白花花的人,便回身将门给踢上了,没叫门外的明达和长豫看见。 屋里伺候的内侍连忙跪下行礼,太子挥了挥手,上前去看哭得满脸是泪的恭王。 满宝站在榻边,手上都是药酒,听到开门和关门声便扭头看了一眼,然后和内侍们一起行礼,太子一挥手她就站起来继续干了。 哭得认真的恭王没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也没发现有人进屋了,他就觉得疼,全身上下哪儿哪儿都疼。 满宝一边按,一边听着恭王的嚎哭声和太子解释,“您别看我又推又按的,其实我用的力气不大。” 太子看着恭王后背上那青青紫紫的一片皱眉,“这是孤打出来的?” 满宝肯定的点头。 太子眉头更紧了,然后怪恭王,“你也太不中用了,不就是摔几下吗,孤还没用力呢。” 第1893章 骂(给书友“包二丫”的打赏加更二) 恭王这才看到太子,他不意太子看见他这模样,双手一撑就要起来,结果手才一撑,就感觉到双臂酸疼无力,竟是撑不起来。 太子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要用马鞭戳他,想起这不是下人,而是弟弟,便该用手去戳,见他身上的肉软绵绵的,便一脸嫌弃,“不是说跟着武师傅习武吗,怎么身上竟一点力气也没有?才摔几下就成这样了?” 恭王咬紧了牙关不肯再痛叫,满宝一边按一边道:“太子殿下,三殿下现在已经很好了,不过三殿下,您还可以更好一点儿,回去以后再接再厉呀。” 太子瞥了周满一眼,“你好好说话。” 恭王痛得额头上全是汗,忍不住闷哼出声,就是不叫了,所以就算猜到周满说的话不会好听也没有力气说话阻拦。 满宝道:“书上说了,对于逆境之中的人我们要鼓励,恭王进度是比别人慢一点儿,但一年多的时间能减下五十斤已经很不错了。” 她比划道:“要知道,一开始三殿下可是走路都会喘的,低头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满宝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要是一年半以前,便是太子殿下在神勇,怕是也摔不动三殿下吧?” 明明是打击太子的话,但太子竟然没感觉到冒犯,反倒是躺着的恭王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来,“周!满!” 满宝继续给他揉搓,不,是推拿…… 恭王一时没闭紧嘴巴,惨叫出声。 太子都吓了一跳,然后低头看着恭王,看着他只是一个人就躺满了整个木榻,明明都练了一年,胳膊腿还是白嫩嫩的没多少劲儿,因为痛,他哭得眼泪鼻涕都快要混在一起了。 太子沉思,前面五年中,他就是被这么一个东西弄得狼狈不堪的? 太子眉头紧紧皱起来,目光冰冷的盯着恭王,父皇总是骂他不知好歹,烂泥扶不上墙,只会怪老三,说他从没想过让老三代替他的位置,而老三也从没想过与他争皇位…… 当然,事实证明,他爹说的话只对了半句,他是没想过让老三代替他,但老三却是一定想过和他争皇位,还下手干了呢。 那前面那一句里,是不是也对了半句? 他烂泥扶不上墙? 以前他不管怎么努力都生不出孩子来,他觉得朝臣怎么都看他不顺眼,而他一生了孩子,那些为难和诘难似乎一下就变了,虽然他每天还是能收到不少弹劾。 但弹劾的内容,还有折子上的遣词造句却是大变样。 太子想到了什么,一下绷紧了脸,盯着还在哭嚎的恭王,有些烦躁的骂了一句,“废物!” 恭王大怒,骂回去,“你也只会逞匹夫之勇!” 太子冷笑,“孤上马能领兵,下马能打你,我大晋的江山是打出来的,你说这是匹夫之勇,是在说父皇吗?” 恭王道:“父皇都说了,现在国泰民安,需要的是文治,你武功再厉害有什么用?为君者难道还需要御驾亲征吗?朝中的武将又不是吃干饭的。” 太子道:“父皇前几年才说要御驾亲征。” 恭王:…… 太子目光越发冷寒,扭头和周满道:“这药酒太冲,孤让人去行宫另外给你娶一瓶来。” 然后又对着恭王说了一句:“蠢货!” 恭王怒不可遏,太子却已经摔门走了,他的怒火便一下冲着满宝和屋里的内侍去了,周满再压不住他,他一下从床上蹦起来,也顾不得自己还光着身子和浑身酸疼,跳下木榻,伸脚便踹翻了屋中的桌子…… 桌子是翻了,但他也躺下了,顺便还抱着小腿惨嚎。 两个内侍吓得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满宝看着坐倒在地上的恭王,脑海里只有一道声音:完了—— 满宝连忙要去扶恭王,两个内侍也从地上爬过来要扶,结果出离了愤怒的恭王挥手将他们都推开,眼睛发红的大吼道:“滚开,本王用你们假惺惺的,我,我要砍了你们,我要都砍了你们。” 屋外的明达等人察觉不对,连忙奔来,伸手就要开门,被听到动静的满宝上前按住门,她道:“不要紧,你们在外面等一等,恭王殿下就是心情不太好。” 门外的明达便一顿,有些迟疑。 白善皱了皱眉,劝俩人,“那我们就在院子里再等一等吧,药酒刺激,一按一推肯定更疼,就是五大三粗的武人有时候都忍不住痛,更别说恭王了。” 明达皱眉,直觉不对,先前三哥也叫得厉害,可没这样大的动静,主要是太子哥哥刚气冲冲的走了,怎么三哥也气起来了? 白善当然也知道不对,但满宝既然不愿意让他们进去,那就说明他们进去了,情况只会更坏,所以他自然要帮她拦住人。 明达最后还是被说服了,拉着担忧好奇的长豫回到院子里继续坐着等。 白二郎心里有许多的话想说,但当着她们的面他也不好和白善说悄悄话,只能用力的憋着。 按住门的满宝静静地等着坐在地上的恭王砸完手边的东西,两个内侍已经吓得跪趴在地上,满宝上前,站在恭王身侧,心里其实是有很多不解的,但她依旧一脸平淡深沉的道:“王爷,您气什么呢?太子殿下那句又不是只骂您。” 恭王眼睛通红,恨恨的看向周满,“你说什么?” “太子殿下也是在骂他自己呀。” 虽然满宝不理解太子为什么要骂他自己,但以她半挂子心理医生的水平来看,刚才太子之所以那么愤怒,表现那么异常的骂一句蠢货,那是一词双用,不仅是在骂恭王,也是在骂自己。 恭王一脸不相信的瞪着周满。 满宝肯定的点头,“您都这么惨了,还躺在榻上动不了,太子殿下就是骂您也不至于把自己给气得脸色发青,最后还转身就走吧?” 恭王略微冷静了一些。 满宝道:“很显然,太子殿下也是在骂自己,就是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缘由给气成了那样。” 恭王就疑惑的道:“难道他终于认识到自己是个蠢货了?” 满宝:……太子蠢不蠢她不太确定,但恭王一定不比太子聪明就是了。 一旁跪着的两个内侍瑟瑟发抖,头死死地埋着,不敢抬起一丝来。 满宝幽幽地问道:“三殿下,您要不要看一下腿?” 恭王这才觉得小腿很痛,痛得他仰倒在地…… 第1894章 忧伤 等满宝从屋里出来时,恭王已经穿好了衣服躺在了榻上,整个人就跟才被水里捞起来一样。 明达和长豫立即上前关心的问,“我三哥怎么样了?” 满宝一脸的伤心,深深的后悔道:“恭王殿下他……他小腿骨折了。” “啊?”明达小脸怒气升起,生气的道:“太子哥哥太过分了。” 满宝却更伤心的摇头道:“不是和殿下切磋骨折的,是恭王殿下他踹桌子的时候折的。” 明达和长豫:…… 明达这才想起来今天一早三哥还跟着他们一起从山门处走上来呢。 伤筋动骨在这时候可是大伤,明达很是忧虑,“那怎么办,三哥以后会不会瘸?” 满宝道:“我给摸了一下,骨头没错位,折得也不是很厉害,接下来的两个月他只要不乱动,不会瘸的。肯定能恢复成以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为了以防万一,满宝还付了积分让科科仔细的扫描过呢,他断开的那节骨头没有错位,而且还黏连了一部分,不过再多动一动,那骨头肯定会断开错位的。 满宝认真的看着明达和长豫道:“一会儿你们安慰安慰恭王殿下,让他一定要注意,不然真的会瘸腿的。” 明达脸色微微发白的点头。 俩人立即进去看恭王,满宝则吩咐宫人去找些木板来,她要给恭王固定腿,等把人抬回行宫她再动手治疗。 她手上的药不够。 等人都走了,白善这才看了眼在屋里和恭王说话的两位公主,压低了声音问满宝,“恭王何至于失态如此?” 满宝很忐忑的揪着手小声道:“我和太子一起气的,我也没想到平时看着奸诈容忍的恭王会一下炸了。” 炸了就炸了,竟然还受伤了。 气一气,最多伤肝伤气,那东西在身体里,除了太医谁看得出来? 可伤在身上就不一样了,满宝道:“我已经可以想见,回到京城后我会受多重的罚了。” 白善也忧虑起来,恭王的腿早不断晚不断,偏在满宝给他治伤时断,甭管她有错没错,失职之罪是逃不掉了。 白善便悄悄看了一眼屋内,压低了声音道:“趁着罪责还没有更深,你先缓一缓恭王的怒气,至少让他回京时不要告你的黑状。” 满宝一脸忧伤的道:“这可怎么缓呢,我们一直势如水火,刚才气的人,现在去讨好,你觉得可能缓和吗?” 白善蹙眉想了想,然后摇头,“不可能。” 满宝眼泪都要漫上来了,这还是她当太医以来第一次如此大的失误呢,果然莫老师说得对,作为大夫,要和病患搞好关系,如果实在搞不好,那就不偏不倚,只做该做的事儿。 她之所以有今日之祸,就是做了不该做的事,做了偏倚之事。 白善见她这样,便叹气道:“先给他治伤吧,接下来两天别惹他生气了,我一会儿去找禁卫军,让他们给恭王准备马车。” 既然和解已经不可能,那就只能尽量减少恭王接下来可能累积起来的怒气了。 好在他们还有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他的怒气应该也消一些了吧? 一旁的白二郎挠挠脑袋,问道:“刚才太子和恭王吵什么,怎么吵成了那样?” 白善也看向满宝。 满宝就叹息了一下,小声将刚才里面的事儿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道:“我看太子殿下怒气冲冲,最后那句与其是在骂恭王,倒更像是在骂自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白善便若有所思起来,他安抚满宝道:“你先去给恭王治病吧,我去安排车架。” 满宝忧伤的点头,见白二郎跟着白善一块儿去了,便深深地叹息一声,转身回屋面对恭王。 恭王已经和缓了脸色,对两个妹妹道:“并没有大碍,难得出宫一趟,你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去。” 长豫从小没少被恭王关照,闻言眼泪就下来了,拉着恭王的手道:“三哥,我们还是在这里陪着你吧。” 恭王可不想让她们陪,她们在身边他还得强忍着疼痛应付,她们不在,他想发脾气就发脾气,哪有那么多顾忌? 因此他用力反对,便对红着眼眶的明达道:“你身子不好,这次出宫本就是要给你散心的,我这不是什么大伤,还是去玩吧。” 说罢,他掀起眼眸看了一眼周满,切齿道:“何况,这不是还有周太医在吗?” 明达和长豫一起回头看满宝。 满宝正在心里思考怎么给恭王治伤,见三人一起看着她,便点了点头道:“你们去玩吧,恭王这里有我呢。” 明达迟疑了一下才起身。 满宝便和她们一起出去,对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两个内侍道:“我正好要准备些东西,你们出来,我吩咐你们去拿。” 两个内侍都没敢抬头看恭王,直接就跟着满宝出去了。 满宝特特将明达拉到一旁道:“你那缺不缺人,要不要把这两个内侍带走?” 明达便看过去,这是三哥被禁足后宫里另外给他调派的小太监,她很少看到他们,应该是平时只在外面跑跑腿,递些东西的。 虽然她不知道屋里出了什么事儿,但以这动静和满宝连门都不让他们进去的样子,应该是三哥很不好的状态让他们看去了。 若是太子哥哥,她倒不怎么担心,就算他们看见了太子哥哥的丑态,最多也是被调到别的宫殿去,可三哥…… 他们恐怕会被找借口处理掉。 明达素来细心和贴心,对上满宝眼中的祈求,她便叹息一声后点头,“三哥受伤了,身边需要几个贴心一些的人,我从我身边调两个人过来吧,这俩人就去我那儿听吩咐。” 满宝松了一口气,拉着明达的手道:“多谢你了。” 明达笑道:“何至于此。” 她想到了什么,笑容微顿,拉着满宝的手:“等回到宫里,我和你一起去见父皇吧。”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算了,你要是去了,陛下说不得会更生气的。” 第1895章 一口之力 明达便忧虑道:“那父皇要是罚你怎么办?” 满宝虽然也忧虑,面上却笑道:“没事儿,只要恭王安康,罚也不会很重的。” 明达就认真的看了看满宝,半响后点头。她扭头看向不远处候着的两个内侍,见他们满头满脸都是汗,整个人惶恐得不行,便招手道:“你们以后就跟着我了,我会让另外的人来伺候三哥的。” 内侍们一愣,立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明达磕头,劫后余生般的应了一声“是”。 俩人抬头悄悄的看了一眼周满,然后低着头对视了一眼,头低得更低了。 明达将俩人带走,不一会儿就将自己身边两个比较得用的内侍拨了过来给恭王。 满宝正拿了木板给恭王固定小腿,因为绳子帮得紧,他有些痛,所以没发现身边的内侍换了。 等他发现时,他已经从白云观里回到行宫,内侍们要帮他换洗衣服,他这才发现人换了。 换了不少,换来的两个还是自家亲妹妹身边比较得用的两个内侍。 恭王用他已经断了的腿想都知道是周满干的。 他本来才消了一些的怒气登时腾的一下冒了起来,挥手就将手边的杯杯盏盏全砸了。 两个内侍连忙跪下请罪,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惶恐。 他们是明达公主的人,只是暂时到恭王身边来伺候的,过后还要回去的。 恭王便是再怒也不会惩罚他们的,果然,恭王砸了东西后就怒气冲冲的大喊道:“周满!” 满宝才给他的断腿上药上好夹板,此时正坐在偏房里和来看她的白善用饭呢,听到恭王的大吼声,便抬头和白善对视了一眼,然后放下碗筷过去。 两个内侍已经起身收拾碎掉的杯盏了,满宝低头看了一眼,有些心痛,听说这一套杯盏就要二十两左右呢,是上好的瓷器。 恭王胸膛起伏,指着周满骂道:“周满,你是何意,凭什么把本王的人调走?你不过一小小太医,竟敢插手到皇子身边来,谁给你的胆气,东宫吗?” 他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周满,冷笑道:“要我说,父皇就不该将你留在太医院呢,满朝文武谁不知你是太子的人,父皇竟放心的让你在后宫行走……” 站在门外等候的白善皱紧了眉头,不由看了院子一眼。 或许是知道恭王今天心情不会太好,所以行宫里的宫人能躲着这边走便躲着这边。 但再怎么样,这也是人多眼杂的行宫,恭王的这些话传出去他会怎么样白善不管,但周满一定不会落得好。 这么一想,白善有些站不住了,迟疑了一下还是跨步进去,疾步转入内室看满宝。 满宝都已经打定主意这两天他骂任他骂,不然他又一个激动摔断腿怎么办? 见白善进来,她便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进来了?” 恭王也眼睛冒火的看向白善,相比于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的周满,他和白善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他知道,他们俩是一伙儿的! 他正要怒斥,白善已经低声道:“殿下不想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要那样骂您和自己吗?” 恭王的怒火便一顿,疑惑的看向白善。 白善却没作答,而是上前几步站在了他的床前,压低了声音继续道:“殿下觉得自己还有争位的机会吗?” 恭王脸色一滞,瞪着眼看白善。 白善便轻笑一声道:“殿下,您没有机会了不是吗?就算最后不是太子,也绝对不可能是您。” 那一瞬间,恭王心头冒起许多想法,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如果说一年前他还在挣扎,但在半年前太子妃生产后他就知道他再没可能了。 白善的声音几不可闻,“殿下,虽说皇家无亲情,太子是与您有仇,但他与您一母同胞,您可以看一看当今,其他王爷若起反意的后果,益州王何以可以保存一儿一女?不就是因为他与陛下是一母同胞吗?” 恭王才冒起来的想法就被一桶冰水给浇灭了。 他爹登基以后也有几个叔叔看不惯,借着先太子的名号造反,最后被抓到无一不被砍了,包括家小一起。 他们和益州王的区别就是不同娘,和他爹是同一个爹,却不是同一个娘。 白善见他蔫了,便更靠近了些,低声道:“殿下这一年来不断的闹脾气,难道就没有想过以后吗?” 满宝忍不住去看白善,他怎么教起恭王来了? 白善道:“没错,以后,殿下于皇位是不可能了,但您就没想过陛下千秋之后的事儿吗?” 恭王胸膛起伏,眼睛发红的瞪着白善。 “殿下一直不就仰仗着陛下的宠爱为所欲为吗?那陛下千秋之后,您没了当时皇帝的宠爱,反而还多了许多厌恶,到那时您怎么办,您的妻儿子孙怎么办?”白善冷静的道:“古人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殿下何不趁着现在情势还有利于自己时修好与太子的关系?” 这不可能! 恭王红着眼睛暗想,他跟太子抖了五六年,早已仇深似海,怎么可能还修好? 白善却道:“再怎么样,殿下和太子殿下体内流着一样的血,何况陛下和皇后娘娘还在呢,你们的关系坏了五年,那就用十年的时间去修好,臣不信修不好,才太子殿下不是还心疼您,让人给您送更好的药酒来吗?” 说到这里,恭王想起来了,戒备的看着周满道:“你用太子的药了?” 满宝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他在想什么,颇为无语的道:“殿下,太子殿下不会在这种事上害您的,而且我会害您吗?我是给您治病的,您有个好歹,我脖子上的小脑袋还要不要了?” 恭王却道:“假仁假义,他想拿本王去搏好名声……” “太子殿下不会用您去博好名声的,”满宝打断他的话,“太子但凡知道维护自己的名声一些,他就不会跟您切磋了。” 恭王大怒,“那是切磋吗?那是殴打!” 白善瞥了一眼周满,止住她要争辩的话,和恭王点头道:“殿下说的都没有错,所以您觉得太子殿下是在搏名声吗?” 恭王不说话了。 第1896章 劝和 白善这才揭开谜底,压低了声音道:“太子殿下之所以又骂您又骂自己,不过是因为想通了。” 恭王下意识的接道:“想通什么?” “想通了往日之过不是殿下您的过错,太子殿下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所以您看,连太子殿下都认识到了自己对您的误解和过错,你们兄弟间的误会又怎么会解不开呢?” 恭王皱紧了眉头,不想相信白善的话,但他和周满都说老大那话不止是在骂他,也是在骂他自己。 而白天老大的怒气的确来得有些怪异…… 恭王的心里动摇起来,一时不知该信他们,还是该相信自己。 白善见他面色迟疑,更加卖力,“殿下不相信,不如接下来两天仔细看看,臣敢发誓,太子殿下不会趁您身体不好而欺负您,反而会照顾您,这样足可见太子殿下对您的兄弟情。” 恭王听着都想吐,更别说相信了。 但心底又有一道声音告诉自己白善或许说的是真的。 迟疑间,恭王便打算等等看,看看这两天太子会怎么做。 白善这才看了满宝一眼,悄悄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俩人一起出去。 “你要转移话题,可万一太子殿下不配合呢?” 白善道:“若能趁此修复太子殿下和恭王之间的关系,我想陛下会宽容一些的,至于太子那里,他既然肯给恭王好的药酒,自然也肯给别的东西。你去找一趟明达公主,让她帮忙。” 满宝瞬间就明白了,小声道:“你要两边瞒?” 白善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那怎么办呢?总不能让你回去被罚吧?感情这种事,你来我往,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加深了。更何况他们还是同一血脉的兄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满宝便沉思了起来,她不太想让白善参与此事,毕竟,皇家兄弟间,真情来得快,去得也只会更快。 将来他们兄弟要是再闹掰,那在中间牵线说和的白善恐怕就哪儿哪儿都不是了。 对于皇家的这种纠葛,作为臣子的守则就是能不参与就不参与。 要不是为了她,他肯定当看戏一样的,怎么会伸手? 满宝低下头去点着脚尖不说话。 白善似乎知道她纠结的点儿,他左右看了看,见附近没人,这才伸手拉住她的,他捏着她的手认真道:“我们是未婚夫妻,夫妻是一体,你受罪,自也是我受罪,不管将来如何,先将眼前的难处过了再说,将来的难处,我们还有许多的时间去应对。” “何况,”白善微微抬着下巴,自信的道:“将来他们兄弟要是再反目,怎知我就是那随波之叶,毫无反应之力?” 满宝看着他,心砰砰的跳起来,半响才红着脸点头,干脆的应了一声“好!” 让明达公主帮忙并不困难,不说满宝和她的关系,就是说为了修复太子和恭王的关系她就很愿意帮忙了。 于是,晚上恭王睡下前,内侍端了一碗燕窝粥上来道:“王爷,这是太子殿下吩咐人做的,说您现在身上有伤,不好饿着肚子,但也不能吃油腻的东西,所以让人做了燕窝粥给您。” 恭王一脸不可思议的瞪着内侍手里的碗,不肯去接,“这话是太子说的?这粥里莫不是放了毒?” 内侍似乎是吓了一跳,扑腾一声跪下,战战兢兢的道:“不,不是,这话是吴公公说的,太子殿下吩咐人是说,是说……” 恭王怒气冲冲的问:“说什么?” “说不能让老三饿着,不然饿坏了,回头陛下问起罪来又是我的错了,然后吴公公就吩咐了人去煮了燕窝粥。” 恭王觉得这话像是太子说的,这才放心的伸手接过燕窝粥喝了,只是心里依旧很不服气,冷声道:“本就是他的错,他要是不对本王动手,本王何至于如此?” 他还想要口出恶言,但想到白善的话,他又咽了下去,算了,为这种事再和老大积累怨气不值当,他以后要是真当了皇帝和他算账…… 恭王心里有一口恶气,他感情上不想和太子服软,但理智又告诉自己,继续下去对自己和妻儿都没有好处。 恭王硬生生的憋住了这口气,挥手让内侍下去。 内侍退出房门后,低着头去和等在偏殿里的主子禀报,他说的话和恭王说的话,他都一字不漏的禀报。 明达挥手让他退下,叮嘱道:“好好照顾恭王。” “是。”内侍躬身退下。 等人走了,长豫这才跳起来惊讶的看着白二,“你,你竟然能写出差不多一样的情景?” 白二郎想说这不是他一人写的,这是白善和满宝合理推断后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后写的。 但瞥见白善对他微微摇头后,白二郎便没把实情说出来,而是含糊道:“我会写话本嘛,只是推断推断还是可以的。” 明达也看了他好几眼,然后问道:“那依你说,接下来我三哥会不会接受太子哥哥?” 众人的目光之下,白二郎也不能和白善周满眉来眼去,只能自己想了想道:“一次不会,那就示好二次三次,次数多了,恭王心口的那口恶气消了,自然就会了。” 好比他,被欺负多了,白善给他些好吃的,满宝给他两本好看的书,一次两次示好,他心里再生气也会消了的。 白二郎挠着脑袋道:“就是太子的脾气也不像是示弱的,这次还好,公主提了一句,让太子同意让下人去做粥,算是太子干的,但接下来呢?” 白善道:“还有我们呢,不必做太多的事儿,略在恭王面前提一提就好,太过刻意反而不好。” 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头疼起来,都不太明白这个度。 白善似乎知道她们的烦恼,眼光微闪,他笑道:“明天公主们可以看一看,体会体会。” 明达看了白善一眼,又去看满宝和白二郎,半响后缓缓点头,“那就有劳你们了。” 白善笑道:“这次也是运气,若恭王不受伤,我们便是想修复两位殿下的关系也是不成的,这次的难倒成了机会。” 第1897章 两边努力(二月月票加更11) 长豫连连点头,笑道:“也是你们敢想,我就想着接下来把太子哥哥和三哥隔开就好了,三哥已经受伤,可不能再和太子哥哥吵架了。” 明达若有所思起来。 白善便对明达公主郑重道:“等回到宫中,还请公主将此事上报给陛下,子女间的矛盾,做父母的,有时候不好过于插手,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才是好的。” 明达总算确定了白善的目的,冲他笑了笑道:“我会和父皇母后建议的。” 白善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看了满宝一眼,伸手牵住她的手道:“夜深了,明天我们还要赶路,便先回去休息了。” 说罢和两位公主行礼离开。 白二郎自然是跟他们走的。 长豫看着他们手拉着手离开,说不出的羡慕,“其实青梅竹马也挺好的,奈何我总是在宫里,并没有青梅竹马的人。” 明达从她两个哥哥的糟心事上回神,闻言笑道:“姐姐现在和魏玉不也情投意合吗?” 长豫道:“不及他们十分之一。” 明达却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分,天下情深之人多的是,姐姐要是都羡慕,怕是一生都羡慕不来,要我说,魏玉和姐姐就很不错。” 长豫想了想后道:“这次端午,也不知道他往宫里送东西了没有。” 明达便抿嘴一笑,“明日回家就知道了。” 不错,本来计划第二天去逛雍州城的,但因为恭王摔断了腿,所以大家已经决定第二天就启程回宫。 作为当场唯一的太医,且和恭王摔断腿有那么一点儿千丝万缕的关系的周满自然要护送恭王一起回宫了。 白善不放心,自然要跟着,师姐师兄都跟着走了,白二郎自然也不愿意一个人回去面对大人们的问话,因此也要回去。 大吉隐隐知道他们闯祸了,却不知道他们到底闯了什么祸,毕竟他们这些护卫不能近前,白善他们不说,他们就只能两眼抓瞎。 不过,他们不说,他却会问。 一大早,行宫里的人开始准备东西启程,大吉便找到白善,询问可要给家里去信,毕竟他们要直接回京,怎么也要和庄子那头的人说一声,以免他们干等着。 白善这才想起来,祖母和周伯父他们还罢,先生那里却是瞒不住的,现在不说,等先生收假回崇文馆肯定也会知道。 坦白还能从宽,说不定还能从先生那里讨些主意。 于是白善头疼的去给先生写信去,没办法,满宝要照顾恭王,二郎就别想了,让他写信,怕是不仅会漏底,而是把他们将来的打算和小心思都能漏给先生。 等大吉拿到信时,行宫的人也都准备好车架,开始将恭王抬到车上了。 他远远的看了一眼瘸腿的恭王,转身便找了一个护卫,将信交给他道:“快马加鞭将信送回去,悄悄和老夫人说,少爷他们好像闯祸了。” 护卫拿了信便上马离开,比他们的车架还要快一步离开行宫。 他们之所以这么慢,全都怪太子。 之前太子为了折腾恭王,特意不许带多余的车架,甚至到了行宫后,为了以防恭王回京时改用车架,他还让人检修行宫里的车,轮子什么的全都拆了检查一遍。 因为拆得太多,而且随行的人知道太子的意思,所以一架都没开始修复,还是昨天下午决定今天要回宫了,宫人们这才紧急修车,把轮子什么的装上。 因为是才装的,今天早上还要再例行检查一遍,不然行到中途车架若是出事,他们这一行人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为求安全,那速度就快不了,等太子终于可以上马走时,太阳都蹦出山头了。 这距离太子计划启程的时间慢了近半个时辰,他很是不高兴,整张脸都是臭的。 长豫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小声和明达抱怨,“太子哥哥起的也太早了些,天没亮就叫我们起来启程,让我们白等了这么久。” 明达也不习惯如此早起,同样犯困,不过却道:“天热呢,太子哥哥也是想早点儿回到京城。” 长豫又打了一个哈欠,看向前面道:“满宝好似和三哥在一辆车上。” 明达点头,道:“车架颠簸,三哥腿伤着,满宝肯定要多看看。” 其实,周满觉得她完全没必要看着,腿都包好了,他只要不是自己把腿放到地上用力,基本上没什么毛病,车架颠簸完全不会影响到他的伤腿,又不是车翻了。 不过恭王总是叫着这儿痛,那儿难受,满宝只能无奈的跟上。 没办法,自己做的虐,只能自己守着,偶尔还要替太子在恭王面前刷一下好感。 “这辆车架还挺宽敞的,太子殿下吩咐了人安排的……” 等走到半路,有内侍送水上来,并通知队伍停下休整,满宝继续嘀咕,“太子殿下何时这么贴心了,竟还半途休息?” 趁着休息过来看恭王和满宝的明达几个顿了顿脚,不由回头去看白善和白二郎。 白善微微点头,没错,要的就是这种不经意。 恭王虽然依旧没有好脸色,但也知道,太子此举的确是在照顾他,毕竟他们来雍州行宫时太子一路飙马,别说休息了,还总嫌队伍走得慢呢。 还是一口气跑到了莆村才停下的。 而此时,太子正皱紧了眉头和东宫属官、禁卫军领队等抱怨,“断个腿而已,又不是半截身子都断了,孤已经让队伍放慢了速度,这才走多久就要休息了?” 禁卫军领队只能低头道:“公主说,恭王身上不适,慢一些也没什么的。” 出发前,皇帝可是特意嘱咐了,要照顾好明达公主,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听公主的,大事再请太子示下。 东宫属官也劝太子,“殿下,恭王身上的伤……此时贴心一些更好,回到宫中您还要和陛下请罪呢。” 太子一点儿也不怂的道:“孤是和弟弟切磋武艺,谁能说什么?” 恭王会受伤,那是因为他太次了,而且他问过周满,他身上那些伤看着可怖,但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全是皮肉伤。 第1898章 痛哭 马车缓慢的进城,又进了皇城,然后竟一路进到宫中去了。 有在节假日加班的官员看到车架入宫,都微微皱眉。 能在宫里乘坐车架的,除了太后和帝后,也就只有明达公主了。 那还是因为明达公主体弱,不过她很少会用这项权利,更多的是自己走路蹦跶。 以前还有恭王,但后来因为恭王犯事被禁足,这项权利已经被剥夺了,这车架是…… 没等他们上前探究,已经有宫人抬了一个坐辇来,于是车架上了四个孔武有力的内侍,小心翼翼的将恭王抬了下来,底下又有四个孔武有力的内侍接着,小心翼翼的给挪到了坐辇上。 太子在一旁看见,没忍住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是骨折了右腿而已,用得着吗? 别说还有拐杖,蹦都能蹦下来吧? 正想上前一探究竟的官员们纷纷停住了脚步,远远的观望者,然后凑在一起说小话,“恭王这是怎么了?” “似乎是伤了腿。” “他们不是去雍州的白云观给太后祈福吗?怎么还伤了腿?” “会不会……”就此瘸了? 话未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应该不会,你们看站在一旁的周小大人的表情。” 大家纷纷朝周满看去…… 满宝正袖手旁观,显然也被宫里的这一番操作给惊住了,站在她身边的白善和白二郎跟着张大了嘴巴。 明达和长豫已经从车上下来,因为太阳太大,加之旅途劳顿,明达也难得的坐一次车架,拉着长豫一起。 白善扭头问满宝,“我们能跟着你进去吗?” 皇帝这番操作,他很担心满宝呀。 路过的太子瞥了他一眼后道:“跟上吧。” 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总觉得去了以后会跟他爹吵起来,白善这人素有机智,且嘴巴也很厉害,说不定能代替周满替他分担一些责骂。 于是有了太子的点头,白善便光明正大的跟着去了。 白二郎则是悄咪咪的混过去,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一路到了太极殿,帝后带着恭王妃等在正殿,恭王一被抬进去,皇帝便腾的一下站起来,直接从座椅上奔下,“三郎——” 恭王一看到皇帝,无数的委屈涌上心头,也忍不住叫了一声,“父皇——” 皇帝上前看他的腿,却被恭王一把抱住腰,二十好几,还胖乎乎,虎背熊腰的人就这么抱着皇帝大哭起来,“耶耶,儿好痛啊。” 皇帝竟然没忍住眼泪,老泪流下,一边去拍他的后背,一边去看恭王的腿,痛心的问道:“怎么会摔断腿的,你怎么这么不当心?” 恭王哭着张嘴就要告状,“是太子……” 白善脸色微变,拉着满宝跪下打断他的话道:“陛下,臣等有罪,未能照顾好恭王。” 满宝连连点头,表示认罪。 这一打岔,恭王想起昨天晚上白善说的话来,于是脸色变幻了几下,只是正巧皇帝正抬头看向白善和周满,所以没留意,却被皇后看了个正着。 恭王犹自不觉,来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收了告状的心,违心的和皇帝道:“父皇,是儿臣自己不小心滑了一下。” 皇帝疑惑,“那你刚才说太子什么?” 太子掀起眼皮看了恭王一眼。 恭王背对着他,没看到,只是道:“太子哥哥今天挺照顾儿臣的。” 恭王常说太子的好话,但太子对恭王总是不假辞色,所以皇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只是眯着眼看向太子,以及跪着的白善三人,最后定在周满身上,沉声问道:“朕听下人禀报,说恭王摔断腿时你就在屋里给恭王治伤?既然是治伤,又怎么会摔断腿?” 满宝张了张嘴,看向恭王,这要怎么说? 实话实说是恭王去踢桌子? 她这样吞吞吐吐,皇帝更加怀疑,忍不住眯起眼睛来盯着他们看。 白善并没有让满宝在这件事上撒谎的意思,作为太医,她是不能在病情上撒谎的。 但说不说,他们却可以选择。 错他们可以认,但实情却不能由他们说。 果然,三人一低头,一直沉默的太子便道:“周满只是个太医,她也拦不住恭王去踢桌子……” 这种事瞒是瞒不住的,与其等皇帝从禁卫军和随行的宫人那里知道详情,还不如他来说呢。 恭王没想到他这边体贴的替太子遮掩,太子却拆他的台,顿时怒了,不过当着他爹的面,他没发火,只是抱着他爹又哭起来。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皇帝心疼的拍着恭王,就喝问太子,“三郎好端端的去踢桌子做什么?你看到了?” “没看到,我当时已经走了,但这事儿在行宫里又不是秘密,您不信就问明达和长豫。” 皇帝就扭头去看他两个闺女。 长豫低下头,明达则点了点头。 皇帝就没好气又心疼的问恭王,“你没事踢桌子做什么?要是发火,砸东西便是,怎能伤害自己的身体呢?” 恭王张了张嘴,他才说了太子好话,这会儿让他在父皇面前反口说太子的坏话有点儿困难。 太子却自曝道:“或许是因为孤骂了他?” 皇帝瞬间大怒,“你骂三郎做什么?” 虽然怒气冲冲,但在场的人都感觉得到,皇帝对太子的怒气没有一开始的那么大了,不然,他不会发作出来。 太子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里路程告诉皇帝,只是冷哼了一声道:“骂他一句怎么了?我又没骂错,父皇你不知道他有多废,都跟着武师傅学了这么久的武艺了,我拉着他去演武场切磋,愣是对不上一招,这也就算了,摔了两下而已,竟然就嚷嚷着看太医,看了太医还嫌弃这个嫌弃那个……” 恭王忍不住了,叫道:“我没有要看太医,是明达把她找来的。” 他要知道让周满治病是这样的后果,打死他都不治了。 这下连皇帝都忍不住说了恭王一句,“你妹妹这是为你好,你怎能因此而怪你妹妹呢?” 恭王瞬间贴服了,他就知道,他跟明达比起来,父皇就是更疼明达。 而周满和明达交好,恐怕这次也拿她没办法,恭王蔫了。 第1899章 踢人 皇后看着,这才扶着恭王妃的手上前,打断他们道:“把人抬到后殿让萧院正他们看看吧。” 皇帝这才想起这事,现在还是看伤要紧,于是连忙让人将恭王抬到后殿,萧院正他们候在外面,直接跟着恭王走了。 临走前,他还忧心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满。 他们一走,皇帝便坐回了椅子上,沉声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谁来禀报都会有所偏颇,最后是跟着他们的禁卫军领队来禀报的。 从太子和恭王切磋,到明达公主请周满给恭王看诊,再到不知太子和恭王说了什么,恭王气得自己踹桌子把腿给踹断了,再到他们临时决定今天回程。 虽然都是表面的东西,但这也足够皇帝了解事情的原委了。 皇帝便对着太子大发雷霆,三郎他根本不擅武艺,他走路都喘,结果你竟然拉着他切磋武艺,那不是故意找借口打他吗? 太子站着听骂,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皇后也觉得太子是故意的,所以并没有拦着皇帝骂他。 骂完了太子,皇帝便冲着周满去了。 他眯着眼睛怀疑的看着周满,“你身为太医,竟让恭王在你眼皮子底下断腿?” 满宝低下头去。 皇帝便冷哼道:“出去外面跪着。” 满宝便乖乖的起身退出去跪着,白善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明达公主后也退了出去。 白二郎也只能跟着,他没想到自己来看热闹,竟然得了一场跪。 和满宝跪在殿外时他还有些懵,扭头问和他隔了一个满宝的白善:“我们为什么要来?” 白善横了他一眼道:“你现在走也没人拦着你。” 白二郎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算了,来都来了,跪都跪了。” 总感觉现在走要更坏。 周满三个被罚到外面跪下,禁卫军领队和内侍等也都退下了,屋里只剩下他们一家子了,恭王妃跟着恭王去后殿,不算有外人,于是皇帝从上面急奔下来,一脚踢向太子,直接将人踢得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 太子跪着,手一撑着又站了起来。 皇帝见他如此犟,伸脚又踢了一下,皇后不拦,一旁的长豫吓得花容失色,脸色都发白了。 明达冲上去,拦住皇帝的第三脚,“父皇,三哥摔断腿是谁也想不到的,您不能把这件事全怪在大哥身上……” 她抱着皇帝的胳膊哭道:“父皇,难道你要把大哥的腿也踢断吗?” 皇帝这才忍了怒气,指着外面道:“你也出去跪着!” 太子转身便出去。 跪在外面的三人看到太子一瘸一拐的出来,都吓了一跳,然后悄悄的挪动了一下挤在一起,连太子都被揍了呀…… 太子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直接在他们前面三步的地方跪下。 尚姑姑连忙拿了一个蒲团追出来,愣是给太子垫在了膝盖下。 满宝三个看见,又不由自主的挪了一下自己的膝盖,觉得本来就硬邦邦的青石板更硬了。 他们也想要个蒲团…… 殿里,明达正在给皇帝抚胸平怒,顺便不动声色的给太子和满宝求情,“父皇,这事儿的确是怪不了大哥和满宝的。” 皇帝心里却很怀疑,“他们在屋里说了什么?怎么三郎就气得踹桌子了?他脾气一向好,要不是气急了是不会踹桌子的。” 觉得恭王脾气好的,全家恐怕除了父皇也就长豫了。 明达是知道三哥的脾气的,皇后更知道,她掀起眼皮看了皇帝一眼,懒得理他,直接问明达,“三郎身上除了骨折还有什么伤?” “没了,他和大哥切磋摔出来的都是皮肉伤,满宝说不打紧的,”明达顿了顿后道:“父皇,大哥的武艺您是知道的,他要是真想打三哥,抓住他要切磋时就不止那点儿擦痕了。” 皇帝吹胡子瞪眼道:“那还得谢他手下留情了?” 明达突然坦诚的道:“父皇,之前三哥做的事太过分了,不说这四五年间他和大哥在朝堂上的争斗,就看他私底下对大哥做的那些事情,前年大哥失去的那个孩子……” 皇帝一下说不出话来了,半响后颓然道:“我已经罚了你三哥……” “但大哥怒气不消,他们就不能和好,父皇,他们总这样针锋相对,将来可怎么办呢?” 皇帝眼睛都红了,很有些伤心的道:“是啊,可我能怎么办呢?我是大郎的父亲,也是三郎的父亲,手心手背都是肉,难道我要砍了三郎给他请罪吗?” 皇帝越说火气越大。 皇后就道:“如果不能一碗水端平,那就不要插手孩子们的纷争,让他们自斗去,一切照着律法来。” 皇帝坐着没说话。 明达还拉着他的手,半跪在他脚边道:“父皇,这次倒是一个机会,白善和周满他们说,这一次让大哥和三哥将心中的怨气发出来,再多来往,感情总能修复的。” 皇帝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明达就将那天晚上白善说的话又说了一遍,她道:“父皇,您就没想过,将来大哥接手后,三哥要怎么办吗?” 皇帝就沉默了,他显然是想过的,但对于两个儿子现在的情况,他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希望他们将来不要再交恶就好。 明达道:“白善也问过三哥这个问题。” 皇帝就抬起头来看向明达。 明达微微点头,道:“三哥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也想过的,所以他是想和大哥搞好关系的。” 皇帝立即拍着大腿道:“我就知道三郎是最乖的,可现在是你大哥那个犟脾气……” 明达立即道:“大哥也软了态度的。” 皇帝怀疑的看着明达。 明达非常肯定的点头,“满宝说,那天大哥不知道为何骂了一句蠢货,就是因为这一句三哥才失控的去踹桌子,但满宝说,他觉得大哥那句不是在骂三哥,倒像是在骂自己,后来对三哥脾气就好了很多,不仅让人给三哥送好的药酒,还让人给三哥安排车架,连饮食这样的小事都会过问一两句。” 第1900章 都是偏心 见皇帝有些怀疑,明达便道:“虽然态度还是不好,明明做的是为对方好的事儿,却非要说不好听的话……” 一旁的皇后就道:“这点儿倒跟你父皇有些像。” 皇帝:…… 皇后就对皇帝道:“你们父子脾性太像了,尤其是像你年轻的时候。” 皇帝不信,“朕才不是他那个狗脾气呢。” 皇后笑而不语。 皇帝自觉受到了伤害,于是拉着明达继续讨论让两个儿子和好的大计来。 明达就将白善和周满与他们商量的事儿仔细的说了一遍,“父皇,你看,才三哥不也没告太子哥哥的状吗?这就是好转。” 皇帝就道:“以前你三哥也不告太子的状。” 明达一脸难言,憋了一会儿没憋住,“那父皇为什么每次见过三哥后都和太子哥哥发脾气,认定了是太子哥哥欺负三哥?” 皇帝张嘴就想说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吗? 但对上妻子和女儿的目光,他半响说不出话来。 皇帝沉默半天后道:“刚才大郎还说三郎的坏话呢。” 明达道:“太子哥哥是刀子嘴豆腐心。” 皇后也道:“他这个脾气该改一改了,虽说做了好事不必宣扬得人尽皆知,但也不该再口出恶言。恶言也是伤害。” 说罢,她看向明达和一旁站着发呆的长豫,沉声道:“以后你们不论是与人意见不合,还是发脾气吵架,都不得口出恶言,知道吗?” 明达和长豫低头应了下来。 皇帝看着两个女儿,再去想那两个儿子,他略有些后悔,当初他不应该亲自带太子和恭王的,应该把那两个小子也交给皇后来养。 皇后已经道:“让周满他们三人起来吧,此事不与他们相关,三郎脾气太急了点儿。大郎捉弄三郎取乐,罚他去祠堂里跪半日。” 只打算罚太子在殿外跪一个时辰给大臣们看的皇帝不由低声道:“是不是太重了些……” 皇后就怒气上涌,“两个孩子吵架,你偏疼三郎,一个孩子闯祸,你又不舍得罚,你这样是非不分,赏罚不明……” 皇帝见她气得脸色薄红,连忙安抚道:“梓童,我这不是怕罚得太重了大郎怨怪三郎和我妈?” 皇后甩袖便走,转身去后殿看恭王去了。 皇帝连忙跟上去哄她。 明达从地上爬起来,长豫上前扶她,有些迷茫的问道:“怎么办?” “没事,让父皇去哄母后吧。”明达拉着长豫去前殿门前看跪着的四人。 她对太子道:“大哥,母后让你去跪祠堂。” 太子脸色便一僵,抬头看明达。 明达微微点头,对他道:“母后说你不该作弄三哥。” 说罢,又对跪着的周满三人道:“你们起了吧,这事不与你们相干了。” 满宝三人对视了一眼,便知道明达说服了帝后,于是磕头遥谢皇帝皇后后起身。 太子也慢腾腾的站了起来,不太想去跪祠堂。 他都当爹了,再去跪祠堂像什么话? 但这是皇后的命令,他显然不能违抗,于是耷拉着脑袋往外走,明达看他们四人都走了,这才拉着长豫去后殿看恭王去。 白二郎一头雾水的跟着他们往外走,忍不住问道:“这就算完了?” 白善问:“你还想怎样?” 到了殿外分叉口,三人躬身站在一旁目送太子转弯去跪祠堂。 等他走远了,三人一看连个领路的小太监都没有给他们留,他们便也不急着走,而是慢悠悠的往外去。 因为劫后余生,三人都悄悄的长出一口气。 白二郎一脸的同情,“太子真可怜,陛下也太偏心了。” 白善和满宝都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和他道:“陛下是真偏心,但太子也不是那么可怜。” 白善道:“陛下在恭王和太子之间偏心恭王,在太子和朝臣之间偏疼太子。本来这事儿,他们两个都有错,按理,两个人都是要罚的。” 不仅太子和满宝要被罚,恭王也要被罚的。 他凭什么踹桌子? 是对太子不满,还是对皇帝不满? 认真说起来,别看恭王断了一条腿,但以朝臣们的衡量标准,恭王的错处要在太子之上。 只不过皇帝心疼恭王,所以先骂太子,让太子背锅,但又怕太子真的被朝臣们盖一个不友爱兄弟的锅,所以就先将这事限定在家事上,没有发旨训斥太子,而是直接让他跪在殿外。 就连满宝都沾了一点儿光,直接被罚跪,不然,早被拿下去问话了,恐怕不将房间里发生过的事问得一清二楚怕是出不来。 白善也正是算准了皇帝偏心,这才敢撺掇明达说情,在事情没闹大前先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然满宝真被关起来,事后问话就有可能是大理寺或京兆府来问话了,那可是要过明堂的。 白善对官员犯错的程序了解得是一清二楚。 已经当官的满宝连连点头,“唉,谁让恭王不是出的医疗事故,而是平添伤害呢?不然该是我们太医署内部先问话。” 白二郎琢磨了一下后道:“真麻烦,早知道不答应明达公主去给恭王看伤了。” 满宝则不这么认为,“有钱难买早知道,这世上要是有只知道,那可变化的事情就太多了。” 白善点头,“所以既然事已发生,那我们就解决好了。” 三人慢悠悠的穿过太极殿,先转到了甬道往外走,打算出宫去。 结果他们才到宫门口,两个小内侍便气喘吁吁的跑来找他们,叫道:“周太医,周太医……” 三人动作一僵,回头去看甬道那头远远朝他们跑来的小内侍。 白善道:“这时候我们回头假装没听见可以吗?” 满宝:“你做梦呢?” 白二郎抱怨,“让你们喊膝盖疼,这下好了吧,早点儿走,走点儿出宫就不会被叫住了。” 满宝和白善忍不住道:“你刚才也没少叫疼呀。” 说完俩人又忧虑起来,“皇帝不会是想把我们又叫回去跪着吧?” 白二郎则扭头和白善道:“只是叫满宝,要不我俩走吧。” 白善就认真思考起来。 满宝本来也没想拉着他们一起受罚的,但见白善还真思考起来,顿时气急,叫道:“你敢!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人,我,我,我就……” 白善便笑问:“你就怎样?” 第1901章 有孕(三月月票加更1) 满宝听见他的笑声,再看见他的笑脸,气得哼一声,扭过脸去不理他了。 白善轻笑出声,还想说话,两个内侍已经跑到跟前了。 一旁的白二郎早不说话了,还抿着嘴很不高兴的站在一旁,就仿佛吃了两斤醋一样。 两个内侍气喘吁吁的跑上来,行了一礼后道:“周太医,陛下让您去东宫。” 满宝吓了一跳,问道:“陛下把太子殿下踢出毛病来了?” “……没有,”内侍道:“是要去看东宫的内眷。” 满宝又吓了一跳,“是太子妃出事了?” “……也不是,”内侍纠结了一下后含糊的道:“您去看一下就知道了,是两位奉仪……” 白善忍不住目光微转,奉仪生病也能请六品太医看了? 虽然满宝来者不拒,但也要人找上门来,这样以陛下的命令来让满宝去给奉仪看病的…… 白善对满宝道:“走,我们陪你去一趟东宫。” 白善都想到了,满宝自然也想到了,点了点头,转身和两个内侍去东宫。 满宝和宫里的下人大部分都相处得不错,因此很快就从两个内侍那里打听到了一点儿消息。 听说太子前脚才到祠堂跪下,太子妃后脚就急切的派人去太极殿里禀报,说是宫里的两个奉仪身体不适,似乎是有孕了,但她不能肯定。 因为太医署里好的太医都叫皇帝去给恭王看腿了,所以她派人来请皇后示下。 别说皇后,就是皇帝都知道她的小心思。 无非是怕太子被他重罚,但皇帝此时已经不想去计较,只想知道东宫的那两个奉仪是不是真的有孕了。 太子现在只有一个儿子,还是太少了一点儿。 虽然庶出远比不上嫡出,但也是血脉不是? 于是皇帝一边从太极殿里将刘太医和卢太医调去东宫,一边还让人去找周满。 毕竟是女眷,周满要比刘太医和卢太医更方便点儿。 等满宝到东宫时,刘太医和卢太医也已经到了,他们轮流给两个奉仪看过脉,问了一些问题后把位置让给满宝。 满宝仔细的问了问,摸了摸脉后和刘太医卢太医站在了一起,都不用商量,三人便肯定的告诉太子妃和外面候着的古忠,“是有孕了,曹奉仪应当是有三个月的身孕了,江奉仪的日子短些,但也有两月了。” 古忠大喜,连连和太子妃道喜。 太子妃也一脸的喜气洋洋,高兴的打赏了太医们和整个东宫。其实她早已知道,之前一直瞒着,不过是想等日子稳定了再说。 本来要再等一个月的,但谁让太子犯错了呢? 也不知道父皇把人骂成什么样了。 太子妃是从太子他们进宫后开始计划爆出这件事的,所以还不知道太子不仅被骂,还被皇帝踹了两脚,现在正跪在祠堂里呢。 太子妃捏着帕子和古忠忧心忡忡的道:“殿下不在,东宫便一下没了主心骨,奉仪们心神不定,也不知道对子嗣有没有影响……” 古忠一听,甭管心中怎么想,脸上却做出了和太子妃一样的忧虑,然后表示他会和皇帝禀报的。 太子妃便感激的让人将古忠送出去,又将和满宝挤眉弄眼的刘太医给送走了,卢太医自然也不会留。 等屋里只剩下东宫的人时,太子妃这才问满宝,“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只隐约听说,太子把恭王的腿给打断了?” 满宝:“……这话谁传的?” 太子妃忧愁的道:“还谁传的,外头都传遍了,你让人去皇城里打听一遍,说太子把恭王打得半身不遂的都有,好在现在是休沐,六部各衙门只有值守的人,不然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呢。” 满宝三人都惊呆了。 太子妃问:“所以,恭王到底是不是太子打的?” 三人一起摇头,却又一起点头。 太子妃问:“这到底是,还是不是?” 满宝就清了清嗓子道:“太子是和恭王切磋了,不过恭王的腿不是太子打断的,只是和太子有那么一点儿关系而已。” 满宝看了一眼一旁忧心忡忡的两个孕妇,便委婉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一听说太子只是被踹了两脚被罚去跪祠堂,太子妃突然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可担心死我了。” 两个奉仪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经过白善和满宝的解释,跪祠堂似乎是不重的处罚,但对白二郎来说,他还是有些不太能接受,因为纵观太子和恭王的恩怨,显然太子是占理的,这次明显是恭王自己踢断了腿,怎么他们都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太子妃却已经一脸轻松的和两个奉仪道:“太子无事,你们安心养胎吧,特别是江奉仪,你日子短,近日就少出门,本宫晋你等为承徽,等你们生下孩子,若为男孩,晋为良娣,若为女孩,晋为良媛。” 俩人闻言大喜,纷纷跪下应了一声“是”。 太子妃没让她们久跪,让人扶了她们下去休息。 奉仪是太子身边最低等的位份,就跟外面世家公子身边的通房差不多,这会儿她们晋为承徽已经是连跳两级了。 前年的那个掉了孩子的刘氏,她就是承徽,为太子侍妾,她一有孕就被太子妃接到身边精心照顾,本来已经要晋为良娣,只是为了保护她和孩子才暂时压下。 但东宫都知道,当时太子和太子妃对刘氏做出承诺,只要她平安生下孩子,不论男女,东宫都给她请封太子侧妃,仅次于太子妃,一旦太子登基,侧妃是可以直接晋为贵妃的。 当时东宫不知多少人羡慕她,没想到她们现在也能靠着肚子里的孩子成为承徽,还有可能成为良娣和良媛。 等人一走,太子妃就拉着满宝的手道:“虽说东宫现在已有了鹰奴,但子嗣还是太薄了,以后还要请你多过来看看她们,保证她们可以平安生下孩子。” 满宝点头,问道:“她们身边伺候的人……” “我让人去安排了,都是有过经验的,”太子妃笑道:“到时候你也可以帮我过一遍,别让我被人糊弄了就行。” 太子妃眼中闪亮,等东宫再多几个孩子,她看谁还敢说太子不能生! 第1902章 惩罚 小皇孙快半岁了,现在还坐不稳,被放到木榻上还只能东倒西歪的摇晃,而距离太子妃有孕过去的时间更长了。 如果说前一年是因为要保证太子妃率先生下嫡长子,所以东宫在有意避孕,但这五个月来东宫也没有孕事,朝臣们心底还是有一点儿担心的。 不过这下好了,刘太医他们前脚从东宫离开,后脚太子就被从祠堂里放了出来,先回东宫安抚人心去了。 等朝臣们收假上衙时,虽然依旧有人弹劾太子不友爱兄弟,但朝堂的基调还是喜气洋洋居多。 只是恭王没落着好,皇帝本想让太子将错处揽过去,他这边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却没想到东宫有孕,他高兴之余,就只能看着朝臣弹劾恭王了。 虽然“切磋”时恭王被太子摔打,这是太子的错,但朝臣们询问过脉案,不论是周满后来添加上的,还是萧院正他们做出的脉案,都显示恭王身上的伤是轻微的擦伤。 切磋嘛,谁还没摔过跤?所以这在大家看来是正常的,在武将们看来更正常了。 但恭王因为和太子口角便将自己的腿踢断却是很不正常的,因此太子被弹劾,恭王被弹劾得更多。 甚至有御史不啻以最恶毒的心态去揣摩他,觉得他这是对太子极度不满。 太子可不仅仅是恭王的哥哥,也是国家的下一任继承人,你对下一任继承人不满,你是想干嘛? 恭王便是在养伤时,那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恭王预料不到的,却是皇帝预料到了,他最后看看妻女,又看看太子,忍不住找皇后想办法,“你不也说了这事儿是大郎的错吗?就这么看着三郎被骂?” 皇后心里也不好受,却道:“他们骂的也没错,三郎是对大郎有很大的意见。” 皇帝:…… 皇后道:“让他们骂吧,三郎若能想通最好,想不通你便顺着罚一罚他就是了。” “可是……” “二郎,”皇后突然叫了他没当皇帝时的称呼,低低地道:“你一味的压着老大疼宠老三,他们兄弟间的关系是不会好的,你看这两天,老大可有去看过老三?” 皇帝皱眉。 “我知道,你又要想老大不疼弟弟了,但他们俩人之间还隔着人命呢,就算老大想通了,知道以前之过,他也占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老三身边的人推波助澜,可老三的确想过取他而代之。” “人的心都是肉做的,被割的时候不会不痛,老三想着取老大而代之,他有没有想过他这个哥哥的下场?”皇后低低的道:“从来没有可以安然度过余生的废太子。当年,你和大伯及三叔的争斗不也是你死我活吗?” 皇帝一震,心中又恼又怒,又有深切的悲伤。 皇后坐在榻上动也不动,微微背对着皇帝,和他道:“本来这些事我是不想说的,我没有多少时日了,就想着让你们父子间和和睦睦的,我也不知道我坚持的是对还是错,毕竟大郎他没有子嗣……” 皇后声音低沉,哽咽道:“我常常担心,他若是一直没有子嗣,将来他即位江山必定不稳,到时候天下百姓和万世后代该多怨恨我?” 还有些生气的皇帝一听,连忙上前坐在她身侧,握住她的手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要说错也是我的错,他们不都说是我得位不正上苍才处罚我……” 皇后微微摇了摇头,继续道:“二郎,之前老大没有子嗣,可他现在已经有长子了,你再这样偏疼三郎,对三郎只有坏处,没有丁点的好处。” 皇帝一时没吭声。 皇后也不再说,就算是夫妻,有些事也是不能够挑明了说的。但不挑明,皇帝也能猜到一些。 说到底,皇后也被恭王伤心了。 两个孩子,她一向,甚至包括明达和长豫,她一直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长豫不是她亲生的,但因为从小抱到跟前养,她都单独给她留出一份嫁妆来,和恭王太子的差不多。 相比之下,她对太子也要更严厉些,因为太子要跟着不少师父读书习武,还要跟着皇帝听政,反倒是恭王在她身边更久一些。 以前皇后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有那样的心思的,她不止一次的劝诫和敲打过,但那孩子嘴上应付着她,私下的动作却不断。 太子要是昏聩也就算了,可在他起心思时,太子除了没有子嗣,行为举止并没有特别出格的地方,依旧是朝臣们认可的合格的继承人。 他要取太子而代之,那太子会死,她这个做母亲的,甚至明达,以她们母女的身体状况,只怕也都会死。 皇帝看不到这些,但皇后看得到。 所以她才那么伤心。 她是他的亲生母亲,太子和明达是他的同胞兄妹,他尚且如此自私狭隘,对天下人又能有多少爱意和宽厚之情呢? 做帝王的无情他是有了,但做帝王的多情他却是没有。 所以皇后一直不看好他,哪怕太子一直无子,她也宁愿压着他越不过太子去。 现在,恭王是彻底没机会了,再有矛盾,就是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矛盾了。 这俩人的矛盾要更要命些,皇后不想皇帝再挑剔太子,也不想太子再对皇帝有怨忿之心,这才挑破了一些窗户纸。 明确的告诉皇帝,太子和恭王之间隔着人命,要想真如明达和周满他们说的那样修复关系,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事儿,她不想让皇帝抱太大的幻想。 正抱着幻想,都想好了以后一家和乐出游的皇帝被泼了一桶冰水,转身就走,不理皇后了。 皇后也没叫住他,由着他去。 皇帝背着手在宫里乱走,走着,走着走到了太后宫外。 正是傍晚吃晚食的时候,太后宫里还有些热闹。 他便停下脚步问,“谁在里面?” “是云凤郡主,她进宫服侍太后娘娘用饭,通常晚食后才会出宫。” 皇帝就想到了他和益州王,同样也想到了母后对他和益州王的态度,他心中愈加不舒服了。 第二天上朝时再看御史台的弹劾和惩罚建议,他便是心痛,也强忍着批了。 别说太子,朝臣们都吓了一大跳,纷纷打眼色,皇帝莫非中蛊了?怎么竟然同意罚恭王了? 还是这么重的罚? 连老唐大人都有些心中不安,他就随便那么一写,因为知道皇帝不会真罚,谁知道皇帝竟然批复了,这…… 第1903章 暗流 恭王的断腿换上了最好的断续膏,萧院正亲自治疗,连身上的淤青都是郑太医亲自上药祛瘀,一点儿用不上满宝。 这几日,他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极好的,本来好不容易才减下来的五十斤,才短短的四五天,蹭的一下又往上涨了四五斤。 可能是因为一下涨得太多,全都给长肚子上和脸上了。 连素来对这种事不太在意的恭王妃都忍不住委婉的劝诫了几句,不想让恭王再多吃肉了。 但恭王不乐意,他节食那么久了,好容易不再限制饮食,怎么可能忍得住? 结果今天他正端着一碗肉羹在慢慢的品尝时,古忠提了圣旨来宣告。 他腿断了,跪是不可能跪的,但便是坐在床上听,恭王也震惊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他第一反应就是:“本王不信!这是父皇的旨意?” 古忠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应了一声“是”。 昨天皇帝从皇后宫中出来时心情就不好,晚上还偷偷的喝酒了,几乎一晚上没睡,早上上朝时却没发脾气…… 古忠不知道帝后说了什么,却知道与今日的旨意有很大的关系,他将圣旨拿上前交给一脸懵的恭王,照例安慰了一句,“殿下莫忧心,陛下还是很疼您的。” 恭王抖着手将圣旨打开,果然,上面有他爹的玉玺。 可是,怎么可能? 他被打了,还摔断了腿,结果倒成了他的错处,他被夺了一县封地不说,还要降为郡王? 恭王眼睛通红的看着上面的理由,理由是对储君不敬,对储君口出恶言,心中不敬服,心生歹毒之意…… “这不是真的,父皇怎么突然……” 怎么就突然这么对他了? 恭王一把抓住古忠,问道:“前殿发生了什么事、” 古忠恭敬的将他的手拿开,弯腰恭敬的道:“殿下,前殿什么都没发生,陛下还在和诸位大人商量事情,奴才先回去伺候着了。” 说罢弯腰退下。 来给恭王看诊的萧院正也趁机先溜了,果然,他才走出没多远就听到了屋里东西杂碎的声音。 萧院正没忍住看了古忠一眼,正巧古忠也正扭头看过来,双方一对视,古忠便笑了笑道:“萧院正要回太医署?” 萧院正应了一声是,古忠便低声提醒道:“周太医那边应该要准备请罪折子了。” 萧院正便知道周满还是没逃过,于是回去和周满说。 这几天风平浪静,满宝还跑去和明达她们玩了,见那一跪后皇帝不再找他们麻烦,就自以为事情已经过去。 没想到事情会急转而下,最后她还是没能逃掉被罚的命运。 满宝知道后,抬头和白善道:“果然,犯错了就应该乖乖受罚,一切逃避手段都是不应该有的。” 白善就瞥了她一眼后道:“今日之罚可是比我们一开始预想的轻多了。”所以怎么会没有用? 到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别说皇帝现在没空理他们这几个无关紧要的小臣子,就是有空理,经过这四五天的缓和,怒气也下去了不少。 这时候给出的处罚和当时雷霆之怒下的罚自然是不一样的。 就连朝堂上按照规矩来办的大臣们对周满可能在这件事上的失误都不关心了,只是在她上请罪折子后意思意思的训斥了她一顿,给她在吏部的官员考核上记了一笔后就完了。 既没有降职,也没有罚俸。 满宝悄悄的将折子交上去,再拿到了吏部的一封警告文书,这事儿就悄无声息的过了,剩下的就与她无关了。 大臣们也没空盯着她,大家都觉得皇帝很奇怪,都悄咪咪的盯着他呢。 要知道,去年恭王被抓回京城时,他有参与谋害太子的嫌疑,还查到了些证据呢,就这,皇帝也只是训斥,禁足和收了他一个县的封地而已,都没舍得降爵。 结果这次竟然降爵了? 他们觉得皇帝很奇怪,怪得他们有些心惊胆战。 再一打听,最近皇帝都住在太极殿前面的书房里,没有回正殿。 于是,大臣们安静如鸡,最近连上朝说话的声音都轻了许多,就是不想惹皇帝生气。 满宝从明达那里知道,皇帝和皇后似乎吵架了,也不知道吵了什么,反正恭王被罚得挺狠,已经从祠堂里出来好几天的太子又被弄回去跪了半天,同时也被下旨训斥了一顿。 不过这次太子心中一点儿怨气也没有,平静的领了申饬,然后就看着礼部和工部的官员去洛州将恭王府违制的东西拆掉或运回来,以及户部去收回恭王被收回的那一个县,至此,恭王只剩下洛州一个郭县的封地了。 太子也平静了两天,见他爹还是住在书房里没回正殿,便皱眉,烦躁的和太子妃道:“他到底想干什么?要是心里不痛快大可以不罚,这样不理母后算怎么回事?” 太子妃只能劝慰道:“让父皇冷静冷静也好,母后都没急,你急什么?” 太子气得从鼻子那里喷出一口气,起身道:“我去看看母后。” 明达就要平静许多,似乎现在冷战的不是她父母一样,她对满宝道:“母后说我们的想法是好的,但我们用错了劲儿。” 满宝一头的问号。 明达道:“我们想着在三哥面前说太子哥哥关心他这件事是错的,至少不算对。母后说,太子哥哥和三哥之间最主要的心结不是三哥对于太子哥哥的心结,而是太子哥哥对三哥的心结。这件事,除非三哥亲自来做,不然是好不了的,再好,那也是表面光,两个哥哥可能为了将来,或是为了在他们面前好看假装的。” 满宝:“……那天娘娘怎么没和陛下说?” 明达笑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们了。” 她道:“母后不愿坏了我们这一番好意,而且,你们的确是无辜的,我当时不邀你去白云观,或者不让你去给三哥看伤就好了。” 满宝很不好意思,就小声道:“我也有错,我当时有好药,却特特给恭王用了白云观里的药酒。” 这也是她和白善一直忐忑害怕的原因,这种事一查就能查到,一旦查到就是心思叵测,这同样也是她受罚的主要原因之一。 明达自然知道,她压低了声音道:“我知道,母后也知道,一定是三哥说了很不好听的话你才这样的,那两个内侍都招了。” 她顿了顿后道:“我把他们两个送去给三姐了,三姐为人刚正,三哥脾气再大,也不敢去和三姐要人。” 第1904章 涌动 满宝就呼出了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明达,真是多谢你了。” 明达就摇了摇自己的胳膊,带着满宝的手也甩起来,她笑道:“不必谢的,我近来感觉好多了,你送我的手串很有用,我自觉都不用吃药了。” 明达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凑到满宝耳边低声问,“给我母后的……” 满宝连忙道:“我让人在做了,过不了两日应该就能拿到了。” 最近他们联盟好似有什么大活动,店铺很忙,她的定制排在了后面,不过这么久了,应该也快轮到她了。 明达就松了一口气。 她拉着满宝进内室,从柜子里拖出来一个箱子,打开给她看。 满宝看到里面黄灿灿的金子,一时眼里就只剩下黄金了。 她伸手摸,“你有好多钱啊。” 明达笑:“这是两百两黄金,你不是说一串水晶至少要一千八百两,我就找人给你换了两百两的黄金,这样好拿些,我回头就让人给你送家里去。” 这么重的金子总不能让满宝扛回去吧? 满宝一听说这金子是自己的,瞬间对之前给皇后定制而花出去的一千八百多的积分不心疼了。 满宝笑眯眯的抱着箱子道:“你用什么借口给我呢?” 明达笑道:“没什么理由,就是我赏你的,大人们要是真问起来,就说我的身子大好了,我高兴,就赏你了。” 满宝并不推辞,道:“等我休沐了再送。” 到时候送回家她就收到系统空间里,自己摸着玩儿。 明达点头。 得了这一笔财产,满宝心里很快乐,就不由操心起来,“陛下和娘娘吵架你急不急?” 明达摇头,“虽不知父皇和母后说了什么,但父皇最后还是罚了三哥,还罚得这样重,说明母后的话父皇还是听进去了,他现在只是心里不好受,过几日就好了。” 明达和父母生活的经验比两个哥哥还要丰富,她两个哥哥都是还在吃奶的时候就由奶嬷嬷带着了,她却是一直到三四岁都还是睡在父母中间的。 小时候帝后俩人也没少当着她的面拌嘴,只是都没有这一次严重,以往父皇都是自己出去转一圈就又自己回来了。 或是母后会给父皇送汤送点心,然后父皇就又回来了。 但这一次,皇后没有送汤送点心,而皇帝也没有转一圈就回来,明达觉得这是他转的时间还不够,等足够了,自然就会回来了。 她道:“父皇的寝宫一直是母后的中宫,他不能一辈子住在前面书房里,也不能一直流连后宫嫔妃处,他总会回来的。” 而这一次,他连后宫都没去。 满宝一听,便不担心了,她以为皇帝会很快回去的,结果一直到她休沐,皇帝都还住在小书房里。 满宝一大早收了明达派人送来的礼物,让内侍抬到外面放上车以后就和白善白二郎骑马回家。 路上,满宝就忍不住吐槽,“家里房间太多了也不好,要是没有书房,也没有后宫,看他回不回去。” 白二郎撺掇她,“你以后别给善宝准备书房了。” 白善:…… 他瞥了白二郎一眼,转开话题道:“我祖母和母亲要回陇州给拜寿,下个月下旬才回来,你们想要陇州的什么特产?”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没有。” 白二郎也摇头,他们对陇州不熟,不知道那边有什么值得他们想念的土特产。 满宝有些紧张道:“下个月我们要去商州了。” 白善侧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怕什么,这一次周大伯和我们一起去,有大人在,许多事儿都不用我们出面的。”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有些忐忑。 回到家里,满宝让人将箱子抬回她的房间,此时正是地里许多施肥的时候,所以家里只有四嫂和五嫂在,老周头还带着大房在庄子里呢。 所以没人问满宝箱子里是什么。 白善和白二郎去她房间里感受了一下箱子里的财气,摸了好一会儿后才离开。 只是白善知道明达公主为何送满宝这箱金子,白二郎却不知道缘由,只是一个劲儿的感叹,“公主可真有钱呀。” 满宝道:“也不是那么有钱的,这些钱明达是和太子妃换的,把她的压岁钱都换完了。” 她有许多珍贵的东西,随便拿出几样来就值这个钱了,但现钱却是没多少的。 她住在宫里,皇帝皇后送她东西也不会送金钱,都是送各种别的贵重东西。 白二郎这下觉得奇怪了,“既然没有现钱,为何要赏你金钱?”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因为我喜欢钱。” 白二郎:…… 白二郎看看箱子里的金子,又抬头看看满宝,忍不住问道:“师姐,怎样才能让人喜欢到千方百计送你喜爱的东西?” 念在他叫了一声师姐的份儿上,满宝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他,“首先,你要长得可爱。” 白善忍不住低笑出声,白二郎听出了她在敷衍嘲笑他,转身便走,懒得与她说话了。 白善也要走了,“你把钱收好来吧。” 满宝笑着应下,笑眯眯的送走他们,然后就把箱子收到系统空间里,然后将里面的金子拿出来,一锭一锭的摆在书架上,垒起来,金灿灿的,特别好看。 科科见状问道:“不装盒子里吗?” 满宝道:“没有好看的大盒子了,等下次别人送我东西时我看看有没有,要是有再装,这会儿这样子放着也挺好看的。” 科科:…… 满宝道:“积分换钱的感觉还挺好的。” 满宝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退出去,连日来的郁闷情绪在金钱的刺激下一消而散。 三人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玩了两天后进宫,气氛依旧怪异,不过轻松了许多。 满宝就晃着去太子妃那里看望两个奉仪,顺便打听一下消息,白善则是拎着他带进宫来的几块点心去找赵六郎和封宗平玩儿。 等中午时,俩人都知道了为什么。 听说皇帝回中宫去了,帝后没有吵架,但似乎也没有和好,怪怪的。 但不管怎么说,皇帝愿意回去,事情就是在好转,连前堂都活泼了许多,满宝隔天去上大朝会的时候发现同僚们说话的声音都比上次大声了一点儿。 满宝满意的点头,看了眼坐在上首的皇帝,就低下头去憋笑。一旁的郭县令瞥了她一眼,开始考虑起来是不是找唐县令说一声,干脆和他换个位置算了。 第1905章 请假 皇帝一脸沉稳的迈着方正的步子下朝,他没去小书房,也没招魏知等议事,而是让古忠将折子都搬到中宫去。 一进入中宫,皇帝提着的那口气就泄了,皇后上前去,帮着他将外袍和头冠都去了,就扶着他在榻上坐下。 皇帝还有些拉不下面子,但皇后体贴,他就只能板着脸假装不在意的坐在了木榻上。 古忠和尚姑姑手脚伶俐的在榻上放上小矮桌,把折子等整齐排列好放在桌子上。 皇帝扶了扶腰盘腿坐上,皇后有些忧虑,“要不宣太医来看看吧?” 皇帝沉着脸道:“不用,朕没事儿。” 皇后知道他好面子,肯定不想让人知道他昨天晚上摔下床的事儿。 她想了想便让下人都下去,自己端了盆温水上来,先伺候他洗脸净手,然后就拿出一瓶药膏来道:“我给陛下上些药膏吧。” 皇帝很怀疑,“这能往脸上擦?” 很多药往脸上擦的时候都会火辣辣的,而且他伤的地方又在靠近眼睛的位置,昨晚擦了一点儿药膏就连忙洗去了,感觉眼睛要瞎了一样。 今天早上皇后拿着脂粉给他遮掩过去的,不过他看着还是有些别扭,好在除了身边贴身伺候的人没人看得出来。 不过皇后觉得脸上的伤不要紧,要紧的是他摔下床时还不小心扭了腰。 她再次低声劝道:“还是叫个太医来看看吧。” 皇帝就发脾气道:“朕都说不看了,又不是什么大伤。” 皇后只能不提了,问道:“你今儿去看三郎吗?” “不去,”皇帝扭了腰,不太想走动,这会儿还有些心情烦躁,所以不太想去,“让人给他送些东西就行,让他别多想,先养好腿。” 皇后点了点头。 想让恭王别多想是不可能的,他领了圣旨好几天了,父皇只来看过他一次,今天他要换药,说好要来看他的父皇却又没有来。 恭王心里不得不多想。 萧院正将板子拆了,将伤腿清洗过后又上了一次断续膏,见恭王抬腿动作,他连忙轻轻的抬住,警告道:“殿下,这腿不能乱动,不然骨头错位会长歪的,一旦长歪腿就瘸了。” 恭王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伤腿,僵直了一下后便没有动。 萧院正继续给他上药。 恭王问道:“腿要是长歪了,能让它重新长好吗?” 萧院正就笑道:“重新打断了接倒是有可能。” 但重新打断必定会疼痛万分,主要是谁能那么精准的再在原来断掉的骨头上再打一下断掉呢? 所以这种事只存在于医经理论上,目前还没成功的案例呢。 被子里,恭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想要握紧,却又慢慢松开了,他不动声色的问萧院正:“本王这腿何时能好?” 萧院正道:“殿下这段时日养得不错,再换几次药,也就一个来月吧就可以下床练习走路了。之后每日锻炼,过个一两月就能恢复如常。” 萧院正顿了顿后道:“不过以后要少疾跑和登山了……” 毕竟恭王太胖了,走路都是负担,更何况疾跑和登山,短时间内对伤腿的伤害更大。 恭王抿着嘴闷闷不乐的应下了。 太子答应了让周满请假去一趟商州,因此在再次休沐前,满宝上交了请假的折子,想要请七天左右的假。 这样,算上这次休沐的两天和下次休沐的两天,她就有十一天的假期,商州又不远,她估摸着七八天的时间就足够找到母家并处理好事情了。 太子都忘了这事儿,不过她一提就想起来了,他也不看周满的折子上要请几天假,直接让人去和太医院说了一声,并和孔祭酒打了一声招呼。 不错,满宝的顶头上司有两个,一个是萧院正,一个则是孔祭酒。 孔祭酒本不想批的,但听说她是要去寻亲,儒家以孝道为先,便批复了,然后一抬手就看到了白善和白二郎的请假书,他皱眉问,“周满是要去寻亲,这两个去干什么?” 同样上交了请假折子的庄先生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他们是担心他们师姐找不到亲人,所以去帮忙的。” 庄先生道:“祭酒不知,周满的身世是她长大后才知的,以前从不知道有母舅家,当年她父亲就是入赘夏家,他岳父母离世后才带着妻女回乡,这一走就是十四年,恐怕商州那边也是物是人非了。” 孔祭酒皱眉,道:“话虽如此,但他们是学生,学生就该以学业为主。” 庄先生连忙应是,然后把自己的请假折子拿了出来,道:“所以下官决定与他们同行,一路监督,免得他们荒废了学业。” 孔祭酒:…… 他看了看庄洵,又低头看了看递到眼前的请假折子,他隐约感觉到为何白善三人是这样子的了。 都说徒肖其师,子肖其父…… 孔祭酒伸手接过折子打开看,问道:“太子同意了?” 庄洵一旬的课并不多,只有三节,但他还要给太子上两节小课,孔祭酒不得不承认,庄洵教学生是有一定本事的,至少太子能听得进去他的课程和劝诫。 庄洵笑道:“和殿下说过,但殿下说,这是崇文馆内务,该问祭酒才是。” 孔祭酒心里舒服了些,沉吟片刻后便批复,然后将折子放到一旁道:“早去早回。” 庄先生一脸感激的行礼应了一声“是”。 除了白善和白二郎的请假书外,庄洵和周满的折子都还要送到吏部备案。 不在朝廷规定的节假日和探亲假中,他们请假是要扣除相应的俸禄的。 满宝知道了确切的批复,便跑去和明达道:“我下旬就不进宫了,你有事就给我家写信吧,要是事急,我家里会给我传信的。” 才十天出头,明达不觉得自己会需要给她写信,不过还是笑着应了下来。 满宝从怀里拿出一个盒子道:“这是我给皇后做的水晶珠串,你拿去送给娘娘吧。” 明达接过,看到水晶是白色的,只是中间的那块黑黝黝的石头和她的一模一样,她便知道,最要紧的应该不是水晶,而是这块石头。 她点了点头,和满宝保证一定不供出她来。 满宝就撺掇她,“要不你也在老子像前先供个七七四十九天再给皇后娘娘?” 明达笑着点头,“好。” 第1906章 打听 第二天满宝离宫时,明达已经从库房里翻出了一尊老子像,也学着满宝将水晶手串供了起来。 老周头知道他们这一次要请假去商州了,心中很有些忐忑,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老大和老五都带上了,他觉得去的儿子多点儿他底气也能足一些。 刘老夫人也要启程回陇州,陇州张氏的老太爷要过寿,这一次寿是大寿,且她想让他们这一支重新在陇州站稳脚跟,所以就回去了。 她没有要求白善与她一起回去,她道:“我们多年不在陇州,虽然还和亲戚们有走动,但毕竟许多年不见,很多感情都淡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所以你不必与我们回去。” 又道:“这次你陪着满宝去商州也好,看看夏家是什么情况,将来你们的孩子是要有一个随夏姓的。” 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的。 白善恭敬的应下,当天先把祖母和母亲送出城,他们第二天才收好了东西启程。 三人没有坐马车,而是打马跑在了前面。 商州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他们速度就算慢一点儿,第二天午时前后也到了。 晚上一行人在路边的一家驿站里停下,满宝虽不是公办,但她是官员,依旧可以减免一些费用。 老周头第一次出门在外也享受到了闺女当官的好处,一边享受驿站吏员的奉承,一边悄悄的和钱氏道:“当官还真是好啊,要是以后立学和立固也考上官了,那我们家再出行岂不是就不用花钱了?” 钱氏:“……没听满宝说吗,需要有他们陪同才行,他们都忙,哪儿有空陪你出来住驿站?” 他们来的人并不是很多,只有周大郎和周五郎跟着来了,剩下的就是大吉等护卫。 因为小钱氏没跟着,所以他们中途就没做饭,而是掏出小钱氏给他们做好的干粮啃起来,再摸出竹筒喝了两口水就继续赶路。 终于在第二天午时到了商州。 商州距离京城不是很远,从南和西南上京的商旅大多要经过此处,所以商州比绵州可热闹多了。 满宝牵着马进城,便看到往来的小贩正大声的吆喝,她的目光环视一圈便落在了路旁的面摊上。 摊主正拿着一坨面和一把刀,刷刷的往锅里削面片,不一会儿就削出一碗来,他煮了煮,往里丢了一把青菜,不一会儿就捞出面和青菜,一旁的妇人就往碗里添东西,不一会儿就上桌了。 满宝看见面上的肉沫,一下走不动了。 白善拉了她一下见没动,便问道:“饿了?” 满宝点头。 白善便回头看正护送了马车进来的大吉,道:“午时了,我们就在这儿吃了午食再去找地方吧。” 大吉其实已经让一个护卫先进城安排了,不过对方可能不熟商州,目前还没看见人影呢。 于是他想了想后点头,往后招呼着大家把马车停在边上,让老周头他们下车,先吃了饭再说。 满宝立即颠颠的跑去扶她娘,白善则去扶庄先生,白二郎已经跑到摊位上占了好几个位置。 等大家分两桌坐下点了面,老周头就左右张望起来,道:“商州看着比咱绵州热闹多了。” 老周头这一生只去过绵州三四次,最近的一次还是因为要上京才路过绵州的。 但人多不多,热不热闹却是一眼可以看出来的东西。 一旁的摊主一边给他们削面,一边自豪的道:“我们商州可是京城的门户,自然繁华些的,你们绵州是哪里的?” 他是单纯的不知道绵州在哪里,其实,他们除了周围的几个州县和京城外,知道的地方少之又少。 老周头就也自豪的道:“我们绵州也是益州城的门户。” “益州城很大吗?我倒是听说过一个益州王,前年造反了的,吓煞我也,还以为又要打仗了呢。” 老周头:…… 为什么益州王代替了他们益州? 老周头不想再提益州,转而道:“我们绵州也很好的,我们绵州的锅盔好吃。” 摊主道:“我们商州的刀削面也好吃,尤其是我的,那是商州一绝,好一碗勒,您尝尝……” 老周头直觉他在说谎,他要是商州一绝,那还会在城门口摆摊吗? 正想反驳,白善已经开口问道:“听老伯这样说,老伯对商州很熟了?” 摊主看了白善一下,忍不住笑起来,“自然是熟的,我家祖辈都是商州人,从我父亲起就在这城门口摆摊削面了,不过小公子年少,可不敢当小公子一句老伯,我和你祖父应该是一辈儿的。” 说话的时候还伸手指了一下老周头。 白善不说话了。 满宝抬起头来道:“这是我爹,是他未来岳父。” 摊主一听,愣了一下,然后尴尬的笑道:“这样啊……”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始拼命的夸老周头,“老哥好福气啊,您这闺女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瞧这圆脸庞的,再瞧这白白嫩嫩的样子,您这女婿看着也是一表人才啊。” 老周头这才高兴起来,自傲道:“那是当然,我这闺女最有福气的。” 白善清了一下嗓子,将话题拉回自己想要问的,“那老伯对商州的人熟悉吗?” 摊主便一边削面一边和白善说话,“小公子是来投亲的?” 白善笑着应了一声是,“家里有个亲戚在商州,只不知住在了何处,不过姓夏。”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道:“单名讳衍,是位秀才。” 摊主努力的想了想,没想起来,笑道:“我们商州也很大的……” 满宝问,“那你知道松花巷在哪儿吗?” “这个知道,沿着这条大街往下走,到第三个路口往西转,再往南转,往下去两个路口的西边就是松花巷了,你们的亲戚住那里?”摊主想了想,皱眉道:“松花巷夏秀才?” “松花巷现在没有秀才呀,倒是十多年前还有位夏秀才。” 众人精神一振,白善便道:“就是那位夏秀才。” 摊主便看了看白善,又看了看周满,然后笑道:“怕是误会,那位夏秀才十多年前就不在了,家里也没人。” 第1907章 寻找 满宝心里突然有些酸涩,问道:“那总还有些亲戚吧?” 摊主道:“没听说有,怎么,夏老秀才真是你们要找的人?” 白善见满宝脸上没了笑容,忙道:“或许是的,所以想打听一下他们家里还有没有亲戚,若没有,那他们家原先住的房子现在是谁住着的?” “那却不知道了,小公子可以上松花巷问一问。” 白善谢过他,提早来商州安排的护卫找了过来,已经给他们定好了客栈。 几人吃了面便先去客栈放行李休息,这才让人去打听松花巷。 满宝从山里找出来的那个包袱里有两张房契,一张是房屋的,一张是铺面的; 三张地契,还有两张户籍,也是因为夏欣的户籍上有夏衍的名字,满宝才能知道外祖父的名讳,这样才好找一些。 不然,只有她母亲的名字怕是很难寻找的,因为这个时代,女子也少有恒产和在外面走动的。 太阳太大,白善戴了斗笠出门,和有些犯困的庄先生等人道:“先生和老伯先在家里休息,我们先去松花巷里打听一下。” 老周头立即指派了周大郎和周五郎道:“你们陪着你们妹妹去,可要看好人了。”别让夏家把人抢走。 周五郎觉得他爹想多了,如果小婶家里没人了,夏家恐怕不会有人高兴看到满宝出现,更别说抢走人了。 满宝却道:“我们分开打听吧,大哥,你和五哥去找一找这个铺子,这是我小……爹收着的地契。” 周大郎伸手接过,和周五郎商量了一下点头,“那我们去了。” “去吧,去吧。” 周大郎和周五郎并不担心他们三人单独出行,论出门的经验,他们三个可比他们兄弟两个丰富多了。 因为不知道商州到底有多大,满宝三人出门时便把马给牵上了。大吉只带了一个护卫跟着他们。 五人骑着马从大街上走过,问了人便往松花巷去。 一路上,三人东张西望,居高临下的看着商州街道两边的摊位和铺面。 等转到松花巷时,这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正是下午,巷子里只有几个孩子在玩儿,基本上看不到什么大人。 满宝下马,抬头看着门户上的户号,顺着往下找,只是有些人家是不挂户号的。 因此找不齐,但一般户号都有规律,所以他们在心里算了算,顺着巷子往下,在四家间来回看了看,便敲响了一家的门。 这家隐约可以听见里面有鸡叫声,显然是有人住的。 几人听到了脚步声,不一会儿大门就打开了,见是个女子,白善便后退一步让满宝上前。 满宝下意识的露出笑容来,先行了一礼后问道:“请问这位姐姐,松花巷二十三号是哪一家?” “二十三号?”她愣了一下后笑道:“小娘子突然这样问,我也不知是哪家了,我连我家的号都不知道呢。” 她走出门来,笑问:“小娘子是要找人?不知道是姓什么的?” “姓夏,”满宝顿了顿后道:“十多年前是个秀才,他们一家以前是住这儿的。” “我们这里姓夏的人家倒是有一户,但并没有秀才,你们是不是记错了?” 白善问,“不知哪一家姓夏?” “诺,就前面对门那家。” 三人便扭头去看,谢过她后决定去问一问。 满宝有点儿紧张,咽了咽口水后上前,抬手敲了敲门。 结果她才敲了一下,门就开了一条缝,几人这才发现门一直是虚掩着的。 门内的人似乎也听到了动静,一个女声大声道:“进来吧,门没关。” 满宝便推开了门,一眼便能将院子看尽。 院子左侧挂着杆子,上面晾晒了不少衣服,门边还有一间门房,一人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微愣,问道:“你们是谁呀?我还以为是隔壁的方大嫂呢。” 三人忙行礼后道:“大嫂,我们是来找人的。” 她蹙眉道:“找谁?” 跟在满宝他们身后瞧热闹的对门那大姐姐立即扬声道:“夏嫂子,他们是来找一个夏秀才的,我说我们巷子里没秀才,他们还不信,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家的亲戚。” 夏嫂子皱眉道:“我们家没秀才,你们是不是找错了?” 满宝却看了一圈这院子,半响才收回视线看向她,问道:“这位嫂子可认得一位叫夏衍的秀才公吗?” 夏嫂子面色微变,下意识的否认,“不认识,你们找错地方了。” 三人又不傻,见她面色不对便知道有内情,但夏嫂子根本不给他们再开口的机会在,直接把人往外赶,“我家要做饭了,你们赶紧走,别打搅我们……” 说罢就要将门关起来。 邻居姐姐忍不住道:“夏嫂子,都这个时辰了还没吃午食?你们家孩子不是都跑出去玩了吗?” “我们家的事儿要你多管?吃饱了没事干专盯着人家院子瞧的长舌妇……” 邻居姐姐显然没想到会遭骂,愣了一下后骂回去,“高氏,你说谁呢?我好心给你们家亲戚指路,你不但不识好人心,还无缘无故的骂人,你们家不会真的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人找吧?” 俩人直接喷着口水吵起来。 满宝三个吓得连连后退,挤着站到了一旁,看着俩人掐着腰吵起来。 白善掏出帕子擦了擦脸,一脸嫌弃的道:“我要洗脸。”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得问问这儿的水井在哪儿。” 白善点头,转身道:“走吧,去前面问那些小孩儿。” 白二郎道:“就这么走了?” 白善道:“不然呢,你要留下来与她们争吵吗?” 他道:“我可吵不过她。” 满宝也道:“我也吵不过。” 白二郎:“……那就不找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道:“已经确定了,就是这座宅子,便不是,也必定与这宅子里的人有关,剩下的找里长就行了,连人是什么关系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我们怎么找他们谈?” 他道:“先找里长吧,或者直接找县令?” 他们要是白丁,自然不会想着去找县令,可满宝是官儿呀,他们两个也是崇文馆的学生,这身份在外面还是很能唬人的。 第1908章 认出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后退,不一会儿就远离了战场,先找巷子里玩的孩子问路找到了水井。 北方水少,很少有人家能够独自打一口水井的,多是里长做主选定地方打了水井大家一起用。 水井离他们在的地方不是很远,虽然已经正午,却依然有不少人在那里打水洗衣服。 白二郎跑在最前面,和井边的人借了桶便将桶丢下去,笨手笨脚的打上来小半桶水,但也够他们用了。 他招水出来净手,和白善周满招手道:“快一点儿。” 白善上前洗了洗帕子,这才一脸嫌弃的擦脸。 满宝也招水洗手,她运气好,当时俩人开始吵架时,她站在白善身后。 俩人就蹲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白善洗脸。 井边洗衣服的人也盯着白善看,有个妇人忍不住感叹道:“小公子长得可真好看呀。” 白善脸微红,客气的谢过那人的夸赞,然后顺口问道:“不知这一里的里长家在何处?” 大家便不由打量起白善三人来,忍不住打探道:“郎君找我们里长有事?” 白善客气的笑道:“我们是从京城来寻亲的,只是多年不联系,亲戚好似换地方住了,所以想要和里长打探打探。” 大家一听兴奋了,纷纷道:“郎君要找的亲戚是我们这附近的?那问我们呀,我们一直住这儿,多少知道些的。” 白善的目光就从她们身上滑过,会在这里洗衣裳的,老也老不到哪儿去,年纪最大的那一个,看着也才三十上下,一共就只有六人,其余五人看着更小,看着和周六嫂差不多大,都梳着妇人的发髻。 显然都是嫁到这儿来的,要说她们一直住这儿,白善却不怎么相信。 不过,邻里多流言少秘密,刚才那位夏嫂子看着脾气就不怎么样,关系处得不好,人家肯定更喜欢说她家的事儿,说不定她们还真知道什么。 于是白善在旁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和他们说话,“是老一辈的亲戚了,我们年纪小,没来过,都十多年没联系了,也不知道人在何处。” 他笑问,“嫂子可知道十几年前这儿有一户姓夏的秀才公?家中只有一女,听说后来招赘了。” 年纪最长的那个愣了一下,惊讶的看着白善。 一旁的年轻媳妇已经开口笑道:“从没听说过有这样一家,小公子是不是记错的?我们这儿没有招赘的人家呀。” 白善却看着年长的那位妇人。 她迟疑了一下便好奇的看着白善问道:“郎君是夏家的亲戚?” 白善笑着点头。 她便皱眉,“没听说过夏家还在外头有这样一门亲戚呀。” 她看着白善的目光有些不对,热情减淡了不少,但还是道:“不过十几年前我们这儿的确有一户姓夏的人家是秀才,人早没了。有个闺女招赘了,只是她跟她夫君走了,再没回来过。” 说到这里,她一顿,再次怀疑的看向白善,但见他是个男孩儿,年纪也对不上,目光便移到了一旁一直安静蹲着的周满身上。 这仔细一看,她眼睛微微瞪大,盯着周满就上下打量起来。 满宝被她的眼神看着微微往后挪了挪。 白善便起身走到满宝身前替她挡住,和那妇人笑道:“那嫂子可知道现在住在他家里的是谁吗?不知道他家里都还有什么亲戚?” 妇人却歪着身子想要再看一看周满,见他又移动挡住她的目光,便无奈道:“现住他家的是他本家一个侄子,隔了好几服了,你们是……”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是欣娘家的?欣娘和周相公呢?” 白善却只笑了笑,伸手从地上将满宝拉起来,和她道:“我们是来寻亲的,不知里长家怎么走?” 妇人精神满满的给他们指路,“从那儿进去,到前面有个路口出去,你出去,到了大街上右走第二户就是。” 她目光炯炯的想要再看一眼他身后的周满,不过被白善挡住了。 白善谢过她,拉了满宝就走。 三人脚步很快的离开,差点跑起来,满宝拍着胸脯庆幸道:“好似要把我吃了似的。” 白善道:“你一定长得像周小叔或是周小婶。” 满宝歪头想了想道:“我只总是听我爹说我长得像我爹,村里的人也都说我长得像我爹,我想应该是像我爹吧?” 白善牵着她去找里长家,闻言笑道:“这倒好了,长得像便又省去了一些麻烦事儿。” 而在他们身后,那个妇人在他们走后便一脸兴奋的将衣服都收到木盆里,端了就走。 一旁的小媳妇忍不住道:“范婶儿,你不洗了?” “不洗了,我先回家一趟。” 小媳妇们看着她把没洗过的衣服也给收到木桶里,顿时眼都直了,暗道:这样回去,婆媳两个说不定又是一顿吵。 范婶儿却是不管,抱了木盆便走得飞快,回到家就将木盆丢在院子里,她儿子看见便张大了嘴巴,她婆婆也看见了,掐腰正要骂,她已经一脸兴奋的道:“娘,你知道谁回来了?” “谁回来了?谁回来你也不能这么丢木盆,家里才有几个盆,等等,你这衣服洗干净了吗……” “是欣娘一家回来了。” “欣娘是谁?” 范婶指了隔壁道:“欣娘!她家的欣娘回来了!” 老太太眼睛微微睁大,顾不得关心木盆和衣服了,一把拽住她的袖子问,“真的?人在哪儿?” 一边说一边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不对呀,我今天只听到隔壁和高氏吵架,没听到别的动静呀。你见到欣娘了?” 范婶身体一僵,这才想起来不对,她没见到欣娘,而且,要是欣娘回来大可以直接回自个家,怎么还跑来和她打听家里的亲戚? 老太太见儿媳妇又发呆,顿时没好气的道:“你又乱说些没影儿的事儿……” “有影儿有影儿,我是没看见欣娘,但我看见欣娘的闺女了,真的娘,那孩子看着十四五岁,年纪对得上不说,那小脸蛋,跟周相公长得可像了,一双眼睛就跟,就跟从她爹身上抠出来装在她身上一样,还有,她的额头和下巴特别像欣娘,肯定是他们俩的孩子。” 第1909章 推脱 老太太怀疑的看着她儿媳妇,“真的?” “真的!”范婶强调道:“真的很像啊,那脸和周相公尤其像,人又和欣娘一样娇娇小小的……” “行了,行了,”老太太皱眉道:“他们既然回来了,怎么不直接过来?” 范婶就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道:“娘,你说会不会周相公和欣娘……没了,不然他们怎么让个孩子到处打听?这么多年他们也没出现过。” 夏欣和周银走后就没再回来,街坊邻居怎么猜测的都有,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两个怕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但也有人觉得两口子忘本,走了就不再回来;也有人觉得不对,怎么说,夏家的家产还在这里呢,周银走的时候卖了两块地,却还留了三块,更别说还有个铺子和宅子在呢。 两口子怎么可能不处理就悄无声息了? 有人怀疑周银是骗子,把夏欣骗走了,家里不定是什么样子呢。 范婶还有许多的小话要说,她婆婆已经横了她一眼,问道:“那人呢?” 范婶愣了一下后道:“去里长家了呀,我给指的路。” 老太太一听,皱眉道:“你怎么让他们先去了里长家?该让他们先去夏锐家呀。” 范婶一拍大腿,“哎哟,忘了。” 老太太转身便走,范婶兴致勃勃的要跟上,老太太本不想带她的,但她毕竟是见过对方的人,只能带上了。 “娘,我们去里长家,还是去夏锐家?” “去夏锐家,这会儿人早进门了,我们不沾亲不沾故的,去里长家干啥?” 此时,满宝三人正坐在里长家里喝茶呢,听说白善要找夏衍,他便睁着一双眼睛去看三人,最后在三人身上来回滑动了一下后就定在了周满身上,笑问,“不知道三位和夏衍是什么关系?” 白善看向满宝。 满宝放下茶杯笑道:“我母亲名讳欣,是夏老先生的独女。” 哪怕已心有猜测,此时听到周满承认,里长还是惊了一下,然后问道:“你父亲和母亲怎么不来?” 他道:“许多年不见,也不知他们是否还好。” 满宝和白善对视了一眼后道:“我父亲母亲不在了,所以才由我来寻亲。” 里长便叹息道:“可你祖父母也早就不在了,当年还是你父母给下葬的,怎么,他们没和你说吗?” 白善眉眼一跳,侧头看向满宝,正巧满宝也正看向他。 白善微微摇头,满宝便笑了笑道:“我知道的,只是想着家里到底还有些亲戚在,哪怕远些也该走动起来,所以才想找里长问一问的。” 里长便笑道:“小娘子念情啊,不过夏家的亲眷好似没多少了,我知道的也不多,或者小娘子上夏氏宗族去问一问?” 满宝笑着点头,问道:“里长可知我祖父母的墓在何处?我想去祭拜一二。” 在商州这边的人眼里,周银是入赘的,那夏氏夫妻两个才是周满的祖父母,而不是外祖父母。 里长一脸惋惜的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还是得问夏氏宗族才行。” 满宝也不强求,微微点头后问道:“那不知现任夏氏宗族的族长是谁,家在何处?” “夏秀才似乎是红田村人,只是后来考中了秀才才搬到城里来的,我对红田村也不太熟,小娘子不如到红田村去问一问。” 满宝笑着应下,道谢过后顺口问道:“不知红田村离城里可远?” 里长笑道:“不近,小娘子要去还是等明日一早再启程的好。” 满宝笑着点头,和里长告辞后出门去。 三人从大吉手里接过马,又和送出门来的里长行了一礼,然后就上马离开。 里长看到他们骑得马,目光微微一闪,笑着目送他们离开。 等走远了,白二郎才嗤的发出一道讽刺声。 白善和满宝都瞥了他一眼,让他憋回去后才道:“我们去县衙?” 满宝点头,“这会儿应该也上衙了,可惜出来得匆忙,没给县令带些东西啊。” 白善侧身看向大吉。 大吉打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两封拜帖来递给白善。 白善递给满宝:“用我的帖子,还是你的?” 满宝想了想后道:“用我的吧,我是事主,而且我应该也挺有名的。” 白善现在士林中挺有名的,且威望肯定在周满身上,因为他“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历史,还有“至纯至孝”的行为,以及现在崇文馆里伴读的资历,恐怕他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尊会闪闪发光的未来新星。 但他的势是在未来,满宝的势则在现在,甭管别人心里是否能看得是她这个女官,她的官品都摆在这儿,她还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在皇帝面前也说得上一些话,所以就算她不是一颗星星,那也一座不小的山,很给人压迫感的。 白善就拿过她的帖子,往后递给大吉道:“派人先一步送去县衙吧,我们一会儿就到。” 大吉应下,让另一个护卫先拿着门帖去投递,他们慢慢骑马在后边跟着,顺便讨论一下。 “那里长一看就有所偏颇,怕是和现在住在你家里的人有些关系,”白善道:“十四年,早已物是人非,你父亲收起来的这些地契和房契早不知便宜了谁,他们吞下去的东西未必还愿意再吐出来,你想要原封不动的拿回来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得先找到我祖父母的墓,看一看情况,若是这十四年来有人祭拜,我送他一些东西也是应当应分的,若是……该是我的,我自然要拿回来的。” 白善道:“我看大伯似乎不想在商州多停留,一路上甚至都没听他念叨起这些房契和地契。” 以老周头的为人性格,这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满宝就轻咳一声后小声道:“我爹其实有悄悄和我娘念叨,他这会儿正心疼着呢,但又有点儿心虚。” 满宝本来不知道的,但不知道是不是科科总能扫描到,所以有些烦不胜烦,就让满宝知道了。 她道:“我爹不想让我改姓。” 第1910章 你熟吗 在老周头看来,周银是入赘的,满宝姓夏似乎是天理,她要是姓夏,那夏家的这些家产自然该是满宝的,他一文都不会往外让的。 但满宝一直随他姓,他又不想满宝改姓,所以他心里有愧,一边觉得这些家产是弟媳留给满宝的,一边又觉得和夏氏宗族争产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现在还在纠结中呢。 满宝却没她爹那么纠结,这些东西是她祖父母留给她娘,她娘又留给她的,甭管她姓什么,她都是他们的女儿不是? 她拿不拿,却要看一看她亲生父母当年离开商州后发生的事儿的。 三人跨马走街,一刻多钟后就到了县衙门口,护卫已经将门帖递进去,此时正在县衙门口等着。 三人下马,将马交给大吉便走上县衙门口等着,因为是站在阴影下,白善便将斗笠给取了。 满宝也不耐烦再戴着,一并取了,才拿下,一个穿着官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从县衙里出来。 看到才取下帷幔的周满迟疑了一下,但还是上前行礼,“这位就是周大人?” 满宝立即笑着回礼道:“在下崇文馆编撰周满,在商州有些事要办,这才冒然来打扰翟县令,打搅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大人来我商州,我商州之幸,”翟县令见周满客气,一颗心放下一半,侧身请道:“周大人请里面说。” 周满微微点头,侧身看了一眼白善和白二郎后才跟着翟县令一起入内。 陪着翟县令来的师爷快速的扫过白善白二郎一眼,见二人衣裳得体,配饰华丽,再一对比年纪就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相比周满,他倒觉得大人结交这两位要更重要些。 到了县衙后堂,翟县令请几人坐下,满宝这才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师弟。” 翟县令显然也知道他们,毕竟,拿到门帖的第一步他就和师爷仔细的想了一下。 这要是换了别的京官,别说五品,四品他都不一定能认全。 但满朝文武只一个女官,而且因周满之故,太子生了一个儿子,太子一系直接站稳脚跟,全国上下的官员现在谁不知道周满是个神医,是太子眼前的红人。 何况商州距离京城还不是很远。 自然,周满的两个师弟自然也很出名,知道这两位是崇文馆学生,为太子伴读,将来前程远在周满之上,所以翟县令对俩人也很客气。 双方行过礼坐下,满宝这才提起来意,“翟县令应该也听说过在下和益州王的事儿。” 翟县令尴尬一笑,不知道她为何提起这个,他当然知道了,这就是周满开始名扬朝堂的开始。 满宝继续道:“我年少时不知亲生父母,我……我大伯和大伯母对我父亲离家后的事也知之甚少,因为一些原因,也不敢寻找,直到现在才敢来寻找母族。” 翟县令闻言惊讶,“大人的母族是商州人?” 满宝点头。 翟县令和师爷闻言大喜,问道:“那大人可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亲族?” 满宝摇头,苦笑道:“只知道祖父母早已去世,但家里还有什么亲族就不知道了,当年我父亲归家第二日就……” 翟县令露出惋惜的表情。 “因时间短,我父母提及的家里事儿不多,所以我才来找寻,希望能寻得亲族,知道祖父母的墓地所在,好祭拜。”满宝道:“还请翟县令帮忙。” 翟县令听说是访亲这样的小事,立即笑着一口应下,“十几年前的户籍,县衙里应该还能查得到,若是能知道曾住在何处就更好找了。” 满宝立即道:“这却是有的。” 满宝拿出一张房契笑道:“这是我祖父母曾经的住处,据我所知,我父母回乡前都还住在此处。” 翟县令看到房契便眉头一跳,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但想了想还是笑着接过,仔细的看过地址后笑道:“离得倒是不远,在松花巷,嗯,松花巷那边,来人,去请许里长来。” 满宝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不动声色的和白善相视一眼,嘴角微挑。 等许里长跟着衙役进门时,白善三人正和翟县令探讨最近魏大人在邸报上发表的文章。 当然,主要是白善在说,偶尔满宝插几句嘴,白二郎觉得这时候他就不能说话,不然太拉低师兄师姐的水平了,因此就安静的吃点心喝茶。 只是三刻钟,翟县令对俩人的态度已经由之前的疏离客气变成了钦佩和尊敬,微微还有些亲近。 他看着三人,主要是白善和周满两个人,暗道:果然人家出头是有道理的,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见识,京城果然是卧虎藏龙。 谈论得正高兴,扭头见许里长进来,翟县令便惋惜的停下了,然后给周满三人介绍道:“这位是许里长,他正好管着那一里。” 许里长惊疑不定的看着周满,他还在家里等着夏义一家上门来呢,结果就被衙役叫来县衙。见翟县令对周满三人很客气的模样,一时拿不准他们的身份。 满宝已经笑着颔首,并不起身行礼,而是抬手道:“许里长请坐,我们又见面了。” 翟县令看看周满,又看看额头冒汗的许里长,便笑问:“怎么,周大人见过许里长?” 满宝笑着点头,“见过,只是我们是外来的人,里长有许多的话不好与我们说,本官倒是可以理解,毕竟事关百姓隐私,里长小心些是应该的。” 翟县令就笑道:“那倒是,不过许里长不用担心,这位周大人也是朝廷命官,断不会拿百姓的私隐去做不法之事。” 满宝笑着点头,然后笑盈盈的看向许里长,见他还站着,便连忙道:“里长快请坐吧,我们坐下慢慢说。” 许里长半边屁股坐在椅子上,扯了扯嘴角后问道:“才不知道小娘子是大人,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但女子当官……莫非是宫中的女官? 可这么小…… 翟县令已经猜出,这两边怕是已经对过招,周满一定是没能从许里长那里问到话,这才来找他的。 想到此处,翟县令脸上的笑容就收了些,有些严肃的和许里长道:“叫许里长来是要问一个人。” 他看了一眼周满后道:“许里长对夏衍这个人可熟吗?” 第1911章 夏侠(三月月票加更2) 许里长低头谦恭的道:“夏衍是大德五年的秀才,以前住在松花巷,只是松花巷里人多,我只知道他在大贞二年时亡故,家里只有一个女儿和女婿,其他的就不太知道了。” 翟县令问道:“他可还有其他亲族?” “自然是有的,他是红田村夏氏的人,逝世后似乎也是安葬在红田村。” 翟县令总算明白周满为何来找他了,许里长这老东西不老实。 作为里长,手下管的这一百户人,不仅会对他们知之甚细,连各户牵连的关系,背后的氏族都会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然他凭什么当上里长? 里长不是德高望重之人,便是家族势力深厚,祖辈都生活在此的人,怎么可能会不了解治下百姓? 他们知道的东西比他这个县令只会更多更详细。 翟县令也不是才来商州,自然了解许里长,也懂得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在心底冷哼一声,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周满和白善,嘴角也轻挑,问道:“那现在住在松花巷二十三号的是谁?” 许里长身子一僵,躬身道:“户主叫夏义,对了,他也是红田村夏氏一族的,应该就是夏衍的亲族。” “房子是他的?还是谁租给他的?” 许里长看了一眼周满后道:“应该是他的,倒没听说是租的。” 翟县令便滑了滑杯盏后笑道:“许里长对治下如此不熟?连是不是租户都不知道?本县记得,每年开春都要核定人口吧?” 而租户的人口和户主的人口是不计算在一起的,这是分开的两个功绩。 许里长额头上的汗刷的一下滑落,也不知道是不是热的。 满宝三人静静地坐在一旁,谁都没说话。 半响,就在许里长正迟疑着是否开口时,翟县令已经抬头道:“来人,去松花巷里请杜老和朱老来,再叫人将夏义叫来,嗯,本县记得,松花巷隔壁的大溪巷里的夏侠,本县记得他家也是红田村人吧?去将他也请来。” 满宝和白善便挑了挑嘴唇,果然还是得找县令,这个世界上还能有比县令更牛的地头蛇吗? 咳咳,当然,他们并不是说翟县令是地头蛇。 许里长咽了咽口水,忙道:“夏侠似乎病重,怕是起不了身了。” 翟县令不在意的道:“先去请,请不来就请夏锐来。” 满宝便问道:“夏锐是?” 翟县令:“哦,是夏侠之子。” 满宝便点了点头,静静等着。 坐在下首凳子上的许里长几次想要张口说话,偏又有些拉不下面子,主要事情太出乎他的意料,周满出现得突然不说,竟然还能那么短时间找到县令这里来,还让县令替她出头。 许里长的拇指按在食指关节上,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还是张嘴重新挑起话题,“我记起来了,夏义一家是有房契的,当不是租户。” 翟县令便看了一眼周满,见她没什么反应,这才将手下一直压着的房契道:“巧了,周大人手里也有一份房契,在原房契未作废的情况下,他是如何从县衙这里取得新房契的?” 许里长盯着那张房契半响说不出话来。 翟县令已经又吩咐下去,“让户房那边查一查。” 他看了一眼周满后道:“查一下十四年前到十年前的记录,就从十四年前查起吧。” 差吏应了退下。 于是大家一起扭头看着许里长,翟县令道:“许里长,这件事你应该不至于不知道吧?买卖房子是需要里长签字的。” 像满宝他们要在村里圈地或买地建房子,都需要和里长报备,甚至到县城里买铺子,也都要和里长说一声。 因为财产和人口是评定户品的重要条件,而户品定品涉及赋税缴纳,上户和下户缴纳的赋税那可是相差相当大的。 每个里长手上或心里都有一笔账,翟县令在他说不知道夏义一家是租户还是户主时就像嗤之以鼻了,不过礼仪束缚住了他。 里长叹息一声,起身跪下认罪,知道自己走错了,该一进县衙时就多坦白些,不能和在家里糊弄周满三人那样糊弄过去。 许里长道:“夏义的房子应该是十二年前过的,是夏氏宗族决定分给他的。” 他道:“大人,夏衍没有嗣子,他死后,族里有权收回他的田产和房产重新分配的,夏义一家是夏衍最近的一支亲族了。” 这倒也没错,可他为何要隐瞒? 翟县令看向周满。 周满滑了滑杯盏,嘴角轻挑道:“我父亲是入赘,那些田产和房产自然是我父母的。” 翟县令的茶杯差点儿掉了,入赘? 许里长早料到她会这么说,面色没多少变化的道:“似乎是当年夏氏宗族见周银带着夏欣离开后再没回来,夏氏夫妻的墓也无人祭扫,所以断定他们不会再回来,因此将家产给分了。” 周满便微微坐直了身体,问道:“那我祖父母的墓在何处?” 许里长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个问题,还以为她要为她父母分辨一二,在他家时,她只说父母早亡,却没说原因。 许里长顿了顿,到底还是道:“就在城外不远处的大安山上。” 之前他可不是这么说的。 满宝三人都瞥了他一眼,不过没计较,而是仔细的问道:“在大安山什么位置?” “山腰东侧,当年你父母有立碑,可以查到。” 满宝皱眉问:“为何不葬回红田村?” 落叶归根,一般都会葬回村里的。 许里长没说话,翟县令就安慰了一句道:“大安山也是个好地方,上面葬了我们商州不少有德有才之人。” 满宝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说话时,出去请人的衙役陆续回来了,让满宝惊讶的是,还有个人是躺在藤椅上被抬了进来的。 翟县令也有些惊讶的起身,和满宝三人介绍道:“这位就是夏侠,他可是我们商州有名的银匠,不少达官贵人捧着百金来求一银饰的也大有人在。” 人才抬到跟前,夏侠已经眯着眼睛四处找起来,只是一圈目光便定在了周满身上,指着她问道:“你,你是夏家的大娘子吗?” 第1912章 辩解 满宝似乎感受到他的善意,最主要的是,她想起了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她上前两步,仔细的看着夏侠道:“家母夏氏讳欣。” 夏侠就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又仔细打量了一遍,最后定在了她的一双眼睛上,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好,好,好啊。” 他想起了什么,朝她身后看去,皱眉道:“你父母呢?” 满宝顿了顿后道:“家父家母十四年前便过世了。” 夏侠虽早有猜测,但此时听见还是忍不住一恸,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欣娘那孩子那么孝顺,周银也不是不守诺之人,怎么会一去不回,明明说好了安顿下来便回信来告知地址,也会常回来祭扫先祖……” “可我没想到他们十四年前就,那岂不是才离开不久就……” 满宝一时没说话。 等夏侠哭过,抹干了眼泪,他这才眯着眼睛去打量白善和白二郎,“这两位是?” 满宝连忙介绍:“这两位是我师弟。” 她顿了顿后又着重介绍了白善,“他还是我未婚夫。” 夏侠惊讶,连忙问道:“你父母既去世了,那你是谁抚养长大的?这门亲事是谁与你定的?” 满宝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另外两个老人,笑了笑道:“我父母去世时我还小,因有些意外,连他们身亡之事都不能往外说,所以我是伯父伯母抚养长大的,直到前两年才知道身世。” 满宝将当年周银夫妻牵涉进益州王的事儿简单的说了一遍,顺便提了一下她父亲现在已被追封为绵州牧。 当年,事情爆出来后因她户籍什么的都在七里村周家,她父亲也是记的罗江县的户籍,除了详细调查过的皇帝和太子,以及魏知外,没人知道周银是入赘的。 且夏家已没有直系亲属,事情又是发生在绵州和益州,因此封赏是直接下到周家。 除了七里村的人外,没人知道周银是入赘的,更没几个人知道周满的母家在商州。 而商州这边,别说普遍百姓了,就是官员也只知道有这么一件事,谁还特特去追究缀在周银身后的夏氏是谁? 所以夏侠一无所知,但益州王谋反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当年事情出来时,大家私下还担心又要打仗了呢。 毕竟商州就夹在京城和益州之间,益州王要是打上京城,很大可能会从商州经过。 他只是没想到,这事还会和周银夫妻有关。 和夏侠一起来的杜老和朱老的关注点则在周满的最后一句话上“现在我在宫里当太医”。 杜老忍不住插嘴问,“传闻京城有个小神医,是个女子,就在宫里当女官,莫不是小娘子?” 满宝自然不好承认自己是小神医的,所以白善点头道:“就是她。” 杜老和朱老忍不住“啊”了一声,瞬间热情了许多,纷纷和夏侠道:“夏先生要是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满宝立即问道:“不知我母亲在这边还有什么亲族,当年我父母离开时是怎么说的?” 话音才落,有衙役进来禀报:“大人,夏义带到。” 翟县令问,“怎么这么久?” 连病重的夏侠都来了,夏义怎么这么慢? 衙役看了一眼许里长后道:“夏义不在家中,小的是在许里长家里找到他的。” 所以来回费了一点儿劲。 翟县令便也看了许里长一眼,笑了笑后让人领了夏义进来。 夏义进来时既有些懵,又有些忐忑,待看到大堂上站着这么多人,心中更是不安了。 他是在铺子里被里长家的人叫回来的,结果他在里长家里瞪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倒是被找上门来的衙役给带来了。 和杜老朱老这种年纪很大,有些威望,偶尔被请来县衙商讨事情不同,他就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百姓,这三十多年来,进县衙的次数用一个巴掌数都多。 所以他很有些不安,他拘束的上前,先跪下给县令行礼,这才战战兢兢的看向其他人,主要是看向许里长,希望他能给些提示。 许里长却看也不看他,就好似不认识他一样。 翟县令请周满上座,这才坐下和靠坐在藤椅上的夏侠笑道:“夏大匠,周大人可不仅仅是太医而已,她还是崇文馆编撰呢。” 在场的人,包括许里长在内,并不知道编撰是多大的官儿,但听着似乎很厉害,至少应该比翟县令官大,不然他不会等周满落座后才坐下。 所以夏侠听了后一脸的欣慰,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翟县令这才请杜老和朱老坐下,当然,也没漏了许里长,于是一屋子的人就只剩下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夏义还站着。 翟县令也没有请他坐的意思,直接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也不蠢,已经大约猜出了这其中的事情,独女招赘虽不是稀罕事,但也少见。 这其中的背后纠葛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而现在本应该是周满的家产都落在了他人手里,这其中怕是有不少的事。 就连十四年前周银夫妻离开商州,怕是也有些内幕纠葛,不过这会儿不是提当年事的时候。 虽然他很好奇,但身为县令,治下平安才是最主要的。 因此他道:“本县和松花巷的两位老人皆在此处,正好不仅可以解了周大人的疑惑,也可为你等调解一二,不然闹到公堂上就不好看了。” 周满深以为然的点头,和翟县令道:“我也不欲那样,真上了公堂,传出去怕是要说本官以权压人了。” 俩人一唱一和,夏义是一脸懵懂,许里长却是冷汗淋淋。 翟县令便知道开始,问夏义,“夏义,你与夏衍是何关系?” 夏义愣了一下后道:“回大人,夏衍是我叔父。” “既是你叔父,他有独女,你因何住到他家里去了?松花巷二十三号的房契你可有?” “有的,有的,”夏义忐忑的道:“大人,我叔父死了,我那妹妹嫁人,和妹夫走了,这房屋也是祖产,族里的老人们一商量,觉得我是他们家最亲近的亲族了,所以就让我继承了房产,我们过了房契的。” 第1913章 后悔 翟县令正要说话,夏侠已经激动的叫道:“你撒谎,欣娘并不是出嫁,而是招赘,衍弟的所有家产都是欣娘和周银的,是你们趁着欣娘外出谋夺了他们的家产。” 翟县令便看了一眼周满,干脆也靠在了椅子上喝茶,由着他们争论去。 果然,夏义涨红了脸,立即反驳道:“侠叔,你可别胡说,是他们夫妻两个一走不回的,谁知道那周银是不是骗子,带着欣娘跑了?族里没办法了才分了衍叔的家产的,总不能那些房屋都空着,地也荒着吧?而且别忘了,你也拿了他们家的铺子。” 夏侠冷笑道:“那铺子还是欣娘的,这么多年的租金我都给她存着呢,不像你们……咳咳……” 翟县令便问道:“分产时需户主到场,当年衙门这边是谁作保签字?” 像这种户主不在场的,必须要衙门公证,不然你想分人财产就分人财产,就算是族亲也会混乱的。 虽然这种事现实中其实不少,但该有的程序还是得做,他们能做成,衙门这边必是打通了关节。 夏侠的目光一下就定在了许里长身上,道:“当年是许里长作保,还请了县衙的许文书记录的。” 翟县令看了许里长一眼,微微颔首,吩咐道:“将许文书叫来。” 许里长便在心里叹息一声,这会儿已经看清了局势,来的三人怕是身份不低,翟县令是不可能站在他们这边的,最多是不让这桩丑闻外传,闹得满城风雨,大家私下解决了。 翟县令的确是这个意思,一边表现得刚正不阿,一边问周满,“周大人,你看可需要派人去一趟红田村,请人到县衙里来调解?”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她如今还不知道夏氏在商州的势力,但再弱小,也必定比她大。 她祖父母的墓,还有曾祖父母都在这里,而落叶归根,显然想把他们移走是不可能的。 就算为了以后,她也不好将此事做绝。 所以满宝权衡过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他们要是知理退让,她温和一些有何不可? 于是她便扬起笑脸和翟县令点头,“翟县令肯调解是在下的荣幸。” 一旁的师爷适时的插嘴道:“我们大人是父母官,这都是该做的,周大人客气了。” 满宝还不懂其中含义,白善已经笑着颔首道:“不错,大人是我们的父母官,周满不提,便是我,之后也是半个商州人了。” 翟县令就哈哈大笑起来,连连道:“可不是吗,白公子可是我们商州的女婿呢。” 满宝:…… 搭上这一层关系,翟县令神明气爽,当即就让人去红田村,“不过,红田村距离商州城有些远,他们现在去了,怕是明日才能启程回城。” 满宝笑着点头道:“不打紧,明日我们再来就是。” 翟县令希望给红田村夏家一些多的准备时间,满宝也愿意给他们时间和途径了解情况,不论是明理也好,迫以情势也罢,能够缓和解决最好。 不然,像许里长一样,硬着头皮撞上来,满宝倒是不尴尬,就是觉得撕破脸皮对还留在此处的祖父母坟墓不好。 从小在村里听各种故事和纷争长大的她知道,人恼恨起来,挖你祖坟也是会的。 夏侠一直想要说话,偏他身体不好,杜老也伸手按住了他,还对他摇了摇头。 翟县令见周满愿意和解,心中高兴,觉得周满果然不愧是聪明人,如此一来,大家都不尴尬了。 定了基调,翟县令便看了一眼夏侠和周满,便起身笑道:“周大人不如在堂中休息一二,下官正有些事和杜老朱老商量。” 满宝笑着点头,请翟县令自便。 许里长知道翟县令这是在放水,于是也瞪了一眼还在发蒙的夏义,示意他跟出去。 夏义连忙跟出去,他不知前情,这会儿还一脸懵呢,“里长,刚才那人是谁?什么调解不调解的,大人怎么突然问起我家的房子来?” 许里长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夏欣和周银的女儿回来了,刚才那个和翟县令坐在一起的就是,她还当了官儿,现在回来找你要房子了。” “那怎么行?”夏义跳脚,“那房子是我的。” 许里长横了他一眼,但想到他的为人和他那点脑子,又按下了脾气,沉着脸道:“大人要派人去红田村了,就怕你们夏氏的人很难打听到内情,这样,你也赶回红田村去,告诉你们族长和长老,就说欣娘的女儿回来了,且在外面有了大出息,现在京城里当官儿,还是有名的神医。” 他努力的回想起刚才翟县令对周满说的奉承话,道:“似乎还认识京里的贵人,总之很厉害,连她现在定亲的人家也很厉害,似乎是贵族公子。” 夏义连连点头,抹着额头上的汗问,“让族长他们赶紧想办法吗?” 许里长目光悠长道:“不错,让他们想办法。” 夏义忐忑的问道:“里长,她不会真的要把我的房子抢走吧?” 许里长敷衍的道:“你怕什么,还有你们族长呢。” “也是,族长可是拿了衍叔的两块地呢,他一定不能给那小娘子,对了,欣娘的闺女叫什么?我怎么听翟县令叫她周大人?” 许里长:“……你管她叫什么,你看她长那样,是周银和夏欣的女儿就行。” “那怎么行,周银是入赘的,她怎么能跟周银姓?” 许里长怒,见他这会儿还纠结这种事情,就道:“她姓夏,你能把房子还给她吗?” “不行!那房子早是我的了。”夏义说完想起了什么,低头沉思起来。 许里长挥手道:“你赶紧回去吧,将这些事都告诉你们族里,还有,就说夏侠也在这里,他已经言明,那铺子还是夏欣的,而且他一直把租金给夏欣收着的。” 许里长着重强调了一下这件事,看着夏义急匆匆的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眉头紧拢着没说话。 他千算万算,唯独没算到周满还是个官儿,能这么快速的找到翟县令为她出头。 早知道…… 但有钱难买早知道。 第1914章 内情 翟县令请杜老和朱老在书房里坐下,转身却往外去,他才站了一会儿便有衙役来报,将许里长和夏义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 衙役看着翟县令的脸色,迟疑的问道:“大人,要不要派人去拦着夏义?” 翟县令瞥了他一眼道:“拦着他做什么?他去做了我们想做的事儿,省得你们再费一番心思,多好。” 衙役一脸懵懂。 翟县令已经道:“选个机灵点儿的去红田村,夏氏要是给钱别推着,多拿一些后告诉他们实情,夏欣和周银的女儿叫周满,不仅是京城有名的神医,在太医院中任职,给陛下、皇后、太子等一众皇亲国戚看过病,还是崇文馆编撰,可上大朝会的。” “和她定亲的那位白公子出身陇州白氏,是世家子,总之,她怎么厉害就怎么说,知道吗?” 衙役:……他们大人刚才不是还和周大人处得挺好的吗?怎么一转身就给人挖坑? “对了,”翟县令叫住衙役,道:“再告诉他们,周银被追封为绵州牧,夏欣虽已亡故,但同样有诰封,陛下亲口称赞他们夫妻二人为义士的。” 衙役一头雾水的走了,说这么多,不是让红田村夏氏早有防范吗? 大人到底是偏周大人,还是偏夏氏? 翟县令背着手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去见杜老和朱老,既然是要调解,自然要了解内情了。 杜老和朱老两位老人家不仅年纪大,且在许里长这一里里颇有些德望,夏家发生的事他们多少会知道些,更别说杜老似乎和夏侠关系还不错。 翟县令进去和两位老人了解内情,夏侠也在和周满说当年的事。 下人和衙役们都退到了外面,屋里只剩下满宝三个和夏侠。 夏侠本想让白善和白二郎也退出去的,但见周满似乎没看懂他的眼色,那俩人也没有避嫌的意思,考虑到白善和周满的关系,他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只当看不见俩人的和满宝道:“你父母给你留下了一些东西。” 夏侠道:“十四年前,你父亲只说要带你母亲回乡见他兄长嫂子,卖了两块地,剩下的东西却还是在的。” 夏侠细数道:“我知道的,你祖父母一直住的宅子,其实红田村里还有一座宅子,只是在你祖父在时就给了族里做学堂,后来又给族里的孤寡居住,我想你父母也没有要收回来的意思,那就只剩下松花巷里的两进宅子了。” 夏侠道:“除此外村里还有三块田地,都不小,且很不错,其实当年你父亲想把那些田地也卖了,可那是祖田,好几辈上往下传的,族里不同意,你父亲卖不出去,便暂时租给了他人耕种。” “还有一间铺子是我家租着的……” 他显然对这些事很了解,和周满道:“当年你父亲说好,等回去安顿下来便写信回来,因为这边还有田地铺子,总要收租的,所以他说好,每年,最多每隔一年便要回来一趟,既是祭扫你祖父母,也是收租子的意思。” “但你父母一去便没了音信,说好的两年时间也没回来,”夏侠顿了顿后道:“那之后,族里就认为你父母不会回来了,我与你祖父虽交好,但论血缘却远了些,所以也拦不住族里,十二年前,他们就开了祠堂将东西分了。” 满宝便大致明白了,他们倒没想错,她父母的确回不来了,所以对他们分产,她并不这么生气,她在意的是,“当年我父母为何会离开商州?” 她道:“当时我父亲将细软家私都托人带上了,祖父母也才过世不久,我也还小,何至于?” 夏侠便沉默了一下后叹息道:“你父亲是入赘,当年族里想的是让你祖父过继一个嗣子的,在你父亲出现之前,这事儿其实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夏侠虽然没有点名,但满宝也听明白了,她爹的突然出现挡了别人的道。 “你祖父还在时还好,你祖父病重去世,族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私下传话说你父亲下毒害死了你祖父,他们也是在这边住不下去了才想着回乡去躲一躲的,想着等以后事情都淡了再回来。” 夏侠道:“你父亲年纪虽不大,却看得很通透,走之前还和我说呢,要是一直留在这儿,以后多半是跟族里的矛盾和争执,而且你娘的身体不是很好,那段时间为这些事总是伤神,你的身体更不好,他担心你懂事后听了这些事情不好,所以才决定回他的故乡去。” 也是考虑到夏欣状态不好,夏侠才同意他们走的,不然,剑南道绵州那么远,他怎么会同意周银把妻女都带走? 满宝便心中有数了,和白善对视一眼后又和夏侠说了一下话,最后她从自己的衣领里扯出一条红绳来,夏侠一眼就看到了底部坠着的长命锁。 他眼睛顿时一热,冲她伸手。 满宝将长命锁取下来放在他手心,道:“这是我从小戴着的,我爹……我大伯说这是我爹娘给我留的。” 夏侠红着眼睛道:“这是我打的,那时候你祖父还在,只是身体不好了,从你娘说有身孕开始我就便动手,挑了最好的银融了,因怕变色,我还炼了两回。” 他道:“你这长命锁前后费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打成的,里面两面刻了周夏两字,除了京城依偎贵人求的长命锁外,这是我这辈子打得最好的一片长命锁了。” 另一个房间里的杜老正在和翟县令道:“夏大匠从小家贫,前朝去他们朝廷征兵时,他被自家大伯推了出去服役,那会儿他才十一,差点就被拉走了。是夏衍看不过,说服了父母拿钱去给他顶役,后来又送他到县里银匠那里学手艺。” “他能有今天,多亏了夏衍以前对他的照顾,所以夏大匠极念恩,本来夏衍的那铺子周银是租给别人卖杂货的,他们夫妇二人离开前交代了夏衍帮忙看守房屋和收佃租铺租,没想到他们夫妇二人一去不回。” 第1915章 暗示(三月月票加更3) 杜老和夏侠关系不错,因此知道的多些,道:“周银夫妻离开一年后没有音信回来他就觉得不好,于是就借着自己替他管理的便利,改成了自己租铺子,让他儿子从原来的东家里出来单干,又将田地都租给了他们夏氏的族长……” 翟县令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一扬眉,笑道:“夏大匠倒是聪明,这样一来,就算田地被分,应该也不会分得很零散。” “是,听说,那三块田现在一整块在夏族长的手里,还有一块被分了一半,专门做祭田,还有一半则分给了各家,剩下的一块似乎是许里长买了。” 也就是说,至少有两块是很容易追回的,只要许里长和夏族长答应就行。 翟县令觉得这事儿十拿九稳了。 此时夏侠也在和满宝仔细的交代十二年前分产的细节,“因为夏义一家与你祖父血缘最近,夏义的父亲和你祖父是同一个太祖,所以当时松花巷的宅子是直接分给了他,但田地却是被收回了族里……” 要不是他提前占了铺子,打死也不搬走,不让出,而他在商州也算有名的银匠,他的东家又有些权势,那铺子只怕也保不住。 但这些年,族里说什么的都有,夏侠的名声也坏了许多。 他和周满道:“铺子每年的租金我都单独给留了出来,都给你父母收着呢。” 满宝点头,没说要或不要,只问道:“不知我祖父母葬在何处,我想去看看他们。” 夏侠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就葬在城外大安山上,你出了城别往山上走,要先走到……“ 夏侠细细地说了一下要怎么走后顿了一下道:“不如待明日我们再一起上山去。” 他道:“红田村的人来不了这么快,最快也得快到午时才能进城,我们上午可以去祭拜一下。” 满宝笑着点头,应了下来,然后看他似乎有些气喘,便道:“夏叔公,不如我给您把把脉?” 夏侠便笑道:“我可不是你的叔公,而是伯公,我比你祖父还大两岁呢。” 满宝诧异,如此说来,她祖父的确早亡。 夏侠也想多和周满相处些,主要他还有许多话想问她,因此伸出手给她看病,一个劲儿的问她问题,“你伯父伯母对你好吗?” 满宝点头,“好,我以前从没想过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那就是真好了。 夏侠心里好受了点儿,又问道:“算起来,你也快及笄了吧?” 满宝点头,“到入冬就满十五了。” 夏侠便叹息道:“好呀,好呀,你也长大了,你这门亲事是谁给你定的?” 说话的时候他还看了一眼白善。 白善对他客气的笑了笑。 满宝道:“我伯父伯母定的。” 她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拜了同一个老师。” 夏侠只能点头,其实他还想问,你怎么还姓周?为什么不改回夏姓? 但毕竟才见面,孩子怕是对他还陌生,所以不好开口。 满宝见他不开口了,便问了他一些问题,每日吃多少东西,每一顿大约能吃多少…… 问清楚后满宝便笑着起身道:“看这时辰也不早了,我看伯公也困倦了,不如先回家休息,明日我们再见。” 夏侠连忙道:“你们与我回家去吧,既到了家里就不能再住在外面,我让你伯祖母将房间收拾出来,你们就在家里住。” 满宝拒绝了,道:“这次我伯父伯母还有几个哥哥也跟来了,人多,不好上门叨扰,现今我们住在福来客栈里,伯公若有事可以使人去那里找我们,只要说找周家人他们就知道了。” 夏侠一愣,“你伯父伯母也来了?” “是,”满宝道:“毕竟我离家时太小了,还不记事,他们怕我找不到,所以陪同我一起来的。” 夏侠看了看她的年纪,觉得她说的也没错,但想到她刚刚的表现和能力,又觉得不是这个原因。 不过他今日的确耗神,只是想了这一些便累得不行,这会儿躺在藤椅上脸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多少了。 满宝自然也看出来了,转身出去让人将夏侠抬回去。 翟县令那边也问完了,正领着杜老和朱老过来,便干脆让他们一起走了,连站在廊下的许里长也放走了。 看着他们一群人一并朝外去,想了想,满宝还是叫住了夏侠家的下人,道:“你们等一会儿再走吧。” 然后转身看向大吉,让他把他们的伞给取来,让一个护卫给夏侠撑伞,护送夏侠回去。 免得夏侠和许里长起冲突,夏侠现在的身体不太能受气。 夏家的下人应下,等了一会儿才出门,出门也慢悠悠的走,并不急。 翟县令等他们都走了,便转身请周满他们入内,将自己打探到的内情简单的和她说了一下,然后问道:“周大人想要如何处理此事?” 似乎她想怎么处理就可以怎么处理一样。 满宝站了一会儿后道:“我想先去看看祖父母的墓。” “好说,”翟县令道:“我让一个差吏给您带路?” 周满笑:“那就多谢父母大人了。” 翟县令一笑道:“周大人太过客气了,我看夕阳快下来了,不如明日再去,今晚本县在府里设宴给三位洗尘。” 满宝婉拒了,她想现在就去看看,然后回家和她爹娘商量一下这事儿。 翟县令见她心急,也体谅她,于是挽留了一下就送她出门了。 看着他们主仆四人跟着他派给他们的衙役跨马跑远,他便摸了摸胡子转身回府。 师爷道:“大人,夏氏会把嘴里的肉吐出来?” 翟县令就叹气道:“谁知道呢,本县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不论是对夏氏,还是对周围小周大人都算尽心了,最后怎么样,得看他们自己博弈了。” 师爷道:“虽周银夫妇十四年不归族是情有可原,但那些田地和宅子毕竟分给族人十二年了,就算大人判了归小周大人,夏氏若是不肯,只怕也难。” 第1916章 找到 翟县令当然知道这一点儿,便是真告上公堂,他判了周满赢,周满也未必能从他们手上真的抢过田地来,就算抢了过来,她难道还能自己耕种吗? 多是要租赁给他人的,但夏氏红田村势力大,他们一族放出话去,谁敢租她的田地? 真是撕破脸式的相对,最后只可能是两败俱伤,就看夏氏的族长和族老能不能听懂他和许里长的暗示了。 周满这边显然是想速战速决,并不介意和解的。 也是,她毕竟是朝廷命官,没那么多时间跟这些人耗的。 翟县令背着手走到后院,还是没忍住道:“明日夏氏的人来了,你先去见一见他们,探一探他们的口风,他们要是把着东西不愿意放,你就先劝一劝,这对他们可没有好处。” “是,不过大人,”师爷低声道:“这位周大人姓周不姓夏,只怕夏氏会抓住这一点儿……” 翟县令道:“我先前也担心这一点儿,不过我看他们似乎并不是很怯这一点儿,想想也是,周氏夫妻从小抚养她长大,生恩养恩早扯不清楚了。而且她现在朝中为官,这名字岂是想改就能改的?” 师爷一想也是,只是心中依旧有些担心。 骑在马上正往城外去的白善也正提起这个话题,“只怕夏氏会抓住你的姓氏不放。” 白二郎道:“肯定会的,到时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打死不改姓,”满宝道:“我的孩子以后要姓夏的,我才不改姓呢,我要是改姓了,我爹得哭死。” 虽然亲祖父母重要,但她爹娘也重要的,最主要的是,她又不是随别人的姓,还是随着她亲爹姓。 满宝道:“而且夏氏和周氏不一样,我改回夏姓,将来不知有多少事呢,我将来的产业,还有我的官声,谁知道他们将来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她四哥那么好,她都还偶尔担心他在外面借着她的名号乱来,时不时的就要叮嘱一番呢。 换到夏家,谁知会出什么事儿? 所以她是不会改姓的,等以后孩子就算姓夏,关系更远了,到时候可以想着将她祖父母这一支分出来。 满宝想到这里眼睛大亮,那以后她儿子或闺女岂不就是族长了? 族长呢,听着就很威风的样子。 白善本来有许多的话要说,但一扭头看到满宝得意起来的脸,许多话都堵在了胸口。 他摇了摇头,干脆不说了。 算了,他们连益州王都拉下来了,总不至于在这里受委屈。 四人跟随县衙的那个衙役到了大安山,他也不知夏衍夫妻的墓在哪儿,不过他听了形容,不一会儿就领着他们朝山上去,“说是绕过一棵大榕树就是,那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白善却已经停了脚步,让满宝往山下看:“你看这地方像不像道和道虚他们说过的风水宝地?” 满宝便扭头往山下去看,一看前面树林掩映,但视野开阔,遥望远方似乎还有一条水带。 满宝眨眨眼,便往山上看了一眼道:“这还不算好吧,再往上走一走?” 于是四人连忙往山上去。 衙役:……当官还会道士的活儿? 几人往山上走了一会儿便看到一棵很大的榕树,绕过榕树在树丛和草丛间找了找,大吉眼睛最好,立即指了一棵树后的道:“那有碑。” 满宝立即过去,绕过两棵靠在一起的树就看到了。 两座用砖石砌起来的坟墓立在树后,紧靠在一起的坟墓有两块墓碑,上面不仅有亡人姓名和来处,还有立碑人。 满宝目光从另一座墓碑上收回目光,定在了眼前这一座上,她伸手摸了摸墓碑,上面的“夏氏单衍”几个字还很明显。 满宝抬眼仔细的看了一下墓碑和坟墓,发现上面长了草,却不高,墓碑也没损坏,便知道一直有人在清理。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白善蹲下去摸了摸墓碑前的香灰,道:“看着还好,应该是清明时候有人来祭扫过。” 满宝站在两座墓碑之间呆了一下,然后起身跪下分别朝着墓碑磕头,白善与她一起。 白二郎就垂手站在一旁看着,等他们磕完头才问:“就不知道是谁祭扫的,是夏大匠吗?” 白善道:“这个虽麻烦些,却也不难打听,我刚才一路上来看到了,这儿的确有不少坟墓,且可能因为风水不错,在这儿的墓大多都有墓碑。” 除了有钱人家和一些特别讲究的人家外,还少有人立碑的,更别说用砖石砌墓了。 所以要找到附近的墓主人家并不难,而清明祭扫基本就在那两天,上来祭扫的人肯定会碰到的人,只要找到人家略一打听就知道了。 白善道:“我一会儿去记下名字,回头让下人去打听。” 满宝就点头,转头就冲一旁呆住的衙役露出笑容,“我们对商州不熟,以后还请你帮我们看看立碑的人家在哪儿。” 衙役愣愣的点头。 白善便牵了满宝的手走,在附近找到了三座墓,其中两座是同一家的。 白善记下上面的名字,问了衙役。 别说,衙役还真认识一家,剩下一家却没什么印象,白善也不介意,记下来,打算回去让人去打听。 一行人这才踏着夕阳的余晖进城。 他们回到客栈时周大郎和周五郎早回了,都已经吃好饭,就等着他们了。 老周头正提着心,看到满宝他们回来便松了一口气,立即拉着她问,“饿不饿?累不累?” 最后才问:“找着人了吗?” 钱氏嫌弃他心急,将他拉到一边,对满宝道:“先去洗漱换衣服吧,你们想吃什么先点着,一会儿下来吃饭。” 满宝应下,安抚了她爹一句,“爹你放心吧,我还能让人欺负去?” 说罢就跑了。 老周头一下就心安了,然后就摸了摸肚子道:“才吃了东西,这会儿竟就有些饿了。” 钱氏:…… 老周头等着满宝他们下来和他们又吃了一顿,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 第1917章 白切黑 主要是满宝他们说,简单的将他们今儿查到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明天上午我们和夏大匠一起去祭扫祖父母,爹,娘,你们一块儿去吧,正好见一见夏大匠。” 又道:“夏氏的人应该中午会到县衙,我们吃了东西可以过去见他们,到时候我们一家都去。” 满宝道:“我祖父母的墓碑都还算完整,应该每年都有人祭扫的,就不知道是谁。不过我想好了,不论是谁,我都要送他一些东西。” 满宝道:“要是夏大匠,我就把铺子送给他,要是其他族人,我就把收回来的田地送他。” 老周头听着一阵肉痛,但他没反对,只道:“你拿主意就好。” 连钱氏都忍不住看他了,连县城的那一间铺子要给大丫他都念叨好几天,这次怎么这么大方了? 老周头和满宝道:“主要是祖坟还好就好,我记得你太祖爷爷也是单脉,他们的坟墓你也得照看着的。” 满宝应下。 老周头这才提了一嘴财产,“能拿回来还是要拿回来的,那可是你爹娘留给你的。” 他道:“你爹可是入了他们夏家的族谱的,他一个男人,不能白受这委屈。” 众人:…… 满宝硬着头皮道:“爹,我爹应该不委屈的。” 白善和白二郎也这么觉得,毕竟夏家不仅救了周银,还白得了一个媳妇,入哪边的族谱不是入? 也就名声不好听一些,但男子汉大丈夫,还怕名声不好听吗? 年纪还小的白善和白二郎对入赘没那么大的偏见。 钱氏也看不过老周头的撺掇,等他吃得差不多了就让他去看一看马,“看看店伙计有没有给好的草料,可别让他们糊弄过去,这马都是亲家的,又贵重,我们带出来了,就得好好的带回去。” 老周头一听,就把饭吃干净了去马厩看马去了。 钱氏等他走了才对满宝道:“别听你爹的,我们随你回来,一是给你寻亲,二是让夏氏的亲族知道你爹娘的下落,既让他们放心,也好让他们知道,你爹娘不是不受诺的人,只是人不在了,这才没回来的。” 满宝点头。 钱氏道:“那些家产听着是不少,但你现在也不缺这点家产过日子,没必要为此和亲族闹得撕破脸皮。况且,这件事我们这边也不算占理。” 她道:“我们没打算让你改姓,你爹娘一走十四年,别说你爹只是入赘,就是在我们村,人走了五六年没回来,又绝户的,这家产也要收回族里重新分的。” 白二郎道:“可周小叔他们当初是被逼走的。” 钱氏就笑道:“所以就是亲族也该有亲疏远近,娘是粗人,又不识字,知道的不多,但也知道,村里这种争产打架的事儿不少,就是我们七里村,看着挺和睦的了,但也有,你以前不也跟在你二嫂屁股后面看人吵架争地吗?” 满宝点头。 “你看他们争地的时候是不是还拉拢村里和族里的人?” 满宝就小声道:“二嫂说大驴媳妇还偷偷的给大柱媳妇送礼来着。” 钱氏没想到这种话老二媳妇都和满宝说,沉默了一下后扯了笑道:“是啊,所以你不要怕,派人打听好谁亲近你祖父母,拉拢好,以后啊,你回这边走亲戚就不会很难了。” “至于那些家产,不必要强求,”钱氏沉吟片刻道:“他们愿意还就还,试探一下,不愿意,你就大大方方的送人,不仅全族,全村,连你们那十里八乡也都知道,传扬出去是你懂事,也是你祖父母和父母的仁德。” 满宝露出和老周头一样的肉痛表情,“全送呀?” 钱氏看了就点了一下她的额头,“跟你爹一样,啥都没学着,就学着了你们老周家的小气。” 白善和白二郎低头闷笑,脸都差点儿埋到碗里去了。 满宝嘟囔了一下,铺子送出去,或者田送出去都可以,哪有三样全送的? 满宝想起什么来,立即精神一振,道:“对,亲疏有别嘛,铺子和田我可以随缘,我爹娘住过的宅子我却是一定要收回来的。” 钱氏这一次没说反对,她听满宝刚才说,现住在那宅子里的媳妇对满宝似乎很不客气。 即便是回族也不可能一味的付出讨好,不然别人见了还以为满宝好欺负呢。 想到这里,钱氏道:“回头看看情况,宅子一定要收回来的,至于田地,既然那夏义是跟你最亲的一个血缘了,那你就从收不回来的田地里分出一部分来给他,也算是你祖父对他的照料。” 一旁的周五郎忍不住张大了嘴巴,“娘,那不是让他们打架吗?” 周大郎拍了一下他脑袋:“你傻呀,就是让他们打架的。” 钱氏瞥了他一眼,周大郎立即改口道:“没有的事,既然是最近的亲族,总不能让人家啥也落不着,其他的人还能分些田地呢,这叫公平。” 白善和白二郎惊得筷子都快要掉了,看看钱氏,又扭头看看满宝,深深的怀疑满宝就是钱氏亲生的。 满宝在桌子下踢了俩人一脚,让他们收敛一些,这才问她大哥五哥,“你们今天打听到什么了吗?” “我们找到铺子了,”周大郎道:“是一家银铺,不过里面手艺一般,但生意还过得去。” 他今天蹲在那铺子附近,和不少人打听过了,所以知道了不少,“听说铺子是夏大匠的儿子的,听说夏大匠的手艺特别好,外地有不少贵人来找他打银饰呢,有时候一套繁复的银饰能卖出千两银子呢。” 这一点周大郎是很难理解的,一套几两的首饰,就因为手艺能卖出上千两,简直惊呆。 周大郎继续道:“不过我看过也打听过了,他家铺子的生意很一般,我打听到夏大匠以前和他的东家胡家有个约定,一辈子都只给胡家打银,所以现在他家银铺里的银饰都是他儿子和孙子打的,他从不出手,所以银饰一般。” “不过胡家也照顾他家的生意,一些简单的银饰还和他家铺子下单呢,倒不会亏本。”周大郎顿了顿后道:“我下午还见着了铺子里的东家,叫夏锐的,看着和我年纪差不多,听说我是来打听铺子的东家的就一直反过来打听我是谁。”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你也知道大哥嘴笨,怕说多了露馅儿,所以就打探了几句就走了。” 满宝道:“没事儿,我今天见到了他爹,明天还能见着他。” 第1918章 见面 满宝他们吃完饭有些犯困时,庄先生才背着手和一个护卫优哉游哉的回来了。 他将三人叫到房间里问了一遍,听满宝说起不会一定要争产,便点了点头道:“我今日去茶馆里坐了坐,想着你们既然来了,不如和商州府学的学生们交流交流,这也算游学了。” 他道:“你们把你们的帖子给我,我明日给你们投递了,过两日待你们处理好了族里的事儿便去转转。” 游学,游学,游字尚在学字前面,白二郎连连点头,立即去拿纸笔要现写帖子。 白善却心中一动,也笑着点头,转身去写帖子。 满宝想拿自己的官帖充数,白善却拉着她道:“还是现写几封吧,落笔要么是崇文馆编撰,要么就自己给自己取个号,写上师从先生就是。” 庄先生闻言满意的摸了摸胡子,对满宝道:“不必点明是崇文馆编撰,听闻商州府学每旬都要举办文会和诗会,不仅府学的博士学官会到场,就是府里的官员和各县县令偶尔也会来参加。” 他道:“满宝,你是官员,既来了商州,便不是公办,也该和当地的官员们打个招呼,你要是怕麻烦,就写一封告白信,让人带上些京城的土仪送上门就是。” 满宝:“不会叫人误会我仗势欺人,有求于他们吗?” 庄先生便道:“你本就要请他们行个方便的,怕什么人说?” 满宝三人:…… 庄先生道:“夏氏再小,那也是商州土生土长的宗族,他们真要不管不顾的闹起来,商州官员的脸上也不好看,你提前打个交道,哪怕他们不徇私,念着你知礼,公正一些也可以的。” “何况你们从京城带来的土仪很贵重吗?” 那倒是不贵。 虽然和夏氏这边没什么感情,但到底还是来走亲戚,所以老周家还是准备了礼物的。 咳,因为大家没见过面,也没情义,所以他们准备的都是京城特别有名的土仪,特点就是又便宜又闻名。 比如京城有名的酱料,一坛一坛的带,一点儿也不贵,是京城走亲访友经常准备的,因为差不多家家户户都用得着。 庄先生道:“挑出几份来,随着帖子送去,不失礼就行了。” 满宝:“让护卫去送?” 庄先生点头,“你是京官,友好就行,也不必要太放低自己的姿态了。”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了一眼,然后点头。 三人将困意往下压了压,然后就纷纷回屋去取了纸笔来写帖子。 满宝要写的尤其多,不仅要写文人的帖子,还要写给官员的帖子。 至于文人的名单,庄先生给了他们一个名单,道:“这都是我今日打听到的商州府学里比较有名的几位学子,你们拿去写吧。” 满宝和白二郎特别默契的拿好文房四宝后便去白善的房间里汇合。 她先写了给那些文人学子的拜帖,然后就看向白善。 白善已经写完,见状便伸手抽过一张帖子道:“我帮你写两张吧。” 满宝欢呼起来,还打算抄他的。 反正是给官员的,就是一样也没什么的,抬头的名字换了就行。 白善却用笔敲了敲她的脑袋道:“你认真些吧,诚意足些,说不得还能结善缘,人家不看在土仪的份儿上,也看在你有这么好的文章和诚意上给你徇一下私。” 满宝便认真了些。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商州城里下至郭县县令,上至商州刺史都收到了周满的帖子和土仪。 商州刺史的官品比周满高一品级,但周满是京官,他是地方官,按惯例,俩人差不多同级。 他收到这么一份礼时是有些懵的,看到帖子上写着她是回乡访亲,便皱起眉头来。 他虽未见过周满,但对这位第一女官,他要是没记错,她应该是剑南道绵州人吧? 什么时候商州是她的故乡了? 想了想,刺史叫人去把翟县令给叫来了,他打算让翟县令去查一查,结果翟县令都不用查,直接就将周满和夏氏的关系说了,然后道:“今天中午夏氏的人应该就到了,大人可要去看看?” 刺史想了想后摇头,“你调解就好,本官去不合适。” 翟县令也觉得他去不合适,听说他不去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满脸是笑的应下来,表示会好好的替周大人和夏氏调解的。 而此时,夏侠的马车才停在客栈门口,夏锐跳下马车正要进去找人,一抬头就看到昨日见过的周大郎和周五郎,他不由脚步一顿。 周大郎和周五郎也看见了夏锐,忙扭头和满宝道:“这就是夏锐。” 满宝抬头看去,然后目光看向他身后的马车,先一步迎上去,笑着行礼道:“是夏伯伯吗,车上可是伯公?” 夏锐一脸复杂的看着她道:“是,你就是欣娘的女儿吧?” 车上的人咳起来,夏锐忙转身去撩开帘子,“父亲,您要不先回去吧,我带着他们上山就好。” 夏侠摇头,“不必,你叔公的孙女回来,我说什么也要亲自去和他说一声的,大娘子,快上车来吧,我带你去见你祖父母。” 满宝应了一声后道:“伯公稍候,我爹娘和先生也要去的,我们还要带些东西。” 老周头和钱氏不仅准备了香烛纸钱这些东西,还出钱让客栈帮忙蒸了一只大公鸡,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其实他们还想让客栈帮忙蒸一只猪头的。 夏侠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周满这声爹娘叫的是她大伯和伯母,不由靠在车壁上掀起帘子往外看。 老周头和钱氏他们还落在后面,此时才下楼来,伙计帮他们把祭品给抬上车,双方一抬头就对上了视线。 看着没比自己老多少的夏侠,老周头迟疑了一下才叫了一声,“亲家大伯啊……” 他在村里辈分挺高,这一下比别人辈分低,很有些不习惯。 夏侠也没想到周满口中的爹竟和自己差不多岁数,愣了一下才扯开笑容道:“这是周大侄儿吧,快上车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呢……” 他仔细看了看老周头,发现他竟然和周银有些相像,尤其是脸型和那一双眼睛。 他仔细的看了看后挤出笑容道:“亲家不说,我们路上看见也是能认得出来的,你和周银有些像。” 老周头就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们兄弟一个爹妈生的,能不像吗?” 就是年纪差得有些太多了,夏侠心想,他要是路上撞见,一定以为他是周银的爹。 第1919章 各自的立场 不知道为什么,满宝不太敢让她爹和夏侠单独在一个车厢里,于是目光一扫,她跑过去把庄先生给拉了过来,和夏侠介绍道:“这是我老师庄先生,我从小跟着先生一块儿读书的。” 然后让庄先生和俩人同车。 为此,满宝都不骑马了,还拽着白善白二郎占了庄先生的车。 庄先生:…… 他到底还是坐上了车,和老周头一起坐在了夏侠的对面。 夏侠是好奇的问起周满在老周家的日子,老周头则是问周银当年流落到商州的情况。 俩人一来一往的交流情报,倒也算和睦,只有庄先生一直静静的听着,偶尔在他们提到敏感话题时笑眯眯的插话转开话题。 到了山脚下,夏侠是被抬上去的,满宝扶着钱氏走在后面。 钱氏的身体比以前还要好,至少爬山是没问题的,她看了一下前面被抬着的夏侠,忍不住低声问满宝:“你给他看过吗?” 满宝点头,小声道:“已病入膏肓,我最多能让他走得不是那么痛苦。” 钱氏便叹息了一声,反过来安慰她,“人到底不能跟老天爷争命,你也不要伤心和自责。” 满宝点头,莫老师也说过,人力有穷时,他们做大夫要尽力,却不能强求。 一行人到了夏衍夫妻的墓前,夏侠扶着夏义和下人的手颤颤巍巍的下了藤椅,招手叫过周满道:“这就是你祖父母的墓。” 满宝他们昨天已经来过了,此时只是乖巧的跪下上香磕头,然后问道:“我看香灰未旧,野草不茂,是谁来祭扫过祖父母吗?” 夏侠坐回藤椅,喘着气道:“以前是我带你伯父和堂兄弟们来祭扫的,但今年我实在起不了身,清明时候是你伯父带着家小来祭扫的。” 满宝便看向一直静立在一旁的夏义,深深地拜下道:“多谢夏伯伯。” 夏义忙伸手道:“侄女不必如此……” 现在周满不姓夏,他都不知道该叫她侄女还是外甥女了。 老周头也让周大郎和周五郎将带来的东西摆上,然后让周大郎和周五郎给两个墓磕头,他也各自拜了拜,感谢夏衍夫妻当年对周银的救命之恩。 夏侠看周家如此周道,且也不避讳让周满叫夏衍祖父,心中准备的许多话便一下堵在了胸中。 夏周两家的恩怨,怕是论不清楚了,但该提的,夏侠在沉默过后还是提了。 他道:“当年周银是入赘夏家,说好的孩子随母姓的……” 老周头头皮一下就炸了,他就知道夏氏的人肯定会提起这事儿的,不由看了老妻一眼,压下他本要说的话,将昨天晚上庄先生教他的话说出来,“他伯公,这事儿我们知道,本来满宝就是要姓夏的。” 他顿了顿后才继续道:“但您不知道,以前二弟和弟媳的死不能公开时,我们别说让她姓夏,我们去祭拜她父母都得偷摸着去。” 夏侠昨天听满宝说起过缘由,点头表示理解,“那现在……” 老周头就叹气,“满宝一直姓周,很小就上了我们周氏的族谱,后来她读书行医用的都是这个名字。” 夏侠皱眉。 老周头继续道:“包括她现在当官儿,用的也是这个名字,所以这换是不好换的,不然以后皇帝在朝上叫她的名字交错了怎么办?” 夏侠:…… 他虽然觉得老周头说得有道理,但总觉得这是推托之词。 “不过我也知道,夏家现在就满宝这一个闺女了,要是她不改姓,那就绝户了。” 虽然绝户这两个字让夏侠听得很不舒服,但他还是点头,表示他说的对。 “所以我和亲家在定亲时就商量好了,以后满宝他们有了孩子,第二个要姓夏的。”老周头自觉这事儿还是办得挺地道的,于是很自豪的看着夏侠。 夏侠便看了满宝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钱氏看到了便道:“满宝,你带着善宝和二郎去别的地方走走,我们大人说说话。” 满宝看了看大人们的脸色,见他们似乎都没有挽留的意思,只能转身拉着白善和白二郎离开。 因为正好说到了亲事,白善有些不安,于是看了一眼站在一棵树下的大吉。 正要跟上他们的大吉就停了下来,继续站着没动了。 三人一走,夏侠就没了顾忌,他不知道留下的大吉和好几个护卫是白家的下人,还以为是周家的。 毕竟,是周家来寻亲不是,这些人自然是周家的。 而庄先生因为是满宝的师父,他也没有表示反对,师同父嘛。 他叹气道:“亲家呀,不是我挑您定的亲事不好,那位白公子看着的确是不错,但大娘子情况不一般,亲家实在不应该这么早给她定下亲事,我的意思是,若能退了是最好的。”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问,“这门亲事哪儿不好了?” 因为定下这门亲事,老周头心里可是得意了很久的。 庄先生和钱氏也皱着眉看夏侠。 夏侠道:“周银和欣娘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照我的意思,她大可以和欣娘一样招赘,选个门户低的,将来生的孩子都姓夏,当然,亲家要是想从中选一个孩子随周银姓也好……” 虽然这也曾经是老周头的想法,但他早推翻了这个念头,因此毫不犹豫的怼回去道:“能上门入赘的会是什么好男儿,好家世?” 钱氏轻咳一声,老周头就道:“当然,也有可能是好男儿,就是家里穷,比如我二弟。但我说句不客气的话,当年要不是夏家对我二弟有救命之恩,凭我二弟的本事也不会当上门女婿的。” 他道:“满宝现在这么厉害,要让她随便选个人招赘,你不心疼,我心疼。” 他继续道:“您是长辈我才和您说这么多的,你不看白家的家世,就看白善,白白净净的一个小子,读书又厉害,长得也好,现在就已经是太子的伴读,以后肯定有大前程的,这样的人家肯让一个孩子随夏姓,还是因为我二弟和弟媳救过他们家大人的缘故。” “更别说两个孩子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好得不得了,再找一个,谁知道那些人心里是神还是魔?”老周头道:“我家满宝要是个男孩儿也就算了,偏是个闺女,我们可不得小心点儿?” 第1920章 有理没理 夏侠对周满的感情更多来自于她的血缘,来自于旁边墓地里埋着的夏衍,因此坚持自己的认知。 老周头还要和他讲理,钱氏已经道:“好叫夏老爷知道,我们没有打算让满宝改姓。” 还想说话的夏侠一下被噎住,脸色难看起来。 钱氏脸上还是温温和和的,却说道:“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是我们养大的,现在还叫着我们爹娘,那我们给她定下的亲事,只要我们不改,她就得嫁。” 心里还想着去找周满说一下道理的夏侠一下心凉了。 钱氏道:“这件事和您说过了,一会儿去县衙里见夏氏其他族亲,我们也要再说一遍的。” 她面上没多少表情的道:“我是个妇人,知道的道理不多,说的话要是不对,夏老爷多包涵。” 她道:“俗话说嫁出去的孩子泼出去的水,本来周银入赘你们夏家,那就不算我们周家的人了,他是个好孩子,但我和他大哥一手把他拉拔大,也不容易吧?” 听见这话,夏侠一时说不出话来。 老周头也一下不说话了,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钱氏道:“他做的事儿,我知道是好事儿,可对我们家来说,那曾是灭顶的灾祸,这十多年来,我养着满宝不仅仅是操心她的吃喝而已,我还拿着全家的人的性命在赌,我想着,夏家的生恩再重,也重不过我周家的养恩去吧?” 夏侠一下就心虚了。 本来,周银是男子,他把夏欣带走,一走十多年没有音信,他们夏氏很占理的,但钱氏这样一比,周银成了嫁进他们夏家的人,实际上也是,他们一下就心虚了。 夏侠不得不点头,“是,亲家对大娘子的养恩的确不弱于夏氏的生恩……” 钱氏就点头,“夏老爷认就好。” 她道:“既然这样,就让满宝这一辈子拿姓周来报答我们周家的养恩,让她生个孩子姓夏报夏氏的生恩。” 钱氏掏出帕子来按了按眼睛,强硬的脊背微微一软,示弱道:“我也不怕夏老爷笑话,满宝是我一手养大的,我对她有感情,下一代的事情我怕是看不到多少了,就随他们去,爱姓什么姓什么,但她却一定要随我家姓的,甚至还要一直叫我娘,等我哪天死了,听不见了再改了去。” 夏侠竟然没觉得有哪儿不对,女人嘛,感情用事是正常的。 他不由看向老周头,就见老周头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脖子还半缩着,夏侠就不由沉默了。 一旁默默坐着的庄先生悄悄松了一口气,庆幸钱氏跟着来了,不然…… 钱氏以自己的“无理取闹”镇住了夏侠,接下来的事儿就进行得很顺利了。 大家祭扫过后便一起下山往县衙去。 老周头不乐意和夏侠坐一辆车了,跑去和钱氏坐。 坐在车上,老周头一度欲言又止。 钱氏就瞥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你就说,不要动不动就偷看我。” 老周头小声问,“我们真不管满宝的孩子呀?” 钱氏:…… 她忍不住伸手拧他的胳膊,低声道:“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呀,夏氏看着就不太好相处,连为人还算不错的夏侠都想着管到满宝头上来,我不这样说,你还真想把闺女让给别人不成?” 钱氏沉着脸道:“满宝统共和他们也就见过两次面,除了那点儿血缘,彼此能有多少感情?血缘,夏侠和满宝的祖父母隔得也远着呢,再亲,恩情再重,那能有自个的子孙来得重要吗?” 老周头却道:“前面一句也就罢了,后面一句,我倒觉得夏侠还是很念恩的,刚才在车上他都和我说了,那铺子他一直很仔细的给满宝收着呢,这十多年来的租子他也一直给收着,回头会把铺子和租子一并给满宝。” 钱氏道:“这不是什么生死大事,人自然会念恩,可有一日,满宝要是和他的子孙一起被放到悬崖边上让他选,他还会选满宝吗?” 老周头:“…… 他忍不住嘟囔道:“那你也不一定就会选满宝吧?” 钱氏:…… 老周头立即道:“你说的都对,我这不是想着,你说了不管满宝的孩子,怕夏氏听了以后动歪心思,万一满宝生了孩子他们要把孩子接过去继承夏家怎么办?” 钱氏横了他一眼道:“你傻呀,孩子父母俱在,上头还有祖母和太祖母,再怎么样也轮不到夏家来养,我说不管还真能不管呀?” 她压低了声音道:“满宝都说夏侠活不了多久了,我们身体这么健朗,肯定能活得比夏氏那些老人都长,怕什么?” 到时候她是不是说过这句话,谁知道? 就算有人知道,她反悔就是,谁还能真可以把她怎么样?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 间隔他们两辆马车的满宝三人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掀着车帘靠在车门里问赶车的大吉,“我娘真是那么说的?” 大吉点头,顺便在空中甩了一鞭子,让马跟上前面的车。 满宝琢磨了一下后钦佩的道:“我娘可真厉害呀。”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有这样的岳母在,他觉得完全不用怕夏氏,一个养恩就能压得夏氏直不起腰来。 满宝完全可以躲在钱氏身后,就算有议论,钱氏不在意,她人也不在商州过,怕什么? 而且,一个唱了红脸,总要有人去唱白脸,不然,别人还当满宝和周家好欺负呢。 白善也燃起了斗志,小声给满宝出主意,“你不会和夏侠对着来,我已经让人去打听祭扫的人是谁,真是夏侠,你得念恩,但对夏氏其他人你却不用怕,该用官威时就用官威,至于夏侠这里,让伯父和伯母去,他们是你的长辈,又抚养你长大,不管什么话,他们都可以替你做主回了。” 满宝连连点头,心越发安定了一些。 白善继续道:“一会儿进去你不要怕,还有先生呢,夏氏要是以恩相挟,你就伤心,剩下的交给我们。” 满宝好奇的问,“你辈分也小,能有什么用?” 白善就哼哼道:“我用处可大了,我们可是定亲了的,我是你未来的夫君知道吗,我还是世家子,夏氏不过是商州的一小乡绅罢了,他们能跟我比,敢跟我斗吗?” 看他气哼哼的样子,满宝和白二郎便忍不住抿嘴一笑,连连点头应和道:“是不能和你比。” 第1921章 假面 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下,夏氏的人早已经到了,茶都喝了两盏,听到禀报说周家的人来了,夏氏来的族长和族老们立即放下茶杯正襟危坐起来。 结果一抬头,他们看到的就是被抬进来的夏侠。 夏族长等人:…… 老周头和夏氏请庄先生先行,三人跟在后面走进来,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也不知道为啥,特别殷勤的伺候三人,等让他们都坐下后才看向对面的夏族长等人。 双方都不认识,正有些尴尬,夏侠便撑着身子微微坐直为双方做介绍,“大娘子,这是我们族长。” 甭管心里怎么想,满宝是一脸尊敬的上前,双手一揖道:“周满见过族长。“ 夏族长连忙伸手扶住,干脆就拉着她的手一脸激动的道:“像啊,真像啊,你和欣娘长得很像啊。” 老周头心中忍不住想:明明是更像他们老周家人,哪里像弟媳了? 满宝跟着一脸低迷了下来。 翟县令到的时候,满宝才跟着夏族长将所有来的族老和族人见过,然后夏族长和老周头钱氏见过礼后说起夏衍来,他进门的时候,夏族长正说起夏衍这一生对家族的帮协和贡献,看到翟县令,连忙转身行礼。 翟县令见他们彼此如此友好,忍不住挑了挑美貌,然后也挤出笑容来,笑盈盈的请双方坐下,自己站到上位后和周满欠了欠身,先请周满坐。 满宝笑道:“县令请坐,我坐下面就好。” 夏氏的人虽已有了些准备,但见翟县令对周满如此客气还是吃了一惊。 翟县令这才坐下,然后看向两边道:“今日既然两边都到了,那我们有话便敞开了说,也免得将来生了嫌隙和矛盾。” 他扭头对夏族长道:“夏族长应该知道了吧,周大人来商州是寻亲的,两边应该已经可以确定关系了吧?” 夏族长这才想起,他们还没确定呢,便看向周家那边。 周大郎立即把准备好的他小叔的户籍,以及当年在山里发现的那个包袱里的小婶的籍书等也拿了出来。 夏族长看过,叹息一声道:“这的确是周银和欣娘的户籍,是同一人,没想到他们早在十四年前就……唉,我就说欣娘那孩子孝顺,周银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 老周家人听到这声叹都忍不住对视一眼,好似……关系不用弄得很僵了? 果然,就听夏族长对满宝道:“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大娘子,以后我去地底见到了你祖父也可以与他交代了。” 满宝低下头去一脸的惋惜。 夏侠听他们一直在说废话,便主动开口道:“族长,衍弟留下的那些东西什么时候给大娘子?” 他道:“我打算过段时间就让小锐将铺子腾出来给她,还有这么多年来的租金也要交给她,到时候还请族长做个见证。” 说罢,他手微抖的往怀里摸索,半响摸不出什么东西来,夏锐只能上前替他将那张泛黄的纸取出来。 夏侠抖着手打开,道:“这是我当年和周银签的,我租他的铺子,一年给他十八两银子,因为他托我替他收租看屋子,这算是我占他的便宜,但这十二年来,我也没收上来什么租子,所以我打算在这上面每年添十两银子……” 夏族长眉眼挑了挑,笑着伸手压住夏侠的手道:“三哥急什么,地里的租子我一直给欣娘收着呢,况且,这么多年你替他们操劳,就算是欣娘和周银亲自回来了,他们也不会要你多出来的这一份的。” 满宝愣了一下立即点头,“没错,伯公折煞我了。” 夏侠却没在意满宝的话,只盯着夏族长问,“你说你给她收了租子?” 夏族长点头,“当然了,我不是一直租着欣娘的一块地吗,那块地当年还是你租给我的呢。” 夏侠心中冷笑,他当年可是租给他三块的,不过他当年也没想着能保全所有的地就是了,所以夏侠心中并没有多愤怒。 夏族长扭头和满宝叹息道:“这些年,你父母总不见回来,那地总不能荒着,族里怎么猜测的也有,所以后来我就把地都租出去了,其中一块是我租着的,还有一块租给了许里长,另一块则分散着租给了族里的人。” “只是你不知道,我们种地就是靠天吃饭,这十来年不是旱,就是涝,别说赚,能将种子种出来就算不错的了,”夏族长道:“好在我那里早年间还存余了一些租子,回头我给你拿来。” 满宝一脸感动的看着夏族长道:“族长爷爷,这些年你们能替我家照看田地已经很是感激,怎能再要你们的租子呢?” 夏族长道:“租地给租子本就是本分。” 满宝摇头,一脸叹息的道:“当年要是我父母不出意外,他们必定要每年都回家的,我来前就没想着父母留下的产业还在,所以收着的地契只当是个念想而已。” 说罢,满宝从怀里掏出收的好好,只是有些泛黄的地契。 夏族长看见她外面还用一层油纸包着,便是他人老如狐狸都忍不住变了一下脸色,就这还不想,骗鬼呢? 夏族长没想到周满才这么点儿年纪就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表面是一套,心里想的又不一样了。 他收起心底的最后那点儿小心思,坚持要把租子给周满,甚至决定回去完善一下账簿,好让周满查一查。 满宝当然不能要了,一个劲儿的推辞,她是真的没想要,把人嘴里的肉抠出来也就算了,再把吃到肚子里的也吐出来,那可就犯了众怒,太得罪了人。 而且,相比于需要耕种和打理的田地,她更想要的是松花巷的宅子,于是她用力的推辞,然后叹息道:“田地什么的,交给族长和族里的叔伯兄弟们我很放心,就是我祖父母之前住的宅子……” 她一脸哀伤的道:“当年离家的时候我还小,只隐约记得我们家院子里种了一棵枣树,每到秋天就结好多的青枣,只要我娘想吃,我爹和祖父就拍给她吃,我就想回到那宅子里陪陪祖父祖母,看看他们生活过的地方。” 夏氏众人:……骗鬼呢?你离开的时候才几个月,能记住这些? 大家越发肯定她的心是芝麻馅儿的,果然,能当官的就没一个简单的,尤其如此小小年纪便在京城当官的。 不过夏家的院子里的确有一棵枣树,那还是夏欣出生后不久种下的呢。 第1922章 掰扯 夏族长最头疼的就是宅子的问题了,三块田,一块最大的在他手里,一块在许里长的手里,今天他们刚进城门,许家的下人就捧了一个盒子在城门口拦住他们,里面就是他们后来补办的那张地契。 一拿到那盒子,夏族长就明白了许里长的意思,地他是还回来了,不过所谓的租子肯定没有,不仅许里长没有,连他也不会拿出太多来的,毕竟是已经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再吐出来太难受了。 这两块田都很容易,只有另一块田,充作祭田的那半块也就算了,已经分到各户手里的那半块,想要拿回来太难。 除此外,还有夏义现在占去的宅子。 都不是多有本事的人家,可耐不住他们人多,人也混呀,就算他是族长,可以在族里说一不二,想要他们把东西吐出来也不可能。 夏族长不想让周满看夏氏的笑话,更不想与族人撕破脸皮,但见她别的都不提,就提宅子,便只能僵硬着脸皮道:“大娘子啊,当年你爹娘久无音信,我们都以为……” 他叹息一声后道:“照族长的规矩,你家的家产,尤其是宅子一类的是要留给与你祖父最近的那一房的,算起来,夏义还是你堂伯呢。你们出自同一个太祖。” 是她母亲的太祖,隔了好几代呢,所以堂伯是不可能的,但满宝没说话,脸上的笑容收了些。 夏族长脸上的温柔也微收,道:“那宅子他们一家毕竟住了十二年,也很有感情了,你以后是要住在这儿,还是不住这儿?我的意思,不如让他们赔你钱,就当是把宅子给买下来了。” 见满宝脸色不虞,他就道:“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法子,你改了姓,回了族谱,就算是把你祖父这一支给撑起来了,那座宅子算你祖父的遗物,族里自然是站在你这一边替你拿回来的。” 坐在上首的翟县令端起茶杯喝茶,垂眸暗道:果真来了,他就说嘛,怎么可能这么和睦? 满宝从夏族长手里抽回手,坐到了椅子上,和夏族长笑道:“我不打算改姓。” 夏族长便皱眉,“你父亲是入赘,按理,你应该姓夏的。” “是我不让她改姓的,”一直安静坐着的钱氏突然道:“她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刚到我们家时,那是连东西都吃不下多少,我费心费力的把她拉扯大,还拿了全家的性命来保她,她现在长大了就想改姓离家,想都别想。” 夏族长一愣,连忙道:“亲家误会了,虽说让她改姓,但我们并没有让她离开你们的意思。” 钱氏就冷哼一声道:“姓都不一样了,那不就是离开了?” 夏侠心里叹息一声,见老周头还是一句话不说,便知道这事最后还是要不了了之。 夏族长和她掰扯,“可周银是入赘。” “我也没说他不是入赘,你们族谱上记着呢,没让你们改,”钱氏道:“但周满现在的父母还是我和她爹,我们一把拉扯大她可不容易,她不能不报养恩。” 夏族长脸色难看道:“那生恩呢?我衍弟这一支可只有她这一条血脉了。” “这一点儿我们也想到了,”钱氏道:“我们也不是不知礼的人家,虽然没见过亲家公,但他能收留周银,想来也是个好人,我们自然不愿意让他绝户,所以我们和满宝的太婆婆和婆婆都商量好了,以后他们生的孩子,长子之后的第二个孩子随夏姓,就算是亲家公的承嗣了。” 夏族长没料到还有这个操作,一时瞪大了眼睛,半响才找到要说的话,“要我说,大娘子还小,大可不必如此早定亲,等长大些,在亲戚里招个好的上门,到时候多生几个孩子,衍弟这一支也就繁茂起来了,说不定还能腾出两个孩子来随周银姓呢。” 满宝坐在一旁浑身不自在,这是拿她当猪吗? 她瞥向白善,白善则轻咳一声,放下茶杯道:“夏族长,岳父岳母,还有夏祖父都是信诺之人,这样当着我的面毁诺不好吧?” 夏族长说得太嗨,一时忘了白善的身份,主要是还不熟,而周家来的人不少,所以他没怎么留意到。 白善瞥了一眼大吉。 大吉便上前一步,面无表情的念道:“夏族长,我家少爷出身陇州白氏,自少帝时就在朝为官,他是家世配不上满小姐,还是相貌配不上?” 满宝和白二郎齐齐扭头看着白善,白善面上没多说表情,只是垂眸滑动着杯盏。 夏族长头有些大,少帝是哪个皇帝? 翟县令好心的替他科普,“少帝为汉少帝,时逢乱世,白氏能起身,实属难得啊。” 不过汉代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定品选官,白氏能被选上,起码家世已不小,当为当地有名的乡绅了。 而汉少帝至今最少也有四百年了,四百年沉浮,历经三个大乱世,无数个小乱还能存在,难怪会被记入氏族志中。 大吉继续道:“家世和相貌我们就不说了,就说人品和才华,我们少爷现为崇文馆学生,太子伴读,年仅十五便已经半只脚入仕,你们满商州的找一找,能找出比我们少爷更好的人来吗?” 他又道:“不说我们少爷,就说满小姐,她现在就已经是六品太医,五品编撰,什么样的人配得上她?” 满宝点了点头。 钱氏接口道:“你们要是为了招赘就委屈我家孩子,让她随便选个人聘了,我是不答应的。” 夏族长艰难的道:“也,也不是随便。” 钱氏就问:“那有白善那么好吗?家世可过得去?虽然是招赘,但亲家是正经的亲家,总要来往的,亲家可知书达理?人好不好?我们不要求相貌,但人品才识却是不能低的,我们满宝这么好,要是来个大字不识,或是才读了这么一两篇文章的人可是不应的。” 老周头连连点头,也忍不住插嘴道:“我们满宝读的书可多了,一屋子呢,要是来一个没怎么读过书的人,话都和满宝说不上,那这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夏氏众人内心崩溃:谁他么读书有本事还上门入赘的? 自己考学当官赚钱不香吗? 第1923章 退让 有钱氏顶在前面,别说夏族长不想和周满及周家把关系弄得太僵,就是想,在弄僵的情况下,他也得不到他想要的。 比如让周满改姓。 至于田产倒是有可能保住,可那样一来,夏氏一族的名声也毁了大半了,得不偿失。 周满毕竟不是一般人,她是官身,在他们之上,若是与她结怨,他们一族努力许久打通的关系,说不定她一句话就能打碎他们多年的努力。 一时间夏族长心内闪过各种想法,最后还是对钱氏和老周头挤出笑容,“亲家说的也对。” 于是问题又回到周满的姓氏上,如果她不姓夏,那她又凭什么拿夏氏的家产呢? 别提什么那些财产是她祖父母和母亲的话,在这个世界上,宗族尚且能从男丁遗孤手中抢夺财产,更别说周满还不姓夏了。 就是地方法规上都会规定,买卖田地,同等条件下,同族人要更优先,且不可违背。 有些心思狠毒的专门捉弄起人来,便会在同族要买卖田地时出与人一样的价钱,再反复,如此二三可以把人逼疯。 和天然站在周满那边的老周头等人不一样,就是翟县令也觉得,周满若是不作出一些让步便将夏衍的财产全都继承过去有失厚道。 毕竟,她不姓夏。 满宝便和夏族长商量起来,“我知道,有半块田分作了祭田,我无意追回,义堂伯替我家看守宅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样吧,我从剩下的一半里再分出一半来给义堂伯,算是感谢他多年来对宅子的看护,剩下的那一半就给族里的孤寡,算是祖父和祖母的功德。” 夏族长却没感受到周满的诚意,只感受到恶意,这话一出,夏义和族里现在拿了周满地的人岂不是势不两立了? 满宝继续笑道:“我听翟县令说,族里现在有人在读书?” 正脸色阴沉的夏族长精神一振,这可是他们族里的命脉,他们为什么愿意让一步,一来县衙就好声好气的和周满商量? 还不是因为他们族里有人在读书? 夏族长勉强挤出笑容道:“是,有几个孩子在读书,你两个堂哥出息些,考进了县学。” 满宝就一脸感叹道:“读书重要呀,我们夏家也不是很穷,可以供孩子读书还是应该供的,我记得以前族中是有族学的?” 你记得?你上哪儿记得? 先不说她离开时才几个月,就说那会儿族学都关了,她到底上哪儿听说的? 满宝笑眯眯的道:“族学还是应该办的,让族里适龄的孩子都去读书,能考学考官最好,就是不能,出来以后做个账房,或是找份文书的工作也是不错的。” 夏族长一听,心中起了期盼,结果就听周满道:“族长现租的那块田,我看就干脆给族里当学田吧,各家再出些就可以把学堂办起来了,过个十几二十年,说不得我们夏氏也能出个状元之才呢?” 夏族长还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的族老们却蠢蠢欲动起来,都心动的看着夏族长。 夏族长:…… 读书那么好读吗? 不说请先生要钱,光书本和笔墨纸砚就要多少钱了,光靠那一块田就能开学堂了? 只恐怕还要再往里添十块差不多大小的田地才够。 夏氏的确不是非常穷,但也不是非常富有,不然也不会经营这么多年到现在才往县学里送两个人。 翟县令却很支持此举,教化百姓,开办学堂也都算他的政绩,这是他在商州的第三年,估计还要再呆三年。 他希望四年以后离开他可以凭着政绩谋一个更好的缺。 于是翟县令立即帮腔,看了眼白善后道:“夏族长,你有这么一个侄孙女婿在还怕什么?他可是世家子,偶尔点拨一句就够家中的孩子受用很久了。” 白善坐在椅子上颔首笑。 夏族长众人:……他们才当着人的面撺掇老周家人悔婚呢。 而且就算没有这一遭,以他们和周满隔了这么老远的关系,人还是在周家抚养长大的,他们互相间能有多少情分? 满宝一心鼓动夏族长开族学,让族中子弟读书识礼,鼓动得人心浮动后才提起去松花巷一趟。 翟县令就不想去,虽然昨日夏义说的话不多,但从衙役转述的他和许里长说的话来看,那多半是泼子,面对泼子多少会有些失态的,翟县令不想出丑。 但满宝不放过他呀,热情的邀请他一起参观一下她的祖宅。 白善跟着帮腔,还道:“我们昨日看时,园子里除了一棵枣树,还有一棵梨树,硕果累累,似乎已经能吃了,大人不想品尝一下吗?” 不想! 翟县令心里这么想,脸上却笑眯眯的道:“好呀。” 于是笑着起身和他们一块儿出门,还吩咐师爷多带上几个衙役,这一趟很有可能会动手。 跟着往外走的夏族长等人已经面无表情了,合着枣树是这么知道的。 上了车,夏氏几个族人挤上了夏族长的牛车,然后分坐两边看他。 夏族长头疼道:“别看我,连许里长都早早把地契准备好了还回来,我们还能与她来硬的吗?” “夏义那一家子可不好弄,特别夏义家的,她要撒起泼来,丢的是我们夏氏的脸。” “她是不好弄,周满就好糊弄吗?她看着是不会撒泼,但要是把家族告到县衙,丢的脸更大,”夏族长道:“五郎和七郎就要考府学了,这时候不能有一丁点儿的流言传出。” 一位族老就叹气,“谁能想到他们家还有人活着呢?” 没有音信十四年,谁都会觉得他们早死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的,听说她现在就已经是五品官了。” “到头了,一个女娃,能当到这个品级就够大了,再升,还能升到哪儿去?” “听这话的意思弟弟还看不起五品?她这官和长史大人一样了,以后五郎和七郎要能考中官,当个县令我们都很满足了,跟她还是没法儿比。” “那族里跟她亲近些,以后能借些力呀。” 第1924章 撒泼 “别想了,你刚才没看见吗?她跟周家关系好着呢,她背后那两兄弟,小的那个叫五郎,也就是说,她上头最少有五个哥哥,提携他们还不够呢,能腾出空来帮扶我们这边?” “更别说夏侠那老不死的提早见了她,背后不知说了我们多少坏话,她要是听了夏侠那些疯话,不恨我们就算好的了。” 夏族长也点头,“我就没想着求她办什么事儿,她能不挡五郎和七郎的道儿就可以了。” 众族老也就这么一听,要说先前不渴望将人捏在手里是不可能的,不然他们干嘛提起让周满改姓的话? 夏氏众人心思复杂的跟着到了松花巷。 松花巷夏家门口紧闭,护卫上前敲了半天门也没见人开,满宝掀起帘子跳下车来,扭头问好奇探出头来看的邻居,“大姐,他们家没人吗?” 虽然自个女儿都快要和周满一样大了,但听到她喊大姐,她不但没觉得被冒犯,还有些沾沾自喜起来,不由的摸了摸脸后笑道:“今儿我就没见他们家人出去过。” 隔壁的一扇门也打开了,范婶儿的婆婆走了出来,范婶儿眼睛亮晶晶的跟在后面,。 范婶儿的婆婆先看了夏侠一眼才去打量周满,终于也在她的脸上找到了故人的样子,这才道:“人在家呢,估计是在后院没听见。” 没听见是不可能的,这会儿护卫敲门的声音那么大,左邻右舍都听到出来了,怎么会没听见? 满宝皱着眉站了会儿,想了想,干脆将房契拿了出来递给翟县令。 翟县令一脸莫名的接过,“这是……” 满宝道:“给大人看一看。” 翟县令就看,这张房契他昨天就看过了,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满宝见他没有异议,就扭头对大吉道:“进去开门。” 大吉便后退了几步,助跑几步后便接着墙壁腾飞起来,三两下就越过围墙落在了院里。 别说夏族长和族老们,就是翟县令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后在他们的惊讶中,大吉从里面打开了门。 满宝先抬脚进去,看了眼还算干净整洁的院子微微点头,然后侧身道:“翟县令,夏族长请进,诸位也请进来。” 白善也笑着侧身请翟县令先进。 翟县令看看周满,又看看手里的房契,默默的折起来后放进袖子后进去。 夏族长心内五味杂陈,果然是黑芝麻馅儿的,脸上那笑容看着就是假的,就跟她爹一样儿。 夏氏的族老们也终于在周满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沉默了好一下后默默的抬脚进去。 范婶儿看得津津有味,小声道:“这大娘子看着和她爹好像呀。” 她婆婆道:“父女当然像了。” “不是,我是说性情,”范婶儿道:“脸长得像也就算了,这性情也像呢。” 她婆婆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也跟着进去看热闹了。 大吉已经将堂屋的门也给推开了,满宝请翟县令和夏族长坐下,又让夏家的下人把夏侠抬到首座之下坐着,然后才让她爹娘坐下,除了没吩咐人去端茶倒水,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 躲在后院的人听着动静不太对,悄咪咪的探头要往前看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家堂屋里或坐或站了许多人,因为椅子不够,护卫们还从院子里和侧屋里拿了好几张凳子过来。 夏义惊呆了,然后再多不住,带着妻儿冲出来,目瞪口呆的瞪着他们道:“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满宝扭头冲他微微一笑,叫了一声“义堂伯”,然后道:“开了门进来的,我们敲门许久总不见开,还以为义堂伯搬走了呢。” 夏义就跟炸毛的鸡一样,尖锐的叫道:“这是我家,谁许你们进来的?谁说我要搬走?你们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满宝没说话,只是看向翟县令。 翟县令便一拍桌子,喝道:“大胆!” 这一声吓得夏义一个激灵,翟县令严肃着连怒喝道:“你也不看看这坐的都是什么人,你是让本官出去,还是让你们夏氏的族长出去?” 夏义抖了抖,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来。 翟县令见他安静了,这才收了声,将现场再次让给周满。 周满却没做声,而是看向夏族长。 夏族长接触到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下后还是硬着头皮和夏义道:“夏义啊,你们收拾收拾,把这宅子腾出来还给大娘子吧。” 夏义叫道:“凭什么,这宅子是我家的!” 翟县令便从袖子里拿出那张房契,面无表情的道:“可这宅子的原房契在周大人手上呢。” 夏族长也嫌弃夏义在众人面前丢脸,有些不耐烦的道:“这宅子本就是欣娘的,是因为他们夫妻久不回来,所以才暂时分给了你们居住,现在欣娘家的大娘子回来了,宅子肯定要还给她的。” “我不答应,我在这儿住了十二年了,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宅子是我的,你们让我搬我就搬?凭什么?”他嚷道:“她有房契,我也有房契!” 喊罢,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房契来,特意在周满面前招了招后道:“看到没有,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呢,这宅子十二年前就是我的了。”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后道:“义堂伯,没有原房主的契约,这张房契是可以作废的。” “你,你骗人!”夏义看着众人,有些底气不足的喊道:“你说我这房契不作数,难道你的就作数?你是凭空冒出来的,说是欣娘的女儿就是?谁知道你是不是假冒的?” 总之,夏义就是打死不让。 夏族长头疼,起身和翟县令告一声罪,然后拉着夏义出去劝诫。 屋里的人见他们走了,便都放松下来安静的等着,时不时的可以听见院子里传来的一两句高声。 足有三刻钟,满宝坐得都快口渴了,夏族长才领着眼睛通红,满脸怨恨的夏义进来,他道:“夏义答应了。” 一直躲在一旁瞪着周满的夏义婆娘一听,立即抬头去看夏义,见他低着头不说话,就气得啐了他一口,直接就坐倒在地,拍着大腿哭喊道:“作孽呀,欺负人了,欺负人了,你们合族欺负我们一家,好好的房子就要被人给占去……” 声音之大,引着院子外的左邻右舍立即从门口那里探进脑袋来张望。 夏族长的脑子一下就爆了,身子晃了两下差点摔倒,满宝看着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不得不出手扶住他,顺便按了一下他身上的穴位。 第1925章 冷静冷静 夏族长是真的气坏了,当着县令和周家人的面儿,外头还有那么多邻居围着,夏义家的就这么撒泼了。 虽然在村里的时候,他没少见她们撒泼,可那是在村里,没少人干这种事儿,大家老二不说老大,也不觉得丢脸。 可这是县城,是在翟县令面前! 五郎和七郎以后考府学是要见过翟县令的。 夏族长气得鼻子都快要冒烟了,但周家人却没觉得怎么样,甚至连满宝白善和白二郎三个都或坐或站着,除了她开头嚎的那一嗓子外,他们就没被惊吓到。 毕竟,七里村这样的事儿虽少见,但也是见过的。 三个小的尚且如此,更别说年轻时候就是撒泼打滚一方的老周头了,钱氏也只是淡淡的掀起眼皮看了地上还在哭嚎的夏义家一眼。 翟县令除了开始吓一跳外便也淡定了下来,见她嚎得不像样子,便扭头问周满,“周大人想怎么处置?” 满宝就叹息一声,一脸惋惜的道:“我看堂伯母现在激动得很,不如让她冷静冷静吧。” 翟县令正想问一下要怎么使她冷静,就见周满盯着他带来的衙役看。 翟县令沉默了一下,很想问她一句“您是认真的吗”,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好开口问,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看了看衙役后扭头冲他微微颔首,他便知道她是认真的。 翟县令没办法,只能冲还在地上拍腿哭嚎的夏义家的道:“肃静!你若再撒泼,休怪本官动用刑罚了。” 夏义家的一听,直接躺倒在地上打滚,悲痛欲绝的叫喊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官大人们官官相护欺负人啦——” 翟县令额头青筋也忍不住跳了跳,然后扭头对候着的衙役道:“如此毫无根据的造谣生事,抓起来,先让她在牢里冷静两日。” 衙役们立即如狼似虎的冲上去,俩人压住手就要将人绑了,夏义家的吓得不轻,当即激烈的挣扎起来,她是想撒泼,但她不想进牢里呀。 挣扎的力气之大,两个衙役竟然控制不住她,差点让她给跑了,其他衙役见状,纷纷上前帮忙,师爷见她惨叫连连,声震半城,偏衙役们又没做什么,只是压住她的手脚而已…… 他看了眼脸色铁青的翟县令,忍不住吩咐道:“还不快把她的嘴巴堵了。” 一时之间,衙役们也找不到堵嘴的布,于是一个衙役脱了鞋子,一扯袜子就一团给她塞嘴里去了。 满宝一下瞪大了眼睛,白善和白二郎也惊得齐齐往后一仰,惊吓的往后退了两步——太吓人了! 夏义见他媳妇被押了就要往外走,总算不站着发呆了,连忙冲上去拦住,见拦不住,这才跪在翟县令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认错,“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妇人什么都不懂,我教训她,我这就教训她。” 说罢转身抡圆了胳膊就朝他媳妇打去,满宝和白善白二郎都忍不住皱眉,站得近的大吉伸手抓住他的手,往后推了一把他。 翟县令也有些生气,一拍桌子道:“大胆,你当衙门是什么地方,当本官是什么人?” 他厉眼看向夏族长,眯起眼睛问,“夏族长若不能约束族人,本官不介意帮你约束一二。” 夏族长深吸一口气,这才抖着手指点着夏义道:“你和你媳妇再不老实下来好好说话,就给我出族去了,别忘了我才在外面和你说的话!” 夏义见夏族长咬牙切齿的模样,忍不住脖子一缩。 他是怕翟县令,但其实更怕夏族长,他要是被出族…… 夏义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悲伤又愤怒的抱头痛哭起来,可这是他的家呀,他的家呀。 满宝蹙着眉,忍不住问夏族长,“他家里的房子不在了?” 夏族长立即道:“当然在的,每年过年他们偶尔还要回村里住一段时日的。” 只是多年不修缮,很破旧了而已。 满宝不懂这种,但老周头懂呀,他撇了撇嘴,悄声和满宝道:“估计是觉着他们家在城里了,所以村里的房子就荒废了。” 老周头想起什么,和她道:“回头得给你二哥他们写封信,我们虽不在家,但我们的房间也要时不时的打扫一下,别放坏了。” 满宝一脸迷茫,石头做的房子还能坏? 父女两说了一下悄悄话,满宝便对夏族长道:“这有什么难的,族里青壮一招,大家搭把手房子就修好了。” 夏族长:……工钱呢? 还有修缮的东西哪儿来? 满宝却不觉得这些是问题,她哥哥们隔上一两年就要帮村里的一些人家修缮房屋。 都是白帮忙的,茅草自家准备着,村里的青壮帮着修理一些墙壁屋顶就差不多了,基本上不要工钱,都是只吃一顿饭。 她以己度人,觉得夏氏也是如此。 于是周满居高临下的安慰跪在地上的夏义,“义堂伯,你我两支血缘是最亲近的,这些年也多亏了你帮忙看守房屋,这样吧,等明儿您要修缮房屋了,通知我们一声,我们都去给您帮忙。” “我已经和族长说好了,要从我祖父留下的田地里分出一部分来给你,算是这些年对您的感激。” 夏义一愣,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不由抬头去看夏族长。 夏族长面无表情的道:“回头我和五房他们商量一下,让他们把现在耕种的地腾出来给你。” 虽然夏义安静下来,而夏义家的也被迫安静了,但翟县令依旧不打算就这么放了夏义家,不然他才说过的话就更改,显得他也太朝令夕改了,于是夏义家的依旧被关到了牢里冷静两天。 夏义都没想到操心房子的事儿了,生怕她这一被关就出不来了,带着孩子一路哭到了大牢门口。 夏族长带着族老们拦都拦不住。 满宝不动弹,就坐在堂屋里等夏义回来,还趁着等人的功夫,将前后两个院子仔细的逛了逛。 后院除了厨房,还有一小块菜园子,上面种着些葱花和小菜,满宝在后院逛了一圈,然后推开了虚掩着的后门,一推开,就发现这是另一条小巷子,这条小巷子只有这一道门,出去不远处是一条大街,站在这里可以听到那边熙熙攘攘的声音。 第1926章 妥协 翟县令也跟着过来参观,然后道:“这院子的布局不错,巷子虽小,倒方便人出入买些小东西。” 夏侠半边身子靠在夏锐的身上过来,喘着气道:“当年,周银就倒在这扇小门后面,让衍弟碰见,就给救了。” 老周头和钱氏就不由看向那扇小门,半响不语。 夏族长等也看着那扇小门沉默不语,其实当年夏衍已经松口要过继嗣子,只是要等夏欣出嫁。 但她是不能带族里那些田出嫁的,所以族里和夏衍商量过夏欣的陪嫁,他们磨了很多年,最后夏衍同意给族里留下一块田,剩下的两块和这栋宅子则交给嗣子。 他另外在外购置的两块田则是夏欣的陪嫁。 但是,就在夏欣开始说亲的档口,周银倒在了这里。 夏侠和满宝道:“你父亲人还不错,被救了以后就留了下来,每日给家里挑水砍柴,做些粗活,最要紧的是,他还识字。” 虽然认识的不多,还总不会写,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很难看,但夏衍却很高兴,于是开始教周银读书识字。 夏侠声音低沉,“你爹很聪明,你祖父说他很多文章都是背过几遍就记住了,比他教的许多学生都聪明。” 老周头精神一振,连连点头,“我二弟从小就机灵,满宝就这点儿最像她亲爹。” 钱氏也点头。 夏侠赞许的点头。 一旁的夏族长也暗道:就是因为这个,夏衍才反悔了定好的事情,给夏欣说亲的事儿一拖再拖,过继的事儿最后也不了了之。 周银一直留在了夏家,帮着夏衍又买了一些地,特意避开了红田村来买,就买在那两块地旁边,刚好和之前的两块连在了一起。 周银还帮着夏衍拿出了全部的积蓄在县城里买了一间铺子,直接就记在了夏欣的名下,不仅如此,当时夏衍还想把这宅子卖了,然后换两间小一些的宅子,一间留给嗣子,一间则交给夏欣做陪嫁。 那几年,夏衍可以说把和族里的约定毁得一干二净,双方剑拔弩张,可家族也没讨了好。 夏族长知道,这背后都有周银的手笔,当年夏氏一族没少在周银手里吃亏。所以他们才在周银离开没有音信两年后才动手清点这些族产。 也是因此,他现在对周满多加退让,他觉得她很像周银,她万一混起来,又是官身,夏氏将会得不偿失。 夏族长此时看着这个小门外的巷子,心头都忍不住感叹,这或许就是天意吧,病重没有钱的周银哪儿都没躺,刚好就躺在了夏家的门外。 钱氏在后门的门柱上拍了拍,靠在那里发呆,满宝上来扶住她才回神,扶着她的手转身要回屋。 等夏义把他媳妇送到天牢门口又哭啼啼的回来,满宝已经把前后两进院子都参观完了。 她也不多客气的对夏义道:“义堂伯也不必特别着急,这两天先收拾着,把该搬的东西都搬了,我们再进来收拾。” 她又扭头对夏族长道:“我们先生这次是过来访友的,还要带着我们游学,所以这两天我们要随侍先生参加些文会诗会,等我们参加完了再过来收房,到时候正好与义堂伯一起回族里祭祀,族长觉得如何?” 夏族长听明白了周满的话,这是要他盯着夏义搬呢,不然她参加诗会文会时说出什么话来…… 夏族长才想到这里,满宝就已经笑眯眯的道:“对了族长,不是说五哥和七哥在县学读书吗?要不要请他们与我们一起参加文会?” 因为对周银的偏见,夏族长立即拒绝,“他们学识还没到家,倒不急着参加文会和诗会,何况他们现在要上学呢。” 满宝就表达了惋惜。 满宝他们离开时,夏义脸上的泪还没干呢,本来挺蛮横的一个人现在只剩下哭了。 夏族长把外人都送走后便烦躁的教训道:“哭什么,要不是你纵容你媳妇胡闹,何来今日之祸?” “可是族长,当初说好了这宅子是给我的,我才是衍叔最亲近的人……” “你再亲有夏满,不,是有周满亲吗?”夏族长道:“那个是他亲孙女!” “可她不姓夏!” “她以后会有个孩子姓夏,回头她回去祭祖了,她和周家是要祖宗立字迹的,”夏族长顿了顿后道:“你赶紧带着孩子们收拾吧,过两天就搬回村里去。” 夏义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耍赖道:“我不搬,我看她敢把我往外扔吗?” 夏族长气得不轻,伸手就将桌子拍得啪啪响,“你是不是傻,她是不能把你往外扔,但她可以扣住你媳妇,你一个月不搬,她就扣着你媳妇一个月,你一年不搬,她就扣你媳妇一年,你还要不要你媳妇了?” 说罢,他看向一旁惶恐的三个少年少女,道:“你们还想不想要你们娘了,还不快劝劝你爹?” 三人便拉着夏义哭,“爹,我们搬回去吧,他们是官儿,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夏义无力又气恼的抱着脑袋哭。 夏族长就叹息了一声道:“好了,这都是命,你和周银父女犯冲,你想想当年你被周银压着打的时候,谁又说过周银一句不是了?街坊邻居,甚至村里的人和族里的人都没少夸周银为人仗义重情,到头来,所有不是都是你的。” “当年周银还是你衍叔收留的一个乞儿,他都能这样,更别说他闺女现在还是个五品官呢,你知道五品官多大吗?”夏族长又是劝又是吓唬道:“那是比县太爷还大的官儿,没见翟县令对她都礼遇有加吗?” 夏义嚷道:“当官儿就可以欺负老百姓了?” 夏族长慢悠悠的道:“那你能跟当官的斗吗?” 夏义被一句话噎死,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一抱脑袋又不说话了。 他等了两天,每天都去大牢门口晃悠,牢房的班头倒不拦着他进去看她媳妇,就是不放人,据说是因为他媳妇冲撞了翟县令,这还没判呢,怎么能随便放? 夏义媳妇住在牢里都快怕死了,看到夏义就哭,两天时间就瘦了一大圈,黑眼圈都出来了。 夏义没办法,硬抗了两天后还是带着儿女们收拾起东西来准备搬家。 第1927章 不一样啊 夏族长一见,立即让儿子领着族里的青壮去帮忙,这两天周满他们果然再参加诗会和文会,且听人说大受欢迎,连以前教五郎和七郎读书的先生都夸他们学识丰富。 夏族长此时只想着早日完结此事,不再多生事端。 回到客栈的白善三人却没有夏族长想的意气风发,而是回到客栈后就各回各屋,直接躺倒在床上不动弹了。 真是太累了! 参加文会要做文章,还要应付各种人的挑战论文,论道…… 参加诗会也要做诗,有时还要斗文…… 平时只是自娱自乐,互相斗嘴的三人一下感受到了人外有人的知识量,当然,若是一对一,他们是不惧的。 但他们是三对一大群呀。 那一大群不仅包括府学的学生,还有府学的博士学官,还不限于各县来此参加文会的学子、文人…… 鬼知道他们私底下看了什么书,问题那么多,十个总有三四个他们答不上来,丢脸死了。 为了不是非常丢脸,三人只能将回答不上的问题记下来拿回客栈,先是问先生,先生知道的告诉他们,不知道的便让他们自己去找,很多都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 三人能去哪儿找呢? 那当然是书铺啦。 但书铺的书很少,最后他们还是去找翟县令借书,这两天奔波于此,根本不记得夏义搬家的事儿了。 他们不记得,但老周头他们记得呀,这两天一直悄咪咪的盯着松花巷呢。 满宝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呆呆的一点儿表情也没有,钱氏推门进来看见便摇了摇头,将盆放在架子上便去拍了拍她,“快起来洗一下脸和手,娘把热水都给你倒来了。” 满宝呆呆的道:“不想洗热水,想洗冷水,有冰水最好了。” “女孩子少碰凉的,”钱氏将她拍起床,道:“先洗漱,娘有话和你说。” 满宝便爬起来洗漱,钱氏坐在床边给她叠衣服,道:“今天夏义家开始搬东西了,你大哥和五哥悄悄去看过了,明天再搬一天估计就差不多了。我和你爹的意思是,他们肯定会把里面的东西都搬完。” 她叹息一声道:“那些东西他们都用了十多年,我也不太想留下,所以屋里的床和桌椅板凳这些还都得添置……” 满宝从木盆里抬起湿漉漉的小脸来,愣愣的问道:“这宅子我们还要布置?” 钱氏横了她一眼道:“当然要布置了,不仅要布置,还要着人看守呢,不然就租出去,房子不住是会破旧的。” 她道:“以后逢年过节,特别是清明和重阳,两个大节你总要回来一个祭祀先祖,你祖父母和太祖父母都需要你祭扫呢,虽然我和你爹不让你改姓,但你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 满宝挠了挠脑袋,乖乖的应下。 钱氏见她一脸疲惫,便关心的问道:“这两天你们总是早出晚归的,怎么,商州的学生比京城的学生还厉害?” 满宝耷拉下脑袋道:“那倒没有,只是在京城的时候大家是互相讨论,大家参加文会的时候因为我们年纪小,很少会有人出题为难我们,但在商州,我们身份高,还都出自崇文馆,白善和白二郎又在国子监呆过,所以不仅学生,连学官博士们也喜欢出问题考我们。” 主要是,大家都想知道京城国子监和崇文馆的水平如何,同等人数下,周满他们当然是不怕的,但现在不行啊。 钱氏就蹙眉道:“他们这是在为难你们?” 满宝摇头,叹息道:“先生说,他们是因为喜欢和崇敬我们。” 所以为了对得起这份喜欢和崇敬,他们只能连夜思考找答案了。 满宝想哭。 用庄先生的话是,“你们这一年来多活在赞誉之中,也该知道一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于是,三人就发现,果然真的是人外有人,他们到底是从哪儿看那么多书,知道那么多问题的? 而此时,翟县令正拿着碗筷看着对面吃饭的大儿子发呆。 翟夫人给他夹了一筷子肉,不由问道:“老爷怎么盯着大郎看?” 翟县令回神,低头看了眼碗里的饭菜,摇了摇头道:“我看看,我儿子差哪儿了。” 翟夫人:“……看出来了吗?” 翟县令点头,“外头看不出来,所以估计是脑子里的脑浆差了一些,不然都是一样读书,他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翟大郎吃不下去了,从碗里抬起头来道:“父亲,您是不是又要夸白善他们?这两日我耳朵都快要听起茧了。” 翟县令却摇头,“我夸他们做什么,我已经知道你是远远比不上他们的了。” 翟大郎面上有些不服气。 翟县令道:“人昨日下午从我这儿借了两本书回去看,第二天一早就还回来了,过来我书房里找书看的时候你还在洗漱,人家看了书,抄了不少的东西去文会的时候,你才换了衣服带上下人一起过去,这一天你看过一页书吗?” 翟县令摇头道:“比不上,比不了,是我一开始就比错了呀。” 翟大郎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翟夫人就伸手戳了一下他脑袋,道:“你明儿早点起来读书,每日叫你起床都跟叫什么似的,你能不能用功些?” 一旁坐在的翟二郎和翟小妹立即低下头去快速的吃饭,想要快点儿离开战场。 翟大郎答应得很好,但第二天他还是没能早起,等他终于从床上被下人挖起来时,白善他们已经来借书了,听说这次他们借的是商州府学前两年考学的试卷,昨天有人出题便是出的两年前的考题,他们被难住了。 翟大郎听下人说人都在书房里抄卷子了,立即忍不住趴在床上,将才穿的衣服给弄皱了,他气呼呼的道:“他们都不用睡觉的吗?” 他怒道:“难怪他们这么矮,睡不够怎么会长高?” 下人:……大少爷,您比他们大上一两岁呢。 下人一边给翟大郎重新穿衣服,一边劝道:“大少爷,您就快要定亲了,这几日还是勤奋一些吧。” 第1928章 后生可畏(三月月票加更4) 翟大郎苦着脸没说话,不想成亲,成亲要起得更早了。 此时,白二郎也在打哈欠,他烦躁的丢下手中的笔道:“这儿的书太少了,这也没有,那也没有,一点儿也没有崇文馆好。想要找的书都没找到。先生为什么要给我们布置这么多课业?” 白善将快速翻过的书塞到书架里,看着书名又抽出一本来翻动,道:“要不怎么叫历练呢?你少抱怨吧,赶紧抄,我已经找到一题的破解之法了。” 满宝则在看翟县令替他儿子收集的解题卷子,“我看了一下,两年前和三年前商州府学的卷子都好难呀。” 白善抬起头来想了想后道:“好像那时候国子监的大考也很难,他们的卷子应该是根据国子监大考的难易来变化的。” 白二郎一听,立即问道:“要是你不恩荫进去,而是自己去大考,你觉得你能考上国子监吗?”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我便是当年考不上,第二年和第三年总也能考上的,你就不一样了。” 白二郎:…… 他愤愤的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继续抄,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得我运气比你好,阅卷的考官就是毕竟喜欢我的文章呢?” 白善就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能还真有,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 等到了赴会的时间,白善还是没能从一堆书里找全自己想要找的东西,最后只能拿了记了两张纸的东西和满宝他们一起上车去酒楼里赴宴。 为了多一点儿时间,他们这三天都没有骑马。 白善过了一遍自己抄写的内容后传给满宝,拿过白二郎抄的卷子,道:“是真的很难,我想了许久也没想到这一道题的破解之法,原来京城周边的州县考试都这么难?” 满宝看过,点头道:“难怪我们剑南道的学子上京考学录取的人数总是比不上这几州,原来是因为他们一开始训练的题目就比我们难这么多呀。” 白二郎眼睛酸疼,趴在车窗边摇头晃脑的道:“这就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咦,满宝,我看到你义堂伯了。” 满宝便也凑到窗户那里看,正好看到夏义赶着一辆装满东西的牛车从另一条路出来,她立即将白二郎往车里拽,将窗帘放了下来,小声道:“别让他看见我们。” 白二郎取笑她,“你还怕见他?” “你懂什么?我这叫知礼折让,不然大街上撞见,他面上过不去闹起来,他固然丢脸,难道我就得脸了吗?” 白善颔首,道:“这叫体面,你也学着些,以后能给人体面就给人体面,争口舌之快除了一时的快意外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坏处却是一大堆。” 满宝连连点头。 白二郎道:“现在你们两个都能当先生了。” 满宝就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谁让你是我们的师弟呢,可不就得教着你些?” 等马车走过那个路口,确定夏义不会回头看到他们以后,满宝他们才将窗帘又卷了起来。 白善往后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和满宝道:“只怕他心中怨恨难消。” 满宝道:“这两天我大哥和五哥他们去松花巷里打听了一些往年的事儿,而且夏伯公也提过当年的事儿,就算没有我收回宅子这一遭,他和我家的关系也不会好的。” 满宝道:“他受了我祖父母的宅子,也没见他清明时去祭扫过我祖父母,既如此,得不得罪他又有什么要紧呢?” 白善便也点了点头,认同了她的话,不过却道:“可也不能让他一直记着你,我让大吉去打听了,看看夏族长打算让谁把手上的田让给夏义,当年那半块田一共分给了几家,到时候我们去了红田村也就知彼知己了。” 白二郎道:“你又要行挑拨离间之事了?” 白善道:“什么挑拨离间,这叫离间计,你能不能用个好听点儿的名字?” “不都一样吗?” “自然不一样了,一个是听着就跟长舌妇似的,而一个却是用兵之计,哪儿一样了?” 大吉在车外道:“少爷,满小姐,堂少爷,酒楼到了。” 三人纷纷惊叫起来,再顾不上吵架了,“我还没看完呢。” 满宝:“我才开始看试卷。” 而白二郎是除了自己抄的试卷外,白善和满宝收集的信息都还没来得及看。 三人互相责备起来,“都怪你!” “明明是你开的头……” “要不是你递话头,我会开头吗?” 满宝已经烦躁的跳下车,冲俩人吼道:“别吵了,再吵我就让先生把你俩逐出师门,都怪你们!一路上东拉西扯尽不干正事儿。” 白善和白二郎不服气,“明明是你……” 楼上的庄先生听到三个弟子的声音,有些头疼的推开包厢的窗户,居高临下的看着在酒楼门口吵架的三人道:“既到了,还不快上来?” 三人立即敛手乖巧的进去,上楼,然后行礼问安。 庄先生和好几个大人坐在一起,有两个满宝他们这两天都没见过,便不由悄悄看了一眼。 庄先生为他们介绍,“这位是商州刺史鲁大人,这位是商州长史甄大人,还不快来见礼?” 满宝便带着两个师弟上前行礼,鲁大人和甄大人受了白善和白二郎的礼,却和周满回了半礼,然后笑道:“周大人快请坐。” 满宝悄悄看了一眼先生,决定今天还是乖一点儿好,于是婉拒了鲁大人的好意。 鲁大人见她还这么怕她先生,不由一笑,问道:“周大人回来商州可还习惯吗?” 这个“回”字用得甚妙,庄先生和白善周满一听就知道鲁大人一直在关注着她回乡的事儿呢。 满宝笑着道:“回来的时候总觉得这儿有些熟悉,特别是吃商州的冷淘面和酸汤水饺时,就跟梦里回来过一样。” 鲁大人一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和一旁陪坐的庄先生及府学博士们道:“可见周大人天生就是我们商州人,除了这两样,我们商州的大烩菜也好吃,一会儿我请周大人品尝品尝。” 满宝便笑着谢过。 第1929章 交换地址 鲁大人见周满念生恩,愿意认商州这个故乡,一颗心彻底放下,和周满心情愉快的谈论起来。 走了以后,他忍不住扭头和甄大人道:“如此机敏体贴,难怪上至陛下娘娘,下至太子众臣都喜欢她。” 甄大人笑着点头,便问道:“大人,那红田村夏氏那边……” “周满这几日参加文会只说自己是回乡省亲,提起夏氏也没有怨忿之言,既如此,我们就不必插手管了。”鲁大人顿了顿后问道:“那个谁谁谁,就占着她老宅的族人搬走了?” “搬走了,昨日开始搬的,东西再多,明日也应该完了。” 鲁大人便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们能够平和的解决最好,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家族内务我们这些外人是最不好插手的。” 甄大人道:“谁说不是呢?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偏还都有理,我们怎么判呢?”而不管怎么判都会落人埋怨,有时候他们自认公正,说不得双方还都埋怨他们呢。 两位大人凑在一起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便要上车离开。 在上车前,鲁大人回头看了眼将他们送到门外,已经回到酒楼里被簇拥起来的庄先生师徒四个,不由点头道:“果然是后生可畏呀。” 甄大人心有戚戚焉的点头,刚才听白善他们和楼下的文人论文,连陪坐的博士学官都下场了,他都能接住七八,可见其能力。 而他今年才十六岁左右而已,这么年轻,由此可见他的前程。 而周满虽是女子,但也不遑多让,难怪不仅可以当太医,还能在崇文馆中任编撰,其之所能,并不只在于医道上。 而被围在中间的周满三人觉得今天又是疲累的一天,他们面前摆了纸笔,与人论文的时候,有不懂的便要询问出处,记下后还要简短的总结一下他们的观点,等回去再找书琢磨。 等走的时候,这次文会和诗会就算结束了。 有十几个学生和文人挤上来问白善和白二郎要地址,回头他们可以写信交流。 其实他们还想问周满的地址的,但因为她是女子,一时有些犹豫,但听说他们三人是住在一起的,大家便觉得知道了白善二人的地址,那便也知道了周满的地址。 于是缠着白善要地址。 白善便给他们了,他也想和他们搞好关系,回头看能不能从他们手上借一些没看过的书。 他自以为自己看过的书够多了,但来了这一趟才知道,就算是崇文馆,里面的藏书也是不够用的,更别说他还没看去多少藏书呢。 白善不仅热情的将自己的地址给他们,还热情的记下了他们的地址,一回到客栈就在名单上画圈圈,满宝在一旁指点:“这位文公子手上有一本《尧舜录》我没见过和听说过。” 白善一边圈圈一边问:“你怎么知道的?” “他自己说的,他说《尧舜录》后有一段黄帝百谷载记,我想借来着,只是不熟,不太好开口。”书可是很珍贵的财产,除了他们三个会彼此开放自己的书籍外,和其他人借书都要小心些,要么关系特别好的才会开口试探一二;要么就是拿出同等重要的书来交换借阅,不然一般是借不到的。 满宝道:“先记下,回头我们书信来往熟了,我们可以拿书和他交换借阅。” 白善就画了个圈圈,将交换了名字地址的人的信息记录好,白善就丢下笔,往后靠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道:“明天是不是要去红田村了?先生去吗?我们没几天假期了吧,想回家了。” 白二郎早想回去了,他是想来游玩的,不是学习的,结果出门游学,要学的东西竟比在崇文馆里还要多。 他是何苦来哉? 白二郎看向满宝。 满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道:“快了,快了,明天一早我们出发,我们车马快,巳时左右应该就到了,只要夏氏肯配合,一天应该能办完。” “那两块地你打算怎么办?” 满宝嘿嘿一笑道:“族长先租种的那块,直接给族里办族学,敦促他们尽快把族学开起来,不过今年两块地的租子我却是要的,回头去地里看看,等夏收和秋收,我让我大哥和五哥来收租子。” 白善扬眉,满宝便道:“顺便看一看宅子和族学办得怎么样了。” “你干嘛非得让他们办族学?以后养出来人才来了与你做对?” 白善就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读书多少年了?” 白二郎就掏出手指头来数,白善就道:“别数了,不算你进学前堂伯给你的启蒙,有十一年了吧?” 白二郎立即道:“不对,是十二年!” 白善懒得和他纠结这一两年,道:“行,十二年,你什么时候能考官?再过三年,还是五年?” 白二郎又掐着手指算了算,纠结道:“三年应该也可以,就不是很有把握,而且你们不是还计划着去高昌游学吗?五年吧,不那么紧张。” 白善和满宝就扑哧一声笑出来。 白善干脆盘腿坐在了椅子上,道:“那就一共十七年了,这还是我们书多,先生也好,这才能如此顺风顺水,换他们,少则十七年,多则一辈子,怕什么?” 满宝道:“十七年以后说不定我都不当官了,而且我又没有害他们,什么仇值得他们记上十七年?” 白二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白善,迟疑道:“你们这么好?竟给夏氏出这么好一条大计?” 白善憋住笑点头,“可不是,我们人美心善。” 满宝连连点头,还冲白二郎眨大眼睛。 白二郎信俩人才有鬼,暴躁道:“快说,这其中还有什么奥妙?” 白善摇头道:“我们脾气是越来越好,你怎么却是越来越差?” 满宝道:“最近脾气见长呀。” 白二郎瞪着他们看,连着熬夜三天高强度的学习,换谁都会暴躁的。 白善这才不再逗他,笑着解释道:“夏氏不是那么富裕的,他们要办族学,一开始不显,过个三年五年,只怕会有些供应不上,到时候他们精力自然会转移,省得来找满宝的麻烦。” 第1930章 红田村 满宝道:“我问过了,夏五郎和夏七郎都不是夏族长家的孩子,夏七郎还是夏族长的侄孙,夏五郎和他却隔了好几房,但他依旧很是支持夏五郎读书,平时没少帮衬,也让族里各家帮衬,显然,他们是想让夏五郎和夏七郎先考学和考官,将来再拉拔族里。” 其实这是很多小乡绅家族常用的策略,只要一个家族出来一个官儿,那就能带着整个家族,甚至整个村往上拔一层。 看满宝就知道了,周二郎写信回来说,她当官的消息传回七里村后,村里自己去买鞭炮回来放了一天,族里又买了许多回来放了一天,最后周二郎没办法,只能也多买了一点儿回来放鞭炮。 而去年冬天服劳役,县里决定是修建七里村到县城的那条路,直接拓宽了后填土垒实,听说现在都和管道差不多一样大了,不会再颠簸不说,还能并行两辆马车了。 就连那条翻山的小路都简单的修理了一下。 这就是当官可以带给村庄和家族的隐形好处了。 更不要说劝课农桑时增加的种子和农具资助了,连缴纳赋税时,县衙勘定也不是那么苛刻了。 以前一斤麻总要多出二两才给过,现在多出二两来,衙役们还会主动拿出一两还回来…… 这就是典型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咳咳…… 满宝道:“但我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显然,夏氏的一些族老也是这么想的,那天我提议开族学,他们不就很赞同吗?” 白二郎问:“你要拖垮他们家族?” “胡说,”满宝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的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我虽然姓周,但我的身体里也流着夏氏的血,我会害夏氏吗?孩子们读书识字,就算不考官,也是会有其他好处的,别的不说,读书后总会比别人更识礼,也更容易找工作和赚钱吧?” 白二郎道:“他们的目的可不是让他们去做账房或做些文书赚钱,而是要成为官宦之族的,你这样几乎断了他们考官之路。” 满宝摇头,“不对,等这一代赚了钱出来,下一代有钱了,大可以再培养嘛,为什么非得现在举全族之力供养这一二人?” 白善打断俩人的争论,“行了,最后选的什么也是人家族里的决定,我们就是一个提议,你们怎么还争论上了?搞得好像你们可以做决定似的。” 白二郎和满宝就不吵了,不过白二郎依旧点评了一句,道:“你们可真奸诈。” 满宝收下不反驳。 白善也没反驳,他们就是想让夏氏在这一二十年里没空找他们的麻烦,而一二十年后夏氏的人估计也不会找他们麻烦了。 抱着这样的目的,第二天他们启程去红田村时还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了他们带来的最好的衣裳,挂上了最好的配饰,将头发梳得整齐滑顺的上车去。 老周头也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裳,打定主意输人不输阵。 红田村是个大村,比七里村大太多了,而夏氏是红田村里人最多的家族,当然,除了夏氏外还有好几个姓氏,也不是特别小。 而这么大的村子,要是孩子上学就要走上三公里到镇上去读,似乎不是特别远,但束脩高,花销也高,所以村里真正供得起的孩子也没几家。 不过夏氏依旧是能送孩子去上学最多的家族。 满宝他们的马车进入红田村时引起了地里忙活的村民们的注意,主要是他们的马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于是早听了消息的人家立即扛了锄头回去看热闹。 一边往回走一边还高声议论着,“听说是周银和欣娘的闺女找回来了,怕不是要和夏家打起来。” “看这样子,周银是发达了吧,他怎么没回来?” “听夏家的人说早死了,他闺女是他兄嫂帮着养的,要发达也是他闺女发达。” “周银是谁?” “你不知道他,他是夏衍的上门女婿。” 很多年轻人连夏衍是谁都不知道,不过管他呢,先瞧着热闹,一会儿就知道了。 马车往村里去了一些,夏族长亲自来接周满他们,见这么多村民围着看热闹,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强。 好在下车来的满宝很给他面子,笑盈盈的上前和他见礼。 夏族长就松了一口气,然后侧身请老周头和钱氏往里去,道:“亲家里面请吧,族里的老人都在家里等着了。” 村里人见他们竟然没吵起来额,而是和和睦睦的,颇有些无趣,有知道一些内情的就疑惑道:“奇怪,不是说周银的闺女回来不仅把夏义住着的宅子收了,还把以前的田也都收了吗,怎么他们没吵起来?” “是啊,夏族长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大家还想跟着去夏族长家看热闹,同村异姓是冤家,尤其这种你家族比较大,但我家族也不比你小多少的同村,总会有些摩擦的。 夏氏的青年们不想被他们看了笑话去,于是先一步占领了夏族长家的墙头和门外,外姓人根本就挤不进去。 满宝他们进了夏族长家的院子,一抬头,见墙头门口都是人,不由顿了一下。 夏族长大概也知道他们的意图,虽然尴尬,却没有驱赶他们,被同族人看笑话,总比被外姓人看笑话强吧? 所以他尴尬的对周满笑了笑,然后道:“孩子们调皮,亲家和大娘子别见怪。” 满宝一点儿也不见怪,因为她见得多了,七里村的人也喜欢扒她家墙头。 就是没这么多而已。 因为人太多,屋里坐不下,所以他们是在院子里坐下了。 夏族长还让身后跟着的夏五郎和夏七郎来见周满,“上次匆忙,大娘子都没见过五郎和七郎吧?他们两个是你哥哥。” 虽然她不姓夏,但依然是孙女,绝对不能是外孙女,这是夏族长最后的倔强了。 满宝和夏五郎夏七郎见礼,然后左右看了看问:“义堂伯呢?” 夏族长没想到她哪壶不开提哪壶,抽了抽嘴角道:“他去县城接他媳妇去了。” 满宝这才想起来,对,昨天夏义把东西搬完,还把钥匙给丢在大街上了,于是县衙就把他媳妇给放了,通知他第二天去接人。 昨天周大郎和周五郎都没去捡钥匙,检查过宅子后直接让人把锁给换了,这会儿那宅子已经是她的了。 第1931章 讨租子 因为很多事情之前都商量好了,这次周满过来,一是代表着她回族了;二也是见一见夏氏的人;三才是签订契约,做好各种安排。 但一二她到时就算实现了,在庄先生和请来的里长的见证下,老周头和夏族长共同签了契约,保证周满成亲后的第二个孩子随夏姓…… 等签完了这个,满宝这才和夏族长道:“族长,我想去看一看南坝和东岭那两块地。” 那是她可以收回来的两块地。 一个族老有些紧张的问道:“南坝那块地大娘子不是说了给族里办族学的吗?” 满宝笑着点头,“是呀,族里已经决定要办族学了吗?” 夏族长的脸色不太好看,其他族老却连连点头笑道:“是啊,族里商议了一下,觉得孩子们还是应该多读书,已经商量好要办族学了。” 满宝赞许的点头,“这才是百年大计呀,我就是去看看祖父给我留的地什么样儿,捐还是要捐的。” 族老们一听,不再拦着,让年轻人们给他们带路,当然,腿脚好的几个族老也跟着去瞧瞧热闹。 南坝并不是特别远,满宝他们为了出行方便,直接骑的马,他们不耐烦与人慢慢走,问到了方位便先跑了。 地里的麦子已经可以收获了,甚至已经收了不少,现在地里的也黄了,就连水稻也都抽穗了,再过两月也可以收割了。 满宝看得连连点头。 等夏氏的人陪着老周头和周大郎兄弟俩到地方时,满宝他们已经站在田里扯了麦子蹲在田边啃。 夏氏众人:……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很像他们呢。 满宝起身,伸手拍了拍手道:“好久不吃烤麦子了,一会儿我们扯一些回去烤着吃?” 话虽然是和白善白二郎说的,眼睛却看着夏氏的族老。 族老便笑道:“随便吃,随便吃,乡下地方别的不多,麦子还是管够的。” 满宝便问,“南坝这块地是哪儿到哪儿?” 她从怀里拿出地契来,笑道:“上面记的地方我不是很认识。” 夏氏的族人便给她指路,从哪儿到哪儿是她的,隔了一小块,勉强跟另一边连上的那块旱地也是她的。 满宝垫着脚尖看,发现这一大片的麦子都没有收割,不过麦子也没有多少,倒是水稻种了许多,旱地上的豆子也不少。 难怪她说她送这一块地给族里办族学夏族长也不见得多高兴,旱地多,水田少,恐怕也就勉强够先生的束脩,其他的花销得从别的地方找补。 满宝指了旱地问道:“怎么比地契上记的多了一些,水田少了。” 族老便道:“前几年我们这儿干旱,田连麦子都种不活,当时便有不少人改了田做旱地种豆子,这两年雨水也不是很多,尤其是去年,越加干旱,所以……” 满宝就明白了,她这才想起去年还干旱了呢。 她叹息了一声道:“本来还想着把今年的租子收齐了补贴一些家用呢,现在看来却是不能够了。” 族老们:……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她要来看地是为了收租子。 满宝已经叹息连连,和他们道:“去年干旱我在京城也听说了,我们的禄米虽未少,但职田上的收成却少了许多。” 去年根本没有职田收入的满宝假装自己已经有了的叹息道:“族里本来就要建族学,去年又旱灾,算了,族长交上来的这块租子还是给族里建族学用吧,多余的,也可以接济一下村里的孤寡,他们今年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跟在族老们后面的众青年们听见,忍不住抬起头来看这一个堂妹,族老们也有些感动,心里对于周满的那点怨气一下消散了不少,但也有人提出质疑,阴阳怪气的问:“堂妹还缺这点儿租子?” 满宝心里叮咚一声,雀跃的想,终于来了! 于是她又重重的叹息了一声,还摇了摇头,和他们道:“这怎么是一点儿租子呢,这点儿租子都够我家好几口人吃一整年的了。” 她叹道:“别看我当官儿,我当的却是最清廉的编撰和太医,只能拿些俸禄,但京城居大不易,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呢,吃穿住行就不说了,每月的应酬就不少。” “上官请客吃饭你总不能不去,你去了就不能不带礼,同僚请了你,你就得回请,京城的酒楼,再便宜的也比商州的酒楼贵,更别说你请人吃饭,好意思请人去简陋的地方吗?” 众人一起摇头,再看她的目光时就有些不一样了。 满宝顺势说,“听说许里长租的东岭的那块地这十多年来都没有租子?” 族老们有些尴尬,不好说。 满宝就又叹息了一声道:“我也知道,他还是里长,虽不管着我们这块了,但到底还有些人情在,闹得太僵了不好,不然以后族里会受影响,虽不至于怎么样,但他要是今天卡咱一个文书,明儿不给我们勘田亩,吃亏的还是我们。” 青年们脸上有些愤慨,族老们却连连点头,看到他们的脸色,便忍不住拉着满宝的手感叹,“好孩子,还是你懂事啊,不愧是见过世面当着官儿的,比你这些堂哥们出息多了。” 然后转身骂青年们,“你们气什么?好好跟你们妹妹学一学,要知道能屈能伸才能办大事儿……” 一旁的白善低下头去,果真是吃软怕硬,要是他,直接里长拉下来就是,又不是不能,夏氏好歹是红田村最大的一族,只要人够多,有什么不能做的? 白二郎则是一脸惊奇的看看族老们,又一脸惊奇的看看族老拉着满宝的手,觉得这风向也变得太快了吧? 满宝表达了自己的体贴,又顺着去看了一下东岭的地,这块地比南坝那块还要差,尤其去年又干旱,这会儿大部分地上种的是豆子,只有七八亩种着麦子,连水稻都没有。 满宝看着失望,差点儿嘴快的说也捐了吧,就在开口的时候被老周头盯着,满宝便秃噜了嘴后道:“往年倒罢了,今年这点儿租子该是能交上来的吧?” 第1932章 宿怨(三月月票加更5) 族老们也看到了老周头的神情。 见他们看过来,老周头立即道:“没办法,家里今年还等着租子下锅呢,别看满宝有俸禄,在京城连一把青菜都要花钱买的,就算不买肉只吃青菜,那点钱也不够呀。” 族老们差点儿出口,那你们为什么要一家子都留在京城? 但见周满一脸甘之如饴的样子,且想起那天钱氏蛮横的表示周满是她养大的就得孝顺她的样子,到底压下了话头啥都没说。 回去以后,族老们便将田边的事儿和族长说了。 夏族长皱眉,问道:“她这是真话,还是诓我们的?这是什么意思?催着我把租子给她?还是怕我们以后上门去打秋风?” “我看不至于,她对种地的事儿也知道不少,站在田里看了一会儿麦子就跟我们估摸了一下大致的产量,我仔细的看了看,发现她估的和我们私下估的差不了多少,但就是这样,说起去年干旱,她眼也不眨的就说今年的租子不要了,给族里接济孤寡和办族学。” “是啊,倒是她那个大伯小气得很,要不是他盯着她,许里长租的那块地怕是也会捐给族里。” “看周家那模样,似乎在京城的确不富裕。” “你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像是不富裕的吗?” “输人不输阵嘛,这是我们夏氏的地盘儿,自然要穿好点儿,他们要是穿差了,谁能看得起他们?”一个族老道:“不过官儿嘛,听说朝廷还给发绵绸的,他们身上穿的就不像是外头布庄卖的布,有可能是官府发的。” 夏族长的儿子也道:“爹,听说昨天周家那两兄弟就把宅子的门锁给换了,听人说,他们是想到旧市场上淘换些旧的家具添补上,回头要把宅子租出去的。” 夏族长:“……真这么穷?” 他一脸不相信,“就不说周家,你看她和白家那两位小公子的穿着和配饰,那像是没钱的吗?你们不要被她给骗了。” “她都如此强势了,做什么还要骗我们?”一个族老道:“不过她穿戴好倒是真的,但官儿嘛,总要倒腾得好些,交际上她都不愿落人一等,更何况其他?” “至于白家的两位公子,到底是世家,底蕴还是有的。” 夏族长回过神来,问道:“你们怎么突然说起她的好话来了?这是想做什么?” 族老们一静,半响后道:“倒也没想做什么,不是您怀疑她居心不良吗?我们就想着,或许她是真艰难呢。” 夏族长便冷哼一声道:“再艰难也改变不了她居心叵测的意图,此时让我们办族学,完全是居心不良……”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族里读书的人也太少了,以前是没有学田,现在有了一块,先生的束脩就够了,族里轮流耕种那块田供给就是,何必要拦着孩子们出息?” “读书不止花费先生的束脩而已,还有书籍和笔墨纸砚,先生的一日三餐和四季衣裳,更别说还要修建学堂,这些都是要钱的……” “族里这么多人,到时候再出就是了。” 夏族长有些烦躁:“五郎和七郎就要考府学了,只要他们考上,过个三两年就可以试着考学,就算进士考过不了,明科和其他考试却是可以试一试的,到时候选官什么的都需要家族出力……” 可夏五郎和夏七郎又不是他们的亲孙子,他们为什么要拿自家的钱去供给他们? 以前是没得选择,现在他们也可以供自己的孩子去上学不是? 夏族长见事情似乎又回到了这几天争执的原点,顿时不想说话了。 让他更心累的是,连他的儿子和孙子都不赞同他,显然,他们也想让自己的孩子上学,而不是去供堂侄子和堂弟。 夏族长心累的挥手,问道:“他们人呢?” “去夏义家了,说是毕竟是最亲的一支,说什么也要去看看。” 夏族长就想,那是去气人的吧? 满宝还真不是去气人的,就算她是抱着这个想法去的,那也不能表现出来,后头还跟着一大串的夏氏青年们呢,都是她的堂哥堂叔和堂侄儿们,虽然她一个都不认识。 夏义家在红田村的边上,前面就是田野,后头是几户人家。 到了地方,满宝满意的点点头,果然很破旧,几间泥房,外面的墙面有些脱落,黄色的泥墙上坑坑洼洼的,有的甚至能从外面看到屋里。 现在还是夏天,等到冬天,一定能冻死人。 满宝踱步过去,一边走近一边叹息,问道:“以前义堂伯都不修缮房屋的吗?” 一个堂哥回答道:“一年就回来两三次,每次住个三两天,谁耐烦修缮它呀?” 主要是谁能想到夏衍的孙女会活着回来?回也就算了,竟然还真的能让族里把吃到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了。 满宝就看着夏义家的房子叹气,心里则啧啧作响,这简直是天生为她准备的,难怪他总是被她亲爹欺负。 这就是天定的缘分呀。 夏义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看到周满他们过来,都有些仇视的站在院子里瞪他们,不许他们进去。 除了那个小女孩儿只有七八岁的模样,另外两个都和满宝差不多大,不过她看了一下他们的个头,坚定的认为他们比她小,于是笑问:“你们是我堂弟?” 三人瞪着眼看她,不回答。 跟着的青年们见她似乎不介意的模样,对她更有好感,于是主动解释道:“他们是比你小。” 跟着的青年中有比她大好多的,对以前的事儿有印象,加上有时候家里大人也会说,因此口没遮拦的透露道:“当年你祖父说了要过继人的,义堂叔就一直等着,结果等到你娘都要成亲了才开始说亲,所以他们都比你小。” 满宝:…… 白善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满宝略微有些不自在,便看向夏义家的院子,发现院子里摆着不少家具,便叹气道:“这怎么行呢,这样露天摆着,再好的家具也会坏的,怎么不搬进去?” 还是那青年堂哥回道:“里头乱糟糟的,怎么摆呀,地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坑。” 这的确是够坑的,这是笃定了不会回乡住,所以就使劲儿的糟蹋资格的家? 第1933章 自作主张 虽然两个堂弟很是戒备周满,但耐不住周满身有官威,后头又带着一大群大人,所以她走进院子来,三人虽然瞪着大眼睛看她,却不敢出声将人赶出去。 但见她抬脚进堂屋的门便忍不住喊道:“你,你不能进去!” 满宝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就看看这屋子要怎么修,你们总不能这样住吧,看这茅草许多年不曾更换了,过两日要是下雨,你们要住在水里吗?” 说罢伸手撩开帘子进去,看到里面又脏又乱的样子便连连叹息,她只转了一圈然后出来对一堆青年道:“总不能这样看着,不知道谁家有多余的茅草,每家拿出一两把来,大家帮着义堂伯把这屋子收拾收拾,这样才好住人。” 老周头见闺女都折起了袖子要干活儿,便瞪了两个儿子一眼,“还不快去帮忙。” 周大郎和周五郎忙挽了袖子上前,但夏义家里实在是太脏太乱了,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手,他们也不是干家务的人啊。 于是兄弟俩抬头看向屋顶,很干脆的要找梯子把屋顶上的茅草都扯了。 但夏义家没有梯子,他们只能踩着塌了一半的围墙上去,将上面的茅草扯下来。 夏义的大儿子忍不住叫道:“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不许你们动手,快下来!”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我大哥和五哥在给你们家修房顶看不出来吗?那茅草都多少年没换了,过两天下雨,你们要在雨里睡觉吗?” 后头的青年也拉了他一下,劝道:“大郎,你堂姐是为你们好。” 说罢回头和族里的人道:“我们回去找些茅草来吧,一家出一些,先把房顶给他修好了。” 很多人不乐意,割茅草,晾晒又捆绑可是很累的,一扎一扎的扎起来岂是容易的? 但见周满都挽了袖子动手,他们又不太愿意在她面前丢脸。 说是一族的,是堂兄妹不是表兄妹,可到底没有把姓氏改回来,他们就总忍不住将她看做外人。 既是外人就不愿意丢脸。 迟疑了一下,已经有人转身回去拿东西,有人开了头,其他人便也回家了。 有的还是父母兄嫂当家,见他们带了家里的茅草和梯子等出去,不由骂骂咧咧起来。 老周头不知道从那儿摸出一把扫把塞给钱氏,然后自己就敷衍的在一旁拍拍围墙,抠抠泥土,听着远处传来的不同的叫骂声和念叨声,忍不住和钱氏道:“这夏义不会做人呀,出了事,全族没人肯帮忙的。” 钱氏拿着扫把站着,微微点头,也不动弹。 她要做就做好,不做宁站着也不摸鱼。 她瞥了眼明明不想动弹却在假装勤奋的老周头,道:“村里和族里的风气也一般,再怎么样也同族,只要不是结了大仇的,人家落魄回来了,自己不帮,儿女们想帮把手就让他们动手去就是,何必拦着人?” 钱氏也听着村里陆续起来的骂声,又看一眼正青着脸站在院子里的两个少年和那个小姑娘,摇了摇头道:“既帮了人,最后还落不是,何苦呢?” 就是,家里都有人出手帮忙了,再骂人,不是把这一天帮忙的情分全消了吗? 恐怕还帮出仇来,老周头也觉得那些骂人的人家有点儿蠢。 要是他,他就是不帮忙也要往这边走一走说两句好听的,不伸手都能落两句好。 夏义夫妻不在,只留三个孩子在家,但这三个孩子,既没有大到可以拒绝别人的好意,也没有小到会忘记别人的辱骂。 钱氏挑了挑嘴角,转头看见老周头还在拍墙,就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直接啪的一声把他手背给拍红了。 她横了他一眼道:“愣着跟什么,没看见这墙都破洞了吗?你去找人问一问,他们砌墙的泥是从哪儿挖的,现在就去挖一些回来将这些墙填补起来。” 老周头忍不住低声吼道:“还要给他们补墙?” “又不花你一文钱,都不用你出多少力,这么多青壮在这儿没看见吗?好处论你的,你有什么不知足的?”钱氏道:“满宝是官儿,官声最重要,我可不想回了京城有人说我们家满宝仗势欺人,抢了别人的房子。” 老周头便是心里很不甘愿,也只能憋住一口气,用力的挤出笑容去找一个年级看起来不小的青年问话。 别说,他还真知道,于是老周头就笑盈盈的说动了好几个青年回去挑了箩筐一起去挖泥。 等夏族长和族老们被村里的骂声惊动,循着动静找过来时,周大郎已经带着一帮青年把夏义家的屋顶全扒了。 夏族长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周家和夏义家彻底闹翻了,他立即拄着拐杖快步上前,大声喝道:“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满宝正和白善把摆在院墙下的家具往中间一点儿的位置搬,闻言回头看了一眼,立即笑道:“族长也来了呀,我们在帮义堂伯修缮房屋和整理房子呢。” 夏大郎这会儿已经面无表情了,听话的和弟弟妹妹一起把屋里的东西往外搬,看到夏族长就叫了一声“族长爷爷”。 夏族长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下,看了眼已经彻底不像样子的夏义家,觉得等夏义回来恐怕又是一场好闹,于是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他不由看向周满,也不知道她是诚心的,还是无意的,他叹出一口气道:“修房子这样的大事让夏义自己来就好,你怎么能……” 代替他呢? 满宝却道:“可义堂伯回家也有三天了,屋里还是那么乱,显然是不太会收拾的。” “义伯母才回来,总不能就让她劳累吧?反正族里人多,大家都帮把手事情就做好了。” 一帮很少出手的青年们觉得挺好玩的,在一旁纷纷点头,“是啊,是啊,大家帮把手就做好了。” 夏族长就低头去看他们,见他们正蹲坐在地上扎茅草,就环视一圈院子,发现新茅草还真不少,但这点儿显然是不够的。 他深吸一口气,回身和他儿子道:“回去,拉上二十捆茅草来。” 第1934章 哈哈哈哈 他儿子:……他们家的茅草是想盖个棚子给牛住的,本来就没有多少,再拿出来…… 夏族长见他没动弹,便吼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回去,再让你媳妇到族里多找几个妇人来帮忙。” 一旁拿着扫把的钱氏便笑眯眯的道:“最好是带上木桶、木盆和一些不要的旧衣赏,这屋里东西少,怕是不够用。” 夏族长勉强挤出笑来,点了点头,让他儿子去照办。 等夏族长的儿媳妇带了七八个妇人提了木桶和抱了木盆过来时,满宝他们已经嘻嘻哈哈的帮着将屋里的东西全都搬出来了,包括床和桌椅板凳这些。 满宝看了看搬出来的破破烂烂床,再看一眼旁边破旧棚子里放着的旧床,那床虽旧,但花纹还不错,最主要的是质量看着还很好,满宝虽不太懂木匠的活儿,但看那些口子也知道还不错。 虽然她很像把眼前这破破烂烂的床扔了,但没有越俎代庖的发话,而是抬头看向屋顶。 周大郎他们已经把屋顶扒干净并清理好了,茅草的屋顶扒掉并不困难,反正扒掉的茅草又不能再用了,多是拿来当柴烧。 有人递了麻绳上去,周大郎就问:“谁会修屋顶?得要会修的,别在上面踩着摔下去,会残废和死人的。” 跃跃欲试的青年们顿时退了大半,最后是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中青年踩着梯子上了屋顶。 于是下面的人往上递扎好的茅草,周大郎他们就蹲在屋顶上铺茅草…… 这个速度也不慢,他们都很有经验。 钱氏便带着妇人们和几个大孩子进屋去清扫房间,满宝几个也被她带了进去。 夏义家许多年不住人了,角落里藏污纳垢简直数不胜数,钱氏也干脆,能用水洗的就用水洗了,不能的用水擦,剩下的才是用扫把清扫一下。 大家进进出出…… 等到中午,老周头带了人扛着糊墙的泥回来了,他也干脆,直接在扒下来的茅草里挑挑拣拣一些看着还行的茅草,直接给搅到了泥里…… 然后夏族长就看着他们去糊墙,将那些坑坑洼洼,破了洞口的墙给糊上…… 他一脸恍惚,话说,周家怎么当起他们夏氏的主儿来了? 一个族老看了半天,问道:“族长,这么多人,一会儿是单请周家的人吃饭,还是连这些孩子们一起请?” 夏族长:…… 他没好气的道:“让他们各回各家吃饭去,等下响夏义回来,晚上自会请他们。” 说罢,他看了一眼院子里各种忙碌的人,转身便走。 本来只是想伸把手意思意思做一下样子的周家人在发现夏义夫妻竟然不在家,且吃过了午饭还迟迟不回来的情况下,他们干脆多留了一下,将这房子给整理好了。 老周头一边领着夏氏的青年往缺口里倒泥浆,一边笑了笑。 半天的功夫,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青年们已经和他混熟了,因此直接问道:“周伯,您乐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替夏义高兴,他一回来看见房子整理好了,一定会特别高兴的。” 青年点头,“这倒是,要是我,出门去县城一趟回来不仅屋顶整好了,屋里屋外也都收拾好了,一定要乐疯。” 老周头闻言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不错,好小子,晚上让夏义请你们吃酒。” “不错,一定要让夏义请我们吃酒,我给我家修房子都没这么卖力呢。” 到了半下午,屋顶扎好,钱氏指使着人将家具一一搬进去,那种破破烂烂的床自然是不要的了,至于怎么处置,看夏义回来怎么弄吧。 她问了夏家的三个孩子,分出了他们各自睡的床边让人抬进去安装。 这种床并不难安装,对准口子扣进去就行,再把木板放好,一次不对放两次,总能琢磨好。 这种活儿是男人的活儿,她带着妇人们将箱笼抬进房间里,桌椅摆好,再随手用剪成抹布的旧衣服一擦,屋里一下就干净整洁了起来。 虽然还远远比不上松花巷家里,但对比之前的家可好太多了。 在家里住了两三天,已经快要崩溃的兄妹三人拿着一块抹布愣愣的站在边上。 钱氏将东西都整理好了,回头看见他们站在那儿,便伸手摇了摇腐朽的窗户,道:“窗户等你父母回来以后再换吧。” 见来帮忙的青年们都或蹲在院子里休息,她便对三个孩子道:“我刚才把厨房也收拾了一下,家里东西少,但水还是有的,你们去烧些开水,就算不能冲泡茶叶,给大家喝一碗热水也是可以的。” 她暗示道:“你们客气有礼,以后族人才会多帮忙。” 夏大郎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我家有茶叶。” 夏小妹喊道:“我知道在哪儿,我去拿。” 说罢转身就跑到房间里翻箱笼。 夏二郎挠了挠脑袋便转身去厨房烧火。 夏大郎没走,他踌躇了一下,问道:“松花巷的宅子是你们家的?” 钱氏面带微笑的看着他道:“不是我家的,是你堂妹的,是她祖父母和父母留给她的,这些年多谢你们替她看房子了,若不然,那房子不定要荒成什么样儿。” 夏大郎涨红了脸,到底才十三四岁,脸还嫩得很,被一个长者如此郑重的道谢,脸瞬间就跟烧了一样。 他喏喏两句,“不用谢。” 说罢转身就走,翻出一些碗来清洗,一会儿好倒水给他们喝。 钱氏这才转身去隔壁的房间,虽然床不难安装,但有这个经验的人也不多,毕竟大部分人一生只买一次床,基本上是木工来安装,然后就不会再动弹。 所以满宝他们正撸了袖子亲自动手,三人合作一张床,唧唧咋咋的闹了两三刻钟才装好,然后就把木板放上去。 这就跟拼图一样,这块板子和那块板子不合就放到一边,三人很快就把床板放好,拍了拍手高兴的道:“剩下的就不是我们的活儿了,对了,夏义咳咳,是义堂伯怎么还不回来?” 白善瞥了一眼高兴过头的满宝,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照理,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吧?” 第1935章 生气 满宝他们到底还是没等到夏义夫妻回来,把三张床都安装好,满宝看了一下时间不早了,便决定回城去。 走前,钱氏将满宝拉到一边,拿出三串钱放在她手里,给她打了一个眼色道:“拿去,算是你这个做姐姐的给弟弟妹妹们的见面礼。” 本来想说给堂伯的见面礼的,但想到她似乎不太喜欢夏义,这才改口。 满宝眼睛一亮,她可是头一次以年龄来当姐姐的。 她伸手接过,没有当众给,而是把三人拉到一边悄悄给,还悄声道:“别告诉你们爹娘,自己收着,这是我给你们的见面礼。” 夏大郎不想收,推回去,见弟弟妹妹拽着钱串子,还抠出来要还给她,满宝却推了推,道:“我已经当官有俸禄了,唉,说起来我们两家是最亲近的,同一个太祖呢。这样,我呢离得远,一年都不一定回来几次,以后你们去上坟,看到我太祖父母的坟记得给他们清清草……” 满宝这才想起来最主要的一件事,懊恼的跺脚道:“哎呀,忘记给太祖爷爷和太祖奶奶上坟了。” 说罢转身就跑。 夏大郎没来得及拦,手里拿着三串钱看她跑远了。 在外面等着的老周头一直在念叨:“……是让她当众给的,她怎么悄悄给?” 这一点儿也出乎钱氏的预料,不过她依旧紧紧的拽着老周头,低声斥道:“你安静些吧,悄悄给就悄悄给了,你这会儿进去嚷出来,好意也变歹意了。” 老周头念叨:“你就不该给这么多,三百文钱呢。” 钱氏心道:她哪儿知道满宝这么实诚,竟然悄悄的给? 她肯拿出这么多钱来,就是想让她当众给,在夏氏面前再博一个好的。 老周头继续念叨:“早知道给个十文钱就差不多了。” 钱氏嫌弃他吵,道:“闭嘴。” 老周头声音低了些,但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的念叨。 钱氏无意识的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或是他日子过得太好,近来越发的唠叨了。 满宝一溜烟的从屋里跑出来,着急忙慌的道:“爹,娘,我们忘了去祭扫我太祖父母了。” 老周头和钱氏:…… 钱氏就忍不住扭头念叨老周头,“这一天天的你都记什么事情去了,这种事也能忘记?” 老周头:“这也怪我?” 满宝他们赶回族长家时,已经和族长相谈甚欢的庄先生笑道:“你们忙完了?” 满宝张嘴就要说话,庄先生已经指着桌子上摆的鸡和鱼及肉道:“祭品都给你们准备好了,要开始去祭扫你祖宗了吗?” 满宝感动得眼里都盛了泪,拉着庄先生的手道:“先生,还是你靠谱啊。” 庄先生就轻拍她的脑袋,笑骂道:“顽皮,快装了篮子去吧,我和夏族长说好了,他还给你们准备了锄头和镰刀,你堂叔兄弟们也都等着你呢。” 满宝就左右看,疑惑的问道:“夏族长呢?” 庄先生轻笑道:“夏族长茶喝多了,肚子有些不舒服,休息去了。” 夏族长和庄先生做这儿喝了半天的茶,没问出多少周满的事儿,倒是被出了不少祭品,又想到现在周家领着他族里的青年们在夏义家做的事儿,郁闷之下就不由多喝了点儿茶,然后就胀肚子,一时有些难受便回屋休息去了。 满宝见夏族长的儿子和孙子都在等他们,便没有追问,装了祭品便出去,白善和白二郎帮着拿了镰刀,周大郎和周五郎则扛着锄头。 太祖父母的墓并不是很远,就在村子边的山上,走一会儿就到了。 但到了地方,就是已经提前来看过的夏族长的儿子都找了一会儿才找到。 入目之处都是荒草,坟边还长了一棵不小的树,完全将墓给遮挡住了。 别说远看,近看也看不出来这是一座坟呀。 夏族长的儿子有些尴尬,和周满道:“你父母多年未回,所以也没人祭扫,不过偶尔侠叔会回来祭扫。” 只是上次祭扫也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满宝皱紧了眉头,点点头,和众人一起开始割草铲草。 其实她想问,族里每年清明就不祭扫孤寡之墓吗? 在他们七里村,各家有一堆墓是要一起祭扫的,村里曾经经历过几次大灾,不少人家都死绝了,多少沾亲带故。 其他节日还罢了,清明村里却是会组织了青壮将那些坟墓都祭扫一遍的,反正祭菜都是同样的,不过是再多走几个坟而已,最后拿回家还不是你吃? 乡里乡亲的,多走几个坟,说不定得到的保护还多呢。 在满宝的记忆中,她以前都不知道她祖父母旁边的坟是她亲爹娘的,村里甚至统一口径不知道是谁家的,似乎是野坟,就是这样,每年周大郎他们上山都要顺手铲掉坟上的野草,他们也会顺手祭拜,她从没觉得不对。 所以她不太能理解,为何她太祖父母就在村子的边上也能不被祭扫,别的不说,村里血缘亲近的必定不少。 满宝心中哼哼,在将坟墓上的野草都清干净了祭祀过后便回去,她没有在红田村多停留,骑着马儿就和白善白二郎跑了,出了红田村才心情闷闷的换马上车。 结果才出村不远就碰到了回来的夏义夫妻,满宝还记着太祖父母不被祭扫的仇,别人就不说了,她太祖父母和夏义的祖父母可是亲兄弟,他还占着她家的宅子呢。 于是半边身子都探出窗户和夏义挥手打招呼,大声喊道:“义堂伯,你怎么才回来呀,我都把你们家给收拾好了。” 大吉没有停车,却放慢了车速,马车咕噜咕噜的从夏义夫妻身边经过,满宝清晰的看到他们两个瞬间瞪圆了的眼睛,便咯咯大笑起来道:“你们的床,你们的箱笼,你们的桌椅我们都给你们重新装好了,族里好多人都帮了忙,不信你回去看呀。” 夏义吓得不轻,以为她把他们家怎么了,气得跳脚,“夏满,那是我家,你把我家怎么了?” “没怎么,义堂伯,我疼弟弟妹妹们,也疼你呢,明年我还会回来看你的,再见啦。” 第1936章 膈应(三月月票加更6) 夏义已经不听她说话了,和妻子拔腿就往村子里跑,因为跑得过快还扑腾的摔了一下,跑出老远的满宝都能听到声音,就觉得膝盖老疼了。 她哼哼两声,从窗户那里把脑袋收回车里,和白善道:“明天就让护卫去催夏族长要以前的租子,还有许里长手里的租子,让夏族长去要,地是他‘租’的,合该他去要。” 占了她的地,连举手之劳的祭扫都做不到,哼! 白善笑着点头,很喜欢她气呼呼的样子。 夏义将鞋子都跑掉了,跑回家就看见他家院子里坐了一堆的人,墙边堆了不少破碎的茅草,虽然整个家还是土黄色的,但只一眼他都看出了分别,屋顶上的茅草干净整洁了不少,一看就是新换上的。 青年们正拿着碗喝水休息加吹牛,见夏义回来,纷纷叫着请功,“义叔你回来了,你看看我们给你整得怎么样,好看吧?” 夏义抖着嘴唇原地转了一圈,颤抖的问,“我,我的家具呢,我从城里搬回来的东西呢?” “在屋里呢,”青年们还在炫耀,“我们都给你整好了。” 夏义理都不理他们,直接冲进屋里,左右三间房都看过,发现他们家里面的东西都换了,他只觉得如遭雷劈,立即翻着箱子找起来,看到了自己要找的箱子立即伸手进去摸…… 他从里面拿出一个布袋,看到里面的钱还在,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但依旧大怒,他把钱往里一塞便往外冲,一下就撞到了好奇跟进来的青年身上。 此时青年们脸上没了好奇和笑容,为首的一个一把拉住夏义,叫道:“义叔你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偷东西?” 夏义甩开他们的手,“我跟你们说不着,大郎呢,大郎——” 夏大郎听到声音从外面跑回来,一脸泥的惊喜道:“爹,你回来了,娘呢?” 夏大郎冲上去拉住他,大手就朝他屁股上打,一点儿也没惜力,打得啪啪响,他脸上涨的通红,气恼非常的吼道:“我让你看着家你是怎么看的,谁让你让外人动家里的东西的,啊?” 他一边骂一边大力的甩着胳膊,就一句话的功夫就拍了他七八巴掌,青年们愣过后反应过来,纷纷上前拉住他,“义叔你这是干什么,大郎今天帮着把家里收拾干净了还不好?” “就是,而且你刚才不也看过了,你的钱没丢!”青年讥讽道:“而且我们就是再缺钱也不会偷钱的,更别说欣姑姑家的堂妹还在呢,我们会当着官儿的面偷钱吗?” 他不提周满还好,他一提周满,夏义更气了,但他不好和青年争执,于是转身扯住眼睛通红的夏大郎继续打,“我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我出去是不是和你说过看好家,看好弟弟妹妹,别让人来碰家里的东西……” “义叔你这是干什么……” 青年们见他越发凶狠,忍不住阻拦起来,“你这样会把他打坏的……” “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孩子吧?” “合着我们帮忙还帮错了?早说啊,兄弟们,我们把屋顶扒了,把各家的茅草带回去……” 闹哄哄时,落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的夏义家的终于跑到了,一回来便看见夏义在揍她儿子,她立时不乐意了,上前推开他,“你打孩子干啥,打坏了你给药钱啊?” 拉开了人,夏义家的用手在夏大郎的脸上一抹,抹掉他的眼泪就赶他走,“带你弟弟妹妹回厨房去,我跟你爹说……” 夏大郎一瘸一拐的去拉缩在一旁的弟弟妹妹回厨房,院子里,夏义就和族里的青年们吵嚷了起来。 夏二郎吓得不轻,颤着声音问,“大哥,你疼不?” 夏大郎抹着眼泪摇头。 夏小妹就问,“大哥,钱我们还给爹娘吗?” 夏大郎咬咬牙道:“不给了,你们谁都不要告诉他们我们有钱。” 夏二郎和夏小妹基本都是夏大郎带着玩儿的,俩人想也不想便点头,决定听他们大哥的。 夏大郎已经不小了,自然过了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年纪,他扭头往外看,见他爹娘骂骂咧咧的把院子里坐的人都赶走了,便红着眼睛道:“爹这样做得不对,明天我们出去跟人家道个歉。” 夏二郎不解,“为什么?” 夏大郎也不知道为什么,想了一下后凭感觉道:“人家帮了我们,本来就应该道谢的。” 并不知道夏大郎被打了一顿的满宝坐在车上和白善道:“以后他躺在床上就会想,这床是我装的,抬头看着屋顶就想,这屋顶是大哥和五哥修的,坐着吃饭的时候就想,这是老周家人擦干净的,我看他睡不睡得着,吃不吃得下。” 夏义的确有些睡不着吃不下,看着家里的大变样,他并没有觉得多开心,很想把东西扔出去再按照自己的意思搬回来,最好连屋顶也换掉。 但他媳妇没那么多精力,见他这么闹腾,便干脆由着他发脾气,只要不砸家里的东西就行。 “要不你把院子里的那些杂碎砸了吧,消消火儿。”院子里都是以前家里的床和桌椅,都很脏很烂了,现在屋里的则是从县城里搬回来的。 夏义见她一副接受良好的模样,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吼道:“他们整好的东西你还用,你不膈应吗?” “不膈应,”夏义家的道:“以前这东西不也是欣娘家用过的吗?住进去的时候都不膈应,现在搬回来膈应啥?” 夏义:…… 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那,那怎么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我觉得他们整得挺好的,不然家里那么乱,那么脏,我们得弄到什么时候?地里的麦子要收了,豆子也差不多了,这些都是活儿,你现在城里的活儿还去不去做?我们做着家里哪有时间去收拾,这些东西放在外面,要是下雨淋坏了怎么办?” 夏义家的道:“要我说,他们弄得挺好的,你要恨他们就恨,不过你刚才干嘛那么得罪族里人?” 夏义转身就走,不想听她说话了,夏义家的又累又疲,也懒得再说,指使着三个孩子做饭做菜,烧水给她洗澡。 第1937章 低头 夏义蹲在田边生闷气,以前他用着这些旧东西当然不膈应,因为他是胜利者,他住在松花巷里只有得意,没有挫败和懊恼。 可现在,他是被人赶回来的,本来就已经够丢脸了,这会儿连自个家的房子里外都叫周满扒一遍。 连睡的床都是他们装的,他只要想到这一点儿就跟吃到了一块包裹着苍蝇的肉一样恶心难受。 吐了可惜,不吐又实在太膈应和难受。 夏义难受的抱了脑袋,结果还有更难受的事情呢。 被赶走的青年们自然不服气,他们忙了一天,又是糊墙,又是修屋顶的,还给里外都打扫了一遍,不说请顿酒,最少也应该得声谢谢吧? 结果他们竟然被人骂了一顿不说还给赶出来了。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于是他们闹哄哄的跑去族长家告状,暗搓搓的暗示能不能把夏义家的屋顶给扒了,把他们家的茅草给拿回来。 结果让族长给骂了一顿。 贵的是茅草吗? 贵的是把茅草扒了又摆上去的功夫! 好容易才修好的屋顶又给扒了,他们这是多吃饱了没事干儿?而且这是打算和夏义一家结死仇吗? 夏族长把后生们骂了一顿,然后就让人去把夏义找来。 因为这都是夏义的族弟和子侄辈儿,所以夏族长还给夏义留一些面子,让他们都在门外等着,然后把夏义带进屋里骂了一顿,他道:“大家伙儿帮你还帮出仇来了?你不道声谢儿,反而还赶起人来了?” 夏义梗着脖子道:“我不要他们帮忙!” 夏族长眯起了眼睛,冷冷的问道:“怎么,你要出族吗?还是在城里买了房子,以后都决定不回村里了?” 夏义一个激灵,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夏族长便冷哼一声怒道:“三十好几的人了,再过两年都可以当祖父,却还是这样。夏满,不,是周满!她都比你知道人情世故!你知不知道,她才来村里一天儿,族里的人念她情的比念你的还要多!” 夏义低着头不语。 夏族长深吸一口气,暗想,当年要不是夏义实在是夏衍最亲的一支,之前又一直说着要过继他,他们是不绝对不会把松花巷的宅子分给他的。 不过是为了面上不那么难看才分的,谁知道本以为当年已经了了的事儿现在还能闹出这么多事儿来? 夏族长揉着额头道:“你,你去给他们道谢,最好请他们吃顿饭赔个不是。” 见夏义脸上还有些不服气,夏族长就眯着眼睛道:“夏义,你要还想在村里住下去,还想跟族里的人来往,你就得这么做,不然,以后有什么事儿你也别来找我。” 以为族里平时就没事儿了? 里长分地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将同姓的人的地分在一起,关系不好,今年我把地垄往你家那边开一点儿,明年我特意种了桑麻挡住你的麦子阳光,多的是法子让你难受。 一般弱势的人家要是碰上恶势的邻居,种个三五年地就会发现地越种越小,这时候就得靠族长和族老们调和。 夏族长要是不愿意调解,夏义他就是再恶,势单力薄的情况下也能让人欺负死。 夏义果然不敢,只能憋屈的应下,转身回去准备菜和肉。 他才搬回来,菜没有,肉也没有。 本来他才回来,他要是这家掐一些,那家拔一点儿,大家看在同族的面上也不好反对的,等他把菜园重新种起来就好了,结果这会儿他得罪了人,他要想吃菜就得花钱买了。 还有人知道他要请客,特意提了家里的鸡来问他要不要买。 因为他们家孩子也去帮忙了,这顿必须有他们的,菜色好了他们才吃得着呀。 夏义本不想要的,但夏族长的儿子站在一旁盯着他看,他只能咬着牙买下了。 满宝不知道夏义这个晚上过得有多憋屈和委屈,她第二天让大吉选了两个护卫去红田村收租子后便出门找药铺去了。 她自己开了药方买了十服药,然后就连着药方一起送去了夏侠家里。 夏侠一直在家里等着她呢。 他病重,而红田村太远了,所以他昨天没回去,夏锐也不想回,他这两天正在找铺子打算搬店呢。 满宝将药和药方交给夏锐,说的话并不多,其实双方都心知肚明,夏侠没多少时间了,满宝她只是大夫,并不是神仙,自然也没有办法。 不过是略微减轻他的痛苦,让他最后这段时间不那么痛苦而已。 夏侠用枯瘦的手拍了拍床边,笑道:“快过来坐,昨天回族里怎么样?” 满宝道:“挺好的,我已经和族长说好了,让他追回那半块田的一半送给义堂伯,算是这么多年来对他的感激,剩下的,既然已经给了族里的贫户,那就给他们吧。” “南坝那块地我给了族里做学田,东岭那块地我想卖出去。” “卖出去呀~~”夏侠叹息一声道:“那是祖田,你祖上留下来的,能不卖还是不卖吧,租给人种着,每年收着租子也不错。” 他道:“你要是担心收不回租子,我让你锐伯给你找一找村里一些老实的人家。” 满宝笑着道:“现在地里还种着庄稼呢,要卖也是秋收以后的事儿了,我还不急。” 她并不打算留着,虽是祖传的地,但一来她现在不缺田地耕种;二来,地在红田村里,和他们牵涉过深未必好,这是她和两个师弟商量过后的决定。 她打算等她四哥从草原上回来就把这事儿交给他,或者交给立君,让他们来买地,总不会亏本的。 不过满宝这会儿不想让夏侠过于担心,以他的病情能不能到秋后都不一定呢,所以她想让他走得安心,便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夏侠脸上就忍不住带出笑容,微微偏头冲外面喊了一声,“小锐啊,快把东西拿来。” 满宝就好奇的问:“什么东西?” 夏侠笑道:“你的租子。” 满宝便笑了笑,坐着等,左右看了看后问道:“锐伯母和堂哥堂弟们呢,我还没见过他们呢。” 夏侠喘着气道:“他们呀,去学堂的去学堂,去铺子的去铺子了,都忙,一时抽不出身来。” 满宝便点了点头,不一会儿,夏锐抱了一个箱子进来。 第1938章 铺子 夏锐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堆银锭子。 一开始周银和夏侠父子商量好的是,他留在商州的田地铺子包括宅子都交给他们照应,所有的租子都交给他们收,他每年回来一次,或是每隔一年回来一次取,也要祭扫家里。 所以周银特地把租子减了四成,算是给他们的酬劳。 一年的租子是十八两,每一年夏侠都往里放十八两的银子,就是想着等哪天有人找回来了不至于拿不出钱来失信。 这十四年来,他们一家也不是一直顺风顺水的,但不论发生什么事儿,有多艰难,这箱子里的钱他们都没动过。 用夏侠的话说,人活一世,最主要的就是守信。 这箱子里现在是二百五十二两,夏侠含着笑道:“还有一笔钱,是我给补的,这些年我也没能给你爹娘守好田地,那减掉的四成我怎么好拿?我让你伯母去铺子里取了,你略等一等她就回来了。” 满宝笑着点头,并不推辞,“那得不少呢,这么重,锐伯母肯定回不来那么快。” 夏侠点头,“那你多坐坐,在这儿吃饭,最好啊吃了晚饭再走,也见一见你堂哥堂弟,你堂哥正在念书,可惜他没有你祖父和父亲读书的天赋,读了许多年也没读出什么名堂来……” 夏侠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会儿话就不知不觉的睡过去了。 夏锐看着都害怕,伸手触了触他的鼻子,探到呼吸才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满宝一眼,满宝微微点头,夏锐就将那一箱子钱给她搬出去,他道:“你伯母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才回来呢,你先坐着等一等。” 满宝道:“锐伯伯,那四成的钱不用给我了。” 她道:“这件事算不上你们失信,是我父亲和母亲没有按时回来,你们承担了本不该你们承担的风险,要说失信,也是我父母失信。虽然他们是被迫的。” 夏锐惊讶的看向周满,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来。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正房,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房契给夏锐,道:“这么多年多亏了你们照应,锐伯伯也不用急着搬铺子了,这铺子算我赠与你们的。” “这怎么行?”如果说那四成的租子他还有些预料,这个却是完全在他的预料之外了,夏锐推回去,道:“这不行,这铺子是你的,我不能要,你要是不好意思,那就继续把这铺子租给我如何?” 满宝却强势的塞在他的手里,正色道:“锐伯伯,我连祖传的地都可以给不曾照应过我半分的族里,为何就不能把铺子给你们呢?” 夏锐张了张嘴,有些羞愧的道:“这,这怎么一样?” “是不一样,”满宝笑道:“以后我和这边族里的联系可能不会很多,可太祖父母和祖父母的墓还在这边,甚至以后我的孩子还要回到这里,我们能仰仗,能亲近的也就只有锐伯伯这一支了。” 夏锐心里又是服帖,又是羞愧,好几次欲言又止。 满宝却似乎没看到一样,坚定的将房契塞进他手里,然后道:“这件事没必要让伯公知道,对了,这箱租子我就收下了,这些年多谢锐伯伯照应祖父母。” 说罢,郑重其事的和夏锐行了一礼。 夏锐连忙扶住她道:“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满宝亲自抱了一箱子的银子出门,等在外面的白善上前接住,差点没接住摔在地上。 他憋了一口气问道:“这是什么这么重?” 满宝不动声色的甩甩手,“钱!” 白善:…… 捏着房契跟在后面的夏锐瞬间从恍惚中回神,上前就要帮他们抬,大吉已经先一步抱过放到了车上,车边坐着的白二郎忍不住打开箱子看了眼。 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锭不由咋舌,看向周满时目光复杂不已。 不知不觉她已经比他们有钱了,明明小时候他和白善最有钱的。 满宝扶着白善的手上车,对站在车旁的夏锐道:“锐伯伯回去吧,我走前会再来看一次伯公的。” 夏锐应下,退后一步目送她离开。 等回到客栈,老周头摸着这一箱子的银锭道:“夏家也就你这一个伯公了。” 满宝点头,“其实这么多钱他们都差不多能够买一间铺子了。” 周五郎道:“你家的那个铺子不止。” 他道:“上下两层,还带一个后院,都不比我们在京城的饭馆小了,位置也好,就算商州比不上京城,价钱上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他们在京城的那个铺子位置其实一般,是远比不上商州这间在中心的铺子,就不知道当年小叔是怎么买到这铺子的。 满宝也不知道,不过给出去她也不心疼,“我托了锐伯伯照应这边先祖的坟墓。” 老周头点了点头,满宝早几天就说过要把铺子送出去,所以他已经过了心痛期。 满宝左右看了看,问道:“去收租子的人还没回来吗?” 大吉道:“没有。” 满宝就摸着下巴道:“看来夏族长没有提前准备好呀,他一定很心痛。” 再是心痛,夏族长还是把租子交给了拉着车来的两个护卫,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份上,实没必要因为这事儿再徒惹是非,只是他不解,周满怎么会这么急。 昨日她来时大家明明都很友好,他还以为她会过了今年秋收才提租子的事呢。 他儿子迟疑了一下便道:“昨日她去看到叔祖们的坟墓时便有些不高兴了,回来时也没怎么说话,是不是因为这个?” 夏族长恍然大悟,半响后叹息一声道:“知道了,你有空去一趟许里长那里,告诉他周满点明了要今年的租子。” “许里长那里会不会怪罪?” 夏族长轻哼一声道:“他能怪罪什么?退后一步是他的意思,他白得了这些年的租子还不够吗?而且这次他在县令面前挂了号,如今怕是不会闹事儿,今后,今后的事儿谁说得准呢?你只管去,就说我们家的租子连带往年的都交上去了,他自然明白。” 他儿子这才应下。 夏族长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周满在京城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听说她是个神医,可惜她不肯改姓啊……” 他儿子垂着眼眸,夏氏和周满没多少情义,而周家对她又不坏,她怎么会改姓? 第1939章 亲戚 满宝收了两车的租子,还有一大袋的铜钱,没办法,现在粮食贵,所以夏族长走了一点儿偏,去年的给的租子,但往年却是兑换成当年粮价的铜钱。 关键是,当年的粮价是多少满宝怎么会知道? 自然是夏族长说是多少就是多少。 满宝也不是不能计较,到县衙里一查当年的粮库收入价就大概知道价钱了,可她实在没心思和他计较这个,看了眼护卫们收回来的铜板,大方的表示这事儿过去了。 老周头眼里只看得到这一麻袋的铜钱了,他伸手扯出一贯,抱着检查了一下,惊奇的道:“他家怎么藏着这么多铜钱?” 白善随口说道:“银虽好运输和储存,但买卖东西其实铜钱最好,最流通,也很稳定。” 金银其实并不普遍,只有大宗买卖和贵重物品才会用到金银,民间用得最多的其实还是铜钱。 不少中产人家家里都会储藏一定的金银铜的,以备不时之需,但其实占比最大的还是铜。 因为金银难得,有时候普通百姓还不认,因为难以辨认,所以会更信赖铜。 老周头就抱着钱问满宝:“我们回去要不要藏一些铜钱?” “爹您高兴就好。”反正金银是藏,铜钱也是藏,都是钱,何必在乎它是什么样子的呢? 反正他们家房间够多,地方够大,随便藏! 老周头紧接着就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意图,他抱着地上这一大麻袋铜钱道:“那这些钱爹给你收着了,以后给你当嫁妆。” 满宝:“……爹您高兴就收着吧。” 别看这一袋铜钱看着挺多的,却不一定有脚边那一小箱子的银子多呢。 满宝生怕她爹开口要银子,弯腰自己抱起银子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老周头这会儿心里眼里只有这一袋铜钱,所以完全不在意。 第二天夏族长就送来了许里长的租子,听说是怕她来回麻烦,所以许里长让人大致估算了一下今年的收成,提前预付给满宝,等秋收结束再算账,要是多了不用退,少了他再补上。 来送租子的夏族长儿子笑道:“许里长说这些年他都是将地交给家里的长工耕种,多少有些不用心,加上近些年天灾人祸不断,所以一直没什么收益,若是今年的租子给多了,就当是给东家的赔礼了。” 满宝忍不住讥讽道:“那许里长的赔礼可真够贵重的,整十二年的租子呢。” 夏族长的儿子尴尬的笑了笑。 满宝冷哼一声便道:“租子我收下了,烦请堂伯转告许里长一声,东岭那块地我去仔细的看过了,已经在找买家,等秋收过后我就不租了,还请他让家里的长工收获时注意些,别再有什么天灾人祸才好。” 夏族长的儿子一愣,关注点却在另一边,“你要卖掉那块地?” 满宝点头,“是啊,堂伯有兴趣吗?您要是出价高,我也是愿意卖的。” 想要说话的夏族长儿子便把话憋了回去,笑着转开话题,“也好,到时候大娘子回来族学应该也开起来了。” 满宝就点头道:“不一定是我回来,有可能是我四哥和我二侄女,到时候还请堂伯关照一二。” 夏族长的儿子点头,他知道周满和那边周家感情好,许多事都是让周家去做的。 满宝收了租子,下午便和大家一起去看了一次夏侠,见到了夏锐一家大小,然后一行人便决定第二天启程回京了。 夏侠清醒的时间越发少了,他并不知道周满把铺子让给了他们家,也不知道她没有那四成租子,还以为夏锐又重新和周满签订了租赁协议,依旧租用她的店铺。 所以看着两家人其乐融融的,他很是开心,觉得要是去地下见到夏衍,他也有话和他交代了。 或许是大限将至,夏侠对以前的记忆越发清晰了起来,许多记不起来的事儿现在都记起来了。 吃饭的时候他就没忍住拉着周满和他两个孙子说话,“我这名字还是你祖父给取的呢。” 满宝第二次吃到商州的大烩菜,正吃得津津有味,闻言惊诧的道:“可您不是比我祖父要大吗?” “是要大两岁,但我名字不好听,”夏侠缓了一口气后笑道:“我以前叫大狗子。” 坐在一旁的夏韬:…… 坐在他旁边的弟弟夏彬就哈哈大笑起来,“爷爷,那您怎么给大哥取了一个和你一样的小名儿?” 夏韬就夹了一把青菜塞他碗里道:“吃你的饭吧二狗子。” 夏彬:…… 这下轮到满宝白善和白二郎没忍住,低着头闷笑起来,肩膀都一抖一抖的了。 夏彬感觉到被冒犯,忍不住扭头叫了一声“娘”,夏母便道:“好好和哥哥姐姐说话,别闹腾。” 夏韬比周满大,但夏彬却比周满小两个月,于是在他这里,满宝再次荣升为姐姐。 夏侠笑眯眯的看着,继续自己的回忆,“这外头的人找学徒呀,那也是很看名字的,我就觉得我这名字很不好听,所以你祖父就给我取了一个侠字,果然,八个孩子一块儿站在师父的面前,师父问过名字后就独独挑中了我……” 满宝才不信呢,各行各业选徒都是要看天赋的,读书都这样,当然她就是靠着绝顶聪明和超强的读书能力才拜了先生的,谁会只看名字呀。 她问道:“你们问名字前还干什么了?” “也没做什么,就是拿着木头刻些东西,问些家世之类的,当年多亏了你太祖,给我师父送了两坛酒,还有两条腊肉,一篮子米和鸡蛋……” 夏侠记得特别清楚。 夏韬和夏彬都是第一次听这样的事儿,但夏锐却是从小听到大,都快能倒背如流了,他执壶给老周头和周大郎周五郎倒酒,然后给满宝夹了一筷子肉便默默坐着再听一遍。 等他们从夏家出来时,天已经黑了,老周头喝了不少,此时脸色通红,再次和满宝道:“你以后在商州也就这一门亲戚了,等那什么,你还是请假回来一趟吧。” 满宝道:“我会努力请假的。” 第1940章 迷信(三月月票加更7) 第二天一早,满宝他们便告辞出城,出乎她预料的,翟县令竟然还来送他们一程。 满宝颇不好意思,算起来这次多有麻烦对方,而她并没有帮得到对方的地方,于是满宝羞愧了一下便从包袱里找出一张门帖给他,“翟县令,以后你们家人要是有什么疑难杂症不好治了,可以拿着这张帖子去京城找我。” 翟县令一脸懵的接过帖子,不太确定的道:“谢谢?” 满宝羞涩的笑笑,“不用谢。” 翟县令:…… 满宝热情的挥手和他道别,翟县令看了看手中的门帖,心情复杂的抬手和他们作别。 白善和白二郎都没觉得满宝的礼物有什么不对,觉得终于可以回京城了,心头大松一口气,心情特别好的趴在窗口那里看着外面的风景。 明明是一样的路,一样的树,但他们就是能看出花儿来一样,一路都特别兴奋。 庄先生的马车和他们还隔了一辆车呢,愣是能听到他们的叽叽喳喳。 这一次回京,他们觉得皇宫也变得可爱起来了。 满宝抱着表现好,好请假的念头高高兴兴的进宫点卯,还给上司和同僚们送了不少伴手礼。 都是在商州买的一些不太值钱,却很有特色的东西。 连皇帝都得了一个,他看着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长豫已经用袖子遮住悄悄的咬了一口,听见皇帝问,便小声道:“柿子饼呀,父皇不认识吗?” 她不认识也就算了,怎么父皇也不认识? 皇帝:“……朕当然知道这是柿子饼,可谁给朕送礼送柿子饼的?” 还不多不少只送九个,这得多小气? 长豫已经将嘴里的柿子饼嚼了咽下去,时间大亮的点头道:“很好吃呀,甜甜的,满宝说这是她一个亲戚送给她的,自家晒的,霜特别多,别人还没有呢,只我们有。” 皇帝瞥了眼傻闺女,问道:“我们都有谁呀?” “就我和父皇,还有太子哥哥一家,”长豫算道:“然后就只有唐大人、殷或和刘焕,还有她一个好朋友,她叫她傅二姐姐。” 皇帝幽幽的道:“这还是‘只’呀。” 长豫想了想,觉得这外人的确有些多,他们家也就三个人有呢。 皇帝问,“明达和皇后怎么没有?” 坐在一旁的明达抬头道:“她说我不宜多吃柿子饼,让我分姐姐的一两个吃就好了。” 皇帝觉得这不是理由,道:“你吃不完可以给长豫吃嘛,不给你送,却让你吃长豫的,可真够小气的。” 长豫已经悄悄咬了好几口,看了看自己食盒里的柿子饼,又去看她爹的,问道:“父皇,你爱不爱吃,要是不爱吃……” 皇帝已经转头和古忠道:“收着吧。” 长豫只能把话咽了回去。 明达忍不住笑,一旁的皇后也笑着摇了摇头,等吃过饭以后,明达和长豫便手拉着手提着自己的礼物回各自的宫殿了。 皇帝要歇息时才看到皇后手上缠着的水晶手串,是白色的水晶,但中间的黑玉很眼熟。 他忍不住伸手执起她的手看,“这不是明达手上戴着的吗?周满送的?我记得她当时还拜了四十九天的老子像呢。” 皇后笑道:“明达托周满找的,说是觉得戴了很舒适,似乎对气疾有些用处,所以就给我也求了一串,为了有效,那孩子自己悄悄的供了老子像,今儿拿来送我时我才知道的。” 皇帝不是很往心里去,觉得光靠这种东西怎么可能治病?多半还是寄托。 不过他没点明,而是握着她的手笑道:“明达孝顺,比其他几个孩子强多了。” 皇后心中虽认同,口上却道:“其他孩子也孝顺的,只是表现各不同罢了。” 夫妻俩说了一些话便各自卸下了,皇后心里也并不觉得这条手串真的对气疾有用,不过因为是女儿的孝心,且明达又时时问起才每日戴着,而戴着久了,她就习惯了这一条手串的存在,基本上不会摘下。 皇帝对于儿女的孝心从不吝于夸奖,尤其是对明达。有了这个借口,他一口气从私库里搬了好多东西出来赏给明达,好多都是以前收拢来不好出手的。 他总是偏心明达和恭王,但也不好总是单独给他们赏赐,这次有了借口,他就可劲儿的赏明达。 于是,不仅前朝后宫都知道了明达公主的孝心之举,连病中的太后都听说了。 她靠在床头睁开眼睛,微微偏头躲过喂过来的药,问道:“明达给皇后求来的手串真的有用?” 喂药的姑姑想,亲生女儿送的,便是没用也有用了,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不过姑姑不敢这么说,只能道:“听说公主在老子像前供了七七四十九天,很灵验的。” “嗯?哀家记得周满送给明达的手串也是供的老子像?” 姑姑应道:“听说是的,每旬进出宫都抱着老子像呢,很是闹腾了一阵。” “我看明达今年的身子的确比往年康健了,你去把她找来,再让萧院正过来一趟。” 姑姑不太确定太后的意图,只能去吩咐,然后旁敲侧击的问,“娘娘也是想看明达公主的手串吗?” “哀家想看看她供的是哪尊老子像。” 姑姑:…… 等明达和萧院正一前一后的来时,太后便指了床前道:“萧院正,你给明达公主看看,她体弱,近来身子可还好?” 因为两位公主和周满交好,老早两位公主,不,应该说是宫中大部分的女眷的平安脉都交给了周满。 太后一提萧院正便下意识的回想起最近他们入档的脉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这才静了静心上前把脉。 才摸上脉一会儿,萧院正便有些惊讶的看向明达公主,半响后他问起明达公主的饮食。 萧院正脸上没有多少变化,心里却是很惊诧,他和太后恭贺道:“公主的脉象比先前强健了许多。” 太后精神一振,问道:“夏天花多,我瞧着今年她也没怎么生病,脸色还红润了许多,是不是就大好了?” 第1941章 提心 大好是不可能的,至少短期内不可能,明达公主的病是天生的,至少他只知减弱和预防,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根治,不过他依旧和太后点头道:“比去年好太多了,只要坚持,过个三五年,说不得就大好了。” 太后眼睛一亮,“好,好,好啊。” 她抓住明达的手,笑眯眯的问:“明达,你拜的是哪尊老子像,具体拜了几天,念的什么经文,朝着哪个方位拜的?” 明达瞬间心虚,其实她没拜几天,也就十来天,这些事儿不查还没什么,一查就很容易露馅儿,毕竟是在宫里,她身边总跟着伺候的人,她每日做了什么都是有数的。 明达心思电转,只能老实交代,“我其实只供了十二天,之前周满已供了三十七天,只是因为她用的那尊老子像是白家给张家的寿礼,所以剩下的十二天才是我供着的。” 太后听得头晕,又是白家,又是张家的,周满拜个老君怎么还牵扯了这么多人家? 明达现找了个理由,“似乎是因为她那尊老子像更灵些,还有就是她家全家都是老子信徒,她自己也信太上老君,所以神仙多眷顾?” 话是这么说的吧? 太后一下把什么张家白家全抛到了脑后,念念叨叨的说她:“哪有求神不信神的,周满就做得很好,你虽有孝心,但若是不信,就是对神不敬了,一会儿回去了要好好上香给老君赔罪。” 知晓起作用是黑色石头的明达:…… 她一脸受教的应下,表示回去后就上香。 太后让明达和萧院正离开了。 明达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就里,萧院正却是若有所思,回去后便去找满宝。 郑太医道:“她今日下午有课,这会儿还在太医署里上课呢。” 萧院正便决定在太医院里等等她,但想想不对,她就是上课回来恐怕也不会回太医院,而是直接回的崇文馆。 在去崇文馆,还是去太医署之间纠结了一下,萧院正便起身道:“我去一趟太医署,宫中有事你们先照应一下。” 周满正在给学生们授课,等她从课堂里出来便看到院子里还矮的桂树边站着一个人,她只看一眼就知道是萧院正,于是上前行礼,“院正。” 正发呆的萧院正回头,对满宝点了点头后道:“你随我来。” 太医署地方不大,所以他们是没有什么湖湖假山的可以躲着说话的,萧院正直接带她去了办公房,将今日太后召见他和明达公主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他自然不可能明言,只是提醒道:“太后病体愈重,近来更信神佛,从正月开始,每月都在往护国寺捐东西,这几个月连京城一些小庙小观都得了好处,虽说她老人家用的都是自己的私房,但朝中有意见的大臣依旧不少,只是娘娘病重不好多说而已。” 萧院正点到即止,看了周满一眼,觉得以她的聪慧她应该可以明白他的意思吧? 满宝惊诧,问道:“太后娘娘有这么多愿望吗,竟然求了这么多神佛?” 萧院正:……这是关键吗? 关键不应该是你不要涉及神佛吗? 槽点太多,萧院正一时竟找不到话说。 满宝却很好奇的问道:“萧院正,您知道太后娘娘都许了什么愿望吗?” 每天都要去看太后两趟,常碰见她拿出财物给寺庙道观的萧院正还真知道,不过他一时没张口。 满宝便清了清嗓子,左右看了看后道:“萧院正,您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您告诉我,回头太后娘娘召见我了,我也知道要怎么回话不是?不涉及神佛,那总得大多数不灵,有些灵不是?不然我给公主和皇后的手串怎么解释?” 说起这个萧院正就来气,压低了声音吼道:“我早就想问你了,气疾是靠手串能治的吗?你是太医,不想着开药扎针治病,却想着拜神佛,你脑子在想什么?就算要拜,也该是拜华佗扁鹊才是,你去拜老子有什么用?” 满宝:……说得很有道理不错,但那手串不止是手串呀! 可惜这个秘密知道的人目前只有三个,满宝还不敢告诉第四个人,只能低下头去认错。 萧院正深吸一口气收了脾气,又挤出笑容温和的道:“好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我们太医署可以和扁鹊华佗扯上关系,却不能和神佛有太深的牵扯,你再去想一想要怎么回太后娘娘的话吧。” 满宝低着脑袋应下,觉得将来请假的条件有点儿艰难了。 她叹息一声,转身回崇文馆去找白善他们商量,然后开始等待太后的召见。 结果一等二等没等来,满宝忍不住和两个师弟对视,白善很怀疑,“是不是萧院正小题大做,其实太后并没有那个意思?” 满宝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她呼出了一口气道:“吓死我啦,早说嘛,这几天我好担惊受怕的。” 白二郎不信,“担惊受怕比以前还能吃?”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又没吃你的。” 白二郎就恼了,腾的起身道:“还说没吃,你中午刚从我食盒里把唯一的一块排骨夹走了。” 选择性失忆的满宝转头看向白善。 白善沉重的点头,然后伸手捏了一下满宝的脸,“你没发现你脸圆了一些吗?真是奇怪,人家紧张不安时是吃不下睡不着,你怎么正好反着来?” 满宝:……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几天的事情,发现自己担惊受怕之下做什么都没劲儿,于是读书少了,做课业也少了,除了基本的工作外,她这两天连逛论坛看八卦的心情都没有了。 于是饿了吃,累了睡……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难怪这两天摸着软了一些,原来是肉多了呀。 白善看她捏自己的脸,手有些痒,又没忍住抬手捏了捏。 白二郎看不过眼,伸手拍掉他的手,警告道:“知礼些,大庭广众之下!” 一旁路过的封宗平接了一句,“没事儿,我们一句习以为常,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就飘走了。 第1942章 吊胆 喝完了下午茶要准备去上课的赵六郎也起身,和身边的同学道:“等到明年,我一定要和太子上书,太孙都出生了,有些人完全没必要住在宫里了嘛。” 崇文馆的其他同窗完全支持赵六郎。 白二郎听着又担心起来,忧心的看向满宝,“万一太子殿下听了赵六的建议怎么办?” 满宝道:“听!赵六要是能成功,我免费给他们家女眷请平安脉。” 白善:…… 白二郎也震惊了,“你不想住宫里呀?” 满宝:“多稀罕,住宫里难道比住在自个家里好玩吗?” 白二郎一想也是,在宫里入夜之后只能看书和睡觉,最多能到隔壁观景楼里喝喝茶,赏赏月亮和星星。 可是一到落锁的时候就得回院,哪儿像在家里,他们就是爬到屋顶上去吹风都没人说他们,还可以到坊市上玩儿。 宵禁的时间可比宫里落锁的时间晚多了。 可是…… 白二郎看着满宝,眼里难得有些不舍,总觉得她要是出宫了他们日子就要不太好过了。 他绞尽脑汁的想要找住在宫里的好处,但找了老半天只找到一条,“住在宫里,你点卯的时候可以晚起。” 满宝就叹息,“可是我也从没晚起过呀。” 白善突然道:“你比住在宫外多出了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读书,你要是住在宫外,那你就要从睡觉的时间里再腾出半个时辰来才能做完现在每天做的事儿。” 这话有点儿绕,但白二郎竟然听懂了,他连连点头,然后盯着周满看。 满宝一想还真是,于是叹息一声道:“行吧,那我就不盼着出宫了。” 这就是一件小事儿,没人放在心上,毕竟赵六郎很可能就是嘴上说一说,未必会去请求,他请求了太子也未必就会答应,太子就是答应了也还要孔祭酒认同…… 所以这种没影儿的事大家都是一说就过,满宝转过身的功夫就忘了,顺道忘了的还有太后那件事。 这么多天她都没召见,那应该就是没事儿了吧? 却不知道,太后也在等。 她难得耐着性子等了几天,然后在一次皇后来问安时打量过她后问道:“你身子素来不好,近来如何?” 听见太后关心,皇后心里虽惊讶,面上却不露分毫,笑道:“儿媳身子好着呢,母后别忧心。” 太后却执意要让萧院正给她摸一摸平安脉。 皇后这才觉得不对,等太后细细地问起萧院正她的脉案和前段时间的有什么分别时,皇后:…… 她看了一眼手上的水晶手串,然后便无言的站着。 萧院正心头也很无言,额头几乎冒汗,皇后的脉象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他能这么说吗? 迎着太后期盼的目光,萧院正舌尖的话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含糊的软了口风,“瞧着倒比先前要略好一些……” 连皇后都听出了勉强之意,但太后却好似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一点儿看不出这下面的虚浮,她立即道:“好,好,看来周满和明达求到了。” 萧院正和皇后:…… 然后太后就召见了周满和明达。 满宝是上课回来收到的旨意,来召她的公公都在崇文馆里呆了好久了。 人一到,他立即领着她往太后宫殿里去,中途还碰见从太极殿里办公回来的太子,他点了点头,幸灾乐祸的看着周满道:“听人说你是老君前的仙女转世?” 满宝几乎是立刻就反应过来,“白二说的?” 太子但笑不语。 太后宫里的内侍来召见周满,崇文馆的学子们下课时就不由多关注了些,封宗平拿了钱过去转了一圈,回来就大致摸清楚了原委。 于是几人揶揄的看着白二郎和白善,“什么时候周满还有通神的本事了?” 白善还面不改色,白二郎却受不了他们的嘲笑,反击道:“那是你们见识少,周满还是仙子转世呢,你到我们七里村打听打听,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 揶揄的封宗平等人一愣,和他关系比较好的封宗平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额头,问白善:“也没发烧呀,怎么就说胡话了?” 鬼神之类的说法他们从来不信的,只是敬而远之。 白善却对白二郎道:“鬼神之事,信而不迷才是正道,他们又不信,你与他们说什么呢?” 不说封宗平,就是赵六郎都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不可置信的问,“你竟信鬼神?” 周小叔就在满宝身边,白善怎么可能不信呢? 不过他却道:“时间少有,我们也未曾见过,但未必就是没有。” 于是,一群人的话题成功从周满和鬼神的身上转移到世人对于鬼神是应该敬而远之,还是应该信而不迷,或是迷而不信。 虽然话题转得快,但周满是仙子转世的话还是从崇文馆里传了出去,连在太极殿里办公的太子都听到了传言,更别说皇帝了。 满宝是一脸恍惚的到太后宫中的。 她到的时候明达都陪着太后坐了好久了,连她宫里供的那尊老子像都被带了过来钻研一番。 她一到,太后就仔细的问起来,她是怎么拜的老君,祷告时念的经文,老君像是朝向的哪边,最常去的是哪个道观…… 明达坐在太后身边,抬头一脸同情的看着周满。 饶是满宝已有了准备,也被太后这细致的问题给问懵了,她只能努力的回想。 因为知道这就是个过程,所以她拜神时并没有特别用心,别说念经文了,有时候就是单纯的上香,一点儿杂念也没有。 偶尔会念叨两句,比如,保佑明达身体健康,保佑家里人身体健康,保佑她不那么忙…… 或是想说话了,就会絮絮叨叨的和天尊老爷说些话,比如今天吃的饭菜是怎么样的,要是有天宫,不知道天尊老爷在天上吃的饭是怎么样的…… 当然了,也有特别虔诚的时候,比如窗外或是院子里有其他女官和宫女时,她就会安静的坐在坐垫前认真的诵读经文,反正从小学的,这会儿也还没忘记。 满宝迟疑了一下,只能挑着好的一方面说了,为免无聊,她“虔诚”的时候念过的经文可多了,一本《道德经》都背完了,还背了好几篇《庄子》。 第1943章 信而不迷 太后迟疑,“却是这些经书有用?” 和他们平时念的有点儿不一样啊。 “你平时都是拜的哪家道观?” 满宝:“我就去过三家道观,一个雍州的白云观,一个是京城的玄都观,还有一个则是我们村附近山上的道观。” 太后略一思索便决定一个都不放过,转头就让人列礼单给三个道观送礼,连大梨村的道观也不放过。 满宝坐在一旁听她划拉出来的礼单,有些心惊肉跳的,不由看向明达。 明达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神色有些沉重。 两个好朋友对视了一眼,想到的都是:万一太后所求实现不了会怎么样? 满宝脑子里一下涌现了史书上各种灭佛灭道的事迹,她浑身一抖,委婉的劝诫太后,“娘娘见过神佛吗?” 太后一脸虔诚的道:“能见到神佛的必是大通灵之人,非佛子和得道的仙长不可。” 她瞥眼看向满宝,问道:“你见过吗?” 满宝直接摇头,然后问道:“梦里的算不算?” 太后没好气的道:“不算!” 梦里,梦里她自己还成仙了呢,那能算吗? 满宝便点头道:“所以世上说见到了神佛的毕竟只是个别人,焉知他们不是在撒谎呢?” 太后蹙眉,怀疑的看向周满,“你是说世上没有神佛?那你还拜!” 这种论调她听得多了,每次一提到神佛,那些朝臣就摇头晃脑的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可那到底只是孔子一人的想法,怎么就被奉为圭臬了? 满宝道:“我拜他是因为我信他。” 先生通读百书,虽然他未曾明言,但满宝知道他更赞成老庄的为人处事之道,加上母亲的影响,她从小就拜老子,早就习惯了。 满宝是真的信他的。 太后闻言便笑道:“我也信。” 满宝却直接摇头,“太后不信。” 太后蹙眉,冷冷的瞥向周满。 满宝继续道:“太后只是有所求,所以才参拜的,您不是信他,而是迷他,这是大忌。” “对于神佛鬼怪,我们可信之敬之,不可迷之。” 科科突然道:“皇帝来了。” 满宝便一顿,它不知道此时皇帝的到来对宿主有没有危险,要是以前的情况,这种公开场合它是不会播报这种信息的,可它刚才在太后身上察觉到了强烈的情绪波动。 对于人类它还是不太能够理解,所以数据分析了一下最后还是给周满播报了这一条信息。 满宝等了一下,想等皇帝进来行过礼后再继续说,但她等了一下不见有人唱报。 她自然是不怀疑科科“看”错了,所以只能是皇帝躲在外面要偷听。 满宝在心里鄙视了皇帝一下,见太后被她说得脸色发沉,明达担忧的看着她,她便道:“娘娘,你想这世上有多少人?而神佛才有几个?他们肯定还有许多正经事儿要做,而民间的兴衰荣辱自有自己的一套规律,我想,便是真的有神佛,他们也是不能随意插手民间之事吧?” “不然,这世上何至于有如此多的天灾人祸?神佛要是都那么厉害,那么眷顾人间和信徒,为何还会有风不调,雨不顺,还会有恶霸土匪?”满宝道:“大家许个愿望把他们都消灭掉就好啦。” 太后和明达:…… 站在屏风后的皇帝:…… 满宝道:“所以神佛不可迷,人生要靠的还是自己,有时候和神佛许愿不过是求个心理安慰,想着神佛说不定听到眷顾一二而已,但其实做事真实要靠的是自己。” “而娘娘明明更偏向佛,而非道,却佛也拜,道也拜,”满宝道:“两者不是不可兼之,而是娘娘明明佛也不信,道也不信,为何却又迷之?” “不信而迷,更是大忌。” 太后沉默了很久问,“你怎么知道哀家不信?” 满宝道:“感觉,我信道,我信的是老庄的对这个世界,对这个国家,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认知,娘娘信的是什么?” 太后张了张嘴,她信轮回报应,这算不算? 她要是说出来,满宝肯定要说,自然是要算的,但娘娘的深处明明还是不信,只是因为恐惧和欲望才不得不信…… 幸亏太后没说出口,满宝也没来得及将太后得罪死,一老一少就这么对坐着发呆。 明达看看满宝,又看看太后,觉得她们是在对峙,便不由发出点儿动静想吸引她们。 但太后没回神,满宝倒是回神了,却是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看着她。 明达看着眼睛清澈的满宝瞬间没话了,算了,随她们去吧。 满宝其实只呆了一会儿,然后就忍不住在脑子里和科科说话,“皇帝还在外面?” “在,正站在屏风外面竖着耳朵听呢。” “你说我现在转过头去看屏风他会不会发现我在看他?” 科科:“……这是木屏风,你们彼此都没有透视的功能。” 满宝这才想起来,“对哦。” 正巧明达发出动静,于是她光明正大的抬头看向明达,和她对视了一眼后便顺势扭头看向入口处那张大屏风。 屏风很厚实,她根本看不到外面,外面的人自然也看不到里面,然后目光一转,她就看到了站在屏风边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的宫人,这才发现那宫人的影子上交叠了一个影子。 满宝汲取了经验教训,原来可以不看到人,却可以通过影子判断外面有没有人呀。 正胡思乱想,屏风外传出了咚咚咚的脚步声,几乎是立刻外面传来古忠的声音,“皇帝驾到——” 满宝这才收回视线,乖巧的和明达一起站起来。 见里面许久没有动静,生怕太后给气个好歹的皇帝总算是没忍住进来了。 他一进来,周满和明达便一起行礼,皇帝挥了挥手,免去他们的礼然后去给太后行礼。 太后回神道:“皇帝怎么来了?” 皇帝上前坐在太后身边笑道:“儿臣来看看母后,母后今日精神头似乎好了些。” 太后便叹气道:“和孩子们说说话精神了些儿,本来还想让人去给道观上炷香,想着谢过神仙们的眷顾。皇帝,你说这炷香该不该上?” 皇帝一时懵了,这可让他怎么回答呢? 第1944章 后悔(三月月票加更8) 他不由看向周满。 满宝立时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皇帝看见,气得呼吸都重了,事儿明明是她惹的! “皇帝——” 皇帝回神,立即握住太后的手真诚的道:“母后想去就去,不然我让太子去一趟?您是在哪个道观许的愿望?” 太后闻言沉默起来,半响后叹气道:“你不问我都没发现,我竟没有亲自去许过愿望,那又怎能还愿呢?” 皇帝悄悄松了一口气,以为这事儿糊弄过去了,谁知道太后突然抓紧了他的手道:“皇帝,哀家要去一趟玄都观。” 皇帝瞪眼,连忙劝诫,“母后有何愿望不如让太子代走一趟,您怎么能亲自去呢?” 太后却目光坚毅的道:“不,哀家要亲自去,心诚则灵,若心都不诚,如何还能期盼神仙眷顾?” 皇帝:…… 他扭头去瞪周满。 周满在他的目光迫视下不得不上前跟着劝,“娘娘,您的身子不宜出行。” 太后却是认准了“心诚则灵”这一条,坚持道:“哀家就是要亲自走一趟。” 连明达都跟着劝,但没有用,也不知道周满哪一句话刺激到她了,她一定要亲自走一趟,表明自己不是迷而不信,而是既信且迷,对神仙很是虔诚。 满宝很是忧伤,皇帝更忧伤,因为说到最后,太后很干脆的握着他的手叫了一声“猫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皇帝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于是脑袋一热就应下了。 他才应下,话语似乎还萦绕在耳边呢心里就后悔了,可太后已经高兴的连连点头,连连说道:“哀家就知道,猫奴最孝顺了。” 让皇帝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等君臣女儿三人站在殿门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太后很懂见好就收,一边让人去准备出行的东西,一边表示自己累了要休息。 皇帝便服侍太后歇下,然后才带着周满和明达离开。 站在宫殿门口的那条青石板小路上,满宝和明达一起低下了脑袋。 皇帝站在俩人面前,瞪瞪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该怪谁。 毕竟两个孩子一开始都是好意,明达是孝顺,周满是向友之心,甭管成效如何,她的心也是好的,希望明达和皇后健康长寿是一个很美好的愿望。 于是皇帝深吸一口气,将怒气压下后不由在心里悄悄的埋怨太后,周满都说了对于神佛要信而不迷,母后怎么就是不懂呢? 明达悄悄给满宝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往后退了退,然后问道:“父皇,真的让皇祖母去玄都观吗?” “君无戏言,朕还能反悔吗?” 可以是可以的,皇帝不要面子,再面对太后几次责骂就可以了,反正朝臣这次肯定会站在皇帝这边的。 然而皇帝在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履行承诺。 毕竟太后刚才表现得很想去,皇帝也不想太后带着遗憾离开。 他觉得这也是孝顺,但朝臣们显然不这么认为,不少大臣都上书表示反对。 连萧院正都难得的上书,从太后的脉案说到现在的天气问题,总之就是强烈反对太后出行。 不然出去出事了算谁的? 而朝臣反对的原因就更复杂了。 其实对于太后这半年来的迷信行为,不少朝臣心里都有意见,不过是因为太后病重,是将死之人,而她用的又都是自己和皇帝的私房,所以才没有发作。 但现在太后要亲自拖着病体出宫,朝臣们积压的不满一下就爆发了。 连唐鹤和隔壁万年县的郭县令都没忍住上书表达了反对意见。 大家普遍认为,这事儿皇帝要付一半的责任,你以为你顺从太后就是孝顺吗? 对太后身体不好的事儿,为人子女就应该尽到劝诫之责,你以为太后要星星你给星星就是孝顺了吗? 错! 而且是大错特错,于是朝臣们先就着孝道引经据典的喷了皇帝一顿,然后再谈到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压抑的不满。 你以为你们皇帝一家进行的迷信活动是自己的私事吗? 错! 皇家无私事,尤其是涉及这种神佛信仰的事儿,作为无神论的魏知、老唐大人等不仅反对太后做寺庙和道观的慈善和道场,更反对皇帝进行相关的活动。 他们认为今日之困局皇帝要付相当大的责任。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你们上位者上下嘴唇一碰就要去护国寺,去玄都观里烧香,却不知道转过身有多少普通民众涌向寺庙和道观。 而寺庙和道观的香火一旺盛,必定会衍生出更多的问题。 寺庙和道观人手不够要招人怎么办? 民众觉得当和尚当道士有利可图都跑去当和尚道士怎么办? 和尚道士借势欺辱百姓怎么办? 这些问题你们皇家想过吗? 唐县令和郭县令上交的一组数据让大家喷得更加有理有据了。 今年上半年,因为太后设在护国寺下和玄都观下的赈济棚,在护国寺和玄都观周围的犯罪行为,以及各种纠纷比去年高了六成,这也就算了,两个县的整体犯罪数据也比去年同比高了近三成。 刨除去年旱灾对今年的的影响外,今年的犯罪数据还是高得离谱。 郭县令或许一开始没多想,但唐鹤对刑部情有独钟,在研究过后发现这和太后这半年来进行的对神佛的痴迷有一定的影响,于是就拉着郭县令一起上书了。 皇帝一个早朝被喷得不行,最后不得不将周满那天劝诫太后的事说了,并表示,他们都已经劝过,但太后执意如此,你们要是有本事就去让太后收回成命。 只要太后说不去了,他立即不去了。 朝臣:……谁敢这时候去面对太后呀? 不过……魏知抬起头来直视皇帝,目光炯炯的问:“陛下,周满说的不无道理,那么陛下对于神佛是信而不迷,还是既信且迷呢?” 皇帝就觉得天灵盖有点儿疼,想起了往年他只要对护国寺有赏赐,魏知必上书表达反对的行为。 他脊背一寒,又有些后悔将关注点推给周满了,他没想到最后这关注点还是推到了他身上。 百官之中,满宝默默地低下了脑袋,努力的假装自己不存在。 第1945章 同盟 皇帝的目光遥遥的落在周满身上,很想和她统一一下战线,但很可惜,没能接触到她的小眼睛。 皇帝便有些含糊其辞起来。 魏知却一定要他对自己的迷信行为进行定义,因为这将涉及到天下百姓的教化问题。 什么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皇帝一再对佛寺表达出优厚,让这些年来佛寺的发展都很迅猛,一些地方官为了讨好皇帝还主动拨地给佛寺做田产,这都让魏知很是不满。 以前他也没少弹劾,但皇帝装糊涂,认错认得快,转身该怎么干还是怎么干,而天下大事儿又不少,魏知实在没心力就抓着这一件事怼皇帝。 他还是很有分寸的,要是为这么一件事惹得皇帝不快耽误了别的事儿,那就得不偿失了。 正好最近没什么大事儿,他可以就这件事好好的和皇帝谈一谈,而且时机也是最好的。 魏知让皇帝当场表态,并且承诺以后不会再迷于佛寺道观这类虚无缥缈之事。 皇帝不想表态,因为他是打心里信服佛理的,他都信了,偶尔去佛寺逛一逛的时候要是不舍一些东西多不好意思啊。 魏知见他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便微微侧身看向后方,扬声问道:“周编撰,你与陛下一样同有信仰,不如你来和陛下说一说这个信而不迷。” 满宝:…… 魏知现在是宰相,为百官之首,满宝不敢拒绝,沉默了一下只能硬着头皮起身出列。 她悄悄往上看了一眼,正对皇上的目光。 一君一臣默默地对视了片刻,都有点儿可怜。 抬头看见的唐县令一个没忍住,低下头去笑。 众臣也觉得周满的表情有点儿可怜,主要她年纪还小,又是女孩儿,跟家里的女儿\孙女\妹妹差不多一样大,于是大家齐刷刷的扭头去看魏知。 魏知心硬如铁,不过语气和缓了些,问道:“不知道周编撰每次上道观都会舍予钱财吗?” 满宝道:“做法事或是要求平安符时给,平时上山只参拜观瞻,并不舍钱。” 满宝顿了顿,她也知道魏知的意图,和她担心太后过于痴迷佛道一样,他同样担忧皇帝过于看重佛道。 于是她还是顶着皇帝的目光发表了一番看法,同为信徒,家里又有一个痴迷天尊的娘,她很知道信徒们的心理,他们做这么多,为的不过是功德二字,有了功德似乎就可以用功德与神佛交换一些东西。 比如,钱氏会用念经,早晚三炷香的拜老子像,偶尔向道观捐献鸡蛋和粮米,偶尔大方了还会给铜钱。 为的就是积累功德然后求满宝身体康健,一生顺遂,也求家里人平安健康; 而皇帝时不时的给护国寺优厚的待遇,不仅因为早年间有僧人助他平定天下,立过功劳,更因为他心有所求。 他会用捐献得到的功德期许皇后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会许愿几个儿女平安和睦。 满宝先将此点出,座上的皇帝点得连连点头,忍不住赞同道:“正是此理,朕也是为了国泰民安。” 他自然也是求过李氏王朝千秋万代的,但他知道这种很大的愿望很难实现,所以都是挑最要紧的许。 魏知抽了抽嘴角,瞥眼看向周满,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只扬不抑。 果然,满宝才说完以她为首的作为信徒的心理,转而就否定了,“但臣都知道,将心愿期许寄托于老君的显灵上是不对的。” 皇帝脸色便一僵。 满宝低着头继续道:“从小我就听我娘说我爹,给土地公烧了香,但地还是要犁,草还是要除,水还是要浇,不能上了香就觉得万事大吉,要是这样,大家都不种地了,看神仙会不会让地里凭空长出我们能吃的粮食来。” 皇帝:…… 众臣微微点头,话虽粗了些,道理却是实在的。 “所以考学的人还是要努力读书,经商的人也要努力流通,而种地的人更要努力劳作,这样才有可能成功。既如此,那就说不清到底是神佛让人成功,还是自己让自己成功了,”满宝道:“臣以为,神佛只在于人心中,佛理道义是先贤于世界,于生命的一个认识,佛家、道家与我们如今朝上所用的儒家、法家并无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两家建了佛寺道观,截取了部分经义受信众供养而已。” 连魏知都忍不住惊诧的看向周满,不可置信的问道:“这是你的认知?” 满宝道:“我先生教我的。” 孔祭酒立即出列道:“陛下,庄洵有才,当用。” 皇帝连连点头,正想转开话题,魏知就把话题拉了回来,“庄洵是当用,此话通透,陛下以为如何?” 皇帝能怎么说呢,自然是点头了,继续努力的想要转开话题,“好,传旨,擢庄洵为六品太子侍讲。” 很好,一下从九品到六品,他正想等魏知反对后再就此事纠缠一下消耗时间,谁知道魏知不接这个茬儿,扭头和周满道:“你继续。” 皇帝的心哐的一下从半空落到了地底,他默默地低头盯着周满看,可周满不抬头,只盯着自己的脚尖,所以他只看到她的黑脑袋。 “臣以为,佛道所求都是宣扬教义,既如此,作为信徒,宣扬他们好的教义便是最大的功德了,钱财之类的都还是小事儿啦,不断的宣扬好的一方面,再发展更好的教义不就好啦,这就是信而不迷了。” 魏知虽然有些不太赞同周满说的“不断宣扬好的一方面”,但因为他们现在统一战线,所以没有立即提出质疑,而是继续向上对准皇帝,开始就他这几年因为对护国是的优厚待遇而带出来的影响做深刻的分析。 他显然是做过准备工作的,从十年前登记在册的僧人数量开始,逐一对比了一下每年新增的僧人数量,还列出了增加的比例。 其中两次大规模的增长都是皇帝两次为皇后祈福的第二年。 魏知言辞激烈,要求皇帝对此承担责任,并且保证在将来改过自己的行为。 至于整顿佛寺,魏知只能在心里想,暂时不想逼迫皇帝太过。 第1946章 君臣之谊 最后这次大朝会以皇帝服软,魏知等朝臣得到满意答复而结束。满宝走出大殿时后背都是湿的,才一出门她就要提起官袍跑,却被早一步等在外面的古忠截住,“周小大人,周小大人?” 古忠站在柱子后面悄声叫她,满宝很想装听不见,但这样又觉得不好,只能默默的朝他走去,走之前她还朝陆续走出的大臣们看去一眼,希望能找到魏大人,让他拉一把她。 结果魏大人早走没影儿了,她只能上前。 古忠笑眯眯的道:“周小大人,陛下叫您去小书房说话。” 满宝小声的问道:“陛下要和我说什么?” 古忠就笑道:“奴才不敢妄测圣意,不过小大人才从朝会上见了陛下出来,应该知道的吧?” 正因为知道才不想去呀。 满宝将步子迈得很小,老半天才跟着古忠到小书房。 皇帝已经给自己灌了两杯茶水,火气勉强下了一些。 他宣周满来倒不是发脾气的,只是瞪了她一眼,觉得她不顾同盟之义外便坐在龙椅上道:“太后出宫你全程随行在侧,太后要是出事,朕唯你是问。” 满宝:…… 跟她有什么关系,问责这种事不应该找萧院正吗? 皇帝补充了一句,“还有你们太医院的院正,” 满宝立即道:“院正不同意太后出行。” 皇帝就瞪了她一眼道:“太后出宫的心思是谁挑起来的,还不是你拜老子像拜出来的,有本事你们去劝住太后,否则……哼,朕已经应了你们今后不再对佛寺和道观进行大额赏赐,你们也该为君解忧。” 满宝心里很为难,觉得这样的担子太重,是她这个小臣扛不起来的。 皇帝吊着眼睛去看周满,见她一脸为难,全没有平时的机灵劲儿,便有些恨铁不成钢。 不该机灵的时候倒是挺机灵的,这会儿却不机灵了。 皇帝瞥眼看向古忠。 古忠明白,上前对纠结的满宝轻声道:“周小大人要是为难可以去求魏大人他们嘛,有魏大人和李大人等出面,说不定真能劝住太后。” 劝不住,他们也就知难而退了。 满宝这才大悟过来,看了一眼不看她的皇帝,心里叹气,大人们的心思真是太复杂了,想通过她的口透露这样的话早说嘛。 不就是怕再挨魏大人的骂吗? 满宝躬身应了下来,然后皇帝就让她走了。 满宝走出小书房,站在门口那里摸了摸肚子,在回崇文馆吃个饭再去三省,还是先去三省再回崇文馆吃饭之间来回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摸着肚子先去了三省。 魏大人等已经回到自己的办公房忙碌起来了,每天下面交上来的折子都不少,不管是向上还是向下的折子都要经过他们,所以一回到办公房便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魏大人的房门从来都是打开的,这样前来送折子和汇报事务的官员可以直接进出。 满宝很少到三省这边来,毕竟太医院是在宫城里,而三省是在皇城里,办公地点不在一处,所以很少会碰到。 不过她还是认得地方的,她偶尔办事时来过。 满宝一路晃悠着到了门下省,都不用特别寻找,那个当中最大的办公房,门还开着的就是魏知的办公房。 满宝悄悄的靠近,坐在外房办公的吏员看见,正要替她通禀一声,满宝就“嘘”了一声,然后扒着门框悄悄的往里探了一眼。 吏员:…… 魏知正埋头审核折子,满宝看了便有些迟疑,看着很忙啊,要不她先回去吃了饭再来? 满宝正要把脑袋缩回去,就听到魏知淡淡的声音道:“进来吧。” 满宝便抬起头和吏员大眼瞪小眼,半响后进去,嘻嘻一笑便行礼,“魏大人,您眼睛真厉害。” 魏知放下笔,笑着看她,“你怎么来了?来,坐下说吧。” 满宝便在他对面坐下了,她挠了挠脑袋,不知道该怎么隐晦的表达皇帝的意思,干脆明言道:“魏大人,陛下想让您和李大人他们去劝服太后,不然,太后出行的事儿就要定下了。” 魏知抽了抽嘴角,虽然很不想去太后那里讨嫌,但为了君臣之谊,他还是点头,“我明白了。” 满宝见他竟然就这么应下了,一时惊讶得不行,“您就这么答应了?” 魏知就笑问,“那我再拒绝,拒绝?” 满宝立即起身,“不用,不用,魏大人您忙,我先回去了。” 魏知笑着点头,在她转身的时候又忍不住叫住她,对上她清澈疑惑的目光,他顿了一下便道:“读书很好,记得和你先生继续读书,你是个很有天赋的孩子,别浪费了。” 满宝一头雾水的点头,她不是一直都在和先生读书吗? 她转身告辞离去,回崇文馆。 等她走回崇文馆时,白善他们已经下学,正在食堂里坐着呢,见她回来便招手,“你好慢,你知道吗,先生升官了。” 满宝坐在他对面,从旁边取过自己的食盒打开,将饭菜取出来,“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先生是怎么升官的呢。” “怎么升的?” 因为庄洵是在大朝会上被升官的,所以中书省的官员散会后就先起草了这份文书,文书还比满宝先一步到门下省呢,她进去的时候,魏知刚审核过这份文书交了下去。 文书被送到吏部,吏部便颁给了崇文馆,由崇文馆自行通知,所以庄先生升官的文书和满宝是前后脚的功夫进的崇文馆,大家自然还没机会去打听庄先生升官的内幕。 满宝拿了筷子,夹了一筷子肉放到了米饭上,这才叹出一口气道:“因为我在朝会上转述了一番先生说过的话,陛下惊叹于先生的文才,于是就决定擢升先生,满朝文武全都没意见。” 白二郎手中的筷子一顿,迟疑的问,“你认真的?” 白善却问道:“你在大朝会上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说了对佛道信而不迷的态度。” 白二郎“咦”了一声道:“这不是白善说的吗?” 满宝歪头,“是吗,我怎么记得是先生说的?” “反正都是先生教的,差不多就这个意思,就因为这个陛下就给先生升官了?”白善怎么觉得那么不靠谱呢? 第1947章 尽责 满宝便一边吃饭一边将这段绘声绘色的和他们说了一遍,不仅包括每个大人说的话,还形容了一下当时她能看到的各位大人和皇帝的神态脸色等。 明明只是四刻钟左右的博弈,她愣是给说到了大家的休息时间都快过了才说完。 不过大家也听得津津有味就是了。 赵六郎听完了才意犹未尽的将食盒往前一推,终于让内侍们把早已吃完冷掉的碗筷收下去。 不知不觉坐到附近的学子们也纷纷起身,这才发现他们中午的休息时间不知不觉就这么过去了。 满宝也说得口干舌焦,将一旁放着的水一饮而尽,起身道:“我去找先生了。” 庄先生已经从孔祭酒那里知道大朝会上发生的事儿了,有崇文馆的同僚羡慕他有个好徒弟。 主要是这官儿升的太让人嫉妒了。 庄先生便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笑道:“是啊,没想到老了老了倒沾上徒弟的福气了,哈哈哈……” 同僚们看了眼庄先生半白的头发,心头的嫉妒消了不少,多了羡慕,再见到周满时便冲她露了个笑容。 满宝跑去找庄先生,“先生,今天大家都好奇怪。” 庄先生笑着将书放到书架上,问道:“怎么奇怪了?” “大家都冲我笑。”满宝对此事也不是很纠结,主要是怕先生有疑问,所以跑过来讲解一些内情的,顺便道:“先生的官服要重新领授,下个月还能领新的俸禄。” 满宝突然想起来,“我们运气好好呀,正好在八月之前擢升,应该还可以赶上今年分职田。” 庄先生:……他徒弟的关注点总是这么清奇,升官是为了职田吗? 但老周头就是认为,升官还真就是为了职田。 听闻庄先生升官,又要分得好些职田以后,老周头专门让周五郎去集市上买了两只鸡回来杀了,让小钱氏做了一顿特别丰盛的菜庆祝。 当然,这顿菜和满宝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从先生的口中知道以后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而已。 就在庄先生顺利升官,取了新的官服和官印时,魏大人他们不畏艰险,每日例常到太后宫中劝诫。 他们似乎还排了顺序,从魏大人、李尚书到老唐大人,再到韩尚书,甚至连殷大人都亲自去了,大家都走了一遍后发现没效果,又具体去了一次,最后太后宫中叫了萧院正。 魏知等人生怕太后还没出宫就被他们给气出个好歹来,加上皇帝也被惊动过来,更加坚持了顺从太后的意思,几位大臣们商量一下,最后只能无奈应下。 只不过也是有改变的,太后和皇帝决定赏赐给玄都观的东西减少了三成,而一路上的安保则加强了。 从皇宫里出去一路到玄都观,很不巧,都在唐大人的辖区里,于是唐大人这几天便忙得脚不沾地。 京城的容貌建设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治安问题。 好在他的顶头上司殷大人很厉害,直接从禁军那里调了一队人马过来接手,唐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太医院也很忙,别看从皇宫道玄都观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但他们也不敢怠慢,应急的药要带上,应急的太医也给带上。 作为女太医,周满接了时刻跟随在太后身边的任务。 皇帝陪同太后去,皇后就不好再去了,连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都没去,就怕给朝廷增加负担。 最后是皇帝和太子服侍着太后去了玄都观。 一大早,满宝便穿了官服去太后宫里接太后,和众人一起小心翼翼的将人抬到坐辇上,然后一路抬到了仪仗队那里,服侍着上了马车。 满宝和伺候太后的大宫女一起跟随在太后身边,一左一右的跪坐在车上,看了眼外面站着的内侍和宫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太后靠在迎枕上,看了眼幔帐外面,问道:“何时启程?” 大宫女便问车下的人,车下的人跑前面去问,不一会儿小跑着回来禀道:“陛下来了,即刻便能启程。” 皇帝也是乘车,太子则骑着马护送他们。 一路上跪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满宝本来还以为自己会挺高兴的,但一路上太后的呼吸并不平稳,吓得她提着一颗心,全顾着去看太后的脸色了,根本没空留意街上的景况。 等到了玄都观,玄都观上下都戒备安排好,观主带着一众人在山门下候着,太后被扶到了坐辇上,皇帝和太子便一人扶着一边的坐辇护送太后上山。 满宝跟在后面走,忍不住小声问萧院正,“陛下去护国寺也是这样吗?” 萧院正小声的回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毕竟这次有很多大臣反对劝诫,所以用度削减了不少。 满宝便想,难怪魏大人他们会反对呢。 她回头看了一眼这一条她走了许多次从山下延伸到山上的路,这会儿不提跟在后面的官员、内侍和宫女,就路两边便是五步一岗,她暗想,就这一趟便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和钱财了。 每年要是多来几次…… 满宝突然想起,对哦,虽然太后和皇帝赏赐时多是用的自己的私房钱,但出行的钱却是国库付的。 满宝嘟了嘟嘴,跟在太后的车辇后面到了大殿。 满宝立即上前,太子也识趣,将位置让给她。 满宝一边和皇帝扶着太后,一边暗暗摸着她的脉。 太后颤颤巍巍的走下坐辇,有些虚弱的靠在皇帝身上,她抬头看了一眼正殿的老子像,喘息问道:“这老子像是合适塑的?” 跟在后面的观主立即上前解说。 太后听完微微点头,这才在皇帝和周满的扶持下坐在了蒲团上,只是蒲团她也做得不稳,大宫女快走两步上前跪下,伸手扶住太后的腰,直接接住她一半的力道。 满宝也觉着蹲着累,干脆也一屁股跪坐下去,一手还搭在太后的手上。 太后:…… 三个人挨在一起的姿势让太后很不自在,尤其是周满,她的手坚持的扣在她的手上。 她甩了两次也没能甩掉,俩人暗地里较了一会儿劲儿,周满的手还是硬搭在她的脉上,太后就没见过这么讨人厌的太医,让她想和观主好好的说话都不成。 萧院正站在一旁看见,心中很满意的点头,幸亏有了个女太医,不然换做他们,谁敢一直拉着太后的手不放? 不说太后,皇帝都能把他们砍了。 第1948章 账单 玄都观的观主不是第一次见周满了,但这会儿的周满在他眼里尤为顺眼,他还不知道周满在朝堂上的那番信而不迷的发言,他只知道,因为周满给公主和皇后一串在老子像前开过光的手串,似乎对公主和皇后的身体有益,因此太后和皇帝才决定前来玄都观里拜谒老子。 不过观主这会儿虽然看周满很顺眼,但也不敢当着皇帝和太后的面和周满眉来眼去,万一皇帝和太后误会了怎么办? 黄天可作证,他和周满可没有什么勾连,是真的观主和信徒的关系。 就是因为她家先生比较又见识,所以他们在一起论过道,喝过茶而已。 佛道勾结官员宣扬教义,暗地里是各自的本事,但明面上却是受人诟病的。观主不太想给世人如此印象,所以他笑眯眯的看向太后,偶尔就顺着看一眼周满。 满宝正抓着太后的手发呆。 站在一旁的皇帝和太子看着太后的时候扫到周满,也觉得她是在发呆,不由微微皱眉。 皇帝便不由瞥了一眼萧院正。 萧院正还算有眼色的上前,皇帝便让他看周满。 萧院正只一眼便看出周满在放空了思绪听脉,他们干大夫的经常这样,其实这样安安静静的听脉感觉是很好的。 可是,这样的事儿要怎么和皇帝说他才会相信呢? 萧院正试探性的小声说了一句,“周太医这是在把脉。” 皇帝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在说,你当朕是傻子,还是当朕是瞎子,看这周满呆呆的模样像是在听脉吗? 萧院正就犹豫着是不是上前提醒一下周满,或许闭上眼睛会好一点儿,但还没等他上前,皇帝就已经收回了目光,然后走到了太后身边,也和观主说话。 满宝转着眼珠子看了一眼皇帝,然后就继续放空了思绪听脉。 她觉得人的脉象真的好奇怪,它明明听的是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但仔细一听,却还能感受到血液从心脏搏动处出来后流经各经脉和五脏六腑时的情况,耳力再厉害些,脑力再厉害些的医者甚至能通过脉象听出它流经的地方的情况…… 医者因而能判断病灶。 满宝此时就听着太后的脉象,听着它从雀跃,有些生气到舒缓下来,她甚至能“听到”血液流通的速度平缓了下来,虽缓慢,却比之前要更加畅通了些,没有因急躁而左突右进的凝滞。 满宝正听得入迷,突然觉得一道目光盯着她,她不由微微皱眉睁开眼睛,一抬头就对上皇帝瞪着她的目光。 皇帝是老大,满宝瞬间心虚,开始自省,她刚才有做错什么吗? 观主正在和太后宣讲经义,在见太后只有片刻的注意后便转而说起养生之道,太后虽然听得认真了些,却也不见多欢喜,观主想了想,想起周满和白善过年和清明时都要做的法事,便话锋一转,说起阴阳报应之论来。 太后精神一振,听得认真了些。 满宝跟着听了一耳朵,然后就有些鄙视的看了观主一眼,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明明之前和先生论道时他不是这么说的。 他说过,阴阳能不能交替他不知道,但人做法事更多的是安慰活人,当时还让他们不要往外说呢。 正腹诽着,太后已经叹息一声,和观主道:“哀家有三愿,还请观主为哀家做法事请愿。” 观主微微躬身道:“娘娘请说。” 太后沉默起来,观主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皇帝,明白过来,便起身笑道:“娘娘今日也劳累了,不如到客房休息片刻?” 太后便撑着大宫女和周满的手起身,出了大殿后乘上坐辇去客院。 皇帝微微皱眉,瞥眼看向周满。 周满接收到他的目光,亦步亦趋的跟着太后进了客房,皇帝也太子则识趣的去隔壁客房里休息。 屋中的人退了大半出去,一下只剩下大宫女和周满了。 见太后看着周满,周满便耿直的道:“娘娘,陛下说了,必须有一个太医随行跟着,我要是出去,那让萧院正进来?” 太后便收回了目光,算了,她愿意跟就跟着吧。 满宝近距离观察太后的脸色,美其名曰望诊,要充分留意保护太后的身体健康。 观主托着托盘过来,上面放了笔墨纸砚,请太后写下自己的三个心愿。 太后手微微发抖的举起笔,虽然有些抖,但还能写清楚字。 满宝站在太后身侧,一垂眸就能看到。 太后自然知道她的这三个心愿是瞒不住皇帝的,就算他不通过周满和她身边的宫女知道,直接要打开纸来看,难道玄都观观主还能拒绝吗? 之所以让皇帝和太子避开,不过是为了彼此面上好看,不至于当场气恼或有别的情绪罢了。 太后也不想让皇帝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她缓慢的写下自己的三个心愿,一愿国泰民安,李氏长存;二愿因益州王而逝的魂灵得以安息轮回;三愿幼子后嗣平安顺遂。 太后写完三张纸,这才慢慢放下笔看向观主。 观主便感叹一声道:“娘娘心善,您放心,贫道会用心做这三场法事的。” 太后便松了一口气,和观主道:“点了长生灯,让它们一直挂在观中吧。” 观主便问:“娘娘想点多少年的?”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观主还是列举了他们玄都观的长生灯项目,有一年期的,也有五年,十年和二十年往上的,灯的质量也各不相同,所以价格也有些差异。 太后直接道:“都点一百年的。” 满宝:…… 观主:…… 俩人同时想的是,钱和谁要呢? 太后已经道:“哀家让陛下给你们赏灯油钱。” 等皇帝知道自己多了一笔债务时,他们已经快要告辞回宫了,玄都观的观主将一张账单奉给了古忠,古忠拿给皇帝看。 皇帝看着手中的账单半响不语,抬头见周满已经跟随太后坐到车上,便将账单还给古忠,“先收着,回去把周满招来问话。” 他得看一看值不值得为这三个愿望支付百年的香油钱,要是不值得,先付个一年五年的,把太后应付过去再说。 第1949章 遗嘱 将太后送回宫中,满宝给太后扎了两套针法,萧院正也看着给换了一副药,等太后吃过东西喝了药睡下,俩人这才退出去。 萧院正长出了一口气道:“好在无惊无险。” 满宝:“……从宫里到玄都观就那么点儿路,都没出城呢。” 还一路不是抬着就是坐马车,能有什么事儿呀。 萧院正横了她一眼道:“你懂什么,太后久不动作,这一上一下这么多遍,要是受了惊吓,或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我们脑袋上的帽子不仅要被摘了,怕是连脑袋都会被摘。” 满宝还没来得及说话,一个候在外面的内侍已经小步跑上来,小声道:“周小大人,陛下宣你。” 萧院正就闭上了嘴巴,不再讨论这件事,他对周满点点头,道:“你去吧。” 满宝就和内侍去见皇帝。 皇帝出门一趟,回来该干活儿还是得干活儿,这会儿正埋头批折子呢,听见周满行礼的声音便抬起头来看了看她,道:“来了?坐吧。” 满宝便在右侧找了个席位坐下,只是心里有些忐忑,她还是第一次进皇帝的书房,话没说两句就赐座呢。 皇帝放下笔,从一旁取过那张账单递给古忠,古忠便拿下去给周满看。 周满拿着账单一头雾水,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浓重的危机感,皇帝不会让她来付这笔钱吧? 正提着心的时候,皇帝问道:“太后许了哪三个心愿?” 满宝松了一口气,一点儿不带犹豫的就将太后的三个心愿都说了出来。 皇帝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便理解了,他想了想,还是和古忠道:“让内库的总管去将钱付了吧。” 用国库的钱是不可能的,前几天才因为佛道在朝堂上争论了一番。 古忠迟疑了一下,还是拿了账单下去,满宝趁机告退。 皇帝就幽幽地道:“周满,你既不赞成对佛道用大笔钱银,今日为何不拦着太后呢?” 满宝愣了一下道:“陛下,臣是不赞同,但太后若用的是自己的私房,那臣又有何资格劝诫呢?何况,太后身子不好,此时还是顺着她为好。” 满宝顿了顿,她也觉得这百年的香油钱有点儿贵,主要是百年以后,玄都观的观主都不知道换多少个了,完全没必要。 她和皇帝之前打的主意一样,“陛下完全可以先付个一年两年,等两年以后,您要是还想继续太后的心愿,那就再付就是。” 皇帝义正言辞道:“这是太后的遗愿,你怎敢糊弄太后?” 满宝道:“臣这不是怕您费钱吗?” “但太后的愿望都是美好的。” “是啊,谁的愿望还能是邪恶的?”满宝无语的道:“但江山社稷一看为君者的品德才能;二看为政者是否尽职尽忠,剩下的两个愿望就更不用说了,愿望是很美好的,但实现与否看的并不是神灵,而是当事人。所以臣是认为没必要浪费那份钱。” 皇帝沉默着没说话。 几年前,不,就是去年,他都还有捐献钱财替皇后买命的想法,但到现在,不仅魏知等人和他说神佛不可信,连周满这个信道的都说要信而不迷,而她信的还不是神佛,而是先贤们留下的典籍而已。 而皇帝回顾这半生,他也不得不相信周满说的,神佛只是人给人的心里安慰。 皇帝揉了揉额头,挥手道:“你下去吧。” 他决定还是尽一下孝道,虽然香油钱是挺多的,但他又不是付不起,就当是让太后高兴一下吧。 满宝退出去,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内库的总管急匆匆的过来,看到周满只是略微点头,周满则是行礼后退到一边,等他走过去才重新走。 不过她没忍住往后看了急匆匆的总管一眼,低下头去憋笑,总觉得皇帝拿不出来钱呢。 皇帝的确拿不出来钱,内库的总管低头禀报道:“……今年太医署的款目已经拨下去了,加上五皇子成亲的花销,现在内库里只有钱七十六万八千六百……” 皇帝额头青筋微突,“你直接告诉朕还有七百六十八两就行,不用换成铜钱告诉朕。” 内库总管死死地低着头道:“可那都不是银子,而是铜钱……” 也就是说,皇帝连银子都没有了。 他一脸的忧伤。 “不过,”内库总管抬起头来道:“现在夏麦已经在收,过不了多久就晾晒干了入库,到时候卖出去一批就有钱了。” 皇帝这才想起快要夏收和秋收了,皇庄的收入应该不少,他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皇帝和内库总管的目光一起落在了那张账单上。 皇帝叹息一声道:“先去付上一年的香油钱吧,明年,明年再说吧。” 其实周满说的也没错,江山社稷是否安稳,看的是为君者和为官者,神佛……那只能是给自己心理安慰的。 太后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她现在身体越发不好了,皇帝转过身告诉她三盏长明灯都点起来了,道观已经开始给她做法事,她便高兴的连连点头,“好,好,哀家还有一件事儿。” 皇帝握着她的手问,“母后您说。” 太后道:“哀家知道云凤她不听话,不够懂事,总是惹皇帝和皇后生气。” 皇帝大方的笑道:“她还是个孩子,皇后不会与她计较的,明达和长豫也很友爱姐妹的。” “哀家自然是知道的,明达可是个很通情达理的孩子。” 皇帝深以为然的点头。 “所以哀家想着,以后他们姐妹间也要互相照应得好,你给长豫找了门好亲事,以后她就留在京城,可以时时与姐妹们见面,云凤却是远嫁鲁地,我很是忧心啊。” 皇帝认真听着她的下一句。 “所以哀家想着,反正郡马也在京读书,不如把云凤也留在京城,他们姐妹间以后也有照应。” 皇帝就笑道:“母后,现在云凤不就留在京城吗?” 太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笑着点头:“还请皇帝以后多照应着她些。” 皇帝应下了。 太后便道:“小五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吧?” 皇帝笑着点头,“是,三天后是正日子。” “难怪宫里最近这么热闹,”太后轻声道:“哀家近日越发睡不着,也吃不下多少东西了,我再熬一熬,我看明达也大了,她这小半年脸上长了些肉,倒开了不少。” 皇帝握着太后的手没说话。 太后继续道:“趁着我还清醒着给她找一找驸马吧,不然守上一二年,好男儿都叫人家定走了。” 皇帝突然有些伤感,握着太后的手道:“母后一定长命百岁,儿子还想着让您抱一下小五的重孙子呢。” 第1950章 送别 五皇子要带着他的新王妃去就藩,长豫和明达与这个年龄相近的哥哥关系还不错,于是她们决定亲自去送人。 皇后没有拦着她们,还让杨贵妃随她们一起将人送到城门外。 又送走一个就藩的弟弟,太子也去送。 除此外,五皇子还给他认为玩得比较来的朋友们送了帖子,有心的可以去城门送他,下次再见还不定什么时候呢。 虽然逢年过节,还有太后的大日子似乎都可以回来,但上书后皇帝若是不许,他是不能擅离封地的。 五皇子站在城门口边的官道上,今天因为他出城,太子来送他,所以禁卫军的人就直接拦截了从这个城门进出的人,把路封了让他们可以放心的话别。 他喝了太子敬的一杯酒,仰头看着城门口,心里是有些难受的。 这是他自出生后便生活的地方,然后现在要离开去往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了。 五皇子眼眶微红,心里有些难受,还有些委屈。 他侧下头去,不愿要太子看见,结果这边站的是白善白二郎和周满。 三人对上他红红的眼睛,白善就想起他们离开七里村的时候…… 他想了想,好似没什么特别伤感的,于是他要叹出的气就收了回来,白善道:“我们给你准备了些礼物,都给你身边的人带着了,祝你一路顺风。” 满宝道:“最上面有个包裹,里面的东西可以拿出来了,本就是给你们路上用的。” 五皇子的情绪好了点儿,问道:“是什么?” “防蚊驱虫的药包,居家旅行必备的东西,”满宝道:“你要是觉得效用不大了,晚上赶不上宿头的时候就拆了一袋扔到火里,那些虫子都能被熏跑。” 此时,五皇子还不知道野外的虫子有多猖狂,所以还不能感受到周满的贴心,不过他依旧点头谢过。 白善道:“我们还给你准备些熏香,是熏屋子用的,新房有潮气,所以熏一熏好。” 白二郎:“我们还给你准备了一些玩具儿,你路上要是无聊了可以和你的王妃玩儿。” 五皇子忍了忍,没忍住,“我又不是小孩儿了,用不着玩具吧?” 三人却一致点头道:“用的,用的。” 白善道:“不用太客气,我家先生这么大年纪了都玩呢。” 五皇子便忍不住好奇起来,“什么玩具?” “等你拆开就知道了。” 五皇子就笑了笑,“好啊,回头我拆拆开。” 他见三人脸上没多少离愁,便叹息道:“此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我之前不知道,但这半年来隐约听了一些话才知道,去年的事儿多谢你们了。” 白善几人微微一愣,不由蹙眉,“你听谁说的?” 他们在徐雨的事上偏着杨和书撇开五皇子的事儿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五皇子目光幽远的道:“母后和我说的,我母妃性子单纯,想的少,有些事她不好告诉母妃以免让她伤心。” 白善三人有些头皮发麻,皇后娘娘竟然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这次才给你们写帖子了,而你们果然来了,不枉我把你们当朋友。” 三人:……到底收到了帖子,不来送别的话多失礼呀。 不说他们曾经和五皇子的交情,就看他是明达和长豫公主要好的哥哥身份上也不能那样啊。 见三人被他噎住,五皇子便哈哈大笑起来,乐过以后问道:“我都要走了,你们就不想着露出点儿送别的表情来吗?” 满宝道:“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就是啊,”白二郎咳咳道:“那什么你总要回来的吧,还有逢年过节呢。” “能够逢年过节回京的藩王有几个?”五皇子苦笑道:“你们别看三哥总是动不动就往京城跑就以为我们也可以这样,没有父皇和朝廷的同意,我们是不能擅离封地的。” “连父皇和母后过寿我们也未必能回来齐的。”五皇子惆怅道:“所以我们将来未必能再见。” “你放心吧,肯定能见的,”满宝依旧自信满满,“你不能来看我们,我们可以去看你呀。” 白善琢磨起来,“去你的封地上玩儿,想想也很不错,毕竟你是那儿的老二,吃得好,住得好,肯定也玩得好。” 五皇子问,“我是老二,谁是老大?” 三人齐齐看着他,五皇子回神,“哦,对,老大是父皇。” 他心底积累的那些情绪通过这么一通瞎聊散得一干二净了。 他摇头笑了笑,和三人打过招呼后转身去见其他的朋友和兄弟姐妹。 等他终于依依不舍的上马时,太阳都升得半高了,满宝觉得有些晒,将手掌撑在脑门上道:“送别竟然要送一个多时辰。” 这也是白善见过的最长的送别,他将手中的折扇打开帮满宝撑在头顶上,叹息道:“其实五皇子说的也没错,这一去,未必就还能再回京城。但这其实不是最难受的,最难受的应该是无诏不得擅离封地。不然,除了京城,天空海阔,到处去玩也不错啊。” 满宝这才想起来,“嗯,这条规矩听着似乎是挺可怜的。”毕竟一辈子要在一个地方呆着呢。 白二郎顺嘴问,“你要不要替他们张目张目?” 满宝和白善就毫无感情的瞥了他一眼。 白二郎问:“干嘛这么看着我?” 满宝道:“有代价便有所得,他得了那么大一块封地呢,子子孙孙都享受百姓供养,这是他需要付出的代价。” 白善点头,“取笑了,这个郡王明日去那个亲王那里转一转,后儿去另一个郡王那里住一住,他们搞起串联怎么办?” 造反的话,这个罪算谁的? 满宝是脑残了才会就此事发表意见。 “什么串联?”站在最前面将五哥送走的明达公主提着裙子走上来,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满宝三人立即摇头道:“没有什么。” 白二郎上下打量明达后道:“明达公主,你身体还真的好了许多呀,看,脸色都红润了许多。咦,更红了。” 白善和满宝:…… 第1951章 过来人 过来人白善盯着白二郎看,过来人满宝也盯着明达看,半响,俩人默契的转开目光,给他们找借口,“太阳太晒了吧。” 白二郎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当然不会直视太阳,但感受了一下,虽然是有点儿晒,但也不至于一会儿就晒红了吧? 白二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时,明达已经扭头和满宝道:“我们要回宫了……” 成功转开话题。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安静的站在一旁,等明达和满宝告别走了才问白善,“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白善稀奇道:“你还会在意这个?” 满宝则对白二郎道:“我听长豫说,陛下要给明达选驸马了。” 白二郎心一堵,忍不住嘀咕,“这也太小了,急什么呢?” 满宝继续道:“太后病体越发重了。” 白二郎便不说话了。 明达和长豫上了马车,杨贵妃也抹着眼泪又看了一眼路的尽头,确认真的看不到儿子后便也扶着下人的手上车。 太子带他们回宫。 满宝等一众来送行的人等退后等太子他们的车架都走了才纷纷打了个招呼各自上车去。 今天是休沐日,礼部就是这么贴心,选的好日子都正好赶上休沐,只是来的人也不多,除了宫里,也就杨侯爷一家来送人,还有就是两个五皇子以前交的好朋友,以前围绕在他身边的人全都没出现。 白善坐上马车,和俩人道:“这就是人情冷暖。” 满宝点头。 白二郎正走神,没理他们。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俩人当着白二郎的面挤眉弄眼起来。 白二郎许久才回神,回神就看到俩人正望着彼此,也不知道用眼神在说着什么。 他牙酸了一下,道:“你们二人能不能停歇一会儿,外面景色也不错的。” 白善问:“外面有什么景色?” “怎么没有,外头这么多好吃的。”白二郎说完撩开窗帘往外看,这才发现外面是旷野,他一呆,“这是去哪儿?” 白善和满宝默默地看着他道:“姜先生在城外建了间别院,邀请先生过去住两天避暑,是谁今儿一大早就在念叨着了?” 他们是早就商定好送完五皇子就去姜先生的别院的,因为就是这么巧,他们在同一个方向。 因为白二郎出乎寻常的忘事儿,从姜先生的别院里回去以后,满宝和白善悄悄的在花园里碰头。 满宝:“不知不觉师弟都快十七了。” 白善:“……是三师弟。” 满宝继续:“的确也该说亲了。” 白善则是想了想道:“不容易,陛下很宠明达公主,怕是想给她说一门家世极好的亲事。” 满宝想了想,觉得还真有可能,恐怕皇帝认为的好就是家世第一,相貌第一,才华第一,人品第一。 “看明达的意思吧,”满宝想过后道:“还有皇后在呢,我觉得皇后会听明达的意思,而且二郎也不差呀。” 白善点头。 虽然他经常嫌弃他,但自家的师弟自己说可以,真和外面的人相比还是很不错的。 俩人对视一眼,满宝道:“明达那里我去问。” 白善便道:“那白二那儿我去问吧。” 白善这会儿才觉得怪异,小声道:“怎么觉着我们是他长辈呢?” 满宝嘿嘿一笑,“我们是师姐师兄啊。” 他们决定保密,但不到半天,家里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庄先生对于弟子们从来都是放养,他们想去做的事儿只要不是太有危险,或是违反了法律和道德,他基本上都是听而任之,偶尔还会给他们提一下建议。 所以对于两个弟子想要做媒,还“胆大包天”的想让他们师弟成为驸马的事儿他没有阻拦,只是提醒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才是名正言顺的。” 刘老夫人只沉吟了一下便道:“说起来二郎年纪也不小,的确应该说亲了,我写信让你堂伯来一趟吧。” 白大郎也很快知道了,到底年轻,还没绷住脸色,张着嘴巴半响才回过神来,然后和刘老夫人道:“堂祖母,这不好吧?” 刘老夫人笑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有什么好不好的?你师妹和弟弟们也就这么一说,不过二郎的确该说亲了,他现在好歹是崇文馆学生,就算是说不上公主,也可以说别的家世相当的姑娘,那么大的事儿你也做不了主,不如让你爹来一趟。” 白大郎便想起他学里同窗的提议。 其实他弟弟现在京城里还真勉强算得上个香饽饽,他们家钱财不少,也是世家旁支,他们家虽只有兄弟两个,却都是嫡出,他在国子监读书,他弟弟更是混进了崇文馆做了太子伴读。 以前还不显,现在太子生了长子,地位越发稳固,若无意外,他将来登基做了皇帝,那他弟弟凭着曾经伴读的身份会走得比别人更顺一些。 所以今年便有不少同窗玩笑着要和他结亲,家里有妹妹和堂妹的同窗也是不少的。 白大郎一直没应下,是因为觉得弟弟还跟个孩子一样不开窍,可现在想想,他年纪到了自然就开窍了。 不过看来还是不能应下。 白大郎看了眼白善和周满,这俩人运气好得很,说不准真叫他们办成了呢? 白大郎一脸恍惚的想,所以他还有可能和皇帝成为亲家了? 老周头都知道了,他悄悄和钱氏道:“我刚才仔细的看了看,别说,二少爷抽条起来还挺俊的,说不准真能招到公主。” 钱氏:…… 老周头说完就砸吧嘴道:“不过我也仔细看了,论来论去,还是我们家女婿更好看点儿。” 钱氏叮嘱道:“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可别往外说,不然让人听见了不好。” “我知道,我也就和你说,”老周头道:“况且我能和谁说去?你该让老五他们注意点儿才是。” 周五郎他们才不会往外说呢,自从满宝得了太子的赏搬到这里来,她又当官以后,周立君就说过,家里的事儿,就是晚上多做了一道菜这样的小事儿也不能往外说,外人问起来就装哑巴。 别看是大户人家,大户人家的门禁和口风也有松和紧的区别,立君京城出入一些后宅,没少看见有人四处游走着打听各家的消息,简直是防不胜防。 第1952章 自信 满宝不常住在家里不知道,周五郎却是知道的,他们刚住进来时便有很多人希望上他们家角门上来,有卖货的,也有借东西送东西的,有时候什么借口也没有,就是敲了门和他们蹲在门边说话。 周五郎和周立学他们几个一开始不知道,还当是邻里热情呢,这不就跟在村里一样的吗? 大家有空了蹲在一起唠唠嗑。 后来周立君跟着刘老夫人学了一段时间管家,后来就不许他们再往外说家里的事儿。 可以和人蹲在门口唠嗑,说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家里的事儿,哪怕说今日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个人踩着了瓜皮摔了个四仰八叉也是可以的。 要是有人不懂看脸色适可而止,那就反问回去,就问他们家主子的事儿,什么秘密问什么。 这样一番操作,一个多月后就没人再在周宅的后角门里叫门和老周家的人唠嗑了。 现在偶尔看门的下人们会说说话,但刘老夫人管家严格,所以下人也不会把主人家的事往外说。 所以消息很好的被圈在了周宅内部,不过除了当事人白二郎,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吃晚食的时候,容姨甚至特地给白二郎做了一道红烧狮子头,而小钱氏让满宝端了一碗蒸肉过来,俩人的说法竟然出奇的一致。 满宝道:“我大嫂让你多吃点儿,吃得多长得壮……”才好娶媳妇。 白二郎坐在饭桌边很怀疑,“这是给我的?” 满宝点头。 白二郎瞥了一眼白善后问道:“不是给白善的?” “不是,”满宝强调道:“就是给你的。” 将菜端上来的丫鬟也笑道:“堂少爷,容姨的这道红烧狮子头也是给您做的。” 白二郎就认真的心算起来,“不是呀,我生辰还有三个月呢。” 白善让人给满宝添一副碗筷,见他还在纠结,便道:“给你就吃吧。” 白二郎听着这话总觉得很不对劲儿,他夹了一个大丸子,看看白善又看看满宝,最后扭头去看庄先生,迟疑的问,“先生?” 庄先生就笑着颔首道:“吃吧。” 白二郎觉得就算白善和满宝会坑他,师父应该也不会,于是一边抬着眼看他们,一边咬了一口。 满宝看着也想吃,于是从下人手里接过自己的碗筷,干脆就在这边吃了。 那边老周家人看满宝一去不回便知道她在那边吃了,于是也不再等她。 白善一直没找白二郎,直到他们进宫以后。 俩人一个房间,晚上灯一灭经常说些小话,今天晚上自然也一样。 白善问道:“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白二郎也刚躺下,拿着蒲扇正在扇风,闻言叹息道:“你们平日里在我面前恩爱也就算了,这是分开的时候也要表现恩爱?” 白善道:“谁跟你表现恩爱了,这是个问句,而且就是字面上的问话,所以请回答吧,你想娶个什么样的妻子?” 白二郎惊奇不已,拿着蒲扇半坐起来,隔着朦胧的月光看向对面,“稀奇啊,你这是关心起堂兄来了?” “不,”白善沉静的道:“我是在关心师弟。” 他道:“作为师兄,关心师弟的终身大事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吗?俗话说得好,长兄如父……” 白二郎一听这话就气得丢下蒲扇,伸脚便跨过两张床踹他,白善往里一滚就避过了,哈哈大笑了两声,然后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是认真问你的,你心里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白二郎哼了一声,继续躺回床上没说话。 白善就撑起脑袋遥遥的看着他,只是夜里只看得到人的轮廓,看不清人脸上的表情。 “喂,我们师兄弟这么多年,有什么话不能和我说的?我连你七岁了还在尿床都知道……” 白二郎瞬间炸了,跳起来蹦过去就要揍他,白善只伸起一条腿,“你可别来,我功夫比你好太多了。” 白二郎气呼呼的,却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我没有!那是个意外!” 他知道,那天他们去山里玩儿太累了嘛,他又喝了许多水,所以午睡时便爬不起来。 白善嘿嘿一笑道:“所以你有什么不能说的?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直接问了,你是不是喜欢明达公主?” 白二郎就坐在他的床边,半响后才叹气,“喜欢不喜欢的,我也求不到她呀?” “你求过了?” 白二郎在黑暗中摇头,道:“书上不是写了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不能确定可以过长辈的那一关,我和她求,岂不是在害她?”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我们家这边的父母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是皇帝皇后那一边。” 白二郎踩着床板回自己床上躺下,继续拿着蒲扇扇风,“这不是废话吗?” “但明达公主愿不愿意问题还是很大的,”白善问白二郎,“我是说,明达公主若是也有意,你打算如何?” “那我就去和陛下求亲,”白二郎架着腿摇了摇,还是很有自信的,“我除了读书上差一些,其他的应该也不差了。” 白善没想到他的自我认知是这样的,一时惊奇不已,“你以为自己的短处是读书上差一些?” 白二郎沉默了一下后道:“好吧,是差得有些多,可那是和你们比,我和封宗平他们比了比,我觉得还是可以的。” 白善:“……所以家世什么的?” “家世上不差什么吧,”白二郎从小在村里就是霸王一般的存在,整个七里村,包括附近的大梨村等好几个村庄,除了白善和周满外,没别的小朋友可以凌驾在他之上,就算到了益州和京城,他也从没有怂过。 很少有人能在家世上欺负他,怕什么呢,大不了回家继承他爹留给他的田产。 白二郎继续摇着蒲扇念叨:“我相貌也不错的,人品更是没得说,就是读书差点儿,偏明达公主又很喜欢读书,她要是和长豫公主一样不喜欢读书,只喜欢吃就好了。” 那样他一定很有信心。 白善翻了一个身道:“得了吧,我觉得你有这个确定挺好的。”不然还不得上天啊。 第1953章 坦诚 明达比白诚还要坦诚,满宝一问她便点头道:“我是挺喜欢他的。” 满宝不免好奇,“你喜欢他什么?” 明达忍不住笑了一下才道:“我觉得他和你很像。” 满宝:……她哪里像白二了?她明明那么聪明! 明达便笑眯了眼道:“就是这样,这股劲儿很像,而且他不仅健康还快乐,我知道,你不怕我们,他也不怕我们,所以你们都没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些什么,我跟你们做朋友很开心,我身边很少有这样的人。” 明达没有明说的是,她身边不是很少,而是只有他们这二三人而已。 就是长豫姐姐,她们姐妹间感情深厚,但一开始,包括现在,她对她好,不止是因为她们从小的姐妹之情,也因为她是父皇和母后的女儿。 虽然明达并不在意这一点儿,但碰见周满和白二郎这样并不因为她是嫡公主便特意讨好,也并没有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的朋友时也分外的珍惜。 她道:“倒也不是就一定要招他做驸马,就是觉得挺喜欢他的,看他和你们在一起便总是忍不住发笑,心里也高兴。” 她笑了笑道:“你要是不问,我也不会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我并不知道父皇会给我选一个什么样的驸马。” 满宝问道:“你不问问吗?” 明达微微摇头,却又点头道:“父皇会告诉我的,不用我特意去问。” 满宝想了想,不太能理解,“你竟这么不上心,那可是将来与你朝夕相处一辈子的人呢。” 她道:“我就不行,将来一起过日子呢,首先就得长得好看,不然以后多憋闷呀。” 明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问道:“所以你选了白善,没有选白二郎?” 满宝瞪圆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选白二?” 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儿。 明达略一想,也觉得不可想象,她忍不住笑出声来,问她,“可在外人看来,其实他们堂兄弟之间的条件是差不多的,白善的家世虽比白二强些,可白善幼年失怙,而白二父母兄弟俱全,只这一条就不知比白善强了多少去。论交情,你们更早认识,又是同村,怎么你选了白善,不选他呢?” 满宝微张着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这,这要这么说呢?从没有想过的事情呀。” 明达便道:“是啊,从没有想过的事情,我也没想过要嫁给他,只是觉得喜欢他而已。” “那你现在想了吗?”满宝道:“你现在肯定想了。” 明达并不否认,笑道:“既然都提到了,自然就忍不住想了,思绪也就一瞬间的事儿。” “也是,我刚才打了好大一个抖呢。”满宝抱怨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你想得怎么样了?” 明达笑道:“顺其自然吧。” “我不信,你可从来不是听话的人,你现在怎么这么听话了?” “我从来只听人说长豫姐姐不听话,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不听话的呢。” “那不一样,长豫公主就是面上凶,嘴上抱怨,但对陛下和娘娘的安排从不会说不;可你不一样。”明达表现得再温顺,心里却有主意得很。 明达见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便脱掉了鞋子,盘腿坐在榻上道:“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她道:“父皇说是要给我说亲,但他看了好几家子弟都不满意,我自己算着,想要在今年定下是不可能了。” 而太后身体更不好了,过了今年要是还定不下,那她至少还要再等两年多才会说亲,一番忙碌,等定亲的时候说不定都三年后了。 所以在猜测亲事可能定不下来的情况下,明达自然不会主动提及她对白二郎的那点儿小心事。 况且,“三年,听着似乎不长,但过起来就长了,白诚那时候也要及冠了吧?” 满宝道:“白师兄就是及冠后才定亲成亲的,这个岁数不大。” 明达听了顿了顿,然后道:“好吧,还有一点儿……” 她轻轻地道:“三年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活不活着。” 满宝吓了一跳,忙道:“这是怎么说,你虽说身子弱些,但也不至于此吧?” 明达就苦笑道:“这也就是你了,其实宫里宫外不少人都知道,我从生下来便不足,比殷大人家的殷或也就强一些。” 她道:“我和他可是宫里宫外有名的两个病秧子,现在看着是好一些了,但出生时就带着的不足之症,我不觉着能治好。” “所以我不确定父皇是想给我选一个怎样的驸马,”明达道:“是要合谋,还是要笼络,或是就为了我将来剩下的不长的日子呢?” 满宝没想到她想得这么多,半响后才道:“难怪你总精力不济,你思虑的也太多了。” “你怎么不问陛下?”她道:“他那么疼你,我想他会与你商议的。” 明达却摇头,“我不想父皇为难,所以等等吧,等看看父皇要给选个什么样的驸马,要是前两种,我便不提,若是最后一种,我就得考虑考虑。” 满宝:“怎么还要考虑?” 这样听着她师弟的机会很少呀,只有六分之一的可能。 明达道:“自然得考虑了,万一到时候我身子不好,前脚嫁进去,后脚就死了,岂不是害人白成了一个鳏夫?” 满宝:“……你想得真多。” 于是回到崇文馆时,满宝和白二郎道:“明达说要考虑考虑,她不想害你成鳏夫。” 白二郎瞪眼,“你还去问她了?” “总要问一问人家的意思你才好去求亲不是?”满宝道:“不过现在知道了,她是不讨厌你的,还有些喜欢你,所以你可以向着皇帝努力了。” 父母之命嘛,自然先征得父母的同意才好对正主下手,这才光明正大不是? 白二郎就忧愁起来,“这怎么努力?我也见不着陛下呀。” 满宝想了想道:“我倒是偶尔能见到,要不我给你传传话?” 白二郎:“我对着陛下有什么话说?” 那是没有,她都经常没话说呢。 第1954章 知情(七夕快乐!) 白二郎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白善身上,“我们三人之中只有你有讨好岳父的经验。” 满宝一听,也抬头看向他。 白善道:“简单,投其所好就好。” 不管是对周大伯,还是周小叔,两个岳父他都是这么干的。 周大伯喜欢听好听的话,还喜欢钱财,所以他总是会给周大伯送一些东西,不是很贵重,却很有新意,又总是周大伯喜欢和用得着的东西。 加上他天然的优势,比如他长得好、读书好这些优点,很容易就得到了周大伯的喜欢。 至于周小叔,虽然困难点儿,毕竟他们彼此见不着面儿,他的喜好全靠推论。 但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他喜欢世间的各种东西,他觉得是阴间缺少那些东西,所以他才让满宝替他上供的,而且大多是只上供一次,有时需要重复,但数量都不会庞大,他现在还没琢磨出来,他是真的不需要量大呢,还是心疼满宝特意要求少的? 他提过好几次想要直接大量上供某种东西,但满宝都给拒绝了。 虽然满宝很聪明,但有时候又有些迟钝,所以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这到底是周小叔的本意,还是他心疼资格闺女…… 白二郎不介意白善的走神,靠在栏杆上烦恼,“投其所好?陛下喜欢什么?” 白善顺口接了一句,“钱。” 见白二郎不相信的看过来,白善便道:“陛下缺钱,他肯定喜欢钱的。” 满宝也努力的想了想,小声道:“我觉得他还喜欢听人说好听的话。” 白二郎和白善理所应当的道:“这不是正常的吗,谁不喜欢听好听的话呀?” “那不一样,皇帝听到了好听的话会尤其高兴。” 白二郎就纠结起来,“可是怎么办,难道我要去做佞臣?可是,我对着陛下也说不出好话来呀。” 满宝给他出馊主意,“你就夸他英明神武,什么好听的话都往他身上套就行了。” 白二郎想了想,脊背一寒,连连摇头,“说不出来。” 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历史原因,白二郎并不觉得当今有多英明神武,甚至还和白善满宝私底下偷偷骂过他,要让他睁着眼睛瞎夸人,白二郎是做不到的。 满宝便和白善一起耸肩道:“那没办法了,你只能给皇帝钱,让他把闺女嫁给你了。” 白二郎觉得他们的提议很不靠谱,他再有钱,那能有皇帝有钱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道:“现钱的话,说不准你还真的比皇帝多呢。” 但其他的就不一定了。 白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多努力,赚了钱拿银子去砸他,砸到他答应为止。” 白二郎:……那得多少钱? 不对,关键不应该是拿银子砸皇帝,他不会把他给砍了吗? 他是想娶媳妇,可没想着冒着杀头的危险去娶媳妇呀。 白善也就开个玩笑,自然不会真让白二去砸钱,而且身为师兄,他在玩笑过后便认真了起来,和满宝道:“只能通过太子了。” 满宝也才想到太子,点头道:“我明天去东宫看看小皇孙,顺便和太子妃说说话儿。” 白善点头,叮嘱道:“话别说的太明,点到即止。”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我知道,我看过好多人给我哥哥们做媒说亲的。” 白善和白二郎:…… 第二天满宝去找太子妃时,太极殿里的皇后就知道了几个孩子私底下的小动作。 她忍不住坐直了些,问低头恭敬立在一旁的宫女,“明达亲口说的她喜欢白诚?” “是,公主和周大人还讨论了半个时辰呢。”她顿了一下,还是将明达公主说的那番关于她婚姻考量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 皇后都没想到她女儿会考虑这么多,她从来都知道她懂事,却不知道她这么懂事。 一开始还有些不愉的皇后此时心里只剩下心疼了,她想了想后问:“公主现在做什么?” “在书房里画画。” 皇后便点了点头,挥手道:“你下去吧。” 然后便让尚姑姑去了一趟崇文馆,上午去的,直到下午才回来,她躬身道:“没人听见他们三人在说什么话,” 她顿了顿后继续无奈的道:“周大人和白公子他们只要有空闲就坐在一起,所以也看不出这几日和往日有什么区别,唯一不一样的大概是前几天夜里有人听见白公子他们屋里传出了些动静,似乎是打起来了,但听着又不是很像,第二天俩人也好好的,有可能只是平常的打闹。” 皇后问,“还有吗?” “有,”尚姑姑微微抬头,“今日周大人去看小皇孙了,和太子妃在屋里说话时提到了白二公子和明达公主。” 皇后便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事儿不是明达单相思。 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却只在脑海里想起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她对白二郎实在是不熟悉,记忆里最深刻的怕是听人说起他在御花园里和云凤起冲突的时候了。 皇后想到这里顿了一下,这才发现,明达和白诚的缘分开始得竟然这么早,算起来也有三年了。 皇后舒出了一口气,对尚姑姑道:“让伺候明达的人用心些,有什么事再来禀报。” “是。”尚姑姑是皇后的心腹,是看着几位皇子皇女长大的,而其中,她也最喜欢聪明懂事的明达公主,因此安静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问,“娘娘是同意了吗?” 皇后看着手边的折子许久不言,这是后宫的折子,别看她只管着一个后宫,偶尔接些诰命的折子,但也忙碌得很,加上教养孩子,基本上没有停歇的时候。 皇后将折子收起来放在一旁,“我隐约记得,白二郎家里人口不多,他是幼子?” “是,是幼子,家里只有一个长兄,现在国子监四门学读书,是自己考进去的。” 皇后道:“倒是有些本事。” 尚姑姑显然特地去调查过,只是半天的时间便掌握了个大概,她道:“他父亲只是乡绅,却是陇州白氏旁支,到他祖父那一代时分支出来,独自去了绵州置产,但联着宗,还是白氏后人,算在《氏族志》之内。” 第1955章 旁敲 满宝踩在椅子上,将最顶上的册子拿下来翻看,她扭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皱着眉头的萧院正,笑嘻嘻的问:“您这是怎么了?今儿一整天都不高兴?” 萧院正皱眉道:“我手上有些事,今日是陛下请平安脉的日子,刘太医去太医署上课了。” 满宝立即自告奋勇,“我替您去吧。” 萧院正便不由抬头看她,见她这么兴奋就怀疑的问,“你为何想要去?” “不是您没空的吗?”见萧院正定定的看着她,她便道:“好吧,我有点儿想陛下了,正好可以去看看他。” 萧院正一脸的不相信,昨天才是十五,正是大朝会,她不就去上了吗? 周满却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站在椅子上拿着册子问,“你要不要我替您去呀,要是不要,我可就出借册子看去了。” 萧院正看了一眼周满手里的册子,那一排都是先帝太妃的脉案,他知道周满最近正在写怀孕到生产的症状和各种用药,这应该是拿来研究的。 萧院正只迟疑了一下便点头,“行,你代我去吧。” 周满在太医院是六品,刚好在可以为皇帝请平安脉的门槛上,她和皇帝又熟,应该没什么问题。 满宝立即就把册子塞了回去,和今日值房的卢太医道:“我暂时不借了。” 跳下椅子就要去收拾自己的药箱。 卢太医眉头紧皱,和萧院正告状,“院正,周满如此去见陛下真的没什么吗?” 萧院正挥手道:“放心吧,周满有分寸得很,今儿事情都赶在了一起,我去看过太后还要去看恭王呢,太医院这边你多照应一些。” 卢太医张嘴想说话,他忙,但他们几个不忙啊,他也是六品太医,同样可以去给皇帝请平安脉的。 但这种话到底不好说出口,卢太医只能憋了下去。 于是到下午,满宝便拎着药箱出现在了皇帝的书房里。 皇帝伸出手来好奇的看着她,“怎么是你来给朕请平安脉?” 在他没有生病的情况下,周满可是基本不负责他的平安脉的,毕竟她要给皇后,公主们,还有后宫好几个嫔妃的平安脉,算是太医院里最忙碌的太医之一。 满宝道:“今天萧院正忙,刘太医上课去了。” 那卢太医等几人呢? 不过皇帝见周满已经把手搭在脉上,他便没有问出口。 平安脉嘛,流程彼此都很熟悉,皇帝回答了周满一箩筐的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睡得好不好的例行问题。 然后周满问道:“陛下,您这两天心情好不好,有没有受气?” 皇帝眼睛往她那里一瞥,“你也知道朕会受气呀。” 满宝便想起来昨天大朝会时皇帝似乎和老唐大人吵了一架,不过似乎不严重,不至于受气吧? 满宝就问:“要不要我给您扎几针纾解郁气?” 皇帝迟疑,最后还是没忍住,去内室更衣,半响后就趴在了榻上。 古忠笑着给他后背搭上一块绸布遮凉,满宝一边扎针一边劝道:“陛下,虽说喜怒哀乐是人之常情,但总是生气对身体很不好。” “嗯,这话你应该多和魏知几人说一说。” 满宝:“……陛下,不应该是您想着怎样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那么生气吗?” 皇帝道:“朕学了几十年养气,现在的脾气很好了,再养就成什么样儿了?” 他不想用“怂”这个字眼来形容自己。 很好,皇帝把满宝提前准备好的话全堵住了。 她叹息一声,对方心情不好,可怎么提呢? 皇帝听见她叹气,不由好笑,“怎么,你年纪这么小也有烦心事?” “怎么没有,我年纪虽然小,但学业、事业、还有家里的事儿一大堆呢。”满宝取了穴位给皇帝扎针,一边扎一边和他说话,“不过我很少生气的,所以我身体还挺好。” 皇帝觉得自己这会儿又有点儿气了,还是被大夫给气的,“谁能惹你生气?” “那可多了,”满宝嘴巴一快就说出口了,“白善总是欺负我,白二又总是帮着他,不过我也很少大气就是了。” 皇帝并不觉得好受,反而觉得心更梗了,这就跟他和魏知等人说皇后欺负他一样。 满宝说完想起了什么,强硬的将话题转到白二郎身上,“不过我三师弟还是不错的,偶尔也会帮我。” 皇帝还以为她是在转开话题,配合的问道:“嗯,你三师弟还算公正?”其实心里却觉得她师弟在架柴拨火。 满宝不知道这一点儿,勉强点头道:“还好吧。” 满宝给皇帝扎针,好几次想要问一问他打算给明达选个什么样的驸马,但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这会儿时机还不太好啊。 满宝给皇帝扎完针,他心情倒是好了不少,满宝却是很一般的走了。 古忠早看出周满有心事了,却猜不出来是什么事儿,不过看着似乎和皇帝有关系似的。 所以服侍皇帝更衣时古忠便提了一句,“周小大人看着似有心事。” 扎针的时候皇帝是趴着,他问道:“有吗?” 古忠笑着颔首。 皇帝想了想后哼道:“难怪会主动请缨来给朕请脉呢,既然她不说,那我们就当不知道。” 不过心里多少有点儿好奇,周满能有什么事找他? 没两天,皇帝就隐约猜出来了,因为他们一家难得齐聚一起吃饭。 皇帝抱着小皇孙逗了一下,看着他坐在榻上小心翼翼的挪动着屁股,便笑着和皇后坐在一旁看。 太子便在此时问皇帝,“父皇给明达选定驸马了?” 明达和长豫坐在屏风后的小房子里看太子妃带来的两套衣裳,是她娘家的绣娘做的,她觉得挺好看,所以拿来送给两个小姑子。 皇帝还能隐约听到太子妃说,“略改一改腰上和肩上的尺寸就能用了,这一套素雅的适合明达。” 皇帝叹气道:“哪儿那么容易?朕给王敏和卢辉去了信,让他们让族里的年轻弟子进京来看一看。” 太子好奇,“他们答应了?” 皇帝很郁闷,“王敏没拒绝,但卢辉没答应,说近日忙,没空进京。” 而除了王家和卢家,皇帝还和朝中一些玩得比较好的大臣说了一下,想要看一下他们家里没定亲的年轻子弟。 第1956章 侧击 只是:…… 皇帝心情不算好,现在京中的大臣,家里有适龄青年的,之前在给长豫说亲时他就已经扒拉了一遍,最后精挑细选了魏知的儿子魏玉。 剩下的,他在给长豫挑选时都看不上,更不要说现在给明达挑选了。 所以只剩下一些封疆大吏。 但那些官员常年带着家眷在外面,对于他们家的子侄辈,皇帝更是只听过没见过,有的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要说有多放心是不可能的。 所以最近皇帝正让殷礼查一下各地节度使家眷,结果现在德才兼备的子弟没听说几个,才查了三个节度使便有两个的子侄没少干些偷鸡摸狗,仗势欺人的坏事儿。 上次他之所以和老唐大人产生不愉快,也是因为对一官宦子弟的处理上意见不合。 老唐大人认为皇帝对人处罚过度,破坏了法度,所以让皇帝改过来。 当下,皇帝对朝中官员的子弟都不抱多少希望了,反而更想从世家的储备人才里挑选一个做驸马。 所以他最近给好几个世家族长去了信,皇帝叹息道:“可惜杨长博早娶,不然他倒是挺合适的。” 太子:…… 怎么不仅他妹妹,现在连他爹都盯上杨和书了? 皇帝心里很惋惜,他自觉整个世家子弟中,能配得上他们明达的也就德才美貌兼具的杨和书了。 皇帝听太子问起明达的亲事,便顺嘴一问,“怎么,你那里有合适的人选?” 太子皱了皱眉,他并没有看上白诚的,哪怕太子妃替他说了好话,他依旧觉得白诚的家世和才华远远够不上明达。 但听了一下他爹最近找的人选,选中的好几家世家子弟还被委婉的拒绝了,他一下就想起了自己娶亲时候的事。 太子不愉道:“父皇不是发过誓不和世家结亲了吗?” 皇帝一怔,耍赖道:“朕说过吗?” 太子便道:“父皇不记得了,儿臣却还记得,那些世家大族的族长及后宅夫人们怕是也还记得,您这样将明达嫁出去,岂不是让她被人笑话吗?” 皇帝脸色便一冷,“谁敢?” 他哼了一声道:“而且你也并不是没有姐妹嫁进世家的。” 太子直言道:“二姐和三妹是最不常回宫的,日子过得虽比别的姐妹风光些,却少了许多自在。” 一直当隐形人一样哄着榻上孙子的皇后总算开口道:“明达体弱,我不愿她嫁入世家,世家人情复杂,太过耗神了。” 本来皇帝还有许多的话想说,皇后一张口,他便沉默了下来。 太子看看父亲,又看看母亲,决定站在他娘这边,于是道:“要我说,不如就在京城里挑选一个,人品相貌过得去的,明达不讨厌的就可以了。以后就在京城里依附皇家,谁也不能欺负了她去。” 太子一开口,皇帝瞬间跟个刺猬一样道:“不行!” 他道:“朕的明达,不说配个绝世第一,最起码家世才华,还有人品相貌都不能差了,不然也太委屈她了。” 太子虽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可他觉得与其配世家受气,还不如挑个合自己心意的呢。 他可忘不了当年他说亲的时候被几个世家大族挑来捡去,哼,明明他和父皇姿态已经放得够低,提起崔氏女的时候,不仅崔氏多有不屑,那几家和崔氏结姻的人家也在旁帮忙挑拣。 卢氏甚至在他挑中崔氏女后紧跟着上门说亲,说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崔氏对着他推拒,转身却应了卢氏,却又与他提起另一崔氏女郎来。 言语间还多有怠慢,颇看不起他们陇西李氏。 也是因为这个,皇帝和太子才一气之下放弃了崔氏女,转而挑了苏氏做太子妃,皇帝甚至放出话去,绝不与崔氏做亲。 其实他的原话是绝不与世家大族做亲。 之后,皇帝憋了好些年,先是修改了氏族志,将崔氏从一等世家降到了三等,还减少了从清河一带选材的人数。 所以,崔氏的子弟要想入仕,靠推举得到的名额少之又少,只能考学参加科举。 本来,当今登基以后就在减少每年各地推举的名额了,清河一带再减少,那可能三两年才分到一个名额。 要不怎么现在朝中崔氏的官员少得可怜呢? 虽然似乎报仇了,但太子想到当年他被挑拣时的事胸口就堵了一口气,而明达比他体弱,又是女孩儿。 她要嫁到世家里面被人冷嘲热讽几句,她日子过得该多憋屈? 太子这么一想,更不愿意了,“反正,父皇你要是不能在朝中大臣的子弟中选一个,那就选一个普通的,世家还是算了吧。” 皇帝听这语气就有些忍不住想要发火,皇后在一旁看着就把孩子塞在太子怀里,赶了他道:“鹰奴想他母亲了,你抱他去看看。” 太子不甘不愿的抱着孩子去找太子妃。 鹰奴到了父亲怀里,一下就兴奋起来,不仅在他怀里蹦了两下,还拿手去拍太子的脸,啊啊的叫着。 太子捉住他的手道:“等回去再飞。” 屏风另一边的太子妃似乎听到了儿子的笑声,立即跑出来接他,还念叨太子,“您可别把他抛上天了,周满都说了这样对孩子不好,一惊一吓的,晚上魂不安。” 太子哼哼道:“孤的儿子哪有这么胆小?” 皇后对父子俩的倔脾气已经没话了,她拍了拍皇帝的手,疲惫的靠在迎枕上。 皇帝立即收起对太子的怒火,坐在皇后身边握着她的手问,“这是累了?” 皇后就叹气道:“近来宫中的事情太多了。” 皇后几乎不在皇帝面前抱怨宫务多,他闻言不由一愣,然后更加心疼起来,握着她的手问,“要不要挑选几个女官来帮你?” “到底不能代我做决定,”皇后问道:“你给各世家大族的族长写信,是看中了他们族中的嫡出子弟?” 皇帝理所当然的道:“自然是嫡出的,我们的明达也是嫡公主呢,庶支岂能配得上?” 皇后就笑问,“不会还有宗子吧?” 皇帝便道:“只有两个而已,其他的不是年纪配不上,就是已有了婚约,其中一个是……” 皇后一声叹息打断了皇帝的话,她道:“宗妇可不比我这个皇后轻松多少,陛下舍得让明达如此操劳吗?” 皇帝就皱着眉头思索起来。 第1957章 寻找 皇后见皇帝拢紧眉头,便看向屏风那边,皇帝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他眼神比不上年轻时候的了,却依然可以看见他们凑在一起逗弄鹰奴而投映在屏风上的影子。 皇后道:“前两日她又请了太医开药。” 皇帝便皱眉,“怎么没人与我禀报?是气疾又犯了?” “不是气疾,大约是夜里出汗给吸了,有些风热,所以叫了周满开药,”皇后道:“今年并不是很热,宫里这么多孩子都没生病,就是鹰奴看着都比她健壮,我实在不放心她嫁入大家之中。” 她道:“这孩子本就心细多思,再去那样的人家,耗神太过……” 皇帝的心一下就凉了,知道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做的努力都是白用功了。 他责怪的看了一眼皇后,“梓童怎么不早说?”还害他在卢辉等几人前丢了面子。 皇后就反握住他的手歉然道:“是我的错,也是我没有想到陛下这么急,这段时日实在是太忙了。” 皇帝便看着皇后眉间的疲态叹气,本来就不多的气瞬间全消了,“母后病重,你既要侍疾,还要处理宫务,是很忙……” “可是明达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本来我觉着就是……等上两三年也没什么的,不是你说的,女孩儿晚些成亲更好吗?” 皇后点头。 “可母后说的也对,好男儿就这么多,明达可以等两三年,他们却不会等,所以我想着还是挑好的先定下,晚上两三年再出嫁就是。” 皇后想了想,干脆拉起皇帝去内室说话。 皇后道:“你这几天动静不小,我忙,没发觉,倒是明达先看出来了。” 皇帝便自豪的道:“她素来心细又聪慧。” 皇后道:“她身边的人打趣她想要个什么样的驸马。” 皇帝便好奇的问,“她是怎么说的?” 皇后便无限叹息道:“她说,她是公主,自然是听父皇的,得看父皇是要合谋,笼络还是为她将来剩下的不多的日子。” 皇帝一震,有些伤心道:“明达怎会如此想?” 皇后见他眼睛都红了,整个人就跟受委屈的孩子一样,又好气又好笑,“你伤什么心?明达并没有怨恨你的意思,她心里清楚得很,她是公主,享了你和大晋给她的荣华富贵和安稳,就应该为皇室,为大晋做些贡献。那孩子心里通透着呢,她能拿出来的也就一姻缘而已。” 皇帝立即道:“朕不用她去合谋,也不用她去笼络!” 皇帝顿了顿后道:“等吃了饭朕让萧院正来给她请平安脉,什么剩下的不多的日子,那都是以前她生病时太医们乱说的,岂能当真?” 皇后便叹气,“你我都知道那不是假的,她已经在鬼门关里走了两次了,将来……” “将来必会健健康康,”皇帝拒绝接受明达寿命短暂的假设,他道:“周满不是隔三差五的去给她请脉吗?让她把针扎上,殷礼那儿子,从小在鬼门关里走了几次了,都还说他活不过这两年呢,结果他现在不也好好的活着?” 皇后便垂下眼眸道:“但周满也不能时时跟着她。” “怎么不能?”皇帝直接道:“以后朕把周满赏给她。” 皇后:…… 她忍了忍,没忍住,直接捏着拳头给了皇帝肩膀一下,抬杠一样的皇帝这才冷静了一些。 皇后恼道:“我与你说正事呢,周满又不是宫女一类的,是你说赏就可以赏的。” 皇帝忍不住嘀咕道:“王府都还有长史呢,朕给明达赐一个长史有何不可?” 皇后幽幽的道:“长史是可以辞官的,周满若是不想当官了辞官怎么办?” 皇帝就笑道:“她不会不当官的,她要是不当,多给她赐一些田就是了。” 皇后:…… 皇后竟一时没想出反对的话来。 不过话题进行到这里也算有了明显的成果,皇帝内心深处已经打消了和世家结姻的打算,开始在京城扒拉起家世简单,又浑厚,且兼具文采武功,人品相貌还要不差的青少年来。 他翻找了一下记忆,发现一个都没找着,目前能勉强和这些条件搭上边儿的一个还是叫白善,偏还定亲了。 不过,就算是没定亲,皇帝也看不上他。 虽然家世勉强还可以,文采武功也有,人品相貌也不错,但他家里寡母和寡祖母当家,明达若是嫁过去,怕是不好独居一府。 那不还是跟嫁进那些大家一样吗? 不妥不妥。 而且女人事儿都多,三个女人事儿就更多了。 皇帝觉得他明天还得让殷礼去查一下国子监里未婚的男青年们的情况。 也只能在国子监里找了,毕竟全国上下大部分杰出的弟子都会奔着国子监来。 也就那些世家大族会将一些杰出弟子留着自己教导。 不过他也已经把他们都排除了,所以不焦心。 不焦心是不可能的,太后病体更重了些,萧院正一连两天都没有笑脸了,皇帝也是。 殷礼速度挺快的,因为他就没费怎么费力气,直接找的孔祭酒,请他将国子监里现在十四岁往上,二十岁以下的未婚男青年列一个单子给他。 孔祭酒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和拉媒扯上关系,不过还是让博士们将各自班里的未婚学生报了上来。 殷礼上午问的,下午就拿到了,然后就开始拿着名单去国子监里坐镇,先找出他们年中的考试成绩单,只要在十二名以外的直接排除。 一个班就二十个学生左右,都排出十二名以外,那还有考虑的需要吗? 殷礼直接刷刷的在名单上划红杠,这一下就把名单上的大部分人都刷下去了。 然后看家世,籍贯太远,家世特别不好的划掉。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拿着剩下的名单上国子监,开始一个班级一个班级的走过去,点了名让人站起来给他看,长得不好看的直接划掉,剩下的看脸的时候随口问几句,比如定亲了没有,家里有几口人…… 人口太多的划掉,定亲了的更不用说,也直接划掉。 殷礼只费半天功夫就走完了,下午就把剩下的名单整理了一下上交给皇帝,留下国子监里一群懵逼的少年和青年们。 第1958章 名单 皇帝翻了一下名单,心情很不好,“就这几个人?好多名字朕都没听说过。” 皇帝翻到最后看到一个勉强熟悉的名字,“季浩?这不是季相的孙子吗?” “是,”殷礼道:“臣本将他排除了的,但后来想想,国子监里剩余的人不多,他,家世还是可以的。” 皇帝迟疑了一下,虽然很不满意季浩,但还是留着他了,然后看了一下他在国子监里的排名,有些嫌弃,“排名这么靠后?” 殷礼道:“他是恩荫进去的。” 皇帝更嫌弃了,加上他曾经有与人争锋从马上摔下来的前科,皇帝便思索着在他的名字后划了半个圆,这就不是很满意的意思。 但殷礼垂下眼眸一看,见皇帝统共就划了三个半圆,其他的全划去了,显然都不满意。 季浩能留下还是因为他的家世,而不是他本身。 皇帝叹气,“我记得以前国子监里有个叫易子阳的,他也定亲了?” “易子阳是易达之孙,被选入了崇文馆,不过臣隐约听人说起过,他已经定亲,而且他的岁数……” 和明达公主差的也有点儿大。 “倒是封尚书的孙子还未定亲。” 皇帝直接否定了,“他不行,都及冠了也没定亲,朕听封卿说他心性没定。” 给长豫选驸马的时候皇帝都没看上他,更不用说现在了。 不过,“将崇文馆和弘文馆里的未婚适龄学子也列入吧,特别是弘文馆里的生徒,你仔细的查一查。” 殷礼:…… 弘文馆里多是皇族子弟,只有少数几个是高官子弟,年纪多半都及冠了,这个年纪还没成亲和定亲的人很少。 恭王在就藩前就一直在弘文馆里任职,算是弘文馆的实际掌权人,也是因为这个国子监的学生对恭王的感官很不错。 让弘文馆的崇文馆的学生入选…… 这些念头也只在殷礼心内绕了一圈,然后应下去调查。 做决策是陛下的事儿,他只管查清楚就好。 可惜,这一次上天依旧没站在恭王那边,因为现在弘文馆里除了皇亲外,剩下的四个生徒全都成亲或者定亲了。 崇文馆里剩下的也没几个,殷礼将已经定亲的白善划去……将他儿子也划去,最后记在名单上的只有白诚、刘焕和鲁越三个。 封宗平因为一开始就被否定了,所以殷礼没记上。 于是,到傍晚,太子就在皇帝给他的名单上看到了白诚的名字。 他:…… 皇帝犹自不觉,还在念叨:“朕记得鲁越是你选的伴读,你对他印象如何?” “他不合适,”太子道:“他虽未定亲,但家里侍妾都有两个了。” 皇帝不在意的道:“让他遣了就是。” 太子一听也是,于是开始设想起来,半响后还是摇头,“还是算了。” 皇帝就看向他,“为何?” 太子道:“鲁越读书不行,远比不上明达。” 皇帝就撇撇嘴道:“你妹妹爱书,要不是体弱,怕是连你三弟都比不上她,找个差一点儿的也没什么。” 能进崇文馆的,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吧? 这话皇帝虽然没说出口,但太子就是看出来了。 可别人不知道,将鲁越亲自挑选进来的他还能不知道吗? 鲁越读书是真的不行,他之所以挑他进来是因为他是他的拥护,之前他缺钱,鲁越可是支援了他好多钱,他大哥领着兵,也是他的心腹。 哦,对了,他大哥就是他当初想要造反的主力之一。 虽然把自家亲妹妹嫁给心腹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鲁越还真配不上明达。 太子嫌弃的撇了撇嘴,指了刘焕和白诚道:“父皇不考虑考虑他们吗?” 皇帝皱眉,“刘家人太多了,刘老夫人又太过精明强势。” 话是这样说,但他还是在刘焕的名字后画了半个圆,至于鲁越,放弃了。 父子俩都没再鲁越发表看法,而是把目光放在白诚上。 太子眼皮就忍不住跳,周满常说的那句话,左眼跳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来着? 皇帝对白二郎也有些印象,不仅是当年在道观里歇脚相识,还是后来在宫里见面,他想了想问道:“朕记得他,常跟在白善和周满的身边,他也是出自陇州白氏吧?” “是,和白善是堂兄弟,不过他家那一支在他曾祖那一辈就分出来了,现在他父亲是族长,家里只有一个嫡出的兄长,父母俱全,连祖母都还在,听说性格都很温和。” 皇帝本来没怎么把白诚放在心上,听见太子说得这么详细,不由抬头看他,问道:“你满意他?” 太子沉默起来,要说满意是不可能的,但听太子妃的口风,似乎明达也喜欢这小子,而他上次送他们去雍州白云观,看俩人相处得还可以。 所以太子虽然心里不满意,却还是愿意在皇帝面前提一提他。但要他说他的好话却也有点儿难,所以他勉强道:“矮个子里拔高个吧,儿臣觉得他读书还可以,家里也简单,家世一般吧。” 皇帝嫌弃道:“这哪儿是一般,比大家大族差远了。” 太子已经从他娘那里知道了他们现在选婿的标准,道:“大家大族一般都复杂,父皇和母后不就想让明达不要过于操劳吗,那就只能选个家世简单的。” 皇帝沉思起来,便也在白二郎的名字后打了半个圈,反正都不是很满意,那就都看看吧。 太子也是这么想的,并不是就认定了白诚。 父子俩都觉得明达该配个天下第一,现在的谁都配不上他们的闺女(妹妹)。 满宝知道白诚在名单时已经是两天后了,还是长豫悄悄告诉她的,“我去给父皇送汤的的时候偶尔看到的,怎么,你家三师弟还有做驸马的意思?” 满宝惊喜不已,问道:“名单上的人多吗?” 长豫想了想,“看着似乎有十几二十个吧,我问了父皇,父皇好似说还得再看看。” 他们现在知道的都是表面上的东西,还得再查一查,甄选甄选,然后再招到眼前看一看,考校考校,挑选剩下的才是招家长来见面,最后才会定下。 第1959章 召见 满宝拎着药箱回到崇文馆时,白善他们正坐在观景楼上喝茶观景,看到周满就冲她招手。 满宝上楼,问道:“怎么不去吃饭?” “厨房出了点儿小事,晚食要推后半个时辰才行。”白善指了身边的座位让她坐下,问道:“今日忙吗?” “还好,没什么事儿,就是萧院正的脸一直沉着,我们在太医院里办公的时候气都不敢大声喘,”满宝坐在白善身边,看到桌上的摆着一叠稿纸,便问道:“这是什么?” 白善笑道:“二郎计划赚钱的东西。” 满宝便忍不住翻开看,是他计划在种一些瓜果蔬菜赚钱。 她很稀奇,“你哪来的地?” “我打算和先生租他新分到的职田。” “你怎么想种地赚钱了?” 白二郎道:“不是你们说陛下缺钱吗?” 不说白善,一旁的殷或都忍不住乐,总算开口道:“我想陛下缺的不是钱,而是赚钱的法子吧。” 刘焕这两天一直看他埋头苦写,好奇道:“你怎么突然想起上进了?我们不是说好再读两年书就出去游学的吗?” 白二郎着讨好皇帝的模样就像是要立刻当官一样。 满宝便看了看刘焕,又看看白二郎,道:“我有内部消息了,你们俩都在名单上。” “什么名单上?” 满宝晃着脑袋道:“选驸马的名单上。” 白二郎是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刘焕是惊悚的瞪大了眼睛,俩人齐声问道:“为什么?” 满宝看了眼刘焕后对白二郎道:“我听长豫说,陛下想要从国子监和崇文馆里选驸马。” 然后才扭头和刘焕说,“你应该是靠家世选上的。” 刘焕立即道:“我不信,我才不要做驸马。” 满宝道:“不一定是你呢,说不定你想当还不行呢。” 白二郎好奇的问他,“当驸马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这么怕?” “当驸马有什么好的?”刘焕道:“我既不缺荣华,也不少富贵,也没想过有什么大能耐,何况,驸马对仕途也没多大好处,我为什么要做臣夫?” 以为驸马是好做的? 公主要是不与他们家人一起住,那就是要另外住一个公主府,到时候他就里外不是人了。 在公主府是外人,在家里也成了半个外人。 刘焕道:“我家又不是什么世家大族,现在要说亲的又是嫡公主,到时候肯定要建公主府的。公主招驸马就跟招赘差不多的,我才不要做赘婿呢。” 白二郎:“……明达公主又不是无礼之人,她怎么会为难驸马?” “这不是为难,这是规矩!”刘焕道:“反正我没想做驸马。” 刘尚书却是心动了一下,他和老妻商量,“刘焕那小子没什么心眼儿,以后在官场上怕是没多少作为,娶了公主,还能保两世荣华,我看可以。” 刘老夫人却道:“要是其他公主也就算了,明达公主不合适。” “为什么?” “明达公主体弱,进门来能活几年还不一定呢,更别说生孩子了。”她道:“到时候焕儿要是没有嫡出的子嗣,谈什么两世荣华?” 刘尚书便沉默了起来。 但皇帝速度很快,没两天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将名单上还保留的十八个人一块儿叫进了宫里一起赏花。 嗯,赏的石榴花,但那石榴结的果子都有拇指那般大了。 刘尚书一边觉得皇帝找的借口不怎么样,一边和刘焕道:“进了宫你别的话不要多说,就吃东西喝茶就行,知道吗?” 显然,他最后还是被老妻说服了。 刘焕连连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同样被叫进宫里的白二郎着急忙慌的拉着白善给他选衣服,一边还和周满道:“你和我一块儿进宫吧。” 满宝拒绝,“我难得休沐呢。” “反正明天也收假了,今日就提早一天呗,”白二郎道:“你进出皇宫比较方便,随便找个借口就行。” 见满宝还是想念着她大嫂做的午食和晚食,他便道:“还说是同门师姐弟呢,我连两餐饭都比不上?” 满宝强调道:“是三餐,明早还有一餐呢。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你叫一声师姐我来听听,说不得我就答应了。” 白善挑出一套外衣,丢在白二郎身上笑道:“再叫一声师兄。” 白二郎嘶的一声,牙酸的喊了一声,“师姐,师兄,我拜托你们了行吗?” 满宝美滋滋的点头道:“行吧,我答应你了。” 白善笑问,“我临时想了两首石榴花和石榴的诗,你要不要抄?” 白二郎犹豫起来,最后还是摇头,“算了,我倒是不介意抄你的,可万一陛下真是因为诗才选上我的,以后他再让我做,我做不出来了怎么办?而且那不是骗明达公主吗?” 白善正要欣慰的点头,白二郎便道:“不过你可以念给我听,让我参考参考,说不定我听了以后文思泉涌,一下也想出来好几首呢?” 白善和满宝:…… 白二郎打扮得光彩照人,玉树临风的出门,满宝则是一身普遍衣裳,提着药箱便跟在他身后。 到了宫门口,就看到同样被召见的其他人。 有一些人已经打听到了内幕,但大部分人是一脸懵,什么都不知道的站在宫门口这儿的。 满宝陪着站了一会儿,然后就先进宫去了,她进宫的理由是要去看一下太后。 她是太医,还真有自由出入皇宫的权力,这就跟其他三省六部的官员可以自由出入皇城里的办公地点一样。 满宝到了太医院,找上刘太医问道:“太后身体如何?今日刘医女没有进宫扎针,不然我去给太后扎一针?” 扎完了去找长豫,找过去应该正好可以看到结果。 满宝计划得很完美,结果刘太医道:“昨晚上太后病情有些反复,现在萧院正正在那边守着呢,你要是想……” “我不想。”满宝立即道:“算了,我去看一下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好了。” 这会儿去找太后,有很大可能会被萧院正骂,最近萧院正的心情很不好。 刘太医看着她跑了,便笑着摇了摇头,可真是孩子,都休沐了还主动跑宫里找活儿干。 第1960章 考校 长豫没有多犹豫就要带着满宝去看热闹,于是明达丢下手中的书也要去。 三人一边往那边走一边说话,“你不是说不去吗?” 明达道:“你们两个都去了,我去不去还有什么分别,反正你们最后回来都会和我说,还不如我自己去看呢。” 满宝道:“要我说你就该直接和陛下说,由自己去看,去选好啦。毕竟是你选夫。” 明达好笑,“你就不怕我选不中白诚?” 满宝就道:“虽然他是我师弟,但你也是朋友呀,这种事自然要你情我愿才好,你要是觉得那十八个人里有人比他还合适,那就选他。” “父皇才不会答应呢,最多定下几个人选,最后才让明达参考参考。” 三人说着话到达皇帝招人见面的大殿。 没错,就是大殿! 说是让人家赏花,结果花都没让人见,直接就把人拉到大殿里考校学问了。 不知情的还以为皇帝看上了他们的才华想要用他们,于是正卯足了劲儿的在作答。 白诚也在卯足了劲儿作答。 除了当年的国子监考试,这是他第一次在考试中感受到如此大的压力。 白诚比当年考学时还要谨慎,先在心里过了一遍,这才提笔写答案,字迹非常的工整,他自己都被自己惊了一下,他真的是太厉害了。 到了地方长豫反而有些束手束脚,明达便走在了最前面,带着俩人轻车熟路的悄悄溜上前。 侍卫们见怪不怪,眉眼动了一下便睁只眼闭只眼的当没看见。 内侍和宫女们更熟悉,就看着明达公主一手拽着一人悄悄的溜进门去,然后躲在了一道屏风后面。 别说堂下坐着的十八个学子,就是上面坐着的皇帝都没发现呢。 他这会儿正低着头看他们刚写出来的诗,看完一张就往左中右丢去,放在左手边的是勉强通过的,放在中间的是待考的,放在右边则是直接不用考虑了的。 还是古忠上前给他添茶,微微暗示了一下,皇帝这才抬头扫了大殿一眼,然后一眼就看到了从屏风后面探出来的三个小脑袋。 皇帝心一梗,手中拿着的纸就有点儿抖。 古忠小心翼翼的提醒,“陛下?” 皇帝便看了一眼手中的诗,直接就给丢到了右手边。 古忠扫了一眼,觉得这位国子监孟志杰的诗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比前面皇帝放在左手边的差。 不过古忠也没敢多一句话,这是选女婿,又不是选才,谁知道他哪一句话写得不如皇帝的意了呢? 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那三个小脑袋。 很少能有此机会扒在这里的长豫略微胆大了点儿,悄声和满宝明达议论,“你们觉得哪个长得好看?” 明达:“这是选婿,又不是选美,看什么好看?” “当然要看了,”满宝和长豫小声的同声道:“相貌还是很重要的。” 满宝趁机给她师弟推荐了一下,“看我师弟就还长得不错,玉树临风是不是?” 长豫早一会儿就听明白了,原来满宝想撮合明达和白诚,她觉得白诚是配不上明达的。 但明达看着似乎也有些喜欢对方,所以长豫便没说话。此时她就认真的看了看另外十七个人的长相,然后略微点头道:“只看脸的话能排到前五去。” “前三,”满宝很公正的道:“就那个和那个长得比他好看些,其他人都比不上。” “我也觉得那两个最好看,但那两个也不错。” 满宝拒绝,“没有白诚好看,不信你问明达。” 明达仔细的看了看后点头道:“满宝说的不错,那两人气质稍逊,身上有委顿之色。” 白诚悄悄的抬起头来往旁边看去,一下就对上了三人的目光,明达咻的一下缩了回去,还拉了长豫和满宝一把。 俩人也把脑袋缩回来了。 白诚看得目瞪口呆,他就说嘛,他总觉得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其中还有熟悉的声音…… 他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埋头苦写,似乎什么都没发现,他就连忙低下头去继续思索。 思绪一被打断就很难再接上了,白诚记得抓耳挠腮,忍不住鼓了鼓脸颊。 低下头的他没看见坐在上首的皇帝正眯着眼睛看他,然后又扭头看了一眼躲在屏风后面的三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忍住轻哼了一声。 时间还差一点儿的时候,皇帝直接看了古忠一眼。 古忠瞥了一眼还在燃烧的香,睁眼说瞎话道:“时辰已到,诸位将卷子交上来吧。” 有人坦然上交,有人有些懊悔沮丧,也有人面露喜意,白诚脸上是纠结之色,他挠了挠脑袋,还是将卷子交了上去。 皇帝就让他们坐回席子上,一边一目十行的扫过他们的卷子,一边问道:“今日朕本想宣你们进宫来赏石榴花的,结果发现石榴花已经没有,倒是已经长了石榴。” 皇帝道:“世人都认为多子多福是好事儿,你们来说说这事儿好在哪里,若是你们,你们一生想要几个儿女?” 这是皇后设定的问题,其实要他说,这种问题根本没必要问,因为谁不想要多子多福?孩子嘛,自然是多多益善的好。 不知道内幕的学子还以为这是有什么暗喻,思想丰富的已经从皇帝现在的皇子之争延想到了现在各地藩镇,以为皇帝是想多设立几道节度使以分散现在节度使的权力等等…… 而知道内幕的学子就只想到了明达公主的身体。 有像刘焕一样不愿意做驸马的,自然也有像白诚一样想当驸马的,于是大家绞尽脑汁的回答,都想要给皇帝一个完美的答案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白二郎却是认真的思索起来,然后告诉皇帝,“陛下,臣认为孩子并不需要很多,三两个是最好的。” 皇帝听了一脑袋的多子多福,还有人从孝道提到了忠义,也听了半脑袋的子嗣随缘的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具体的数字,他就问道:“为什么是三两个,而不是五六七八个?” 长豫就想:生这么多是猪吗? 满宝则是想,生这么多孩子再好的身体也会弄坏的,比如她娘。 第1961章 喝酒 正想着,白诚已经道:“人的精力是有限的,父母的也是一样,孩子多了,教育上便不免有些遗漏和缺憾,所以三两个是最好的,孩子们既可以有相互扶持的兄弟姐妹,感情不会过于淡漠,从小得到的资源也是最多的。” 资源是有限的,别说一个家庭,就是一个家族也是,不论是人脉还是金钱,就这么多,孩子少,那每一个人都能分到不少,可孩子一多,分到他们身上的就少了。 皇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他还是一国之君呢,给孩子们的封地也是都不相同,有薄有厚的。 皇帝就盯着白诚若有所思起来,正沉吟间,就见屏风那里又悄悄探出了三个小脑袋。 皇帝:…… 他按了按手,示意白诚坐下,然后问道:“可还有人有别的见解吗?” 自然没有了,关于子嗣来去不就这点儿看法吗,大家都说得差不多了,皇帝便问道:“你们对君臣夫妻怎么看?” 大家心立即一紧,知道的将重点放在夫妻二字上,不知道的则将重点放在君臣二字上。 于是前者略提一提君臣,就从君臣论到夫妻;后者则是略一提夫妻便从那延伸到了君臣。 在他们看来,君臣有从属,夫妻自然也是有的。 世间伦理是臣从君,妻从夫,而公主和驸马,公主是君,驸马是臣,先君臣后夫妻,自然是公主是为上,驸马为下。 实际上也是如此,甭管出嫁的几位公主实际情况怎么样,但明面上就是公主为上,驸马为下的。 当然,没搞清楚来此缘由的学子是不会想这些,更不会暗示,他们更多的是在论君臣。 白诚却把两者分开了。 虽然他从小也从书上知道男女有别,后来也知道夫妻从属,可是吧,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很难让他有这样清晰的感受。 不说他身边一直有个强势的周满在,就是没有周满,他父母之间也很少有这种事儿发生。 他们也偶尔会拌嘴,但他父亲最多摔门而出,他娘哭着去找他祖母做主…… 好像每次还是他爹给他娘认错呢。 这么一想,哪有什么妻从夫? 分明只是男主外,女主内而已。 要是遇上满宝这样的,不一定是谁主外,谁主内呢,现在白善不就常操心满宝的吃穿住行吗? 这么一想,白诚就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暗暗撇了撇。 皇帝坐在上首可以看到每一人的表情,见了便点了他的名问,“白诚,你觉得不然?” 白诚突然有种被先生点名的感觉,他站起来,忍不住悄悄往屏风那里看一眼,正对上三双眼睛,他立即收了回来。 皇帝看见,不怒自威的道:“说!” 白诚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发现自己好似不能机智的回答,只能实话实说,“臣觉得,君臣自然有上下尊卑,但夫妻没有。” 皇帝微微挑眉,“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问,“夫妻没有尊卑?可礼上早就说明夫尊妻卑,怎么,你觉得圣人之礼不可取吗?” 这话可就有些重了,白诚却道:“可圣人也说夫妻一体,《礼记》上不也说了结姻是结两姓之好,妻尊夫,但夫也不可辱妻。” 皇帝定定的看着白诚,问道:“你觉得夫如何才不算辱妻?” 白诚想挠脑袋,但在皇帝的注视下他不敢,于是就在袖子里拽着自己的袖子缓解紧张,“体贴爱护妻子,自然就不会辱她了吧?” 皇帝听他说得孩子气,不由笑出声来,干脆问他,“你父母吵架吗?” 白二郎点头,“偶尔吵。” 一旁的学子们眉头直跳,父母的私事怎能拿出来说呢? 皇帝继续问,“你父亲要是和你母亲吵架了他通常都做什么?” “去睡书房?”白二郎有些不太确定的道,主要他父母就是拌嘴了也不会特特告诉他啊,好几次还是白善发觉了不对问起来他才知道父母拌嘴了。 皇帝:…… 当着屏风后两个女儿的面他没好问得过细,这会儿他觉得明达她们在这里真的是很不方便啊,好多话都没法儿谈。 于是他给古忠使眼色,古忠便悄悄的退了下去,绕了一个弯到屏风后面捉住了三人,小声的在唇边嘘了一声道:“两位公主,陛下还要继续考校公子们,公主们先去后殿坐着歇息?” 一边说话一边给周满使眼色,满宝便只能拉住了明达的手。 明达不意满宝为难,便对古忠点了点头,拉着长豫和满宝去后殿等着。 三人悄悄的退下,除了个别人外,没谁察觉到她们来过。 皇帝等她们走了便又和这十八个学子说起话来,一边还让人上酒。 没错,皇帝还打算灌他们酒,仗着皇帝的身份,他一连找借口让他们喝了三大杯。 皇帝都祝他们鹏程似锦了,他们自然也要回敬皇帝,于是一来一回,六杯酒就下肚了。 受周满和白善的影响,白二郎也很不喜欢喝酒,他同样不能理解这样苦苦辣辣的酒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他目前只觉得果子酒好喝,花酒都很一般。 于是他每喝一杯都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六杯酒下去,他已经整张脸红扑扑的,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白善他们替他想了诸多应对之法,唯独没想到皇帝会灌酒,所以解酒药什么的一概没有。 此时喝了酒,白二郎整个人就呆呆的坐在座位上不动了。 皇帝坐在上面将每一个人的神情都看过去,都说酒品如人品,朕今天就看看他们酒品如何。 皇帝笑眯眯的继续找借口赏酒。 皇帝爱酒,自然也喜欢喝酒好的女婿了,见才还挺中意的白诚一脸呆呆的喝醉了的模样便不免有些嫌弃。 古忠看得半响无语,给皇帝添酒的时候就悄悄劝道:“陛下,萧院正说过您不宜多饮酒,旧伤会复发的。” 皇帝道:“朕这是有正事要办。” 古忠继续道:“这还是大殿,要是魏大人知道您聚众在大殿里饮酒……” 皇帝手便一僵,放下酒杯讪讪道:“这也是考校嘛,行了,也喝得差不多了。” 古忠便笑着应下,小声问道:“您要不要先更衣才去后殿?皇后娘娘似乎也来了。” 皇帝更坐不住了,皇后虽不拦着他喝酒,却不喜欢他喝太多,每次他身上有酒气她都要念叨好久的。 主要是,她闻着酒气对身体也不好,似乎还能勾起她的气疾。 这么一想,皇帝看两眼通红,脸也通红的白诚又顺眼了一些。 第1962章 女魏知 皇帝考察了众人的酒品,等回后殿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大半的学子都是被人架着出去的,满宝他们在后殿都能听到一些人的喊叫声。 皇帝面不改色的进来道:“有两三个学生喝多了闹腾,朕让人送他们回去了。” 皇后便嗔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个皇帝也太胡闹了。 皇帝就看向周满,转移开话题问,“你怎么来了?” 满宝一边担心白诚喝酒失仪,一边回道:“我来看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不过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臣先行告退。” 皇帝正要转开话题呢,当然不可能放她走,于是没有领她的礼,直接一屁股坐在皇后身边问道:“明达和长豫的脉象可有异?” 满宝只能站直了回话,“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脉象都无异样。” 对了,她还得去太医院记入脉案,差点儿把这件事给忘了。 皇帝便点点头,却还是没放她走,而是想起一件事来,“白诚是你师弟?” 满宝立即不打算走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一眼皇帝,“是,他是我三师弟。” 皇帝便问道:“才他说,夫妻为一体,君臣有尊卑,夫妻没有,你是怎么认为的?” 满宝想也不想的道:“臣认为他说的对。” 皇帝就挑了挑眉问,“怎么对了?世上的礼法莫不是因尊卑而定,夫尊妻卑,不止礼法上有,《女诫》上也写着了吧?” “陛下,《女诫》是班昭为汉室后宫而作,为的是教导她们无位而有道,好使政局稳定,”满宝道:“天下女子无不羡慕追求班昭之才学人品,班昭自己也早在《女诫》中提过,‘但教男而不教女,不亦蔽于彼此之数乎!《礼》,八岁始教之书,十五而至于学矣。独不可依此以为则哉!’” 她顿了顿后继续道:“皇室不也一直为公主们延请名师教习吗?显然不是想让公主们出嫁后只一味听从夫君之言的,不论男女都应当有自己的主见,自己的尊严,那夫妻之间也就没有了所谓的尊卑。” 皇帝张了张嘴,半响后扭头和皇后道:“朕怎么觉得看到了一个女魏知?” 满宝:…… 明达和长豫:…… 皇帝问:“你还读过《女诫》?” “当然读过了,我还抄过呢,”满宝理所当然的道:“我先生教我的。” 皇帝就问,“你又不是当时之人,你怎么知道班昭写的《女诫》是给汉室后宫看的?不是说的教导女儿用的吗?” “她没有女儿,”满宝道:“这是我先生说的。” 她道:“先生说,汉室外戚专权,当时正适逢……” “行了,行了,”皇帝不用周满来上历史课,他这会儿知道请个庄先生这样的先生教学生的坏处了,那是什么书,什么事儿都能往大的方面扯,《女诫》而已,那是教女子德容言工的东西,怎么说着说着还扯到朝政上了? 他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了,然而夫妻尊卑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和君臣尊卑一样……” 满宝心中腹诽,这种尊卑不都是人定的吗? 根据百科馆后来的研究记载,再往前,人类社会还是先有的母系氏族呢,那会儿是女子为主,可她们说什么了吗? 不过,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毕竟她要是说到这个,就很有推翻君臣尊卑的大逆不道的想法。 不过她不说话,皇帝也不是傻的,看她低着头点着自己的脚尖便知道她不认同,便问道:“你不赞同,那朕问你,你不尊礼法,可想过世俗崩坏的下场?” 满宝便叹息道:“早在春秋战国时便有先贤感叹人心不古,世序崩坏了,陛下,世俗早就崩坏了,现在的规矩并不都是先人定下的规矩,一直有人往礼法里添置附和自己利益的规矩,有的人权势影响不够,便会歪曲先人之言,利用先贤之言解释出符合自己利益的规矩。” “不止现在,将来后人也会这样做,到那时他们守的规矩必定不是我们现在要守的规矩了。” 长豫一脸懵懂,表示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但合起来成了一句话她就不懂了。 明达若有所思起来,皇帝则和皇后一起震惊的看着周满,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可主要是,他们仔细一想,发现她说的竟然是对的。 皇帝和皇后良久不语,明达则忍不住问她,“那可怎么办呢,留下话来,不许他们改规矩?” 满宝就笑道:“为什么不改?” “现在的规矩适合我们,却未必适合那时候的他们,现在陛下要是召见臣子,也要求臣等三拜九叩一路从宫门口跪到大殿来吗?”满宝道:“那每日光通传和觐见的时辰就去了多少?时势不同了,规矩自然也会不同。” 明达:“那……” 满宝似乎知道她要说什么,道:“白善说了,现在的人管着现在的事儿,将来的人管着将来的事儿,操心太多,不仅老得快,死得快,还会拉着后人一块儿陪葬。” 皇帝:…… 皇后轻咳了一声,满宝就反应过来,立即低头行礼,“臣无状,陛下恕罪。” 皇帝无言的挥了挥手,这会儿也忘了自己原来要问的话。 皇后却没忘了皇帝特特提起的白诚,知道他这时候提起恐怕是更满意他,她一时心中复杂,既觉得在她没有提醒的情况下皇帝还能更看中白诚,这显然是他的本事;又觉得白诚配明达,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甘愿。 但再不甘愿,她扭头看了眼乖巧的女儿,还是问起满宝道:“你那师弟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皇帝这才想起来,对,他是要问白诚的情况。 满宝便细细的说,“家里有祖母还有他父母,一个兄长,一个嫂子,白老爷在我们村可有名了。” 唯一的地主老爷,能不有名吗? 满宝把村里人以前拍白老爷马屁时说的好听话都原封不动的照搬了来,“白老爷是出了名的大善人,以前我们村去县城的路可难走了,是白老爷出了钱修的。” “我们那里十里八乡的路和桥大多是他出钱修的,”就是有点儿抠,每次给的钱都掐得紧紧的,需要村民们多费力。 “他家从不拖欠工钱,只要请了人,都能按劳所得,”满宝道:“白太太也好相处,温温柔柔的,经常拿点心给我们吃。” 第1963章 歪了 皇帝和皇后留着满宝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将白诚的家底儿都刨出来不说,连他小时候是闭着眼睛被家中下人抱进学堂里读书的事儿都知道了。 皇帝听得津津有味,然后和皇后道:“和我们家明达一比差远了。” 话是这么说,但周满走以后,他还是将白诚留在了名单上,和他一起被他选中的只有俩人而已,很巧,除了白诚外,这二人都是京城人氏。 一来,皇帝看出他们对做驸马有意,二来,他们家在京城,以后明达可以留在京城,他们宫里也好照应。 皇后看到他列下的名单,直接道:“陛下不如问一问明达吧。” 她道:“那孩子今天才见过人,问问她的意思。” 明达的意见皇帝自然是要问的,不仅要问,他还决定定下后让明达先和人相处相处,没问题了再下旨赐婚,当时长豫都是这么干的。 明达微微红着脸低头,片刻后抬起头眼睛湿润且明亮的看着皇帝道:“父皇,儿臣觉得白诚不错。” 皇帝一愣,没想到她这么肯定,不由问道:“为什么是白诚?” 明达自然不会告诉皇帝她之前便有些喜欢他,只道:“周满人品不错,儿臣想她的师弟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而且儿臣今天看到他们了,白诚长得最顺眼。” 这话才像女儿家会说的话,皇帝便笑道:“好,既然你看中他了,以后你就时常去崇文馆看看他,要是不满意我们再换。” 显然,他不打算立刻定下这门亲事。 明达也不惋惜,点头应了下来。 皇帝看着眼前的小女儿,忍不住叹息一声,“明达也长大了。” 明达低头抿嘴一笑,父女两个难得有些闲暇时候,正坐在一起默默地喝茶,古忠突然疾步进来,看到坐在榻上的父女俩人,他便忍不住脚步一顿。 皇帝放下茶杯,问道:“怎么了?” 古忠有些迟疑。 皇帝皱眉,起身问:“是有急报?” “不是,”古忠顿了顿后低头道:“是恭王殿下那边的人来报,三殿下的腿好像……不好了。” 皇帝瞪眼,快步上前,“你说什么?” 古忠跪地,趴在地上道:“太医院的萧院正、刘太医、郑太医和周小太医都在殿下那里了。” 明达也震惊的站了起来,因为太急,眼前还花了一下,伸手撑住桌子才站稳。 皇帝听到动静回神,立即转身回去扶住明达,安抚了一下她后对宫女们道:“扶公主下去。” “父皇……” “父皇去看看,你不要急,你母后那里先不要告诉她,免得她着急。” 说罢让人将明达送回去,然后疾步和古忠去恭王的宫殿,一路上皇帝的脸色都很沉,“什么叫不好了?他不是一直在好好养着伤,都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吗?” 古忠额头冒汗,一边疾步跟上一边禀报道:“说是骨头长歪了,是可以下地了,但走路有些跛……” 就是平常人家都接受不了好好的人跛了,更别说皇帝了。 而此时,满宝正和萧院正一起给被按住的恭王检查,俩人脸色都很难看,无视被按在床上鬼哭狼嚎的恭王,相视一眼后心都在不断的发沉,骨头就是长歪了,且已经快要长好了,俩人算了一下骨头生长所需要的时间,歪了至少有四十天左右。 而恭王腿断已经两个多月了,显然他是后面弄歪的。 那段时间一直是萧院和刘太医在负责。 萧院正有些站立不稳,满宝连忙扶住他,扶着他在脚踏上坐下。 近来他一直守着太后,本来就睡不好,这会儿脑子更是一抽一抽的疼,他扭头看了一眼正在大发脾气的恭王,磨了磨牙,不愿意坐在这里,干脆扶着周满的手起身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刘太医和郑太医也立即跟着退了出去,殿中的内侍和宫女立即上前服侍发脾气的恭王。 到了外殿,郑太医忍不住急切的问道:“是一开始接错了?” 萧院正咬牙,艰难的道:“不是!” “不是?”郑太医忍不住叫道:“那一开始就接对了怎么会长歪的?” 这是皇室,又不是外面的贫苦人家,断了腿没有生计,接了腿以后还要干活儿什么的,有可能把接好的腿又给弄歪了。 要知道他们可是一直很好的照顾恭王的,接好的腿怎么可能会歪? 刘太医也觉得不可能是接错,“当时恭王送回来,我和萧院正都检查过,当时腿的确是接好了的,我们仔细摸过,正如周满所言,似乎还有黏连,并没有完全断掉,她接的很好,没有接错。” 刘太医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紧皱,“可恭王回宫后我们也一直小心调养,他又没在腿上用过力,怎么可能会歪?” 萧院正颓然道:“我早发觉不对了,是我疏忽大意,太过相信恭王殿下了。” 满宝已经从科科那里看到了恭王现在的扫描数据,腿的确是歪了,看了一下歪的状况和骨头的磨损,显然是后面用力不当造成的,也就是说恭王悄悄的用腿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要是不小心用腿,一定会痛得找太医,而他一找太医,萧院正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做处理。 显然,他是故意的! 萧院正道:“上旬我给他上药时就觉得不对,摸着总有些凸起,我问他是否有用力,是否疼痛,他都说没有。” 他道:“他续骨至今也有六十二天了,可以下地走一走了,可是我在的时候,不管怎么劝他他都不愿下地,唉,我早该知道的,当时在摸到不对的时候就该强硬的给他检查一遍的。” 郑太医一脸茫然,“可,可他这是为什么呀?” 萧院正三人都不说话了,为的是什么,鬼才知道他为的是什么。 满宝道:“先不管他是为什么了,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把他的腿接回去,不然他就整跛了。” 萧院正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咬牙切齿的道:“恭王曾经问过我,若是骨头长歪了还能不能正回去。” 刘太医等人震惊的看向萧院正,满宝小心翼翼的问,“所以您说的是……” “我说,理论上打断了再重新接上就可以。” 三人:…… 第1964章 治不了 皇帝疾步而来,满宝他们抬头看见他,立即跪下恭迎,也就这会儿了,平时大家都是不跪的,君臣之礼,揖手亦可。 皇帝在他们眼前顿了顿,听到里面砸东西的声音便先进去了。 刘太医扶了萧院正一把,大家默默的站了起来,满宝站在萧院正的另一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大家共事这么久了,对彼此的医术都有了解,给断腿续骨,多半是没问题的,除非里面的骨头碎得太厉害,或许会有些影响。 可要将已经长好的骨头再打断重续……就是满宝有科科的数据辅助也很难做到。 因为已经接上的骨头怎么可能那么巧的就打断第二次,断面完全一致呢? 不一会儿,皇帝从屋里沉着脸走了出来,寒目注视着四名太医,冷淡的问道:“说吧,是怎么回事?” 萧院正跪在了地上,满宝等人连忙跟着跪下,作为院首,只能是萧院正出头,他道:“恭王殿下的腿是受外力干扰,所以长歪了。” 皇帝问:“什么叫受外力干扰?” 萧院正低下头道:“腿一开始是接好了的,前面都长得很好,现在长歪了必定是因为伤腿用过力才造成骨头错位……” “不可能!”内室的恭王隔空和萧院正喊话,“本王从没用过力,连床都没下过,明明是骨头一开始就没接好,你们太医都是吃干饭的,父皇,您替儿臣做主啊。” 四位太医一时都没说话,只低头跪在地上,皇帝看着他们的头顶,不辨喜怒的问道:“可能医治好?” 萧院正道:“臣学艺不精,请陛下降罪。” 皇帝气得将桌子上的杯盏扫落在地,盯着周满问,“周满,你呢?” 内室中的恭王显然没想到萧院正是这个回答,一时安静不已,屋里屋外此时一点儿声响也没有。 满宝学着萧院正他们一样趴在地上的,此时只看到都快碰到鼻尖的地板,仗着衣服遮住她所有的表情,她便悄悄磨了磨牙,思考了一下后道:“臣也不行。” 内室的恭王一呆。 皇帝也从椅子上站起来,忍不住在四人跟前来回的跺脚,气恼道:“就没有办法了?” 四人将头趴得更低了点儿。 屋里突然传来动静,不一会儿满宝就听到一蹦一蹦的声音,恭王扶着人单腿蹦了出来,皇帝连忙回身扶住他,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恭王手有些抖的坐在榻上,盯着地上的四人道:“父皇,儿臣也要听。” “正好,我们一起听一听。”一道干涩的声音从周满等人身后响起,皇帝回身就看见皇后正扶着明达和长豫的手进来,太子也跟在后面。 皇帝又忙去扶皇后,“你怎么也来了?” 皇后也坐在了榻上,拉着皇帝坐下,看向地上跪着的四人,“你们起来回话吧。” 满宝微微抬头,用余光去看,见萧院正站了起来,她这才跟着站起来,看到站在皇后身边的明达,她便微微冲她摇头。 满宝便低下头去乖巧的做下属。 皇后并没有追问原因,只问道:“骨头歪成了什么样?” 萧院正便详细的回话道:“本来应该是接正的骨头向侧后方歪了这么一点儿,这会儿已经差不多要长好了。” 他顿了顿后道:“其实恭王现在下地走路应该已经不疼了。” 所以什么差不多长好,那是已经长好了。 皇后问,“可有办法纠正?” 萧院正低头,“臣才疏学浅,做不到断骨再续。” “你撒谎,你之前明明说可以的。”恭王忍不住喊道。 皇帝扭头去盯着他,恭王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忍不住咬住嘴唇。 皇后就看向周满,周满接触到皇后的目光,也低下头去道:“回娘娘,臣亦没有十足的把握。” 她顿了顿道:“断骨再续,首先得先断骨,在之前断开的骨头上再断一次,最好断面完全一致,且要保证没有细碎的骨头产生,这样才好重新续骨。先不说这骨头隔着一层皮肉我们看不清楚状况,就是大街上买一节羊骨头,想要两刀砍在同一个地方,且切面完全一样也很困难啊。” 刘太医道:“不止臣等没有这个本事,怕是整个太医院都没这个本事。” 恭王瞪大眼,紧盯着萧院正看,他之前明明不是那么说的! 皇后扭头看了一眼恭王,心里很是疲累,她对沉默的皇帝道:“让他们先下去吧。” 皇帝便对着四人挥了挥手。 四人躬身退了出去,老实的在偏殿里等着,不一会儿,太子和两位公主,以及伺候的内侍宫女也都出来了。 明达走到满宝身边,看了眼萧院正一眼后看向她,“果真没办法了?” 满宝道:“风险很大,且不说恭王能否受得了断骨再续的痛楚,就是他可以忍受,打断腿后重续也未必就能好,说不定反而更严重。” 虽然到现在都很懵,但四人商量过,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错就错,让恭王把断腿养好。 一开始她还有些提心吊胆,但现在皇帝和皇后都来了,该说的都说了,她又一下放开了。 太子则是盯着萧院正问,“你和恭王说什么呢?” 萧院正不得不弯腰回话,“恭王问臣,腿要是长歪了,能否让它重新长好?” “臣回说,重新打断了接倒是有可能。” 太子:…… 长豫一脸的不可置信,“所以三哥就让腿长歪了?为什么?” 皇后也在问恭王,“为什么?” 见恭王不回答,目光还在乱转,她就道:“你不说,将你身边的人拿下去也能查到,你身边从不离人,就是夜里有动静,他们也不可能什么都没察觉。” 恭王就扑进皇帝怀里大哭,抱怨道:“儿臣只是心中惶恐,雍州之行,明明儿子没错,可父皇母后却接连罚儿臣,还罚得这样重,父皇都许久不来看儿臣了……“ “所以你就自残,让陛下和我来看你吗?” 恭王大哭。 皇帝一边又恼恨,一边又心疼,只能用力的拍了他好几下,却又忍不住安慰,“你也太不懂事了些。” 皇后却拉开皇帝,大力的将恭王扯出他的怀抱,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不仅把恭王打懵了,把皇帝也打懵了。 第1965章 挑拨离间 皇后浑身发抖的道:“我知道你心胸狭隘,无情无义,却不知你还如此的无知愚蠢。” “皇后……” “你以为你父皇为何罚你?雍州之行你果真没有错处吗?难道这四五年来你也没有错处吗?什么是因果?”皇后满眼失望的道:“孝敬父母,友爱兄妹,你哪一条做到了?” “皇后……” 皇后扭头瞪着皇帝,“你还要护着他?他今日连自己的身体都可拿来争宠,他日是不是还可以拿自己的命来赌?” 皇帝便不说话了。 皇后扭头瞪向恭王。 恭王哭着去拉皇后的袖子,“母后,儿臣知道错了,儿臣就是心慌,想要父皇和母后多关心关心儿臣,萧院正亲口说的,骨头歪了也是可以正好的,所以儿臣再敢这样,母后,你信儿臣,儿臣真不是故意损坏自己的。” 皇后气得往他的后辈拍了好几下,伤心的流泪道:“身体发肤皆受之父母,你这不是在伤自身,这是在往我和你父亲的心上捅刀子。” “母后,儿臣是真的知错了。”恭王多少有被皇后吓到,他还是第一次被皇后打脸。 皇帝见皇后神色不对,连忙上前将儿子扯开抱住她,“皇后你怎么了?” 皇后只觉得胸口憋闷,忍不住伸手按住胸口,急促的呼吸起来。 皇帝一看不对,连忙高声叫道:“来人,太医呢,宣太医!” 满宝跟在萧院正等人身后疾跑进去,便看到皇帝抱着皇后坐在榻上,恭王整个人都缩在榻边了。 太子一看到皇后的脸色已经泛青,便气得上前揪住恭王的衣领就往后拖。 皇帝只来得及呵斥一声“太子”,但也没拦着他把恭王拖走,他将皇后平放在榻上,看着萧院正等人上前诊治,根本顾不上边上被太子打了好几下的恭王。 刘太医略一看便让开位置让周满上前。 满宝快速的看过皇后的脉象,撸起一截袖子便开始扎针,萧院正则是看过脉象后就退出去开方。 屋中的男子瞬间只剩下皇帝一人,满宝在宫女的帮助下给皇后解开衣裳,在别的地方扎针,许久,皇后急促的呼吸才慢慢缓下来,脸色依旧很难看,却少了一股青色。 满宝松了一口气,收针后就忍不住瘫坐在脚踏上,边上的宫女们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尚姑姑亲自端了一碗药进来,“萧院正开的药。” 满宝连忙打起精神来伸手接过,俩人给皇后喂下药去,萧院正这才和刘太医进来共同为皇后诊脉。 萧院正冲周满点了点头,请皇帝出去说病情,“……气急攻心,所以气疾复发了。” 皇帝面无表情的听完,盯着萧院正道:“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皇后治好,否则,恭王病情的失察失职之罪,朕要你的命!” 萧院正跪地应了一声,皇帝便冷哼一声甩袖便往里去。 皇后一下病重,便不太好移动起来,最后她住了主殿,恭王则搬到了偏殿去住。 一直到皇后呼吸平稳了下来,安慰的睡过去,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皇帝这才有空处理恭王的事儿。 此时天都黑了,满宝和刘太医一人站在萧院正的一边,默默地跪下请罪。 虽然皇后下午时已经问过,但皇帝还是忍不住再问一遍,“恭王的腿,果真没有办法了吗?” 四位太医一起低头,意思表露无疑。 皇帝垂下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响后道:“不是说打断了重新接上可以接好吗?” 萧院正咽了咽口水道:“可是断腿未必会在同一处……” “朕说治就治。”总不能让恭王就此瘸了。 恭王也想治,所以皇帝一提起他便连连点头,表示他要治。 皇帝就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叹气道:“以后不可再做这种损伤自己身体的事儿。” 恭王乖巧的应下。 太子没想到这样他爹都能轻轻放过,顿时气得从鼻子那里喷出一口气来。 天已经黑了,满宝他们是不可能出宫了,只能留守宫中,而且太后和皇后身边都要留人,他们四人正好轮一下班。 满宝没想到自己只是去太医院记录一下明达和长豫的脉案能碰上这样的事儿。 当时萧院正说恭王的伤有些怪异,让他们一块儿来看看,她就来了。 满宝叹气,明达和她道:“宫里似乎派人去你家通知了,你别担心。” 满宝道:“我不是担心家里,我是担心萧院正。” 明达道:“三哥的事三哥是有错,但萧院正失察失职也是事实。” 满宝火气有些大,“我没说他没责任,但身为同僚和下属,我不该担心上司吗?” 明达静静地看着她,忍不住伸手拉她的手,“你生气了?” 满宝道:“我不是生你的气,那你呢,你生萧院正的气了吗?” 明达,“有一些。” 满宝便哼了一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般儿女连伤一下手指都要被父母心疼的,三皇子直接拿一条腿来作,直接伤在陛下和皇后心上,如此不孝,你却还是心疼他。” 明达:“……你挑拨离间的太明显了。” 满宝便道:“这不是离间,我只是不解,三皇子只凭萧院正一句不肯定的话便自残,为什么?” 谁也不知道帝后和三皇子在里面说了什么,但显然,帝后已经确认就是三皇子自残了,不然不会放着他们这些人不处理。 满宝目光幽深的看着明达道:“恭王的腿是在雍州摔坏的,谁都知道那一次太子也在,朝中的事儿一旦和太子扯上关系就说不尽了。明达,若是娘娘不被气病,这会儿我、太子,甚至你和长豫还能站在这儿说话吗?” 明达同样目光幽深的看着满宝,同为聪明人,她自然知道周满这句话还是有挑拨离间的意思在,甚至她做得光明正大,她就是很不喜欢三哥。 可她也不得不否认,周满这句话她还是听进去了。 明达看向满宝的身后,满宝回头,正看见太子背着手站在她的不远处,她立即弯腰行礼。 太子看了她一眼,转身便走。 明达叹息一声,也转身走了。 不远处廊下站着的长豫看看已经离开的太子,又看了一眼满宝,最后还是拔腿去追明达。 第1966章 一成 明达倚靠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长豫追进来,见她反倒看着外面,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明达苦笑一声道:“谁能想到两个多月前我们还商量着怎么说和大哥三哥?”现在周满已经转而挑拨离间起来了。 长豫靠在一边,扯着腰间的玉佩没说话。 半响,明达道:“我想她和太医们一定气坏了。” 长豫不太能理解,“有什么可气的,三哥自己不好,他们治不好便治不好,有母后在,父皇应该也不会狠罚他们,何至于就和三哥成仇了?” 明达摇头,“要是一般的病人也就算了,作坏的是自己的身体,左右算不到他们身上,可他们是太医,宫中的病人若是不听医嘱弄坏了身体,负责的太医是要担责的。” 没看刚才在那边,父皇都想砍了萧院正吗? 一边是自己的亲哥,一边是自己的好朋友,要说明达不伤心和焦虑是不可能的。 长豫见她眉头紧皱,便拉了她的手道:“这种事情你还是少管了,他们想闹就让他们闹去,你别管。” 满宝回到太医院,郑太医和人要了一些东西放在火上炖着,看到满宝来便将一碗饭推过去,“饭菜都冷了,我重新生火将可以炖的都炖了,大家将就将就吃吧。” 满宝一屁股坐在郑太医身边,见萧院正脸色沉郁,刘太医也不是很有胃口的样子,便问道:“您二位不吃吗?” 萧院正看了一眼周满,道:“太后那边暂且让刘太医来管,你们二人随我看护皇后和恭王吧,陛下说,恭王的腿要断了再续,骨头每日都在长,此事宜早不宜迟,所以明天就开始。” 满宝一听,便问道:“谁来打?我可没有这个准头和力气。” 萧院正道:“你看我年老体衰,像是有这个力气的人吗?” 正吭哧吭哧吃着正香的郑太医便脊背一寒,抬起头来道:“不,不会是我吧?” “不是你,”萧院正没好气的道:“我会和陛下推辞的,至于陛下请谁来动手就不一定了,我们只负责接骨,其余的事不管。” 他和郑太医道:“这一次不论成败都要把恭王盯紧了,一定不能再让他做出什么事儿来。” 郑太医应下。 萧院正这才和满宝道:“你也多看着点儿。” 满宝应了一声“是”。 满宝从锅里捞了好几块肉,再就着旁边的一碟小菜便扒起饭来,她今日又累又饿,吃完了一碗又添了一碗饭。 萧院正看她胃口这么好,便把自己的那份饭也让给她,然后看着她叹气,“年轻就是好啊。” 于是他决定让周满守上半夜。 满宝去守着皇后的时候皇帝还在屋里陪着皇后,她便直接在殿外找了个地方坐着,呼出一口气直接就靠在栏杆上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白善也在看着月亮发呆,醉酒的白二郎睡了一下午好多了,他昏昏沉沉的走到白善身边坐下,问道:“满宝呢?” 白善瞥了他一眼,“在宫里呢。” 白二郎一呆,“她在宫里干什么?” 白善继续看着天上的月亮道:“说是恭王病了,她得留宿诊治。” 白二郎就“哦”了一声,见白善依旧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便也忍不住探头看了一眼,问道:“这月亮又不圆,也不够缺,有什么好看的?” “恭王身强体壮的,除了断腿他能有什么毛病需要留一个非值守的太医在宫中看病?”白善收回了目光道:“我在想她现在是有空看月亮,还是在看恭王,或者是两者都不看,正被人关着呢。” 白二郎吓了一跳,问道:“恭王怎么了?我今日进宫见陛下,我觉着他挺正常的呀,对了,满宝她们还躲在屏风后面偷看我们呢。” 白善便叹息道:“所以更担心了,不是急病,就是出了什么意外,好在明儿一早我们也要进宫了。” 满宝心里想的却是:宫里的病人太不讲道理了,刘太医说,这一次之后,就算萧院正守住了皇后的病,他只怕也要被降职或被夺官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恭王的腿想要再复原,那就跟奇迹一样困难。 她悄悄和科科道:“所以当官一点儿也不好,我要不是太医,而是外面的大夫,早指着恭王的鼻子骂了。” 科科没说话。 满宝叹息道:“我不想当官儿了。” 科科问:“那大片大片的职田也不要了吗?” 满宝更重的叹了一口气,“所以我纠结,下不定决心呢。我既想要职田,又不想当官儿。” 科科正想着是不是给她找几本书看,好让她充分了解一下什么是白日梦。 结果它还没开始找呢,满宝已经道:“我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既想要鱼,又舍不得熊掌,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 尚姑姑一出来便听到周满一连叹了三声,目光直直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便上前劝慰道:“周小大人,还在自责难过吗?” 满宝回神,暗道:她有什么自责难过的? 尚姑姑见她呆呆的,已经叹息道:“别多想了,谁也不知道三殿下会那么做,此事不怪你。” 满宝:……是不怪她,她知道的。 尚姑姑拍了拍她的手臂,转身道:“进去屋里歇着吧,陛下去书房了。” 满宝便跟着她进去,她先去内室看了一眼沉睡中的皇后,摸了摸她的脉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才转出去,和尚姑姑一起在榻上歇息。 尚姑姑忍不住问她,“周小大人,恭王的伤你们有几成的把握?” 满宝想也不想的道:“一成吧。” 尚姑姑:…… 满宝道:“应该问要给恭王断腿的人有几成的把握。在他的基础上,我们大概有三成到七成的把握,不过我想世间很少有人可以在原来的断腿上再一模一样的断一次,所以大约就是一成吧。” 尚姑姑就觉得这个消息暂时还是别让皇后知道吧。 皇后嘴上说得狠,心里却还是心疼恭王的,她要是知道恭王真的要瘸腿,只怕病情要更不好了。 第1967章 断腿 第二天一早,太医院里上班了的太医,有一个算一个都站在了恭王面前。 待所有人看过,确定真的没有别的纠正方法时,皇帝便将目光落在了恭王的腿上。 恭王也有点儿紧张,其实他现在是不怎么疼的,但被大家这么看着,他就觉得腿一阵一阵的疼,尤其是小腿断过的地方。 太医们自然是没有那个打断腿的本事的,万一一棍子下去没打断,只是让恭王白受罪呢? 于是皇帝便将殷礼给叫来了。 满宝担心的看了一眼殷礼,一边奉命上前给他们讲解恭王当初的断腿情况,具体断的是哪一根,当时摸出来的断面大致是怎么样的,现在怎么歪了…… 她还跟重新打断腿提了一个建议,认为怎样用力成功率会更高一点儿,这一切自然是因为有科科的扫描数据帮忙,不然她是说不出来这么细的。 萧院正等人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可以添加的了,于是点头表示殷礼可以动手了。 殷礼:…… 殷礼上前摸了摸恭王的断腿,作为一个武将,他当然知道要打断或捏断一个人的腿不难,但想照着原来的伤口原样来一个…… 殷礼摸了半天,最后还是跪在地上拒绝了,“陛下,臣没有多少把握。” 皇帝眉头紧皱,半响后上前捏了捏恭王的腿,最后还是自己拿了棍子。 恭王看到那小拳头一样粗的木棍,吓得咽了好几口口水,连忙从凳子上收回腿,隐隐有些后悔,“父,父皇,要不算了……” 本来还有些迟疑的皇帝立即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要一辈子当个瘸子吗?既然当初算计好了,那这会儿就要进行下去。” 说罢另左右按住恭王,将腿抬到了椅子上按着放好,满宝退到一旁,忍不住缩着脖子闭上眼睛,然后又悄悄的睁开眼睛看…… 她一个旁观者都这么怕,更别说恭王了,他都快要哭了,叫道:“父皇,要不我们过几日再看……” 萧院正给郑太医使了一个眼色,郑太医立即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缠好布的木块,上前道:“殿下,得罪了。” 说罢将木块塞进了恭王嘴里,就跟要生产的妇人一样。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又点了周满道:“你说要怎么打下去更好来着?” 满宝就比划了一下道:“斜着用力,大概四十五度角这样,力气要不大不小,不要波及别的骨头……” 皇帝体验了一把太医的苦,皱着眉看他儿子的腿,恭王已经在哭了,只是他的手和腿都被压住,嘴巴又被堵着,所以只能用目光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皇帝在别的事上心疼他,在这件事上却不愿意将就他,而且断一条骨头而已,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过的皇帝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他这样安慰自己,然后目光一厉,抬起木棍就敲了下去…… 恭王瞪圆了眼睛,疼痛让他整个人都绷直了,然后目光一黯,头一歪就晕过去了。 郑太医等立即上前抢救,萧院正上前时见满宝还闭着眼睛就拉了她一把。 满宝立刻睁开一只眼睛,见已经尘埃落定,连忙跟着一起上前。 恭王的腿又折了,这一次折得很彻底,还连着折了两根,除了那条本来的断骨外,还有另一条骨头也折了。 而且情况不太好的是,那条本来的骨头虽然折了,但断面和之前的并不完全重合。 萧院正和众太医检查过后,就决定趁着这次断腿,干脆想办法将那条长歪的骨头正一正,应该有很大概率可以恢复。 萧院正跪在地上道:“……但将歪了的骨头正过来需要很大的意志力,不知恭王可能忍受。” 皇帝也知道,完全一样的几率有些低,他真知道答案还是有些失望,叹息了一声问:“怎么正?” 萧院正道:“拉伸骨头,有一定的可能可以将骨头拉伸。” 皇帝皱眉,“既然可以拉伸,为何非要打断了腿拉,之前为何不能拉?” 萧院正:“……骨头已经长好,再拉伸也很难将歪的骨头拉正,现在是因为骨头断了,且断点包括了一般歪的骨头才有此可能。” 萧院正强调道:“也只是可能而已,而且恭王殿下未必能受得了那个痛。” 皇帝就心想,腿都被重新敲断了,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他道:“你们拉,朕在一旁看着。” 萧院正便松了一口气,再次忍不住强调道:“就算可以拉伸,若不能完全拉正,那多是还是会有一点儿瘸的,不过臣等会努力,尽量减低这种可能性。” 于是,处理完伤口的太医们就等着恭王醒来。 恭王一醒来,目前被公认为对续骨比较在行的满宝撸了袖子上前问诊。 恭王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腿上熟悉的疼痛又回来了,不,是比以前更疼的痛,他看向周满,张了张嘴,发现喉咙有点儿干涩。 宫人立即端了茶上前给他喝,他喝了一口才沙哑着嗓子问:“怎样?”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断了两根骨头,但没完全断在之前的伤口在,殿下,我现在给您问诊,一会儿问您是哪里痛,怎么痛的您得告诉我……” 恭王整个都恍惚起来了,“没断对?那岂不是这一棍子本王白挨了?” 满宝道:“也不算白挨,只要您受得了痛,至少不会有之前那么瘸。” 其实她还是有点儿好奇的,“您是怎么用力的,竟然让本来接好已经长了一部分的断腿直接歪成了那样?” 恭王脸色阴沉的盯着周满看。 满宝并不以为意,检查过后退到一边和萧院正等人说伤情,退出去了才发现皇帝一直站在帐子后看着他们。 几位太医商量了一下,确定好了治疗方案后便给恭王的腿上消肿药膏,然后绑好木板便去开药。 不仅恭王,皇帝也有些懵,问道:“这骨头就接好了?” “回陛下,”萧院正道:“腿还要消肿,等消肿好了才更好接拉伸骨头,不然此时拉伸,对腿的伤害也有些大,而且恭王未必能忍住。” 皇帝略微有些失望,还以为今日就能接好。 第1968章 和好 他对萧院正点了点头,然后对要退出去的周满和刘太医道:“明达昨日受惊,今日生病了,你们二人去给公主看一看。” 刘太医应下,满宝则是愣了一下,然后跟着去了。 明达公主上吐下泻的,本来她还不想叫太医,以免母后知道了再担忧,但宫人们哪敢隐瞒,早早便报给了皇帝。 皇帝觉得她可能是昨日被吓到了,加上她又心思敏感,怕是昨晚就没怎么睡。 所以他特意把周满派去,想着除了看病她们还能说说话。 满宝见明达小脸苍白,便连忙给她看诊,和刘太医定下了治疗方案后便给她先扎针调理。 屋里人都退下了,只有她们两个人,明达趴在床上,枕着脸朝上看着满宝捻针,问道:“三哥怎么样了?” “陛下亲自动手,打断了两根骨头,但断面不一样,后面还有得治呢,可能不能恢复如初。” 明达便叹息了一声,俩人又不说话了。 明达没忍住,“你还在生我的气?” 满宝扎下去一针,抬眼看了她一下后道:“我以为是你生我的气。” 俩人相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一声来,然后放松了些,明达问她,“所以你承认昨天说的话是在离间我、大哥和三哥的关系了?” 满宝淡淡的问道:“离间到了吗?” 明达便忍不住叹息,微微点头道:“还是离间到了的,但我又觉得三哥做这事儿时没想那么多。” “除了恭王,谁也不知道,”满宝道:“我反正一直不能理解恭王的心思。” 说完,她见明达眉头紧蹙,似乎又要叹息,便道:“你别叹息了,你身子本就不好,还多思多虑,还想不想好了?” 明达就放松的趴在枕头上,因为扎针,她渐渐放松下来,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满宝坐在一旁等着时间到,微微偏头看着熟睡中的明达。 她很喜欢明达,很多事情她不说她也能明白,只是在恭王这一次医疗事故中俩人的一点儿看法有些不一样。 满宝明白她,她同样也明白满宝,所以明达再次睁开眼睛时,双方一对上视线便默默的看着彼此。 满宝道:“针我拔了,你翻个身?” 明达便撑着手笔翻了过来,直接往里躺了躺,拍了拍身边道:“你要不要躺一下?” 满宝便脱了鞋子上去,也躺了下去。 她呼出一口气来道:“晚上我估计还是守前半夜。” “那你在我这儿睡一下吧。” 满宝微微点头,只是闭上了眼睛却谁不知道。 明达见她翻了两个身,便问道:“你在担心萧院正?” “是啊,连你都觉得萧院正有错,陛下肯定更迁怒萧院正,也不知道最后要怎么处理。” 明达想了想道:“母后好转后她肯定会给萧院正求情的,到时候我也求两句,应该不会很重。” 她顿了顿道:“我知道此事三哥的责任大些,但萧院正隔一段时间给他上药却没发现骨头长歪了,这也是事实,的确是失察之罪。” 满宝就幽幽地叹道:“一个病人要想办法隐瞒病情,他有的是办法。我们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你们却把我们当成了无所不能的神。” 明达眨眨眼。 满宝道:“大夫问诊,问为第一,恭王要是在问题上有所隐瞒,那于大夫来说误诊的概率就有一半了。或许你觉得我是因为与萧院正亲厚才站在他那边,但我们同为大夫,还是知道自己的本事的。今天太医院的太医们都不怎么说话,心情很是不好,不过是因为物伤其类。” 明达登时不说话了,俩人沉默了许久,明达便问:“你是不是有了辞官之意?” 满宝就翻了一个身,与她面对面道:“就觉得当太医也怪没意思的,天底下的病人,再没有你家这些人麻烦了。” 明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也不是第一次见着,以前没意见,怎么这会儿意见这么大?” 满宝就哼哼道:“大概是我现在有钱了,朝廷的给的职田虽好,但其实我咬咬牙也是能够自己花钱买一些田地的。” 明达:“京城附近的田地可不好买,你买得着?” “我去雍州买。” “难,”明达道:“那边的散田很少,多是职田和皇庄,你要想买,那就只能和朝廷或者我们家买了。职田就不用说了,买卖是犯法的,我们家嘛,我估计父皇不会卖雍州的地。” 满宝:“……你怎么这么了解?” “父皇这段时间不是想给我定亲吗?”明达道:“我听他和母后念叨说要把雍州的两个皇庄给我和长豫姐姐做嫁妆。” 其实不止,皇帝还想从雍州里抽出一个县来给明达做食邑,只是皇后迟疑着没答应。 因为雍州是陪都,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政治经济的位置都很重要,她觉得皇帝要是提出此事,朝臣会很强烈的反对。 满宝还不知道这一点儿,但已经足够她羡慕了,“一个皇庄很大的呀。” 明达点头,“不小,有时春秋我们还会去皇庄上游玩呢。” 满宝就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认真的看着她,明达忍不住笑道:“这是我的嫁妆,算是父母给我留的祖产了,我是要留给后人的。” 明达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道:“不过,到时候你要真找不到合适的,卖你一些也无妨。” 满宝眼睛大亮,就扒拉在她枕头边道:“到时候我们把皇庄一劈为二,你卖我一半,庄子也修在一起,要是出去玩儿,正好一块儿了。” 明达道:“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她已经听出了她的去意,明达悄悄问她,“你要是辞官,是先在京城的济世堂坐堂,还是直接出去游学?” 满宝就泄气一般的趴在床上道:“哪儿那么简单,陛下放不放人还不一定,最主要的是,我爹未必高兴,我家里去年给职田投入了好多,今年怕是还不能回本,而且还有试验田……” 满宝顿了顿后小声道:“最要紧的一件事,我现在是官身,名下的土地多,所以我家还是农籍,要是我一辞官,人家看我四哥他们走商赚这么多钱,直接把我家归到商籍怎么办?” 第1969章 商量 她道:“农籍变商籍容易,但要想变回来就难了,所以我要辞官,我还得做些准备。” 不仅家里的一些生意要放弃或是交给别人,他们家里也得再买一些地才行…… 满宝道:“回头我得找找看,要是有卖地的,便是零散的也买一些。” 明达听她连这个都计划上了,便问道:“你想何时辞官?” 满宝:“……这哪儿说得准?可能过年,可能年后?我这叫未雨绸缪,等都绸缪好了就可以求雨了。” 明达:…… 她突然间就放松了,干脆支起脑袋来问,“若是去游学,你最先想去哪儿?” 满宝想也不想的道:“高昌!” “高昌?那边已经到西域了,还要穿过草原和大漠,远得很呢,你去哪儿做什么?” 满宝道:“一来,我想去将高昌那里遗留下来的毒石处理掉,以免害人;二来,各地医者都有自己擅长的东西,西域那边佛法高深,他们知道许多疑难杂症,我想与他们交流交流。” “草原各部还有西域不是给太医署送了好几个学生吗?” “正是因此我才更想去的,”满宝道:“可惜他们知道的西域医术不多,听说西域有一位大师法炬,他能肉白骨呢。” 明达对传闻一类的东西素来是只信三分,怀疑七分,于是问,“你信?” 满宝道:“一半一半吧,世上说不定真有这样的医术呢?” “你不是大夫吗,我以为你会知道的?” 正是因为是大夫才不敢轻易下定论,医经流通的少,谁知道世上有什么珍贵的典籍遗漏,或者不曾被人发现呢? 何况,他们中原的医术侧重的是望闻问切,其他各方的医术却未必这样,莫老师他们那个时代的,还是直接躺进治疗舱里就可以治疗了呢。 俩人躺着说了好些废话,天南地北都聊到了,明达心底是羡慕不已,轻声道:“离宫也有离宫的好处……” 满宝说着话便有些犯困了,听到明达的低语便低低的应了一声,然后撑着手臂睡着了。 明达看了她一眼,也闭上眼睛睡觉。 等宫女们在外面实在等得太久了,便敲了敲门,没听见动静便轻手轻脚的进屋去。 见周满正和公主躺在一张床上,俩人都睡着了,她的药箱还搁脚踏上放着呢。 宫女们对视一眼,默默的退了下去。 满宝昨晚上值班强撑了半个晚上,一大早的又去给恭王断腿再续,这会儿一睡过去便睡得特别沉,最后还是明达把她推醒的。 她睁开眼睛,明达便笑道:“快起来吧,刘太医早走了,快要吃晚食了,你是要回太医院用饭还是在我这儿用?” 满宝想了想道:“我还是回崇文馆吧,我今天都没回去,他们一定担心了。” 她说的是白善和白二郎。 明达想了想,点头,“那你回吧。” 不过怕她饿着,让人端了两盘点心上来,让她吃了两块才出门。 白善坐在观景楼上看书呢,偶尔看看远处,满宝提着药箱才进入崇文馆的门他就看到了。 他立即丢下书就跑下去。 他跑着去接满宝,接过她手里的箱子问道:“怎么了?我们尽早进宫什么都没打听到,连赵六郎都打听不到什么东西来。” 满宝道:“恭王的骨头长歪了,陛下应该不想让外人知道,算了,你们就当不知道吧。” “歪了?怎么会歪了呢,不是你给接上的吗?陛下问你罪了吗?” 满宝道:“他自己弄歪的,我骨头是接正了的,但回宫后他的伤多是萧院正和郑太医在打理,尤其是萧院正,基本每一次看诊他都亲自去了,这次他怕是要遭。” 满宝道:“为了这事儿,我还和明达吵架了呢。” 白善:“……那你们和好了吗?” 满宝点头,问道:“我爹娘有没有担心?” “还好,宫里说你是留下给贵人看病,他们没有多想,倒是先生有些担忧,今日下衙出宫前还叮嘱我多注意些,要是你真被牵连了,尽快往外送消息。到时候求魏大人进来救你。” 白善没有往食堂去,这会儿正是要吃晚食的时间,人肯定多,所以他牵着她的手去了她的房间,放下药箱才问,“恭王的腿能正回去吗?” “你要听实话吗?” 白善点头。 满宝道:“不能!虽然我们在陛下面前说的可能可以正回去,但要像之前正骨一样没什么后遗症是不可能的。” 她道:“只不过因为陛下正在盛怒中,我们不愿意说得太明白激怒他而已。骨头的断面不对,就算我们可以将接好的那一小节拉伸开来重新再敷药续骨,多少还是有些不正,他走得慢些的时候可能看不太出来。” 满宝道:“而这已经是我们预想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白善已经快速的将此事的后果想到了朝堂上,“不管恭王是为什么这样做的,既然事情一句查明,那错处更大的便是在他身上,传出去他可得不到好。” 满宝点头。 白善道:“瘸了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与皇位断得更干净了。” 满宝:“……你想到的是这个呀。” 白善并没有多少惋惜之意,不论是对恭王,还是对萧院正,他安慰满宝,“官场上起起伏伏是常事儿,宫里人都用惯了萧院正,就算他一时被降职或夺官,用不了多久也会回来的。” 他笑道:“就是你也是一样的,你现在宫中有自己的病人,皇后、太子妃和明达公主多仰仗你的医术,便是你以为被贬官,应该也能很快升回去。” 满宝道:“我不想升官了,我想辞官。” 白善问,“去高昌吗?” 满宝点头。 白善道:“再等等吧,等上两年,好歹我们得把西域的官话学一学,还要过草原各部,一些草原上的话也得学一些,还得找两个对草原和西域都熟悉的向导……” “你不是有在学西域语吗?我也跟着太医署里的那几个学生学了,我现在会说好多西域话了?” “好多是多少?” “就是,吃饭了吗,让一让,前面是哪里,这个地方怎么走,客栈和饭馆在哪儿……”满宝掰着手指头给他数,道:“反正要紧的我都学了不少。” 白善忍不住笑眯了眼。 第1970章 忙碌 在食堂里久等不见人影的白二郎跑去观景楼里一看,人没见到,倒是看见了白善落下的书。 这个世上只有两种情况能让白善丢下书,一种是他不能控制的意外,还有一种就是满宝了。 他不觉得在宫里会有什么他不能控制的意外发生而他们什么动静也没听到,于是他转身跑去满宝的院子找人。 一进院子就看到俩人坐在窗前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俩人都笑眯了眼。 他跑上去前,隔着窗户和俩人喊,“你们干嘛呢,还不快去吃晚食,饭都凉了。” 白善就起身,“走吧,先吃饭,等回头我去查一查崇文馆里的典籍,要是可以,我去鸿胪寺里走一趟,西域的事情他们知道的要比较清楚。要是可以从那里借阅一些文书就好了。” 然后鸿胪寺掌管邦交典礼,里面的文书,尤其是一些对外国的情报工作都是机密,白善怕是很难借阅到。 一旁的白二郎听得一头雾水,“你们要查西域什么事儿?” 他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你们要去西域?” 白善横了他一眼道:“别乱嚷嚷,我们就是这么计划而已,还要一二年才能成行呢,你别往外说。” 白二郎:“那你不考官了?” 白善道:“考官的事儿不急,不过倒是临走前试一试进士科考。” 白二郎就忍不住念叨:“考了进士又不去礼部和吏部考试,简直是白占茅坑。”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你可以去占一个。” 白二郎刚想说他才不去白费劲儿呢,满宝已经点头道:“倒是可以试一试,明年不就有进士考吗?我和先生说,你们全都下场试一试。” 白二郎:…… 白善也有点儿怔,“明年就考?” 满宝就道:“还有一年零两个月的时间呢,明年不考,你要等到后年吗?那就两年零两个月了,而且明年是确定会考进士科的,后面有没有还不定呢。” 进士考不像明经等科那么固定,每年都有,基本上只有吏部认为在朝的官员年纪大了,或是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缺失的中上层官员有些多,眼见着未来几年,甚至十几年内需要补充相对应的人才时才会开进士科。 不然,一般是两年开一次。 有时候朝廷还会以经费不足等借口推迟,或是直接取消。 好在发展到现在,进士科没有以前动不动就取消的任性了,但不定什么时候又有意外发生,所以满宝认为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反正大家都只是去积累一下经验,能考上最好,考不上也没什么。 这下不仅白二郎,连白善都有点儿头皮发麻,后悔将话说得太满了。 三人回到食堂时已经将脸色调整过来,只是除了满宝外,白善和白二郎身上都飘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殷或看得好奇,“出什么事儿了?” 他以为无精打采的会是周满,但现在看着她精神还好,倒是白善和白二郎,怎么就跟缺了水的树一样耷拉着枝叶? 白善和白二郎一起摇头,表示没什么事儿。 满宝已经打开自己的食盒,“快吃吧,吃完了你们去看书,我还要去值班呢。” 殷或点点头,隔壁桌坐着的封宗平心痒难耐,扭过头来问她,“你现在都要值班了?你不是只节假日的时候值班吗?” 满宝含糊的应了一声道:“我也长大了,应该要值班了。” 这话别说封宗平不信,就是赵六郎都不信,俩人还想打听些什么,白善已经抬头看向他们道:“孔祭酒布下的课业你们有头绪了吗?一会儿吃了饭不如同去书楼里查阅书籍?” 封宗平和赵六郎表情一滞。 殷或微微一笑,接话道:“我下午时翻找了一下,倒是找到了一本典籍上有注解,可惜还是不够详细,我想再找一找,要是能从邸报里找出一些大人们的一些相关文章就好了。” 封宗平:“你们还要找邸报?那得多费时间呀。” 白善道:“孔祭酒下旬才要呢。” 可那题目好难,他都还怎么读懂呢,赵六郎默默地戳着眼前的饭,对周满的事儿不感兴趣了。 封宗平也是,俩人的头上,应该说所有竖起耳朵来听的人头上都似乎哐的一下砸下来一块大石头,直接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满宝一边吃饭一边暗想,在皇后好转之前,她还是在太医院或后宫用饭吧…… 吃过饭,双方分道扬镳,满宝表达自己最近一段时间都很少回崇文馆,并连饭都要在后宫和太医院用的情况。 白善表示理解并问道:“你的饭我们帮你吃了?” 满宝:“……不得告诉食堂停了吗?” 白善道:“不用,崇文馆的膳房和太极殿那边的御膳房是分开的,你的份额不会调到那边去,反正留着也是浪费,我们帮你吃了吧。” 本来还垂头丧气的白二郎立即精神起来,连连点头道:“对,对,你的饭菜比我们的好,正好可以给我们补补身体。” 满宝没什么意见,挥手答应了。 她先回的太医院,正巧,萧院正他们也正在吃晚食,看到她回来便指了指她的那一份。 满宝拒绝了,打算留着当宵夜,到时候放在炉子上热一热就行。 萧院正道:“皇后今日就犯了一次病,只是脾气上涌,引得肺气热燥,现在已经开始咳嗽,我瞧着今夜前半夜要很难熬,你和刘太医值守前半夜,还是后半夜?” 满宝看了眼萧院正眼底的青黑,问道:“那太后那一边怎么办?” “有卢太医他们在呢,”萧院正淡淡的道:“我已经安排他们过去了,郑太医也看着恭王那边,我会和谭太医一起。” 太后已是强弩之末,救不可救,他们现在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皇家也早做好她薨逝的准备; 恭王那边伤不及性命,所以萧院正都只指派了一个太医过去。他们这四个则直接负责皇后,剩下的人则轮值太医院,以免宫中其他嫔妃或皇子皇孙吩咐,偶尔还要出外诊给皇亲国戚们看病。 这会儿萧院正才觉得他们太医院的人还是太少了。他想起了什么,看向周满和郑太医,微微迟疑过后还是道:“太医署那边我们的课都暂停,让学生们自学,宫中现在正缺人手,署里不是有几个学生已经可以坐堂开方了吗?让他们进宫来打一下下手吧。” 第1971章 吸痰 太医署里有坐堂开方经验的只有郑辜、郑芍和刘医女,其他人,便是又入门时学了好几年医术的,却也没有坐堂开方过。 众人眉眼微动,不由看向周满、郑太医和刘太医。 郑太医心情激动,刘太医同样心中一动,不由扭头看了周满一眼。 满宝想了想,点头道:“行,让他们进宫来打下手吧,刘医女针灸好,可以盯着太后那边,郑芍和郑辜都可以给郑太医和我们打下手。” 平时要取个药,熬个药都要有太医院的一个人盯着的,事情还是挺多的。 萧院正点头,“太医院这边也可以使唤一下,这样大家不至于太过忙碌,忙中就容易出错。” 想起这次的失误,萧院正便叹息,要不是前段时间他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也不至于在上药时没发现恭王的异状,早一点儿发现就好了,哪怕早二十天,骨头没长好都能拉伸一下。 萧院正摇了摇头,将事情安排下去,便看向周满和刘太医,“你们值守上半夜还是下半夜?” 满宝看了一眼眼底青黑的萧院正,主动道:“我们守上半夜吧。” 她还小,睡不好最多长不高,萧院正他们却是有可能要命。 萧院正也不与她客气,点了点头应下。 满宝他们到恭王宫中的时候,皇帝也正在皇后住的耳房里,他将办公搬到了这边,今日他还是照常上朝和去书房里办公,但一跟大臣们商量完事情便将折子等搬到这儿来了。 满宝和刘太医也不去打搅他,去看过皇后便在外室找了一个地方歇息,刘太医将今天的脉案和开过的方子都给满宝看,问道:“可用药灸?” 满宝看过脉案,迟疑了一下后摇头,“已肺热,那就不合适了,还是扎针吧,等热症稍退,再配以药来药灸。” 刘太医点了点头,俩人低声商量起晚上皇后要是犯病需要扎的穴位和走位。 满宝也并不藏私,将自己准备的几种针法都细细和刘太医说了,让刘太医帮她参详和选择。 俩人讨论了有半个多时辰,守在室内的宫女脚步轻盈的小跑着出来,不等她说话,满宝和刘太医便立即起身进去。 大家都静悄悄的,进了屋里便见皇后醒了,只是有些气喘,似乎是咳嗽没咳起来。 满宝伸手去摸她的脉,发现她手心冰冷,她直觉不好,立即摸了一下她的脉和去摸她的脖子。 刘太医比她经验丰富,都不用摸脉,一看皇后的脸色和动静便道:“痰迷了,得吸痰。” 尚姑姑便立即漱口,她是有过一次经验的,因此去给皇后吸痰,只是吸了两次也没吸出来。 满宝打开了药箱,直接伸手去扯皇后的衣襟。 刘太医背过身去,走到帘子外面避嫌,只背对着她们道:“得把痰吸出来,不然娘娘又气疾,呼吸不上来要糟。” 满宝快速的下针,指点着尚姑姑吸痰,这一次她吸出来了一些,只是脸都发青了。 满宝看得跺脚,想了想,还是拨开尚姑姑,自己亲自上,她没给人吸过痰,只给拟人模特吸过,用的还是商城买的简易吸痰器,所以她知道吸痰器是怎么工作的,但却不知人吸的和人同不同。 尚姑姑和另一个大宫女小心翼翼的扶着皇后,满宝的手灵巧的穿过她的针按在皇后的后背上,然后捏开皇后的嘴巴,眼睛一闭便探进去,她估摸了一下吸痰器的位置,让自己尽量贴合,还在脑子里问科科,“差不多,再进去一点儿,嗯,可以吸了。” 满宝的手便狠狠的在她的后背上一推,然后嘴上一吸,她立即退出,将嘴里的痰吐掉。 尚姑姑见了大喜,“出来了。” 宫女眼疾手快的给满宝递水漱口。 满宝漱了一下口,转身立即查看皇后的情况。 皇后脸色好了些,呼吸也慢慢顺畅起来,只是不一会儿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听着似乎要把肺给咳出来一样。 满宝连忙把她背后和前胸上扎的针都给拔了,然后给她扎缓解咳嗽,刘太医听着声音,也立即吩咐候在外面的医助,“将雪梨润喉膏取来,给皇后冲两勺。” 等皇后喝了膏水,又扎了一遍针,便大汗淋漓的躺下了。 尚姑姑不敢让她出汗睡觉,便将身子擦干了换上干净的里衣,刘太医这才转过身绕过帘子去给皇后诊脉。 他细细问了一些问题,和周满对视一眼后便退到外殿去说话,皇帝已经听到了动静,从耳房里过来,正站在外殿等着,见他们出来,便问道:“皇后怎样了?” 刘太医低头道:“娘娘的气疾加重,不仅肾气有损,因脾气为温,一生气便热入肺部,怕是……难以根治。” 皇后的气疾本来就不能根治,显然,刘太医这次说的不能根治是肺疾。 皇帝脸色一沉,问道:“会如何?” 刘太医迟疑了一下后道:“有很大可能会变成肺痨。” 皇帝脸色很难看,刘太医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暗示,“若是娘娘的气疾不能控制,会很危险的,怕是比太后那边还危险。” 皇帝原地转了两圈,最后看向俩人道:“朕不管你们太医院用什么办法,一定得把皇后治好,需要什么药告诉古忠,太医院里没有的,朕让他去找!” 刘太医和满宝对视一眼,无奈的应了下来,至于最后能不能治好,还真的是听天命。 因为皇后的气疾是真的危险,这已经是第三次,她已经因为这个疾病在鬼门关里徘徊过两次。 一次据说是佛祖将她拉回来的,一次则是周满的针灸,佛道这种事到底虚无缥缈,作为医者,他们并不相信。 所以这一次,刘太医还是把希望寄托在周满身上,应付过皇帝后便拉了她到一边商量。“你对用药上有什么建议?” 满宝略想了想道:“先调肺热吧,我有一剂药贴,可以缓解。” “饮的药还是治气疾?” 满宝点头,“总不能只治标不治本。” 可刘太医却皱眉道:“我听娘娘的咳嗽声,已经是伤到咽喉和肺部了,我倒觉得应该先全力调肺气。” 第1972章 药贴 满宝摇头,“该综合一些,肺气为主,药贴加上针灸,足可以缓解肺气。” “你什么药贴?” 满宝便写下一张药方给他看。 刘太医道:“我没见过有人用过这张药方。” 满宝道:“这是我新研究出来的。” “好用吗?” 满宝点头道:“前段时间我爹就受热咳嗽了,贴了三贴就好了,连药都没喝。” 刘太医惊讶,“全是你研究出来的?” “那倒不是,我添置了一些药,又改了一些药的用量。”这的确是她研究出来的,莫老师给她找来了一些他们那个时代留存下来的古药方,是真的古药方,真正的纸张破烂而模糊,是放在博物馆里展览的。 因为满宝这个时代基本上都是基础病症,而且还一不小心就要人命,所以莫老师偶尔会从一些地方找些古方来给她看。 其中有一张是制作药贴,满宝看过介绍,觉得特别好,因为不用吃药,只要贴药贴,通过皮肤作用于身体就可以治疗体内的病灶,她觉得这对于不爱吃药和孩子特别友好。 可惜那张古方损毁严重,那个时代的文字学家也只修复了一大半,还是满宝琢磨着往上添药材。 她有拟人模特可以模拟治疗效果,又有数不清的病症数据,所以能够不断的调解。 当然,将病症数据输入拟人模特之中做试验多少还是有一点儿差异的,但她觉得八九不离十的时候就可以用药了。 所以她亲自做了药贴,不仅友情给济世堂提供了一些,她爹咳嗽的时候她还给贴了三帖,再辅以扎针,两日就暂且停了咳嗽,当然,要根治大概需要贴五天到十天左右。 有时候不咳嗽了不代表病灶就消失了。 它很可能是被打压得抬不起头,于是暂时蛰伏了下去,所以后续的用药也很关键。 不过,一般只有有钱还有调养心思的富贵人家才会这样做,连她爹,哪怕药贴是她自己做的,他也怕太过花钱,贴了五帖后就不愿意再贴了, 满宝大力的推荐,刘太医虽未曾见过效果,但基于对她的信任,还是点头答应了。 更主要的一个问题是,皇后此时多种症状齐发,只以汤药很难兼顾所有,最好的办法还是多种方法齐下。 刘太医心内思考着,又斟酌出了一个药方,“既然药贴可调肺热,那汤药上就顺势调脾气肾气和肝气,你再以针灸辅助药效,护住心脉……” 满宝探头看刘太医写下的药方,发现他在原来的基础上变了好几味药,略一琢磨就发现了其中关窍,她连连点头,“您的这个方子看着比之前好多了,可以一试。” 于是俩人将各自需要用到的药写下来交给医助去取药。 刘太医还和满宝商量,“我和萧院正私下商量过,实在不行就用雪莲给娘娘熬制一味膏药日常服用着。” 满宝道:“太寒,娘娘本来就有体寒之症,怎能再用雪莲?” “这是没办法的事,她是下寒上热之症,尤其这次急火攻心,肺热脾温一涌而上,肝气受阻,肾气受损,若不压制住肺热,怕是……” 满宝便低声道:“这会儿还不到用虎狼药的时候,再等等吧。” 刘太医点头,“只希望这一次的治疗有些效果。” 不然,便是虎狼药也得用了,先把命保住再说以后。 等医助取了药来,俩人检查过后便一起去了茶房,在那里熬药和做药膏。 做药膏要比熬药还要麻烦许多,医助给周满打下手。 她并不藏着掖着方子,直接交给他来动手。 三人在茶房里忙碌,不到两刻钟便飘出了浓浓的药味,太子和太子妃过来时闻到这满院子的药味儿便不由皱眉,连忙去看皇后。 皇帝正拉着皇后的手宽慰她,表示他这一次一定会狠狠的罚老三,绝对不让他再做出这种自残身体的不孝之道来,又安慰她说太医院已经找到了治疗恭王腿疾的办法,很大概率可以治愈,让她不要多心,先好好养病。 太子和太子妃便停住了脚步,太子在内室门口甚至没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什么很大概率可以治愈? 太医明明说的是很大概率恢复不了原状。 不过这时候皇后病重,太子也不会挑明了让她担心罢了,他收拾了一下表情,脸上挤出笑容来进去请安。 皇后靠在枕头上,看到他们便轻声笑道:“你们怎么进来了,小心过了病气给你们。” 太子就道:“哪儿那么娇气,母后觉得怎么样了?” 皇后疲惫的道:“好多了,就是躺着感觉骨头都要腐掉了,但你父皇和太医们都不让下床。”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太医说了要好好的养着,那就好好养着……” 一家人说了一些话,刘太医先熬好了药,满宝便跟着他起身,“走吧,我先给你行针将药性激出来,再趁机调节心气。” 她看向医助。 医助立即道:“再有两刻钟这位药也熬好了,到时就能调制药膏了。” 满宝点点头,“不要用冰和水,让它自然的冷下来,就是不冷也没什么,这药贴热热的效果也很不错的。” 医助应下。 满宝他们便将茶房让给他和一旁帮忙的宫女,一起端了药去给皇后。 皇后扎针,皇帝和太子便退到了外面,父子俩干脆站在廊下说话,“你去看过明达了?” “是,她精神好多了,周满的医术还是很不错的。” 对于周满的医术,皇帝自然是认同的,他看了眼内室,叹息一声道:“希望这一次她的医术在你母后这里也有用吧。” 太子没说话。 皇帝沉吟了片刻,和太子道:“老三的事儿你别多想,他就是太多虑,觉得我和你母后疏离了他,所以才想出这样的蠢法子来吸引注意力,却没想到反倒害了自己。” 对此说法,太子持怀疑太多,他觉着得是多蠢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老三显然不是很蠢,他读书比他厉害多了,从小就被父皇和先生们夸赞聪慧,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用得着这样的办法来吸引父母的注意力吗? 第1973章 起效 反倒是周满说的更有道理,他应该是以为太医院有能力将歪了的腿又正回来,所以想以此来害他这个太子,或者还有周满。 但周满是崇文馆的人呢,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周满是他的人? 扯上周满,有的是办法再扯上他。 不过,太子现在也不像以前那么生气了,或许是这次恭王偷鸡不成蚀把米,或许是因为他心胸开阔了? 反正太子心中虽不服他爹的话,但面上却没多少表情,只是淡淡的应了下来,然后道:“父皇,萧院正虽有失察之罪,但根由在三弟身上,病人要是有心隐瞒病情,除非大夫是仙人转世,不然很难知道内情的。” 皇帝皱了皱眉,淡淡的应了一声,“朕会酌情处理的。” 太子也不多说,只是末了又忍不住说了一句,“三弟这次若是真的治不好,儿臣让人去白云观里给他点盏长明灯祈福?” 皇帝闻言磨牙,“你滚蛋!” 太子便滚了,滚到外室,直接坐在榻上等着结果。 满宝和尚姑姑服侍皇后服下药,满宝便开始捻针给皇后扎针。 两刻钟以后她将针拔去,医助也将熬好的药膏端了上来,满宝随手取了一张药贴放在手上便开始从药罐里挖出药膏来调制。 此时药膏调在一起还有些温热,满宝找准了穴位给皇后贴下去,只贴了两贴便罢,“贴到明日早上,娘娘累了,睡一觉吧。” 皇后低低的应了一声,对她道:“你们今日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皇后也觉得她这一个晚上不会太安稳,现在才吃了药扎了针,估计可以安稳一个来时辰,正好大家都可以歇一歇。 满宝也是这么想的,应了下来后叫上刘太医和医助去休息。 他们在另一间偏殿里有休息的房间,满宝自己占了偏殿里的小耳房,刘太医和医助则是一起住在偏殿里,郑太医也和他们住在一起,而对面就是恭王住的偏殿了。 满宝躺在床上时还能听到恭王喊痛的声音,满宝撇了撇嘴,一棍子下去直接两条骨头都断了,能不痛吗? 辛亏骨头不是很脆,不然碎了的话…… 满宝打了一个颤,打了一个哈欠便翻了一个身听着对面不远处的呼痛声入睡。 皇帝和太子陪到天彻底暗沉下来,皇后也安稳的睡着后才离开。 满宝以为自己最多能睡一个时辰宫女就要来叫醒,谁知道她一觉睡到了后半夜,还是来接替他们的萧院正来了才被叫醒的。 刘太医觉浅,加上心中挂念,睡得不是很好,他将萧院正接进屋里,细细地将他们今晚的用药和用针都说了。 萧院正也有些惊讶,压低了声音问,“上半夜一直没叫人?” “是,我听着动静,皇后一声咳嗽也没有。” 这倒是出乎萧院正的预料,他的目光在三张方子上滑过,最后目光定在了药贴上,“这是主治肺热的?” “是,周满说是止咳治疗肺热的,”刘太医感叹,“我也没想到药效会这么好。” 萧院正点点头,左右一看,问道:“周满呢?” 刘太医便笑道:“已经让宫女去叫了,就睡在隔壁的小耳房里呢。” 正说着话,满宝一脸惺忪的晃悠悠进来,萧院正只看她一眼便知道她还没怎么清醒,眼睛都还是半闭着的。 不过少年人都这样,觉多。 萧院正摇了摇头,和俩人低声道:“洗一把脸,我们一起去看看皇后。” 满宝这才清醒了一点儿,转身去洗脸。 洗了一把脸,她总算是清醒过来,于是四人悄悄的去了正殿,在宫女的引导下悄悄进去看皇后。 皇后并没有被惊醒,除了呼吸还有些不顺畅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毛病。 基本上,只要不咳嗽和气喘,她应该都能安睡。 萧院正对伺候的大宫女微微点头,大宫女便上前小心的将皇后的手从薄被里取出来放在脉枕上。 萧院正先诊脉,许久后起身站到一边,让刘太医等人轮着上。 满宝等谭太医也把过脉后才上前听脉,许久才起身,对大宫女微微点了点头,大家看着她把皇后的手放进被子里,皇后眉眼动了动,似乎要醒来,大宫女便轻轻的按了按被子,还拍了拍旁边的肩膀的地方,皇后便又眉目舒开,呼吸又渐渐低了下去。 萧院正几人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四人回到偏殿商量病情,以免打扰到皇后。 他们回到偏殿时正巧遇到郑太医一脸疲惫的从对面回来,萧院正便不由停住了脚步,低声问道:“怎么了?” 郑太医道:“喊疼呢,一晚上叫了三四次,一直让我下止疼药,但止疼的药吃多了不少,我只在傍晚时给他喝了一碗,现在主要还是消肿。” 他叹气道:“要不是宫人们劝说皇后就在边上养病需要安静,这宫殿里早闹翻天了。” 萧院正微微皱眉,而后冷淡的道:“皇后就住在这里,他不敢闹腾,你不要给他吃太多止疼药,一天一方就行,主要是消肿,争取三天内消肿,我们就开始接骨。” 郑太医应下,随他们一起进了偏殿。 内侍给他们准备好了笔墨纸砚。 四人默契的去写自己的脉案,写完以后放在一起对比,四人一看,大同小异,对于异处大家便论证了一下,最后定下了最合适的脉案。 萧院正看着这张脉案沉思,“如此说来,娘娘的病情有很大可能可以控制住。” 刘太医点头,然后看向周满:“你这张药贴很及时呀,不知可还有别的药贴?” 满宝道:“现在还没有,等我学到了就钻研一下,应该就有了。” 这话要是别的大夫说,萧院正他们一定不信,以为药方是那么好钻研的? 有的大夫终其一生也难以研究出一张自己的药方来,大多是对原有的药方改良,可周满说的…… 萧院正点了点头,勉励道:“我等相信你,需要用到的药材可以从太医院里拿。” 满宝高兴的应下了,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钱了。 萧院正看了一眼沙漏,对俩人道:“好了,你们回去休息吧,等到早上再来接班。” 第1974章 越俎代庖 满宝应了一声,和刘太医一起回了太医院。 东宫和太极殿是隔开的,宫门落锁,不能轻易走动,所以满宝就没有回崇文馆,而是在太医院自己的小房间里躺下继续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用过早饭就见到了郑辜三人。 满宝一出来就看到正敛手一起站在院子里的郑辜三人,她微微点了点头,便上前问道:“可吃过了?” 除了刘医女外,郑辜和郑芍都是第一次正式进入太医院打下手,很有些紧张,这会儿见到了师父,一颗心才放下来一半,立即行礼道:“回师父,吃过了。” 满宝便点了点头,转身道:“那随我来吧。” 满宝带他们去办公房,问已经坐在里面将脉案入档的刘太医,“他们三人是谁负责的?” 刘太医看了一眼,眼角抽了抽后道:“萧院正将此事交给了卢太医,只是卢太医昨夜一人值守太后那边,这会儿还在休息呢。” 那就是让郑辜他们等着的意思了。 满宝垂眸略一思索便扭头叫来一个医助,“带他们去办一下手续,到了中午我来和卢太医说。” 医助愣了一下后低头应下,带着他们三个下去办手续,三人进太医院也是当的医助。 刘医女的身份也终于从医女升级成了医助,再往前一步就是太医了。 刘太医也惊讶的看了一眼满宝,等他们三个被领下去后才委婉的道:“这事儿萧院正毕竟交给了卢太医,你这样越俎代庖不好吧?” 满宝却笑了笑道:“没事儿,我会和萧院正卢太医说的。” 刘太医微微挑眉,直觉现在的周满和以前略有些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 满宝和刘太医将脉案入档,一起签了字后便去看皇后,临走前还给三人安排了任务,让郑辜和郑芍去给郑太医打下手,她则亲自带着刘医女去皇后那里。 他们和萧院正交接班时她就顺口提了一下这件事,萧院正抬头看了她一眼后道:“我知道了,卢太医那里我去说,不必你去了。” 满宝点头。 谭太医在一旁打了一个哈欠,掀起眼皮来看了一眼周满,又看了一眼一旁的刘太医,没有说话便出去了。 他们给皇后的治疗方案比预想中的要好,可能是刘太医改进的药方有了奇效,也有可能是周满的药贴好,或是针灸行药得好,反正皇后的病情慢慢稳定了下来。 满宝将给皇后用的行针之法教给刘医女,闲暇时还晃荡过去看一眼正在止痛消肿的恭王。 看着他被折腾得不轻,满宝便没有进去,还想拉她来给恭王行针止疼的郑太医一回头就不见了人影,再看一下一旁的两个侄子,他到底没开口。 虽然知道他们也跟着周满学了许久了,但万一他们真就止痛的效果不明显,到时候被恭王责骂……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也就疼一些,又疼不死人。 而且要是这点儿疼都忍不了,两天后的接骨怎么忍受? 要知道,他有一条骨头是被打折后有些偏了位置,而有一条直接是长歪了,都得拉伸骨头。 那滋味……跟妇人生孩子也差不了多少了。 卢太医吃午食的时候才出现,他应该已经知道郑辜三人被安排好了,虽然没说什么,但面上淡淡的。 萧院正将刘医女指派给他,道:“太后那里需要针灸,而刘医女她也是用惯了的,这几日就让刘医女随身伺候太后吧。” 卢太医应了一声,吃过饭以后就带着刘医女走了。 刘医女悄悄看了一眼师父,又看了一眼祖父,然后行礼告退,跟着卢太医一起走了。 刘太医瞥了一眼满宝,等都没人了才道:“你算计的到精,都知道狐假虎威了。” 满宝嘿嘿一笑道:“刘太医,她是我的徒弟,可也是您的孙女呀。都是一家人,你何不多照应照应她?” “毕竟要避嫌啊。” “都同在太医院里工作了,要想避嫌怕是难。不让您徇私,但不让她被人欺负总是可以的吧?” 刘太医便道:“你话都说出去了,事儿也做了,难道我还能替你收回不成?” 主要是,他和卢太医虽然共事时间更长,但论起感情来,还是和周满更好。 而且她说的也不错,对孙女便是不徇私,也不好让她在太医院里被人欺负了去。 但周满这样越俎代庖也让他感到有些奇怪,她以前虽也天真烂漫,但规矩是知道的,不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怎么打探呢,恭王接骨的时候就到了。 皇后此时身体好了许多,连带着明达公主的身体也好了,皇帝怕恭王的动静太大惊吓到皇后,所以一大早便借口住在这里不方便,然后让人将皇后移回了太极殿。 明达和长豫就去陪母亲。 皇后气疾还没好,却不怎么咳嗽了,连带着脾气和肝气都好了些,肝气一好,肾气便顺了不少,偶有回补,所以看到两个女儿,她的脸色还好,招了招手,将明达拉到身边看了一会儿后问道:“脸色还是不太好,身子感觉如何?” 明达笑道:“好多了,周满都说可以下地走动,所以我才来看母亲的。” 皇后微微点头,眼尖的看到她脖子上挂了一条红绳子,她取出来一看,发现底部是个彩绫编成的小荷包,半新不旧的,看上去戴了很久,她不由好奇,“这是哪儿来的?” 明达没想到母亲会发现,她明明已经放在衣襟里了,她脸色瞬间通红,一旁的长豫便抿嘴道:“是白诚送的,说是他从小就戴着的平安符,在他们家附近的道观里花重金求的,很管用,托了周满送来的。” 长豫含笑看了一眼脸色通红的明达道:“妹妹当时就接过了,不多想就戴上了。” 皇后心里就又是欣喜又是心酸,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后笑道:“也好,你父皇这两日已见过了任家和霍家的人,听说白诚的父母也上京来了,过不了多时就应当是召见他们。” 明达一愣,“白家父母上京来了?” 皇后笑着点头,“你父皇今早与我说的,还说,宫里如今是愁云惨淡,也就你的事儿能让人高兴一些了,所以想尽早给你定下。” 其实皇帝是怕太后真的有什么,加上皇后前两日实在是凶险,皇帝只能忍着五内俱焚来做这些事,总不能真的因为大人耽误了孩子。 第1975章 接骨 而此时,白二郎他们才从庄先生那里知道他爹娘到京城来了,惊奇得不行,“我爹娘他们怎么来了?” 庄先生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们兄弟俩都在京城,他们偶来看看你们不是正常的吗?” 没告诉他是之前刘老夫人送信回去让白老爷他们来。 不过白老爷他们来得也够快的,应该是一收到消息就启程了。 白善他们在宫里,家里的消息基本靠庄先生带进来,白二郎不知道白老爷他们为什么来,白善却是知道的,他略一思索便对白二郎道:“你最近还是认真读书吧,陛下说不定会再亲自考校你的功课。” 白二郎心中一紧,有点儿兴奋,又很紧张,“真的?” 白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此时,才将准备工作做好的太医们齐齐站在了恭王面前。 为了方便接骨,他们没有在床上接骨,而是让人把恭王抬到了屋中的榻上,四面都可以站人,很方便按压。 萧院正还和皇帝借了四个侍卫来,毕竟他们这群太医不是老的就是小的,也就借来的郑辜和郑芍有点儿力气,但他们经验少,估计也按不住人。 皇帝一边派了侍卫过来,一边问,“很疼吗?” 萧院正道:“将长歪的骨头拉正自然是疼的,不过陛下放心,我等会注意的。” 满宝则在一旁安慰皇帝道:“陛下放心好了,再疼也没生孩子疼,女子都能忍得了的痛,恭王应该也忍得的。” 跑来看热闹的太子还幽幽的道:“是啊,现在三弟受的苦还没有当年母后生他来得痛,这次也让他知道伤在儿身,痛在父母心上的道理。” 皇帝想到皇后现在的病情,抿了抿嘴没再说话,一挥手便让侍卫们上前听候吩咐。 萧院正则和众下属分派起任务来,“郑太医和刘太医拉腿,郑辜,你和刘太医一边,尽量拉住,我和周满则看着情况正骨,郑芍在一旁打下手。” 萧院正看了一眼周满,见她没有补充的,便知道她不打算在动手前拿针灸给恭王止痛,干脆也就不提。 大家商量好便各自站好自己的位置,侍卫们也上前,俩人按住恭王的上半身,俩人按住他的左腿。 恭王才要说话,郑太医便往他嘴里塞了包好布的木塞,于是萧院正拿起剪刀将他右腿上的裤子剪到大腿,示意刘太医和郑太医上前。 俩人上前一手保住一边,萧院正用手摸了摸他的骨头,恭王忍不住颤了颤,虽然不太痛,但心里总有种恐怖的感觉。 正惶恐,萧院正已经喊道:“一二三,拉——” 郑太医和刘太医就同时向两边用力,一股断裂的疼痛瞬间从骨子里散发出来,恭王瞪大了眼睛,不由得激烈挣扎起来,侍卫们早有准备,紧紧地按住了他。 郑辜和郑芍则上前帮助刘太医和郑太医,四人保住一条腿同时向两边拉扯,萧院正和满宝则密切关注着骨头的变化情况。 萧院正完全是靠的手上功夫,不断的按压感受骨头的变化,满宝不仅按压,还要付积分给科科持续扫描断腿数据。 她觉得像恭王的这种既有长歪了的骨头,又有打折歪掉的骨头也是很难遇到的,扫描数据可以得出力作用时骨头的运动轨距,下次再遇到需要接骨的病人就会有经验了。 拔了几下,恭王无声的惨嚎着,塞了布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泪流满面。 皇帝不忍看,背过身去在一旁走来走去。 萧院正表情却没多说变化,感受到了骨头有在拉正,便指挥着刘太医和郑太医改变力,又调整了一下腿的位置,大家继续拉。 萧院正又仔细的摸了摸骨头,微微颔首道:“有一条正了,现在想办法将歪了的那条也正了。” 满宝也伸手摸了一下,同样觉得正了,她这才看了一眼科科扫描的数据,打折的那根骨头的确正了,长歪的那块,重新打断的缺口也勉强正了,还差一点儿位置,只是长歪的那一小点儿还是歪的。 萧院正让大家消息一下,然后摘了恭王嘴里的木塞,让宫女给他擦汗喝水。 他柔声道:“殿下也休息一下,腿上不要乱动,不然才拉正的骨头很容易就又歪了。” 很想抱着腿痛哭的恭王瞬间不敢动了。 萧院正和满宝商量了一下一会儿用力的角度,然后休息了一下便又开始,这一次只会比上一次疼痛,因为刚才还只是长腿拉伸,这一次则是直接按压在长歪的骨头上,然后配以长腿拉伸。 就是太子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看萧院正和周满一人占了一边,直接揉在恭王腿骨断裂的位置上后向两边拉伸按去,而刘太医和郑太医就趁机用力长腿拉伸…… 这样慢慢的分离长歪的骨头再拉伸,其疼痛可见一般,恭王比之前更剧烈的挣扎起来,侍卫们差点按不住,最后还是皇帝一边心疼一边上前按住他的上半身,同时吼还在一旁看热闹的太子,“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太子一听,立即撸了袖子上前毫不客气的和另两个侍卫按住了他的左腿…… 恭王最后生生疼晕过去了。 萧院正他们不得不暂停,应该说是萧院正和周满暂停了,刘太医和郑太医还带着两个年轻人保持着拉伸的动作。 满宝给恭王扎针让他清醒,萧院正则看过他的脉后给他下了一方药。 等恭王醒过来他们再继续,皇帝固然心痛,但这一次却很坚持,恭王怎么哭着求情都没同意先停下。 六人从上午忙到了半下午,最后给恭王上好药绑好腿时都虚脱了。 满宝还好,又累又饿也只是脸色有点儿发白,刘太医和萧院正却是年纪不轻了,手都有点儿微微的打抖。 几人灌了一杯茶水,也没来得及去吃饭便去和皇帝汇报情况,“两根骨头,新打折的那一根接上了,好好的养,应该可以如初,但另一根……” 萧院正顿了顿后道:“长歪的部分还有些弯曲,别说恭王受不得那份拉伸的痛苦,就是可以忍受,也很难全部拉正,好在拉开了不少,只要不乱动,长好了以后走得慢点儿也是看不出来的。” 第1976章 共识 皇帝早已有心理准备,脸上没多少变化,他扭头看向周满问,“你可有补充的?” 满宝想了想后道:“恭王殿下还是得继续瘦身,只是现在运动已经不适宜,只能少吃多餐,以节食来减肥了,不然身体太重,对骨头的压迫很大,便是接好的骨头将来也有可能再弯曲。” 萧院正没想到这个,因为他觉得等恭王的骨头再次因为受力的原因弯曲时,怕是已是十几年以后了。 不过他依旧表示了赞同,认为恭王不宜再胖下去。 皇帝便沉思着点头,目光在几人身上来回滑过,最后还是指定了萧院正和周满来负责恭王的伤。 没办法,他一路看下来,似乎接骨一法最擅长的还是俩人。 萧院正和满宝全都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还是交给他们两个,说明皇帝没有怀疑周满和此事有关,同时也愿意给萧院正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那接下来的三个月他们就要小心了,至少绝对不能再出现骨头长歪了的情况。 恭王对此一无所知,他现在就跟被腌过的死鱼一样躺在榻上,宫女和内侍小心翼翼的给他擦汗换衣裳,要不是他胸膛偶尔还起伏一下,几乎看不出人还活着。 太子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在心中嗤笑一声,直接转身便出去,正巧听到皇帝让萧院正和周满负责恭王,便上前道:“父皇,周满还得给母后和明达看诊呢,儿臣看不如还是交给郑太医好了。” 皇帝看了一眼太子道:“皇后和明达也同样是她管着,反正都顺路,过来看诊的时候顺着一路就是。” 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 萧院正垂着眼眸站在一旁听着,领着众人回太医院用饭时,便找了个机会和周满独处,“你现在一人负责三位主子,可见陛下对你的看重,现在太医院里你是独一份,若是我和陛下举荐你为院正……” “这不可能,”满宝直接打断了萧院正的话道:“先不说陛下不会答应,就是陛下那里答应了,我在太医院里也不能服众,萧院正,我的资历太浅了,不说刘太医和卢太医,就是谭太医和郑太医的资历也在我之上。” “再者,我也不想当院正。” 萧院正便挑眉,“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这两日我看你恹恹的,态度也和以前多有不同,怎么,是有了别的想法?” 满宝想了想后,觉得萧院正就算被撸去了院正之职,他在太医院里威望也不会减弱多少,多半还会是她的上司,以后辞官还是得通过他,于是道:“我想过一段时间,宫中的这些事平定后便辞官了。” 萧院正:…… 他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用尽量温和的语气劝解道:“是被这次恭王的事吓住了?你别怕,别说皇子女,就是后宫的嫔妃会用这种自残手段的也很少,也就这一次了……” 满宝却摇头道:“也不是,就是觉得我还小,还有好多医术没学,好多病症没见过,我想出去游学。” 她道:“以前是因为年纪太小,出门不方便,又还要读书,但现在我长大一点儿了,又当过官见过世面了,就是往外走父母也不会过于担忧。” 萧院正信她才有鬼,那怎么以前还雄心壮志的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到,现在言语却这么谦虚起来,行为却这么嚣张。 对了,前两天她还越过卢太医直接安排了郑辜三人,萧院正瞬间有点儿头疼。 他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不是给恭王看腿了,而是如何挽留这个得力下属。 虽然周满刚进太医院时他有些不以为意,但这一年多来,双方早已习惯了合作。 虽然她在太医院的资历不够,但她的医术也得到了太医们的认可,彼此都学到了不少,她这一走…… 萧院正还没想好怎么挽留她呢,满宝已经问道:“您是想举荐刘太医接替院正之职吧?” 萧院正闻言略微有些尴尬,还真是,整个太医院里能有能力和资历接替他的,一个是刘太医,另一个则是卢太医了。 萧院正选择刘太医有公心,自也有私心。 公心上,刘太医在太医院里威望有,性格也温和,和大多太医都能相处得来,除了太过温和,没别的太大毛病; 私心嘛,刘太医和他交情比较好,年龄也更大,他若是接手,过个几年,萧院正便又能接上去了; 但卢太医不一样,卢太医比萧院正还小几岁,正是雄心万丈的时候,若由他接手,以后他不犯错,那萧院正怕是一辈子都没机会再回到原点了。 他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私心,问周满,“你觉得刘太医如何?” 满宝自然是说好了,在太医院里,她和刘太医的合作是最多的,和卢太医的关系却不怎么好,她自然更偏向刘太医。 于是俩人达成共识。 满宝好歹是六品太医,在太医院里多少有点儿话语权的,她要是也跟着萧院正支持刘太医,那这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 双方对视一眼,暂时定下了这事儿。 皇后的病情稳定下来,恭王的腿也接上了,大家排了一下班,满宝得以休息一晚上,于是她便提着自己的药箱回崇文馆去了。 她回去时正是崇文馆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只有前面的詹事府有人在走动,来回办事,后面的崇文馆一片安静,她走过时驻足看了一下,学子们似乎是在埋头写卷子。 她便拎着药箱转去旁边先生们的办公房。 办公房里的侍讲们看到满宝,微讶后笑道:“来找庄侍讲的?” 满宝行礼后应了一声“是。” 侍讲们便道:“庄侍讲给太子讲课去了,怕是要晚一些才回来。” 侍讲们很热情的邀请道:“周小大人不如先坐着等一会儿?” 满宝拒绝了,打算先回去洗漱休息一下,一会儿大家下学里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侍讲们只能惋惜的看着她离开,他们还是很喜欢和她聊天的,主要想打听一下后宫的情况。 他们只隐约听说宫中的皇后、公主和恭王都病了,但太子除了前几日脸色臭臭的外,这两天,尤其是今天格外的高兴,所以他们觉得奇怪。 这儿毕竟是崇文馆,他们算是太子一伙儿的人,自然想了解更多的事情。 可惜满宝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告辞后离去。 第1977章 碰面 她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住了,她一到院子,伺候她的宫女便上来听吩咐。 满宝道:“打水上来,我要沐浴。” 宫女应下,去帮她打水。 满宝则将药箱打开,整理了一下里面的东西,将这几天她记录的脉案稿纸也拿出来,先研墨将这几日他们给皇后用的药和针法记下,等她这边都归纳好在笔记本上,将笔记本塞到空间里,宫女也将水烧好送来了。 没办法,这会儿不是洗澡的时候,所以她们的小厨房里没什么热水,需要用就得现烧。 等她将水提进来倒进浴桶里,又兑好冷水,满宝自己找了衣裳后道:“多谢你,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宫女应了一声,躬身退了下去。 伺候周满并不累,因为她不喜欢人近前伺候,绝大多数事儿都是自己做,包括清洗笔墨之类的。 不像隔壁照顾崇文馆的学子们的内侍,连早上更衣都要吩咐内侍。 新送来的宫女还是太子妃后来为她挑选的,她是谁的人且不管,至少要比徐雨单纯很多,自她到身边后,满宝就不再有那种被窥探的感觉。 满宝泡了个热水澡,彻底的放松了一下,等她穿好衣裳打着哈欠昏昏欲睡时总算隐约听到了崇文馆敲下学钟,她略微精神了一些,起身关了门找过去。 白善和白二郎殷或走在一起,正要快步往食堂里去,一抬头看到满宝从远处走来,白善便不由小跑着上前,跑到她跟前问,“你回来了?” 满宝看到小伙伴们也很高兴,连连点头道:“回来了,今晚在这边住,以后除了值班外都可以回来了。” 白善闻音知雅意,这意思是皇后,甚至是恭王的病情都稳定下来了。 他也忍不住高兴的咧开嘴笑,见白二郎和殷或他们也到了跟前,便拉了她的手道:“那就一起去吃晚食吧。” 满宝道:“我还想去找先生报个平安呢,以免先生和家里担心。” 她这几天不在崇文馆内,先生要找她布置课业都找不到,或许家里人不知道宫里的事儿,但庄先生肯定知道的,所以她得去报个平安。 白善却道:“不急,先生还在太子那里没回来呢,等我们吃过饭再去找也来得及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每次下学先生都要在崇文馆里多留一段时间抄书或看书,不会出宫这么早的。” 满宝闻言便转身跟着他们去食堂里吃饭。 白善和白二郎都没问她后宫的情况,殷或也默契的没有开口问,一旁桌子上坐着的封宗平有些抓耳挠腮,偏又不好开口问。 白善帮她将她的食盒打开,道:“我堂伯和堂伯母进京了,过两日休沐你能出宫吗?” 满宝算了一下,皇后那里的病情可以不用日夜值守了,但恭王那里至少还得看上四五天以免出现意外,于是她摇头道:“可能出不去了。” 白善略微有些惋惜,“那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从宫外带进来。” “我想吃我嫂子做的臊子面了,可惜这个你带不进来。” 白二郎抬头道:“先生说我爹从村里带了好多腌好的笋子来,等你下次休沐可以出去时,我们想办法买些牛肉回去,让周大嫂给我们做笋子牛肉的臊子。” 满宝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 白善道:“这会儿要开始秋收了,牛肉很慢买。” 冬天的时候才比较多老牛和“身体不好”的牛被宰杀。 殷或想了想道:“我让人去找找吧,应该可以找得到。” 白善三人钦佩的看着他,这就是特权阶级呀。 殷或只是笑了笑。 一旁的刘焕立即道:“那天记得叫上我,我也想去你家玩儿。” 白二郎道:“你是想吃面吧?” 刘焕嘿嘿一笑道:“都是同窗嘛,何必这么小气。” 大家就都说一些废话,吃过饭便离开了食堂,等私下里只有四个人时,满宝这才和白二郎道:“我听长豫公主说皇帝已经见过任家和霍家的人,而且白老爷他们才进京城他就知道了,所以我想过不了几日陛下就要召见他们,这次休沐回去你正好可以和白老爷说一下宫中的注意事项。” 白二郎连连点头,不知道他爹紧不紧张,反正他是挺紧张的。 但很可惜,皇帝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第三天一早白善他们才休沐出宫便在宫门外碰到了盛装进宫的白老爷和白太太。 双方碰上面,都张大了嘴巴。 白老爷抬手就要和儿子打招呼,结果来宣他们进宫的内侍直接提醒道:“白老爷,陛下还在等着呢,请。” 白老爷许多的话就压在了心口,和白二郎点了点头后就要跟着内侍进宫去。 白善最先回神,连忙拉着白二郎上前,冲着白老爷行礼叫了一声“堂伯”,然后面向内侍笑道:“劳烦公公一早便出宫。” 他不动声色的将一个荷包塞进内侍手里,笑道:“我们和堂伯一年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让他们父子说说话吧。” 内侍迟疑了一下,倒不止是看钱,白善的面子也要看一些的,何况还有周小大人呢。 于是内侍便收了荷包,小声道:“那您二位快一些,陛下还在宫中等着觐见呢。” 白善连忙应下。 白二郎抓紧时间和他爹娘嘀嘀咕咕,让他们好好表现,他可是很想当明达的驸马的。 白善见他说了半天都没说到点子上,便将他拉到一边,然后和白老爷道:“堂伯,见了陛下不要紧张,礼不出错就好。我们白家人都和善亲睦,大堂哥又出息,将来由他承继香火,支应门庭,二郎本来只要自在随心就行,所以一切不必强求。” 白老爷心中一动,听懂了白善的暗示。 他这才不满的看了儿子一眼,真是傻,说了半天的话都没有白善的一句话管用。 他应了下来,看内侍已经在暗暗催促,便和白善白二郎略一点头,让他们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儿,然后和白太太一起跟着内侍进宫去。 等白老爷和白太太走到太极殿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便是清晨,但这会儿太阳出来得早,气温升得快,盛装出行的俩人都出了汗。 白老爷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听庄先生的穿身好一点儿的常服就好了,也不知道一会儿见了陛下算不算失礼。 第1978章 觐见 皇帝在太极殿接见了白老爷夫妇二人,自然不是用的和他们说亲的理由,而是找了一个借口。 皇帝表示很久没回陇州看一看了,正巧,白老爷祖籍也是陇州,虽然他家分支多年,但皇帝愣是给忽视了,所以召见他问一问陇州的风土人情。 好在因为有刘老夫人,白老爷对陇州还是熟悉的,于是和皇帝说了一下陇州的变化,以及没变的地方。 风土人情什么的只是借口啦,皇帝很快就把话题扯到儿女们的事儿上来,从教养的艰辛,到孩子不听话的伤心难过,再到孩子婚配的为难,以及对将来的担心,俩人进行了一番深刻的交流。 当然,皇帝也问及一些白家在地方上的作为,以此来考察白家的作风等。 俩人这一谈就是一个时辰,皇后吃过药,扎过针,药贴也换了,见前殿迟迟没有动静,不免忧心起来,干脆让尚姑姑去前殿找人,“就说我想见一见白太太。” 一旁正收拾药箱的满宝闻言忍不住抬起头来冲坐着的明达挤眉弄眼。 明达瞥了她一眼没做声,长豫却收到了满宝的信息,直接用肩膀撞了撞明达,然后冲她抿嘴笑。 明达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被俩人这一笑,反倒有些紧张和不好意思起来。 尚姑姑去前殿请人,皇帝和白太太一句话都没说过,正好也想让皇后看一看白太太的人品性格,看她好不好相处,于是直接挥手让尚姑姑将人领了下去,他则请白老爷去书房里下棋。 下棋也很能看出一人的品性和为人的。 白老爷没少和庄先生下棋,但和皇帝下棋还是头一遭,也不知道皇帝棋艺如何,要是太好,会不会显得他太差; 要是不好,他是赢皇帝好呢,还是让一让比较好呢? 白老爷纠结着和皇帝走了,白太太则是紧张的跟着尚姑姑往后面去。 一进入后殿,她便被要求在外面候着,尚姑姑先进去禀报,等皇后穿好了衣服坐在上首时才让人将她宣进去。 白太太低着头忐忑的进去,微微一抬头,也不敢直视皇后,就看着她的裙子跪下行礼,“民妇拜见娘娘。” 皇后笑着让她起身,白太太起来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微一抬头才看到旁边椅子上还坐着人,坐在最下面的满宝正冲她笑,对上她的目光还冲她眨了眨眼。 白太太提得老高的心就微微一松,她不敢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就老实垂头站着。 皇后很和蔼,笑着道:“坐着说话吧,来人,赐座。” 便有人拿了小矮凳上来放在堂中央给白太太坐下,皇后安抚她道:“不用紧张,我们就说说话儿,白太太是何时到的京城?” 白太太躬身道:“到了有四天了。” 皇后笑问:“一路上可还平安?” 问的都是很平常的问题,白太太慢慢放松下来,躬身道:“托陛下和娘娘的福,一路上都还平安,只用了八天便到京城了。” 皇后也和白太太说了许多,最后才指了明达和长豫道:“这是我的两个女儿,明达和长豫,太太没见过吧?” 白太太立即起身和两位公主行礼,长豫坐着接受了,微微点头免了她的礼,明达则是微微欠身回了半礼,也让她免礼。 等说过话,皇后还留了白太太一起用饭,满宝也被留了下来。 才和白老爷下了两盘棋的皇帝一听说皇后留饭便知道她对白太太很满意,于是他也不由看了白老爷一眼。 虽然不太聪明的样子,好在憨厚心善,棋下得一般一般,但对他这个皇帝很恭敬呀,且又不像任家那样谄媚。 虽是旁支,好歹是世家出身,礼仪上还是不差的。 于是皇帝想了想,干脆也留白老爷用饭。 等扶起来都可以从太极殿里出来时,已经是未时了,满宝也要回太医院交班,干脆和内侍一起将人送到宫门去。 白老爷一边往抹着汗往前走,一边推辞,“宫门好远的,不用你送,快回去吧。” 满宝却笑道:“不打紧,太医院距离宫门也不算多远,白老爷,陛下这段时间召见了三个人,您是唯一一个被留下来用饭的。” 白老爷听到这一消息,一颗心瞬间放下大半,知道他们家现在是占优势的。 他悄悄看了一眼前面领路的内侍,小声和满宝道:“满宝啊,你和明达公主好,见到了她就给你师弟说说好话。”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 白老爷彻底放下心来,有熟人就是好呀,当初让二郎那小子跟着善宝一起拜先生实乃一招好棋呀。 白老爷志得意满的摸了摸胡子,神清气爽起来,都不觉得怎么热了。 满宝将他们送到宫门口才回转太医院。 今日是休沐日,太医院里人少了很多,卢太医和刘太医都休沐了,郑太医正在指点郑辜三人怎样查找档案,以及将脉案入档。 有时候太医们忙不过来,这些事儿都需要医助来做的。 只不过很少有医助才进宫就能学到这些,大多数医助都要从管理药房开始,重复以前做得特别熟练的事儿。 但郑辜他们三人有后门呀,还是三个后门,祖父,叔叔和师父都是太医,有人指点,其他医助也只能羡慕了。 满宝一提着药箱进来,郑芍立即机灵的上前接过药箱,刘医女则去给师父倒茶,郑辜则将椅子拉开给她坐下。 一旁还站着的郑太医:…… 满宝接过温茶喝了一口后问郑太医,“萧院正呢?” “去看恭王了,你去给皇后扎针和贴药贴要这么长时间?” 满宝避重就轻道:“娘娘留我用饭,我不好推辞。” 皇后对周满的确要更亲厚些,郑太医也没多问,只是道:“那你在院里值守吧,下午我带着刘医女去太后宫中。” 满宝点了点头,问道:“太后如何了?” “还是老样子,皇后、明达公主和恭王生病的事儿都没敢叫她知道。”说罢还在本子上翻了翻,很快翻出两张脉案来给她,“昨日的脉案。” 满宝看了一眼便心中有数了,她点了点头,对郑辜道:“晚上我要值守恭王宫中,你随我一起,现在也去休息吧。” 郑辜有些激动的应下。 第1979章 满意( 给书友“锦衣卫:蓉蓉”的打赏加更) 皇帝从前殿找过来,将两个女儿都打发下去歇午觉,然后他坐在塌边和皇后说话,“白家虽小,好在也是积善人家,这位白老爷虽没有功名,却也没有丢了世族的礼仪骨气。” 皇后轻笑道:“白太太人也可亲,我看着倒比霍家还要好些。” 之前皇帝见过任家和霍家的家长,因为觉得任老爷太过谄媚,谄媚到他有些不舒服,所以更满意霍家。 而且霍家也是官宦之家,同样也是世家旁支,且底蕴比白家还要深厚许多。 皇帝就沉吟起来,问道:“明达见过白太太了?” 皇后笑着点头。 皇帝就问:“她觉得如何?” 现在除了皇帝,明达身边的人怕是都知道她的心思了,皇后也没有点破,而是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明达也觉得白太太很好相处。” 皇帝便沉默起来,真到要下定决心的时候他还是不舍的。 皇后顺手从尚姑姑手里接过一杯茶递给皇帝,问道:“这几日我都没能去看母后,母后身体如何了?” 皇帝回神后道:“我今早去看过了,睡的时候多,醒来的少。” 皇帝说到这里一顿,到底叹息一声道:“我找个时间再见一见白诚吧,到时候让明达也出来见一见,她要是也愿意,就赶紧将她的亲事定下来。” 他也担心耽误女儿的婚事。 皇后点点头,便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晚上用过饭后她便伸手摸了摸明达的头发感叹道:“明达也长大了。” 聪慧如明达一下就领悟到了母亲更深层次的意思,小脸忍不住一红,一旁的皇帝看到,心中就没忍住一动,一直忽略的问题冒了出来。 话说,明达是认识白诚的吧? 从开始到现在,她似乎一直没表达过不喜白诚,那这意思就是…… 皇帝一时目光幽怨不已,等两个闺女走后就忍不住问皇后,“明达对白诚如何看?” 皇后看了他一眼后道:“不过是认识而已,一同出游过几次,婚姻大事自然还是要看父母之命的。” 虽然皇后是在避重就轻,但皇帝心里还是舒服了些,虽然依旧不甘愿,但心底还是更认定了一些白诚。 找个女儿喜欢的,总比找个她不喜欢的要好吧? 皇帝有些憋屈的入睡去了。 满宝也领着郑辜一起去恭王宫中值守。 最近后宫嫔妃和小皇子小公主们都没事儿,连磕破皮和打喷嚏这样的小毛病都没有,所以下午满宝将皇后的脉案入档,便可以回小房间里躺着补眠了。 这会儿她正精神,到了恭王宫里也没有睡意,他们主要负责看住他的腿不让他再乱动歪掉,同时也是让他不要那么痛。 不过满宝没给恭王用止疼针,只是遵照旧例给他开些止疼的药。 但止疼的药不能多喝,而且过三两个时辰药效就过了,所以从后半夜开始恭王就开始哼哼。 他喊疼,他殿中的人基本上就不能睡了。 满宝睡眼朦胧的看着宫女和内侍们不断给他端茶倒水任他折腾,她就坐在一旁看着。 恭王哼哼过后扭头看见她正双眼放空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的方向,不由吓了一跳,然后不高兴起来,“周满,本王很疼。” 满宝的目光就慢悠悠的落在了恭王身上,反应了好一会儿脑子才接收到他的信息,她打了一个哈欠道:“殿下,断腿都疼。” 恭王:…… 他被噎住好一会儿才找到话,“本王是让你给本王止疼。” 他又不是小孩儿,满宝才懒得哄他呢,道:“止疼药吃多了会变傻,您今天已经吃过了,还要再吃吗?” 都是成年人了,这种后果是可以自己选择的。 恭王这下彻底没话了,一会儿就哀哀叫着疼,然后要喝水,要如厕,还要吃东西,又要漱口,或是叫着身上哪儿哪儿疼,反正就是不让人停歇。 满宝任由他叫,对一旁有些紧张的郑辜道:“你先去睡吧,一个时辰后来接替我。” 她就不信,恭王还能叫一晚上呀。 恭王还真的不能叫一晚上,他宫里伺候的人多,折腾别人的同时何尝不是在折腾自己? 以为水是那么好喝,东西是那么好吃的? 恭王成功把自己折腾得够呛,只能忍着痛继续躺着,时不时的发出呼痛的哼哼声。 满宝幽幽的来了一句,“王爷,这就是自作孽了。” 恭王的哼哼声忍不住一顿,不等他反应过来,满宝一句打着哈欠起身,回到耳房,直接趴到床上睡着了。 他们并不用一直守着恭王的,四五天时间下来,腿上大多消肿,而且没那么痛,骨头也不再移位变形以后他们便不用夜里值守了。 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每天依旧要过来看两趟。 但断续膏三天才换一次药,他们过来也多是询问恭王有没有乱动,当然,对恭王的话,太医院的太医们已经不是那么相信了,多是问的他身边伺候的人。 皇帝似乎对这个儿子也不是那么信任了,所以这次治疗他直接下令让人十二个时辰不离身的守着他。 就连晚上睡觉他的脚踏上都要睡着一个人,恭王就是夜里翻了几个身皇帝都知道。 当然,这样宫人们很痛苦,但恭王也没好受到哪儿去,他现在连跟自己心腹说两句抱怨话的空间都没有了。 每天看到的不是周满这张讨厌的脸就是萧院正那张老脸,正是憋屈得不行,偏他似乎身体也好,虽然堵得心口疼,却没有病倒。 萧院正把脉看出他郁结于心,但也只是客气客气的让他不要多想,安心养病。 满宝倒是在给他开药的时候还开了一剂宁神汤,但效果一般就是了,主要是他自己没想开。 而就在恭王渐渐好转时,皇帝终于下旨给白二郎和明达赐婚。 圣旨还是在满宝他们休沐那天到的,时隔两旬,她难得回一趟家,殷或答应中午给他们送点儿牛肉来做臊子面,结果牛肉还没等到,先等来了礼部的官员。 除了礼部的官员外,还有持着圣旨的古忠,有内侍提前来报,让他们准备好接旨,白老爷便是有心理准备,这会儿也激动的头一晕,而白太太是整个人都傻了,一时坐在椅子上没动弹。 第1980章 圣旨 白大郎最先回过神来,连忙扶住他爹,然后让下人去准备接旨的东西。 刘老夫人见他们乱糟糟的,便不由摇了摇头,接过安排起来,“府上也不是第一次接旨了,急什么?” 还让白善和满宝把白二郎拉了下去换衣裳。 白二郎已经从震惊中回神,被推回自己的房间时还有些不可置信,“就这么定了?” 白善道:“前后一个月了,还短呢,赶紧换衣裳去吧。” 白二郎换了衣服出来,白太太也终于回神了,她顾不得去看一旁还晕头转向的白老爷,连忙跑去找白二郎,将她能找到的所有好看的配饰往他身上戴,“可不能丢脸。” 白二郎觉得身上挂这么多东西会更丢脸的,白善和满宝也这么觉得,于是白太太往他身上挂一件,他们就拆一件,最后白善就选了一块玉给白二郎系上,满宝则给他挑了一个络子,然后安抚白太太,“这就足够了,再多,给宫里的人见了还以为我们家是暴发户呢。” 白太太一想也是,但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还是惋惜不已,“可惜只你一个,不然都带上,也好让皇帝知道我们家的家底不薄,公主嫁到我们家也不是很受委屈的。” 正说着话,刘贵从外面疾步进来道:“堂太太,少爷,满小姐,堂少爷,宫里的人进街了,一会儿就到门上。” 白太太立即不磨蹭了,让儿子赶紧出去迎接。 等古忠他们在周宅门前停下,周宅已经中门大开,白老爷领着两个儿子和白善周满站在了最前面,后面则是跑来凑热闹的老周头等人。 没办法,这么大阵仗的接旨老周头还没见过,所以他很好奇。 他以为前两年接那道平复周银冤屈的圣旨已经够热闹了,却没想到给公主赐婚的热闹更大。 天使竟然提前来报,一路敲锣打鼓过来,圣旨还没到呢,附近的邻居就全都知道了。 古忠拎着圣旨下马,进入大门后等他们按照规矩跪下才高声宣旨,外面有来凑热闹的别家下人,听了圣旨后回去和主人家学声,多少能拿一些赏钱。 这一道赐婚圣旨和别的圣旨没有太大的区别,照例是列举了一下白家的家世,然后夸了一下白氏的祖先,又点了一下白二郎乃是文采人品皆备,所以被皇帝招为明达公主的驸马。 白二郎听得津津有味,等古忠念完圣旨就先他爹一步谢恩,伸起手来要接旨。 古忠只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的看向白老爷。 白老爷规矩还是懂的,伸手打落儿子的手,一边表示歉意,一边谢恩伸手接过圣旨。 古忠这才笑道:“这是喜事儿,二少爷高兴也是可以理解的。” 白老爷连连称是,看向他大儿子,白大郎立即拿了一个钱袋上来,白老爷接过后塞给古忠,算做他的酒钱。 古忠也不推辞,笑着道:“咱家就托大先拿了二少爷的喜钱,以后还要再讨一杯喜酒喝。” 白老爷就笑眯眯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转身就要请古忠等人进屋去吃了东西再走。 若是别的圣旨,宣完了自然要走,但这是赐婚的圣旨,除了他来以外,礼部的人也来了,他们就是来说亲的。 因此古忠和礼部的官员一起被请到了正堂。 于是大家开始商量起白二郎和明达公主的定亲事宜起来。 不错,虽然皇帝赐婚了,但定亲该走的流程也是要走的。 礼部的官员和古忠在周宅里用了一顿午饭,然后从白家这里拿走了白二郎的生辰八字,还和白老爷沟通了一下将来公主府的建造地址,以及他们对一些婚嫁的要求等。 当然,这些事儿白二郎他们三个小的都插不上话,不一会儿就败退而出。 殷或带着长寿过来时,三人正蹲在花坛边上密切关注正厅里的动向,因为背对着大门,所以没看到殷或主仆。 殷或往正厅里看了一眼,开口问道:“是宫里的人吗?” 三人被这道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抬头,见他逆着光,面容看得有些不正确,三人便从地上站起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殷或就指了一下长寿手里的牛肉道:“不是说好了给你们送牛肉的吗?我的车才进这条街就听人说皇帝赐婚了,宫里的人来的是你们家吧?” 白善三人这才想起这事儿来,应了一声后领他往后面去,还顺便解释了一下他们刚才蹲在那里的行为,“堂伯今日有点儿激动,所以我们不放心,就在那里多看了看。” 满宝接着道:“我是大夫嘛,要是太过激动我也好扎针。” 白二郎:“我爹看到我可能就好了,所以我们才等在外面的。” 殷或忍不住笑出声来,点头道:“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蹲在那里偷听和偷看的。” 三人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转移开话题,于是看向长寿手里拎着的牛肉,白善夸道:“这牛肉一看就好,才杀的?” 满宝和白二郎也看过去,眼睛闪闪发亮起来,“牛骨头炖汤也挺好喝的。” 长寿就自豪道:“这是宿国公家庄子里不小心死了的牛,我家少爷回来说想吃牛肉,宿国公家就特意留出了最好的一块来。” 殷或道:“不是最好的一块,最好的宿国公府早收着了。” 满宝却道:“这么好的已经足够了,走,我带你们去找我大嫂。” 老周头也在厅堂呢,但钱氏等人没去凑热闹,看到满宝他们拎着这么大一块牛肉过来,钱氏就忍不住道:“馋的你们,牛可是不好乱杀的。” 殷或笑着应是,解释下次不会再杀牛了。 白善他们很怀疑,“你还能管到宿国公府上?” “不能,”殷或道:“但应下来总是没错的。” 这就是他应付家里祖母和姐姐们惯用的伎俩了,百试不爽。 白善道:“我听人说宿国公府每个月都要宰杀一头牛,他们家哪来这么多的牛?” “不是关内养的,”殷或道:“是从草原上送来的,有关外的商人给他们送,宿国公爱吃牛肉,这是众所周知的,连陛下馋牛肉了,一时找不到,也要和宿国公府要一些的。” 第1981章 感谢 白老爷从七里村出来的时候带了很多土货,特别是周二郎,他将今年春天剥下来腌好的竹笋给他装了好几坛。 小钱氏现在就从坛子里捞了一把竹笋出来,牛肉切了炖上,等炖得差不多了便把切好的竹笋放进去一起炒,再炖一炖。 然后她转身去扯面。 她将面下好,捞出来盛在碗里,一碗面只下了一把青菜,将做好的臊子浇了一勺子上去,不一会儿,大家的面前就各放了一碗面。 满宝立即动手拌了拌,招呼着大家快吃,不要客气…… 白善和白二郎自然是不客气的,拌了拌后就开吃,吃完了一碗还忍不住又盛了一碗。 殷或脾胃弱,但也没忍住将这一碗面全吃了,果然和周满说的一样,吃过一次就再也忘不掉了。 他这才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宿国公这么喜欢吃牛肉,因为牛肉的确挺好吃的。 他们这边是简简单单一碗面,老周头则是跟着白老爷他们一起陪着礼部的官员和古忠一起吃了一顿特别丰盛的午食。 送走礼部的官员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但一回到自家的院子他就闻到了一股特别的香味儿。 他忍不住问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满宝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爹,你回来了呀,嫂子给我们炖骨头吃呢。” 老周头就舔着肚子上前,问道:“白老爷家有好多好吃的,你们这边怎么还自己开火了?” 白二郎连连点头,招呼大家,“晚上可以去我家吃,我爹高兴,一定让人做了许多好吃的。” 满宝则问道:“爹,礼部的官员有没有说起大约的婚期?” 老周头道:“没说呢,听说还要等另一位公主出嫁呢,我听那意思,还得二三年以后呢,倒是问起白老爷以后是住在公主府里,还是在京城另外买宅子住。” 老周头忍不住看了一眼白二郎,道:“其实,我们几家住在一起也是不错的,没必要另外买宅子住,等以后公主嫁过来有了公主府就更宽裕了。” 主要是这一年来,三家很多事儿一起干方便很多,各种花销也减少,大家一块儿住着也亲热。 尤其现在白老爷还和皇帝成了亲家。 老周头不知道白老爷头晕不晕,反正他头是有点儿晕的,他只要想到白老爷是皇帝的亲家,而他现在和皇帝亲家住在一起不说,他和白老爷也是亲戚呢。 他闺女的夫家堂兄=他闺女的亲戚,也就等于他的亲戚了,于是一混合,他也是皇帝的亲戚了。 老周头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时刻,一直到白善他们带着殷或回自己的院子休息时他都还没缓过神来。 他叫住满宝,问道:“等回了村里,我要是说我是皇帝亲家老爷的亲戚,官家不会问我罪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应该不会,谁家还没几门穷亲戚呀。” 老周头一想也是,不过还是反驳了一句道:“我们家现在可不穷了。” 满宝见她爹这么欣喜可以当皇帝的亲戚,就想起她要辞官的事儿,纠结了一下她还是没说,起身拍拍衣服道:“爹,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先生。” 白善他们也在先生那里,没办法,白老爷今天不太想见孩子们,他现在已经缓过劲儿来,便觉得之前激动得有些丢脸。 白太太却不以为意,坐在他身边絮絮叨叨,“……听说明达公主是皇帝和皇后亲生的女儿,在所有公主里最受宠的,你说我们得准备多少聘礼才配得上她?” 又道:“我们家要不要在京城再买一栋宅子住下,总不能一家老小都住到公主府里去吧,我倒是不介意的,就怕二郎为难,万一皇家的人说他吃软饭怎么办?” 说到这里白太太又烦恼起来,“不知道公主好不好相处,以后会不会欺负二郎。” 白老爷道:“你也太操心了,你没听二郎说吗,他们是朋友呢,你不也见过人,说人很温柔吗?” “但天家公主总是威严的吧?” 白老爷道:“再威严那也是你儿媳妇,总要守礼的,你也不要太虚,那才是给二郎丢脸呢。” “你不虚,你不虚今天晕什么?” 白老爷:“我……我那是高兴的,高兴二郎竟然也能娶着媳妇了。” 但其实心里还是恍惚的,白老爷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一个人,虽然他出身白氏,算是世家旁支,但父亲早早亡故,他从小看到的人情冷暖可不比白启少多少。 他为什么田产铺产这么多却还是选择偏僻的七里村定居? 除了因为七里村那块地的确风水不错外,就是为了躲开一些人。 都说独木难支,他祖父将他们这一支分出来,到他这儿都是单脉,底下才有了两个儿子。 虽然本家那边插手不上他这一支的事儿,但逢年过节总是找借口说要修缮本家祠堂,或是赡养族中孤寡与他要些钱; 不仅本家如此,还有州县里的一些官员,总能找到借口上门来拿钱。 白老爷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他也知道自己不会考官出仕,所以干脆带着一家老小搬到了七里村,正好可以躲开外面的纷纷扰扰,偶尔出去交际一下,和外面维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就好。 他一直以为,他们这一支可以在州县立稳脚跟应该是在大郎之后,至于二郎,他能平平安安的当个田舍翁,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毕竟这孩子小时候是真皮。 白老爷没想到这么皮的小子竟然能被皇帝看中,带着他们家直接飞上了一个全新的台阶,他咽了咽口水道:“这事儿得好好的谢一谢庄先生。” 白太太点头,“是得谢一谢庄先生,刚才在前面多亏了庄先生打圆场才没有出错呢。” 白老爷瞥了她一眼后道:“还得谢一谢周满和善宝呢,我记得大舅哥不是送了一块蓝田玉来吗?干脆分成四块,给他们一人做一块玉佩。” 白太太一愣,问道:“你不是想拿去送礼,到时候给大郎做名声的吗?还说考科举要扬名的。” 白老爷道:“现在用不着了,拿出来给孩子们用。” 他都是皇帝的亲家了,还用得着拿一块玉到处去送人求扬名吗? 第1982章 打趣 殷或在周家吃了晚食才回家的,说好了要一起过来吃东西的刘焕不见踪影,谁都没往心里去,第二天刘焕便一脸忧郁的出现在周家门口。 他跟着殷或进门,不停的念叨:“我不来你们也不叫人去看我,我还想着你们能派个人来找我,我好找借口出门。” 白善三人正在看七里村的小庄子和莆村庄子的账目,闻言头也不抬的问道:“出宫的时候还好好的,你家里人为什么不让你出门了?” “我祖父说天使来你们家宣旨了,这会儿正忙着呢,不让我来添乱。”刘焕说到这里好奇的凑到白二郎身边,“这样说来,你真的要当驸马了?” 白二郎略微矜持的点头,脸上却是压不住的高兴,“是啊。” 刘焕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见他乐成这样便道:“之前魏玉被选为驸马的时候你还跟我一起同情他了呢,怎么自己要当驸马时这么高兴?” 白二郎道:“那能一样吗?” 刘焕:“怎么不一样了?” “怎么会一样?公主都不一样。”白二郎道:“明达公主知书达理,聪慧机敏。” 刘焕拉长了声音“哦——”的一声,小声道:“所以你是说长豫公主刁蛮任性,还笨拙吗?” 一旁的满宝和白善:…… 俩人轻咳一声,抬起头来警告的看着俩人,满宝更是道:“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可都是我的朋友。” 刘焕立即不敢编排人了。 一旁的殷或笑了笑,放下手中的书问:“可有我需要帮忙的?” 白善就毫不客气的将一份账册分给他,“帮我算一下结余。” 殷或便看到上面记录着,“三月初五,收鸡蛋三十八枚,鸭蛋十二枚……这是什么?” “我们在七里村的庄子的一些产出,”白善道:“算算看账目对不对,最后再核对一下钱数,对了,我们的鸡蛋多,一般卖出去是两文钱三个鸡蛋。” 一旁没事做的刘焕惊讶,“鸡蛋这么便宜?” 满宝瞥了他一眼问,“你以为有多贵?” 白善则道:“不便宜了,你算算一家一顿饭得要多少个鸡蛋?” 满宝道:“要是我家可就太多了,就是一个人一个鸡蛋也得二十来个呢,更别说一个人一次肯定不止才吃一个。” 殷或替他们计算,白善则是看着手中的账册沉默了一会儿后和满宝道:“我看今年莆村的夏收还不错,种子上不用我们多担心了,但农具还得添加一些,你添还是不添?” 他的意思是,你不是要辞官吗? 那还要用心经营吗? 满宝纠结了一下后点头道:“添吧,少添一点儿。” 她叹息道:“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嘛。”毕竟现在辞官的事儿还八字没一撇呢,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莆村百户人家嘛。 白善就做好了记录,点头道:“秋收要开始了,等秋收结束就可以算今年一年的收成了。” 到时候是亏是盈便一目了然。 一旁的白二郎也把支出核算好了,将账本记好以后就丢下笔,“真是累啊,赚这么点儿钱太不容易了。” 满宝就道:“你闭嘴吧,就算账而已,还没让你下地去种呢。” 白善则扭头问满宝,“试验田里的稻子怎么样了?” 要是能有成效,说不定他们投下去的成本会更快回来。 满宝:“……正要和你说呢,我大哥说前面还长得好好的,后面不知道怎么了就慢慢参差不齐起来,一些谷穗挺长,一些却是长岔了,还有,现在眼看着要收获了,有些壳里还是空的。” 白善:“灌浆没灌好?” 满宝点头,“总之问题很多,我大哥还说,试验田里的稻子也比较吸引虫子,明明它边上也有庄稼,但虫子就喜欢吃那块田里的稻子,我大哥为那块试验田操的心都快有整个庄子那么多了。” 虽然那块试验田的情况不容乐观,但满宝依旧叮嘱了周大郎要好好照顾,回头她还要筛选出种子来继续种,也要给d博士一份,让她有试验参考的标的。 同时,d博士也会给她一份新的试验种子。 满宝将此事记在了心里,等白善他们都核算好账目,她确认没问题后便收了起来。 刘焕很不可思议,“你竟还管着庄子的账目?你忙得过来吗?” 他道:“这种事情不该管事管着的吗?” 满宝道:“我二侄女不在家,所以我就自己管着了,不过是核对而已,记账什么的我侄子他们都做好了。” 她说到这里一顿,问刘焕,“你家的账目都是直接交给管事,都不核对的?” 刘焕一想也是,不说话了,他见四人都很淡定的样子,就不由又转了转自己的脑袋,“不是,白二,你昨日才定的亲,今日就这么淡定吗?” 白二郎便抬起头来问道:“不然呢,我倒是想兴奋,可他们都不陪我出去,我一个人兴奋得起来吗?” 刘焕便撸了袖子道:“我陪你!” 白二郎却又看着外面的大太阳道:“算了,看着好热呀,我们还是留家里吧,昨天周大嫂做的臊子还有好多,我们可以继续吃臊子面。” 满宝道:“三伏天呢,没事儿少外出。” 于是四人果然不出门,刘焕没办法,也只能留在周宅里陪着他们消磨了一日的时光。 他傍晚离开时还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混了一日?但上了马车后仔细一想,虽然今天没干什么事儿,也没出去玩儿,但也过得挺开心的,最主要的是放松。 他撩开帘子见殷或上了马车后便要走,立即趴在车窗上和他说话,“明日我们一起进宫吗?” 殷或拒绝了,他现在每次入宫还是他爹带着走后门,不然早上从宫门口走到崇文馆太赶,需要走很快,他的身体吃不消。 刘焕巴巴的看着他的马车走了,这才连忙让车夫追上去,俩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想要趁机打趣白二郎的人并不止刘焕一个,第二天他们进宫时便在宫门口那里碰到了不少人,大家都取笑着叫白二郎“驸马”。 白二郎难得被喊得有些羞恼,脸色通红的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第1983章 意见 赵六郎直接走到白二郎跟前晃悠,“咱俩也是亲戚了呢,叫一声表哥来听听?” 白二郎:…… 大家围着白二郎打趣了一阵才放过他,崇文馆里有和刘焕一样觉得当驸马不如做富家公子的,自也有羡慕白二的。 最主要的是,他们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家世,完全不知道他们差在了哪里,怎么皇帝连见他们一下都不成就定了白二? 白二除了年纪比他们小上两岁外还有什么长处? 只是甭管心里多不服气,这时对着白二郎,大家还是挤出笑脸来恭喜他。 不仅崇文馆里的人,其实连朝上很多大臣都没想到最后是白诚聘了明达公主去。 可惜白家没什么人在朝为官,所以上了大朝会后大家就和周满庄先生恭喜。 因为师弟当了驸马被莫名其妙恭喜了一脸的满宝:…… 连庄先生都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于是连忙回礼谢过,因为白二,他今天弯的腰比之前两次大朝会加在一起的都多。 恭王算是宫里最后一批得到消息的人了,毕竟他正受伤,不会有人特意在他面前提起这个。 还是恭王妃提起需要给明达和长豫准备些添妆的东西时他才知道明达定亲了。 恭王问道:“明达的亲事也定下了?是谁家的儿郎?” 恭王妃看了他一眼后道:“定下了,绵州白氏的白诚。” “……”恭王忍不住微微直了一下腰,“谁?” “白诚。”恭王妃道:“祖籍陇州,也算世家……” 恭王就抖着嘴唇道:“什么世家?不就是周满的师弟吗?” 恭王妃不说话了。 恭王嫌弃道:“父皇怎么看中了他?他怎配得上明达?” 恭王妃却道:“母后也很满意呢。” 恭王便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难受,等周满来给他换药时,他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满宝毫不在意,上了药叮嘱好他身边的人看紧他便离开。 恭王的伤好转,腿是已经确定恢复不了如初,皇后的病情也在好转,至少已经脱离了危险,不至于每日都要卧床。 皇帝这才就恭王的骨头长歪的事儿做出处理,萧院正被夺了院正之职,降为五品,除此之外,还有罚扣俸禄等。 只不过在萧院正看来,罚扣俸禄和降职比起来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太医院院正一职瞬间落空,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瞩目起来。 萧院正之下,还有三位五品太医,一个是刘太医,一个是卢太医,之前还有一位计太医,不过计太医辞官了,所以现在只有刘太医和卢太医可以争一争这院正之职。 其中又以卢太医最有优势,因为刘太医年纪大了,他又很少管太医院里的事儿,不及卢太医经手的事项多。 太医院和别的部门不一样,别的部门首官还要询问朝臣意见之类的,太医院却是皇帝可以一言指派的。 皇帝也没想过询问朝臣的意见,他就问萧院正认为谁可以接替院正之职? 萧院正没有直接提议刘太医,只是点评了一下刘太医和卢太医,认为刘太医医术高明、性格平和却过于温和;认为卢太医医术精湛、正当壮年却过于强势。 皇帝沉吟了起来,在皇后那里碰见周满时他便问了一句,“你觉得是刘太医当院正好,还是卢太医当院正好?” 满宝想也不想便道:“刘太医。” 皇帝也没想到她那么直接,“哦”了一声后笑问:“为何?” 满宝道:“因为稳定,刘太医做院正,萧院正之前定下的决策不会有很大的改变,卢太医就不一样了,他正年富力强,有些想法和之前太医院的定策不一样,他为院正,那就要改变。” 皇帝若有所思,“卢太医也是为太医院好,让太医院越变越好不好吗?” “好,”满宝道:“改变并不是不好,但此时太医署才开了一年,之前定策才稳定下来,所以还不宜改变,陛下要是晚几年问我,我或许就会说卢太医了。” 一旁的皇后便笑道:“并不是卢太医能力不足,而是他此时不宜为首官?” 满宝点头。 皇帝就若有所思起来,点点头和让她退下了。 满宝也给皇后换好了药贴,收好药箱告退。 等她走了以后,皇后便叹气,“此见解就胜过同院太医不知多少倍,将来若是太医院交到她手上……” 皇帝回神,“她现在还小呢,不合适,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吧。” 竟不觉得女子做首官有什么不对,和之前让周满当个六品官都觉得不合适时大为不同。 皇后翘了翘嘴角,提起另一件事来,“我听人说母后让让人去陇州买那尊老子像去了。” 皇帝:…… 从玄都观回来以后,太后越想越不甘心,似乎还是觉得周满拜过的那尊老子像最好,因此叫了娘家人进宫,让人带了钱去陇州买那尊刘老夫人送出去的老子像。 只是没买着而已。 皇后道:“听说那尊老子像已经被叫价两千两,表哥他们还拿出了两匹绢,现在张家还是不肯松口。” 皇帝现在听到钱数就牙疼,他问道:“母后给的钱?” 皇后摇头,“不知道是母后的体己,还是表哥他们自己掏的钱,要是母后的体己也就算了,要是窦家自己掏了钱……” 皇帝更觉头疼,他想了想道:“算了,让表哥他们把人收回来吧,家里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主要是,窦家花出去的钱最后肯定还要从他这里找补回去的,他亏了,但窦家也未必赚,不值当。 皇后也是这么想的,笑道:“母后心虔诚,不想强买,所以我想着不如我出面将东西换了来。” 这种事皇帝不好出面,太后又要虔诚,那就只能皇后来了。 她道:“从库房里选个差不多的老子像,再赐给张家老太爷一些字帖,我想他们会同意换的。” 皇帝便哼道:“梓童手里的字帖随便拿出一张来莫不是价值千金,他们当然同意换了。” 皇后见他这样心疼便笑着说,“我也送你一张好了。”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张家收到皇后给的东西时的确非常高兴,张老太爷看了一眼那字帖,当即就让人把刘老夫人送来的那尊老子像抱出来给内侍。 然后就抱了字帖回书房不出门了。 第1984章 皆大欢喜 太后得到了自己心心念的老子像,而张家不仅得到了皇后的御赐之物,还得到了一张很名贵的字帖,皆大欢喜。 更皆大欢喜的是,刘老夫人这一份只是中上等的寿礼瞬间变得珍贵了许多。 寿礼已经过去两个月,但她不仅收到了陇州张氏寄来的问候信,还收了一份不薄的礼。 便是老辣沉稳如她,此时也不由笑出声来,然后道:“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郑氏看了一眼刘老夫人手里的礼单,继续低头去做她的衣服,“母亲,亲家那边说周四郎他们要回来了,我想着过两天善宝他们也休沐出宫,不如给叫人买些鱼回来做鱼丸,他上次进宫前还念叨呢,说容姨的鱼丸做得好吃。” 刘老夫人微微点头,“去买吧,多买一些,回头做好了给亲家他们送一些过去。” 宫里的满宝还是从庄先生那里知道周四郎他们要回来的消息,休沐那天天才亮她就起床洗漱准备出宫了。 白善和白二郎被叫醒时都还有些懵,更别说隔壁屋里睡得还挺香的其他学子,赵六郎听到声音,忍不住将被子踢开大吼了一声:“周满——” 他躺在床上踢了两下床板,叫道:“你能不能安静些,好不容易休沐就不能让我们睡个好觉吗?” 满宝扬声道:“日上三竿了!” 可又不上学,是不是日上三竿有什么关系? 满宝估计也知道这一点儿,声音小了一点儿,只催白善和白二郎:“赶紧的,你们想睡可以回家睡。” 白善默默地起床,还顺手拉了白二一把。 隔壁的殷或也迷迷糊糊的起床了,他推开窗便见满宝站在院子里唉声叹气,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满宝扭头看见他就抬手和他打招呼,“殷或你也醒了,我四哥回来了,肯定带了许多好东西回来,你要不要来我家玩?” 殷或想了想后摇头,“今日恐怕不行,我姐姐们今日都回来。” 满宝想到他那六个姐姐,立即道:“好吧,那你好好在家玩儿,改天有空了再叫你。” 因为周满,三人拿着东西出宫的时候崇文馆里大多数人都还在睡呢,到宫门口时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侍卫们寂寞的检查过他们的东西然后放行,朝他们身后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有第四个学子过来,便不由回过头来认真打量三人,“周小大人用早食了?” 满宝大气的挥手道:“回家吃也是一样的。” 一出宫门就看见大吉他们将车停在一边。 三人立即将东西放到车上,另有护卫去和宫门处的吏员做交接,将三人的马领出来。 满宝兴冲冲的问大吉:“我四哥这次带了多少东西回来?” 大吉道:“周四爷还没回到家呢。” 满宝一怔,“不是早两天就传信回来说要到了吗,怎么还没到?” 大吉道:“昨天送信回来,说人到莆村了,只是带的东西有点儿多,所以要在庄子上停留一夜,一些东西不好带回京里,便要留在莆村那边。” 大吉顿了顿后道:“因为听说带的东西多,今儿一大早周老爷他们就出门往莆村去了,说是一起清点东西。” 满宝立即问道:“我大嫂也去了?” 大吉笑着应了一声,“您家里现在就是周六嫂在家里,其他人一大早都去了。” 三人的肚子就同时咕噜噜的叫了一声。 大吉听见,不由看了眼他们的肚子,忍着笑道:“满小姐,少爷,我们上车吧,老夫人这两日让厨房做了许多好吃的。” 三人瞬间没有骑马的力气了,爬上马车坐着回家。 刘老夫人听说他们没吃早食便出宫,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然后让人去厨房给他们准备早食。 “家里做了鱼丸,我让容姨给你们一人盛一碗来吃。” 满宝点头,然后道:“刘祖母,一会儿我们吃饱了就出门。” 刘老夫人问:“你们要去莆村吗?” 满宝点头,“想去看看。” 白善和白二郎也想去。 刘老夫人点了点头,让他们用早食,转身就让大吉下去安排,一会儿护送他们去。 容姨做的鱼丸又滑又嫩,白善见满宝吃得开心,便趁着祖母不注意往她碗里放了好几个。 刘老夫人回头看见只装作不知,只是在他们吃完一碗还想添时不允许,劝诫道:“正是夏秋之时,少吃一些,不然回头又要叫身上痒了。” 她道:“才吃了东西不好马上骑马,先去给你们先生请安,见过大人后再出门。” 白二郎这才想起他爹娘也在呢,便问道:“堂祖母,我爹还在京城呀?” 刘老夫人就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又气又乐道:“这话让你爹听见小心揍你。” 三人笑嘻嘻的跑了,先跑去给庄先生请安,然后去看一下白老爷和白太太。 白老爷这次入京是因为收到刘老夫人的信,这会儿白二郎的亲事定下,他们就打算在京城找一找,看能不能给两个孩子置办一些产业。 白老爷的想法很简单,“以后大郎要是当京官儿,附近有个庄子,要吃蔬果了也有地方种,二郎更不必说,虽说是驸马,但也不能全靠公主不是,手上还是得有点儿自己的产业。” 所以最近他正计划着买地。 不过,这会儿才开始秋收,很少有人会在此时卖地,他要买估计还得等上几个月,等入冬了才好买。 嗯,京城的田地素来紧俏,入冬没未必能抢到,没见满宝早早和明达公主商量着私下交易她的嫁妆吗? 只是白老爷人虽然在这儿,但对两个儿子,尤其是白二郎的影响特别小,白二十天又有七八天是在宫里的,父子俩更难见面了。 以至于白二郎总是忘记原来他爹在这里。 白二郎去给他爹娘请安,白老爷便也跟着心动起来,“一直听满宝的爹说他家的那个庄子多大多好,我却一直没见过,不是说你和善宝也跟着投钱了吗?要不我也要去看看?” 第1985章 相聚 白老爷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道:“正好看看雍州那边的地怎么样,要是京城附近的地太难买,买到雍州去也好,反正都不远。” 白二郎一听,立即道:“我们不坐车,我们骑马去。” 白老爷就瞥了他一眼道:“说得好像我不会骑马似的。” 说罢让长随下去准备马和行李,他还可以斟酌着多留几天。 一旁的白大郎都心动起来,干脆起身道:“我也去!” 于是,不多会儿,大吉等人就护卫着五匹马往城外去,出了城,大家便放马跑起来,快速的往雍州方向移动。 快马到莆村并不是很远,不到午时便到了莆村,还没到别院呢,满宝他们便远远的看到路边停着的车,一兴奋,直接让马撒开蹄子往前跑,到了门前才将将停住马便从马上跳了下来。 等白老爷和白大郎跟在后面到时,门口只有跟着他们先跑的大吉牵着马在等着。 白老爷忍不住摇头笑,“也太心急了。” 满宝他们已经冲进庄子里了,大家都在正堂那里呢,他们一路跑过去,那边正热闹的分东西,老周头他们是坐的车,也刚到没多久,屁股还没坐热呢,一抬头看到满宝三个跑进来,不由惊了一下,“你们怎么来了?” 满宝高兴的叫了一声“爹”,然后就扭头去看周四郎,见他整个人不仅黑了许多,也比之前高大了一些,她“咦”的一声,“四哥,你还会长个子呀?” 周四郎没想到她关注的是这个,笑得露出一口牙齿,乐道:“草原上好多肉吃,所以就长了点儿,不仅我,你看立威和立君也都长了。” 满宝立即去看周立威和周立君,还真是,俩人比离开时高了一大截。 周立学他们都羡慕不已,七嘴八舌的问道:“草原上这么多肉,那岂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周立君:“你想什么呢,说是肉多,那是因为他们菜少,一般的牧民家里吃的更多的还是谷子和肉汤。” 这一趟出门周立君可长了不少见识,收获很丰富,周四郎的收获也很丰富。 他没去管那些放着的礼物,让家里人自己分了,他则和满宝他们坐到外面屋檐下说话。 老周头则热情的招待起白老爷,大家同住一屋檐下,他这么热情自然是因为他骄傲自豪的想要炫耀啦。 白老爷也对周四郎带回来的东西很感兴趣,便跟着他一起看。 周四郎他们几个就坐在屋檐下说话,满宝问他们,“一路可还平安?” 周四郎道:“有向兄弟带路,一路上都很顺利。” 满宝这才想起来,“对了,向大哥呢?” 周四郎道:“去休息了,这一次带回来的货物有三成是他的,他才清点好。” 周立君将这次他们带回来的货物清单给满宝看,这一次周四郎依旧带了一批药材和牛回来。 他道,“立君说你是大夫,我们家里也种着药材,所以这药材生意是最好做的,就算收益没别的高,也不能断了。” 满宝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牛,”周四郎道:“我们走了两趟发现草原上最多的就是牛羊,他们养的牛羊最后大半都是卖到中原来的,然后换粮食。他们缺粮食,我们缺牛,草原上就这门生意最好做,随便找个牧民家里都能做成,我们要想走得更远些,这门生意也不能丢了。” 而除了药材和牛外,这次周四郎还进了不少皮货,除此外就还有一些珍珠。 只不过也不多,上面写着是二十颗。 满宝问道:“珍珠是一颗一颗卖的呀?” “那是,一颗可不便宜,立君不肯多拿钱出来,所以我就只买了二十颗。”剩下的钱基本上都进了药材和牛、皮货,尤其是药材和牛,周立君把七成的钱都放在了这两项上。 她道:“皮货和珍珠到底不当吃不当喝,溢价太高,赚的时候赚得多,亏的时候也亏得多,不比药材和牛羊保价。除非牛羊死了,或是药材受潮,不然就不会亏本。” 满宝连连点头,“做生意就是要稳。” 她扭头对一旁蹲着的周立重和周立威道:“你们以后也要和立君一样,看住四哥来,可别让他胡来。” 周四郎:“……我是那样的人吗?” 众人:“你是!” 周四郎:…… 白二郎想起什么,问周四郎,“周四哥,你自己是不是还偷偷买了珍珠?” 周四郎:“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拿出来看看呗,要是好看我就和你买。” 周四郎道:“小姑娘用的东西你买来做什么?” 白善和满宝也看向他。 白二郎道:“满宝生辰不是快到了吗?” 满宝:“没有快到,还有三个来月呢。” 白善:“她的生辰也用不着你特特的送珍珠吧?” 周四郎也怀疑的看着他,语重心长的道:“二少爷啊,我家满宝不仅是你师姐,也是你的弟媳妇……” “四哥,”白善连忙打断他的话道:“二郎也定亲了。” “咦?这么快,哪家的姑娘?” 周立君等人也兴致勃勃的看着白二郎。 满宝道:“皇帝家的。” “皇帝家的?好好……啥?”周四郎忍不住一下坐直了身子,瞪着大眼睛去看白二郎,又回头看满宝和白善,“皇帝家的?那不是……不是公主吗?” “就是公主,”满宝道:“明达公主!” 还不知情的周四郎等人都惊叹的看着白二郎,实在难以想象他竟然做了驸马。 周四郎立即精神起来,道:“你要送明达公主生辰礼呀,那珍珠的确是好东西,小姑娘的首饰不好太华贵的,珍珠最好了……” 满宝幽幽的道:“明达的生辰要到明年春天呢,比我还久。” 周四郎立即改口道:“那可以送别的礼嘛,中秋不是快到了吗?中秋拜月送佳人礼,珍珠也很好用的,还有上好的皮毛,这天眼看着就要冷了,到时候肯定要做狐裘的,我那有几块特别好的狐裘,我一会儿拿来给你看看?” 满宝和白善忍不住齐齐抬头看向天上的大太阳,再感受一下空气中的燥热,然后默默地扭头看着周四郎。 白二郎也道:“这才入秋呢。” 周四郎:“秋天都到了,冬天还会远吗?用不了两月天就凉了,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赶在这时候回京?就是因为天气转凉,皮毛什么的要开始卖了。” 第1986章 离别在即 周四郎拍着胸脯道:“我们什么关系,我才拿回来的货至于卖不出去吗?我这是特意要给你留的呢。” 他道:“等过了中秋,各家都要准备过冬的衣裳了,到时候你再买,那皮毛可就贵太多了。我们兄弟,我给你算便宜些。” 周立君就在一旁乐,和三人解释道:“四叔这一趟出去把能用的钱都换成货了,现在身上就没多少钱。” 但他手底下还养着这么多人呢,就算粮食有,但出去见人,买些肉啊衣服之类的也得花钱。 周立君道:“奶奶觉得四叔花钱没个数儿,所以让我管好账,不许再给他添账。” 所以周四郎要想有现钱就得把货物变现了。 满宝跟着幸灾乐祸的笑了笑,周四郎没好气的扭头瞪立君,“你就不能给我留些面子?” 白二郎平时虽抠门,但花钱的时候却很大方,他略一想便道:“要是好我就买。” 周四郎就拍着他的肩膀保证道:“我的货还能有差的?” 商量好了这件事周四郎才和满宝道:“我明天就回京城,先带些药材回去,济世堂要是要我就给他们,再分些给其他药铺就完了,这次带上立君,我们带回来的药材都不错。” 周立君经常呆在满宝和陆氏的身边,所以知道一些炮制药材的方法,比周四郎更会辨别药材,所以这次挑选回来的药材不错。 他道:“我问过郑大掌柜,这药材炮制好的价格直接涨了一倍。” “那要看是什么药材,有些药材炮制简单,烘干就可以,跟生药材差不了多少,有些却是需要用其他东西来炮制,比如酒,所以价格相差才大,”满宝翻看着他带回来的药材单,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道:“你带回来的多是生药材,但赚的也不少了,药材炮制也都需要秘方,就算我能找到秘方,现在我们家很多药材也都炮制不好。” 满宝也和郑大掌柜学过炮制药材的,但到现在也只是可以打下手,让她独立的将所有药材炮制一遍是不可能的,虽然也能做出来,但品质不敢保证啊。 满宝严肃的道:“有些药材有毒,炮制不好毒性会一直留在药材之中,那吃药就不是治病而是服毒了。” 很想把药材交给五弟媳和立如炮制的周四郎就打算了念头,“行吧,我回头找郑大掌柜谈一谈。” 周四郎的药材生意已经有固定的客户了,加上有满宝的面子在,基本上不难出手。 牛更不用说了,谁不缺牛呀? 不说远的,就他们的庄子,那也是很缺的,更别说京城和雍州这么多田地了,所以牛也不愁卖。 不过周四郎也没有把牛全部出手,他留了十多头拉车,决定等中秋过后送回七里村去。 用老周头的话说,这么好的东西得给乡亲们便宜一些,总不能这边都用着牛,家里边还用人拉耕犁吧? 而且,老周头和钱氏也打算着过完中秋回家一趟,都走了一年,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正好白老爷过完中秋也要回家,所以他们决定一起。 周大郎和钱氏则被留了下来,庄子现在全是周大郎和钱氏管着的,立重几个偶尔过来帮帮忙。 那么大一块地,比家里的田地还要多,老周头也不放心交给外人,满宝又忙,所以还是把周大郎夫妻两个留了下来。 满宝高兴不已,父母离开的愁绪瞬间散了不少,她特意给他们做了许多的药丸子,贴上了标签给他们看,“这是水土不服拉肚子的,这是风寒的,这是风热的,这是发烧的……” “反正你们带着,可以留着用半年呢,路上平安也可以拿回家用。”又拿出不少药包,“这是驱蚊虫的,爹,你们随身带着,外头的蚊子太狠了,别被咬了,不然要难受的。” 老周头大手一挥全都收下了,然后拉着满宝的手叹息,“爹这一走也不知道啥时候再能来看你。” 满宝道:“这有什么,等四哥上京的时候你们再跟着一起来呗。” “算了吧,”老周头有些嫌弃,“他还要做生意呢,哪儿有空带我们?而且去年就没在家里过年,今年说什么也要好好祭祀老祖宗,要再来……” 老周头咬咬牙道:“也得明年过完清明。” 满宝就让他放宽心,“您想来就来,反正从家里到京城也就九天而已,我们家现在既有车又有骡子,地里都有哥哥嫂子们做,您和娘要是在家里无聊了,那就到京城来看我,要是觉得京城太热了,那就回家去避暑。” 老周头呆住,出行那么难的一件事被满宝这么一说好似是很简单。 他砸吧了一下嘴,琢磨过味儿来,“还真是,回头让你四哥往家里再放两头牛,我和你娘就不用下地了,要是想你们,直接就可以赶着车出门,我看这几次走着路上都安全得很,也没有山贼什么的。” 满宝连连点头,“您就走官道,别走小道儿。” 老周头若有所思的点头,觉得可行。 老周头想起了什么,往外看了一眼后小声和满宝道:“满宝啊,你那些钱都藏在哪儿了?” 满宝下意识的捂住钱袋,问道:“怎么了?” 老周头瞥了她一眼道:“爹会抢你的钱吗?昨天你娘不是给你收拾房间去了吗,我进去看了一下,没看见能藏钱的地方啊,你那么多钱呢,可别乱花。” 主要是庄子今年夏收的粮食和钱都收上来了,现在秋收又快结束,周四郎这一趟走商带回来的东西也快卖完了,到时候肯定要分钱。 满宝当时给了不少本钱,她分的也是最多的,更别说她每个月还有俸禄了。 老周头在她的屋里逛了一圈没看到钱,心里有点儿慌,“你是不是和白家的二少爷一样往外放钱了?” “才没有呢,放钱是违法的,”满宝义正言辞的道:“而且我还是官儿,怎能知法犯法?” 她顿了顿后又小声道:“爹,白二也不是在放钱,他就借给几个朋友,利钱也不高。” 第1987章 一脉相承 “那你也不能放……借,”老周头严肃道:“又不是治病娶媳妇这样的大事儿,买些东西都还要借钱,这样花钱没个数儿的人可不能跟他们有金钱往来,就跟你四哥一样,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做错事儿了?” 他道:“像你四哥这样的,手上就不应该有太多现钱,这样有多少花多少,没了也就安心了。你不准学白家的二少爷知道吗?” 满宝点头。 “你和白善提一提,也不让他学,”老周头操心道:“其实我想和白老爷说一声的,只是白老爷觉得二少爷这样很聪明,我也就不好再提了。” 满宝连连点头,甭管她爹说什么先应下来再说。 然后老周头就说了他这次来找女儿的最主要目的,“你那钱到底藏在哪里了?要不要爹给你带回老家藏起来?到时候你出嫁了给你做嫁妆。” 满宝立即摇头,“爹,我人在京城,钱放在身边要用的时候才能取。” 老周头道:“缺钱了问你四哥拿,还有你大哥大嫂他们,他们都有钱呢。” 老周头琢磨了一下,小声和她道:“爹和你说,你四嫂五嫂她们都有钱,你的钱存着……” 满宝:…… 老周头见说服不了闺女,便只能叹息,“行吧,你自己拿着也行,不过得省点儿花,家里的花用不要掏钱知道吗?” 他很有心机的道:“你住在宫里呢,吃喝不愁,衣裳什么的朝廷都给你包了,刘老夫人还时不时的给你做衣裳,所以家里的菜和肉让你哥哥嫂子们出钱。” 他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道:“你还小呢,我看你脾气也不像以前好了,以后要是不想在宫里干了,那出来总得买些田地和铺子什么的,你这么好的医术,得开个药铺吧?这都要钱,这钱是怎么来的?” 赚来的!满宝暗道。 老周头却斩钉截铁的道:“省出来的!我都和你大哥大嫂说了,等我们一走,这家里的花销就由他们来管,让你哥哥嫂子们每个月交月钱,用的米粮是你的禄米,有多余的就都是你的。” 满宝:“爹,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是亲兄弟明算账,”老周头忧愁的道:“来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白善家里这么有钱。你的嫁妆要是太少,以后去陇州要被人看不起的。” 以前老周头就知道白家有钱,毕竟白老爷的家底摆在那里呢,是他们那十里八乡最大的地主。 他家的亲戚,便是来投奔他的,那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看白善也是打小就呼奴唤婢,刘老夫人他们穿戴那么好,听说在老家有好几块田地呢。 可到了京城,两家住在一个屋檐下,周四郎又跟陇州白氏的人搭上线做起了生意,白家的家底他们便也都知道了。 白善家里在陇州那边何止有几块地而已呀,听说从陇州往南三州都有地,除了地还有铺子,还有别院…… 京城的地多贵呀,曾经拿了满宝的一麻袋铜板想要给她买块地做私产的老周头一打听一亩的田价,立即就打消了念头。 可白家在京城和雍州的地界上就有一个庄子,而且还不小。 和满宝那块随时有可能被收回去的职田不一样,那个庄子是白善的,永远都是他的。 除此外,白家在京城还有两栋宅子和两间铺子。 老周头扭头看着满宝,正好看见她头上戴着的一串珠串,那是刘老夫人前两天找出来给她的,因为周四郎这次做了珍珠生意,刘老夫人突然想起自己以前收有好几套珍珠首饰。 她们年纪都大了戴着不合适,所以找了一套出来送给满宝。 老周头看着高兴,但心里是有些忧虑的,“白善家什么都好,就是太有钱了。” 满宝道:“有钱不好吗?” “好是好,但我们家钱太少了。” 满宝这才听明白,“您是说白家齐大非偶吗?” “啥啥藕?” 满宝笑道:“爹,刘祖母、郑姨和白善都不是讲究门第的人,我和白善配就行,而且我也没觉得我们家的门第配不上他们家。” 老周头道:“也就是你爹娘对他们家有恩我才放心,不然我还真怕你过去受委屈。不过你也得小心些他们族里的人,我听你四哥说,以前他们孤儿寡母的在陇州可受欺负了。” “不然他们家也不会搬到七里村来投奔白老爷,”老周头摇头感叹道:“要我说他们族里那些人也是,又不缺吃又不缺喝的,何必要赶绝户呢?” 满宝没说话。 老周头也就感叹了一句,见满宝不愿意让他把钱藏回老家,他只能惋惜的回去找老妻复命。 钱氏本来就不太赞同他去插手满宝的钱,见他背着手摇头晃脑的回来就知道没成功。 她便笑道:“怎么样,满宝时不时自己有主意?” 老周头哼哼着没说话。 钱氏就道:“她七八岁上就自己拿着庄子里的出息了,现在都这么大了,自然更有主意,哪儿用得着你操心?” “我这不是怕她大手大脚的不会攒钱吗?” 钱氏淡定的道:“放心吧,她攒钱的本事是从我们老周家接过去的,跟她的医术一样好。” 老周头想起满宝捂着钱袋子的模样,发现还真是,于是又高兴起来。 他在屋子里转了转,问道:“我们的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能带的都带上了,不能带的就留在这儿,以后要是再来京城也用得着。” 老周头就去摸床底,伸手却摸了一个空,他一惊,立即趴下探头去看,“孩他娘,满宝的钱呢?” 钱氏回头看了一眼,颇为无奈的道:“我让老四拿去换成银子了,这么大一袋麻袋的铜钱你怎么往回运?” 她顿了顿后道:“不然还是还给满宝自己收着。” “不行,”老周头义正言辞,“她花钱大手大脚的,我得给她存着一点儿。” 钱氏便不说话了,随他去。 老周头不想待屋里了,“我去问老四把钱换回来没有。” 第1988章 中秋 周四郎最近特别忙,他把手中的药材出手,又将手上的牛出了一半,然后开始将好的毛皮和珍珠趁着中秋将至出手,狠赚了一笔钱。 他还答应了满宝回乡时会绕道商州去看一下那块地,看能不能卖出好价来。 其实周四郎和老周头一样的想法,觉得他们家现在不缺钱,田地这种东西可以买但不可以卖。 但满宝说那边的地就在夏氏一族的包围之中,租不好租,容易生事端,不如卖了省事。 所以最近他在做生意的时候还特意打听了一下商州那边的情况,既然要卖地,那就得找个买家,尤其是这种家里没男丁的人家里的祖田,更得找个有门路有权势的卖了,不然后患总有。 因为今天就是中秋,他难得提早半天跟着老婆孩子一起玩儿,正把儿子顶在脖子上玩儿呢,一抬头看到他爹进来他就有点儿手软,差点没扶住他儿子。 他连忙低头让他媳妇把儿子抱下来,方氏笑着叫了一声“公爹”便抱着孩子到一边玩去了。 老周头点了点头,和周四郎说话,“老四,你娘让你兑的银子呢?” 周四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立即道:“在屋里呢。” 他连忙转身回屋去拿,不一会儿就揣了几个银锭子出来,“爹,上次我光搬钱忘了问,您和娘哪来的这么多铜板?” 老周头道:“你妹妹的,可不是公中的。” 周四郎:……他也没说是公中的呀。 八头跑过来一把抱住他爹的腿,仰着小脑袋道:“爹,去玩儿,去玩儿。” 周四郎就把他抱起来,拍了拍他的肥屁股乐道:“行,去玩儿,等晚一些带你去看花灯好不好?” 八头就高兴的拍着小掌。 今年中秋是大家在京城过的第一个中秋,去年他们都没在京城过,所以不仅周四郎父子几个,连满宝和白善都很兴奋。 俩人在家里消磨了半日,还跟着庄先生一起糊了几个灯笼出来,也甭管好看不好看,夕阳一下,他们才吃过晚食就往外跑。 要不是家里大人强逼,其实他们连晚食都不想吃的,外面有这么多好吃的,为什么一定要在家里吃呢? 就算大嫂做的饭菜再好吃,这时候外面的小吃依旧有很大的吸引力。 因为想着中秋人多,所以他们没骑马,而是坐着马车去朱雀大街。 因为今晚要出门的人多,老人孩子不少,所以刘老夫人没有让很多人跟着他们,只指派了大吉和一个护卫,“别的休管,就盯着他们就行。” 白老爷也派了一个护卫跟着去,这样三人便带着三个护卫先跑了。 周立学他们也想跑,奈何爹娘叔叔婶婶们没往外走,他们就不许乱跑,他爹甚至吓唬他,“小心拍花子把你拍去,以后再也见不着我们了。” 周立学:“……爹,我都十五了!” “十五怎么了,”周大郎道:“听说还有人专门拍二三十岁的大人,卖到山里挖矿呢,你还能比他们厉害?” 周立学顿时没脾气了。 满宝他们和殷或约好了在状元楼见面,这时候出门街上的行人已经多了,只是还不至于拥挤。 一到酒楼门口三人便跳下来,才一进门就听有人喊,“咦,说曹操,曹操到,白善,康先生出了一道题,你快来作诗。” 白善头也不抬的回道:“你们先做着,我先访友,回头见。” 中秋的状元楼就是文人墨客的天下,状元楼也有意打造这样的文化,所以早早宣布中秋状元楼里有文会,不仅二楼三楼的位置早被预定出去,连大堂里的位置也都被预定了不少。 赵六郎财大气粗,不,是有威望,他们还在宫里时就上蹿下跳的表示要在状元楼里包下一个大包间,专门用作他们崇文馆的场地。 当然,他这么卖力也是因为他缺钱,以他国舅之子,太子表弟的身份当然不难定房间,但定房间要钱,要吃要喝更要钱。 状元楼推出中秋特别菜单,溢价太高,就是一道凉拌秋葵都能取一个池中碧玉的名字,然后卖五百钱一盘。 过节嘛,赵六郎不仅要给他媳妇儿子送礼,还要给他娘送礼,于是囊中就有点儿羞涩。 可中秋不去状元楼也太跌面了,为了接下来几个月不吃土,他就接受了白善的提议,直接让大家凑份子在状元楼里定一个大包间。 托赵六郎的福,他们直接在最上面的三楼定了一个包房,位置特别好,一排八扇窗户,里面放着两张大圆桌,隔着屏风的那边还有一张木榻,特别的大。 白善他们来京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上到状元楼的三楼,一时好奇不已,干脆在三楼的公共部分逛了一下。 封宗平从开着的门那里看到他们立即大笑道:“白善他们来了,这么丑的灯你们是从哪儿买的?” 包房里已经来了的人纷纷看过来,忍不住爆笑,“是好丑,还是最简单的圆灯笼,多少钱买的?” 见三人都不说话,封宗平灵光一闪,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不会是你们自己做的吧?” 白善将灯笼好好的挂起来,哼了一声道:“怎么就不能是我们做的?中秋做灯笼不是很正常的吗?”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也哼哼道:“就是,我们小时候经常做。” 赵六郎一脸的嫌弃,“经常做还能做成这样?” 三人面色微僵,强制替自己开脱道:“这两年不做,所以手生了而已,等再做两年自然就好了。” 大家很不能理解,“一盏灯笼又不贵,干嘛非得自己做?” 他们能说小时候过中秋要是不能去县城就只能在黑漆漆的村里过,所以亲手做一盏花灯是一件很高兴的事儿吗? 白善认真的道:“这是道,我们先生说了,中秋的习俗就是花灯、月饼和拜月,只有亲自去做每一件事才能体会其中的道。”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旁的满宝和白二郎努力板住脸,认真的点头。 封宗平若有所思道:“还真是,庄先生就是厉害。” 赵六郎问:“所以你们还会做月饼?” “会呀。”白善瞥了他一眼,他倒是会做,但你敢吃吗? 反正这么多年来,他就吃过一口。 第1989章 奇巧 殷或和刘焕一起到的,毕竟两家住得近,刘焕出门的时候总喜欢先绕道殷家叫上殷或一起走。 俩人一到,崇文馆里的人就到齐了,赵六郎叫着上菜,满宝身子一僵,想起一件事来,“我们吃晚食了。” 赵六郎等人鄙视的看了他们三一眼,“中秋呢,竟然还在家里吃晚食。” 一旁的殷或幽幽的道:“我也吃了。” 赵六郎不理他,殷或身体毛病多,他在家里吃了才出来情有可原,周满他们也在家里吃过饭才出门就显得太乖巧了。 白善扭头和满宝道:“不要紧,一会儿就饿了。” 因为他们这顿饭不仅吃得早,还特意吃少了,本来是为了给外面的小吃留肚子的,这会儿倒便宜了状元楼的饭菜。 鲁越叫道:“饭菜什么的先不说,先上酒吧?” 赵六郎也兴奋起来,“对,先上酒!” 之所以让大家凑份子,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状元楼的酒。 好酒它贵呀,九两九钱一壶的状元红,还有十九两一瓶的葡萄酒,听说比宫里的都不差了。 状元红什么的满宝他们没兴趣,但葡萄酒带着甜味儿,满宝还是很有兴趣的。 于是大家等着上酒。 就在他们热闹的等酒时,楼下一片热闹,于是封宗平去推开另一面的六扇窗,楼下大堂的动静便喧嚣而上,在这里听得一清二楚。 白善他们上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三楼除了楼梯出来有个大堂和一条小道连接起四个大房间外便是一个巨大的天井直通三楼上面的楼顶。 四间大包房直接连着大堂往上延伸的天井而建造,白善正觉得奇怪,觉得这样得到的房间空间虽然大,但不利客人们行走。 这会儿见封宗平直接动手拨开面向天井的木条,这才发现那是一扇窗。 还是六扇大窗,从那里可以直接看到一楼大堂的情况,甚至连二楼靠边的位置也尽收眼底。 明明他们在三楼,但窗户一打开,众人在一楼说的话就好似在耳边响起一样。 满宝觉得很稀奇,正睁着眼睛好奇的打量时,白善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去看外面的墙壁。 满宝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从一楼到三楼的墙壁上似乎嵌着一些石头……或者是贝壳,都是螺旋装,其实并不是很多,但就是这样循环着往上,颜色和墙壁有些相近,却又有点儿不一样,所以他们一直以来没注意到。 封宗平看到他们在看墙壁,便笑道:“你们也看出来了?” 白善和满宝点头,心中惊叹不已。 原来这就是书上说的回声,这些石头和贝壳就跟他们七里村的那些山一样,站在其中说话,声音会不断的回响。 这里特意做成了螺状,看来设计状元楼的人也知道螺状更易有回声。 封宗平笑道:“我第一次上三楼时也不知道,还是经人提醒才知道从一楼到三楼的这些石头和贝壳竟是一幅画。” 白善和满宝:…… 俩人眨眨眼,瞪大了眼睛去看,“这是一幅画?” 封宗平笑脸一僵,“……你们不是看出这一点儿了吗?” 白善:“……没看出来。” 白二郎也挤过来看,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什么画?咦,他们怎么在墙上镶石头?还都给打成了螺样儿。” 殷或站在旁边的窗户往下看,半响后道:“像是一座高山,还有瀑布和流水呢。” 努力看着一楼到三楼石头的白善和满宝也看出些端倪来了,指着对面弯曲而上的石头道:“那是山顶?” 封宗平心情好了点儿,点头道:“不错,听说只能在三楼的四个包房里看到这幅画,而且很巧,从每个包房里往外看到的山都有些不同,但山尖一定是在对面的包房里。” 白善:“……难道这不是为了传声?” 满宝耳边清晰的听到楼下有人摇头晃脑的做了一首诗,不少人大声叫了一声好,连赵六郎几个都没忍住到窗边来看。 她道:“就是为了传声吧?” 封宗平疑惑,“什么传声?” 白善道:“你不觉得站在三楼能很清晰的听到楼下的声音吗?” “是啊,就三楼而已,又不高,我在观景楼上叫你,你也能听到吧?” 白善道:“这不一样,楼下的人可没刻意放高声音,但你听,我们连人家平常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满宝伸手摸了摸边上的窗,感叹道:“难怪从外面看不出这是一面窗呢,这修得也太紧密了,应该是为了隔音。” 封宗平:“啥?” “不就跟我们小时候站在山里大喊大叫听回声儿一样吗?”白二郎已经没什么兴趣了,他趴在窗边往下看,直接指了才挂上去的条幅道:“看到没,又新出了一个题目,第一者状元楼送一道好彩头的菜,白善,快上!” 白善:“闭嘴,我不想作诗。” “那一会儿还有文章,做文章的彩头更大,但诗赋多好评呀,你不要偏科呀。” 这话从白二郎嘴里说出来就是个笑话。 封宗平对他们说的什么传声还很感兴趣了,见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就弯到看不到头了,连忙要拉回来,“这些石头和贝壳有什么讲究?” 满宝和白善这会儿也琢磨出了这栋楼传声的秘密,主要惊叹于设计师不仅能让它传声,还能做成一幅画,秘密勘破也就没了再探究的欲望,于是三言两语做了回答,“就是传声呗,和我们小时候站在山里大叫听回声一样。” 见封宗平一脸懵,白善不可置信的问,“不是吧,你小时候没听过回声?” 封宗平千言万语堵在胸中,半响才谦虚的问道:“什么是回声?” 满宝也很不可思议,“不是吧,别的东西也就算了,这个东西谁没玩过呀?” 这又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上至她爹,下至她才几岁的侄子都用过的呀,有时候隔壁村的来通知他们村一些事情,懒得真的走到他们村,然后就爬到山上,冲着他们村的田地就呦喝一声,叫到了人就隔空传话,这就省出半天功夫了…… 他们小时候可喜欢跑到山里叫着听回声了,正巧那时候他们看了一本书,上面详细的解释了一下声音的传播,所以他们一连好几天跑到山里玩儿,喊得嗓子都哑了呢。 第1990章 扬名一 这件事在三人看来就跟你竟然不认识稻子一样稀奇。 封宗平在三人稀奇的目光下堵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赵六郎和几个同窗已经听完了底下的诗句,虽然他们自己作诗的本事不怎么样,但鉴赏还是会的,凑在一起将他们的诗贬得只值半文钱,然后鼓动他们之中功课最好的白善、易子阳和殷或一起作诗拿下去评选。 “讨个彩头,我们还没吃过状元楼的彩头呢。” 正说着话,底下一楼高声宣布道:“今日以菊为题的第一场第一名是国子学的卢晓佛……” 白善几个“咦”了一声,纷纷趴在窗户上往下看,就见卢晓佛站到了二楼边上,冲着四周团团行礼,立即便有伙计送了彩头过去。 封宗平啧啧道:“卢晓佛不错呀。” 满宝却指了一个地方道:“白师兄!” 白二郎探头去看,“还真是我哥。” 他直接将手放在嘴边冲着底下大喊,“大哥,来一首!” 楼下的人听到三楼上有声音传下来,不由纷纷抬头看,白大郎也抬头,虽然他眼神有点儿不好了,但那半边身子都快要探出窗来还兴奋冲他招手的二货不就是他弟吗? 白大郎低下头去,想要假装不认识这货。 但坐他身边的同窗们已经认出白二郎,还在他身边看到了白善和周满。 没办法,同窗嘛,一个班就二十个人,谁是什么家世来历不到一个月就清楚了,而当初白大郎前脚考进四门学,他弟后脚就进了太学,加上后面他们三个那么有名,同窗们想不知道都难。 于是他们直接扯住低头假装不存在的白大郎,“正见,是你弟弟。” “他们在三楼,我错眼间好像看到了赵小国舅,我们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 白大郎不想去。 而楼上的赵六郎等人也喜滋滋的围在窗户那里往下看,不爱读书的几个眼神特别好,实时给大家播报,“哎哎哎,你哥低头了,他肯定觉得丢脸。” “白二,你再叫一声。” “我想你大哥一定恨不得把你塞回娘胎里去。” 白二郎笑骂道:“滚,我哥才不觉得丢脸呢,他作诗比我们还好呢,先生都夸他有灵性,我哥这是不好意思。” 赵六郎则问,“你哥有字了吗?” “有呀,我爹给取的,正见!” 封宗平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道:“你爹倒是省力了,你大哥名直,字正见,那你以后是不是要取字信?” 虽说字是名的再说明,但直接以《说文》里的解析来取字的也不多。 白二郎却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他道:“我爹给我们取名的时候本来就是从《说文》里挑选出来,千挑万选才选了直和诚二字,想着我大哥正直不枉,而我诚信于美,直接用《说文》里的解字有什么不好?” 大家听了一思量,发现还真是,于是不笑了,赵六郎更是冲着下面喊了一声,“正见兄,来一首呢!” 楼下的人本来还不知道那声“大哥”叫的是谁,赵六郎这一声,楼里认识白大郎的都齐刷刷的扭头去看他了。 白大郎:…… 他一脸无奈的起身,先与众人行了一礼才道:“家中小弟顽皮,扰了大家的雅兴。” 坐在上面的评委一共八个,其中有五个是国子监的先生,他们知道白直是他们国子监的学生,因此很宽和,笑道:“中秋嘛,热闹一番是自然的,既然大家都叫你做,不如你就做一首上来,不管好不好,凑凑兴也好。” 白直恭敬的应下,盯着才放出来的题目看了一会儿才转身提笔写下一首诗。 当下有伙计将诗稿送上去,便有评委当场读出给大家品评。 不少人暗自点头,觉得白直做得不错,一个评委道:“诸位也开始吧,这一轮状元楼给的彩头是一壶状元红。” 大家一听,纷纷动笔。 最后大家一评,发现还是白大郎的略胜一筹,于是彩头就被他给拿去了。 白大郎还没怎么,三楼的人已经闹哄起来,好似是他们得了彩头一样。 赵六郎才喝了一杯状元红,此时有点儿意犹未尽,“干脆把你大哥请上来,我们分一分他的彩头?” 大家觉得这个主意好,于是推着白二郎去请人。 白善忍不住看了赵六郎一样,和满宝对视一眼后干脆上前搭住他和白二的肩膀往下带,“走,我们一起下去。” 三人就一同下楼去,下了几节楼梯白善才停下脚步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六郎,问道:“说吧,想让我们干什么?” 还一脸兴奋的白二郎愣愣的问,“啥?” 赵六郎就搭着白善的肩膀笑哈哈的道:“不愧是读书最好的,果然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呀。” 赵六郎往上和往下看了看,见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有件事想求你们。” 白善想着刚才那一出大堂哥不说满京城闻名,至少在文人圈子里已有了名声,再添些干柴,明年他下场试进士考时就有很大的优势了。 于是点头道:“你先说。” “和你们借点儿钱。” “多少?” 赵六郎伸出一根手指。 白善看了一眼后点头,“一百两呀,好说。” “什么一百两,一千两!” 白善:“……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白二郎也回过神来了,插嘴道:“不是,叫我大哥上楼跟借钱有什么关系?” 白善道:“你先老实呆着。” 然后扭头问赵六郎,“你得说明了,不然你去为非作歹,回头查到钱来自于我们,我们也脱不了干系。而且一千两,你还得起吗?” “你小看我了不是,我现在是还不起,但过两年我出了崇文馆要谋官了,我爹不得给我分些资产?到时候就还得起了,就是,这一千两你们不能收我利息。” 他道:“你们要是答应,我不仅把你们大哥和同窗带到三楼来逛一圈,明日我还能带他去襄阳公主的赏花会,如何?” 白善意动,襄阳公主下嫁给太后的侄子,六月时,因为太后病重,她就回京来了,公主们都爱办个文会诗会赏花会什么的,很多文人争破了脑袋想参加。 第1991章 扬名二 不过白善还是坚持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多钱?” 赵六郎便嘿嘿一笑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今年中秋有江南十伶来京献技,我想见一见她们。” 白二郎惊道:“你嫖妓!” 赵六郎就捂住他的嘴巴道:“闭嘴吧你,那叫嫖吗?我那叫欣赏,而且江南十伶是来献艺的,卖艺不卖身知道不知道?” 白善:“……这也太贵了吧?见一面就要一千两?” 赵六郎就瞟了他一眼道:“你想什么呢,又不是一个一千两,我那是多准备点儿有备无患,而且你要是喜欢,你不得赏些金银首饰给人家?” 白善道:“赵兄,你可是有嫂夫人的人。” “没事儿,回头我带上她一起。” 白善和白二郎:…… 赵六郎小声道:“你们到底答不答应?总站在这台阶上也不像样儿呀。” 白善在心里算了一下,然后道:“一千两我们凑一凑倒也不难拿出来,但赵兄你可得想清楚了,这可是一百万钱呢。” 本不觉得一千两有多少,只是实在不凑手的赵六郎一听白善换算成钱,竟然也跟着心疼了一下。 但也就一下儿,而且就跟蚂蚁咬了一下似的,他大方的挥手道:“也就我爹半匹马的钱。” 白善听他如此豪气,便点头道:“行吧,不过你得给我写借条,我不要你的利息,但你也得答应两年内还我。” 赵六郎笑眯眯的点头道:“简单,简单。” 于是三人勾肩搭背笑眯眯的下楼。 白大郎得了一壶状元红,伙计才送上来,他正打算给几个要好的朋友及同窗倒酒同乐呢,才执起酒壶就看到他那傻弟弟乐呵呵的从楼上下来,拉着他就要讨酒喝。 “大哥,我们上三楼喝去。” 赵六郎也笑嘻嘻的道:“正见兄,这壶酒可也有我们的功劳在,要不是我们撺掇,你必不作诗,所以你得分我们一杯。” 白大郎笑着就要伙计给他们上新的酒杯给他们倒酒。 赵六郎却拦住,“在下面这里喝没意思,我们上去喝,几位学弟一起?” 大家仔细一想,赵六郎现在虽是白善白诚的同窗,但论起进国子监的时间却比他们早,所以还真是他们的学兄。 于是大家应下,簇拥着白大郎一起上三楼。 这里的动静自然不少人都看在眼里,上到二楼,还碰到不少国子学的同学,大家简单的打了一个招呼便直接上三楼。 等他们不见了身影,便有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议论起来,“白正见?以前没怎么听说过呀,倒是刚才从三楼下来的,一个是赵小国舅,一个好似是白善。” “白善?陇州的白善?” “不错,就那个御前告了益州王为父报仇的白善,他现在是太子伴读,我上次还在书铺里看到他在国子学里的卷子和文章了呢,倒是有风骨。” “那就是了,听说他家很早以前就去绵州投奔一个族叔,此人应该是他大堂兄,他不是还有个师弟叫白诚吗?估计就是刚才那个叫大哥的。” “刚才白正见做的诗也不差。” “一门三兄弟,倒也是佳话。” “不知道他名是何字?” 有知道的插嘴道:“单名一个直字。” 有人略一思索便道:“见之审必能矫其枉,正见也。给他取名取字的人虽是简单的从《说文》里取字,却是好愿。就不知为人如何。” 一旁坐着的卫晨忍了忍没忍住,插嘴道:“人如其名。” 附近几桌的人忍不住看去,见与他同桌的都是十八九岁的青年,同是士人打扮,便抱拳笑问:“兄台哪里读书?” 卫晨有些矜持的道:“就在国子监里读书。” 他目光瞥了一下几个小伙伴,笑道:“我们几人都是国子监的。” 大家惊喜,虽然知道状元楼里有很多国子监的学生,但他们没想到他们还真跟对方搭上话了,于是高兴的和他聊起来。 卫晨话本来就不少,他对白直不熟,但他对白诚和白善熟呀,而且朋友的兄弟,那往好的那边夸总是没错的。 于是他把白直夸成文采出众,孝顺友悌,正直善良,反正能用上的好词儿都给砸他身上了。 别说一旁的季浩,就是魏亭几个都尴尬得不行,在他和人交换了姓名和帖子后找了个借口先把人拖到后院茅房处,“你夸人也不要夸得这么夸张吧,你不是就见过一次白直吗?” “人以类聚,白直和白善周满他们为伴,还能是坏人?” 魏亭:“……你刚才怎么不上前去和他们打招呼?” 卫晨不太在意的挥手道:“没见他们忙吗,还和小国舅在一起,我们这时候上去多不好,回头有空了再上门去拜访吧。” 魏亭:“……季浩说,他们自进宫以后就很少和国子监的同窗来往了,更别说我们这些府学的同窗了。” “那是因为季浩和他们关系不好,我跟他们关系却好得很,”他道:“而且他们也不是嫌贫爱富之人,难道他们会因为发达了就不认旧时友了吗?你想的也太多了。” 魏亭说不过他,只能道:“行吧,先上茅厕。” 卫晨憋着气感受了一下,转身道:“算了,我回去再喝两盏茶再来,这茅房味道这么大,现在进去亏了。” 魏亭:…… 他愣是给气得没话了。 白善三人将白大郎和他的三个同窗一起簇拥上了三楼,大家欢欢喜喜的喝了两杯酒,还坐下谈论了一下诗赋文章,直在上面呆到夕阳西下,天色渐暗,然后大家挤在那八扇窗户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长安大街缓缓的点亮花灯。 在内城门口的灯门和灯座一点一点亮起,在昏暗的夜空中呈现出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满宝跟着众人发出“哇”的一声,惊叹不已。 觉得长安的亮灯的这一瞬比雍州城的还要震撼。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半空中的那只火凤凰,伸手指道:“看,它的两只眼睛是红色的,其他全是黄色和其他颜色!” 白善连连点头,“不仅形似,神也似。” 连赵六郎都感叹道:“工部弄的比去年好多了。” 第1992章 比赛 皇帝也带着一家大小在宫里看灯亮起的这一刻,在内城门的那只凤凰完全亮起来后,陪同的皇亲国戚们都恭祝他中秋安乐。 皇帝笑眯眯的应了,与众人一起赏灯赏月。 今年中秋很简单,因为太后病重,所以没有宴请百官,连来京的外藩都没有召见,皇帝只叫了来京的皇室中人进宫吃了一顿团圆饭,然后一起看了一下月亮就让他们自己出宫玩去了。 别人还可以往外跑,长豫和明达这些未出嫁的公主却不能出去,恭王还在养伤中,连宫宴都不能参加。 所以姐妹俩便眼巴巴的看着太子。 太子没留意,他正居高临下的看着亮如白昼的长安,在心里权衡着一会儿是去他的别院里喝酒呢,还是去叫上狐朋狗友们去岳父家里聚一聚,或是出去外面酒楼? 长豫见太子死也不回头,便只能去摇明达的手。 明达实在拗不过她,只能转身去找太子妃。 太子很拒绝带她们出宫,“今晚外面乱得很,你们没事儿跑出去干什么?父皇和母后必定不答应。” 长豫不敢吭声。 明达就笑道:“我们就跟着哥哥不乱跑,哥哥在的地方定不会有危险。” 太子:……他去喝酒,带两个妹妹算怎么回事? 明达道:“大哥,周满说过的,你不能饮酒过度,虽然我现在新添了一个侄子和侄女,但也不能放纵了。” 不错,前几天太子的两个侍妾一前一后生了孩子,但才洗三,他们母亲身份又低,所以没有大肆宣扬。 但太子现在有两个儿子啦,要说他不高兴是不可能的。 这会儿高兴就打了一点儿折扣,太子琢磨了一下,到底不敢不答应,明达这孩子可不怕他,她肯定会去和父皇母后告状的。 太子没办法,只能去和皇帝皇后表示要带明达他们出去走走。 皇帝一口就答应了,他看着两个女儿笑眯眯的道:“你们也许久没出宫了,出去走一走也好,只是把侍卫带上,不要去人太多的地方,以免挤到。” 然后扭头对太子道:“照顾好你妹妹们。” 太子无奈的应下。 一出皇宫明达就道:“太子哥哥,你让人送我们去状元楼吧。” 太子瞥了她们一眼问道:“去状元楼干什么?” “周满在那里。” 太子就磨了磨牙,早猜出她们要去找周满,出宫的事儿可能也是周满撺掇的。 一无所知的周满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白善就伸手抓住她的手摸了一下,“冷了?” 满宝摇头,“可能是刚才过了一阵冷风,所以打喷嚏,不要紧的。” 夜已临,灯全部点亮,大家跃跃欲试的想要去逛灯市,但状元楼一楼最重要的一关才开始。 状元楼贴出了新的题目,这一次是要做策论,策论在进士考中占很大的比重,白善也想看一下自己的水平,崇文馆里也有好几人想试一下自己的水平。 比如封宗平和易子阳,他们也取了纸笔来直接占了一张桌子就要写文。 赵六郎他们对这个没兴趣,只看热闹不参与,不过倒是放低了声音说话。 白大郎和他的同窗们也要参加,白善随手抽出几张纸来递给白大郎他们,免得他们还得跑下楼去。 赵六郎他们则在另一张桌子上坐着喝酒聊天,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十几个人特别猥琐的笑了一声。 满宝左右看了看,觉得自己没事儿做,干脆也跑去窗户那里看了一下题目,然后跑回来坐下要写一篇。 比赛都是限时的,一炷香过后下面就敲了一下锣,白善他们将写好的文章交给伙计,让他们带下去。 会在状元楼里比这一个题目的人不少,中秋佳节那么多文人挤在这里为的就是对国策发表看法,让朝廷的官员、国子监的博士和世家贵族们看到自己的政见和文章,以此扬名。 评比过后,不论名次,写出来的文章都可以张贴在状元楼的墙内,一个月不去。 做了一篇文章,满宝成功的饿了,于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吃菜,赵六郎几个呼朋唤友,想要看过这一场的结果后换地方玩儿。 他冲白善挤眉弄眼道:“你们要不要与我们同去?” 一旁的满宝好奇的问,“去哪儿玩?” 斜对面的鲁越就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去好玩的地方了,就怕周小大人不太方便。” 同桌的人皆一静,大家都不好说话了,赵六郎蹙眉,封宗平直接在桌子底下给了鲁越一脚,“胡说什么呢你。” 封宗平扭头和满宝道:“我们换地方喝酒,你们又不爱喝酒,还是猜灯谜去吧。” 其他人也责怪小声的责怪鲁越,周满又不是其他人,同为崇文馆的人,大家也没少在一起上课,别说他们有同窗之谊,周满还有编撰之职呢。 怎么能和她开这样的玩笑呢? 满宝扫了大家一眼,便看了一下鲁越,伸手将装着葡萄酒的瓶子取过来倒了一杯酒,和他道:“鲁越,你得少喝点儿酒知道吗?你眼底青黑,舌苔白腻,肾气不足,再嗜酒,以后就得来找我看病了。” 她学着他似笑非笑的道:“毕竟整个京城里,我这一病症治得最好。” 这下不仅这边桌子的人安静了,隔壁桌子的人也安静了,片刻后大家就忍不住爆笑出声。 赵六郎直接拍着桌子乐道:“没事儿,回头药资不够我借你,随便儿玩。” 白善挑唇一笑。 鲁越脸都黑了。 周满什么病症最擅长他们或许不知道,但她满京城里她治得最好而别人没办法的病症只有两个,一个是开膛剖腹,另一个就是男子不育了。 治好了太子,天下闻名。 气氛又开始热闹起来,大家推杯祝盏,满宝将杯中的葡萄酒喝光就专心吃菜, 评委们品评就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最后定下了第一名是国子学一个叫王文稷的学生。 他的名字一出来包房里的众人便道:“原来是他啊。” 满宝也听过他的名字,听说他在国子学里很厉害,不过今年已经是他在国子学里的第四年了。 封宗平道:“本来去年他就要参加进士考的,不过听说他家里不让,愣是压着要在国子学里再多呆两年,今年才松口让他明年下场,我看明年的状元多半是他。” 第1993章 名次 白善也知道他,不仅知道,他们在国子学时还没少在藏书楼里碰见,和他相比,当时的王文稷更有名。 不过现在就不一定了,但论起文章来,应该还是王文稷更胜一筹,白善的排名是在第四名。 才念到白善的名字,包房里的人就起哄起来,让他给大家买酒来庆贺,毕竟在状元楼的文章比试中能拿第四名很厉害了。 封宗平羡慕嫉妒道:“你明年可以下场了,我的文章要能进前三十名,我明年也要下场。” 话音才落,下面已经念到第七名,“第七名,周满——” 围着白善热闹的众人一静,齐齐扭头看向一旁坐着的周满。 赵六郎:“对,你刚才也写了……” 满宝道:“第七名又没有彩头,你们高兴什么?” 其实楼下也安静了一下,有人交头接耳起来,“谁是周满?没听说啊。” “我倒是听说过一个,太医院太医周满。” “嘿,你这不是抬杠吗,我也听说过,我还知道她是崇文馆编撰呢。可此周满不是彼周满吧?” “应该是吧,能比上第七名的,总有些名声吧?但最近也没听有哪个叫周满的士子投文呀。” “就是她了,她刚才不就在三楼吗?” 宣布名次的评委也就顿了一下就继续念道:“第八名,易子阳——” 楼上,封宗平一脸不相信的瞪着周满,“我不相信,我比不过白善我认了,毕竟他比我聪明,也比我用功,可是你……” 满宝立即接口道:“我也比你聪明,比你用功!” 封宗平一脸便秘样儿,“你或许比我聪明,但在学习经史子集上你一定不比我用功,你是太医啊太医,一直编撰的也是医书,你每天这么多事情做,我不信你的文章写得比我还好!” 赵六郎几个也不信,纷纷围上来,问道:“你文章上写什么了?难道底下的评委想着你是五品编撰所以讨好你给你名次的?” 满宝不满道:“我是这种作弊的人吗?我的文章写得可好了。” 她道:“不就是问策黄河水患吗?六月的时候每次大朝会为这事儿都要吵一架,我也从小熟读诗书的,文采自不比你们差,而且策论更重要的是言之有物,我怎么就不能拿第七名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的主意挺好的,就不知道白善和王文稷写的什么,竟然比她名次还高,她都还没质疑他们呢,凭什么质疑她呀? 众人一静,封宗平一下就平和了,面色平淡的“哦”了一声,“我给忘了,你有上大朝会的资格。” 心内却抓狂,所以比什么啊,这个是每个月都见能见皇帝和朝中所有重要大臣的人,国家重要的政策她就算不参与也都听了一耳朵好不好? 赵六郎等人也瞬间平和了,直接散了,“算了,算了,也没有拿到前三,状元楼没彩头,我们总不好让他们破费。” 白善就悄悄松了一口气,扭头和满宝道:“明天我们来状元楼看张贴出来的文章。” 他也想看一看前三的文章,对比一下自己差在哪里。 满宝狠狠点头,“要不回去你把你的文章先墨给我看?其实我写的主意是工部的方大人的提议,可惜户部认为耗费太大,一直不答应,所以从六月一直争到现在都没定论。” 满宝跟着听了两个月,觉得方大人的提案挺好的,虽然花销很大,花费的时间也很长,可一旦做成利在千秋。 而且她还写了些自己的小建议,自觉更加完善了,怎么会才拿第七名呢? 评委已经念到第二十八名了,正是封宗平,紧接着第二十九名是白大郎。 而白大郎的三个同窗,有一个名次还在他前面。 一听到白直的姓名,他立即扭头和白直道:“正见,明年我们一起下场试一试?” 能进前三十名,大可以去进士科里试一试了,虽然进士不只是考策论而已,还有诗赋和经文,卷子也要难一些。 但今晚状元楼里汇聚了这么多能人异士,其中还有一些喜欢凑热闹的“老人”,能在这里排上前三十就很有可能在进士科中考中了。 而每年中秋过后,扬名的也就这三十人而已。 白直连连点头,一时也信心倍增。 白二郎一直竖着耳朵听,半天听不到自己的名字就去窗户上趴着,听到都念到三十五了还是没他,不由抿了抿嘴。 也在窗边竖着耳朵听的人见了便笑嘻嘻的问他,“白二,你猜你第几名?” 白二郎有点儿害怕,“不会榜上无名吧?” 那回去先生知道了会不会罚他写这个题目写十遍? 白善、满宝和白大郎也凑了上来,跟着他一起竖耳朵听,见还是没有,就安慰他道:“没事儿,我们不告诉先生。” 白二郎快要哭了,“早知道我不写了,你们不说先生就不知道了吗?出门前先生可是特意叮嘱了白善,让他认真的写文章看一下水平的。” 所以回头先生肯定要详细的问他们做的文章和名次的。 正伤心,就听到底下评委念道:“第三十九名,白诚——” 白二郎提着的那颗心一下就松了,高兴起来,“有呀,有呀,哎呀,还有三十九名呢,幸亏没掉榜,不然回去不好和先生交代了。” 白善几个也跟着高兴起来,满宝直接拿出大师姐的气度来,“一会儿下楼了我请你吃烤羊肉。” 白二郎道:“这可是你说的,那我要吃两份儿。” “没问题。” 一份烤羊肉也就十文钱,她请得起! 这下参加的人都听到自己的名次了,于是就闹哄着要换场。 赵六郎还邀请了一下白大郎,“我们要去春风楼,正见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白大郎婉拒了,一旁的白二郎毫不客气的道:“你少带坏我大哥,我嫂子还在我家灯棚里等着我大哥呢。” 赵六郎就哈哈哈的笑着,“原来还有嫂夫人要陪呀,那我们就不打搅你们了。走走走,我们快走,这会儿去春风楼正热闹,再晚了就赶不上今晚的节目了。” 第1994章 汇合 大家就呼啦啦的下楼去,赵六郎让随从去结账,然后和白善挤眉弄眼道:“记得我们的约定呀,明日巳时准备好,我午时前上门接你大堂哥,对了,你们要不要跟我们去?” 白善拒绝了,“明天我们要去护国寺玩儿,你带我大堂哥去就行。” 赵六郎表示没问题,争破了脑袋想往公主宴会上去的文人是冲着扬名去的,这样科考时阅卷官会有印象分。 可白善早已经全京闻名,甚至天下闻名,所以用不着。 他招呼着大家跑了,白大郎就站在状元楼大门的边上看着他们,问道:“明天我要去哪儿?” 白善便笑道:“正要和大堂哥说呢,明天襄阳公主举办赏花会,赵六郎可以带你去逛一圈。我猜他们肯定会做菊花的诗,你晚上要不回去想两首明天备用?” 白大郎问:“那你们的约定是什么?” 他又不是傻白甜,赵六郎那话一听就是和白善他们有合作。 白善道:“我们借他一千两银子。” 他顿了顿后道:“大堂哥,这钱你看是让堂伯付呢,还是我们付了你们给利息?” 白大郎:“……他一个权贵之子还得跟你们借钱?他家里不给吗?” 白善道:“大堂哥,他们家光兄弟就六个了,还没算上姐妹,还有他后面一堆的侄子侄女,每个月固定从账房上支取的钱都是固定的,他爹偶尔补贴一下他,但也不可能有一千两这么多。” 白二郎补充道:“别想着他能存钱,崇文馆里和我借钱最多的就是他了,每个月过了中旬就要借一些,然后月初领了钱才还。” 白大郎:……听着好惨,比他这个地主家的大儿子还惨啊。 他道:“行,我知道了,这一千两我来出,不过他还吗?” 白善道:“两年内还,没有利息。” 白大郎就彻底松下气来,还就行,不然一千两买个扬名的机会,他还是很心痛的。 虽然来京的士子中也有人花费数千甚至上万两来扬名的,但白大郎觉得那个人一定不能是他,太败家了。 白二郎道:“大哥你就放心吧,虽然他穷了点儿,但还是很讲信誉的,而且他媳妇嫁妆多,两年内肯定能还。” 白善和满宝:…… 满宝道:“白二,我爹说了,放钱不好。”你竟然连人家媳妇的嫁妆都盯上了。 白二郎就瞥了她一眼后道:“我这是放钱吗?我现在收的利息一个月下来都不够给你们买两顿烧饼的。” 而且他只借钱给熟人,利息还越收越少,再不考虑借贷人的偿还能力,他直接不干算了。 谁知道白大郎也说他,“你那钱箱子里的钱比我还多,以前明明忒大方的,怎么现在钻到钱眼里了?以后人家借钱,你有就借,没有就不借好了,收什么利息?” 白二郎道:“那他们要是不还怎么办?不收利息没保障收回来的,我可不借。” 前一句还在反对的满宝和白善却同时点头,深以为然的道:“不错,借钱一定要考虑偿还能力的,借出去的钱收不回来那还叫借吗?那叫送!” 白大郎:“……说起来你们打小就有一个庄子,手上的钱一直比我多,从不缺的,怎么就……这么爱钱?” 白善义正言辞,“大哥,我们这不是爱钱,我们这是珍惜朋友间的感情,朋友间牵扯说不清的钱财关系多伤感情啊,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朋友连血缘都没有,更得算清楚了。” 满宝和白二郎狠狠的点头,他们三儿从小关系这么好,一张床上睡过,可是出门买好吃的,那也是凑了份子后一起买的,剩下的钱,有三文就分回各人的手上,两文钱还得存着下次继续花呢。 他们尚且如此,凭什么便宜赵六郎他们? 白大郎说不过他们,正想拽着他们去找大吉等人离开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满宝!” 他跟着回头看去,就看见太子带着两个公主站在他身后。 白大郎惊了一下,正想着是不是要行大礼时,满宝已经惊喜的叫了一声“明达,长豫——” 然后直接奔上去和两个公主抱在了一起。 白大郎就收了行大礼的心思,和白善白二郎站在一旁看着,等三个小姑娘抱在一起哈哈笑过才上前弯腰作揖行了士礼。 太子肃着脸微微点头,然后看向明达和长豫,“你们只能玩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必须回家去。” 他本不想亲自送她们过来的,交给侍卫们就行,状元楼是在内城,又不是在外城。 结果一出皇城到主街上,他们就被街上拥挤的人群和到处闪亮的彩灯花了眼,看着街上这么多人,太子到底不放心,只能跟了一段,一路将人送到这儿来了。 偏偏现在主街已经不怎么能走车了,有一段路他们是走着过来的,现在他还得走着回去…… 太子觉得今晚已经喝不下几口酒了,心情不是特别好的对周满道:“你看好她们,别让她们跑到危险的地方去。” 满宝就保证道:“我们就在内城的主街上走,不去危险的地方,殿……公子就放心吧。” 太子这才冲白善点了点头,然后给明达和长豫留下侍卫和伺候的人,他带了自己的侍卫和吴公公转身便走。 目送太子消失在人群中,满宝拉着俩人的手兴奋的问道:“你们是怎么出宫的?” “大哥带我们出来的,”明达转身从宫女的手上接过花灯,欣喜的道:“看,这是我们路上猜的,你看好看吗?” “好看!” 长豫兴奋的道:“我们走吧,我刚才一路走过来的时候看到好多好吃的,可惜大哥脸色好臭,也不许我们吃外面的东西,所以都没敢买。” 满宝想了一下道:“一个时辰的时间有限,我们别往回走了,往内城门那里去吧,那里有火凤凰和灯座,好多灯棚都在那里,可好看了。” 白善补充道:“我家在那里也设了一个灯棚,回头累了我们还能在棚子里歇歇脚。” 白大郎松了一口气,就是这个道理。 明达和长豫都没有意见,于是一群人转身便继续往前走,一路上看到好看的花灯就停下来看。 第1995章 烤肉 长豫闻到了香香的肉味,她吸了吸鼻子,问满宝:“什么这么香?闻着像是羊肉的味道。” 满宝已经先一步看到被一个灯笼摊子挡住的烤肉摊,三两步就往前跑,长豫立即跟上,兴奋的叫道:“还真是羊肉。” 一直和大哥白善落在后面的白二郎一看,立即上前一步站在了明达身侧。 白善和白大郎:…… 明达一侧头就看到白二郎嘿嘿乐着在看她,便是淡定如她也不由微微红了脸,被四处挂着的灯笼一映衬,越发嫣红了。 白二郎道:“我送你的珍珠和狐皮喜欢吗?” 明达点头,“很好看,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白二郎与她走到了满宝她们身后,小声问道:“你喜欢吃羊肉吗?” 明达微微点头,也小声道:“挺喜欢的,只是我不能多吃。” “没事儿,我和你吃一份。” 说罢便上前一步问满宝,“你们买了几份?” “六份,一人一份。” 白二郎就和老板道:“再来一份!” 满宝:“虽说我答应了要请你吃两份,可你要现在就吃吗?前头还有好多好吃的呢。” 白二郎道:“我送明达的。” “明达有了。” “明达吃我买的,你买的那份也算我的,这样你就不欠我的了。” 满宝一听,惊住了,没想到白二还那么霸道呢。不过她是没意见的啦,还省了十文钱呢,于是她手一挥,和老板道:“行,再给他来一份,他付钱。” 摊主笑眯眯的应下,从一旁挂着的羊腿上又片下一份羊肉来,然后在铁板上炙烤。 他手艺娴熟,速度很快,加上一旁还有两个儿子帮忙,不一会儿就拿出一张张裁剪好的干荷叶来,直接将煎好的烤肉给他们放到荷叶上,再给上两根木签子,叮嘱道:“您小心烫。” 满宝接过后就递给身后的白善和白大郎,长豫却有些手忙脚乱,“怎么拿,怎么拿?” 满宝教她怎样拿着不烫。 长豫稀奇得不行,“为何是用荷叶盛着,不用碟子呢?” 满宝:“……就十文钱,一个碟子可能都十文了,他这里地方小,并没有坐着的地方,来,我帮你拿一下,你吃一口看看?” 长豫连连点头,拿着木签子就去戳肉,探过头去想要咬一口,但咬在嘴里后发现不容易咬断,干脆就吸溜着全咬进了嘴里。 她吃得脸颊都鼓起来了,整张脸都洋溢着高兴,说不出话来,只能冲着满宝狠狠地点头,表示好好吃呀,比她们在宫里吃的好吃多了。 满宝笑眯了眼,也吃了一块儿,肉嫩得出乎她的意料,而且还多汁,咬进嘴里一嚼全是肉汁的感觉,她连连点头,回头去看白善。 白善也很惊喜,没想到这烤肉这么好吃,于是问摊主,“你平时在哪里摆摊的?” 摊主便笑道:“好叫郎君知道,我家在外城门东升街上有一个小铺子,只是中秋大家都爱在外面走动,不爱在店里吃,所以才转到这儿来摆个摊位的,也就这三天,过完了中秋小的还是得回东升街上去。” 白善想了一下东升街在哪儿,满宝已经又吃了一块,含着肉问道:“那儿是不是有一家济世堂?” “是,有家济世堂,离小的铺子不是很远。” 满宝就扭头和白善道:“我知道了,以前郑辜和我说过,说外城东升街上的济世堂不远处有一家烤肉店,特别好吃。他曾经去那儿当过几天小掌柜,可惜后来新掌柜上任,他就又回内城的济世堂来了。我以为他是夸张的,烤羊肉我也没少吃,好吃的也不少,可现在才知道,原来真的这么好吃呀。” 她回头问老板,“你们家是不是叫张记?” 摊主笑眯了眼,连连点头,“就是张记,原来小娘子认得济世堂的郑小掌柜呀,那我得多送您一份。” 满宝很不好意思,干脆又买了二十份,道:“包起来,我一会儿拿去给我爹娘尝一尝。” 这可就是大生意了,摊主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长豫则是一直在吃,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忧伤,宫外好吃的太多了,然而她不能出宫。 她看了一眼正帮明达拿着荷叶的白二郎,突然觉得嫁人也不错,嫁人以后至少可以自由出门了,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去哪儿吃就去哪儿吃。 老板将二十一份烤肉用荷叶仔细的包好,白大郎见他们全都在惊叹的吃东西,便上前结账。 满宝要拿自己的钱袋子,他便回头笑道:“行了,算师兄请你们的,与我不必算得如此清,而且一会儿我爹他们肯定也要吃的。” 满宝便嘿嘿笑着应了。 大家买好烤羊肉,手上的也快吃完了,剩下的拿在手里一边往下走,一边吃。 宫中伺候的人小心的走在前面给他们引路,满宝和长豫走在最前,白二郎和明达则走在中间,白善和白大郎落在后面跟着,再后面就是大吉和护卫们。 在刚才他们吃羊肉的时候大吉已经和宫中的侍卫打了招呼,他们直接跟在两侧,这样不仅能隔开别人,也能让他们同行之人不至于被人插进来后隔开。 大吉很有陪小主子们逛街的经验,知道两边不守住很容易就被人插入,到时候就很容易走散。 不过走散也不怕,他们刚才就分好了人头,侍卫们只管盯着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每个人都有自己保护的人,只管跟着她就行,其他人的人不用管。 白家的护卫自然也是如此。 再往前去是各家和各大店铺摆出来的灯棚,更加的热闹,人也更拥挤。 满宝伸手牵住长豫的,回头看了眼不知和明达说了什么正笑眯了眼的白二,叮嘱道:“白二,你看好明达。” 明达挥手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她弄丢的。” 明达就笑道:“就前后脚,怎么会弄丢?” 一语才落,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惊叫,然后就是一阵哭嚎,“孩子——孩子——我的孩子被人抱走了,有拍花子啊,二妞,二妞——” 第1996章 拥挤 人群一乱,白善一惊,想要上前走到满宝身边,却来不及了,边上的人似乎是在帮着找孩子,本来慢慢挪动的人群一汹涌,不少人冲破侍卫们的隔离冲到了他们之间,一错眼,白善就看不到满宝了,连白二郎都看不到了。 白善只能大声叫道:“满宝,白二,去灯棚里,去济世堂或回我们白家的灯棚,你们听到了吗?” 白二郎紧紧地抱住明达,伸手将压过来的人用力的往外推,以免挤到了她,他听到了,但此时没空回应。 明达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人,只有白二给她撑起了一个空间,一抬头都只看得见一个个人,连两边的花灯都看不到了。 她心中剧跳,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手上的手串,摸到它依旧在,她悄悄的深呼吸一下,发现呼吸顺畅,且也没有异味,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伸手抓住白二,正想问侍卫内,就瞥见一个侍卫想要艰难的拨开人过来,但侧边又挤过来一个人,她瞬间看不到侍卫了。 也抬着头四处找侍卫的白二发现之前还守在他们边上的侍卫被冲散了,感受到四面走动的人都在不断的撞击他,而且到处是尖叫声…… 从他背后走过去的人也不知道身上背了什么东西,刮在他后背上火辣辣的疼,他不能回头看,甚至都不能用手摸一摸。 两只手紧紧的抱着明达,怀抱尽量打开给她留空间,他等了一下发现还是没有侍卫挤过来,干脆护着明达顺着人群走动的方向上前,咬牙道:“我们往前去,一会儿尽量往右边去,那里贴边,容易脱身。” 明达第一次碰见这样的事,脸色微白的点头。 人群中的惊叫声、吼声和哭声越来越响,白善察觉到有人的手在他腰间一摸,将他身上的玉佩和钱袋子全拽走了。 他一时气得眼睛都红了,却还是抱着明达不放,察觉到有人越发过分,甚至还摸向了明达公主的手和腰间,他便收回一手一把抓住那只手,头也歪,拇指顺着手往下一滑便狠狠地一按,就听侧后方一人惨叫。 白二郎冷哼一声,丢掉他的手,整个身子顺着那道声音的来处狠狠地撞去,人群惊叫一声,本来拥挤得连抬头都困难的人群中愣是腾出了半个圈,白二郎见状,顾不得讨回他的钱袋和玉佩,抱着明达便往前快走两边,从一个间隙里用力的挤了出去…… 明达头发都有些散乱了,身后的人力气大得她差点撞在一个桌子上。 边上摆摊的摊主看到人群突然拥堵起来,也害怕的往后挪了挪桌子,可就是这样,他这里也还是挤满了人,根本做不了生意了。 白二郎拥着明达绕到摊主后面,就着灯笼的光问她,“有没有受伤?” 明达一手紧紧地抓着手腕上的手串,刚才手串差点儿被人撸起,她有点儿害怕,只是听见白二郎问,她便摇了摇头,担忧的看着前面拥挤的人群,“满宝和长豫姐姐,还有我身边的人都还在里面呢。” 白二郎也着急,不过却安抚她道:“没事儿,长豫公主只要跟紧满宝就不会有事儿,她身上带着针呢。” 又道:“你身边的人也不怕,只要没有人摔倒,一会儿有人走出去就宽松了。” 而此时,白善正奋力的往外走,他在人群一开始拥堵时也不是很担心,还想顺着人群往前走去找一找,毕竟刚才他们都是往前的。 但很快,那道哭嚎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是各种人叫着“二妞”的声音,伴随着是大家的惊叫声,他一手攀着大吉,一手紧紧的拽住白大郎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就见左前方人群混乱,而前面还不断的有人在往那个地方挤。 他直觉要不好,干脆不往前去了,而是拽着大吉和白大郎道:“我们转身出去。” 白大郎着急,“出去干什么,两位公主都在前面呢,她们不能出事。” “我自然知道,但这么多人怎么找?要想她们不出事,那就所有人都平安就可以了。”白善很相信满宝和白二,不觉得他们会弄丢两位公主,只要有他们跟在身边,就算侍卫和宫人们没跟上也不要紧。 他道:“现在要紧的是这一段路上的人不能出事,这是主街,四通八达,不知有多少条街上的人在往这边走,他们要找人贩子,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不断涌进来,肯定要出事,我们先出去,找唐学兄!” 白大郎一听,咬咬牙,转身跟着白善将身前的人往边上推了推,不断有人辱骂和惊叫,但他们愣是给咬着牙换到了另一边,然后顺着人群走动的方向出去…… 大吉用力给他们挤开了一条路。 一到宽敞的地方,白善立刻撒腿往外跑,跑出去好一段路才回头看身后还在拥挤的人群,立即扭头对大吉看,“你看一看,这附近有哪家的店,最好是茶楼饭馆之类的,正好在两个路口的转弯处,且最高。” 大吉长得高,眼神也好,扫了一眼便指向前面的一栋楼道:“少爷,那里。” “走。”白善拔腿就跑。 三人跑到门口,白善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家饭馆,便抬脚进去,伙计扬起笑脸就要招呼,他却直接冲着掌柜去,问道:“县衙的差役在哪里?让他下楼来见我。” 掌柜:……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善,见他形容虽有些狼狈,但衣着不俗,便挤了笑容道:“郎君找差役是有什么事儿?” 白善在身上找了找,找出进出宫门的牌子,举了给掌柜的看了一眼,沉着脸道:“让他们下来!” 掌柜的不敢再打哈哈,连忙笑着应是,然后跑上楼去叫人。 不一会儿楼上咚咚咚的下来一个差役,正不满的抬头看过来,看见是白善,脸色立时一变,本来重重的脚立即变轻了,他快速的蹬蹬蹬跑下几阶台阶上前行礼,“原来是白公子,白公子有什么事儿吩咐小的?” 第1997章 找人 白善见只他一人下来,便低声问道:“你们是俩人当班吗?” “是,还有一人在上面呢。” “那你快去找唐学兄,告诉他,从内城门那一段到这里全都拥堵了,但中间有人孩子被偷了,他们现在正找孩子呢,里面的人这会儿根本出不来,但四面八方的街道上的人还在往主街上来,”他压低了声音道:“一旦有人失足跌倒……” 差役打了一个抖,中秋佳节他们为什么不回家过节却要在茶馆饭馆里蹲着?不就是为了预防此事吗? 他不敢怠慢,连忙道:“白公子,小的得再上去看一眼。” “我与你同去。” 四人快步的上到三楼,但并没有完,三楼上面还有个小阁楼,唐鹤就是让他们守在阁楼上的,那里有一面窗口可以看到大半个街道。 他之所以这样安排,不仅是为了预防拥堵,也为了预防火情和其他意外事故。 白善进去时闻到一股酒味儿,里面坐着的衙役正坐在凳子上晃着腿吃炒豆子,看到一下进来这么多人惊得站起来,才要问同伴这是谁,他就在昏暗的灯光中认出了白善。 他的血一下就凉了。 领白善上楼的差役连连赔笑,白善只做不知,径直走到窗边,扭头和他们道:“两位兄长且看。” 俩人本还有些忐忑不安的心被白善这一声兄长叫得通体舒泰,一下就忘了他们值班期间喝酒吃肉旷工的事儿,立即上前看。 探出头往前一看,俩人看到那密密麻麻的人头,还有时不时传来的惊骂声,俩人吓得后背冷汗一下就涌了出来,“这……” 一个衙役急忙道:“我去疏散。” “等等,”白善抓住他道:“就靠你们两个人不行,你们一人去找唐学兄,他自会处理,一人赶紧想办法通知附近的人过来帮忙。” 白善道:“你们也该有紧急联系的办法吧?” “有,打锣和敲鼓!”差役道:“找附近的差役打锣,找主官打鼓。” 分等级的,小事儿他们自己可以解决的就打锣,只有特别重大的事必须要汇报给县令或是京兆府时才会打鼓。 白善:“那就打!” 于是,差役甲跑下楼去,他要从这里跑过三个路口后的鼓楼,那是瞭望台,有鼓。 他本来也要通过那里通知县令的。 而这边,差役乙则将锣伸到窗外,按照密语敲起来。 白善则站在另一边窗户看着街上越来越拥挤和混乱的人群,白大郎也在看,他道:“得把到这边的人拦住和疏散开,让里面的人进来。” 白善目光在街上流转,看到自己想要找的人,转身就要下楼,他对差役乙道:“一会儿下楼来。” 他下到楼下,摘了钱袋,从里面掏出一块五两的银锭子,直接交给掌柜,“换铜钱。” 掌柜的迟疑,“这……” “五吊,再给五百钱。” 掌柜的立即笑道:“小店还正好有这么多铜钱,郎君要是去别处怕是换不来这么多。” 他先拿过秤称了一下,确定是足两的银锭以后便弯腰打开底下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五吊钱来,又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五串钱给白善,笑道:“郎君数一数?” “不用了。” 白善只伸手拿了一串,剩下的大吉问掌柜的要了一个布袋子给塞进去提在了手上。 白善提着一串钱就往外走,路上的行人没留意,但街对面嬉闹的一群少年们却是盯着他手上的钱移不开目光了。 白善步伐不慢,直接走到了他们跟前,他提着铜钱的手没动,就这么站在他们跟前,扫了他们一圈后问道:“我记得有个叫大山的……” 年纪最大的那个少年立即叫道:“大山哥,我知道,他现在家里陪着嫂子呢。郎君要找大山哥?” 白善都没想到大山都成亲了,他还是当年初到京城时找他扬名的,他道:“他在自然最好,不在也没什么,小五呢?” “五哥吗?他现在另一条街,”少年看着钱咽了咽口水,拍着胸脯和白善道:“郎君有什么事儿吩咐我们也行,我们都能跑腿的。” 白善便挑剔的打量他,以及他身后七八个从八岁到十二三岁不等的小少年。 他们立即挺直了腰背,胸往上挺了不少,想要假装自己很强大。 白善勉为其难的道:“行吧,你们分出两个人来去布庄里买红色的布条,让店家裁剪好,这么宽的,这么长就可以,要……二十条。再让几个人去搬两张桌子或是长凳来,就放在这个路口前头。” 他将手中的那一吊钱交给少年,道:“速度要快,半刻钟可以了吧?” 少年立即接过,打开绳子后撸出二十多文,也不看,直接塞给身后一个少年的手里,扬着下巴便道:“快去!” 少年撒腿就往前面跑,特别灵活,左右一转身就不见了身影。 为首的少年将钱重新绑起来,整个塞在胸口的衣服里,显得鼓囊囊又沉甸甸的,但他一点儿也不在意,问道:“公子想要我们做什么?” “拦人,”白善道:“拦住从这条街上过来,还有从那两条从街走出来的人,他们可以往后去,也可以往两边去,但不许再往前去。” 少年脸色一僵,“这……全拦呀?” “对,”白善转身从大吉手里接过布袋子,掂了掂,让里面的铜钱发出悦耳的声音,他道:“你们做得好,事成之后这些也都是你们的。” 铜钱的声音真的很好听,尤其是这么多铜钱撞击在一起更好听了,少年盯着他手里的布袋移不开眼睛,急剧咽了口水,想要同意,但还是艰难的摇头了,“不行,我们可拦不住这么多人,而且官差知道了,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才落,楼上已经敲完三遍锣的差役乙跑了下来,直接冲着白善过来,“白公子,小的已经敲好,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过来了。” 少年张大了嘴巴,看看差役,又看看白善,立即道:“少爷放心,这件事交给我们,我们一定给您做好了。” 第1998章 鼓声 还要说话的差役乙话就堵在了嗓子眼,他看了一眼少年,目光凌厉的看到他衣服里的铜钱,话口一转问道:“白公子,这小瘪三是不是找您麻烦了?” 白善道:“我请他做事的,一会儿你和他们一起疏散人群,先拦住三个路口过来的人,让他们往三处去,但就是不能再往前去,把里面的人都撤出来。” 说着话的功夫,那个跑去买红布的少年手里拽着二十条红布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白善立即让他们把红带发下去绑在手腕上,他自己也绑了一根,剩下的则交给大吉拿着。 他们做好这些才有两个衙役从两个地方赶了过来,他们值守的地方离这儿不是很远,也是俩人一组,但他们不可能完全不管自己的辖区,所以还留下一个同事,只过来一个看情况。 但三个也够用了,白善让他们俩人和白大郎一起各带着三个少年守着一个路口,他则和差役乙去疏散人群。 白大郎这会儿知道了白善的打算,自然竭力配合,于是四队散开。 三个路口一拦,要过的人要么直接走到另一条街上去,要么转弯往皇城的方向走,要么就只能回头了,谁也不准再往内城门那头走去。 同时白善大吉和差役乙站在拥堵的路段那里,揪出一个又一个,直接往三个路口均分,谁也不准乱走,以免再造成拥堵。 可是虽然这边三个路口不再有人进去,也不断的分出人来,可里面的混乱还是越来越严重,白善似乎听到人尖叫着喊“不要挤,有人摔倒了”,他脸色一变,扯过差役指着屋顶道:“爬上去,告诉他们人贩子已经抓住了,孩子也已经找到,让所有人不准拥挤。” 差役也听到了那声尖叫,额头上全是汗,“可是白公子,我们根本没找到人贩子……” “这时候哪儿还管这些?先保住这些人的性命再说,快去!” 差役咬咬牙,将锣挂在腰上,直接跑到店铺里,上了二楼后就开窗攀上屋顶,直接铛铛铛的敲响锣,大声喊道:“肃静,肃静,尔等都肃静!” 混乱喧哗的街道上只有声音少了一些,许久嘈杂,到处都是人尖叫和哭喊的声音。 白善一手拖着一个往外推,让他们立即离开此地,不得在此逗留,违者全部罚款。 他要是说违者全部问罪或许还有人站着想要凑一下热闹,他一说要罚款,刚从人堆里挤出来的人便依依不舍的走了。 屋顶上的衙役见唤不住人,只能一边顺着屋顶往前走一边喊着白善让他喊的话,“人贩子已经抓住了,孩子现就在县衙里,谁也不准再乱走拥挤,不许乱听到没有,朝着两边和有缺口的地方慢慢走……人贩子已经抓住,孩子现在县衙,谁也不准作乱拥堵……” 差役踩在屋顶上小心翼翼的往前,一边还大声的喊叫,也是在此时,遥远的地方有人咚咚咚的敲响了鼓声…… 一座鼓楼传给了一座鼓楼,很快县衙边上的鼓就被敲响了,差役翻译出暗语,立即就冲县衙而去。 而在县衙里坐镇的唐鹤在鼓声响起时便站了起来,他起身走到院子里竖着耳朵听,鼓声才停他就脸色一变道:“内城门到兰和街怕是有踩踏,来人,研墨。” 他转身进屋,一边写一边道:“去备马,县衙里留一半人手,其他人随我去兰和街,让守在三四五路口的人立即开始朝除主街内城门方向的地方疏散人,尽量劝人不再往主街那边去。” 他说到这里咬了咬牙,“年年都要在那一块儿设灯棚,明明都劝过了分散开来,非得都挤在那一块儿。” 师爷道:“热闹嘛,工部的灯座和凤凰都在那里,谁都想凑个热闹。” 唐鹤就道:“明年本县就强制让他们分散。” 年年操心,他都感觉头发少了。 他将所有注意的事项都写下来,交给师爷,“用鼓令,备马,我们出去。” “这时候骑马——” “让他们让路!”让马跑总比让他两条腿跑过去要好吧?而且他不一定能让人让路,但马一定可以! 唐鹤直接豪横的上马,直接打马朝兰和街那边飞奔……是不可能的,街上这么多人呢,就算差役们呼和着让人让开,马也只能小跑着前进,但小跑的速度也不满了。 一刻多钟唐鹤就从县衙到了兰和街,这边人就太多了,很多人都是从内城门那个方向过来的,他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在疏散了,于是他把马丢给随从,直接带着差役拔腿就往那边跑…… 白善正将还想往这边挤的人往外推,一张脸沉着都有点儿泛青,声音都快哑了,“这边暂时不能走,换地方!” “你说不能走就不能走啊,我家在那边,我现在要回家!” 白善目光一寒,叫道:“大吉!” 大吉就上前一手按住他的胸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问道:“你说什么?” 那人看着又高又壮的大吉一时结巴起来,“我,我家在那边……” 白善已经不理他,伸手将披头散发挤出来的人一把扯住直接往身后推,“走那条街,不准再回头……” 又扯住下一个晕头转向出来的人往另一条街口推,“你走那边……” 白直也带着几个少年声嘶力竭的不准人再往这边来,然后不断的疏散经过这个路口的人。 唐鹤跑到跟前,和白善对上眼,俩人话都没说上一句,他便朝身后一挥手,命令道:“疏散,谁敢再往这边来,直接拿下!” 差役们齐齐将刀拔出来半截,齐声喝了一声“是!” 声音震得还想走这条路回去的人心中一怯,然后就默默地转身溜了。 唐鹤一边安排人去帮忙,一边问白善,“出了什么事?” 白善手上不停,不断的将从里面出来的人分流到各个路口,碰到受伤的便让一旁的少年领着到一边的店铺里坐着等候,嘴上则快速的汇报道:“有人孩子丢了,说是人贩子抓的,人群一下就乱了,各个路口进来的人太多,你限流出错了。” 唐鹤也没推卸责任。 第1999章 扎你 白善继续道:“我看过,两刻钟前,前面左右算起来一共四个路口是拥堵的,有人摔倒了,我猜,应该有人受伤不轻,我已经让人去叫济世堂和百草堂,但今夜是中秋,药堂估计只有值守的大夫。” 唐鹤便问道:“周满呢?” 白善脸色更难看了,“她在里面。” 他顿了顿后压低声音道:“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也在里面。” 唐鹤一呆,看了白善一眼后扭头招来一个下属,道:“去请殷大人派禁卫军来。” 唐鹤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以至于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正想和白善商量一下其他事儿怎么办时,他就听到铛铛铛的锣声,然后一个很大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人贩子已经抓住……” 他抬头,就看到他一个手下正小心翼翼的在屋顶上走过来。 唐鹤:…… 白善道:“丢孩子的人家很慌张,而且似乎家人不少,在里面很混乱,所以我让他去安抚人心。” 唐鹤瞥了他一眼,这是安抚人心而已吗? 他抬头看着屋顶上的差役,问道:“你们大约有多少人,你可看得见有踩踏,前面五路口控制住往这边走动没有……” 唐鹤通过差役乙了解了一下那边的情况,觉得白善这样速度慢,扭头吩咐另一个:“通传鼓令,拦住从一平街、二阳巷和三市街往三四五路口去的人,让留在各个路口的人分散从主街出来的人。” 他看到旁边店铺里或坐或躺了好几个受伤的人,便道:“所有退出来的受伤的人先最近安置。” “是!”差役领命而去。 安排完,唐鹤见站在屋顶上的差役喊话基本没人听,干脆自己跑到楼上,一个翻身上了屋顶,直接铛铛铛的敲锣,大声喊道:“本县是长安县县令,不想死的给本县安静些,佳节良宵,你们是想走着出来,躺着回去让家里办丧事吗?” 混乱、嘈杂和惶恐不安人群静了一下,于是,正被人拥挤在人群中的满宝和长豫也总算听到了声音,只听唐鹤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所有人听令,全都停住脚步,本县命尔等停住十五息,现在,人人口耳相传,让身边的人都停下。” 于是不一会儿,满宝身边的人也在她耳边大声喊道:“县令让停住十五息——” 一直拽着满宝的人有点儿慌,拉着她就要继续往外挤,满宝却一把拽住她,抬头冲她露出微笑,“婶子,大人让我们停一停呢,我们还是停一停吧。” 一旁的人连忙道:“对对对,要停要停。” 她怎么可能愿意停?这样的情况就是越乱才越好,所以张嘴就要号,最好所有人都慌张起来才好呢,念头才闪过,结果她一直拽着的周满却松开了身后一直紧紧拽着的长豫,手用力的从人挤人中抬了起来精准的摸向她的脖子,她就觉得脖子有一个刺痛,然后要喊出来的话就掐在了嗓子眼里,竟然失声了…… 她惊恐的看向周满,满宝却是借着人挤人看不清楚,又从空间里拿出一根短针来扎进她的后脖子,她瞬间手上一点儿力气也使不上,紧紧拽着周满的手一松…… 她胆怯的想要转身走,脖子却好像碰到了什么尖锐的东西,她瞬间不敢动了。 满宝将手上捏的长针拿开一些,在她眼前晃了晃后重新抵在她的脖子上,轻声笑道:“婶子可别乱动,我手上不稳,万一不小心扎到了死穴,人可能就真的死了。” 才怪,扎到死穴也不会马上死的,但总有办法可以慢慢的死。 她不敢动了。 长豫在满宝划了一下她的手心后放开她的手时就紧紧的拽住了她的衣服,此时整个人贴在她身上,看她眼都不眨的往人身上扎针,一下就把那个一看就很坏的老女人给制住了,惊喜得不得了。 “满宝你真厉害。” 满宝得意的一扬头,“那是当然,我从小就想着我要是遇到这种事该怎么办,早在心里演练过千百遍了。” 长豫公主一呆,问道:“为什么要想着遇着……这种事?”她将人贩子三个字吞了下去,怕说出来后又引起恐慌。 满宝道:“那没办法,我从小听着拍花子的故事长大的,我们村的大人,还有我家的大人,他们最喜欢说拍花子了。” 村里的孩子出门,上至八十岁的老太太,下至只比出门孩子长两三岁的大孩子,口头禅都是,“小心拍花子把你拍去。” 他们不听话哭了,或是去玩泥巴玩水,吓唬人的口头禅还是“小心拍花子把你拍去。” 不仅她,白善和白二郎都有想过要是遇到了人贩子该怎么办,他们小时候还和村里的同伴们玩过拍花子的游戏呢。 满宝因为比同窗们都小,所以每次都是被拍的孩子,特别憋屈。 住在皇宫里的长豫是不可能理解他们的游戏的,但今晚她也算长了见识。 唐鹤一直指挥着众人停下,先看旁边,是否有人跌倒,要是有,周围的人撑起一个空子,先把人扶起来,大家架着往外走…… 这一次唐鹤给他们一百二十息的时间,他就拿着锣在上面敲,一锣一息,还让下面的人跟着一起念。 于是,半个混乱的街道都慢慢平静了下来,跟着一起念数。 终于,唐鹤允许他们向两边慢慢移动,速度不许过快,必须得等前面的人动了才可以走,越到后面移动的速度越慢。 所有人,不论什么原因全都不能乱走动,乱了行走的阵营。 唐鹤高声道:“人贩子已经抓住,丢孩子的人家不许急,若是再乱,尔等须想一想这罪孽将来会落到谁身上!” 此言一出,还想奋力挤出来看孩子的那些大人便停了一下,然后就抓心挠肺的跟着大家一起慢慢往外移动。 而满宝和长豫听着这声音,却是一起抬头看了眼她们身前的中年妇人。 许久以前,人群才乱起来没一会儿,满宝正要拉着长豫往路口挤时,她却一手被一个中年妇人拉住,同时长豫也被拉住了,然后满宝就被打了一巴掌,妇人直接吧啦吧啦的喊道:“你这孩子怎么带着你表姐乱跑?跑丢了怎么办,赶紧跟我回家去。” 当时长豫都惊呆了,抬脚想要踢人,但周围全是人,她连抬脚的空间都没有,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当时满宝伸手捂了一下被打的脸后就一把拽住了长豫,然后应了一声“哦”。 然后就拉着长豫跟着这个看着就很像是人贩子的女人走了。 第2000章 灌她 长豫一开始还没意识到长得像人贩子的女人是人贩子,还以为她真是周满的什么婶子呢,可她也不是满宝的表姐呀? 脑子还想不明白时,满宝拉着她的手时就不断的点点点,长豫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想问,满宝却又不给她问,所以她一直憋着。 还是人群挤来挤去,拽着她们的女人差点儿跟她们挤散了,满宝才趁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人贩子”,然后就主动拉着长豫从一个人的胳膊肘下钻了过去,一把握住了正要和她们走散的中年妇人,还叫了一声“婶子”。 中年妇人也没怀疑,一方面是因为人太好骗了,别说周满她们才十来岁,一看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娘子,就是那些已经嫁人的妇人,她也经常一拐一个准儿。 当然,更重要的是当时人挤人,她都差点儿站立不稳摔倒,所以心慌意乱,根本没精力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 而此时,她更加没精力思考了,她被满宝和长豫挟裹着顺着人群流动的方向走去,慢慢挪动,直挪了有两刻钟才走得快一点点。 眼见着前面就是路口,满宝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微微一翘,手指上捏的银针就将她的脖子刺破了,满宝低声问道:“往哪儿走?说!” 没听到声音后满宝想起来,“哦,对,你不能说话,那就用眼睛指路,赶紧的。” 中年妇人眼睛抽搐,一时转也不是,不转也不是,满宝的左手还拽着她的手腕,摸到她的脉象那么急,便知道她不老实,真想威胁一番,旁边突然挤过来一个男子,他一把拉住妇人,粗声粗气的叫道:“你带着闺女上哪儿去了,知不知道家里都等着你呢,这儿这么乱,差点儿就找不到你们了。” 周围还挤着的人也就看了他们一眼便移开目光继续往前走。 中年妇人眼都直了,想要给他使眼色,结果眼睛才动,她就感觉到脖子上的针扎进去了一下,她一下就吓得不敢动作了。 而新冒出来的男人也没看她,直接看向一旁脸呆呆和努力做出呆呆,却是一脸稀奇震惊的长豫,他没往心里去,他看到同伴的手和周满的拽在一起,而周满则是拽着长豫,以为是她给她们闻了药,这会儿迷糊的跟着走,所以也不在意她们这么听话,伸手就要拽长豫快走。 呆呆的满宝哪敢让她碰到长豫,脚步一错便挡在她半个身前,见他看过来便诺诺的喊了句,“叔,回家?” 男子立即反应过来,笑道:“对对,回家,赶紧的,车在前面等着了,我们快走。” 说罢领着她们顺着人群往边上走了一点儿便到了一个路口,路口有差役守着,他们正暴躁的驱赶从主街出来的人,“赶紧的,赶紧的,往前去,不许在这儿堵着……” 男子点头哈腰的和两个衙役道:“小的找到妻儿了,多谢官爷放行。” 然后跟着人群往外走了一小段,却是直接推开了一道门让他们进去。 这是一个很小的店铺,明明是中秋,却只在门前挂了两盏红灯笼,店里只点了一盏油灯,黑乎乎的,几乎看不见人。 男子没有停顿,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见俩人还算老实,便领着她们往后去,进了一个小院,那里有马车。 他直接和中年妇人道:“领她们上车,给她们喝点儿水,夜深了,我们得出城回家。” 中年妇人现在只有腿还能动,偏脖子上的那根针一直杵着让她很恐惧,她觉得男人就是眼瞎,竟然看不见她脖子上的针…… 男人当然看不见了,就算是中秋,外面挂着很多灯,但晚上能跟白天比吗? 况且外面还那么多人,还有衙役,他哪儿有空去盯着她脖子看? 针很细的好不好? 满宝察觉到中年妇人停了一下,便推了一下她的腰,没办法,她只能抬脚上车。 满宝跟着上去,长豫瞥了一眼这院子,也跟着爬了上去。 一上车,俩人便一惊,因为车里还躺着两个小孩儿,一个小姑娘,粉雕玉琢的,特别好看,另一个也是个女孩儿,年纪大些,只是身上的衣服不是很好,车中很昏暗,但满宝和长豫从小吃得好,便是黑暗中视力也很好,看出女孩儿虽衣着简陋,但脸型很好看,将来长大也必是一个美人儿。 此时俩人都眼睛紧闭的躺着。 满宝看向中年妇人,妇人冷汗直冒。 车外的男子往车里推了两个包袱,算是把东西搬上来了,于是直接将马车牵出院子,外面是一条小巷,这里没什么人,从这里出去是另一条路,虽然人也多,却可以走车。 满宝没有掀开帘子看路,直接让科科记住路线。 科科是没什么问题的,但它担心宿主有问题,它问道:“你真的要跟他一起走吗?万一他的同伙很厉害呢?” 趁着现在只有他一个,孩子也找到了,直接掏出她以前买的电棒给他一下,直接就能把人给电晕了。 满宝却想心中道:“他要是同伙儿,那他的同伙儿是不是也抓了人?” 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两个孩子,伸手去拎一旁的水壶倒水,“今夜京城一共开了三个城门,今夜中秋,人这么多,县衙是不会封城找人的,一旦他们出了京城,再想找到他们的踪迹和被带走的孩子无异于登天。” “救人一命功德无量,我不知道还罢了,知道了就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把人带走。” 满宝倒出一杯水来,长豫看见便小声道:“小心有毒。” 没听刚才男子说要喂她们喝水吗? 而一旁的中年妇人目光也忍不住看她,心里忍不住的雀跃。 满宝却是看了一眼中年妇人后对长豫使眼色,她闻了闻水,闻出一股淡淡的蒙汗药的味儿,便捏住中年妇人的嘴巴,在她一脸惊恐中按了一下她前脖的一点儿,她就不由张开嘴巴,然后咕噜咕噜把水喝下去了。 怕药效不够,毕竟蒙汗药的味儿是挺淡的,于是她伸出杯子,长豫立即高兴的执壶给她倒,俩人足足喂她喝了五杯,妇人从一开始的惊恐到翻白眼,直接脑子一软就趴下了。 第2001章 抽他(给“锦衣卫:元元呐”的打赏加更) 满宝扶了一下她,将人放倒在车上,然后伸手将她身上的两根针拔了出来。 这下好了,车里只有她们两个清醒的人了,长豫却兴奋得不得了,拿着壶还想灌她水呢。 满宝将针收了,然后去看那两个女孩儿,她伸手摸了一下她们的脉,又检查了一下她们的身体,除了手腕上有些掐痕,俩人身上没什么伤。 而且脉象还好,过上一两个时辰应该就能醒。 显然,他们也不敢给她们吃太重的迷药,以免把人给迷傻了。 满宝没有治醒她们,这时候她们睡一觉,对她们自己和对她和长豫都是最好的。 满宝给长豫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她就开始当着长豫的面掏东西。 她一脸的纠结,当着人的面呢,还是长豫,她不敢带出太大的东西,以免让人觉得东西和她身上能藏的不相符。 所以满宝的意识在空间里找了又找,最后手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荷包来。 长豫好奇的看着这个荷包,不知道有什么用。 外面还有人,满宝不好解释,只示意她拿着,然后又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大肚瓶,这个瓶子一看就是药瓶。 长豫一见就眼睛大亮,忍不住凑到她耳边小声问,“是不是那种让人闻一下就七窍流血的药?” 满宝就瞥了她一眼,表示:哪儿有这么厉害的药她也想见识一下。 她将这个药瓶放在了袖子里,可以一掏就拿到,然后她换一个袖子继续掏,掏出两块白色的帕子来,只是长豫一摸,发现这帕子不仅是绵做的,还一层叠着一层,很厚实。 谁大热天的用这么厚的帕子呀? 满宝却还嫌不够厚似的,将帕子叠了两下,然后捂住口鼻给她示范了一下。 长豫瞬间看向她的另一个袖子,扬了扬下巴。 满宝点头,表示她猜的不错,这就是毒药,得捂住口鼻。 长豫立即用她给的帕子捂住。 满宝却扯下她的手,表示现在还不用。 然后手又插进袖子里,长豫兴致勃勃的看着,不过这次她没掏出什么东西来,但长豫总觉得她的外袖似乎沉了一些,里面应该藏了东西。 满宝只是将空间里放着的那根电棒取了出来放在袖子里。 那是当年益州王派人去七里村查她家时她紧急买的,只是后来就一直用不上了,它的质量特别好,能量石特别持久,百科馆出品,科科说过,以她现在这样的使用频率,三辈子都用不完里面的能量,何况这东西晒晒太阳还能恢复,比她给明达买的空气净化器还要先进一点儿。 满宝摸了一下袖子,心里还是有点儿紧张(激动)的,毕竟她只用过一次,当年用的时候年纪还小,不太懂事,直接扔出去的。 正想着,马车越来越快,这下满宝忍不住悄悄掀开帘子看了一下外面,见外面人越来越少,这会儿不知进到了哪里,路两边已经没什么灯笼了,只有零星几家门前挂着红灯笼。 长豫也凑上去看,见外面完全陌生,心里有点儿慌,她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面色很沉静,在心里问科科,“这是哪儿?” “根据地图显示,这是常乐坊,再往前去就是道政坊了。” 那还是在内城,可怎么往这边来了,满宝突然想起来,她压低了声音问长豫:“道政坊过去是不是有一个出城的城门?” 长豫道:“春明门?今晚不开呀。” 就算是中秋,京城的城门也不是全开的,只开了三个,正南的明德门,正东的延兴门,正西的延平门,其他的都关闭着,不然,不知需要多少禁军才能守住门呢。 正怀疑他们是不是要出城门去呢,马车慢了下来,俩人立即不敢再交流,悄悄透过帘子往外看。 就见前方也停了两辆车,车前蹲了五个人。 看见他们的车到了跟前,那五个人便起来,压低了声音道:“老三,你怎么这么晚?” 赶着他们车的男子道:“本来早应该出来了,但主街那边人太多了,人根本挪不开步,能出来就算不错了,你们带来了多少人?我们今晚找了四个,其中有两个还可以直接出现成的,上等的货色。” 马车停住,长豫听着这些话,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有些害怕,一两个人她还不是很怕,但这么多,她可能打不过。 于是她看向满宝。 满宝已经从她手里拽过那个荷包,打开后从里面倒出两颗丸子,给自己嘴里含了一颗,她含住,张开嘴让长豫看住,示意她不要吞下去后就往她嘴里塞了一颗。 好奇含住的长豫瞬间瞪大了眼睛,苦得整张脸都苦起来了,但看了看满宝,她还是没吐出来。 满宝示意了一下她袖子里的帕子,然后看向车门。 正好车外和同伴们聊完天的男子见马车里还没动静,便烦躁的叫了一声,“三娘,你在里面干嘛呢,赶紧出来呀。” 见还是没动静他便上前来撩开帘子,头才探进来,他右手上拿着的马鞭立刻被人拽住,看到里面坐在门口的周满俩人和倒在她们身后的三娘,他立刻意识到出事了,他立即就要喊却被满宝猛的一脚踹在了脸上,抓住马鞭的长豫也狠狠的踹了一下他的手腕,立即把马鞭抢了过去。 外面的人只看到老三去撩帘子,然后下一刻就“哎哟”一声往后倒飞出来倒在了地上。 懒洋洋站着的五人立即站直来,一抬头就看到两个女孩儿一低头从车里出来。 长得比较高的那个手腕一转,马鞭便啪啪啪的抽在倒在地上的老三身上,她冷笑道:“贱人,敢拐本公……本姑奶奶,也不张开你们的狗眼看看你们配不配!” “奶奶的,老三你们打眼了,怎么不喂药?”话是这样说,为首的一个男子还是快步上前要抓住俩人,他人高马大,快跑两步就要跳上马车了,但长豫也不怂,手中的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一样在空中一转,直接啪的一下朝他的脸抽去。 那人没想到长豫的鞭子甩得这么好,不得不翻身低头躲过,但才站住,甩过去的鞭子又紧随而至,直接啪的一下抽在了他的眼睛上,他的左脸瞬间一道血痕,眼睛剧痛…… 第2002章 全军覆没 他“啊”的叫了一声,怒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小贱蹄子抓下来!” 满宝已经趁着长豫抽鞭子的功夫倒出了瓶子里的东西,直接就朝他们丢去。 他们还以为是暗器,纷纷要躲开,但满宝似乎知道他们要往哪里躲一样,他们不躲还好,一躲,东西直接啪的一下砸在了他们脸上,就是不砸在脸上,也是砸在身上。 东西一砸在脸上,身上,或者地上立即碎开,然后一股奇异的气味儿就猛地升腾而起,冲在最前面的另外两个男人眼前一花,整个世界都颠倒起来了,同时压不住胸口的恶心沉闷,直接往前一扑就呕吐起来。 长豫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恶心的直接抽在他们身上,将人抽落在地,骂道:“脏死了,滚一边去。” 后面要冲上来的两个女人反应更大,一个直接咚的一下扑在了为首的男子身上,直接就在他身上吐了起来。 然后长豫也总算闻到了那股味道,不过可能因为她舌尖下压着一颗苦苦的药丸,所以那股味道她闻着虽有些犯恶心却不会晕。 她立刻拿出袖子里满宝给的帕子捂住口鼻,右手却还是不停,站在车上就抽这些倒在地上的人,要不是怕臭到自己,她还想骂人呢,叫你们不老实,叫你们做拐子,叫你们敢拽着本公主…… 寂静的巷道里只听到长豫啪啪啪抽鞭子的声音和趴在地上不断哀嚎和呕吐的声音。 满宝捂着鼻子也往后退了两步,一脸的嫌弃,见长豫把人的衣裳都抽破了,身上全是血痕,便想要下车再给他们一电棒。 但她看了眼他们呕吐在地上的东西又嫌弃得很,懒得再下去,干脆将瓶子里剩下的药丸倒出来,直接全砸在他们身上了。 本来还有些力气的几人,直接就手软脚软,一点儿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有一个妇人被恶心得厉害,直接就白眼一翻,抽搐了两下就晕过去了。 不说满宝,长豫都吓了一跳,收回鞭子不再打,她迟疑的问满宝:“这,不会死了吧?” 满宝也迟疑起来,“这,应该不会吧,这药丸只会让人手软脚软、恶心呕吐和产生幻觉,还不至于会死吧?” 话是这样说满宝也不想沾上人命,于是抽了马一鞭子,先把马车赶到一边,然后将车上的三娘子拖到车门边上,她本意是想把她搬下去的,但长豫嫌弃她是人贩子,不肯动手帮忙。 而三娘子又太重,满宝将人拖到车门想要慢慢把她扶下去时一个没扶稳,人直接从车上“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满宝收回手,看向车下站着的长豫,“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长豫提着鞭子笑得不行,乐着点头,“我信。” 于是满宝便跳下马车,检查了一下,见她只是额头碰出了一个包便放心了,于是拽着她的两只手就往边上拖了一点儿。 她这才去拖另外两个已经翻白眼的妇人,只是她们身上好多呕吐物,又臭又脏,满宝左手用帕子捂住口鼻,右手去抓住对方的一只脚便往那边拖了拖。 对方的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音,长豫远远的看着想,对方可能并不是那么想要满宝拖着。 满宝将俩人拖到一边,然后捏开嘴巴看了一下,发现呕吐物没有堵住呼吸,便丢开手不去管俩人了。 而那边四个趴在地上的男人她没有去拖,他们看着挺身强体壮的,她把药丸全都扔下本意就是想让他们一点儿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 满宝这才和长豫站在通风口呼气,长豫刚才已经看过附近,发现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不说,连附近的两三家里都没人,估计都去大街上过节去了,或者说,这里的房子本来就没人。 长豫问:“怎么办?” 满宝想了想后道:“要不我们看看车里的人?” 俩人便朝一旁停着的两辆马车走去,掀开帘子之前她让科科看过了,里面的人全都昏迷。 她掀开帘子,就见里面靠坐了好多女孩儿,第一辆车上有四个,第二辆车上则有五个,全都是五岁到九岁左右的小姑娘,长得都很漂亮。 有一个身上的衣服还是绸缎呢,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 长豫看过她们的脸后便提着鞭子回去远远的站着将还没彻底晕过去的四个男人又抽了一顿,好几鞭都是冲着他们的脸和眼睛去的,抽了两鞭就皮开肉绽,一看就凄惨得不行。 满宝也没阻拦,她上车摸了摸她们的脉,确定都只是吃了蒙汗药便松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瓶子,倒出十来颗小药丸子,直接往她们嘴里塞了两颗。 长豫抽开心了,回身看见便蹬蹬的跑上来,问道:“你身上怎么带这么多药丸子?” 满宝道:“防身的。” 这是她这些年来陆续做的药丸子,都放在空间里,很多都没用上直接就过期了,有的能往外卖的,她还能在过期前放到济世堂卖一些钱,不过能让她做了放在空间里的药丸子都有点儿奇怪,所以都是过期扔掉的多,真用上和往外卖的没几样。 剩下的,就是给总是出门的周四郎他们防身用了。 满宝道:“我带好久了,这还是第一次用上呢。” 长豫嘴里苦苦的药已经都化光了,这会儿竟然觉得有点儿回甘,嘴巴里甜甜的,还有点儿凉,怪好吃的,于是她问道:“刚才的药丸子还有吗?” 满宝道:“那不算药丸子,是加了薄荷的提神丸。” 她道:“读书厌烦了,实在不想读书的时候就含一颗,人一下就精神了。” 长豫一脸惊恐,“你们读书都是这么读的吗?” “还好啦,白师兄还觉得不错呢,前儿刚和我要了一荷包去,当零嘴吃的。”这是最常用的一款了,不仅是她,白善和白二郎都有用到,偶尔她还会给周立学他们送一些。 可惜殷或和刘焕不喜欢,不然她还可以换一点儿钱,白善他们吃这个丸子时从不付钱。 第2003章 拉走 长豫动了动舌头,体悟了一下这股甘味儿,基本上已经吃不到之前的苦了,所以她也把苦忘得差不多了,于是伸手道:“那再给我一丸。” 满宝就把荷包给她。 长豫倒出一颗,往嘴里放了以后苦得眯起了眼,她不满道:“不能将这股苦味儿去掉,只留甘甜和那股清清冷冷的味道吗? 满宝也含了一颗后道:“可以吧,但我不想做,全是甜的,那吃了要想睡觉的。” “你们真可怕,我都不想跟你们交朋友了。” 俩人就靠在马车上说话,后来站累了就跳上车辕坐着,腿一晃一晃的,托着马车的马打了一个响鼻,动了一下腿后只能无聊的站着。 长豫问:“她们什么时候能醒呀,要不我在这儿守着,你去大街上找衙役?” “那不行,”满宝含着药丸子含糊的道:“万一我走了以后你再遇上坏人怎么办,你可比这几个坏蛋重要多了。” “那怎么办,一直等人来?”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后道:“再等等吧,最长一刻钟她们就全醒了,到时候我们把三辆马车都赶到大街上去。” “那他们怎么办?”长豫指着路上躺着的人。 满宝想了想后道:“刚到车上一起运走?” 长豫就一脸嫌弃的道:“不行,他们这么脏,又臭,还恶心,我不要与他们同乘。” 于是满宝就扭头看向车后。 长豫跟着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满宝就将袖子里的帕子重新拿出来,这次她不折了,而是展开后绑在脑后,这样不用手也可以捂住口鼻。 她挽起袖子道:“你不是不想跟他们同车吗?” 满宝上前去,直接将人的腰带给解了,她看了一下,不是很长,然后将外衣也拔了,因为太脏,她就单独丢在了一边,一脸的嫌弃。 长豫提着鞭子在一旁看,也跟着一脸嫌弃。 满宝将六人的腰带和外衣全解了,车上的人也陆陆续续醒来,年纪最大的最先醒来,她们看见车里的人时一脸的惊恐,等胆战心惊的撩开车帘看到外面的长豫和周满,尤其是看到地上躺着的六个皮开肉绽都是血痕的人更是“啊啊——”的尖叫。 长豫被她们吓了一跳,一鞭子抽过去抽在了车厢上,她怒道:“叫什么叫,吓本公主一跳,既然醒来就赶紧下来帮忙。” 女孩们挤在一起瑟瑟发抖,谁也不敢下车,也不敢叫了,但有几个年纪小又胆小的哭起来。 满宝直起身道:“你吓唬她们干嘛?她们被拐来现在还懵着呢。” 于是她扭头一脸和善的看向醒来的女孩们道:“你们别怕,你们知不知道自己被拐卖了?” 女孩子们一半摇头一半点头,点头的是知道的,她们是在一错眼间就被人捂住口鼻抱住的,哭闹起来周围的人也不相信她们,愣是给强硬的拖走了,所以她们知道自己被拍花子拍了; 还有是不知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的就跟着人走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稀里糊涂的,但下意识的觉得带她们走的是家里的亲戚…… 满宝就叹息,一脸忧愁的道:“我们都被拍花子拍了,他们要把我们卖到大山里去,然后挖掉我们的眼睛,砍掉我们的手足炖肉吃。” 这是所有大人喜欢吓唬孩子们说的话,大家也都是听着长大的,于是脸色更苍白了。 满宝就招手道:“不过不要紧,现在我们都打倒他们了,来吧,帮一下忙把他们都绑起来,不然一会儿他们清醒起来就不好了。” 因为周满和善,又有对拍花子的憎恶,女孩们虽然害怕但还是爬下了车,上前去帮忙把腰带和外衣打结。 然后十二个小姑娘一起将七人分别拖到三辆车后面,将他们的手绑起来,另一头就栓在了车上。 长豫则提着一根鞭子来回的走着看,就好像在巡视自己领土的公主一样,嗯,她本来就是公主。 一辆车的后面绑了两个人,满宝检查了一下绳结觉得还算结实,于是大家就站在了马车前。 满宝问她们:“你们谁会赶马车?” 女孩们一起摇头。 大多数人家里是没有马车,少数家里是有马车却只坐过车。 没办法,满宝只能点了年纪最大的一个小女孩儿道:“那我在前面赶一辆,你在后面坐在车辕上,不要怕,就让马车跟着我前面的车就好。 只是三辆马车的方向和她们要去的方向还是反的,唯一会赶马车的满宝只能亲自将马车调头,只是她业务也不是很熟练,在调头的过程中马蹄差点儿踩到地上躺着的人,别说那十一个小姑娘,就是长豫公主都看得心惊胆战的。 等把三辆马车都掉好头,她就分派了人上车,她赶第一辆车,第二辆车是个九岁的小姑娘,她是唯一一个牵过牛的人,后一辆就是长豫公主了。 虽然她也没学过赶马车,但她会骑马。 可一上路她才知道赶马车和骑马不一样。 不一会儿巷子里就传来女孩儿们的惊叫声,“踩住了,踩住了,要踩住了……” “啊呀呀,前面的车太慢了,要踩在人身上了……” “车走歪了……” 然后一阵“啊啊啊……”的惊叫声,被马车拖着走的人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和手上的拉力,终于大部分都醒了过来,然后就是一阵惨叫。 但不一会儿就有一声响彻半天的惨叫,因为中间那辆车有匹马真的踩住了一个人的脚,不过很快又抬脚往前,满宝一听到惨叫声就甩了一下鞭子,马车飞快的往前跑了一点儿,然后就是三声惨叫。 满宝忍不住冲后头叫,“你们慢一点呀……” 长豫一听,隔空喊道:“慢什么慢,我的车都快要追上去了,快一点儿。” 大家吵吵闹闹的向前,走了半条街,终于碰到了有人在家的人家,听到这惨绝人寰的声音,就有人忍不住悄悄探出头来看。 满宝一看到人就叫,“哎,大叔来帮一下忙呀,我们抓到了人贩子。” 一时间没人敢出门,谁知道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骗他们出城后反而劫了他们呢? 不过平时坊里之内都有差役巡逻,今晚的差役呢? 第2004章 快去看看吧 差役都被临时借调到热闹的市里维护治安去了,所以她们一直走过了一坊,进入到一个有花灯的地方,这里住的人家多,还零星有些摊位,他们远远的听到惨叫声就有人结伴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了。 满宝她们控车控得满头大汗,看到这些人就如同见到了救星一样,立即大叫道:“救命啊,快救命啊——” 他们没看到被拴在车后面拖着走的几人,看到驾车的小姑娘喊救命,富有正义感的众人立即推推搡搡的一起跑上前去。 满宝看到终于有人肯来帮他们了,立即冲后面喊道:“我要停车了,我要停车了。” 后面的小姑娘一听立即勒住马,长豫跟得紧,一时不察,直接啊的一声连忙勒住马,但也来不及了,第二辆车后面拉着的一个人啊的一声惨叫起来。 长豫听见,还想把马拉到一边,结果又不小心踩了另一个,她一气,直接丢掉绳子从车上跳下来耍脾气道:“我不赶了!” 那个人的小腿肉就一直被马蹄踩着,好在没踩着骨头,只踩到了一点儿肉,但也好疼。 长豫跳下车,直接拎着鞭子上前指着他道:“你再叫,本姑奶奶给你一鞭子信不信?” 人贩子立即紧咬住嘴巴不敢再叫了。 他不觉得被抽鞭子会比马踩着痛苦,但他怕她一抽鞭子马就受惊,到时候它要是冲上前来…… 被绑在后面的两个人贩子全都面无人色,不敢再叫。 而冲他们跑来的人终于到了跟前,他们看到马车后面拖着的人,一时看向驾车的女孩们眼神都不好了。 满宝立即解释,“他们都是人贩子,抓了我们要挖眼睛,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诸位大哥大嫂叔叔婶婶帮我们报个官好吗?” 于是大家再看向地上躺着的浑身都是血痕的人眼神也不好了。 立即有人撒腿去找差役…… 而此时,终于将人群疏散,混在其中的侍卫和宫人也狼狈的出来和白善他们汇合了,双方一汇合就问道:“公主呢?” 一直躲在一个摊子后面的白二郎见眼前的街道松了一点儿,人都可以正常的走路后立即拉着明达回头找人。 于是白善和侍卫们两两相望,正都浑身冒冷汗时,白二郎牵着明达的手回来了,“吓死我了,吓死了,你们都在这儿呢。” 一看到明达公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再见她只是发髻有些乱,整个人还好,也不像是受惊的样子,大家的心这才放回肚子里。 明达公主的宫女立即上前扶住她,低声道:“公主,我们找个地方给您梳洗吧?” 白善却已经问道:“满宝和长豫公主呢?” 白二郎道:“她们应该也没事儿吧。” 毕竟满宝一向靠谱。 唐县令也是这样想的,但还是连忙让人去找,只是不让人叫公主,只许叫周满的名字找人。 “分流了这么多人,她们会不会已经出了这条街?” 白善就看着已经渐渐散去的人群和因为受伤被抬到一边的伤者,抿了抿嘴道:“就算一开始她出去了,她也会再转回来的,她是大夫……” 白善想起了什么,立即对一个护卫道:“你立即回我们白家的灯棚看一下,看她们是不是回那里了。” 唐县令也立即派人往各个路口去找,务必将人找到。 但不到两刻钟,各方都有信息传回来,“白家灯棚不见她们回去。” “三路口那边喊了,无人应答。” “四路口也是。” “五路口也没有。” 然后一个侍卫提着一个被踩得不成样子的东西回来,冷汗直冒道:“这好像是周小大人和长豫公主提着的烤肉。” 唐县令就唰的一下扭头去看一旁的伤者,脸色铁青的问,“今晚所有的伤者都在这儿了吗?确认没有可有死人?” 差役立即道:“没有死人,不过有两个重伤,现在还在抢救,百草堂的大夫说,救活的可能性不大。” 他立即道:“不过两个都是男子。” 白善道:“她们不会有事儿的,一定是去了哪里。” 满宝的身边还跟着小岳父呢,肯定不会有事的。 白善正沉吟,突然一个衙役飞奔而来,报道:“大人,丢了孩子的人家在县衙里闹起来了,现在就要人贩子和见孩子,丢孩子的不止一家,一共有五家,但不都是在这条路上丢的。” 唐大人和白善忍不住相视一眼,心中都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那些人贩子不会这么巧……吧? 唐大人觉得心脏不太好了,他立即道:“快去,封锁城门……不不不,不能封锁,回县衙去,把老路这几个老东西派出来,让他们到三个城门口那里守着,让他们把招子放亮了,每一个从城门口里出去的人都给本县盯紧了,只要他们觉得有嫌疑,全部扣下。” “是!”差役领命而去。 唐县令原地走起来,明达问,“要不要回宫调派人手?” “不行!”唐县令一口回绝,他和缓了一下后和明达公主扯出一抹笑道:“公主殿下,臣的上官是殷大人,他手上不仅有京兆府,还有禁卫军,要调兵遣将找他就好,不必回宫找人。” 回宫找人,人能不能找到他不知道,但他脑袋可能会先保不住。 还不如他现在就先用京兆府和禁卫军的人先找起来呢,找殷礼调兵可比回宫调兵要快。 不过…… 唐县令沉思起来,这些人贩子今晚抓了人却未必会今晚就走,他更倾向于他们会躲在什么地方,等风声过去一阵了再出城去…… 可京城这么大,他上哪儿去找他们的藏身之处? 唐县令开始在脑子里扒拉起他治下的各种暗娼和流氓,他们这些人可能会知道些。 唐县令眼中闪过厉色,正打算着是不是大家都不要过好这个中秋时,一个禁卫军骑马小跑着过来,他跳下马后禀报道:“唐大人,我等奉命巡视时在东市边上找到了周小大人和长豫公主,还有……人贩子。” 想到那些人贩子的凄惨模样,禁卫军低下头道:“大人还是快去看看吧。” 那几个人贩子看着就快是要死的模样,恐怕去晚了连口供都没了。 第2005章 私了 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口,于是等唐县令他们骑着马得得得的跑到东市边边,已经偏得没多少摊位的小街道时,看到的就是长豫公主甩着鞭子抽了两下地上的人,满脸怒气的道:“竟敢说你们是良民,还说我们诬陷你们!本……本姑奶奶用得着诬陷你们吗?” 周满不仅不劝,还在一旁给她鼓劲儿,“抽得好!我爹娘说过,人贩子都该千刀万剐,我们这才抽了几鞭子呀。” 唐县令一下就不急了,他慢悠悠的放慢了马速,但他身后的白善等人急呀,直接得得得的越过他跑了上去,老远就叫道:“满宝!” 满宝和长豫一起扭头,看到他们,立即觉得靠山来了,于是挥手叫道:“我们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留下的两个禁卫军拦着旁边有些激愤的民众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地上的那几个人长得太憨厚老实了,他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自己是冤枉的,还说周满她们是权贵,故意抓了他们来取乐,围观的百姓现在有大半人相信他们。 没办法,长豫公主太强势彪悍,而被拖着的人贩子又看着太可怜,他们这一队人只有三个,其中有一个还去报信了,只留下他们两个在这儿保护,他们也不敢叫出公主的名号呀。 白善他们骑着马一溜烟跑上去,跳下马后就挤开围观的人上前,看到地上卷着身子被抽得挺凄惨的七人,其中有个妇人的衣裳都被抽开一半了,他们立即把目光移开,问俩人,“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满宝立即告状,“我们被人贩子抓了。” “胡说,”长豫反驳,倨傲的抬着下巴道:“明明是我们深入虎穴抓住了人贩子。” 满宝一愣,立即点头改口,“对,我们认出他们是人贩子,于是深入虎穴,然后一网打尽。” 唐县令从马上下来,后头带着一大群禁卫军和衙役,一挥手就将围观不愿散去的民众与他们隔开来。 他哼了一声,问道:“以身犯险很自豪吗?” 满宝立即心虚的低下头去。 长豫公主立即道:“本公主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且我们有自信将他们拿下,你看他们现在不就躺着吗?为何不自豪?” 明达不太赞同的叫了一声:“姐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长豫公主:“当时你要在,你肯定不会说这话的。” 满宝悄悄的点头。 明达想了想后便不说话了。 唐县令有些心累,却只能先和长豫公主行礼,然后扭头问那一群缩在一起的小姑娘,“你们谁是二妞?” 女孩之中立即站出来两个。 众人:…… 两个小女孩儿也惊住了,看向彼此后道:“我才是二妞。” 唐县令:“……你们两个谁是主街那边丢的?” 右边那个稍矮一些的小姑娘就上前一步。 唐县令见她只有七岁左右大,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安抚道:“你爹娘在县衙里等着了,你是怎么被拐的?” 小姑娘一听到父母,眼泪立即出来了,一直压着的害怕恐惧齐齐涌来,她直接闭着眼睛大哭起来,抽抽噎噎的道:“我牵着娘的手,一直牵着,可一抬头,娘就不是娘了,我不认识她,但她说她是我娘,还拿一张臭臭的帕子捂住我的鼻子,我就觉得被抱了起来,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呜呜呜……” 一见她哭,唐县令就没办法了,立即把她往周满那里推,“快哄哄。” 然后他去问下一个,就是问一下她们是怎么被拐的。 这一路上小姑娘都一直在想呢,所以此时清晰不已,唐县令一问就能答出来,大多数是走着走着就牵着人家的手跟人家走了,等发现的时候要找亲爹娘时也来不及了。 还有的则更稀里糊涂,“……我找不到我娘了,她说是我姨,跟我娘一个村子出来的,知道我娘在哪儿,我觉得她可亲,又认识我娘,我就跟着走了。” 更有,“他直接上来抱我,我一叫,他就打我,说我不听话,尽想着买好吃的,不愿意回家,我说我不认识他,但没人信我……” 越说,孩子们越委屈,她们回去肯定会被爹娘揍的,一想,更伤心了,于是问一个哭一个,不到一刻钟,十一个小姑娘全都哭起来了。 年纪大的还知道压一压,只低着头小声的哭,年纪小的,直接闭着眼睛朝着天张嘴就嚎,眼泪还跟泉水似的哗哗往下流,别说唐县令,满宝他们都吓得不轻,手忙脚乱跟着劝。 长豫也跟着再一旁嚎了两声,“别哭了,不是把你们救出来了吗?哭什么?” 女孩们哭得更伤心了,她们刚才还赶马车,马还踩到了人…… 围观的人群也炸起来,这还真是人贩子啊,人看着和善,刚才说得又可怜,竟然是人贩子! 这世上最讨人恨的犯人是什么犯人? 那就吃人贩子了! 造反的都没他们那么可恨! 有人就往中间啐了一口,骂道:“偷人孩子,断子绝孙,这些人就该千刀万剐。” “打死他们!” 见人群暴动,唐县令脸面让人去拦住,女孩们见大人们愤怒,惊了一下后小的那几个哭得更大声了。 听见声音越来越大,长豫烦躁的想要再抽鞭子吓唬她们,但满宝却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她身后。 唐县令等人也听到了动静,纷纷抬起头去看,就见街道的尽头,太子带着一队侍卫嘚啵嘚啵的过来。 人群立即被赶到两边,太子骑着马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见明达和长豫都好好的站着,不像是有事儿的样子,主要是长豫还提着一条马鞭。 马鞭上还沾着不少血,且地上还躺着七个很凄惨的人,他就皱眉,先暗暗瞪了长豫一眼,然后和唐县令道:“这几个人冲撞了公主?” 唐县令正想汇报,听太子这样问,一想也没错,于是应下。 太子就在身上摸了摸,没摸到钱,于是看向一旁。 吴公公立即将一个钱袋奉上。 太子就丢下钱袋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形容凄惨的七人道:“私了吧。” 众人:…… 第2006章 钱袋子 钱袋子是冲着人贩子去的,正好落在一个人的身上,满宝离得最近,她眼疾手快的抄起来,叫道:“不行,殿下,不是我们欺负他们,是他们欺负我们,不对,是他们欺负全京城的百姓,他们是人贩子,我们是见义勇为,也不对,本官身为朝廷官员,长豫公主身为公主,保护国家和百姓和财产生命安全是应该的!” 她看了眼手中的钱袋子,觉得还挺重,于是道:“要不您这个奖赏我们?” 众人:……这是关键吗?这是关键吗? 太子在满宝说完后便脸色一变,目光再看向地上卷着的七个人时就不一样了,“这是人贩子?” 众人一起点头,唐县令照顾太子的面子,补充道:“下官正要将人押下去。” 说罢一挥手,衙役们便上前解开他们的手,扯着他们起来,众人这才看见他们后背都是血,应该是在青石板上拖出来的。 毕竟他们连外衣都没穿。 太子不由看向长豫。 长豫接触到太子的视线,有些骄傲的抬起下巴。 太子就移开目光,算了,好歹是打人的那一个,而不是被打的那一个。 他这时候才下马,手上也提着马鞭,他用鞭子抬起一个人贩子的脸看了看,问唐县令:“孤怎么听人说公主们找不见了?” 他正跟人喝酒呢,结果听到鼓声,京城的大鼓不是可以随便敲的,得有危险才能敲。 比如哪儿失火了要救火,或是哪儿发生恶性事件却不能及时通传出去才会去敲鼓。 所以他当时听到鼓声便让人去问,侍卫就回来说似乎是有一处拥堵了,可能会踩踏。 他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年年中秋都会有一次拥堵,这种事下有两县县令,上有殷礼在管,他去了还是越俎代庖给人添乱呢,所以他没动。 但不过几杯酒后又有人来报,两位公主似乎不见了。 他这才带了人出门,结果那边人太多,他就只能绕个路,人还在前面就听人闹哄哄的说前面权贵抓了人抽着取了,还用马车拖着人玩儿…… 太子一听就好奇,天子脚下谁这么豪横? 就是他这个太子也不敢当街拖着人玩儿呀。 结果一来就看到长豫提着鞭子,地上躺着七个浑身是血痕的人,那伤一看就知道是鞭子抽出来的。 他倒是不恼自己搞错了局面,就是想知道这些人贩子是怎么撞到长豫手里的? 满宝见太子不在意,就把钱袋子给塞袖子里了,闻言后道:“我们没丢,我们一直在呢,就是街上人太多了,一个错眼就看不见对方了。” 明达福至心灵,立即点头,“是呀,今晚外面人好多,大哥,我们才吃到一家的烤羊肉特别好吃,你要不要去尝一尝?” 趁着太子不注意,明达给长豫使了一个眼色,长豫瞬间明白,要是让太子哥哥知道今晚他们差点儿走丢,下次肯定不带他们出门了。 她立即帮腔,“真的特别特别好吃呀。” 说完她一呆,回过神来问满宝,“我们买的烤肉呢?” “掉了。”满宝郁闷的道:“人这么多,一挤起来我能抓住你就不错了,烤肉自然是掉了。” 长豫心痛不已,道:“再回去买两份!” 唐县令见他们三言两语就把话题给扯开了,巴不得他们赶紧走,立即指了几个禁卫军道:“你们保护太子和两位公主过去,这次好好看花灯,其他人跟我将这些人押送回去。” 然后和太子致歉,表示他不能多陪,还得把这些才救出来的孩子送回到他们父母手中呢。 太子挥手让他退下,也不让他留禁卫军,他带着一大队侍卫呢,加上本来保护和伺候明达和长豫的人,根本不缺人好不好? 唐县令悄悄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下,和白善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后带着人和三辆马车走了。 侍卫们也驱散开热闹的百姓,大家这会儿听出来了,这是太子和公主呢。 虽然太子和公主稀奇,但天子脚下,他们也不是没机会见,又不是皇帝和皇后。 所以大家稀奇的围观了一下他们,一一盯着他们的脸看过后就心满意足的被驱走了,觉得回去以后可以吹三天牛了。 等人走了,太子这才瞥眼看向他们,一一扫过他们的脸后他就哼了一声,转身要上门,“走吧,买了肉就回宫。” 显然,他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是为了不闹大假装不知而已,不然闹到父皇跟前,谁也讨不了好。 明达和长豫惋惜不已,为自己争取时间,“大哥,我们想去看一下火凤凰,就到灯座底下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白善道:“难得出来一趟,若不玩得尽心,这次出来的机会就白费了。” 满宝也道:“殿下,我闻到您身上的酒气了,您不能多饮酒的,还不如跟我们去赏灯呢。” “灯有什么好赏的?” 满宝道:“除了灯笼还有月饼呢,听说那边有点心铺子的灯棚,里面出了好多新式的月饼。” 于是大家更要去看一看了。 太子先上马随他们去了那个烤肉摊。 那个摊子不在拥堵的路段,所以逃过一劫,满宝他们又来买,他很高兴,而且他还不知道前面有拥堵踩踏的事儿,以为他们是不够吃重新回来买,因此特别卖力的给他们烤了他们点的三十份。 一开始他烤一份太子吃一份,觉得还不错,干脆问道:“你可愿进宫给孤烤肉?” 大家就一脸惊讶的看向太子。 摊主也惊讶的看着太子,颤颤巍巍的想要跪下,太子一挥手道:“继续烤肉吧,你只说你愿不愿意就行。” 摊主就小心翼翼的问道:“殿下,我,我进宫要,要去势吗?” 太子:“……孤是让去做厨子,又不是让你贴身伺候,为什么要去势?” 摊主就道:“多谢殿下,不过我不去了,我觉着开店挺好的。” 众人:……那你问去不去势干嘛? 摊主不太好意思的道:“我,我就是有点儿好奇。” 众人:…… 太子觉得这人有点儿傻,幸亏他没同意,不然他还不想要了呢。 他吃了七八份也差不多了,干脆丢下签字,冲周满伸手。 满宝不解的看着他的手。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钱袋子,付钱!” 满宝顿了一下才将已经捂热的钱袋子拿出来放在他手上。 第2007章 逛街 太子随他们往火凤凰那里走,走到之前拥堵的地方,受伤的人已经都被衙门的人抬到各个医馆去了,但现在这里人依旧很多,不过这一会儿功夫,从各个方向过来的人又添补了这里的空缺,所以又重新热闹起来。 唐县令这次吸取教训,各个路口都放了两个衙役,控制着人流量,要是太多就要拦住一些,要么回返,要么就等着,等有人出去了才能再进去。 但白善是知道之前这里的惨状的,尤其是被踩踏最严重的俩人,当时抬出来的时候只有一口气在了。 所以他一直有些沉默。 满宝察觉到他情绪不高,慢慢便落后走在了他身边,“你怎么了?” 白善冲她笑了笑,伸手牵住她的手一起走,“没事儿,就是想事情入迷了而已。” 他知道,满宝他们出去得早肯定没看到,事情已经发生,今晚还是让她好好过中秋,明日再说吧。 满宝看了他两眼,见他没有说的意思,便晃着他的手往前。 内城门的那座灯座和火凤凰是工部做的,翅膀上的灯笼还会旋转,因为灯笼的颜色不一样,很有层次,所以一转起来就跟要展翅高飞一样,特别的好看。 别说满宝他们这样的乡巴佬,就是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都看呆了,惊叹道:“在宫城上看着不显,在这里一看,好漂亮呀。” 太子都没忍住点了点头。 心情沉重的白善也怔怔的看了好一会儿。 火凤凰和灯座下有大片大片的空地,这里是不能摆摊的,还有兵丁看守,只供游人赏玩,看过后大家顺着人群走动的方向绕出去就又回到主街上,却跟刚才他们进去的地方不一样。 看来县衙提早分了路,不让人乱走。 而从火凤凰那里游出来就是一座座灯棚。 灯棚上挂着不少灯笼,有的灯笼上有谜语,猜中的人有奖赏。 像白家、殷家这样的人家,他们的灯棚奖品就是灯谜的花灯和一包礼品,礼品有福米和福饼,任选其一的。 除了大户人家会在此设灯棚与民同乐,为家人祈福外就是各大店铺了。 济世堂也在这里撑了一个灯棚,礼品是一些包好的药品,也特别受欢迎。 但满宝他们没有去逛济世堂的灯棚,而是专门瞄着点心铺子的灯棚去的。 点心铺子的灯棚不仅有奖品,还有商品呢,猜不中谜语不要紧,花钱买呀。 满宝他们挤到前面,发现上面挂着的灯笼只有十数盏了,而且都是很难的灯谜。 几人在一起交头接耳,“姿容爱重俏俏?这是什么?” 满宝也抓耳挠腮,问他们之中最见多识广的太子,“殿下你知道吗?” 太子:“……孤看着像是知道的人吗?” 问他什么不好,问他文的? 满宝道:“可您不是我们之中吃过最多点心的人吗?” 太子瞥了她一眼,手上还拿着的钱袋就绕着手指甩了甩,道:“想吃?买就是。” 对他来说,这种花钱就能买到的东西为什么要费脑子呢? 白善若有所思道:“是不是雪媚娘?” 正在买点心收钱的摊主一听,抬起头看了白善一眼后笑道:“这位郎君为何说是雪媚娘呢?” 白善一听他这样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笑道:“姿容爱重该是媚字,这一整句话一听便是一娇俏女子的模样,所以我猜是雪媚娘,也不知我猜得对不对?” “对对,”他笑道:“本来这个谜不该这样出的,只是我家那小子调皮,说我出的谜人家一猜就猜得出来,所以就随手写了这一张,没想到公子竟然猜得出来。” 长豫他们就有不好的预感,“这剩下的十来个灯笼不会都是你儿子出的谜吧?” 摊主很不好意思的点头,“是的,所以,其实留下的点心都是常见的,我出的谜人家一看就知道,所以我儿子才改了的。” 他是这么说了,但大家还是兴致勃勃的去猜了一下。 但出题人显然是想要故意为难人的,有时候出的谜就跟谜底有千丝中一缕的关系而已,特别的难猜。 白善和满宝读书最多,绞尽脑汁才又想出来一个,明达和白二也能跟着想,就连太子都能插上嘴,只有长豫,连他们说的这个字出自于哪句话,但那句话是哪本书出来的她根本不知道。 谁看书还去记里面的句子呀,不该是放下书就忘了吗? 为什么还要记住它出自哪本书? 她盯着上面的灯谜,干脆开始念她知道的点心名,“桂花糕、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金糕卷、莲子糕……” 摊主愣了一下后就忍不住“哎哟”一声,连忙阻止,“小娘子,谜底不是这么猜的。” 他哭笑不得的道:“要是都像您这么猜,这什么灯谜也难不住人啊,我这店里就算有新品,但大部分点心名儿大家都知道的。” 明达几个都忍不住抿着嘴乐,干脆不猜了,就让店家将他们猜中的雪媚娘和核桃糕给他们。 摊主松了一口气,忙将他们猜中的两盏花灯取下来给他们,然后拿出两个盒子来给他们,他笑道:“都是今儿做的新鲜点心,就是有些不热了,好在雪媚娘可以吃冷的,小娘子和小郎君们可以尝一尝。” 一盒点心并不多,毕竟是讨个好彩头而已,只有六个。 满宝他们分了分,刚好合适,于是用袖子遮着咬了一口,别说,清清凉凉的,一嚼,又糯又清甜,挺好吃的。 满宝很喜欢,白善也觉得不错,干脆也上前看起摊子上摆的点心来,“我们买些别的回去尝尝,嗯,今年你们出的月饼里有新式样的吗?” “有有,郎君请看这一盒月饼,这里面是蛋黄的。” 长豫就道:“我去年就吃过蛋黄的了,我还吃过鹿肉的呢。” 摊主:……那是比不上了,谁家用得起鹿肉做月饼? 他道:“我这个月饼里的蛋黄是双个的。” 大家看了眼那大如圆盘的月饼,想着这么大可不得塞两个吗? 白善道:“买一个吧。” 正好,一会儿割了一人吃一块儿,也算庆祝团圆了。 第2008章 回宫 留在后面等烤肉的人很快拿了烤肉追上来,于是大家一起去白家的灯棚。 除了庄先生去会朋友外,其他人都在,周四郎显然刚带着妻儿从外面回来,先灌了自己一杯水才道:“前面堵起来,好像还踩了人,本来我们是要去状元楼那边看热闹的,可是根本过不去,还被衙役塞到了另一条路上,害我绕了好长的路才回来,爹,满宝他们还没来吗?” 老周头:“在你身后呢。” 周四郎就回头,就见满宝拎着东西一脸高兴的从对街跑过来,“刘祖母,爹,娘,我买了月饼!” 老周头就道:“家里做有的,你想吃什么馅儿都有,怎么还买呢?” 月饼当然不是周家做的,周家只会做一种面饼,或烤或烙。 但月饼光那模子就要费不少劲儿,所以是白家做了分给大家的。 满宝放在桌子上道:“不是我付的钱。” 老周头就嘟囔道:“白善出的也浪费呀。” 满宝小声道:“太子出的。” 而此时,刘老夫人已经认出了太子和两位公主,连忙起身来。 老周头也看到了,立即就要跪下,太子挥了挥手,满宝就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爹,她笑嘻嘻的道:“爹,太子不想露了身份,我们不要动静太大。” 老周家人就不敢动了。 站在后面的周四郎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太子,心底很兴奋,但没敢凑上前说话。 太子呢,回村后有话说了。 明达公主她们想借白家的灯棚梳洗一下。 这个还真不难,棚子里的侧后方用一个屏风隔着,里面就是专门做梳洗用的。 郑氏笑着带她们进去梳洗,宫女们跟了上去,很快将之前头发有些散乱的俩人重新打扮好。 太子站在灯棚外面等着,他侧头看向白善,意味不明的道:“今晚的事周满事后可要想好了回禀,就是唐鹤也是一样的。” 白善明白,这是让他们私下沟通好,不能不说,但也不能全说,毕竟两位公主在闹市中遇险,包括太子及两位公主在内谁也讨不了好。 而此事隐秘,是真的隐秘,除了他们自己,怕是跟着的这些侍卫宫人也拿不准长豫公主是真被人贩子挟持而去,还是自己直捣人贩子窝底救人。 一件事,是好是坏,是功是过,全看禀报的人是怎么回禀的。 白善应了下来,表示他会和唐县令沟通,将这件事简易上报的。 既然是简易上报,那自然是回去的两位公主怎么说就是怎么样的了。 此时满宝正和两位公主一起当着宫女的面串供呢,“……这种事简单,与其编瞎话骗陛下和皇后,我们不如只挑一些说,那就不是欺骗了。” 长豫由着宫女给她梳头,问道:“要是问起人贩子的事儿怎么说?最要紧的是这个。” 虽然她自觉做了好事,但她也知道父皇要是知道此事她一定被罚,下次出宫遥遥无期。 满宝对此很有经验,“你就说那些人贩子多可恶,被拐的女孩儿多可怜,你是怎么挥鞭子打他们的,你可不能透露当时侍卫们不在啊,你不说,陛下就不会问,他自然就不会知道了。” 明达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我们突出了姐姐的勇敢,父皇只会当侍卫们都在,自然不怕人贩子伤人,那这就是一件单纯的好事了。” 满宝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我们再说烤肉好吃,猜了灯谜,外面好热闹就是了,这就叫报喜不报忧。陛下和娘娘为国事已经很操劳了,我们还是不要用这种事去让他们担心了。” 明达长豫和满宝相视一眼,都跟只小狐狸一样笑起来,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 领她们进来还没出去的郑氏忍不住幽幽的道:“原来你和善宝二郎一直是这样报喜不报忧的呀。” 满宝这才注意到郑姨竟然一直站在角落里,她眨眨眼,立即去抱她的手,“郑姨,我们可从不瞒家里事儿的,何况我们只要出门大吉就一直跟着,我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呀。” 郑氏却知道她这只怕也是只说了一半的实话,因此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 满宝就嘻嘻笑。 明达就看向一旁伺候的人,道:“我和姐姐今晚都平安无事,这些事情没人细问你们就不要往外细说。” 宫女们立即跪下应下,其实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跟着公主出来却没有跟紧,当时人群一乱起来,他们根本跟不上,这事儿不管是什么理由皆是他们失职,所以现在公主愿意遮掩,他们自然求之不得。 于是等她们终于从屏风后出来,大家便在灯棚前高兴的告别了,白二郎将一盏荷花灯递给明达,道:“我刚给你买的,听说荷花灯可以许愿,你可以许个身体康健的愿望挂在窗下,说不定天上的嫦娥会听到你的愿望保佑你。” 明达微微低头,脸颊有些泛红,她伸手接过,小声道了谢。 太子就瞥了白二一眼,和两个妹妹道:“走吧,再不回宫就晚了。” 侍卫们将马车牵来,明达和长豫上车,在窗口那里和满宝几个挥了挥手,太子也上马,这才开始启程。 等他们走远了,满宝便回身将他们带来的烤肉打开,“爹,我们在街上吃到一家很好吃很好吃的烤羊肉。” 老周头却问,“我怎么看白善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你们吵架了?” “没有。”满宝拿了一荷叶的肉去找白善,打算问问刚才在主街那里是不是出事儿了。 此时,唐县令也还在处理主街上的事儿,伤者都送到医馆,他不仅要安抚伤者家属,还得把被拐的孩子送到她们各自的父母手上。 孩子一丢,有人家来报官了,但也有的没来,而现在没来的占了多数,所以他还得暂且安排孩子们住下,明天还得给她们找爹娘。 除此外,他还得连夜审问这些人贩子,这些人敢在京城脚下一夜之间拐来这么多孩子,显然这样的事儿不是做了一次两次了,而且他怀疑今晚在京城里活动的人贩子不止他们。 所以要尽快审问出来,孩子超过两天找不到,后面再找无异于登天。 第2009章 礼佛 因此一回到县衙,他就招来三铺头,“将人拖到刑房里,分开关押,把嘴巴给我撬开,问出京城里还有哪些同伙儿,或是他们知道的和他们一样的同行。” 又道:“先问出他们的家人在哪儿。” 三铺头微讶,唐县令很少用刑,更没有用过犯人家属威胁犯人的先例,这些人怎么会让唐县令破戒? 唐县令却瞥了他一眼道:“还不快去?” 拐卖公主,这本就是牵连三族的罪名,后面也都要抓回来的,不如在此前物尽其用一下。 手下们便领命而去,然后唐县令就一边往正堂走一边思索着后天进宫要怎么给皇帝禀报能让自己犯的错看上去轻一些。 唐县令加班大半个晚上,天快亮时才在办公房的椅子上躺了一下,结果才睡下去没多久白善他们就找来了。 唐县令起身坐在椅子上发呆了好一会儿才抹着脸起身,“打一盆井水来。” 冰凉的井水一洗就精神来,只是身上的官服皱巴巴的,就跟揉过的菜干一样。 反正县衙里现在都是自己人,他也不讲究,洗过脸后就出门,结果才出门就碰到拎着食盒奉命来看他的明理。 明理对主子的邋遢已经见怪不怪,不过还是念叨了两句,“老爷,夫人要是知道您连衣服也不换洗,一定会生气的。” 唐县令就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让他把食盒放下,然后对衙役道:“请他们进来吧。” 又对明理道:“你不说,我不说,她怎么会知道?” 白善满宝和白二郎被请进来,见唐县令正坐着用早饭,竟不约而同的咽了一下口水。 唐县令手就一顿,盯着他们看,“你们没吃早食?” 三人一起摇头。 唐县令就为难了一下,还是试探的开口道:“那一起吃点儿?”就是量可能不够了。 谁知三人一起摇头,“不用了。” 满宝道:“我们要去街上吃。” 白善道:“我们特意不吃早食留出肚子来呢。” 唐鹤就低下头去继续喝着自己的肉粥,直接问道:“你们来干嘛,说吧。” 三人这才坐下,白善将昨晚太子的话转告了一下,然后道:“两位公主那边也不会细说的。” 唐县令对两位公主避重就轻的能力表示怀疑,“她们没有经验,能瞒得住吗?” 白善道:“你折子简略些就是了,有太子和两位公主在,陛下应该不会详问。” 唐县令点头,“行吧。” 两位公主中间“失踪”了一段的事儿可以隐瞒,但昨晚人贩子和人拥堵踩踏的事儿却不能隐瞒。 唐县令叹息道:“昨晚重伤的俩人死了一个,才抬到医馆一会儿就死了,被踩得太厉害,救不过来。” 满宝情绪也跟着低落了一下,问道:“这算是人祸吧?” 唐县令揉了揉额头道:“我一会儿还有许多案子要办,就不多留你们了,不过烦请你们和刘老夫人说一声,等这事料定,我要上门拜访的。” 白善:“拜访我祖母?” “不错,”唐县令沉声道:“今年凡是在内城门那一段设灯棚的人家和店铺,我都要一一拜访。” 白善和满宝白二对视一眼,低低应了下来,然后起身行礼告辞。 唐县令点点头,“对了,满宝,你抓人贩子有功,回头我给你请功。” 满宝立即道:“别忘了添上长豫公主。” 唐县令挥挥手表示知道了,他看了白善一眼后道:“还有你的功劳。” 在他眼里,昨晚白善的功劳还在周满之上,毕竟当时晚一些疏通,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去,因为昨晚抬出来受伤的人可不少。 出了县衙,三人便沉默的去和大吉牵过马来上马,白二郎问道:“我们今日上护国寺要不要上炷香?” 满宝:“给那些人祈福吗?” 白二郎道:“略尽心意呗。” 白善:“只是我们不常拜佛祖,不知佛祖能否应誓。” 满宝道:“但求心安而已,笃信佛理的也未必就能得到佛祖保佑,走吧。” 三人先在护国寺下吃了早饭才上山。 他们不是第一次到护国寺来,但每次都只在山门底下的闹事里玩儿。不仅因为下面有很多好吃的,还有很多雕刻的小东西,从各地汇聚而来的有关佛门的东西,以及各种书籍。 所以他们休沐后很喜欢到这儿来吃东西顺便淘一些书籍和好玩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他们只是粗粗看过摊位上摆的佛摆件,直接顺着人群往山上去。 跨过高高的门槛便进入了大雄宝殿,三人一起抬头看着几乎高到屋顶的佛像,瞻仰了一下后才上前排队要拜。 今天来上香的人挺多,所以要等好一会儿。 轮到三人时,三人便一起上前,一起跪下,然后抬头看了佛祖一眼就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要怎么替昨晚受伤的人许愿。 三人郑重的许下愿望,然后磕头拜下,起身后道:“以后是不是还得来还愿?” “若是施主得偿所愿是要来还愿的。” 三人一起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红色袈裟的老僧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正微笑的看着他们,“当然,还愿不在于佛祖,而是在于让施主们心下安定。” 三人不知他是谁,但见他年纪挺大的样子,又慈眉善目的,主要是身上穿的袈裟特别好,手上挂的佛珠也特别的长和圆润,一看就是时常把玩且还不便宜的,所以断定对方身份一定不低,于是一起躬身行礼。 老僧见他们行的是儒礼,不由笑意加深,退后一步后侧身请道:“不知三位施主可愿往后院禅谈?” 白善三人纠结起来,婉拒道:“大师相邀本不应辞的,只是我们年纪小,于佛理知道不多,不敢谈禅。” 老僧却笑道:“白施主说笑了,三位施主在佛道一途上的见解当不弱于老衲等人才是。” 白善惊讶于他竟然知道他们,不由看了眼满宝,然后便笑道:“如此就打扰大师了,大师不嫌我们蠢笨就好。” 三人虽然还不知道他是谁,不过既然能点了他们的名字,还特特站在他们身后等着,显然是有备而来。 他们也没想躲,也很好奇和尚找他们做什么? 第2010章 论佛 和尚还真是找他们谈禅的,他径直领着他们绕过客院到了后面他自己的住所里,在一棵菩提树下坐下,还请三人坐下。 四张石凳,刚好一人一张。 坐下后和尚才介绍了一下自己,“老衲智深。” 三人惊诧,“您是智深大师啊。” 护国寺里最有名的便是主持智忍大师,而智忍大师有个师弟叫智深,听说也是一位得道高僧呢。 三人纷纷起身又行了一礼,智深没想到他们这么多礼,脸上笑容更甚,回礼后请他们坐下。 有比丘端了禅茶上来给他们倒茶,然后微微躬身退下。 智深大师转着手上的佛珠,见三人都在低头品茶,竟是一点儿也不急着探究根由,不由挑了挑嘴唇,主动开口道:“三位施主读过什么佛经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等佛经读得少,只是抄写过《无量寿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和《地藏菩萨本愿经》。” 智深一听就知道这佛经怕还是给家中女眷抄的,因为这三本经文是往上、祝寿和祈福最常用到的经文,平均十本中就有七本供的是这三本经文。 智深笑了笑问道:“白施主为何不读一下《楞严经》?这是开慧之经, 此经精妙高明,只《妙法莲华经》和《华严经》可与之一提,三位施主皆见多识广,又有慧根,若能习得这三部经文,对三位将来的功德与人生都大有进益。” 三人就齐齐的叹了一口气,一脸的忧愁,“大师,与其让我们去读,不如您给我们讲一讲其中的精妙之句与佛理就好,读的话,短期内我们怕是不行了。” 智深大师问:“为何?” “因为忙啊!” 满宝道:“我要修医书,要在太医院里看病,要去太医署上课,还要上我家先生的课,看很多很多的书,现在实在难以抽出时间来静心礼佛。” 白善也点头,“不错,且我等认为,我们这样的年纪礼佛还太早,静心嘛,看其他书也可以做到的。” 智深微微一笑,“佛义高深,何止于心静而已,我看三位施主都好学得很,不如这三本佛经我送你们如何?” 不等他们拒绝,智深和尚便让人去取了三本经书给他们,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三本佛经不仅是旧本,里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 哪怕不信仰佛义,他们也知道这样一本佛经有多贵重,三人相视一眼后就要推辞。 智深大师却很坚持,一直微微带着的笑也肃穆了许多,他道:“贫僧只是想让施主们了解一下佛义,施主们了解过就会知道,我佛可解人困厄劫难,不是惑人的邪教。” 三人一听这才知道这番的缘由是什么,他们倒是一点儿不尴尬,满宝更是坦坦荡荡的问道:“智深大师现在是有名的得道高僧了,您的困厄劫难可解了?” 智深大师一愣,然后摇头,“佛法奥妙,贫僧所学不过十之一二,哪里就能解去困厄了?” 满宝点头,“我猜也是。”不然何必执着于让他们读经文呢?只凭这一点儿,他不仅比不上玄都观的观主,连守清观主都比不上呢。 智深大师却被她这一句话堵在了当场,说真的,他成名日久,往来有白丁,也有富贵,但不论是哪种,从来没人跟他说“嘿,和尚,我看你佛法不深,连自己的困厄都没解吧?” 没错,周满的话虽然才有四个字,却就是这个意思。 白善微笑着解释道:“大师,我家先生说过,世间的道是究不尽的,宇宙无穷,世上无人能究竟。” 既然不能究竟,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可解世间困厄的说法,仅从小岳父从阴间拿来的书看,他们现在连问题都未能问出来,更别说解厄,所以哪有什么得道高僧,得道高人? 这不仅是庄先生的看法,也是三人的看法。 只是这个想法会得罪很多人,尤其是佛道两家的人,所以师徒四个也就在自家后院里说着彼此听听罢了。 但既然话赶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不介意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就是。 白善道:“世间的知识太多了,已有的,未竟的,而人的寿命、智慧、精力皆有限,所以人应该有所侧重,世间的知识是学不尽,也研究不尽的。” 智深听懂了他言下之意,“三位施主既对佛理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如何能够轻易断言佛教误人呢?” 不禁白善和满宝,连白二郎都听出了他的怨言,他忍不住道:“我们是没深读过佛经,但并不是就不知佛教,我们说了自己对佛教的看法,又没强迫世人认同。” 白善不太赞同的看了白二郎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智深已道:“周大人朝堂论佛,让陛下轻佛,而陛下为天下表率,此不是强迫是什么?” “是佛道!”满宝强调道:“我论的不是佛而已,而是佛与道!” 智深和尚:…… “历来帝王信重佛道都有隐患,轻则误国,重则灭国,我是朝廷官员,食君禄,食民奉,自然要为皇帝和百姓考虑,百姓信仰自是自由,但大师也才说了,陛下为天下表率,既是天下表率,佛道之后还有儒法兵墨等百家,他就不应该有太大的偏向。天下百家,谁于统治万民有利,他才偏向哪家。” 满宝看着坐在对面的智深认真的道:“而这其中,佛家是最不可能与统治万民有利的。” 智深没想到她直接谈论起政治来,见她如此笃定,便笑问,“这是为何?佛法奥妙,若万民皆学佛法向善,世间不知要少多少灾厄。” 白善就幽幽地问道:“护国寺中的僧人没有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盛和求不得吗?” 智深愣了一下后道:“有的,便是贫僧也不能脱离这四苦。” “在寺中早晚诵经的僧人们尚且摆脱不了这四苦,更别说万民了。”白善道:“既有这四苦,也摆脱不了生老病死,那该有的嫉妒、纷争也依旧不少,世间的灾厄也不会因此减少。” 第2011章 赞赏 “相反,若是万民都向佛,谁还事生产呢?”满宝可没忘记他们为什么会反对佛道大盛,她道:“佛门度牒不纳丁税,不缴赋捐,也无劳役,若是万民向佛,边关谁守?道路河道谁来修?水利怎么办?” 白二郎道:“就是我读书不怎么好也知道,古来佛寺兴盛之后王朝必多磨难。” 这话就太诛心了,智深脸色不由肃然,“三位施主太过偏颇了,哪次佛寺兴盛不正是王朝正盛时?” 白善:“盛极必衰,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智深:“所以焉能将王朝衰亡归于佛寺?” “那王朝兴盛也与佛寺无关了,”白善道:“既然佛寺不能于社稷有利,朝廷就不该偏向佛寺,陛下为朝廷之首,更不该有所偏向。” 智深微微摇头,“护国寺并没有让陛下偏向的意思,我佛只是想引导万民开智,引人心向善罢了。” 白善微微一笑道:“大师高义,但我以为世间一切先从责任开始。便是僧人,他们也享受了国家安定,而佛寺能传道也该得益于天下安定,若是乱世,还有谁能安然的上山来礼佛呢?” 所以呢? 白善却没有再往下说,而是反问道:“大师以为呢?” 智深自然是认同的,盛世的确比乱世更好传道。 白善他们收下了智深的礼物,他还亲自将三人送到山门,不少人都看到了。 智深大师可不好见,三个少年能让智深大师送到门下,大家还是挺惊讶的。 “那不是周小大人吗?”一起上朝,每个月都要见面的,想不认识都难。 “那是明达公主的驸马吧,旁边那个是白公子?智深大师竟亲自送他们到山门。” 这样的少年,大家看了少不得羡慕,“白家和周家的风水也不知道是怎么摆的……” 白善他们客气有礼的和智深和尚告辞,转身就回去。 白二郎见他们急匆匆的,就问道:“回去干嘛?” “写折子,”白善道:“智深大师都认为佛寺和僧人也都应该对国家负责人了,虽然可能不行,但我们也可以提一提建议了。” 白二郎:“……还真写呀,那以后我们去玄都观会不会被赶下来?还有回去以后守清观主还乐意让我们上山去拜天尊老爷吗?” 上的折子当然不可能只针对佛寺的管理,道观也会一起被提起的,不然搞得好像他们在针对佛家一样。 白善想了想后道:“还是应该要有一些优待的,我们回头想一想。” 但在读过南北朝的历史后,三人就没少琢磨过现在越来越兴盛的佛寺对国家的影响。 就是庄先生都私底下说过,佛寺兴盛无异于撬国库的墙脚,现在还不显,但再过二三十年,等入寺的僧人越来越多,修建的佛寺越多,占去的佛田更多时,税赋肯定会大规模缩减,到时候国库空虚,税赋的压力肯定要转嫁到其他百姓身上。 很多东西史书都不会点明,但几人都不笨,读史从来都不是读的表面上的文字。 不仅佛寺,道观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现在道观式微,而且很多道人都是云游四海或隐居于山中,真正在世间行走传道的没多少人。 这其中还有一半是骗子,和佛寺的兴盛完全不一样。 白二郎很不想回去,但白善和满宝都要回去,他一个人在外面也无聊,便只能跟着一起了。 智深目送他们走远,转身回去,却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主持的房间。 巧的是,他的后窗就正对着刚才他们说话的院子。 智忍大师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听到声音却是头也不抬,问道:“三位小友送走了?” 智深道:“只怕不是友,师兄也听到了,他们对我们护国寺,甚至佛寺都有偏见。” 智忍大师却是笑着摇头,“没有偏见。” 智深:…… 他盯着智忍看,“师兄竟喜欢他们?” 智忍这才收笔,将译到一半的佛经放到一边,他道:“师弟没听出来吗?他们三个是以天下先,十五六岁的少年有此志向的不少,但有此见解的不多。” 他直言不讳的道:“他们年纪虽小,但通透不在师弟之下。” 对于智深今天特意将人带到后面这个院子来交谈的行为,智忍本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无意介入这些纷争,所以对以前来此的人,他都是专心写自己的经文。 只有这一次,他有些欣喜,这三个孩子年纪还小,这是他们现在的短处,却也是最大的长处,他们将来有无限的可能。 智深已经习惯了师兄的打击,他毫不在意,他只关心护国寺的将来,“师兄,陛下信重护国寺,但太子对佛寺却没特殊的感情,现在周满不仅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也是太子跟前的红人,她偏道家,将来太子登基,长此以往,恐怕我佛寺会遭重创。” 见智忍不以为意,智深便道:“师兄难道忘了太武帝灭佛和武帝灭佛的惨烈了吗?” 智忍见智深情绪激动,便叹息道:“师弟着相了,我佛本就不该插手政事,只要远离政事,入门皆是施主,平常心待之就不会有这样的祸事了。” 他再次规劝道:“师弟不该买入这么多佛田。” 智深却道:“护国寺中僧人渐多,若不买入佛田,弟子们何以为继?” 智忍便道:“师弟不该收这么多的弟子。” “宣扬佛法,研习佛理都需要弟子,”智深的目光落在智忍的桌上,道:“师兄要专心研习佛法,那就不该为一日三餐劳心费力,这些也都需要弟子和信众奉养。” 智忍淡淡的道:“一茶一饭皆可天赐,我不仅有徒弟奉养,自己也还能耕种,并不用寺中供奉。” 他顿了顿,想到刚才白善说的责任,正想提醒一下他,但抬头便见智深一脸不赞同的模样,他便顿了顿,沉默着没说话。 智深再次和师兄话不投机,但也没生气,这几十年来他们十次谈话有八次意见不合,以前智深还会生气,现在却是不会了。 他行礼后告退,出门才发现师兄的大弟子正垂手站在门外,他便点了点头叮嘱道:“好好照顾你师父。” 戒嗔合掌应下,等师叔走远了才敲门进去。 智忍已经又提笔继续翻译他的经文去了。 第2012章 紧急 戒嗔给师父倒了一碗水,自己行过礼后也坐在对面要翻译经文。 不过戒嗔有些不能静心,他问道:“师父不是说白公子他们可能想要建议佛田缴税吗?师父为何不提醒师叔?” 智忍停下笔道:“他们是有此想法,但未必能成。” 他笑了笑道:“其实此法不错,可惜天下佛寺众多,而自古以来,出家人一直在红尘之外,此举怕是不能行。” 戒嗔:“师父赞同此法?” 智忍叹息道:“我不赞同,你师叔有一点儿说的没错,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研习佛理,但他又做错了,佛寺这样扩张于百姓无益。” 他道:“此法未必能成,但至少会让现在心生贪念的佛寺收敛一二。” 显然,他也认为护国寺太过贪心了。 智忍将手腕上缠着的佛珠取下,慢慢的滑动着,心中默念经文,半响后才道:“戒嗔,为师近来正在译《妙法莲华经》,发现有些经义越读越不解,所以我想往西域去拜佛求经,你可愿随为师而去?” 戒嗔道:“徒儿愿意,只是师叔那边怕是不会放行。” 智忍道:“道才是世间唯一,弘扬佛法,也要有正确的佛法弘扬才行,我会说服他的。” 智忍和尚突然对戒嗔眨了眨眼,笑道:“就算说服不了,我们也有别的方法离开不是吗?” 戒嗔:“……是!” 智忍满意的笑了笑。 “师父,您送他们的经书他们会看吗?” “看也可以,不看也可以。” “可上面有您写的注解,若是他们不看,岂不是明珠蒙尘?” 智忍不在意的道:“那不过是我的粗浅见识罢了,本不是明珠,何来蒙尘?” 又道:“他们不是虚度光阴之人,不看佛经也会看别的书,做别的事,这便足矣。传扬佛法随缘,你不可与你师叔一样过于强求。” 戒嗔应下。 而此时,回到家里的满宝一边等着师弟们摆笔墨纸砚,一边随手翻开了这三本佛经。 她随手翻到的是《楞严经》,只是往下扫了十来行,她就没忍住继续往下看,然后看了一下边上的小字注解,她道:“这佛经不像是智深的。” 白善伸手接过去看了一下,也觉得不像是智深的,疑惑道:“难道是人不可貌相,是我们误会他了?” 白二郎:“那不可能,别看他长得慈眉善目的,他就占了一个长相的便宜,其实我觉得他跟我一样暴躁。” 白二都这么觉得了,那肯定是的了。 满宝啧啧道:“都说字如其人,他要不是另类的非字如其人,那这佛经应该是别人送的。” 白善往后翻了一页,“不过他倒没说错,这《楞严经》看着不错。回头有空了可以看一看。” 白二郎凑上去问,“你要皈依佛门吗?” 白善推开他的脑袋,“你才要皈依佛门呢。” 他丢下手中的书,在面前摊开一张白纸,问道:“这折子谁来写?” 满宝和白二郎立即一个研墨,一个递笔,谄媚的笑道:“你写,你写。” 白善就伸手接过笔,道:“我写就我写,一会儿满宝帮着改一下,回头白二你来抄。” 白二倒是表示没问题,就是,“用谁的折子上?” 白善道:“用我们的白折。” 他道:“这种事儿太拉仇恨了,满宝来做不合适,我估摸着这事儿十有八九做不成,但是可以给朝廷敲个警钟,也可让天下佛寺道观,甚至是天下的士族收敛一二,很是得罪人。” “我们现在还只是崇文馆学生,位卑力小,上的折子影响不大,就算有人记恨也不会记恨很久的。” “那可未必,”白二郎道:“你也有名呢,我就好一点儿,我没你有名,还是驸马,应该比你讨人喜欢点儿。” 满宝立即道:“那以后你要是被天下的佛寺道观拒之门外了,我们就进去替你烧香。” 白善:…… 这不过是玩笑,既然是他们三个的主意,三人共同的想法,也都参与了,自然是一起署名的。 不过白善认为折子自己出力最大,因此坚持排在第一位。 对于这种拉仇恨的事,满宝和白二郎从来不和他争,客气客气就随他了。 白善瞥了他们一眼后在白二郎抄好的折子后面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笔递给白二郎。 只想排个第三的白二郎愣了一下后接过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道:“其实我听说排在第二才是最容易让人忽视的。” 白善:“闭嘴吧你。” 要不是满宝执意要和他们有难同当,其实他是不太想她署名这个折子的。 写好了折子,外面也已经霞光满天,白善吹了吹,吹干墨水后便收好了放在桌子上,“明天一早回宫,你们想好应对之法了吗?” 说的是昨天晚上的事儿。 昨天晚上的事儿不大不小,皇帝肯定是要问话的。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点头,“放心吧,昨晚上我做梦都梦见要说什么话了。” 满宝道:“明天一早我爹娘他们启程,送完他们我们再进宫。” 那得天不亮就得起床了,白老爷夫妻俩也跟着走,白二郎也要去送的,所以问道:“送到城门口?” “想什么呢,送到大门口就可以了,等他们上车,我们就骑马进宫。” 商量得挺好,结果满宝根本没机会送他们,傍晚才吃过晚食,宫里来人紧急宣她进宫。 满宝他们吓了一跳,第一个想法就是,明达公主她们不会漏了口风,皇帝大怒,要把她拎进宫里教训吧? 白善也有此担忧,因此上前一步要贿赂内侍打听消息,听见消息紧急过来的刘老夫人就瞪了他一眼,问内侍,“公公,不知道可要带药箱?” “自然要带的,周太医赶紧的吧,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白善他们的心瞬间就落了下来,然后又微微提起来。 周立君已经机敏的转身撒腿就跑,“小姑,我去帮你提药箱。” 于是满宝就和内侍打听,“是给谁看病?” 内侍也不隐瞒,“是太后娘娘。” 但是多的,一句话都没有了,不管满宝怎么问都不敢再说详细的,满宝见了也就不勉强。 不过她走前还是对白善和庄先生,以及刘老夫人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013章 回光返照 家里人送满宝出门上车,老周家人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有点儿着急,“没事儿吧?” 庄先生就摸着胡子笑眯眯的道:“没事儿,就跟药铺里有急症的病人所以要找大夫一样,老丈不用担心。” 又道:“以前满宝不也在别人休沐时留在宫中看诊吗?” 这么一比喻,老周头他们放下心来了,“这就好,这就好。” 白老爷叹气道:“就是明日她不能送我们了。” “没事儿,没事儿,”老周头乐呵呵的,“翻过年再回来看就是了,又不是见不着了。” 钱氏也是这样认为的。 周立君却看向刘老夫人,有些忐忑的问,“老夫人,怎么了?” 刘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没事儿,就是府里得准备一些白麻了。” 白老爷也叹气,问道:“库房里的足够吗?我们也带一些在路上吧,若是有严苛的官员也好应付。” “怕是不够,”刘老夫人道:“好在今天是十六,夜市布庄也开,我让人去买。” 不是不够,是缺很多,家里人身体都健朗,谁没事儿备着白麻呀。 老周头他们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准备白麻做什么,难道……” 刘老夫人他们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也是满宝临走前的暗示。 马车一路向北,直接进入皇城,一路到了宫门口才停下,满宝拎着自己的药箱下车,跟随引路的内侍快速的朝太后的宫殿赶去。 她到的时候,太后宫里已经跪了不少的孝子贤孙,只有皇帝一家在内室,连恭王都被用椅子抬到了这里。 刘太医领着萧太医等人在床前救治,看到她来便点了点头,然后起身给她让了一个位置。 满宝上前摸脉,脉象时断时续,显然已经不成了。 她抬头看了萧太医和刘太医一眼,也收了手起身站到一旁。 三人商量了一下脉象,都觉得已经没办法了,刘太医压低了声音道:“太后是午后昏睡过去的,话还没交代呢,陛下的意思是让太后醒来交代一下,也看一看子孙后再走。” 显然在她来前,皇帝已经知道太后不行了,宫里也已经在准备后事。 他们紧急将周满宣进宫里来就是让她施针,让太后醒来交代一下后事,顺便让她体体面面的离开。 刘太医问,“你那可有合用的针法?要是没有,太医院这边却是有一套针法的,本来你要不来,我们也可以施针的。” 那套针法是太医院给历代皇帝准备的,很珍贵的,只是也需要脱衣裳,本来要是没有周满这个女太医,也只能他们冒犯一下太后。 但既然有女太医,皇帝当然要选择让他娘更舒心和体面的人,所以休沐的周满就被叫进宫里来了。 周满有点儿惊讶,“我怎么没在太医院里见过这样的针法?” 前院正,现太医的萧太医看了她一眼后拿出一本医书,直接翻开到那一页给她看,“不是谁都可以看这一本医书的。” 还想从头开始翻一下的满宝手一顿就老老实实的看他翻开的那一页。 上面的行针之法很详细,满宝过了一遍就记下了,的确比她要用的还要好。 但能让人清醒过来的针法原理大抵相同,不过是激发人体内最后那一点儿生命力。 其实,用中医的说法是,那是一股气。 有的人气不在就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体内却还隐着一股气不散,而这一套针法可以将那股气一点儿不剩的激发出来,再配以药补气可以让人的这一口气持续得长一些。 只是药也分多种,有温和的药,也有虎狼之药。 两种药让气的维护时间不一样,自然,死前的感受也会不一样。 所以萧太医先去和皇帝接触了一下,暗示了一番后回来道:“陛下想半个时辰左右也够了,主要想太后走得安稳舒适些。” 那就是选择温和的药了,用虎狼之药,人临死前会很痛苦的。 于是刘太医挑出一张药方来,亲自去抓药熬药,满宝则是又将针法看了三遍,闭着眼睛在心中模拟了一番后便和萧太医表示可以了。 于是大家都退了出去,只给太后留了身边的大宫女伺候,满宝和大宫女给太后褪去衣裳开始扎针。 这一套针法比较繁复,分两次施展,半个时辰后,太后苍白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而刘太医也端着熬好凉好的药站在了帐子外。 满宝这才拔了针,和宫女一起合上太后的衣裳,然后拿出一根细长的针来扎下去,不一会儿太后就给疼醒了。 她一醒,满宝就拔出针,和宫女一起将帐子收起来,从刘太医手上接过药给太后服下。 吃了药,太后便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连呼吸都顺畅了不少,胸口也不再有沉甸甸的感觉。 她目中也多了些光彩,她一开始还没缓过神来,但见皇帝领着一大群孩子进来她便知道她这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了。 太后愣愣的,心中虽有些惋惜,但也早有准备。 皇帝和皇后领着一大群孩子上前看皇后,一脸的强颜欢笑,“母后饿不饿?您想吃什么,儿子让御膳房给您做。” 满宝和刘太医萧太医退到了一旁,不谈机密之事他们不用出去,要随时等着扎针灌药看情况。 所以才说太医是这皇宫之中除了宫女太监外消息最灵通的人呢。 刘太医领着一众太医齐刷刷的贴着墙壁站,看着孝子贤孙们围着太后打转,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 太后心里却是很有波澜,她心里有许多的话要说,但这会儿看着一众儿孙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因为这些话在过去的一年里她也没少说,现在要说也不过是再多说一遍而已,孩子们也未必能听进去耳朵。 所以这会儿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皇帝,你要保重身体呀。” 皇帝一愣,然后握着太后的手低头应了声“是”,太后和他道:“不要总是生气,气大伤身,多听听皇后的劝。” 皇帝应“是”。 太后又看了眼皇后,见她脸色不好看,便知道她这两天守着她应该挺累的,便叹息道:“皇后也要保重身体。” 她道:“他们父子几个脾气倔强,你以后多规劝一些。” 第2014章 遗嘱 皇后也乖巧的应了,太后的目光这才落在一旁的太子等人身上,不过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话,让他们兄弟姐妹好好相处,守望相助之类的,太子多了一句,“听你父皇的话,以后大晋就交给你们父子二人了。” 然后太后就开始分自己的嫁妆,其实是自己的私产。 太后还是很有钱的,不说她出身窦家,出嫁时带的嫁妆就不少。当年先帝打天下急需军需,她几乎将嫁妆掏空支持丈夫,后来先帝登基,慢慢就把那些嫁妆给她补了回来。 皇帝每攻破一城底下人进上的一些奇珍,还有几个孩子出去打仗搜罗回来的好东西,当时有很多都是给她收着的。 后来她给了恭王不少,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国库和皇帝的私库里,但她剩下的东西依旧不少。 不说堆满了库房的奇珍,就是名下的田产铺面和山地别院等都不少。 早在她身体渐重,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时,太后就开始琢磨着这遗产要怎么分了。 今年一年她因为在护国寺和玄都观里做善事去了不少钱,但那都是现银和现粮,她本来也没想分那些东西,直接道:“库房里的现银,还有庄子库房里的粮食全都给陛下和皇后。” 她隐约知道皇帝缺钱,国库也不是很宽裕。 “其他的东西哀家早就分好了。” 说罢,扭头看向一旁的大宫女,大宫女立即奉上几本厚厚的册子,每一册展开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名字被划了一杠,太后道:“这是哀家这一年来删删减减让人分毫的,划去的是哀家用了的,或是有别的用处的,我走后,你们拿着册子去分就行。” 大宫女就给大家分册子,也就太子、恭王、明达公主和云凤郡主有而已,云凤郡主手上是两本。 她道:“有一份儿是给新庆的,我是见不着那孩子了,他的那份就让云凤给他送去吧。” 大家都应下了。 然后太后就对皇帝道:“这宫殿里的东西都是哀家用惯的东西,你想留什么做念想就自己挑拣着留下,其余的都陪葬了吧。” 皇帝此时也伤感起来,“母后……” 太后挥了挥手,便不想看他哭,她怕自己也忍不住。 她看向一旁的大宫女,大宫女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有宫女和内侍鱼贯而入,手上或是抬着箱子,或是捧着盒子。 这些都是太后挑出来给子孙们留下的一些东西,除了拿到册子的太子几人外所有人都有,连跪在屏风后她不太熟悉和她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庶孙也有。 毕竟,她的庶子所出的孩子也是她的孙子不是? 长豫的算是其中最大的一个,俩人抬出来的箱子,里面全是太后让人挑选出来的认为合适长豫的首饰,打开后一层层的放着东西,其中还有一条黑黝黝的鞭子,长豫悄悄打开看到时都惊呆了。 太后却没留意,目光停留在明达和云凤的脸上,殷切的叮嘱道:“明达太瘦了,要多吃些,你长大不易,以后要健壮一些才好。” 又对云凤道:“你是个好孩子,祖母知道你孝顺,以后你要听你皇伯伯的话,和姐妹们好好相处,孝顺公婆,与郡马好好相处。” 云凤郡主哭着应下。 说着话,皇帝给他娘点的御膳房豪华大餐送到了,太后此时没什么胃口,于是皱眉看着这一桌饭菜没说话。 皇帝立即道:“母后要是不喜欢儿子再让人换。” 太后顿了一下缓缓摇头,“算了,随便吃一些就行了。” 皇帝就伸手将太后扶到了桌子便上坐下。 满宝闻着萦绕在鼻尖的香味儿,忍不住悄悄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 说真的,她也没少在宫里吃饭,甚至还和帝后同桌吃过饭呢,但没有哪一次的饭菜有这么好,闻着这么香,看着就这么好吃的。 可惜太后的胃口很一般,拿着筷子夹了一筷子菜后就不太想吃了。 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看了萧太医和刘太医一眼。 俩人对上她的视线,想要她安静点儿,别主动找事儿。 三人的眉眼官司正好让被抬着落后一步的恭王看到了,他立即问道:“周满,你有何话说?” 刘太医和萧太医:……恭王是长了鸡眼吗,他们明明贴墙站着,还是半低着头打眼色,他为什么能看见? 满宝却盯着坐着被抬着往前走的恭王心想,因为他矮呀,只要盯着他们可不就正好看到吗? 大家都转过头来看他们,满宝面不改色的上前道:“臣或可一试,让娘娘胃口好一些。” 皇帝也想让他娘走得舒心一点儿,她是昨天晚上昏睡过去的,也就是说,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虽然太后身份尊贵,但皇帝依旧觉得吃饱了走和饿着走是不一样的,于是不等太后说话,皇帝立即让周满上前。 他还想着他们是不是要退出去呢,谁知道周满上前就拿起太后的手,拿出一根短针来扎进她的虎口,轻捻了捻,然后扶着她的手伸直,拇指在她的手臂上滑动,隔着衣服在她手臂上的几个穴位上轻轻地一按。 太后觉得有点儿疼,但又酸酸胀胀的很舒服,正想说话,就觉得肚子一空,就好似三顿没吃了一样,实际上她也三顿了没吃了。 一天一夜不吃东西的太后再看向桌子上的饭菜时就是另一种感觉了。 满宝伸手将虎口上的短针拔了,然后轻轻的将太后的手放在桌子上,自己退后了一步。 太后就拿起筷子,当着一众孝子贤孙的面吃了两碗饭。 众人:……总感觉不是回光返照呢。 太后也吃得很开心,但她却有了预感,自己时间快到了。 她吃饱喝足,放下筷子后瞥眼看向早已经退回到刘太医和萧太医身边的周满,看向她的大宫女。 大宫女伺候太后多年,根本不用她说话,一个眼神便能领悟。 她立即行礼后转身回内室,不一会儿就又抱出一个小箱子来,比给长豫的小一些,但也小不到哪儿去。 皇帝眼尖的看到箱子上写着周满的名字,他忍不住额头一抽,连周满都分到了东西,他和皇后却还得自己从这宫殿里找…… 第2015章 无价之宝 太后淡淡的叫道:“周满。” 满宝愣了一下后上前。 大宫女已经打开了箱子,太后道:“你是个好孩子,本来这东西该是之后再赏给你的,但你今日既然也在,那你一并拿去了吧。” 满宝一眼看到了箱子底下似乎垫着好几本书,上面则是两个大盒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皇帝看了一眼,也看不出盒子里是什么,忍不住问道:“母后赏了她什么东西?” 太后浅浅笑道:“库房里收了几本有关医经的书,那书哀家留着也没用,给你们也是浪费,她一心向学,学好了医术于国于民都有好处,所以哀家就让人找出来给她了。” 满宝眼睛大亮,诚心诚意的跪下,“谢娘娘赏赐。” 太后就看向另外的两个大盒子。 大宫女就小心翼翼的将其拿出来,打开其中一个。 太后一脸的依依不舍,“这是哀家让人打的老子像,本想着自己供奉的,但来不及了,你也拜老子,就送你吧。” 众人:…… 满宝抬起头来看,就见大宫女小心翼翼的将一尊通体以白为主,之中点缀着一些黄色的老子像拿出来。 或许是为了求健康,因此老子手中除了拂尘外还拿着一个药葫芦,药葫芦便是黄色的。 除此外就只有嘴唇和脸颊点着一些红色,不知是烧制出来的,还是后来点缀上去的,但看上去很好看,比他们平常见到的用墨玉、白玉和青玉做的老子像还要好看。 满宝愣愣的,问道:“这是瓷器吧?” 太后伸手温柔的抚摸这尊老子像,“不错,是刑窑里烧出来的,送来的三尊老子像,就这一尊最好,其他的哀家都叫人碎了,只留下了这一尊。” 皇帝只觉得他娘暴殄天物,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听说太后让人去刑州让人烧制老子像。 听说刑窑日夜开工,碎了不少东西,原来就是在烧制这东西? 对了,太后在刑州的那处窑场给了谁? 他的目光在几个孩子手上的册子滑过。 太后也只是看了一下,示意大宫女将盒子合上,打开了另一个。 另一个则是玉雕出来的佛像,不仅莹润,满宝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檀香味,太后道:“哀家听智深大师的意思,你和佛家也有缘,这一尊佛像哀家供了三十多年,日日上香,旬旬擦拭,不敢怠慢。” 她的目光落在周满身上,眼神有些迷离,“哀家觉着你是一个很有灵性的人,所以这一尊老子像和一尊佛像都给你,希望你能祷告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那她的子子孙孙肯定都平安健康。 满宝听着松了一口气,不是让她出家就好。 满宝连连点头,跪下谢过太后的赏赐。 皇帝却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一脸的一言难尽,哪有老子像和佛像一起送的? 太后却不觉得有什么,或者这时候的她已经想不到这些了。 她感觉到体内的力气正在流失,她不是那么精神了,便看向皇帝道:“你们出去吧,哀家要换衣服了。” 皇帝一听,嘴唇抖了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儿孙们出去,而皇后则留下和宫女们一起服侍太后更衣。 满宝迟疑了一下,不由看向萧太医,萧太医对她点了点头,和刘太医一起退出去。 满宝便留了下来看着。 太后的衣服一层一层的穿上去,却没有梳妆,她坐到了床上,微微靠着软枕,和伤心的皇后笑道:“哀家能体面的离开就很好了。” “母后……”皇后强颜欢笑道:“儿媳把陛下他们叫进来。” 太后微微颔首,再看向急匆匆进来的皇帝等人时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突兀的缓了一下,然后慢慢的,慢慢的咚咚几声,已经不复之前的有力。 而身体很困倦,似乎身体里的脏器都睡过去了一样。 太后感觉自己的手被握住,她目光迟缓的落在手上,就听见皇帝叫了一声“母后!” 太后扯了扯嘴角,目光抬起,从太子、恭王、明达和云凤身上滑过,最后缓慢的定在了云凤身上,她低低地道:“你要乖乖的……” 乖乖的听话,要给她守足了孝期…… 可惜这句话很低,连握着她手的皇帝都没听清楚,太后慢慢的合上了眼睛,手上的力道也没有了。 皇帝忍不住着急的叫了一声,作为太医的满宝只能上前查看,然后跪下宣布,“陛下,太后薨了……” 殿中顿时哭声一片,皇后领着大家跪下哭,外室跪着的宗室皇孙们听到哭声,立即跟着嚎,顿时殿内殿外的人都知道太后没了。 哭过一阵,大家就开始有条不紊的运作起来。 太后要梳妆,将遗容整理好,宫中也要挂上白麻,丧事也要准备起来。 这些都是太子领着礼部去干的,皇帝单手握着床头低头哭,皇后陪在他身边,以免他太过悲戚。 满宝却一下没事情做了,和刘太医等人退到侧殿,太后送给她的箱子也被搬到了侧殿。 萧太医和刘太医都有些羡慕的看着她,都觉得她不会得太后喜欢,没想到太后还会给她留遗物。 满宝自己都没想到,将两个盒子拿出来就看到箱子底下放着好几本书。 她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看,萧太医和刘太医也上前,发现一共有六本,其中一本拿起来几乎都要碎了,因为它的纸张很破旧,满宝最先翻开的就是它。 萧太医目光瞥过来,一下就定住了,心脏剧跳,“这是……这是手抄的《青囊经》” 满宝也吓了一跳,然后仔细分辨上面的文字,很潦草,还因为保存不善有些损坏,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后道:“似乎不是原本,如果是他人手抄传下来的,可能会有错漏。”也有可能是假的。 萧太医也怀疑是假的,华佗的《青囊经》在魏时就遗失,只听其名,从未见过其稿,倒是中间有人说过见过。 但大多已不可靠,有的则是证实是假的。 可这本…… 萧太医道:“太后手里的,可能不是假的?” 一时之间屋里所有的太医盯着周满手里的那本破书全都目光炯炯起来,目光灼烈恨不得烧了她的手。 第2016章 明珠 满宝顾不得外面的忙碌和热闹,立即捧了书走到灯边看,萧太医和刘太医仗着身份高和她亲近也挤上去。 三人小心翼翼的翻开两页,勉强辨认上面的文字,“似乎是真的,这个方子……” 萧太医不由凑近了些,在心里辩证了一番后道:“且不说方子,只他在用药前用石头先灸过这一点儿便比我们先用药要好一些,再看看后面的。” 《青囊经》是华佗记载的医疗经验,里面不仅有药方,还有各种其他治疗方法,有风寒、头疾这样的重症,也有类似于耳朵爬进虫子这样的稀奇病症,就是一个人打了两三个喷嚏这样的小病症也有记录。 治疗方法也是有复杂,也有简单的,有的直接拿了鹅卵石烫热,用布一包灸穴道就可治疗;有的则需要开腹,动刀动剪子。 三人凑在一起站在灯下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直到脖子实在酸得不行,再一动,只觉得脚底密密麻麻的麻意上涌,三人一时都没好动弹。 满宝轻轻的挪了挪脚,她到底年轻,所以最先恢复过来。 她看向俩人,小心的合上医术,眨了眨酸涩的眼睛问,“要不要扶?” 刘太医和萧太医就一起伸手。 满宝就小心的把书放到一旁的架子上,一手一个将人扶到桌子边坐下,立即跑回去把她的医书给拿来。 三人坐在了桌前,萧太医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口喝下去透心凉。 他看了眼杯中苦涩的茶水,一点儿也没嫌弃它是冷的,和周满道:“应该是真的,就算不是真的,这也是一本假借华佗之名写出来的真医书。”其用处也不小。 满宝和刘太医也是这么认为的。 满宝叹息道:“可惜娘娘给得太迟了,要是早些,说不定还能循迹找到下册。” 没错,他们刚才翻了翻最后几页,这本手抄本只是上册而已,根本没记完。 萧太医若有所思道:“太后出身显赫,更不要说前面几十年战乱,典籍孤本流落在外的不少,这样一本医经夹杂在别的书中,想要找到来历怕是不易。” 不是不易,而是几乎不可能。 医经不像其他的书,在这些贵族士族的眼里怕是远比不上一本好字帖贵重。 连素来好脾气的刘太医都没忍住叹息一声:“明珠暗投啊。” 满宝却喜滋滋的拿着书道:“现在是明投了。” 萧太医和刘太医:……突然间有点儿嫉妒怎么办呢? 正说着话,一个医助进来禀报,“刘太医,前面有几位王爷身体不适。” 刘太医现在只是代理院正之职,所以大家还是习惯叫他刘太医,但太医院的事儿现在的确是他管着的。 他起身道:“走吧,去前面看看,我们也该忙起来了。” 灵堂布置好以后在宫中的皇亲就要开始哭灵了,包括太后的亲儿子亲孙子儿媳孙媳曾孙等,也还包括不是亲的儿子和孙子,以及各种皇室宗亲。 挺多的,老的幼的都有,这个晕一下,那个不舒服一下,太医们就忙了。 满宝正要将书放回箱子里和他们一块儿去,想起了什么,立即先把盒子放进去,然后才把六本医书小心翼翼的放到上面,她这才抱着往屏风那边走。 那里面有一张小床是给人休息的。 萧院正看了一眼,皱眉道:“这东西放在这儿不安全,人多手杂的,不然让人给你送回太医院或崇文馆去?” “宫人们都忙得脚不沾地,哪儿有空呀,搬来搬去的更不方便,还是放在里面吧。” 满宝搬进去,然后蹲下去再次打开箱子,左右看了看后问科科,“他们能看见吗?” 科科:“他们已经先走了,现在屋里没人。” 满宝立即把六本医书全都藏在了空间里,两个盒子太大,她没收起来,而是盖上箱子后将它推到了床底下。 谅也没人敢偷老子像和佛像这么打眼的东西。 满宝小跑着去追刘太医他们。 灵堂已经搭建起来,皇帝和皇后领着皇子女和妃嫔们跪在最前面,后面则是按照亲疏远近跪着的。 因为皇家能生,所以人一溜儿的跪到了外面院子里,此时夜露深重,中秋过后天已经凉了,青壮年还好,但外面还跪着好几位上了年纪的老王爷和年纪较小的皇亲。 不舒服的就是几位老王爷。 他们是真的不舒服,养尊处优多年,有几人还沉溺于酒色,本来年纪就大了,再一跪,身体便不舒服了。 他们已经跪了有半个时辰了。 确认人是真的不舒服,该开药的开药,该扎针的扎针,不仅他们,医助们也忙得不行。 忙到后半夜,皇帝这才开口让人都下去休息,明日一早还有哭灵。 他看了一眼殿内跪着的孩子,对太子妃道:“你抱着鹰奴回去吧,孩子小,别让他受惊了。” 让恭王妃也带着她儿子回去。 然后皇帝在恭王的腿上看了看,到底没舍得让他跪灵,让他和明达长豫一起回去了,只留下了太子陪着他。 明达不想走,皇帝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好孩子,你祖母知道你的心意,只是你体弱,要是跪出病来,你皇祖母反倒伤心。” 于是让长豫将她带走。 等他们都走了,皇帝这才让人把云凤郡主也带走,偌大的大殿里一下只剩下帝后和太子了。 皇帝也不舍得让皇后守全场,一直低声劝说她回去休息,但皇后素来贤惠,婆婆去世怎么可能不跪灵,全都摇头拒绝了。 最后皇帝皱着眉想了想,到底没敢强硬的把她弄走,他知道,真强制她离开,她怕是心里更不好受,一着急,病可能更不好。 既然皇后都在这儿,周满就不能去休息了,皇帝让她在大殿中值守,皇后身体要是不舒服,转身就可以找她。 周满领命,在大殿里陪着他们一家三口守灵。 刘太医和萧太医则收了手上的活儿,给她派了一个医助后就先回侧殿去休息了,他们白天也还有得忙呢。 明日一早百官要进宫哭灵的,谁知道哪位大人需要太医呢? 第2017章 准备 外面天色渐亮,晨光照了进来,宫人们小心翼翼的进出将灯笼熄灭后带走。 皇帝和皇后默默地烧最后一把纸钱,太子起身去烧香和添灯,脚步转过殿中的一个大柱时脚步一顿。 服侍着太子去添灯的吴公公微微一抬头就看到周满仅靠着大柱,脑袋侧靠着大柱睡得正香,也不知她何时拖过去一个蒲团在膝下垫着,但跪也不好好跪,直接像是坐着,一手还搭在左手的药箱上…… 因为殿中挂着白帐,这柱子上绑了白麻,垂下来正好挡住她,昨天晚上谁也没留意到她竟是躲在这里的。 太子见她睡得嘴巴微张,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实在伤眼,便快步从她身边走过,走过时脚尖轻轻的碰了一下她。 满宝瞬间惊醒,一下就坐直了,她一脸懵的扭头看了眼太子的北影,一抬头就对上正冲她挤眉弄眼的吴公公,她还没领悟呢,吴公公就跟着太子跑了。 满宝挪了挪身子,让跪麻的双腿缓解,半响才扶着柱子起来。 太子将殿中需要添的灯都添好,回来时就见周满将蒲团移出了柱子后面,跪到前面去了。 只是因为靠着柱子睡,她半边脸还有印子呢。 太子瞥了她一眼后当没看见,走上前去将燃好的香递给皇帝和皇后。 皇帝和皇后上了一把香,磕了头后才相携着站起来。 皇帝还要去沐浴更衣到前面去见百官,皇后一会儿也要去见官眷,互相带着各自的手下哭灵,所以皇帝没有和皇后多言,只是点了跪在后面发呆的周满道:“周满,照顾好娘娘。” 满宝回神,立即应下,等皇帝和皇后太子走过才从垫子上爬起来,然后拎着药箱跟皇后回了太极殿。 满宝给皇后看过脉,和她偷懒不同,皇后是实打实的守了一夜,所以此时身体有些虚弱。 尚姑姑也知道这一点儿,一会儿还要见官眷诰命,所以她让满宝给皇后看一下是否需要吃药。 这时候也不能吃药膳,因为补气血的药膳许多都要用到荤腥之物,所以满宝还是开了药,然后让皇后去沐浴更衣,给她扎了针,又吃了早饭后才吃药。 等忙完这一切,皇后就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等着时间去前面见官眷诰命。 可能是因为既扎了针又吃了药,也有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一向浅眠的皇后竟然靠着软枕沉沉的睡起来,因为大家都听到了轻轻地鼾声,这是很少见的。 于是宫人们手脚都轻了起来,悄悄退了出去。 尚姑姑就拉了满宝轻轻的退出去,她笑道:“让娘娘睡半个时辰,周太医先去用饭吧,一会儿你还要陪着娘娘去跪灵呢。” 满宝应下,转身去偏殿用饭。 等皇后醒来时,前面已经准备好了,皇后去了灵堂,太极宫上的广场上已经分两边站满了人,皇帝和皇后领着宗室中的人站在了灵堂前,满宝跟着尚姑姑她们站在了侧边,隔着一个大殿,对面就是负责照看皇帝的萧太医。 刘太医已经轮班下去休息了。 礼部尚书主持丧礼,指引着帝后下拜,外面则有传令官传令,百官和百官家眷听令下拜,然后是哭灵。 满宝一直到正午才跟随皇后下去,在她下去休息时趁机回了一趟灵堂的偏殿,这里已经是他们太医院的临时办公房和休息的房间,此时里面都是趴着睡和坐着休息的太医和医助。 郑辜郑芍和刘医女也在,三人是一大早领命进来帮忙的,才去给人熬完提神汤和消暑汤,看见师父进来,立即上前。 满宝便招了他们上前,师徒四个将床下的箱子拉出来,她查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没什么错漏,这才让郑芍抱出去给吴公公,托吴公公让人先帮她带回东宫。 吴公公要派人回东宫拿太子的欢喜衣裳,接了东西后压低声音道:“殿下让你看紧了娘娘和小皇孙。” 满宝点头,“我会注意的。” 吴公公满意,让人抱了东西后转身离开。 满宝这才回头安排三个弟子,“郑辜,我和萧太医说好了,你去给他打下手,郑芍,你去跟着郑太医,三娘你跟着我。” 将只能熬药打下手的三人安排的妥妥帖帖,屋里还坐着休息的医助们羡慕得不行,但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了。 满宝回身看见,想了想后去找萧太医,“刘太医说今天还不显,但过两天生病的人肯定很多,不如轮着来,分批留在后面抓药熬药,这样前面后面的人都可以休息。” 萧太医明白周满的意思,她是想培养更多的太医,但是,“百官,勋贵,还有各家女眷都在宫中,陛下要是体贴,七天也就散了,陛下要是孝顺,那九天就是最少的,跪在最前面的那些老大人,病了谁我们都不好交代,所以我们不仅要速度快,医术也要好,这些医助没经验,带到前面去还得重头教……” 这也是他们不喜欢带没经验的医助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不出事而已,他们最多受一点儿气,可要是耽搁了谁,或是失手做错什么,自然不是医助的错,只可能是主治太医的错。 郑辜三个还好,不说他们在济世堂时就被周满带着坐堂过一段时间,他们还长时间进宫给宫女内侍们看过病,对切脉,下方,针灸,熬药等各种步骤都不陌生,脉案也都能写得很详尽和规矩。 但其他医助就不一样了。 满宝想了想道:“所以还是得教。” 她转身道:“您和刘太医早就应该带着他们了,这样有事儿才不至于太忙乱,将来这样的事儿说不定还多着呢,不如从现在开始。” 萧太医知道她是觉得他们没有好好培养医助,可他谁的医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些医助又不是自家的子侄,学东西本来就要靠自己,他们平时该带的也带了好不好? 就是现在,他也不是给周满白带徒弟的,他愿意教郑辜还是她说的过后会一起研究《青囊经》。 有些话不好说,但萧太医看着周满,目光便表露了一切。 满宝领悟过来后叹道:“好吧,那我再选两个医助带在身边?” 萧院正便笑道:“周太医愿意操劳我自然是没意见的。” 满宝也不再勉强他,进去又挑了两个她觉得医术品行都还不错的医助,让他们跟着她一起走了。 第2018章 守丧一 满宝私心里准备着辞官的事儿,到时候出门游学不一定会带弟子,所以他们最好的前程就是留在太医院里,或是领命去地方太医署。 但不管是哪一种,太医院里多些人才和人脉是不会有错的。 和打算一辈子扎根在太医院的众太医们不一样,满宝可没打算一辈子留在太医院里。 所以她一点儿也不避讳教授医助,也没有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的担忧。 被选中的蔡医助和尹医助见周满比以前更详细的指点他们,全都打起精神来,一点不敢松懈的认真听着。 其实说白了,他们站在这儿就是留意大家的脸色,看到崔老夫人脸色不太好,满宝就一边让宫女去问,一边和站在身后的三人道:“看到了吗,像崔老夫人这样的,应该是消渴症,她这是胃里没东西犯病了,手都打抖了。这时候怎么办?” 这个他们知道,吃东西就好,但吃什么东西就很有讲究了。 三人低声的讨论起来,不一会儿宫女便扶着崔老夫人去了旁边休息的偏殿,其他人继续跪着,等到了时间就哭。 满宝站着没动,对刘医女道:“你带着尹医助去看一下,要是处置不了就让人来叫我。” 刘医女低声应下,和尹医助一起去了偏殿。 尹医助有些兴奋,压低了声音和刘医女道:“刘医助,周太医对你们真好。” 刘医女深以为然的点头,是啊,她祖父都不肯教她医术呢,师父全教了,从不藏私。“ 满宝觉得明达脸色哭得太厉害,趁着中途休息,叮嘱蔡医助盯着人后就进去找明达,将她和长豫带到偏殿。 她见俩人眼睛红肿,就问宫人拿了一块冰包了给她们敷眼睛,然后安慰道:“你们节哀,要是哭坏了身体,太后娘娘反倒走得不安心了。” 明达和长豫是真的伤心,毕竟太后一直也挺疼爱她们的。 尤其是明达,因为她是嫡公主,她和云凤在太后那里地位差不多的,甚至因为陪伴太后更多,其实比云凤还要更亲近两分。 只是太后怜惜云凤,所以显得云凤更受宠而已,但昨天晚上分遗产,其实她分到的仅次于太子和新庆郡王,尚且比云凤的厚了两分。 俩人谈兴都不高,满宝也不惹她们说话,让她们休息了一下,给明达扎了几针后就让她们回去了。 因为和太子妃关系好,满宝也总是会让人去扶太子妃去偏殿,小皇孙并不用守灵,但一天三次还是要出现,由嬷嬷抱着跪下磕头,也很折腾。 加上外面的哭声一阵一阵的,灵堂又全是檀香味儿,没两次小皇孙就吓哭了。 满宝只能抱着他一下一下的顺他的后背,给他按摩穴道止惊惧,然后开了药给奶娘喝,让他吃了奶后才慢慢安慰下来,但因为哭得久,就是睡着了也一抽一抽的,时不时的从满宝的肩膀上吸吸鼻子抖起来。 太子和太子妃看得心疼不已,皇帝和皇后也心疼,可皇帝不好下令,只能看向皇后。 皇后就下令,宗室中七岁以下的孩子不必来哭灵和守灵,太后心疼子孙,必不愿孩子们受到惊吓。 于是小皇孙就被送回了东宫,灵堂中孩子的哭声也少了一些。 太后病逝,皇帝悲戚,亲自哭了七天,百官和百官家眷便陪着哭了七天,头三天还好,从第四天开始就不断的有人因为熬不过倒下,太医院便越发忙碌。 满宝和众太医轮值,但每天睡觉的时间统共也不超过是两个时辰,到第七天时,她走路都感觉在闭眼睛,但有人倒下,她愣是能最快发现。 礼部尚书开始上书表示皇帝应该国事为重,不应太过悲戚,不然太后走了也不安心云云…… 朝中其他大臣跟着上书,皇帝被劝了三次,这才不亲自守灵哭灵,于是百官也开始恢复秩序。 太后的灵堂依旧摆着,护国寺的僧人和玄都观的道长们依旧在念经和做法事,但除了皇室和宗室外,百官不再进宫哭灵,而是开始正常上班。 官眷们也终于可以不用一大清早进宫,傍晚才出宫了。 皇帝取消了大朝会,只每日还会和大臣们开小朝会,然后披折子,时不时的想起太后来还要哭一场。 是真的哭,满宝因为皇帝伤心和萧太医赶着跑了两次小书房后非常确定皇帝是真的伤心,不仅眼泪哗啦啦的流,连脉象都看得出来很伤心。 满宝代入想了一下,觉得要是她娘也出事,她一定会哭死的,所以特别理解的安慰皇帝,然后就给他开苦苦的安神药,希望不喜欢喝药的皇帝能够在喝了药后为了不喝药想开一点儿。 想开是不可能想开的,一直到满宝可以离开皇宫回家休息时,皇帝还会时不时的跑去太后的灵堂那里哭。 她把太后送她的箱子搬回了家,然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让她大哥在一个好位置上装了小木房子,然后把太后送的佛像和老子像分别放进去。 每尊像前都有一个台子供着香炉和供品。 满宝对家里人道:“太后娘娘送的,以后我要是不在家,你们记得帮我上香。” 郑氏愣愣的,看呆了,“哪有一个屋子供着的……要不要分开?” “我给他们分别修了房子的,而且我觉得佛经和道经都有共同之处,他们在一起说不定还能探讨探讨呢,不要紧的,”满宝道:“只要我们上香时虔诚就好了。” 小钱氏也是这么认为,和满宝道:“大嫂给你上。” 满宝就笑眯了眼,“谢谢大嫂。” “你有什么愿望告诉大嫂,大嫂给你许。” 满宝就严肃了道:“希望太后给我的医书都是真的。” “啊?” 满宝认真的道:“就许这个愿望,希望太后给我的医书都是真品,尤其是《青囊经》是真真的真品,要是我还能得到下册就更好了。” 白善惊讶,“太后手里有《青囊经》,还送你了?” 满宝点头,“不止《青囊经》,还有五本医书,只是最近太忙了,我还没来得及看。” 但有《青囊经》在前,其他的医书再差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她决定一会儿就看看。 第2019章 国丧 因为太后病逝,不仅崇文馆,国子监也暂时放假,皇帝随后颁发诏令,民间守孝三月,三月不得饮宴办喜事; 官员守孝六月,六个月内不能嫁娶饮宴; 宗室和官员一样,但皇室子女要和皇帝一样守足二十七个月。 本来应该排除出嫁女的,但因为太后临终遗言,皇帝也知道她想云凤郡主趁此机会养身体,所以便并没有加这一条。 没有加,那出嫁女不必受满足孝就只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守不守的就看各人的情分了。 知道内情的窦嬷嬷就和云凤郡主暗示道:“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都要守足二十七个月,娘娘一向疼爱郡主,郡主要不要守足?” 云凤郡主眼睛红肿的道:“我当然要守足孝,嬷嬷为何这样问我?” 窦嬷嬷就安抚道:“奴婢是担忧您和郡马生分了,但您和郡马感情深厚,应当不至于,是奴婢想差了。” 云凤抹着眼泪道:“她们都守得,我必然也守得,就算他下令不让我守,我也必守。” 听到这句有些怨忿的话,窦嬷嬷吓了一跳,连忙道:“郡主有这个孝心陛下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拦着呢?” 云凤没说话。 窦嬷嬷只能叹息一声,太后临死前将窦嬷嬷给了云凤郡主,本意就是让她照顾云凤郡主,也规劝好她,不过现在看来这个任务有点儿难。 她本来想在云凤郡主这里荣养来着。 云凤郡主自己私底下哭过一场后,转身又去太后的灵前哭。 皇帝让太后停灵了四十九天,然后才亲自扶棺去皇陵下葬,回来以后皇室中人就开始守孝。 因为这一场丧事,京中不少人都生病了,当然,大多数都是累到的毛病,都用不着太医去,只是满宝听郑辜说最近济世堂常出外诊,丁大夫他们赚了不少诊费。 满宝也就听了一耳朵,当时她正在琢磨手上的《青囊经》呢,这本医书的开头有几页字有毁损,她只能带去翰林院里请人帮忙修复,一些字实在潦草,不认识的也要请教。 只是翰林院里的人也忙,满宝在翰林院也不太有面子,一连跑了半个月也没效果,最后还是白善带着她去求孔祭酒,然后孔祭酒带着俩人去找了翰林院的张翰林,他负责的是稽查史书和录书,学识丰富,为人也方正,除了太忙没别的缺点。 但有孔祭酒出面,张翰林还是答应帮忙了,只是他对医书只是略有了解,所以他可以先修复,但后面校对就需要周满配合了。 满宝求之不得,只是可惜张翰林时间不多,满宝也忙,俩人对了一下时间,终于找出一个时间来校队。 于是满宝就更忙了。 白善也忙,他已经决定明年和白大郎一起试着参加进士考,所以学业会很重,不仅庄先生,就连孔祭酒都有意加深了他课业的难度。 于是,有意参加明年进士考的白善、封宗平和易子阳等人的功课就和其他人的分开来了。 白善拽着白二郎一起,一开始他还能跟得上,后面他就跟得有些艰难了,他想放弃来着,其实他一点儿也不介意和赵六郎他们上一样的课的。 可白善道:“我们是师兄弟,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白二郎快哭了,“对我是难,但对你不是啊,一样的功课,我都要熬夜,你还能跑去给满宝查资料,太不公平了。” 不能过于劳神的殷或闻言笑了笑,他和他们上一样的课,只是他从没有课业,先生们也很少考问他,因为知道他不会参加考试,甚至以后都不会出仕,所以他是最不能理解白二郎痛苦的。 看见他笑,白二郎更无力了,直接趴在桌子上自己伤心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自己爬起来继续做课业。 虽然白善和满宝都没说出口,但他隐约知道,他们这一二年可能就要出去游学了,游学之前考个试,不管成还是不成都好。 成了,出去游学回来再参加礼部和吏部的考试,然后就可以选官出仕;不成,有了一次经验,出去游学心里也有底儿,多少有些侧重。 他也很想和他们一起出去游学的。 因为忙,等京城的第一场雪下来时,他们才惊觉时间竟过得这么快,然后宫里就给他们提前放旬假了。 学生们有点儿高兴,但也有人担忧,赵六郎就没忍住悄悄的找满宝打听,“这两次旬休都不对时间,我听说陛下也两次不上大朝会了,甚至连小朝会都推了三次,周满,陛下是不是生病了?” 满宝道:“是不是生病了,你回去问你爹不是更清楚吗?或者左转去问你表哥。” 赵六郎:“……我爹要是会告诉我,我还能问你吗?” 太子更不用说了,他问都不敢问好不好。 满宝就道:“你爹都不告诉你,我更不会告诉你了。” 赵六郎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他也琢磨出一些味儿来了,陛下肯定是身体不好,不然周满肯定说皇帝身体好得很,何必还跟他扯这些? 赵六郎心里难受得不行,转身便走。 满宝看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找了白善问,“赵六郎何时对陛下感情这样深厚了?” “深厚什么呀,”白二郎道:“他是伤心不能去平康坊。” 满宝:…… 白善笑道:“你忘了中秋那天晚上他和我们借了一千两,十六他来接大堂哥去赏花宴时不是顺手把钱拿去了吗?” 满宝:……她还真忘了,谁让十六那天晚上太后就病重了呢? 白善就道:“他前脚拿了钱,后脚就遇上国丧,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平康坊,现在还是国丧,但外面管着没那么严了,虽然没人敢光明正大的饮宴,但平康坊的生意也不少,他肯定动了心思。” 满宝:“他胆子真大,他要守的可不是三个月,是六个月!” 还真是,胆子是挺大的。 白善笑了笑,“他主要是舍不得那江南十美吧。对了,陛下是真的生病了吗?” “不是,”满宝对自己人并不隐瞒,道:“不过也算病吧,是皇后生病了,加上太后病逝,他心情不太好,不过没事儿,心情低落谁都有的,过一段时间应该就好了。” 第2020章 好吃的 皇帝的心情一直到过年时才好一些,或许是因为心情不好,这四个多月来他有些怠政,将很多政事都交给了太子做。 整个皇室都在守孝,太子也没别的事儿干,突然收到这么多工作,除了一开始因为忙碌心情烦躁过一阵外后面就慢慢适应过来。 不仅皇帝,连朝臣都对太子越发满意,皇后见状,终于和皇帝提让恭王过完年回封地的事儿。 恭王的伤已经好了,只是腿到底还是有些跛,慢慢走时还不太看出来,但只要速度快一点儿就看得出来。 板子拆了以后恭王为此哭了两天,因为腿是皇帝亲手打断的,他也难受了一段时间,为此满宝还得给他多开了两天的凝神药。 因为官员们还在国丧期,所以便是过年也很少有人聚集饮宴,就是有,那也是悄悄的不敢让外人知道。 反正周满他们三家就很低调,因为过年,白大郎也搬到了周宅,三兄弟一起读书,满宝也从太医院里休假回来,正在研读太后送她的医书,而且太医署那边开春以后会很忙。 太医院已经决定,开春以后就将以郑辜为首的十二个学生招入太医院做医助之职。 他们在进学之前就学过好几年医术,基本都是各家的弟子,他们进入太医署后不过半年就被挑选出来单独成一班,教学进度和别的班级不一样。 这一年多的学习,虽然还是有很多东西没学到,但萧太医几人都觉得他们再在太医署里看书学习也学不到多少东西去了,当下可以试着坐堂开方,接触真正的病人了。 而郑辜他们三个都进太医署里做了快一年医助了。 但宫中的病人就这么多,所以太医署决定开春以后组织几次义诊,既然是组织义诊,那就还得有药才行。 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用皇帝的私库维持太医署运转已经很耗费了,再让他出钱出义诊的药材是不可能的。 而且萧太医和满宝他们私下商量过,都觉得到了秋冬时他们就可以准备去到各地的医署任职,到时候肯定又有一笔花费。 不管这笔花费是从皇帝的私库出还是国库出,肯定不好拿到,所以这时候就要苟着点儿,不能给大家一个太医署很费钱的印象。 所以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凑在一起想了好几天,最后决定找京城里的各大药铺帮忙。 当然,不是让他们白出药材,要是会便宜一些。 他们的学生开方,拿着方子去合作的药铺里买药,他们得便宜一些。 济世堂那边有郑太医在,很大可能可以说服,所以刘太医就给满宝分了一个保和医馆。 理由就是之前她在济世堂坐堂时好像和隔壁的保和医馆挺要好的。 满宝昨天刚休沐,决定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就去保和医馆逛一逛…… 既然济世堂答应合作,那请保和医馆应该不难,毕竟是邻居嘛,不仅是邻居,还是同行。 满宝翻开一页医书,一边看一边记下些要紧的知识点。 白大郎觉得眼睛有些累了,放下书伸了个懒腰,抬头见他们三个都还坐着低头认真看书,便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三人头都没抬,也不说话。 白大郎都不好意思再扭脖子了,他只能静悄悄的偏头去看窗外,正好看到妻子端着一个托盘走来。 他连忙起身去开门。 托盘里放了两盘点心,成氏对丈夫笑了笑,和屋里的三人道:“这都下响了,歇一歇吧,吃些点心暖暖胃。” 三人也闻到了香气,抬起头来就看到盘子里还冒着热气的糯米糍和肉饼条。 三人眼睛一亮,纷纷放下手中的书,也不嫌弃书房里的水冷,直接伸手在木盆里净手,然后上去捏着肉饼条吃。 这肉饼条是小钱氏最近学会的点心,姑且算点心吧。 因为满宝在书中看到了一个方子,说是用鸡肉裹着面粉油炸很好吃,于是当时从宫里哭灵出来已经很久没吃肉的满宝就没忍住缠着小钱氏给她炸鸡吃。 小钱氏拗不过,不仅杀了一只鸡给她炸了,还拿其他的东西照着这个方子炸,什么猪肉、羊肉和鱼,最后满宝最喜欢吃的是用面粉裹着鱼炸的和裹着鸡炸的味道。 可惜,后来再想吃小钱氏就不是很乐意做了,因为太费东西了,一次要一只鸡也就算了,还费油。 鱼倒是也可以,但京城的鱼比罗江县的贵太多了,还总是买不到,所以小钱氏最后就不太想炸了。 但她还是琢磨了一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琢磨的,她牛揉了面粉,先往里填肉馅,然后切成一条一条的蒸过一遍,然后又下锅炸一下,因为提前蒸熟,油炸过后耗费的油不多,也没有炸鱼的那种腥气。 主要是耗的肉其实也不多,因为肉馅里她还加了其他的东西呢,而且填多了反而腻,就是这一点一点的,反倒更让人想。 这肉饼条外酥里嫩,只有表面一层是酥脆的,轻轻一咬,里面便是麦面的清甜,最里才是微咸的肉,这一种新点心出来,不仅满宝白善和白二郎喜欢,刘老夫人和庄先生也都很喜欢。 一直跟着白家这边一起用饭的庄先生为此去周家吃了一旬,最后容姨学会了这门手艺,是不是的炸出来给大家当点心吃他才回来。 白大郎也很喜欢,几乎是三口一个,只是他们吃得不急,细嚼慢咽的。 成氏笑眯眯的看着,白大郎便拿了一个给她,成氏接过,咬了一口后忍不住微微蹙眉,她忍了忍,最后咽了下去。 满宝扭头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她过后看了一下她的脸色,问道:“师嫂,你是不是才起呀?” 成氏不好意思的点头,“冬日午睡容易睡过头。” 满宝将手上的肉饼条都丢进嘴里,吃下去后才问,“我记得早上白师兄过来书房时说你还睡呢。” 成氏脸都红了,“……冬日容易犯困。” 满宝却抓起她的手道:“我来给你看看吧。” 说罢搭在她的脉上,好一会儿后问道:“您这个月的月事来了吗?” 成氏一愣,想起了什么,有些期盼的看着她摇头,“你不说我倒忘了,好似迟了五天。” 但她惯常会迟七天左右的,所以她和丫头们都没太在意。 满宝就放下手道:“日子太浅了,再等等,不过的确是滑脉。” 不仅成氏和白大郎,连白善和白二郎都惊得张大了嘴巴。 第2021章 过年一 白善看了看手里还没吃的肉饼条,递给白大郎道:“大堂兄,这个给你吃吧,补一补。” 白大郎根本不理他,伸手握住妻子的手一脸激动的道:“我,我要当爹了!” 白二郎也回过神来,这会儿才惊喜的道:“我,我要当叔叔了?” 满宝也很替他们高兴,不过见白二郎这么惊喜,她还是矜持的道:“我也要当姑姑了。” 白二郎道:“你不是一直都当姑姑吗?” 满宝道:“我六嫂也有孕了,不过还没满三月,所以没往外说。” 白二郎:“……上次旬休你已经说过了。” 周六嫂怀孕是上次满宝旬休时诊出来的,当时全家上下就全都知道了,自然包括了白家。 说是不往外传,也只是不往外面传而已。 白善见他们连这个都要争个先后,再看一眼旁边已经扶着成氏坐下嘘寒问暖,根本不理他们的大堂哥,他干脆将俩人拽出去,“我们再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将空间留给了人家夫妻。 白大郎和成氏是真的很兴奋和高兴,俩人自己在书房里坐了有两刻钟,等兴奋劲儿过了一些后白大郎就小心翼翼的扶着成氏回屋,只是他还是感觉手软脚软,整个人轻飘飘的。 成氏反而比白大郎还要稳得住,至少她觉得自己是踩在实地上的。 说起来俩人成亲已经有一年多了,他们一直没有孩子,七月白老爷和白夫人他们在的那会儿还悄悄的托满宝给俩人看过呢。 但其实不用他们问,成氏就悄悄的拉着周六嫂找满宝看过,满宝确定他们四人一点儿毛病也没有,还反过来安慰了一下两个嫂子,“我娘说孩子是看缘分的,有时候缘分到了孩子就来了。” 安慰俩人不要急。 周六嫂还罢,老周头和钱氏都不催,主要他们家孩子太多了,周六郎暂时不生孩子也不显眼。 周六郎自己也不急,每天家里饭馆的跑,有空就跟小钱氏学着做一些菜,偶尔还拉着周六嫂出去玩儿。 所以周六嫂自己紧张了一段时间后也放开了,倒是成氏的压力一直很大,尤其是在上旬传出周六嫂怀孕之后。 夫妻两个相互扶着回道屋里,而去厨房里转了一圈的满宝三人端着好吃的离开没多久,家里上上下下就知道了这件事。 周家这边现在是小钱氏当家,她想了想后道:“既然吃肉饼条会吐,那就是想吃清淡点儿了,正好你大哥才从庄子上拉了不少白菜回来,我给她打个白菜汤,一会儿让立君送去给她。” 刘老夫人也知道了,立即把俩人院子里伺候的人找来,道:“院子里的冰一定要铲干净了,身边多跟着两个人,出入的时候要扶好了人。” 在他们家里没那些腌臜事儿,但这些意外也要随时注意着,不能大意了。 又说了一下孕妇应该的注意事项,然后道:“现在日子还浅,暂时别往外说,满了三个月再说。” 下人们都应下。 因为不能往外说,很想写信回去告诉爹娘的白大郎只能忍了下来,甚至连在家里都不怎么说这件事,听说是不能经常念叨,不然送子娘娘会被惊走。 因为周满是官员,还在国丧期,所以第二天大家一起吃饭时白大郎也没请她喝酒,而是请她喝了一碗汤,自己喜滋滋的喝了一杯酒。 满宝:…… 她只能接过汤,以汤代酒接了白大郎的谢意。 和京城这边的诸多顾忌不同,七里村那边是一片热闹景象,民间只需服孝三月,这会儿早过了。 所以前面因为国丧而推迟的婚事都集中在了年前这两天办,娶个媳妇好过年嘛。 七里村也一样,进入腊月后就一连办了三场喜事,还有隔壁村的,有沾亲带故的都要去喝酒,钱舅舅家也有两个孙子今年要娶媳妇。 也因为这个,回家的周四郎没能上京,干脆留家里过一个年,明年开春后收一波茶叶再走。 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老周家的年货早已准备好,剩下的就是厨房里做好各种东西准备过年。 今年小钱氏不在,家里又实在嫌弃冯氏的手艺,最后还是钱氏自己进了厨房,让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给打下手准备着。 老周头没什么事儿做,就坐在村头的大榕树下和人吹牛,这里不仅人多,太阳也好,可以一边晒太阳一边和人说话。 七里村的人现在都喜欢围着他说话,主要是白老爷太矜持了,他也不爱和他们坐在一起说话呀。 而他们村里,目前到过京城享福,见多识广的也就老周家的人而已。 “金叔,你见过太子,那你见过皇帝吗?” 老周头惋惜道:“没见过,那皇帝是谁都能见的吗?也就满宝,每天都进宫才能见到。” 众人听了惊叹起来,都觉得神奇得不行,毕竟周满可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不过周满从小到大都很聪明就是了,主要是她爹也很聪明。 年纪大的那些就忍不住看了一眼满脸褶子的周金,觉得他虽然没有他弟聪明,但运气好呀,竟然养出了这么一个闺女。 有人就道:“还是娶的媳妇好啊。” “是啊,可惜钱家生的孙子多,孙女少,不然……” “看下一辈吧。” “不容易啊,金叔家现在也没几个孙女。” “咦,对了金叔,二丫说亲了没有?” 周金就挥手道:“还没呢,她的亲事我和她奶奶都不好说了,得满宝来提。” 才起了心思的众人不由问:“为啥?” “太能干了,”周金毫不避讳的道:“她现在一个人能赚的钱比她四叔还要多,要是说了一般人家也太委屈了,我和她奶奶认识的人少,所以交给她小姑了。” 周立君年纪不小了,在京城的时候老周头不是不急的,但经过周六郎,他和钱氏的忍功都高了不少。 而周立君从草原上回来就找老两口算了一笔账,主要是算了一下她今年赚的钱,以及这一趟草原她都干了啥。 然后直接和老周头钱氏道:“爷爷,奶奶,我不想回去种地了。” 老周头当时没领悟过来,直接道:“谁让你回去种地的?是不是你娘?” 钱氏则听懂了孙女的意思,略一思索后便道:“你的婚事我让你小姑上心一些,你自己也留意,不想种地就不种吧,我们一年到头干的还比不上你出门一趟赚的零头,你能养活自己就好。” 第2022章 过年二 老周头在村头说的话没过多久就冯氏就听说了,她立即去找钱氏,“娘,满宝要给二丫说亲呀,说的是什么人家?” 钱氏:“……还没影儿呢,不急。” “二丫都那么大了,还不急呀,村里和她一样大的姑娘都当两个孩子的娘了。” 钱氏手上的动作没停,继续揪着面团,“怕什么,六郎成亲也晚,不也说了一门好亲事吗?自己有本事,就是再晚也会有好亲事的。” 冯氏若有所思,觉得婆婆说的倒也没错,可是……她也有两年没见过女儿,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冯氏忍不住问,“娘,翻过年您和爹还去京城吗?” 钱氏想了想道:“不急,家里事情要是多就不去了。” 冯氏很想他们去,便是她不能跟着去,他们去了也能看着孩子一点儿,二头二丫都在京城,他们年纪都不小了,也该说亲了。 钱氏将儿媳安抚住,就扭头对正在修农具的周三郎道:“三郎,天不早了,去把你爹叫回来。” 以前这种事都是家里孩子去做的,但现在孩子们都不在家,周三郎只能先放下手中的活儿去喊爹。 老周头被叫回去时还有些意犹未尽,村里人也都意犹未尽,几个和他玩得好的人还跟着一起往回走,然后站在老周家的围墙外面又说了半天话才散了。 现在老周家在七里村是很体面的,人缘看着也比以前更好了。 这不仅仅是因为满宝当官了,是七里村最有出息的一个人,还因为老周家对七里村的影响。 村里现在许多人家都种了药材,山药、生姜和女贞子都是几亩几亩的种,收起来的药材,一部分是给周二郎卖到县城、府城和邻县;另一部则是交给周四郎卖到更远的地方。 这两年因为这个他们就赚了不少钱,所以这次周四郎回来带的十几头牛光村里就有四户人家买了。 其他的则分别卖给了附近几个村子。 因为都是乡亲,老周头做主少了一些,每一头牛比县城牛市里卖的少了一百文左右。 老周头做出这个决定时也是有点儿心疼的,但他却对几个儿子道:“这儿才是我们家的根儿,你们往外做生意,满宝在京城当官儿,但不论走到哪儿,以后总要回到这里来的,所以该给乡亲们的好处就要给。你们兄弟现在大半都在外面,乡亲们盖房子、娶媳妇、送老人,你们全都帮不上忙,情分就只能从别的地方给了。” 周二郎等人点头应下。 老周头话音一转道:“但也不能给太多,家里的钱都是你们卖命赚来的,出去做生意危险着呢。” 钱氏却是道:“升米恩斗米仇,就是带着你们几个表哥表弟,也要注意分寸,该给的给,不该给的不要给,不然好好的人要别你们养坏了。” 这次回来,周四郎打算带钱家两个表哥出门,主要是进出草原,很多事儿还是自己人才会卖命。 他们也并不是一点儿危险没有遇见的,上次他们因为人手不够增加了两辆车,人就是现雇的,结果一遇到危险就跑了,还顺了他们一些货物。 倒是他带着的三子几个和向铭学手底下的那些人稳得住,所以周四郎觉得还是自己人好用。 周二郎现在负责附近几个县和府城的药材生意,每次出门请的都是村里的青壮和舅舅家的人,不过他只秋冬的时候忙,毕竟他们种的药材都是那时候收。 因为这些,老周家现在村里很有威望,连村长有些什么事儿都喜欢过来找周二郎商量。 当然,在老周头他们回来以后变成了找老周头商量。 村长这次就找老周头商量着今年祭祖要不要给老祖宗供一个猪头。 七里村以前很穷,祭祖的时候有鸡有肉和有鱼,但就是没怎么供过猪头,毕竟猪头很贵。 上次给老祖宗送猪头还是因为听说满宝当官了,村里自己就热闹了一次。 上上次是因为周银沉冤得雪,还被追封为绵州牧…… 村长提这个就是和老周头商量一下,顺便让他出钱,不至于出全部,但要出大头。 这也是村里约定成俗的规矩,谁家更富裕,那就出得多一些,毕竟老祖宗保佑嘛。 以前老周家都是出的不多不少,属于中间的那一拨。 不过老周头在这个上一点儿也不抠门,想也不想就应承了下来,都不用问钱氏拿钱,自己就把钱掏了,还和村长道:“您可得让老祖宗保佑我们家荣华富贵,家里人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村长:……他要有这本事还用得着找他吗?自己就把老祖宗们的祭品全弄好了。 不过嘴上却道:“金叔就放心吧,老祖宗一准保佑你们家。” 七里村很是热闹了一把,从大年三十开始放炮,到初一那天早上祭祖时放得最多,一直噼里啪啦的放到初三才减弱些。 京城这边也很热闹,却是普通百姓热闹,官员们今年只简单的碰面拜年,作个揖就差不多了,除了自家亲戚官员间连节礼都没收。 至于饮宴,除非关起门来偷偷喝,不然谁也不敢大张旗鼓的喝酒欢庆。 不过初八衙门一开印,还是有七八个官员被弹劾国孝期间饮宴,还有一人是国孝期间纳妾的。 然后满宝新年来的第一次大朝会就是见识到了八个官员的被贬,那个纳妾的直接被贬出了京城,从五品一下被贬到七品,外放到一个下县当县令去了。 满宝很是提了一下神,然后有些不确定起来,退朝后就紧追两步赶上唐县令。 唐县令好奇的扭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满宝将他拉到偏僻处,压低了声音问,“我知道国孝纳妾算犯忌,那同房算吗?” 唐县令面目扭曲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闺房之事,不闹出人命来谁会去窥探?” “那要是闹出人命了呢?” 唐县令:…… 他上下打量周满,小声的问道:“谁呀,求到你这儿来了?” 第2023章 定下 满宝摇头,小声问道:“不是官员,就是一般的小老百姓。” 唐县令的腰背就直了,鄙视的看了满宝一眼后道:“这种事别说民不告官不究,就是民告了,官一般也不怎么究的。” 当朝对国孝的要求并不十分严格,只是不允许办喜事,只要你不要想着在三个月国孝内说亲、成亲、开店、乔迁等大宴宾客的事儿,一般这种夫妻之间的事儿是不会管的。 整个大晋近四百万户的人,其中普通的老百姓占了九成,你还真能要求这么多人三个月来跟个和尚似的? 唐县令盯着满宝看,小声问道:“你家里要添丁了?” 满宝便想了想道:“嗯,日子还浅呢,才一个月,所以不好往外说,我只告诉了您。” 唐县令:……骗鬼呢,才一个月干嘛问他国孝? 不过她是大夫,她说是就是吧。 满宝回到崇文馆就去找了一下庄先生,和他说了一下怀孕初期的注意事项。 庄先生认真的听了,回去就找了周大郎,和他道:“满宝说你六弟媳妇的日子和大郎媳妇的一样,差不了两天。” 周大郎不解,“不是早了一月吗?” 六郎他们还计划着过了正月就告诉邱家那边呢。 庄先生却道:“就是和大郎媳妇的一样,现在才一个半月,所以不好诊脉,再等两个月再往外说吧,就是邱家那边也先不说。” 他道:“毕竟和国孝期太近了,满宝又是官员,不好说。” 周大郎这才明白,立即应下道:“多谢先生,我这就回去和六郎说。” 周六郎哪里想到还有这种事,他们以前就是很普通的老百姓,知道国丧的时候不能说亲,不能办喜事,却不知道连……咳咳都不可以。 周大郎问他,“你岳父母那边知道六弟妹有孕的事了吗?” “……没有,”周六郎道:“因为大嫂说日子还浅说出去对孩子不好,所以我们谁都没说。” 也就满宝憋不住话,一诊出来就高兴的和白善白二郎说了,然后其他家都知道了,不然也就老周家这边知道而已。 周大郎就松了一口气,和他道:“那就把日子再往后推一个月,这样也好,孩子大一些再往外说,稳当。” 周六郎连连点头,他也不想给满宝找麻烦,有点儿愁,“当官都管得这么严?会不会有人来家里查?” 周大郎安慰他,“不会的,这种事儿我们不往外说谁会查?而且满宝就是大夫,我们家看病吃药都不用外人,还不是她说是多久就是多久?” 周六郎一想也是,放下心来。 他回屋去和邱氏,邱氏略微有些失望,“还以为马上就能告诉爹娘让他们跟着高兴高兴呢。” “再多等一个月,到时候我们亲自回去说,”周六郎道:“大哥说,庄先生说的,今天一早,因为官员国孝期间不守规矩,他们全被贬官了,有一个还被赶出了京城,以后能不能回来都不一定。” 邱氏一听,立即道:“那我们小心一点儿,以后我少出门,让嫂子她们也统一口风。” 邱氏想到了什么,脸色爆红,有些羞恼,就忍不住锤了一下周六郎,“都怪你,以后我可怎么出门见人呢?” 周六郎:…… 可是周家上下都没什么异常,第二天大家依旧如常待她,就是白家那边也没什么不好的话传出,成氏还过来找她玩儿,“我们的日子都差不多,我正打算给孩子做小衣,你要不要一起?” 邱氏立即点头,俩人前后脚进门,还前后脚有孕,虽然一个是官家小姐,一个是小商户之女,却也很说得来。 于是俩人一起作伴去了。 周六郎见了就悄悄松了一口气,满宝说过,孕妇都爱多想,所以不能让她太过沉闷多思,不仅自己伤身,也会伤到孩子。 宫里的满宝得到了庄先生的准确消息,彻底放下心来,开始忙起太医署的义诊之事。 萧太医干脆道:“这一次义诊,除了郑辜这十二人外,再从太医署里挑出八十人来做帮手,哪怕是在一旁观摩也好,就让他们先看一看坐堂的步骤也好。” 刘太医没什么意见,“就是学一些眉眼高低帮一把手也可以。” 满宝道:“各家送来的优惠药材的单子我都已经看过了,基本病症所需的药材都有,我已经让郑辜他们去抄,等抄好了给你们一人一份。” 萧太医道:“那就定下日子吧,还要人去张贴公告,郑辜他们最好将这些药材都背下来,以免用了没有优惠的药材,回头要不好看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今日是初九,十五肯定热闹,但于我们不太方便。” 中秋那会儿京城出了踩踏的事儿,虽然当时因为太后病逝事情没闹大,但过后唐县令还是被训斥了一顿,并且记了一笔。 只是他那时候抓住了几个人贩子,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一举将一直活跃在京畿地区的人贩子团伙一网打尽,听说当时他让手下的人追凶都追到唐州。 就是太医院里的萧太医等人都听说了这件事,那些女孩儿多数是要被卖到江南去的,这一去估计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同样因为太后病逝,他的这件功劳也没张扬起来,最后功过相抵。 过年的时候,唐县令对京城的管制就很严格,连带着万年县那边的郭县令也强势了许多,加上过年的时候权贵豪富们大多都还在孝期内,除了一些富商,没多少人敢在外面寻欢作乐。 所以今年特别平安,但萧太医也知道几个药铺想要支的棚子被安排在了另一条街上,不许他们再扎堆。 他同样也怕赶在元宵的时候办义诊出事,于是道:“那就往后推,定在十八那天,四天的时间,十八到二十一如何? 满宝等人思量了一下,全都没有意见,于是应下来。 他们这边定了下来,刘太医便写了折子上报。 上面见他们只要求维护秩序的人,以及一些桌椅架子之类的东西,便大手一挥同意了。 前者交给京兆府,京兆府会交给两县县令,麻烦不到他们,后者嘛,也简单,各部凑一凑,再从库房里搬出一些来就足够了,过后再还回去就是了。 第2024章 分配 事情定下,京城两县便将义诊的公告贴了出去,唐县令甚至还特别好心的通知了辖下各坊里正,还让差役下乡走了一趟,把辖下各乡各里各村都通知到,甚至为了避免他们白跑一趟,还让差役给他们错开了时间。 郭县令本来只张贴公告而已,听说唐县令竟做得这么细致,干脆也这么干。 于是正月十八那天一大早,内外城门一开便有许多人冒着寒气的进城,还有一些人用木板抬着人。 守门的士兵们第一次一天之内看到这么多人抬着人进城的,不由多问了两句。 抬着一个脸色苍白瘦弱妇人的汉子便道:“听说太医署要开义诊,有太医坐堂,所以带我媳妇来看看。” 士兵便不由看了一眼木板上的人,她只露出了一个头,身上盖着好几床青色的被子,一层叠着一层,几乎看不见人呼吸的起伏,总觉得这么重的被子能把人压死。 士兵们上下看了他们一下,没发现有什么违禁物,便挥手让他们进城了。 他们却是第一次来京城,忍不住问身边走过的人,“太医署怎么走?” “直走,进了内城再找吧。”被问的人看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口音不像是京城附近的,便问道:“你们是哪个村的?” “罗村。” 对方木木的问道:“长安县有这个村?” “我们不是长安县的,我们是凤州的,十四的时候我们听人说京城的太医要开义诊,我们连十五都没在家过,直接就来了。” “可不是吗,走了四天,终于到了。” “……你们走来的?” “是啊,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京城可真远。” 远个屁呀,京城到凤州骑马也就一天的功夫,马车慢点儿,一天半也到了,走路…… 被拦住问话的人看了一眼木板上的妇人,指点道:“那你们得赶紧去,太医院有个小神医姓周,那是位女太医,她治女子病症很厉害的。” 汉子眼睛大亮道:“我知道,就是她治好了太子的病,求来了小皇孙,我们就是听说她也要坐堂才来的。” 不然他长这么大就没出过凤州,哪敢出门往京城来? 他看了一眼她媳妇,凤州的大夫都没办法了,可他是真的不想他媳妇死,他可就这一个媳妇。 罗村的人谢过他,加快脚步往内城去。 满宝往自己的手心里哈了一口气,在地上跺了跺脚,白善看见了道:“还是来打一套拳吧,打了就不冷了。” 她的手才揣到袖子里,这会儿很不想再拿出来,可白善说的也有理,而且今天她还要带学生们义诊,得打起精神来。 于是她点了点头,终于把手从袖子里拿了出来,然后慢腾腾的跟着白善打拳。 打了一遍她身上也有了热气,干脆又跟着他来了第二遍,白二郎和殷或刘焕几个总算洗漱出来打算去食堂用饭时,才走出院子就看不到不远处的树下俩人正打拳。 刘焕就牙酸道:“他们怎么总能起这么早?”还总能凑在一起。 白二郎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见怪不怪,走到路边冲他们喊了一声,“吃早食了。” 白善应了一声,也打完拳了,和满宝一起收势后走过来,此时他们额头出了薄汗,满宝也不觉得冷了,“果然还是要打拳呀。” 满宝吃完早食便出宫去了,萧太医和刘太医他们连宫门都没进,直接从家里过去的。 今日宫里是卢太医轮值。 到了太医署,前面已经或站或坐了不少人,看到有马车在太医署门口停下,坐着的人就站起来看,前来维持秩序的差役们就叫道:“起来,起来,都给我排好,一个病人一个坑啊,不许多排。” 满宝提着药箱下车,扭头看了一眼等着的人,再看一眼已经摆出来的桌椅和一旁支起来的帐子便转身进入太医署。 太医署和国子监门前有一块很大的空地,两府还有公告牌在前呢,这一次太医署和国子监借地,直接把他们墙外的那一大块地都占了。 在那里摆了桌椅和支了帐子,其实就是简易的棚子。 进入太医署,里面也是一片热闹,被选中的学生老早就等着了。 这一次名额都是根据成绩来的,周立如也在其中,她之前在济世堂都是认药材背药材,也没有经验,这一次其实就是来打下手看老师和师兄们怎么做的。 满宝并不带他们,或者说,他们现在还不值得带,只是在后面观摩,然后帮忙而已。 需要他们手把手教的是选出来的那十二个学生,满宝的弟子就占了三个。 萧太医人精一样,她一进来就道:“你来得正好,这十二个人我们六个人带,未免打架,直接抽签吧。” 十二个人里只有刘三娘一个女的,满宝直接道:“我只抽一个,三娘固定跟着我。” 其他太医一想,他们都是男子,带刘三娘的确不方便,于是点头同意了。 刘太医就笑眯眯的在一捧纸团中找出刘三娘的拿出来,然后又摇了摇剩下的纸团,搞乱后看向众人。 大家便让刘太医先抓,毕竟这会儿他身份比较高不是? 刘太医让了一下便也不客气起来,抓了两个纸团出来,然后是萧太医…… 按照年纪和资历的话……满宝让呀让呀,最后桌子上就只剩下一个了。 她默默地拿起来拆开,对上大家炯炯的目光,她便展开给他们看,“石修。” 众人一听,脸色各异,萧太医摸着胡子笑道:“不错,不错,我急着周太医和保和医馆石掌柜的交情也不错的。” 满宝当然知道石修,他是石掌柜的小儿子,在进来前也学过好些年医术了的,听说他两个哥哥都想进太医院,可是几次考试都没过,他们家在太医院也没什么人脉,不能走关系进去做医助,后来就放弃了。 当时太医署一开,石掌柜就把在外面学习的小儿子找了回来,他比郑辜小一岁,刚好踩着年龄线进入太医署。 大家都知道,他和郑辜一样是冲着太医院来的。 满宝倒没什么,管他谁家出来的呢,反正都是太医署的学生,大多都听过她的课。 于是满宝收了条子,“我去找人了。” “我们同去。” 满宝就和大家一起出门,问道:“郑辜和郑芍是谁带着的?” 萧太医和一位方太医应了一声,表示是他们。满宝就托他们多照顾。 第2025章 不冷 石修听说自己跟着的是周太医,激动得眼睛亮了一下,太医署里的人都知道,周太医医术算是最好的那一拨,可与萧太医刘太医比肩。 满宝带着刘三娘和石修出门,在写有自己名字的桌子前坐下,她打开自己的药箱,拿出脉枕,和俩人道:“让病人上前吧。” 这就开始了。 既然是培养学生们的义诊,满宝便着重培养他们,只是也并不是就把病人完全交给他们。 等病人上前,满宝先看过一遍,一边看一边教俩人,“望闻问切你们都是学过的,只是学过在看病的时候却未必都能记住。” 这话不仅是和俩人说,也是和站在他们身后的几个观摩学习的学生说,她摸过脉后就问他们,“来,你们两个来问问题吧。” 刘三娘早有坐堂经验,见石修紧张便先开口问了,病人还是第一次看病碰见大夫当场教学的,也不敢催,磕磕绊绊的回答了。 刘三娘问了一个问题就让给石修,石修紧张的问了一个她又接上,俩人问了三四个问题后就没有了。 满宝点了点头,补充了一个问题后便让俩人摸脉,然后让他们写脉案开药方。 在他们写脉案开药方时,满宝也写好了脉案和药方,并且交代了病人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将药方交给他,指了身后的太医署道:“去里面抓药。” 身后的学生立即引了病人进去,拿过他的药方开了一眼,然后一脸兴奋的跟他进去,将药方交给里面帮忙的同学抓药。 太医署的学生抓好了药,各药铺派到这里的大夫便算了一下钱,然后就可以结账离开了。 说了药材会便宜就果然便宜,这个病人显然也不是第一次治这个病,发现这次抓药一副比以前少了十一文钱,他就高高兴兴的抓了六副离开。 满宝一边看病一边叮嘱石修,“看病要细致,脉案也要记仔细了,最好过后你只要看脉案就能在脑海中回想起你看的这个病人。” 她道:“你的脉案和药方都要收好,等傍晚看完了病人我要一起收上来批阅的。” 她就是这么教郑辜他们的,毕竟病人多的时候,她不可能现场批阅指点。 石修都明白,认真的记下,他们身后来观摩的学生也认真的记下。 周立如手上拿着一个小本本就站在小姑的身后,她就记望闻问三项,小本本上还列了数字,代表着是第几个病人。 小姑说过,人的记性再好也没有现场用笔记录下来的详尽。 因为差役们一开始就知道那张桌子是哪位太医的,因此在组织人排队的,凡是有女病人的都尽量安排到周满的这一排。 见有的人嫌弃这边排得太长他们还劝道:“这是周太医的桌子,是太医院里唯一的女太医。” 有停下不嫌弃长继续排的,自然也有换到别人的队列中的,其中以萧太医和刘太医的队列最受欢迎。 俩人看到时心里还颇为复杂,既有点儿欣慰,又有点儿累。 也有许多人是专门冲着周满来的。 她以前在济世堂坐堂还好,很多人都还能找到她,但自她进入太医院后,普通老百姓就很难再找到她看病了。 更有外地的人听到消息后特地赶来京城,所以满宝面前的女病人特别多,通常都是看过一个男病人就碰到三个女病人,然后才又能碰到一个男病人。 石修一开始还有些兴奋,后面就隐隐有些尴尬了。 满宝见到,趁着换病人的功夫压低声音和他道:“妇人的疾病也很重要,天下女子占半,多少大夫穷尽一生也不过学到皮毛而已,就是我,现在也只是粗通一二而已,你好好学。” 石修一凛,立即恭敬的应下。 只是有些病他实在不好开口问病情,就是病人,面对他时也会更加的不自在。 但这是人之常情,满宝并不强求。 快到午时的时候,两个男子抬着一个木板上来,满宝看见,不由愣了一下,然后起身下去看。 汉子有些拘谨的道:“周……周太医,您给我媳妇看看……” 满宝蹲下去看,见她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就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只觉冰冷。 就是刘三娘都吓了一跳,“这还活着吗?” 汉子怕他们不看,立即点头道:“活着的,活着的,孩子他娘,孩子他娘你醒醒。” 妇人没动静。 汉子有些紧张,大冷的天里竟然冒汗,就想伸手推她,满宝已经伸手进去摸到了她的手,然后搭上脉…… 汉子见她眉头皱了一下闭上眼睛,他便不敢伸手推了,紧张的看着她。 满宝蹲下时才闻到淡淡的血腥气,再一摸脉她就心中有数了。 这样重的病症…… 满宝皱了皱眉,看向男子,“她生产多久了?” “有三个月了,那个,一直出血,吃了好多的药,连人参都吃了。” 虽然是参须,但也几乎掏空了家底。 满宝皱眉想了想,这根本不是一两副方子可以治好的。 “你们住在哪里?”想着过后她休沐可以再去看看。 汉子有些尴尬,踌躇了一下才小声道:“我,我们不是京城人,是从凤州来的。” 满宝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你们住哪儿,打算在京城留多久?” 汉子便道:“您给我们开了方子,我们拿了药就要回去了。” “她这样的情况光吃药不行,”满宝看了一下他身上的衣服,又看了一下木板上的人和被子,她叹息一声道:“就算是用上最名贵的药,至少也得换过三个方子吃上三个月左右才有可能好起来,你们要是用一般的药就得配以针灸。” 汉子愣了一下后咬咬牙,“那您开药方,再给她扎针,我们明天还送她来。” 他身后的人表示反对,“大哥,这样不行,我们带的干粮就够吃十天的。住客栈很花钱的。” “我们去城隍庙住。” 满宝:“……京城的城隍庙不住人。” 她看了眼地上的人,生怕他们真带着人去住城隍庙,正月的天气,会冻死人的。 她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从凤州到这里,不会是一直露宿在外面吧?” “没有,”汉子道:“我们住驿馆了的。” “没错,我们住在柴房里,烧个火盆还是很暖和的,被子都给我嫂子盖着的,一点儿也不冷。” 满宝:…… 刘三娘:……你说不冷就不冷啊,不知道恶露不止的产妇不能吹风受冷吗? 就是石修都被这几个男人气得够呛。 第2026章 选择 满宝皱起眉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想了想,她起身道:“把人抬到帐子里去吧。” 妇人的丈夫不敢怠慢,立即招呼着兄弟把妻子抬到边上的一个帐子里,进去才发现里面也有一张木板床,只是底下用砖头搭着腿,上面放着一张木板,木板上铺着一块布而已。 满宝将她身上的辈子掀开,让汉子将人抱到木板床上便让他出去。 这一番动静,昏睡中的人总算是醒来,她睁开眼睛看到这么多人,一时愣住。 汉子只来得及交代一句,“荷娘,这是京城里的太医。” 说罢就对着周满弯腰行了一礼,然后好他兄弟们退了出去。 满宝摸着妇人的手搓了搓,笑道:“你别怕,我是大夫,现在给你看看。” 妇人是生产后恶露不止,其实就是崩漏,看似出血量不是很大,但这样淋淋漓漓一直不断同样很危险,和当年周虎嫂子的情况差不多。 她能活三个月还是因为一直用着补气血的药,可惜再止不住血,吃再多的药也痊愈不了。 满宝和刘三娘检查过病人的身体情况,将该问的都问了,她便开始教刘三娘如何处理这样的病症。 她道:“这在带下病中已经是很严重的病症了,但其实这样的病症并不少见,只是看大夫和不看大夫的区别而已。” 刘三娘知道,很多妇人生产过后很少看大夫的,便是看,一般也抓不了几服药,生病基本靠熬。 但其实男子也一样,一般的病痛,只要能忍就都忍过去,这也是太医署建立的初衷,让民间的一般人有一道求生之门。 满宝道:“其实对于崩漏,针灸的效果不比服药差,若两相结合,要比单一样止血要快很多。” 满宝教刘三娘如何用行针止血,“先把残留在体内的脏东西清理干净,然后再止血补血……” 于是刘三娘转身出去,叫了好几个女学生进去,不一会儿便有三个女学生进太医署里拿东西出来,周立如还和同伴抬了一桶热水出来。 她们用盆装了一点儿热水端上去,周满净手,让她们站在一旁看,只让刘三娘动手。 这一个病人她们就在里面处理了近一个时辰,外面等着的病人不耐烦,石修就负责安抚他们,顺便拿着自己的小本本一路望闻问切下去,记下自己的脉案和药方。 一边看一边安抚道:“刚才那个病人情况比较严重,诸位今天可能要等久一些,若是不方便可以先去别的太医那里看,或是先回家,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都等了这么久,让他们回家是不可能的,倒是去别的太医那里…… 排在这一队列的大多是冲着周满来的,谁也不乐意挪窝。 其中还有不少男子,专为求子而来,不过他们都带上了自己的媳妇,打算两个一起看,看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媳妇的问题。 见他们不乐意走,石修面上不显,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 等周满她们终于从里面出来时,周满和刘三娘还好,但其他四个小姑娘却是脸色发白,脚下都有些虚浮。 不过再脚软她们还是端出了最后一盆血水。 守在外面的汉子见她们有端出一盆血水,不由得脸色更白,看向周满的目光都充满了祈求。 满宝和他道:“我处理了一下,一会儿我给她开药,你们就在太医署里先熬一副药给她吃下再走。” 满宝转身回桌前开药,汉子紧紧跟随,紧张的问道:“太医,那我媳妇能好吗?” 满宝道:“你们要是回去,开一般的药方是好不了的,最多只能保命。” 她道:“我会给你开两张药方,一张是现在吃,六十八文一副,吃上半个月到二十天,在血彻底止住后吃另一张,四十九文一副,大概要吃三个月,但也只是保住性命而已,以后怕是不能干什么活儿了。” 一旁的太医见她说得这么详细,不由扭头看向她。 满宝继续道:“这是你们立即回乡的治法,还有一种方法,你们留在京城,到时候我配以针灸给她用药,根据她的情况给她换药方,我不知道会用到什么药方,所以不能给你估算,但我会尽量不用贵重的药材。” “这样的治法大概一个月左右她就能保住性命,你们要是肯治三个月左右,以后她就是不能干重活,但一般的家务活和农活是没问题的。” 满宝并没有立即让他做决定,她写好了脉案和药方后将药方递给他,道:“你先进太医署里抓药熬药吧,里面有药罐,还有我太医署的学生,他们会告诉你怎么做的。你可以想一想,一会儿喝了药再来找我,你要是决定回乡我就给你药方。” 汉子伸手接过药方,嘴唇抖了抖,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先去帐子里看妻子,然后才进太医署里抓药熬药。 跟着他一起来的本家兄弟们跟他凑在一起商量,“大哥,治病的钱咱就不说了,这是必须要花的,可要是留在京城,吃住咋办,这个花销可不少。” “是呢,也不知道在京城赁个房子住要多少钱。还有吃饭,这可都要钱。” 汉子听明白他们的意思,这是让他拿了药方回家治,能保住命就行。 他来之前也想过了,不求别的,就求保住命就行,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他也不能没有媳妇。 可现在既然有好起来的可能,就跟几个月前一样好的可能…… 汉子蹲在药炉子前面抱着脑袋没说话。 满宝已经继续看起病来,一个三十岁上下的汉子手里拽着一个妇人,俩人是一起坐在满宝前面的。 对着她,他颇有些不安,但还是诺诺的道:“周小神医,您,您给看看我能不能生孩子。” 满宝看着眼前这一对恨不得把脑袋埋到胸口的夫妻,笑道:“我看看你们的舌苔。” 俩人总算抬起头来,满宝便仔细的看了一下他们的脸色,示意石修和刘三娘也注意看,然后给俩人摸了摸脉,问了一些问题。 俩人太过紧张,磕磕绊绊的回答,声音还特别小,别说站在满宝身后的周立如等人,就是和她坐在一起的石修和刘三娘都差点儿听不到。 第2027章 决定 因为他们实在太窘迫,满宝就没有让石修和刘三娘再问他们问题,不过还是让俩人摸了摸他们的脉,然后她在一旁写脉案,等他们看完了便和这对夫妻中的妻子道:“你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但要想要孩子,最好也吃药调理一下,我给你开一个月的药,吃完药以后多注意身体,平时吃些荤腥或者鸡蛋,慢慢将身体调理起来。” 又对丈夫道:“你有一些问题,我会给你开药,先吃半月看看情况,半个月以后……” 她皱眉想了想,“半个月后的旬休你去济世堂里走一趟,最好上午去,我会去看一下,到时候给你换新的药方。” 男子激动起来,“也就是说我的病能治?” 满宝想了想道:“能治是能治的,但孩子这种事也看缘分,所以你们夫妻俩都要吃药,将身体调理好了,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来了。” 隔壁坐着的太医忍不住暗暗点头,周太医现在也很会说话了呀,缘分这种东西自然是很看缘分的。 满宝给他们俩人开了药方,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比如女子要尽量不碰冷水,男子不能吃什么什么东西。 俩人都很认真的记下,然后拿了药方千恩万谢的走了。 他们一直看到午正时候,太医署的厨子准备好了午食,他们便挂牌休息去了。 排队等着的人也纷纷掏出自己的干粮啃,有的家庭比较富裕的,直接让请人去附近的摊子上买些吃的东西来,更富裕的,都不用自己来排队,而是让下人来排,他们则在附近的茶馆坐着等候。 其实还可以出钱买位置的,但一来维持秩序的差役不允许,二来,民间很少能碰到太医义诊,便是有人缺钱也不会卖位置。 太医们说是会坐诊四天,可谁知道后面是太医们看,还是直接让学生看呢? 所以谁也不乐意将第一天的位置让出去。 能看到就已经是赚到了。 太医们领着学生们回太医署里用饭,学生们早跑到食堂里和其他同学混在了一起,郑辜他们这十二个则随侍在一旁,静静的听先生们说话。 刘太医问满宝,“听说你上午收治了一个病重之人?” 满宝点头,打开自己的食盒,肉片特别特别的少,咸菜和白菜占了大部分,她习以为常,太医署里的餐饭一直很一般,好在还是热的。 满宝拿起一个馒头,简单的将病人的脉象说了一下。 一旁的方太医道:“这样的病症至少得吃三个月的药,一般家庭怕是支撑不住。” “不止,三个月也就保命而已,要想好转至少要吃半年的药,”另一个太医道:“不然这一辈子就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满宝心里知道,就跟她娘以前一样,连走路可能都要扶着墙才走得稳当。 满宝吃了一口馒头后道:“她是新症,不是沉疴,配以针灸,三个月就差不多了。” “可周太医的针灸之术不是谁都有的,离开京城,怕是没人能用针灸治他。”至于住在京城周满会不会治,他没有表示疑问。 全太医院都知道,周满虽不好欺负,但却很有医者仁心,遇到这样的病人,她肯定会给予方便的。 满宝也点头,然后看向那边热热闹闹的学生,叹息道:“所以得赶紧把他们教出来,到时候送到各地医署去,这样的病症也就不用千里迢迢的跑到京城来找一个人了。” 众太医:……所以你就要把看家的本事教给这么多人吗? 有太医心中一动,斟酌的道:“不知可否请教一下周太医所用的针法?” 满宝点头道:“没问题呀,回头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太医们就高兴起来,既然她这么大方,其他人也不吝啬,干脆道:“用完午食我们不如出去走一走,也看看周太医的那个病人,于补气血上,我有些心得,说不得我手上的方子更适合她。” 满宝求之不得,立即应下,还加快了吃饭的节奏。 帐子里的病人才吃了药躺下帘子就被撩开,然后留个身着官服的太医就呼啦啦的进来。 满宝走在了最前面,和局促站着的汉子点了点头,“我带其他太医来看看。” 然后扭头对同僚们道:“她还有些受寒,好在不重,我给她开了药驱寒,但要注意不能吹风,不然要出事的。” 太医们表示理解,现在正是她最需要的时候,此时出门很容易邪风入体,一旦感染风寒,那就是有去无回的节奏,说起来也是她的运气好,被人一路抬着进京竟然没得风寒,也是神奇。 五位太医一一上前摸了摸脉,低声讨论了一下后开出两个药方来给周满,“这一张药方他们可能用不着,但这一张不错,周太医看一看。” 满宝便和他们辨了一下,发现还真是,他们有四味药组得比她好多了。 于是满宝在心里演算了一下,立即决定换药方。 他们全都看过,满宝便将他们送出帐子,这才带着石修和刘三娘回身问妇人的丈夫,“你们决定好了吗?” 汉子本来已经决定回家治了,因为这一次出门凑的钱实在不多,要是留在京城,可能连半个月的药都买不了,但如果回乡,拿着药方回去,到时候再和亲戚们借一些,应该可以喝够四个月的药。 可他看到周满竟然领着这么多太医来看他妻子,心底的那点儿不甘又冒了出来,他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没什么声息的妻子,最后咬咬牙道:“周太医,我们留下。” 他弟弟们吃了一惊,“大哥?” 他道:“总不能让你们嫂子一辈子都躺在床上吧,你们先回去,我和你们嫂子留下,等三个月后你们再来接我们。” 满宝:“……到时候找个商队搭上就好,你再帮人干点儿活,到凤州花不了多少钱的,至少比你兄弟来京城接上你们再回去要省钱。” 她见妇人躺在床上静静的落泪,就和他们道:“凡事往好处想,你们把人治好,以后她总能干活儿操持家务,不然只治到躺在床上,你们还得养她一辈子,难道她好起来赚到的钱还不比这三个月的花销多吗?” 本来有些意见的弟弟们闻言沉思了起来。 第2028章 帮助 满宝点到即止,转身道:“既然你决定了就随我来拿药方吧。” 满宝给他开药,道:“她得扎针,先连着扎五天,这四天每日午后,太阳最大的时候,你们把人抬过来,不用排队,直接进帐子,我会抽空给他们扎针。” “不过你们得找个住的地方,必须保暖,她不能吹风,也不能受寒,像之前你想的那样住在城隍庙里或是直接住在客栈的柴房里肯定不行。”满宝道:“找个住的地方吧。” 汉子便一脸为难起来,但迟疑过后要是咬牙点头了。 满宝就笑了笑,扯出另一张纸来道:“这张药方是我们太医院的诸位太医一起辨症出来的,比我之前开的还要好,你们要是谨遵医嘱,保养得好,可能用不到三个月就治好了。” 她将手上才写好的纸递给他,道:“这是我家饭馆的地址,我知道你们初来京城不熟,你们循着去饭馆里找我五哥,让他帮忙给你们找个地方,三个月呢,最好是租个房间,我知道你们吃药吃饭都要花钱,我会拜托我五哥给你们找点儿活干,不一定有,你们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还没想过要在京城找活儿干的几人瞬间打开了一个世界的大门,愣愣的道:“我,我们还能在京城干活儿?” 满宝道:“为什么不能?” 扛包之类的活儿,刚到京城的时候她四哥五哥他们也都做过的,加上现在周四郎做生意,和外城的一些商行商队来往多了,找这种扛包的活儿还是不难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汉子立即咧开嘴笑,“回大人,我姓罗,家里排行老大,我,我的名字不好听,您叫我罗大郎就好。” 满宝点了点头,挥手道:“你们去吧。” 罗大郎则捏着纸没动,他涨红了脸道:“大人,我,我不认字,这地址……” 满宝便笑道:“我家的饭馆在外城荣和街上,就叫周记饭馆,要是记不住可以拿着纸问旁边店铺的人,他们会给你指路的。” 路上走的人不一定柿子,但店铺里的掌柜是一定识字的,问他们总没错。 罗大郎听闻,立即应下,小心的折了纸后塞进怀里先去抓药。 满宝给他们配了三服药,他付钱取了药后就把妻子又抱到了木板上,然后和弟弟们抬起木板就往外城去。 满宝忙了一天,直到夕阳西下大家才能挂出牌子收工,学生和差役们将桌椅板凳等往太医署里搬,刘太医伸了一下腰,又伸手揉了一下,叹气道:“老了,老了,赶不上你们了。” 大家笑了笑,纷纷加入“老了,老了”行列,满宝默默的没说话。 方太医就提议道:“这会儿回去也要过饭口了,要不我们去陈记吃个羊肉汤?” “这个不错吹了一天的寒风是要吃点热乎的。” 满宝更默了,她收好了药箱,叹息一声后和众人告别,“刘太医,萧太医,我先回宫了。” 众太医就笑眯眯的和她作别,“回吧,回吧,一会儿天黑宫门要关了。” 刘太医还跟她招呼了一声,“今晚是郑太医值守,你警醒些,要是有事可能会去请你。” 因为义诊,郑太医都要独自值守夜班了,他是下午回去补眠后轮上的。 明天是萧太医值守白班,晚上则是方太医值守。 满宝轮到的是最后一天的夜班,那天只来半天。 满宝叹息着上车回宫。 等她从宫门口走回到崇文馆时天都要黑了,白善还在看书,书楼里点着灯,满宝一回到崇文馆就有内侍来禀报,“公子,周小大人回来了。” 白善从书中抬起头来,缓了一下才起身将书收了,把灯熄灭后和内侍出去。 满宝提着药箱晃悠悠的过来,白善拿着书等在那里,见状忍不住笑,“不饿?” 满宝晃悠悠的走过来,“饿过头,现在没什么感觉了,觉着这会儿宫里安静也挺不错的。” 白善拉了一下她的手,捏了捏,“冻成这样还有心赏景?” 白善接过她手里的药箱,拉了她走,“走吧,我让人去厨房拿了点儿东西给你炖着了,你的饭菜都还在炉子上热着,先吃过东西再回屋。” 满宝就跟他去了他们的院子。 和她住的院子的安静不同这里落锁之前都是热闹的。 灯火通明,大部分房间门都开着,大家正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满宝他们进门时,正中的那个房间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正哄堂大笑起来,还有人激动的拍着床板大乐。 赵六郎仰天大笑的时候瞥见周满进来,他就哟的一声,胆大包天的吹起口哨来。 满宝一听就叹气,扭头问白善,“你吹响了吗?” 白善脸微黑,“没有。” 满宝看了屋里的赵六郎一眼,道:“不知道他吹哨的技巧和六哥的一样不。”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学会。 大家正等着周满羞恼,结果周满只往屋里看了一眼就走了,赵六郎挑眉,扭头问同伴们:“她竟然没冲进来揍我?” “你贱不贱呐,明知道她不能惹还惹她。” 满宝跟着白善进屋,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香味,然后才看到坐在桌子前的白二郎和殷或等人。 一看到俩人进来,白二郎立即丢下手中的书“你总算是回来了,可不知道我们受了多少折磨。” “受什么折磨了?” 白二郎道:“你闻。” 满宝早闻到了,屋角放着三个炉子,每个炉子上都有一个瓮,其中一个小声的咕噜咕噜冒着,香气不断的从那里飘出来。 满宝上前蹲下,用布裹着掀开盖子,她不由惊喜,“哪里来的排骨和莲藕?” 白善笑道:“用钱和厨房买的。” 在宫里,只要有钱,大部分东西都是可以买得到的。 封宗平他们几个也放下了书,和她道:“吃过晚食,白善见你还不回来就让人去厨房里买了一瓮,厨房那边不仅把肉砍好,莲藕切好,配的料也都给放好了,加上水就能熬。因为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想着给你吃顿热的,就和我们借了炉子,你的饭菜一直热着,这个炉子则一直炖着,我们在这儿闻着这味儿实在煎熬。” 第2029章 察言观色 一桌子人围在一起吃东西,满宝便问封宗平几人,“你们怎么不去书楼看书?” 觉得这儿的味道太好闻,可以去书楼嘛,白善不就去了? 白二郎接口道:“太冷了,而且你当他真是认真读书去的?他是去前面等你呢。” 白善道:“吃都堵不住你的嘴,你这是夜宵了吧?少吃些。” 满宝立即点头,“吃多了肥胖,你想想恭王。” 白二郎就觉得才盛的莲藕排骨汤不是那么的香了。 白善扭头问她,“你今日义诊怎么样?” “还行,来的人挺多的,就是有好几个重症,所以诊断得慢了一些。”知道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带着学生义诊,大家自动忽视后面的“学生”二字,便是富贵人家,平时请不到太医的,家中有病人的也会来看一看,所以人就特别多。 重症的病人也特别多,不说满宝今天就看了两个用木板抬来的,其他太医也看了好几个重症病人,尤其是萧太医和刘太医,俩人今天接的重症病人一起就是五个。 毕竟一个是前院正,一个是现代理院正,医术是太医院里公认的最好。 说起病人满宝就想起罗大郎,她简单的提了一下罗大郎夫妻的情况,然后道:“我托五哥给他们找找活儿干,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应该可以吧,”白善道:“现在五哥在那一块也挺熟的了。” 周五郎还没给他们找活儿,倒是给他们找了一个住处。 外城有很多院子是专门做租赁的,以罗大郎他们的情况,找个院子租下两间房要比住客栈要便宜许多。 所以周五郎看到满宝的纸条后,他便带着他们走街串巷,最后选定了一个院子。 但罗大郎他们没有定两个房间,而是看到隔壁一间房里住了有十个人后便也只定了一间房。 出门在外,钱能省就省。 第二天中午,他熬了药给妻子喂下后就和兄弟们又一起把人抬到了太医署去。 满宝趁着吃饭的功夫给她扎针,今天她又收治了一个重症病人,也是病得起不来身,只能抬着来的人。 所以帐子里新添了一张木板床,因为户部小气,所以连个帘子都没有,好在都是妇人,倒不用特别拘谨。 躺在另一边床上的妇人有些嫌弃她身上的被子,还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有虱子吧?” 从对方身上盖的被子便可以看得出家境,罗大娘子微微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不让落到她那边太多。 罗大娘子都听到了,正在低声教着刘三娘怎么扎针的满宝当然也听到了,她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然后道:“这个天是不会有虱子的,放心。” 妇人闻言略微有些尴尬,她年纪比较大,家中孙女都比周满大了,所以被她回了一句,她有些羞恼和不满,但因为她是太医,她不敢说什么,只是暗暗看了罗大娘子一眼。 满宝叮嘱完了刘三娘,便上前站在俩人之间,不巧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对刘三娘略微点头道:“来吧,你来试试看。” “是。”刘三娘上前解开罗大娘子的衣裳,捏着针按照师父教的针法行针,满宝在一旁不时的指点一下,“行针的效果和行针的顺畅也很有关系,并不是扎对了穴位,捻针正确就可以了,气在穴中,你若行政顺畅,那气流转起来也顺畅,所以一定要流畅,不可凝滞……” 这都是一开始就学过的,满宝此时不过是再强调一句。 师徒二人一个教一个学,时间倒是过得很快,等罗大娘子行针结束,俩人就帮她把衣服穿好,然后将罗大郎叫进来,“可以了,把人带回去吧,注意保暖,按时吃药,在吃的什么不要太简省,可以买些肉回来熬了肉粥给她吃,不然吃鸡蛋也可以。” 她道:“吃药重要,但吃食也很重要,食材用得了,不仅可以强身治病,还不会有毒性,所以你得让她吃好。” 罗大郎认真的听着,然后连连点头,他谢过周满后便将人抬了出去。 满宝送走他们,转过身带着刘三娘去看新收治进来的病人,她是中风偏瘫,但只是左半边身子没多少知觉了,说话还是没多少影响的。 满宝觉得这个病例好,而且男女都通用,于是扭头对刘三娘道:“去把石修叫进来一起学,还有周立如他们,让他们进来学习。” 刘三娘应下,于是出去,不一会儿就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老妇人:…… 刚才在外面石修已经摸过她的脉,所以这会儿满宝并没有让他继续切脉,而是拿起她的左手,松开,道:“看到了吗,左手无力,一松开就落在了床板上,判断它是否可以恢复的还有一个更准确的方法……” 老妇人张了张嘴巴,脸皮涨得通红,满宝就是大夫,察言观色是第一,见状立即停下教学,温声安抚她道:“老太太别急,他们就是来看看您……” 老妇人忍不住怒道:“那刚才给那产妇治病的时候怎么不进来看?” 满宝笑道:“那是扎针了,这里面有男学生,病人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求,老太太现在还只是问诊,一会儿扎针的时候男学生也是要出去的。” 她道:“您放心,他们不会唐突了您的。” 一个学生忍不住嘀咕,“这场义诊本就是为了给我等学习才办的,看都不给看,学习什么?” 老妇人听闻,气得鼻子冒火,张嘴就要骂,满宝已经连忙致歉道:“学生不懂事,是我等先生之过,我们回去就罚他,老太太别生气。” 但老妇人还是噼里啪啦的骂了出来。 满宝就叹息一声,不再劝解,任由她骂,等她骂完了才又道了一个歉,然后领着学生们呼啦啦的出来,让病人家属进去陪同。 她将这些学生领进太医署,直接站在边上说话,“石修,你来说一说。” 石修:“……我,我们不应该口出不逊,惹怒病人。” “这话是没错,不过我问的是病人的病情,刚才她骂人的时候你们没看她的脸色吗?她的左手指还抖动了一下。” 众学生:……所以老师是让他们在骂声中看病吗? 满宝微微皱眉,看向刘三娘,“你来说。” 第2030章 拒绝 刘三娘跟着满宝的时间长,习惯了她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这时候也有点儿愣,然后想了想后道:“她脸色红胀,似乎是极生气,骂人反而更好,这样将怒气发散出来,总比郁结于胸要好。” 不然怒气积累多了,只怕另半边身子也要瘫了。 满宝微微点头,开始教他们何为察言观色,还有五脏调理之法。 等里面的病人脾气发得差不多了,满宝这才带着石修和刘三娘进去,将其他人留在了外面。 病人家属一脸抱歉的样子,满宝只对他们点点头便继续给老妇人诊断起来,等考校完石修和刘三娘,满宝这才定下针法,然后让石修出去,亲自指点刘三娘扎针。 老妇人见是刘三娘扎针,有些不情愿,“周太医不亲自扎吗?” 满宝笑着安抚她道:“都是一样的,我就在边上看着,您放心,她扎的和我扎的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您是老师,她是学生,您是太医,她不过是个医助而已。” 满宝道:“只有她没动过的针法我才会亲自动手,您现在要用的这套针法她以前用过的。” 妇人便道:“可学生和先生到底还是有些差别的。” 满宝便皱了皱眉,顿了一下还是伸手从刘三娘手里接过针,“我给您试试看。” 满宝一边扎针一边给刘三娘讲解,等扎完针,满宝便给她开了一张药方让她家里去抓药。 老妇人见满宝转身出去开方许久都不再回来,不由用右手拍了拍床叫人,在外伺候的丫头立即进来,躬身道:“老太太,您有什么吩咐?” “周太医呢?” “周太医在看病呢。”话音才落,老妇人的儿子也进来了,一边让人将人抬出去一边高兴的道:“娘,药已经抓好了,周太医说只要好好吃药就有好转的可能。” “你没请周太医以后去家里扎针吗?” 她儿子一愣,然后有些尴尬的道:“娘,她是太医,又住在宫里,不好请的。” “那你请过了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请过,老妇人有些生气,“你都没请过怎么知道请不到?今天来扎针的那个妇人你没看到吗?她昨天已经来过了,周太医都愿意再替她扎针,你怎么会请不到她?多给些钱就是了。” 她儿子:…… 他不是没请过人,他娘瘫痪以后他先请的济世堂的丁大夫,知道济世堂在太医院里有一个半太医。 一个是郑太医,周满也算出身济世堂,所以她就是不姓郑,那也是半个济世堂的人。 可是他请过,不仅周满,郑太医也没请来,后来他还给周宅递过帖子和送过礼物。 不过礼物被礼貌的退了回来,周满的五哥亲自来说周太医忙,没空出外诊…… 既然当时请不来,他觉得这会儿也很难请到,在他们之前也不是没有富贵人家来问诊,但从没听说过谁能请得到周太医出外诊,也就只有几个病状比较特殊的,她跟人约定了时间在济世堂问诊。 他想起了什么,眼睛顿时一亮,道:“对啊娘,我可以去问一下,或许周太医愿意,到时候我们也去济世堂里问诊就是。” 说罢转身出去找周满。 满宝已经接诊了新的病人,正在指点石修和刘三娘问诊,老妇人的儿子过来询问,满宝便想了想后道:“其实她的病还是要放宽心,再慢慢吃药疏通,扎针也的确有助益,只是我忙,怕是不能按时给她扎针。” 满宝指了一旁的刘三娘道:“你或许问一下刘医助,她可能有空。” 刘三娘:…… 他也知道太医难请,而且周满每旬只有两天可以出宫,外诊的机会很难轮得到他,所以她一拒绝,他就不再问,顺势看向一旁的刘三娘,点头哈腰的笑起来。 刘三娘:…… 刚才帐子里他娘可是很嫌弃她来着。 她不由看向师父,想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满宝对上她的目光便淡淡的道:“老太太这样的病症也不多见,你若有时间,不如去看看。” 刘三娘便听明白了,于是扭头和男子道:“我每旬也只有两日空闲……” 两人简单的交流了一下上门问诊的时间,男子就屁颠屁颠的回去告诉他娘了。 老太太一听不乐意了,“怎么请的是刘医助?她不过是周太医的徒弟。” 她儿子便道:“虽是徒弟,但也是医助,娘,太医院的医助就是下一个太医啊。” “那她现在不还不是吗?” “可周太医请不到呀。” 老太太就道:“抬着我去,我亲自去请。” 她儿子:…… 他无奈,只能叫了人将老太太抬出去,但满宝根本没空理她,她才开口满宝便笑道:“老太太,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实在忙,所以要让您失望了。” 老太太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忍不住道:“那今日中午那妇人您还亲自给她问诊呢,听说这几日她都要来。” 满宝便笑道:“她病得比较重,但今日您也看到了,她的针灸也是我弟子行的,我就在一旁看着而已。” “可她的针法总是周太医定下的。” 满宝只是笑了笑,低下头去给人开了药方,看了刘三娘和石修一眼,见他们都写下脉案后就点点头,然后道:“下一位。” 说完才对老太太道:“老太太的针法也是我定下的。” 老太太虽然霸道蛮横一些,但又不蠢,她听出了周满的推脱之意,知道再求也没有用,只能心情不愉的让人将她抬走。 这样的病人三天半下来其实满宝也遇见不少,可并没有影响多少心情。 因为下一个病症总是很及时的就上前,而且他们开义诊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培养学生,这一次,学生们都收获良多。 就是她,也参观了萧太医他们收治的特殊病症,学习到不少东西。 义诊结束,刘太医正式批准石修这九名学生和郑辜三人一样入太医院做医助。 这样一来,太医院里的医助更多了,一个太医手底下最少有三个医助听命。 第2031章 交给 太医院的太医们虽然很忙,但那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太医署的开办,真只是看病和研习医书而已的话,其实也不是那么忙的,毕竟病人只有那么点儿。 他们以前可没少出外诊。 可自从太医署开办,他们就很少会接外诊了。 因为太忙了,不仅要教书,做教案,还要编撰医书,可他们这么忙,手上的病人还是那么多,所以他们忙得不可开交时,其实医助是不怎么忙的。 他们不仅不忙,在宫中能学到的东西也不多,当然,背后要是有周满这样的师父倾囊相授的除外。 可是,教了你也得需要实践才行,于是九个医助入宫后不久,太医院便决定在之下开设一个助医局,专门给宫人们看病的。 其主要人员就是太医院的医助们。 除此之外,萧太医亲自牵头,满宝和刘太医等人一起努力串联,将京中各药铺串起来,在大堂里给太医院留了一个诊房,凡太医院中的医助拿着太医院颁发的盖有印章的许可书便可在关联药铺中坐诊。 当然了,这不是强制性的,谁想去就申请去,不想去就不去。 可是,要想医术有所精进,病人是必须多看的,只有积累足够的经验才能成为好的大夫。 不过,全靠个人自觉而已。 郑辜郑芍和刘三娘三个却不全是靠自觉,不说济世堂那边,就是他们师父也总是会给他们找各种病人。 义诊结束之后,满宝便慢慢的将义诊过程中接下来的长期病人慢慢的交给了三人。 能让她接下的长期病人那就没有生简单病的,全是各种外面大夫治不好或者不好治的病。 其中以带下病和不育病症最多,她现在似乎是公认的这两项病症最拿手,所以来找她的病人好多都是这两种类型的。 满宝与人约定了在济世堂里看诊,但每次都要带一个徒弟,然后从问诊,开方到扎针都亲自指导,如此两三次以后病人就可以交给带着的徒弟了。 三个人,郑辜和郑芍一人接手了两个,刘三娘则接手了三个,还有一个罗大娘子,因为她的病症的确更加的复杂、多变和严重,所以满宝亲自盯着了。 但每次看诊,她还是会带着刘三娘和周立如。 不仅刘三娘,周立如也在飞速进步中。 过了二月二龙抬头,京城内外的田地里开始出现了忙碌的人,周大郎和小钱氏也收拾了东西去莆村。 要农忙了,虽然现在他们只种着三块试验田,其他的地都是佃农种着的,但也依旧要去盯着看。 毕竟他们种得好收成才高,收成高了他们才能分到更多。 满宝难得的休沐,亦步亦趋的跟在俩人身后,“大嫂,真的不用我们跟着一块儿去吗?” “你不是还有病人吗?”小钱氏道:“你现在是大人了,不能整日想着贪玩儿。” 满宝:“……不是贪玩儿,我是怕你们把种子弄错。” “不会错的,”说话的是周大郎,他拎着手上的布袋子道:“你上面不都写了吗,这一袋是1-1,这一代是1-1-2……” 虽然他不懂是什么意思,但一袋的稻种只能种一块田的事儿他还是知道的,早在满宝得了稻种回来时就一直在不断念叨,他都能把话一字不动的全背下来了。 满宝便只能依依不舍的看着他们上车,周立重将车套好,和满宝笑呵呵的道:“小姑,你就放心吧,还有我看着呢,不会弄混的。” 满宝这才看到周立重,“对了,刘太医和我商量着等出了国孝你们两个就开始走六礼成亲吧。” 主要是周立重和刘三娘的年纪都不小了。 周立重不妨她突然说起自己的亲事来,脸有些发红,但还是期待的看向父母。 周大郎和小钱氏自然是没意见的,俩人商量了一下后道:“我们回头就去算好日子,三月应该就可以走礼。” 礼是跟着户籍走的,周家的户主是周金,周金是普通老百姓,所以老周家上下除了周满外都只守三个月的国孝。 但她要是个男子,但老周家又要跟着守六个月,她当时知道这一点儿时都不知道要不要说朝廷“重男轻女”了。 刘家上下都要跟着刘太医守足六个月国孝的。 满宝自己算了一下,三月份开始走六礼,那估计是七八月的婚期,她已经决定转身就去给她爹娘写信,要他们进京来参加婚礼。 周大郎和小钱氏也是这么想的,长孙成家这样的大事,怎么也要爹娘在才好。 送走这一家三口,满宝便转身要回书房,看到周立学这才懒洋洋的开门出来,便停下脚步问,“立学,你昨晚做什么了,你娘说你房间的灯亮了半宿。” 周立学就幽幽地叹息一声道:“小姑父报了今年的进士考,都说他是今年进士考年纪最小的人,且有很大的可能会中,我们先生听说后觉得我们住在一起,且我还是您的侄儿,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如果有差,那一定不是脑子的问题,而是勤奋的问题。” “所以现在为了逼我‘勤奋’,给我布置了大量的课业不说,有一些还是我没学过的。” 既然没有学过,那就只能现找出来读了,周立学昨天晚上熬了很晚,最后还是撑不住才爬到床上睡的,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可是小姑,我觉得这不是‘勤奋’的问题,您忙着读书的时候我也在读书呢,真的,”周立学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懒,他道:“我觉得这是爹娘的问题。” “听说小叔祖从小就很聪明,您外祖又是秀才,肯定也很聪明,所以这是遗传的,不能怪我。” 满宝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没错,但你们先生可能很难相信你,”满宝看着他眼底的青色道:“不过勤奋虽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不然事倍功半,岂不是太亏了?” “我觉得小姑你说得对,磨刀不误砍柴工嘛,所以我今儿才睡懒觉了。” 满宝:……确定不是起不来,而是特意睡的懒觉吗? 第2032章 离开 满宝带着周立如到济世堂的时候,刘三娘和郑辜郑芍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一起等的还有罗家夫妻,今天满宝看过后要是没问题也会把罗大娘子交给刘三娘来管。 罗家的其他兄弟早在一个月前就回去了,只罗大郎带着罗大娘子留了下来。 依旧租的一间房子住,周五郎给他在隔壁杂货铺里找了帮工的活儿,偶尔杂货铺没有工时还会出去扛一下包, 赚的钱节省一些,勉强够他们的食宿再买一些药,而满宝不收他们的诊费,偶尔济世堂看在满宝的面子上还会给他们打折,所以夫妻两个一个月下来竟然还没把之前带来的铜钱花光。 虽然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但看着妻子一天比一天好,他还是很高兴的,觉得自己的坚持是正确的。 满宝给罗大娘子切完脉,她现在恶露已止,只是身体还虚弱得很,从今天开始她就要换两套针法和药方了。 满宝不仅教刘三娘和周立如而已,也教站在一旁的郑辜和郑芍。 她道:“就算将来病人抵触男大夫行针,却可以用药,所以这个病症你们也要认真的学。” 郑辜和郑芍乖巧的应下。 等满宝开好了药方,又拿着他们开的药方指点了一下,这才让刘医女去给罗大娘子扎针。 因为今天是用的新针法,所以满宝一直站在一旁亲自盯着,等把针拔了,满宝摸了摸罗大娘子的脉,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了,拿了药就回去吧。” 罗大娘子现在已经可以自己穿衣裳,甚至可以自己下地走几步了,她连连点头,起身穿好了衣服。 罗大郎则拿着药方去抓了新的药,然后和周满连连感激,这才背着罗大娘子离开。 刘三娘净了手走来,问道:“师父,再过两月她就能恢复好吗?” 满宝道:“谨遵医嘱,可能用不到两月。可惜她家贫,不然隔上一日就能吃些鸡蛋和肉,她会恢复得更快一些。” 现在罗大郎在给罗大娘子的吃食上已经很大方了,但也只是两天才吃两个蛋,三天才能吃一次肉而已。 就在满宝忙着这些病患时,恭王总算是要离京了。 他要带着妻儿回洛州,已经定了启程的日期,本来说好过了元宵就启程的,但恭王妃元宵那天晚上刚好受凉,所以便拖到了现在。 长豫来约她一起去给恭王送行,满宝稀奇不已,“我要给恭王送行吗?” 长豫道:“送吧,也就送到宫门口,三哥的腿伤不一直是你们治的吗?这一去洛州,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呢。” 要是以前,长豫一定不会说这句话,洛州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就是远,他只要受宠,逢年过节父皇总是会召他进京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这一次恭王离开,父皇估计不会再主动召他回来,所以只可能是帝后的大事他才有可能被召回京城。 从长豫的角度来说,她自然是希望父皇和母后长长久久、平平安安的。 所以她才说,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见到。 这个时代,分离就真的有可能是永别。 满宝想了想,虽然她跟恭王的关系算不上好,但到底医患许久,去送一送也好,于是和长豫问了时间,答应第二天去宫门口送他一程。 满宝都要去了,作为明达的未来驸马爷——白二郎,自然也要去送的。 白善见了略一思索,干脆也趁着没上课的功夫和他们走了一趟。 他们到的时候,恭王正和皇帝依依惜别,其实他心里还是挺想回洛州的。 现在他已经失去了争位的资格,腿又跛了,再留在京城就如同坐牢,所以虽然舍不得他爹,但恭王还是抹着眼泪告别了。 恭王对着皇帝是依依惜别,对着皇后却要拘谨一些。 皇后对着他微微一叹,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仅恭王,其他人也都微微一愣。 皇后就跟摸小时候的他一样摸着他,叹息道:“回到洛州记得给我们写信。” 又道:“母后只希望你平安健康一世就好。” 恭王点头应下。 满宝三人最后才上前,只是递上准备的程仪,然后恭祝恭王一路顺风而已。 恭王看到他们惊讶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们会来送他,他迟疑的接过他们手上的东西,转身递给下人才微微点头。 大家只不过说了一句话而已。 时间不早了,出了皇宫后他们还要出城呢,时间不早,恭王一副依依不舍的上马离开。 太子亲自将人送出城去。 目送车队走远,看着紧跟在太子身后,只落后了一步的恭王,白二郎忍不住小声的问:“陛下让太子送恭王,他们不会在路上打起来吗?” “不会的,”白善大:“储君送就藩的藩王离开本就是约定成俗的规矩。 直到马车消失,皇帝这才扶着皇后的手转身要回太极殿,瞥眼看到周满三人,他满意的点了点头,“驸马他们三个还是很念旧情的。” 虽然平时和恭王来往不多,但也来送人了。 皇后瞥了眼掩耳盗铃的皇帝,不觉得周满他们多念旧情,只觉得他们懂得礼貌。 满宝三人低着头等帝后走远,这才跑上前去拉着明达她们两个说话。 白二郎紧张的看着眼睛有些红的明达,“你不舍的恭王走?” 明达摇头,“三哥回洛州挺好的,就是觉得这一去可能很多年见不到,所以有点儿伤心而已。” “这有什么,他不能回京,你要是想见他,去洛州看他好了。” 满宝也点头,“就是,顺道还能在洛州玩一玩。” 明达忍不住笑起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是顺道去洛州玩儿,还是顺道看三哥?” “反正都差不多一样的意思,两件事都办就是。” 长豫道:“不知道洛州有什么好吃的,三哥回来这么久也忘了问他了。” 这种事儿一直是下人操心的,长豫以前是不会想这种事儿的,结果现在已经回主动问和考量了。 五人往回走,明达和长豫找了借口,打算绕道东宫看一下太子妃和小皇孙们。 帝后也不拦着她们,闺女们都大了,自然是会自己玩的。 第2033章 分钱 明达和长豫与满宝一起坐在观景楼上,白善他们则上课去了。 宫人们不敢怠慢两位公主,因此她们才坐下便有人送了果子和点心来。 明达见满宝和长豫一人拿了一个果子,便不由笑问:“满宝,你不去太医院和太医署吗?” 满宝摇头道:“今日太医署没课,太医院那边不是我值守,没人来叫我就不去。” 后宫的主子就那么几个,一般生病了值守的太医就能搞定,搞不定自然会有人来叫她的。 她道:“我要留在崇文馆这边修书。” 她不仅是太医院的太医,也是崇文馆编撰嘛。 长豫一边吃着果子一边问:“那你还坐在这儿。” “我在这儿找灵感,何况,”满宝看着俩人,“你们真不要我陪?” “有你陪自然最好了,”长豫笑问:“你陪我们多久?” 满宝想了想后道:“一会儿。” 说是一会儿,但她一直坐在观景楼里陪他们消磨时间,明达居高临下的看着崇文馆的方向,似乎听到了他们的朗朗读书声,便慨叹道:“也不知道白二有多少把握能考上。” 长豫道:“反正魏玉一定能考上。” 满宝惊讶,“这么自信?” 长豫自信的道:“魏玉功课不差,才名在外,而且他不仅是我的驸马,也是魏大人的儿子,我不信会有人将他落榜。” 她扭头对明达道:“父皇疼你,白诚看着也不是草包,他应该也可以上榜。” 满宝本来就知道声名在外对考生们来说很重要,也知道外部的情况对考生有影响,却不知道影响竟如此大。 见长豫说得自信,而明达也没反驳,满宝知道事情还真的可能会这么发展。 她想了想后道:“看来白善还是得再扬一扬名呀。” 明达就笑道:“我觉着他不用了,过犹不及,他如今忠孝的名声有了,才名也有了,他这个名声可是实打实的好名声,只要考卷不差,不仅会被录取,名次也不会低的。” 其实,魏玉的文章和之前的才名也都不差,只是他现在不仅是魏相的儿子,也是长豫的驸马,这两个身份反倒掩盖住了他的才名。 所以对魏玉来说,这个“声名在外”是弊大于利的,而对白二郎则正相反,不过明达想得通透,却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以免长豫忧心。 但她话虽未说尽,但满宝还是听出来了,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今年不少人都决定参加进士考,国子监那边,本来没什么想法的季浩也参加了。 他一参加,才从府学那边过来入学的卫晨等人立即闹哄哄的要一起参加。 反正他们是国子监学生,是有资格直接参加进士考的,不像其他人还要先经过府试甄别才能拿到资格。 白善他们再休沐后和他们聚了聚,干脆将崇文馆的先生们布置的课业给了他们一份。 虽然考题还没确定,但出题人很有可能是孔祭酒及其手下几位先生,虽然他们也在国子监中任教,孔祭酒还是国子监祭酒,但他们很难上到孔祭酒的课。 和白善他们每隔一天都要上孔祭酒一节课完全不一样。 别说卫晨,连季浩都觉得他们很可能会近水楼台先得月,所以对他们送来的课业并没有拒绝,而是拿回去认真的研究。 三月过去,周大郎春忙之中抽空和小钱氏回来了一趟,和满宝一起上刘家拜访,回来后便立即开始走六礼。 因为他们觉得刘三娘将来很出息,是比他们儿子还要出息的人,毕竟她以后会是太医,而大头现在还只是个种地的,偶尔跟着老四出去走商似乎多赚点儿钱。 但不说赚的那点儿钱是否有未来儿媳妇的多,就是有,那也是背井离乡才赚到的,远没有刘三娘做太医来得体面。 所以为了不让儿子太心虚,周大郎和小钱氏将自己房里的钱都算了算,这一算才发现这两年他们也攒了不少。 周大郎道:“得一碗水端平,大头有的,也得给三头留一点儿,虽然以后家里还会赚,但他现在还读书呢,束脩和买书买纸笔都要钱,我上次还听他和立固说要抄什么书赚钱呢,一本书才赚二十五个铜板。” 所以周大郎便从一堆钱里挑出两块银子,“我称称看有多少。” “十二两,不然就留这两块吧,如果只交束脩都能交四年了,算上笔墨和纸张和一些书,也够用两年的,两年以后我们怎么也能存下一些了。” 小钱氏道:“三头也已经十五了,两年以后也该说亲了吧?” 其实要是别人家,或是家里以前,十五岁也该开始相看了,相看个一二年定下来就可以成亲,刚刚好。 但自从周六郎之后,家里孩子们成亲的时间越来越晚,但再晚,十七岁也该开始了。 既然要说亲,那说亲和成亲的银子也得预留一些,就算他们能赚钱,两年的时间也很难赚到一个儿子娶媳妇的钱。 所以周大郎挠了挠脑袋,“那……大头这边的聘礼再少一些?” “再少一些吧,”小钱氏其实也有点儿心虚的,但他们钱就这么多,现在还有两个儿子没成亲,总要一碗水端平才好。 于是,周大郎又开始往另一边分了一些碎银子和铜钱,因为想着俩人之后两年还能赚,所以还是分少了一些。 小钱氏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认同了他的分法,开始清点这一堆钱,还是铜钱居多,那些碎银块还都是之前父母分的公中的钱呢。 这时候周大郎才想起周四郎的好来,念叨道:“四郎也不知道啥时候上京城来,他去年赚的钱就没分。” 小钱氏道:“要分也是爹娘分,四郎在没用,老二和老三还在老家呢。” 周大郎一想还真是,于是连着爹娘一起念叨了,“也不知道爹娘啥时候上京城来。” 而此时,老周头也看着周四郎收回来的茶叶道:“你把去年赚的钱都买了茶叶?” 周四郎道:“爹,草原上的茶叶卖得特别好,还有茶砖,基本上拿去多少都能被抢完。” 第2034章 一碗水 老周头道:“那也没见你把赚到的钱带回来呀。” 周四郎:“那不是都买了毛皮、珍珠和药材了吗?还有牛,您看账册上的账目,我们去年可赚了不少,今年我们拉去这么多茶叶,只会赚得更多。” 老周头问:“然后你再给拉回来更多的毛皮、珍珠、药材和牛?” 周四郎虽然是这么打算的,但被老爹这么一问,他也卡了一下才道:“爹,这样不好吗?” 老周头道:“好个屁呀,挣的钱我们都用不着,一直买来卖去的有什么意思?” 他道:“大头年纪不小了,今年肯定要成亲,成亲要聘礼,那刘太医家里看着可比我们家富贵多了。我们家的聘礼就不能太过寒酸了。” 周四郎:“您就不怕这聘礼送去,人家给全扣下,只把一个孙媳妇给您?” 老周头道:“不会的,我都问过了,那些富贵人家,但凡厚道一些的,送去的聘礼都当嫁妆原样送回来,还会再加上一些嫁妆呢。” 他怎么可能做陪伴的买卖? 周四郎:“那也是人家的嫁妆了,跟大头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老周头伸手拍了一下他道:“你少在这儿胡咧咧,都是一家人,难道以后她的嫁妆不给丈夫,不给孩子?” “而且她将来还是个太医呢,”老周头感慨道:“你看看满宝现在一年能赚多少钱和米粮回来?大头能娶着她,简直是打了灯笼,所以这聘礼上我们不能太小气了。得给大头把面子撑起来。” 周四郎一听也沉吟起来,“可爹,你说得太晚了,我昨天回来前已经跟人预定好了茶砖,把手上大部分的现银都用完了。您手上现在还有多少钱?” 老周头转身就走,“我手上哪儿有钱,手上是公中的钱,回头要分的。” “不可能,”周四郎追在后面道:“分钱的时候您和娘一直有分一份呢,您和娘又俭省,怎么可能没钱?” 老周头道:“那是给满宝备的嫁妆。” 他道:“你也不看看白善家里什么情况,到时候聘礼肯定高,我们总不能什么嫁妆也不准备。” 周四郎撺掇道:“现在先用一些,以后再从大哥他们那里拿钱补上。” 老周头就横了他一眼道:“馊主意,大头下面还有三头呢,娶媳妇也要量力而行,怎么能借钱来办聘礼呢?” 但他一回屋还是没忍住和钱氏商量起来,“老大手上的钱肯定不多,京城的东西那么贵,要想买好的聘礼肯定要花不少,不然我们先拿出体己来给老大一些?” 钱氏直接拒绝了,她道:“给了大头,等二头结亲的时候给不给?底下还有三头和四头,还有一连串的孩子。” 她道:“一碗水不能端平,孩子们是会有意见的,这次上京把老二和老二媳妇带上,二头和二丫也该定亲了。” “那家里……” 钱氏沉吟片刻后道:“我们去到秋天就回来,到时候二头和二丫的亲事能定下最好,不能定下也得留待明年再说了,以后立固他们要是说亲,也让老三他们上京去。” “儿媳妇还是得自己看过才好,以后儿媳妇奉养的是他们。” “那老大那里就不帮了?”老周头皱眉道:“刘家可是一门好亲,聘礼准备不好要闹笑话的。” 钱氏道:“大头手里是有钱的,他自己的聘礼他自会想办法去,有多大的本事就端多大的婉儿。本来就说好孙子辈的嫁娶各家负责各家的。” 这也是当初钱氏让他们自己存钱,并且每年都分一次公中钱的重要原因。 孙子辈们要嫁娶和读书,每家孩子不一样,愿不愿意读书,会不会读书,甚至嫁什么样的人,娶什么样的人也都不一样,所以她才干脆让他们上交一部分钱后剩下的自己存着,而公中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外每年都会分一次…… 所以嫁娶也早是各房负责各房的。 钱氏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大头已经是孙子辈了,你管了他,剩下的几个孩子你就得管,不然轮到他们说亲时,他们也叫着聘礼嫁妆不够,你给是不给?” 老周头:“……咱家每年都赚这么些钱了,等轮到他们的时候怎么可能还不够?” 钱氏淡淡的道:“这世上的东西多少算是够的?” 老周头沉默起来。 钱氏道:“大头他们的事儿自有他们爹娘去管,我们只管管好自己儿女的事儿就行。” 她道:“大郎到六郎七个孩子都成家立业了,现在就剩下满宝一个,我们只要将她也送出嫁就好了。既然说了这些钱是给满宝走的嫁妆,那就是给满宝的。” 老周头便不再提这件事。 周大郎和小钱氏也没想找父母要钱,他们和父母一样的想法,有多大碗吃多少饭,虽然很想把聘礼办好一点儿,但那也得在他们有的情况下。 他们要是没有,让他们去借钱娶儿媳妇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他们钱少,大头自己有钱呀。 他转身跑去找周立君,俩人对了一下账本后周立重便从周立君那里拿走了一个包袱。 他把包袱拎回去给自己的父母。 周大郎打开看到里面的钱惊呆了,“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虽然比不上他们夫妻俩攒的钱,但也很多了。 主要他是一个人,而他们是两个人! 周立重道:“我以前攒下的,跟着四叔五叔他们每个月都有工钱的,而且我攒下的钱都放在了二妹和四叔那里,我跟着四叔去草原时都带着了……” 他就是不去,也把钱交给四叔入了股,所以赚的不少。 而周大郎夫妻能够在种地的情况下攒的钱比他还多,也是因为公中的钱都在周四郎手上,每年他来回一趟走商,年底总要分一笔钱的。 周立重把钱交给父母后道:“爹,娘,你们拿着我的钱去办聘礼吧。” 小钱氏就忍不住和周大郎道:“他比你以前可出息太多了。” 周大郎娶她的时候聘礼可都是家里出的,还没多少东西呢。 当着儿子的面,周大郎有些尴尬。 第2035章 想买地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请收藏<font><a> 周立重是真的攒了不少钱,满宝听说婚期已经定下,就在六月二十八,转身立即写信给爹娘,让他们快来看他们的大孙子成亲。 然后就在空间里的架子上挑挑拣拣,挑出认为适合刘三娘的布料,抱了出来后就拿去给小钱氏。 小钱氏见她抱了一怀抱的布匹来,看着起码有五六匹,底下的布料差一点儿触到地上,她立即上前去接住,问道:“你要做衣裳吗?” “不是,”满宝道:“这是给立重做聘礼的。” 小钱氏微讶,将东西抱回屋里,仔细一数,发现一共是六匹,而且每一匹的料子和颜色都好,满宝很少在外面买布料,可以说,她来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就没见过满宝在外面买过布料和衣裳这些东西,全是拿了家里的不了出去给人做,或是刘老太太那边做好了送来的。 “这是宫里赏赐的?” 满宝点头,“这两匹是皇后赏的,这一匹是太后赏的,这一匹是明达送我的,这两匹则是太子妃给的,我觉着颜色都不错,很合适三娘,所以可以给立重做聘礼。” 小钱氏笑道:“我和你大哥会出去买的,大头自己就存下了不少钱,我和你大哥算过,足可以置办一份很好的聘礼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满宝摇头,道:“大嫂,你就拿着吧,反正我得的赏赐多,本来我得的布料就有一半是交给四哥拿出去换茶叶,换药材这些东西回来卖的,这几匹之所以不拿出来就是因为好。” “好的布料,只要保存得好,一二十年没变色都是可以的,所以布匹才能当钱花,立重添上这几匹布做聘礼,不仅面上好看点儿,还可以省下一些钱来做别的事。” 满宝私底下也有过打算的,而且白善也提醒过她,一家的发展最少要看到二十年后,而一族的发展你最少要往五十年后看。 所以满宝悄悄的和小钱氏道:“省下一些钱来,立重他们成亲以后既可以周转,我们也可以给他们买些田地。” 小钱氏一怔后立即道:“大头在村里分了地的。” “今年村里的永业田分够数了吗?” “还是够的。” “那口分田呢?” 小钱氏就笑道:“还是山呀,还有山下一大片地,说起来这次他运气还好,分的时候分到了一座很小的山,因为不够数儿,所以里正就把山下的那一片荒地也都归了他,因为荒地占的数多,村里还给他把荒地开了出来,你二哥三哥今年就给他全种上女贞子了” 家里的地都是合在一起的,收成什么的都属于公中,但将来分家,除非老周家穷到需要卖土地以供养父母,不然分家时肯定是足数分回到各人手中,是谁的,那就是谁的。 小钱氏说这个是为了告诉满宝,他们家现在不缺地,大头也不缺。 满宝道:“地是不嫌多的,而且那是在村里,离京城还是太远了,将来三娘如果留京里,立重在京里做什么呢?他总不能一点儿地也没有。” 小钱氏就笑道:“他现在有本事,就是只家里的地也能养活自己和一家老小的。” 满宝知道她说的是周立重跟着周四郎走商的事儿,再不济,他现在也能做个账房,比在村里种地还要强一些。 满宝就拉着她大嫂的手语重心长的道:“大嫂,为长久计,立重这边还是应该买些地,走商这种事儿可以像现在四哥一样一年就走两趟,不可过多。” “当朝对商人宽厚,管得不严,但以后国库要是很缺钱,当朝者急需用钱,怕是要多征商税,在其他方面也会有严苛的要求,所以土地还是不能少,至少我们是农,不能是商。” “这是长远计,短的来说,他们夫妻两个在京城附近有块地也不错,不说种些粮食,就是种点瓜果蔬菜一年就能省不少钱了。” 现在周记饭馆的许多瓜果都是从莆村那边送来的了,那些能存放的冬瓜,南瓜,还有白菜等,在去年周大郎就自己辟出一块地来种上,而常用的豆子类,更是直接用佃农们交上来的租子。 不仅饭馆在用,家里这边吃的也多是庄子送来的,还有白家那边,时常送些应季的果蔬来,他们又不奢侈,所以家里的花销并不大。 小钱氏住在京城里一年多,却经常和附近人家的采买来往,主要是她做的好几样吃食都很受欢迎。 只是配料也常有人来买。 虽然只是采买的管事,但来往的次数多了,她也偶尔从他们那里听说些他们主人家的花销,那可真是不少。 这么一说小钱氏就能理解了,满宝说的什么长远计她虽然听不太懂,却也知道是对自家有好处的。 所以她也很快被说服,想了想道:“只是京城里的地很贵呀,之前爹拿着钱也想在京城附近买些地,还让你大哥他们出去打听,只是问到的,价格都高,这也就不说了,我们就想了两天,再去问的时候就卖出去了。” 和他们那里买块地要反复看个一二十天完全不一样。 满宝忍不住乐出声来,道:“大嫂,京城的难买,我们可以去雍州看一看,那边地多,而且地价也不是很贵。” “也只能这样了,那我们分出一些钱来,到时候去雍州买几亩地,不过地都很难买呀,”小钱氏疑惑的道:“可我看京城和雍州这边地很多,比我们那边大多了,一大片的平地过去,不像我们的还有山,这么多的地怎么会没有卖的呢?” 满宝道:“朝廷有规定的,朝廷给的永业田,只有不能赡老和没有家资归葬老人时才能卖,口分田在人死后是要收回去的。” “所以普通老百姓卖地的少,有家资的更少卖地,除非是要迁徙离开,”像他们家,以后要是不留在京城了,这附近只有几亩地,还不如直接卖了,不然留着,自己不能种,租出去收租也麻烦。 “还有就是家中有变故的,”满宝道:“虽然京城和雍州人多,但这样的人家也不多,所以土地难求就是这样。” 但这样也有好处,他们难买到地,其他人也难买,那普通老百姓就很少失地,从朝廷的角度来看,这其实是好事儿。 第2036章 分析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请收藏<font><a> 小钱氏将这番话原样学给丈夫和儿子听,周大郎还在看着桌上的布料,周立重已经道:“我知道,我和二妹二弟私下都说过,虽然做生意赚的钱多,但也难。” “在外面跑商的,但凡能做出点成就来的,不是自己极其聪明,家底丰厚,那就是背后有靠山,不然根本走不远。”他道:“说真的,我们家里除了小姑就没有特别聪明的,就是三弟,他读书比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好,但也常需要夜里点灯百万\小!说才能比得上别人,所以除非小姑来做家里主,不然我们家纯靠本事是做不来多大的。” “那就只能找靠山,”说到这些机密,周立重微微压低了声音道:“四叔一直想和长豫公主合作生意,倒不是有多大的野心,想把生意做得多大,其实就是想要出门时不太受欺负。” 周大郎一听,立即问道:“你们在外面受欺负了。” 周立重道:“一点儿委屈不受是不可能的,我第一次和四叔出门的时候,在草原上还被马帮请到他们寨子里做客呢,那时候我和四叔虽然是被请去的,但连个座儿都没有,在前头说话的是和我们一起走的一个商队管事” 就是被打劫,周四郎他们也还没面子走到劫匪的前面去,可见他们有多渺小了。 后来他们可以出来,还是因为带着他们进草原的秃发部发现和马帮讲不了理之后,干脆拿着周四郎私下给的两袋茶叶请了附近部落的人出面,又遇上了在草原上有些路子的向铭学,这才算平安出来,只是破了一些财。 一开始他和四叔还委屈得很,想着回去一定要和小姑说一说,但进了草原,又和向铭学组队一起走,这才知道他们现在受的这点儿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比起向铭学来,他们走的算顺利了,以前向铭学做草原的生意,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只不过他当时一心报仇,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加上他又聪明,反倒杀出了一条血路。 而且来回两次,周立重和四叔隐约知道了一些事情,更加佩服向铭学的同时,也更想找一个靠山靠着。 他道:“现在我们家进出草原,遇上一些寨子和马帮,只需给一些东西就可以过去,那是看在我们跟草原上的部落有交情,还有和向大哥关系好的份儿上。” “但其实这两种关系都不牢靠,秃发部落那边是有奶便是娘,我们现在好,是因为我们要和他们买药材,买牛,会把绸缎和茶叶卖给他们,可以后要是有出得价更高的商人,或是卖茶叶和绸缎更便宜的商人,他们就把我们踢开了。” “向大哥那边也不稳,他现在是没本钱,加上我们两家有些特别的交情,这才愿意和我们合作,但其实这个合作我们家是占便宜的。” 向铭学是没有本钱,但他想要本钱并不难,就算本钱的来历可能不太清白,可他能有。 但人脉,路线这些,却不是有钱就可以得到的。 去年进草原要顺利很多,就是因为有向铭学跟着,连带着利润都多涨了几分。 周立重道:“这种占便宜的事儿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要生嫌隙的,而且四叔也说了,靠感情总不比利益稳靠,大家一是一,二是二的谈出来,要比念着旧情维系要更好。” “所以我们都想和长豫公主做生意,她要是参了我们家的生意,我们给她挣钱,以后出门在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打着她的名号做事。”周立重道:“很多没有根基的人想要把生意做大都是这样,没办法的事儿,别说官员权贵这些,就是我们押着货随便经过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乡绅强势些,真要和我们强买强卖,我们也得含着血咽下那口气,当初梁州固县的罗家不就是这样吗?” 周大郎和小钱氏都听说过当年周四郎带着四弟妹他们走过固县时被强买,孩子和媳妇都差点儿出事的事儿。 “当时小姑就已经很有名气了,就是这样固县的县令也没给四叔做主,他就是愿意,怕是也不能,有些地方的乡绅比县太爷还谱大,根本不惧县衙。”周立重道:“不仅是地方的乡绅,还有一起走商的商队里的人,彼此间都会比较,私底下有个排序,像我们家这种情况的,虽然做的生意不大,底子又浅,却也是属于中上。” 其实一开始没那么好,但这两年来,小姑的名气越发大,在宫里也越发得宠,在太子一举得男后,他们再出去报小姑的名号就要管用得多。 尤其是这一次周立君跟着一起出门,他们仔细的打听过一些各家商队的底细,知道了一些小秘密。 “这些商队,除去最顶上的几家商号的商队,就是各世家和权贵的最不能得罪,比如崔家、卢家、王家小姑父的白家也在其中,但也只是沾了白氏的光,这些世家,除非必要,不然没人会去找他们麻烦;更不能得罪的是赵国公、宿国公这些关陇贵族,平时生意都要避着他们做;然后就是一些家里有人在朝中当官儿的人家了,我们家因为有小姑在,勉强算在这里面。” “但这还是因为小姑现在名声越来越大,小姑父的名号也传了出去,谁都知道小姑以后要嫁到陇州白氏,而小姑父读书厉害,现在还是太子伴读,将来肯定前程无忧。”周立重道:“而我们家里,三弟四弟几个都在读书,虽然还没读出什么名堂来,但一看就是要让家里的子侄去考学考官的,外人看着就不敢很欺负我们家,毕竟谁也不知道将来我们家会怎么样。” “所以我们家得有地,有地,再有人读书,那就可以从农户变成耕读,比行商要好听得多,有时候出门行走靠的就是一个势,一个名声。” 要么人做生意都喜欢说大话呢? 因为说大话不仅可以让人忌惮,还容易成事。 周立重噼里啪啦的说了这许多,周大郎和小钱氏总算是听明白了,俩人立即道:“那就买!买地!” 第2037章 准备着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请收藏<font><a> 周大郎又开始在京城和雍州附近寻摸起来,他找了不少牙子,但正如满宝说的,卖地的人很少,不是迫不得已,只有败家子才会卖地。 显然,这世上的败家子不是那么多的。 就是有地出来,往往他这边才去看,还没说要不要买呢,一个转身的功夫地就定出去了。 他一开始还只是觉得惋惜,但次数多了就觉着不太对,便忍不住问起牙子土地的成交价,因为他和牙子混得有些熟了,虽然具体价格没得到,但他也隐隐知道那些土地的成交价格没那么高的。 就是很奇怪,竟然卖得这么快。 他忍不住去问家里最有见识的满宝。 满宝: 满宝她不知道呀,于是虚心请教白善。 白善道:“这是有人盯上了京城和雍州的散地,恐怕是联合了牙行一起做的局。” 他道:“比如一人要卖地,要么放出风声去自己卖,要么找牙行。前者牙行听说了,可以让人假作买地的人上门询价和开价,先将价格往下压好大一截,多派出几个人去,那人不知内里详情,要是再加上急用钱,不免被人坑骗;后者更不用说,地挂在了牙行,牙行估价时把价格定低,再低价卖给背后的人就行。” 满宝惊讶,“可牙行是衙门在管的。” 牙行是做中介的,不管是买卖人,还是买卖固定资产,都要从衙门那里取得资质,里面的牙子也需要取得衙门的认证才可以从事这个行业。 而且,牙行里面的工作都需要和衙门打交道,买人要过户,买卖房屋田地这些也都需要过户 在普通人的眼中,牙行就相当于半个衙门了。 满宝这句话一出,连白善都皱了皱眉,“能和京城雍州这么多牙行勾连起来的人可不多。” 他不觉得对方是拿钱砸出来的,只可能是以势压人,然后才以薄利诱人。 这人连买地的钱都抠抠搜搜,怎么可能会大方的拿钱去砸牙行? 白二郎道:“这种事儿和封宗平打听一准儿能知道。” 白善就看向满宝。 满宝却摇了摇手道:“不用,我家又不是一定得今年买地,我不过是不解才问起来的,不过这事儿的确稀奇,等下午我们出去玩儿时就是顺便路过县衙一下吧。” 白善点头,“是许久不曾去拜访唐学兄了。” 满宝就撑着小脸道:“还有杨学兄,他上次来信说新麦种在夏州的收成比不上在绵州的,还有夏州民风彪悍,有近一半的人不会耕种,也不知道今年他能不能劝课农桑。” 白善道:“唐学兄肯定会给杨学兄写信,不然顺道写封信,一会儿拿去托唐学兄拿去。” 不说满宝,连白二郎都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于是三人开始写信,然后将各自写的信纸收在一起,一叠直接塞进信封里。 唐县令收到这么一封厚厚的信都惊呆了,他看着上面的名字,“给长博的信为什么要交给我?” 白善道:“唐学兄,你不给杨学兄写信吗?” 近期并没有给杨 和书写信打算的唐鹤: 对上三双亮晶晶的眼睛,唐鹤只能收了信道:“行吧,我回头给你们送去。” 三人对此都很满意,于是顺便提了一下牙行买卖土地的事儿。 唐鹤微微皱眉,点了点头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们先去玩吧。” 玩是不可能玩的,白善和白二郎十月要参加进士考,所以出来转了一圈,算散心后就回家去继续温习课本了。 本来勾肩搭背已经打算出去玩的周立学几人,一转头就见小姑父他们又回来了,而且一回来就进书房里百万\小!说,不仅周立学和周立固,就是白叔平都觉得肩上沉重,心里一沉,就不太想出门去玩儿了。 于是几人相视一眼,默默的放下了搭在对方肩膀上的肩膀,转身也回去百万\小!说去了。 算了,人家都比你聪明这么多尚且这么努力,他们怎么好意思出去玩儿呢? 小钱氏见他们又回去捧了书去花园里读,对此很满意,和周大郎道:“立学以前调皮捣蛋,怎么也坐不住,没想到现在竟然是家里读书最好的人。” 周大郎道:“立固比立学还厉害些,而且还有小妹呢,立君和立如其实读书也不差,她们现在都一直在百万\小!说呢。” 小钱氏:她就是想夸一下小儿子。 周大郎没能领悟到妻子的意思,拿出两张写着乱七八糟符号,缺胳膊断腿字的纸道:“满宝昨天让我换一家牙行,我重新找了一家,这是今天他们给我说的几块地,因为现在是春天,所以卖地的人不多,你看我们先去看哪一块儿?” 小钱氏立即丢开了这些想法,低头和周大郎看起来。 周大郎道:“满宝写的信我也托驿站寄出去了,最多二十天爹和娘他们就能收到信,有小妹在,他们应该会上京城来,到时候立威和立君也不小了,他们肯定也要说亲的,所以我想着买一块儿大一点儿的,到时候可以问一问老二要不要,要是要,我们两家可以连在一起买。” “老二他们要上京城来?” 周大郎道:“爹娘要是来京,我猜他们一定会带上老二他们,立威、立君和立如三个孩子都在京城,说亲是大事儿,爹娘不可能自己做主定下。” 肯定要问过三个孩子的父母的,不然越过三个孩子的父母定下亲事,将来怕是会有怨气和争吵。 小钱氏略一思索也明白了,道:“那得给老二他们收拾房间了。” 她苦恼道:“我们住的这院子没有合适的房间了。” “那就在后一个院子里挑一个房间就是了。” 这一个大宅子院子多,房间也多,别说再来老二夫妻,就是老三夫妻也都上京城来,那也是塞得下的。 小钱氏道:“我一会儿问一问满宝。” 满宝当然是没什么意见的,“家里的事儿大嫂做主就好,要是缺什么东西就去库房里找,没有的就和立君要钱出去买。” 没有就不用了呗,小钱氏觉得只要生活必须的东西有就足够了,其他的东西,有自然好,没有也没什么,多少年了,他们家不都是这么过的吗? 第2038章 团圆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请收藏<font><a> 小钱氏准备着,到了五月上旬,周四郎果然带着一家老小上京城来了,周二郎和冯氏都跟着一起,周立君带着弟弟妹妹们出京城去接人,冯氏看到姐弟三人时都不敢认了。 不说周立君和周立如,就是周立威也和以前大不相同。 三人看到父母都很高兴,周立威冲着他爹跑去,周立君和周立如也冲着她们爹跑去,三人一起眼亮亮的看着周二郎,叫道:“爹!” “哎!”周二郎看着三个孩子,伸手狠狠的拍着周立威的肩膀,乐得见牙不见眼,“好小子,都长这么高了!” 又忍不住赞立君和立如,“都是大姑娘了。” 一旁也很激动的冯氏见三个孩子都冲着周二郎去,不高兴了,便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周立君立即笑眯眯的拉着弟弟妹妹叫“娘”。 冯氏心底高兴,面上努力板着,也忍不住带了一些出来,“好,你们爷爷奶奶在后面,快去拜见。” 三人就去后面拜见,周大郎已经先到了,正和老周头钱氏说话呢,看见周立君过来便道:“爹,我们先回去吧,孩子他娘在家做饭呢。” 老周头点头。 冯氏稀罕儿子,正拉着他的手道:“可想死我了,虽然高了,但看着瘦了一些,等回头娘给你做好吃的。” 周立威身子一僵,忙推辞道:“娘,我没瘦,可别累着您。” 大家热热闹闹的回到周宅。 周二郎和冯氏还是第一次来,在来前已经不止一次的听爹说起京城的宅子多大多大,他们都没什么感觉,真站在了门前,他们都不由张大了嘴巴。 等再进门,大家热热闹闹的见过,然后三个孩子把他们的东西搬到后面院子里安顿好时,他们才将目光从别处收回来,咽了咽口水问道:“这一溜儿的院子都是我们家的?” 周立威道:“不仅这一边,中间还有一溜儿,那边还有一排院子下去呢,不过那边的院子比较宽大,房间少,景致倒是不错,最后是一个大花园,爹,您先歇着,等吃过饭我带你去看。” 周二郎咋舌,“这么大的一个宅子呀” 还是在京城,这得值多少钱? 周二郎只是在心里想,冯氏是直接问出口来了。 周立君便道:“不知道能值多少,因为这边的宅子基本都不买卖,能住在这一坊的非富即贵,这宅子还是因为太子送的,不然我们都住不到这儿来了。” 冯氏咋舌,这才想起来问:“你们小姑呢?我还没见着她呢。” “小姑在宫里呢,”周立如道:“今日小姑当值,她请不了假,得等休沐才能出宫。” 冯氏这才想起来问问周立如,“你现在跟着你小姑学医术学得怎么样了?” 周立如有些紧张的道:“挺好的,小姑说我学得不差,让我慢慢学。” 冯氏很兴奋,“你现在会给人把脉开方了吗?” 她道:“我可是听说了,大头的媳妇也是你小姑的弟子,才学了两三年就当医助了,听你爷爷说,她以后会和你小姑一样当太医,也能分好几百亩的地呢。” 周立君三姐弟: 周立如没忍住,“娘,师姐她是只和小姑学了两三年,可在那之前她就在太医院里当了好些年的医女了。” 周立君则道:“娘,那地是职田,不是分给小姑的,以后小姑要是不当官儿了,或是换地方当,那些地是要还回去的。” 又道:“小姑能分这么多地可不只是因为她是太医,还因为她是编撰。” 冯氏连官名都没听懂,但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 周立威直接道:“娘,你别催三妹,让她慢慢的学,小姑说过,学医术的,学上十年再出师也不晚。” “那你小姑也没学这么多年” “小姑这么聪明,我们能跟她比吗?”周立威理所当然的道:“都是背一篇课文,小姑看上两遍就能记住了,我们读上二十遍也未必能背下来,所以她一天的功夫相当于我们十天的功夫,一年就相当于我们的十年了,您算算她都学了多少年了。” 冯氏:是这么算的吗? 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儿不对。 周二郎已经把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带了出来,见冯氏还在想便道:“你别想了,连娘都要很久才想明白的事儿你能想明白吗?让他们自己做去。” 冯氏:这是什么话,是说她笨? 周二郎已经笑眯眯的看着周立威和周立君问,“来,和爹说一说,你们在京城这两年有没有心上人?” 周立威低下头去红了脸,周立君才要说没有,瞥眼看见就愣了一下后也低下头去,然后憋了一口气,许久才让脸也红起来,然后她就悄悄的呼出气去 周二郎没察觉,见一双儿女都红了脸便高兴起来,看样子,就算没有心上人那也开窍了。 开窍就好说多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到时候多相看几个合适的就行,总有能看上眼的。 像老六一样死活不开窍,守着钱觉着比娶媳妇要好的才难搞呢。 他这次来京就是为孩子们的亲事来的,因此别的不管,只要他们定下合适的亲事就行。 周二郎笑呵呵的,决定晚上找着空再和一双儿女私聊,免得他们当着面不好意思。 他乐呵呵的把冯氏拉走,周立君这才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就见周立威和周立如一脸惊讶的看着她。 周立君横眉一竖,问道:“干嘛?” 周立威咽了咽口水问,“二姐,你,你有心上人了?” 周立如也紧紧的盯着她。 周立君道:“还没有,这不是怕爹乱点鸳鸯谱,或者让我回乡吗?” 她顿了顿后问周立威,“你有心上人了?” 周立威就扭捏了一下后道:“也,也没算有吧。”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周立君忍不住伸手拍他,“你还想骗人家小姑娘不成?” “不是,我们没怎么说过话,我,我是挺喜欢的,但我不知道人家喜不喜欢呀,”周立威着急的解释,想起了什么,立即道:“而且你还没定亲呢,我怎么能赶在你前面呢?” 第2039章 要我喜欢的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重要通知:域名变更为请收藏<font><a> “少拿我当借口,”周立君道:“我要是一辈子不嫁人,你敢一辈子不娶妻吗?” 周立威:他自然是不敢的,但他觉得二姐敢,所以没敢吭声。 周立君这才哼哼两句,叮嘱他道:“在爹娘面前不许拿我当借口知道吗?还有,替我遮掩着点儿。” 周立威:“遮掩什么?” “你就把你的心上人告诉爹娘,让爹娘去给你操心。”周立君道:“人的心力都是有限的,爹娘操心你的事儿去了,自然没空搭理我的事儿了。” 她道:“我估摸着他们这次最多留到七八月就要回去的,不然家里冬天要收药材,也要栽种一些新的药苗,三叔三婶两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所以只要拖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了。 周立如都没忍住道:“二姐,你好奸诈呀。” 周立君道:“你懂什么,这叫祸水东引。” 周立威抓狂:“我还在这儿呢。” “傻子,对我来说是祸水,对你来说却不一定,那是在我这边的叫法,你那边就是紫气东来懂不懂?我们这合在一起就叫双赢。”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着那么怪呢?二姐,你近来在看什么书?我读的书虽然少,但也没听说过说亲还能用紫气东来这个词儿的。” “凡是好事儿都能叫这词儿,你有心上人是不是好事儿?你想一想,你要跟她定亲了是不是好事儿?对了,你还没说你心上人是谁呢,我认识吗?” 周立威没忍住加快了脚步,周立君跟在后面追,“你是不是傻,你躲我干什么,你告诉我,我还能给你出出主意,你不好意思和爹娘说,我还能给你跑腿传话之类的,你跑了谁给你说去?” 当然是周立重了。 堂兄弟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感情非一般的好,尤其这些年他们又总在一处。 所以彼此的事儿他们就没有不知道的。 除了周立君外,也就对方知道彼此存下的钱数,由此可见他们对彼此有多了解了。 冯氏和周二郎也觉得这种事儿问周立重是最好的,因此晚上三家凑在一起吃了一顿接风洗尘的饭以后,冯氏挽了袖子去厨房里帮忙洗碗,周二郎则将周立重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周立君看到后扼腕,觉得太失策。 她干脆转身去找周立威,将他拉到一边做工作,“我是你姐,你到底帮不帮我?” 周立威:“二姐,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嫁人吗?” 周立君问道:“嫁人有现在自在吗?我嫁人图什么?” 周立威张了张嘴,半响才憋出一句话来,“图他喜欢你?” 周立君就横了他一眼道:“真是傻子,他喜欢我,我不喜欢他有什么意思?嫁人要是不图日子过得更好,那就应该图的是我喜欢他,当然,要是可以互相喜欢最好。” “可我现在并没有喜欢的人,放眼望去,我能说得上的人家里,能让我日子过得比现在还好的,一个也没有,所以你说我为什么嫁人?” 周立威竟然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半响后才道:“二姐,娘好像说过,找个喜欢你的,比找个你喜欢的要好。” “那是娘,不是我。”周立君抬了抬下巴道:“我要嫁人,要是非得二选一,那一定是找个我喜欢的。” 周立威不解,“为什么?” 周立君瞥过去一眼道:“虽说感情的事儿不能以此比例,但我觉得还是有共通之处的,你要买只猫,那是养一只喜欢你的猫,还是养一只你喜欢的猫呢?” 周立威: 见他一脸的一言难尽,周立君就道:“你不信等小姑回来你问她。” 家里不决的事儿问小姑准没错。 周立君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帮我,说,你喜欢的人是谁?” 周立威不好意思了一阵,扭捏了一下后道:“就是和我们饭馆一条街上的那位景先生” 周立君扬眉,在他们那一条街上有一位私塾先生,在自家院子里辟出两间房来教书,教的都是才启蒙的孩子,教到十二岁上下,有人认了字就离开,也有人去考别的更好的学堂。 这位景先生年纪不是特别大,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只有十三岁左右,女儿却是十五了,听说他还想参加科举呢。 那个小姑娘周立君也认识,她还从她手里买过润白霜呢,她道:“你眼光倒是好。” 只不过单看父母的话,他们老周家是远远比不上景家的。 但周立君也没让他当即收了心思,而是道:“人家小姑娘要是没那个意思,你就找点儿收了心思,要是有,那你就努努力,读书是不指望了,你还是多赚点儿钱吧,说不定景家会看在你赚钱多的份儿上答应了这门亲事也不一定。” 周立威有些郁闷的道:“我也知道有些配不上,所以我都没说。” 周立君就好奇的问,“那大哥会说吗?” “不会的,”周立威笃定的道:“我和他说过了,不要告诉别人,连对着大伯大伯母和小姑都不能说。” 周立重要是连父母和小姑都不说,那更不会告诉周二郎了。 周立君一听满意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干得漂亮。” 周立威立即道:“二姐,你可别胡来,我跟她没什么的,也就她来我们家饭馆买饭菜时说过些话而已。” “我知道,我是那种没谱的人吗?放心吧。”周立君说完乐滋滋的就要走,一转身就看到旁边花树底下有个人影,吓了一跳,忍不住高声问道:“谁在那儿?” 树后的人影停顿了一下,然后姐弟两个就瞪着大眼睛看着向铭学一脸尴尬的走出来。 他是真的有些尴尬,站在树下冲俩人行礼道:“我刚在里面摘花,实在不是故意偷听的。” 俩人这才发现他手上还拿着一枝花,应该是拿回去插瓶的。 周立君发现这儿正是通往他所住的客房的路上,应该是他们突然跑到这儿来说话把在树后摘花的向铭学拦在了里面。 第2040章 周二叔 周立君轻咳一声,笑眯眯的道:“是我们不好,其实也不是什么机密事儿,只是家里父母担忧,所以我们姐弟才避在这里说话的。” 她话音一转,笑问道:“向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可吃了饭吗?要不要与我们用些饭?” 向铭学想了一下后点头道:“那就叨扰了,正好去拜见一下你父母。” 别说周立君,就是周立威都愣了一下,姐弟两个就是客气客气,一向多礼的向大哥怎么突然这么不客气了? 周立威挠了挠脑袋,忍不住看向周立君,怎么办,他们都吃过了。 周立君也只是愣了一下后就点头道:“向大哥请,正好我四叔也到了,你们要不要吃些酒?” 向铭学笑着颔首。 等到了正堂,老周头他们正在和刘老夫人和庄先生说话呢,周大郎他们几兄弟则是另外站成一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四郎抬头间看到向铭学立即眼睛一亮,丢下兄弟们就迎上去,大笑着拍他的肩膀道:“向兄弟,我一回来就听人说你去了凤州,还以为还要好几日才能见到你呢,没想到你现在就回来了。” 向铭学笑道:“今日一早回来的,安排好了手下的人才过来,没想到这么巧,你们也在此时上京来。” 周四郎就问,“你和凤州那边谈好了?” 向铭学笑着点头,“是,所以今年进草原的时间要推迟一些,至少要等夏收全部结束才能进。” 向铭学不打算和周四郎抢茶叶的生意,他们从草原上进的货物有药材、毛皮和珍珠宝石等,因为他们各有自己的销货渠道,目前来说并不冲突。 所以是互惠互利的关系。 本来向铭学手上也有茶叶的生意的,只是不大,但他家乡也在剑南道,想要找茶叶并不难。 可他思考过后还是放弃了这一门生意,全都留给了周四郎,自己转而去凤州找了粮食,打算到时候入草原时主要做粮食的生意,再带些瓷器和布料进去也能赚不少钱。 周四郎自然知道这是向铭学的好意,心中有些焦躁外,还有些感动,他顿了顿后就想拉着向铭学到后面仔细的谈一谈这件事,结果他才开口向铭学就看向那边,“那是” “哦,那是我二哥和二嫂,”周四郎这才想起来他还没见过他二哥二嫂呢,向铭学客居在周宅,虽然是住在另一边,连出门都是走的东偏门,但同一屋檐下总是会遇见的,因此他拉了向铭学先去见过周二郎夫妻。 “二哥,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向兄弟,向兄弟,这是我二哥,二嫂。” 周二郎扬起笑脸就要打招呼,向铭学则是沉默了一下后就叫了一声,“周二叔,周二婶” 周二郎笑脸微僵,不由看向周四郎,这怎么回事?他怎么就平白比老四大一辈了? 周四郎也僵住了,转着脑袋咔咔的去看向铭学。 向铭学的脸上有抹可疑的红色,虽然不太明显,但周四郎还是看出了好兄弟的不好意思 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周四郎的脑袋迟缓的转动起来,明明他们兄弟几个都是称兄道弟的,就是对年纪更大的周大郎,向铭学都是叫的周大哥,怎么轮到二哥就叫叔了? 周四郎的脑海中嘭的一下炸出一朵烟花来,他突然就想到了刚才二嫂絮絮叨叨的烦恼,说立君这么大了却还没有说亲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都沉默了下来,默默地看着向铭学。 周立威则是僵硬的转着脑袋去看他姐,周立君一脸莫名其妙的对上他的目光,老半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以及,向铭学的意思。 周立君一时惊奇,也忍不住抬头去看向铭学。 周大郎从另一边撸下挽着的袖子走过来,见他们站在一起却没听见声音,便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向公子回来了?可用过饭了?要不要吃些饭。” 向铭学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不出多少变化的道:“已经吃过了,多谢大哥,时间不早,我先回屋休息去了,我过来是想着还没见过周二叔,所以过来打声招呼的。” 于是向铭学行礼离开。 周大郎一脸的莫名,扭头问周四郎,“周二叔是谁?我们家的小叔?” 周四郎就盯着周二郎看,一脸的一言难尽。 周二郎又不傻,一开始还以为是向铭学叫错了,但他后面还特意叫了大哥一声,显然不是无意交错,那就是故意的了。 却不知道是叫错,还是叫对了。 周二郎就看向周立君,父女两个默默对视,最后周二郎还是没好意思去问女儿这些事儿。 这种事儿还是应该让当母亲的去问。 可是他是知道妻子和女儿其实有些矛盾,尤其现在女儿越发厉害,脾气也更加的强硬,俩人凑在一起别说能不能问出什么来,能够不吵架都是好的了。 于是他就看向周四郎,干脆伸手就把人拽走。 冯氏就想去拉周立君问一问,周四郎直觉要糟,便立即手一拉,将冯氏也给拉上了,“二嫂,我们一起说说话呗。” 冯氏进门早,当时周四郎都还是个小屁孩儿呢,所以她毫不客气的伸手拍了他的爪子一下,倒也不反对,直接腾腾的跟着他们兄弟一起走了,她也想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周立君心里是崩溃的,失策,太失策了,她是想祸水东引的,怎么却往自己头上迎来一股祸水? 她怀疑的看向周立威,“是你” “不是,”周立威想也不想道:“二姐,这可是攸关你的名节,我是那种会拿姐妹名节开玩笑的人吗?” 周立君这才去思考另一种可能性,“所以” 周立威就压低了声音道:“所以向大哥这是喜欢你呢,难怪他会特特的让我们叫他向大哥,还说什么各论各的” 周四郎也正在和周二郎和冯氏解释,“草原上的人不拘小节,而且我们两家又不是有亲,就是朋友,有些恩惠而已,所以在草原上他和立重他们几个小的说他不想平白被叫老了,所以让他们叫他向大哥,那我和他做生意,自然是各论各的,所以才这么混叫的。” “混叫?那他怎么叫大哥做大哥,轮到我却叫了二叔?谁跟着谁叫,他倒是分得清,”周二郎盯着周四郎问:“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立君和他有什么” 第2041章 家底 “没有,”周四郎直接打断他的话,道:“二哥,立君她现在根本不想成亲好不好?你知道她一年能赚多少银子吗?好吧,我也不知道。但你知不知道,家里的账和钱都握在她手里。小妹莆村的那些职田说是大哥在管着,但账目却还是在她手里,庄子里需要的花用,还有收回来的租子全都要过她的手。” “她现在在家里过得好好的,想挣钱就能挣钱,要体面就有体面,家里不是伯父母就是叔父母,都不用她伺候,反而是一回家拿了碗筷就能吃饭,她出嫁图什么?” 周四郎一脸嫌弃的道:“而向铭学除了读书厉害点儿,聪明点儿,家里地多些,名声不错,有点儿家产外还有什么?他可是比立君大好几岁的呢,就这,立君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周二郎:这是在贬他,还是在夸他? 他转头看向妻子,果然,见她眼睛闪闪发亮,冯氏问道:“这位向公子读书很厉害吗?” 周四郎严肃的点头,“他家里没出事前他都是府学的学生了,你说厉不厉害?本来他读过府学就要来京城考国子监的。” “那不是和白公子一样的了?” 在冯氏看来,这世上的男子就没有比白善更出息和优秀的了,也就她家小姑能配了。 而现在,有个跟白善差不多的人看上了她闺女 冯氏立即问,“这位向公子家里还有什么人?我似乎听你们说起过,他也是我们剑南道的人。” 周四郎点头,“他家离我们家不是很远,家里没什么人了,只还有几个族兄弟和一个长辈,但都不亲近。” 周二郎忍不住拉了冯氏一下,冯氏拍掉他的手,继续问道:“他家里有多少地?” 周四郎道:“比我们家大多了,他家以前的铺子和宅子有许多都拿不回来了,但朝廷从益州王那里查抄回来的还是还了不少,我听他说,那些铺子和宅子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现在都往外租着,每个月收点儿租金,土地上,凡是还在益州王名下的基本都还了回来,尤其是东溪庄,那块土地基本上都算做了他的。” 连周二郎都咋舌,“这么有钱,他真是那个意思?” 冯氏听他说得这么好反倒迟疑起来,“他不会有什么毛病吧?” 虽然条件是真的很好,但人要是有毛病也是不行的。 周四郎:“二嫂,他就是被报仇耽误了而已,哪有什么毛病?” “这仇也报了有两三年了,怎么一直不说亲?” 周四郎想了想道:“他心性和别人不太一样,不太能相信人了,所以才一直没说亲。” 冯氏更戒备,“那更不行了,他要是不相信枕边人,嫁给他还有什么意思?” 虽然对向铭学的钱财和聪明脑袋她挺心动的,也是想着二丫嫁得好了以后能帮衬一下家里和二头。 可他要是不信人,那这亲结的就没意思了,两口子过日子,连相信都不能,那日子过的多没滋味? “二嫂,他要是不信立君,肯定不会提这事儿的,之前我们一起进草原,大家就一直有商有量的。” 冯氏又心动起来,周二郎却要谨慎些,道:“要不等小妹出来了问问她?” 他道:“不是说他以前受了很严重的伤,连脚筋都被挑断了吗?我们也得问一问人的身体怎么样,万一不好”总不能让他闺女早早的做了寡妇不是? 冯氏一想也是,立即不急了,“对,问一下小姑。” 周四郎刚才腾腾冒起来的心思就收敛了一下,他点头道:“也行,那我回头再和他谈谈。” 主要是得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这个意思。 周立重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围着周立君看,“二妹,向公子是那个意思吗?” 周立君心烦意乱,“我怎么知道?” 她一直把人当英雄、当朋友、当合作伙伴,谁知道人家是往那方面想的? 而且只是暗示,又没明说,这让她怎么说? 冯氏风风火火的从另一边过来,拉了周立君就要回屋说话。 周立君在心里叹息一声,觉得自己真是运气不好,本来想着借周立威的婚事先躲过今年的,谁知道反倒是她被挡在了前面。 周立君任由母亲拉到屋里,乖巧的坐在桌前看她关上门。 冯氏关心的问道:“二丫,你老实说,下午的时候我们问你,你脸都红了,你是不是也喜欢那位向公子?” 真是失策,周立君在心里权衡了一下,觉得此时承认对自己没多少好处,说不定没有的事儿真被板上钉钉了,不说向铭学是不是那个意思,真是,她也不乐意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定下了。 于是摇头,“娘,我一直当向大哥是英雄的,没想过要嫁给他?” “为什么?”冯氏问道:“你四叔说他读书好,家中田产铺面都不少,除了年纪大点儿就没别的毛病了。听说他年纪很小时就考上府学了,就跟你小姑父差不多。” “差远了好不好,”周立君想也不想道:“向大哥是聪明,也重情重义,但读书上还是差小姑父许多的,小姑父现在十六岁都要参加进士考了,他当年才上府学呢。” 又道:“四叔说的那些话您听听就行,别认真,朝廷是还了他一些铺面和宅子,但那些铺面位置都不太好,或是被强硬腾空的,别说卖不出去,连租都不好租,现在大多是关着门,或是给他的人开着做点儿小买卖而已。” 当年跟着向铭学的那些人,在益州王死后他就开始遣散,有给了钱送回家的,也有给了田地和铺子安顿下来的,剩下的才是现在跟着他到处走商的。 当时他身上没多少钱,遣散的钱就是卖的宅子和一些铺面,不能卖的大多送给了想要安居的族亲和手下,他收回来的不少土地也是这么分了人的。 “不过他的确有许多地的,还都是好地,”周立君道:“当年他家的地好,益州王拿到手后一直是自己拿着的,所以益州王被抄家后那些地直接返给了他,还有他那些族亲的地,也都给了他。” 所以向铭学别的不多,地的确是多。 所以周立君有点儿心动呢,她竟然看中了人家的财,想想就烦躁。 冯氏却是怀疑的上下打量她,问道:“你怎么这么了解?” 第2042章 听到 周立君理所当然的道:“他说的呀。” 她道:“这事儿不仅我知道,大哥二弟还有四叔他们也全都知道。” 从京城去草原,一路上要经过这么多地方,既要进货也要不断的出货,他们每日都要呆在一起,尤其是进了草原后,为了戒备马帮,大家是一起露宿的。 她是姑娘家,可以单独有个帐子,却是被他们几人的帐子围在中间的,夜里大家围着篝火时可不得说些闲话? 正经事儿也就这么多,说不了多久呀。 所以时日一长,不仅他们叔侄几个知道向家的底细,向铭学也是知道他们老周家的底细的。 何况,两家最大的秘密还是重合的,又全都公开解决了,两家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冯氏一听,若有所思起来,“那就是知根知底了” 周立君一听,害怕她娘直接给她定下了,连忙道:“娘,这么大的事儿得问过小姑吧?” 她可还管着小姑的职田和家里的账务呢,说真的,要不是世俗不允许,她是真不想嫁人,主要是她现在就过得很好。 可惜,她要是真的一辈子不嫁,以后生意怕是也不好做,尤其是需要接触一些女眷的生意。 周四郎急匆匆的去找向铭学。 向铭学已经提前和厨房要了一些酒菜,见他来了便伸手道:“坐。” 周四郎默默地上前坐下,就盯着他看。 向铭学执壶给他倒了一杯酒,不等他问便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是想求取立君的。” 周四郎:我把你当兄弟,结果你想当我侄女婿? 但是 周四郎认真的看了看向铭学,说真的,和他进出草原两趟,这门亲事他私心里还是很赞同的,不然也不会明贬实褒的在二哥二嫂面前夸了向铭学一顿。 可是,他也不能坑侄女,于是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子问,“你喜欢我侄女?” 向铭学毫不避讳的点头,他顿了顿后解释道:“其实我以前是真的当立君是侄女的。毕竟从周太医那里算,我的确是长她一辈。”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心思不纯的。 因为周满的关系,向铭学也一直和周四郎他们几个同辈相称,但去年他们一起进入草原,为示亲近,周四郎让侄子叫他叔,周立君也要跟着叫时他才觉得别扭。 他见过的人多,但像周立君这么能干的女孩儿,也只有一个周满而已。 但周立君的能干和周满还不一样,周满就好似他们一样,她是被当做士子一样培养的,所以她聪明能干却总能让人忽视掉她的性别,当做同类一样相交。 周立君却不是,他能从她身上看到女子的坚韧,当下女子所受的束缚和偏见她都有,而且他感受得到,她自己也在努力的挣脱这些束缚。 而周满不一样,她看得太开,太过随性,从不将这些放在心间,也就不受此痛苦,但这世间有几人可以如此? 只怕是只她一个而已。 而像周立君一样的女子一样少,一开始向铭学是怜惜,觉得这小姑娘既聪明又坚韧,还肯吃苦,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男子都强。 后来一起进入草原两个多月,抬头见,低头也见,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便忍不住多看了些。 其实向铭学犹豫的,主要是不太好提。 正如周四郎所说,他比她大好几岁呢,而且还和她差着辈分,哪怕他们两家不是亲戚,但有和周满的那份交情在前,俩人也不是很适合。 可今日听到她和周立威说的那番话,他就没忍住出手。 回来的路上他都想好了,“她要是愿意嫁给我,我以后必让她顺心畅意,不会约束她困于后宅。” 周四郎当然也知道二侄女的野心和能力,认真算起来,周立君做生意的能力可一点儿不比他弱,去年和她走的这一趟,家里赚的钱就是前年的三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一路上进货出货,不断的买进卖出挣的。 他盯着向铭学问,“你说真的?成亲以后你还愿意让她出门做生意,甚至和我们一起去草原?” 向铭学点头,“只要她想去。” 周四郎一听,摸着下巴思考了一下后问,“那你介不介意她嫁人以后还帮着娘家打理生意?” 向铭学: 他盯着周四郎看,俩人互相对视了老半响,最后向铭学道:“周四哥,你就不怕她把娘家的钱都搂到夫家去?” 周四郎就挥手道:“这个你放心,到时候肯定要定契的,而且这里头也有她的一份,都有账本呢,再说了,她也不是这样的人。” 最后一句话很像是临时添上去的。 向铭学想了想道:“这个得看她自己的意思。” 周四郎就兴奋起来,手隔着一张桌子拍向他的肩膀,欣慰的道:“好兄弟,不枉我在二哥二嫂面前夸了你一顿。” 他乐陶陶的道:“我们两家要是真结亲了,生意大可以放在一起做,到时候我们说不定还能在草原上开出一条商路来。” 很多进草原的大商号都有自己固定合作的部落,每次都约定好交易的时间,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商路了。 向铭学摇头轻笑道:“恐怕不行。” 他道:“我不能科举,但我的儿子可以,所以我没想把生意做得太大,周四哥的再走两趟也该考虑着把一些利益让给手下的人,以抵工钱,这样朝廷要是查起来,那也是你们这么多人合伙跑些腿儿而已,加上你们家地不少,应该不至于变了户籍。” 周四郎:“朝廷又没限制商户科举。” 向铭学自己当初就考进了府学读书,是奔着考官去的,自然知道,他道:“虽未限制,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寒门、士族和世家子弟出仕时都不一样,更不要说商户之子了,商籍出来的官员,少有能上三品的,五品的都不多。” 基本上和宰相这个位置绝缘了。 所以向铭学是不会让自己的子孙后代被这样歧视的。 周四郎还懵懂,门外的周立君却怔住了。 第2043章 生病 她是找了借口把母亲支走,想要来亲自问一问向铭学的意思的,坐以待毙总不是她的风格,这种事儿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却没想到正好听到这一番话。 周立君若有所思起来。 屋里的向铭学抬起头来看向门外,周四郎就扭头回去看,没看见门外有什么,问道:“怎么了?” 向铭学听到门墙后的人转身似乎离开了,他便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周四郎从向铭学这里离开,哼着歌要回自个的屋子时,经过中堂,就见昏暗的夜色下甬道边站了个影影绰绰的人。 喝了不少酒,正有些迷糊的周四郎脚一软,见那人影似乎转向他朝他走来,他立即叫道:“那,那,那什么,你别过来。” 人影就一顿,周四郎剧跳的心脏好了点儿,立即叫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家是新搬进来的,你要想报仇找以前的主人去” “四叔!”人影往前一步,掐着腰道:“你乱嚷些什么呢?” 周四郎后背的冷汗被夜风一吹就凉了,他上前两步,还揉了揉眼睛,这才看清楚站在墙边的人,他大呼出一口气,气恼道:“你站在这儿怎么也不打灯笼,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吗?” 周立君:“爷爷和奶奶不给点灯,说费钱,你没看我们家这边的灯笼今晚上就一盏都没点吗?” 周四郎抬头一看,还真是,以前灯笼都要点一下,等人都回了各自的屋里才会去熄灭的。 周立君道:“而且这有什么吓人的,以前半夜我们还走村里呢,路过坟头都没见你害怕?” “你知道什么,那时候人多,还大多是男子,阳气重当然不怕的,”周四郎道:“这种大宅子,不都说会有许多人横死在这里面吗?那怨气指不定多深呢。” 周立君就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不过夜色黑,周四郎可能没看到,她只能出声道:“四叔,这种话以后你就是在家里人面前也不要说的,这宅子以前是太子的,传出去外人要怎么想?” 周四郎应了一声,“我这不是被你吓着了吗?你看我以前有说过这种话吗?” 因为喝酒又受了惊吓,他觉得这会儿头有点儿晕,于是转着脑袋道:“我记得这附近有块大石头的” 周立君就给他指了位置,于是叔侄两个坐在了大石头上。 周四郎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好受多了,问道:“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儿?” 周立君问道:“向公子是什么意思?” 都不叫向大哥了。 周四郎也不隐瞒,将今天晚上向铭学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和她说了一遍,他还是很看好这门亲事的,道:“我知道你脾气,你要是嫁回村里,那也太委屈了。你自己上过学,识字,知道算账,挣钱的手段也不缺,村里谁配得上你?” “可要是嫁在城里,家世和你的能力配得上的人家,怕是也不愿意让你插手外头的生意,”他道:“年纪跟你相仿的青年,家中父母肯定正当壮年,外头的事儿肯定还能再做二三十年呢,别说你,连人家的亲儿子都未必能做主外头的事儿,家里再有几个兄弟的,为了钱财,糟心事儿不知道多少呢。” 周四郎道:“这种事儿,你常走后宅,肯定比我更清楚的。” 周立君沉默不语,这也是她一直不愿意说亲的原因。 她是小姑的侄女,而且能干的名声在外,其实这一二年来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和家里打听过的。 甚至太医院里的几位太医都和小姑提过一嘴,但她一直不松口,就是因为这点儿。 嫁了人以后,她基本上就是伺候公婆和丈夫,没什么事儿做了。 听着比在村里种地轻松多了,似乎也比现在轻快,但她就是不喜欢。 她觉得拿着自己的钱去挣出更多的钱来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 周四郎道:“这世上肯让你如现在一样自由的夫家不多,向铭学他不仅肯,我们还知根知底,人品相貌也都不差,所以我才觉得好。” 周立君认真的思考了一下后道:“我得想一想。” “想吧,”周四郎从石头上起身,扶着腰道:“反正也不要你立时就应,等满宝出宫你问问她的意思就行,对了,她后天出宫吧?” 周立君应了一声“是”。 满宝是一大早出宫的,老周家的人只要不出去干活儿的都在前院里等着,周二郎和冯氏许久不见她了,所以一见面就高兴的迎上去。 他们想着一会儿就提一下周立君的事儿,结果满宝和他们打过招呼后就扭过头去盯着周四郎看,“四哥,你病了?” 周四郎一脸莫名,“没有呀。” 大家转头看去,除了觉得他有些不精神外没什么不对,周大郎就道:“是不是昨天晚上又跑出去喝酒了?” “没有,”周四郎道:“我又不是很喜欢喝酒,昨晚我在家呢。” 满宝则上前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皱眉道:“就是病了。” 方氏立即也伸手摸了一下,惊道:“怎么这么烫,你一点儿感觉也没有吗?” 周四郎自己摸了摸额头,好像是有一点儿烫,但也没摸出就是发热了。 他道:“倒没觉得哪儿难受。” 满宝却已经摸了他的脉,眉头忍不住紧紧皱起来。 白善上前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后问,“喉咙不疼吗?” “那是因为前儿我喝酒了” 满宝就瞪了他一眼道:“不仅是喝酒,你还着凉了,我给你扎针开药吧。” 于是周四郎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就被灌了一肚子的药,不过他也没觉得多难受,中午在二哥二嫂的示意下去和满宝商量了一下向铭学和周立君的事儿。 满宝惊讶不已,“向大哥喜欢立君?那立君喜欢他吗?” 周四郎道:“昨天她跟我说她觉得不错。” 满宝一脸怀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昨天向铭学去找她说话了的,分开后她就跟我说的向家不错,不信你去问她。” 满宝转身就去问周立君。 第2044章 劳累 周立君道:“他很有诚意,然后我觉着他很不错,不仅是人品相貌还是才学,小姑,他说我们家得把生意分一些出去给三子哥他们了,这样分股代工,可以不被列为商籍。” 满宝点头:“是呀,我正要和你们说呢,等这次你们再出草原就开始,这个怎么了?” “我觉得他很有见识,”周立君认真的道:“他又那么聪明和厉害,仔细想想,嫁到他家好似还是我高攀了呢。” 满宝就笑道:“才不是高攀呢,他家里只有他一个了,我们家可是很多人的。” 满宝想到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他以后岂不是也要叫我小姑了?” 周立君难得的红了脸,“小姑,八字还没一撇呢。” 满宝就挥手道:“他有心,你乐意,还有什么不成的?” 两家的家世都没有问题,向铭学现在的生意大半都和周家的重合在一起,所以只要俩人愿意,周家这边是不会反对的。 而向家并没有别的长辈,向铭学自己就可以做主。 果然,下午的时候冯氏就找了个空问满宝向铭学的身体状况,“听说他以前被益州王抓去受了很严重的伤。” 满宝笑道:“虽留下了一些暗伤,刮风下雨湿气重的时候会难受,但只要注意调理与寿命上无碍。” 又道:“倒是他脚上的上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比如长时间骑马,奔跑和走路等。” 冯氏放下心来,“我看他现在出行都是坐车,他们家也不像是缺钱的人,这一点儿倒是不用忧心。” 冯氏还是没忍住问,“小姑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满宝想了想后道:“只要立君喜欢还是很不错的,向大哥除了不能出仕,家中没有长辈和兄弟外没别的缺点了。” 周家气氛融洽,又有钱氏和老周头在上,所以一直体现的是兄弟多的好处,满宝自然觉得兄弟姐妹多是好处。 但冯氏知道,对于嫁进去的媳妇来说,兄弟姐妹多却更意味着麻烦事多。 就是在老周家,妯娌几个之间也并不是一点儿意见没有的。 轮到谁洗碗的时候碗更多了,甚至做菜的时候谁用的油多油少都会忍不住在心里念叨两句。 所以她觉得向铭学没有兄弟姐妹挺不错的,她进门只要和向铭学处好关系就好。 就是没有长辈这一点儿不好,将来两个孩子要是吵架怕是无人劝解,而且俩人年纪还轻,许多事都需要长辈指点呢。 少了长辈,生活便要少一些圆滑。 不过将来她和孩子她爹多操心一些就是了。 就是这样的打算下,在向铭学正式请了媒人上前探口风的时候,周二郎虽没有直接应下,但也松了话头。 于是向铭学决定过两天再请媒人上门一趟。 不过周四郎没精力过问这件事了,因为他病重了。 他吃了一天的药,第二天不但没好转,反而还加重了一样,满宝摸着他的脉道:“你这一年来过于劳累,这段时间又心绪烦躁,这一生病就全发出来了,慢慢养着吧。” 满宝给他扎了针,然后给他开新的药方,皱紧眉头道:“我明日一早要进宫去了,这是三天的药,三天过后你去济世堂里请丁大夫给你开新的药方,这两天要是觉着没好转就赶紧去济世堂看大夫,别拖着。” 周四郎傍晚时退烧,喉咙上的干痒也没那么难受了。 满宝见状松了一口气,将他脖子上贴的药膏揭了,擦洗干净后道:“用过晚食我给你贴新的药膏。” 周四郎摸着脖子道:“我觉着贴药膏比吃药好得还要快,干脆我贴药膏算了。” 满宝道:“不一样,贴药膏是要消你咽喉里的病灶,以免你再发烧的,服用的药不仅是治你的风寒,还调理身体,你这一年来东奔西跑,饮食不定,肌肤失常,所以亏损有些严重。” “要不想小病变大病,你就好好吃药。” 一旁的方氏听到,不等周四郎说话就道:“小姑放心,我一定盯紧了他,他不敢不吃药。” 周四郎就默默地闭上了嘴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那你能不能不要开这么苦的药,你是不是给我开了许多黄连?” “胡说,你风寒我怎么会给你开黄连呢?”满宝义正言辞的道:“三个药方里,这已经是最不苦的药了。” “你又没喝过,你怎么知道?” “我闻出来的,药越苦,这味儿也就越大,”满宝道:“最近你又没得罪我,我干嘛特意给你开苦药?” 周四郎一想也是,心里好受了点儿。 贴了药膏,当天晚上周四郎没有再发烧,但鼻子还是很难受,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他以为过个两三天就好了,谁知道周家和向家都开始小定了,他却还是没好利索。 他只能去济世堂找丁大夫,顺便把满宝开的药方子和写的那什么脉案给带上了。 丁大夫看过脉案和方子,又仔细的听了一遍他的脉,细细地问了他这段时间生病的细节,斟酌片刻偶给他重新开了一个方,只是改了周满药方上的几个配伍而已。 他把药方交给周四郎道:“你咽喉上的病灶已经快要消了,只是身体不适,以后很容易就复发,所以不如趁着此时吃药将病灶彻底拔除,一会儿我让人调出一张药贴来给你贴上。” 周四郎摸了摸喉咙,已经不觉得干痒和难受了。 虽然不应该,但他还是没忍住疑问,“我还要吃药贴药?” 他道:“我已经吃了五天的药,贴了三天的药贴了。” 丁大夫就抬头看了周四郎一眼,这要是别的病人问呢,他肯定温声安抚一下,表示再吃几天药就可以了,毕竟要让病人相信自己嘛。 但这是周满的亲哥哥,于是丁大夫就说得更详细了些,他拿着周四郎拿来的脉案道:“风寒是这世上最难治的普通病症之一,很多人都会得风寒,一生还会得很多次风寒,似乎不是多大的病,但有些风寒是会要人命的。” 第2045章 喜事 “邪风入体,寒气侵袭时,若是正巧遇上身体最差的时候,那就很难救回来,看周四爷的脉象,你这病一开始就很不妙,说真的,周小大夫能让您五天就自己走到济世堂来看病我还是很惊讶的。” 丁大夫道:“要是我自己来治,您这病肯定会有反复,您要是谨遵医嘱,三个月内有可能会治好。” 周四郎听出了潜台词,也有可能治不好。 他一愣一愣的,问道:“这么严重?” 丁大夫就笑道:“周四爷现在的身体调理过了,但依旧看得出内里空虚,怕是这一年来没少耗神劳累,身体空虚,病灶就很难根除,可不就得缠绵病榻吗?” 周四郎琢磨了一下,“我小妹的医术现在都这么厉害了?” 丁大夫:“周小大夫现在是太医,自然厉害的。” 话是这样说,丁大夫自己心里也很惊讶就是了,没想到周满现在这么厉害了。 在周四郎走后,他就将他的脉案和周满给他用的药方子,针法和药贴给默了出来,然后盯着发呆。 陶大夫也看完了手上的病人,溜溜达达的过来找他说话,见他神色认真的看着案上摆的纸张,就问道:“怎么,遇到疑难杂症了?” 丁大夫将脉案和方子都递给他。 脉案上没写名字,丁大夫不知道是谁,但他看完脉案后再看用的方子,忍不住赞道:“厉害呀,这是谁下的方子?” 丁大夫道:“周满。” 陶大夫就看着那针法和药贴,笑道:“难怪了,现在会同时用针法、药贴和汤剂治病的大夫可不多。” 丁大夫点头,摸着胡子道:“但效果也很好,这个病人只五天就退烧,病也好了大半,像这样的脉象,应该是恶性的风寒,估摸是寒风一吹,肌肤失调将出的恶汗给吸入体内,邪风趁机入体起的病灶。” 陶大夫专注小儿病症,知道这样的病最难治,叹息一声道:“这样的风寒之症可不好治,一个不好要砸招牌的。” 丁大夫点头,“等周小大夫下次休沐,我们去找她一起吃顿饭?” 周满义诊时收治的几个病人全都治好离开了,现在她又很少晃悠到这边来了。 陶大夫眼珠子一转道:“叫上大掌柜。” 丁大夫忍不住露出笑容,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大掌柜正在烦恼中,再次休沐时,他就盯着到药铺来历练的儿子看。 郑辜受不了他的目光,只能放下手中的药杵,抬头问道:“爹,你要说什么就说。” 干嘛一直盯着他猛瞧?他很害怕的好不好? 郑大掌柜就幽幽地道:“下个月你师妹就要成亲了。” 郑辜自然知道,他都和郑芍周立如商量着要送什么礼物了。 郑大掌柜继续幽幽的道:“我听立如说,她二姐也已经定亲,甚至连婚期都定下了,就在今年的腊月。” 这个郑辜也知道,毕竟周立如是他师妹,虽然他现在只半日在太医署内学习,但师兄妹之间还是有些交流的。 他看着他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郑大掌柜恨铁不成钢,“你都多大了,能不能给你爹找个儿媳妇?” 郑辜:“爹,年前你才跟我说,我现在进了太医院,说不定过个两年就能当上太医,让我不要急着成亲呢。” 郑大掌柜:“话是我说的,但你要是不愿意你可以和我说。” 郑辜:“我愿意。” 郑大掌柜就更不高兴了,他现在正纠结中,他觉得再等两年,他儿子应该可以说到更好的亲事。 但再等两年,他年纪越发大了,要是现在就说亲,两年后他都能抱孙子了。 郑辜不理他爹的纠结,继续低头杵药,躲在不远处整理药材的刘三娘三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周立如小声道:“大师兄也真可怜,好似做什么都不太对。” 郑芍没说话,刘三娘却笑道:“这叫幸运,我们想要这份运气还没有呢。” 四师兄妹之中,能有父母如此操心婚事和事业的也就郑辜一个了。 周立如想到了什么,喜滋滋的和刘三娘道:“师姐,你嫁给了我大哥,我以后是叫你大嫂还是师姐?” 刘三娘脸色微红道:“当然是师姐了。” 刘三娘的婚期定在六月二十八,老周家人多,并不用满宝这个小姑娘操心什么事,只是那天不是休沐日,所以她提早两天请假出来。 周四郎的病这会儿已经好彻底了,正脸色红润的跟着忙上忙下。 这是老周家住进周宅后的第二场喜事,也算是最大的一场,毕竟长孙娶妻,全家大半人都在这里。 到了吉时,周立重带着一众兄弟去刘家迎亲,白二郎和白善跟着一起,满宝也想去,但被钱氏拉住了。 她道:“你是长辈,又和刘太医是同僚,去了不合适,刘家那边也不好招待你,所以好好的在家等着吧。” 满宝只能目送白善和白二郎簇拥着周立重往外走,看着他们骑着马欢快的跑了。 她无限的惋惜。 刘太医现是太医院的代理院正,周满又是帝后和太子跟前的红人,医术在太医院里也是出了名的,因此两家结亲,前来贺喜的最多的就是大夫了。 太医院里的太医,以及外面的各家大夫,甚至是药材商人的,先去刘家走一趟,看着刘家嫁女,然后简单的喝了一杯喜酒,便又呼啦啦的去了将新娘迎接回来的周家。 然后在周家热闹起来。 太子并不知道周满侄子娶妻的事儿,但太子妃知道呀。 因为她告假,今日安排给小皇孙把平安脉的是另一位太医。 因为知道,所以太子妃也让人给周家送了一份礼,不是很贵重,胜再荣耀。 而太子妃都给了,太子妃的娘家苏家自然也给,更不要说殷家、刘家和封家易家等都送了礼,其他各家看见,便干脆也从库房里挑了一些礼物送来,只是人没到而已。 周立君将礼单记下,以后这些礼都是要还的。 向铭学也跟着忙前忙后,见她记得虽详细,却不太好看,便教她如何将账目做得更一目了然。 周四郎将最后一波客人招呼进门后,转身到门房就看到向铭学半倾身和周立君说着什么。 第2046章 出远门 他立即轻咳一声,上前拉了他道:“铭学,前面有几个商号的大掌柜来了,你随我去看看。” 向铭学和周立君已经定亲,自然不能再各论各的,所以现在向铭学对着周四郎也要叫一声四叔了。 虽然他总是能不叫就不叫,但周四郎却适应良好,在两家正式定亲后他就把称呼从向兄弟变成了铭学,特别的顺口。 周四郎将向铭学拖到前面去招待客人,不让他和周立君相处过密。 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已经定下婚礼过后就进草原。 夏收已经结束,向铭学从凤州等地买进了不少粮食和瓷器,再加上一些布匹,他这一次带的东西不少; 而周四郎则是准备了不少茶叶茶砖和瓷器布匹,货物同样不少,比去年还要多,所以今年周立君依旧跟着他们进草原。 周立重才成亲,加上莆村职田的账目周立君都移交到了他手上,试验田的数据也要他记录,所以他今年不去草原,而是周立威跟着去。 因为这个,想给他定下亲事的周二郎和冯氏都着急起来,本来还想祸水东引的周立君却不急了,还和爹娘道:“弟弟他有心上人了,只是人家家里厉害,他现在还没挣下什么家业,人家估计看不上他。” 冯氏:“谁不是先成家后立业的?” 她道:“等他成亲自然就有家业了。” 周立君道:“娘,这话也就骗骗小孩儿,自己一人花用的时候都挣不下家业,再添一个人,甚至是两个人时能挣下家业?” “不信您问我爹,他是成亲前比较有钱,还是成亲后有钱?” 冯氏就看向周二郎。 周二郎立即道:“我现在最有钱。” “那是因为我们几个都长大了,不说我和立威,就是立如现在也不用你们养着,你们每年还能从我们手里拿一些钱去,能不挣钱吗?” 周立君说到这里想起来,问道:“娘,我要成亲了,你之前从我这儿拿去说要给我攒的嫁妆钱呢?” 冯氏: 周立君一脸了然的模样,然后冯氏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心虚的不敢再提周立威的婚事了。 周二郎想了想后道:“没事儿,腊月的时候我们不来,他们肯定也要回家一趟的。到时候再说亲也行。” 腊月的时候周立君出嫁,当时周四郎他们也都从草原里回来了,他们要是在京城成亲,那周二郎夫妻肯定要来京城的; 要是能回老家成亲,那就更好了。 其实不仅周二郎夫妻,就是老周头和钱氏也觉得成亲应该回家里。 虽然京城的婚宴也办得挺热闹,但一个个人他们都不怎么认识,还是回村里办好。 老周头就和周大郎商量上了,“等二丫成亲还是回村里吧,到时候让大头把他媳妇也带上,我们再摆几桌酒,成亲这样的大事儿还是得告诉乡亲们一声。” 周大郎应下,他也想今年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出来一年多也怪想家的。 满宝听见了,就悄声和白善道:“你今年要是能考上进士,是不是有探亲假?” 白善点头,看了她一眼后问,“怎么,你想回家?” 满宝点头,小声道:“到时候我试着和太医院请个探亲假。” 白善道:“怕是不容易。” 不容易也请,她也想回家了。 第二天,新娘子认亲,红着脸和周立重一起到了大堂,白家人也在列,刘三娘在之前就被叮嘱过,所以也准备了他们的认亲礼。 满宝的礼物和周大郎钱氏的一样,有一双鞋子和一身衣服。 满宝没少收到鞋子一类的认亲礼,但像给长辈的衣服还是第一次收到,她喜滋滋的,拿回去后还特意穿出来和白善白二郎炫耀了一通。 白善就不说了,白二郎都有些嫉妒,扒拉了一下发现,除了将来他生的儿子闺女成亲外,也就他大哥的儿子娶亲有可能拿到这样的认亲礼了。 白善更不用说了,他家里就他一个人,这一辈子只有从自己的亲儿子身上得到这样的认亲礼了。 认亲结束后,刘三娘正式加入老周家这一个大家庭,她并不用住在宫中,因为她成亲了,还能和太医署申请外住。 然后每日可自己往返太医署和家之间。 她现在还是太医院的医助,太医署的课程她已经学得差不多了,现在只是先生们单独给他们这十二个学生上小课,每一旬只有四天课程,且只占了这四天的一半时间,所以他们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宫中。 这样的好处是,满宝对宫外的消息和家里的情况知道得更详细了。 在她再次进宫工作时,刘三娘告诉她,“四叔他们明儿一早就要出门了。” 满宝微讶,问道:“不是等我休沐才走吗?还有三天呢?” “钦天监说再过几天就要下雨,且似乎要下很久,所以四叔他们就决定提前启程。” 满宝便道:“既如此,我给他们准备的药,下响你离宫前来找我拿。” 他们之所以要等满宝休沐了才启程,一是总要送行见面,二则是要等满宝给他们准备的药丸等东西。 每次他们出门满宝都会给他们准备一些药丸,也会包一些药材让他们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而这次,满宝还给他们准备了药贴,当然,不是调好的,而是将药膏熬好,直接交给刘三娘,“立君和立威都聪明,你回头教一下他们怎么调配药贴,他们要是记不住就把用量贴在罐子上,这东西很有用,不比我们做的药丸差。” 刘三娘应了下来,抱了一包袱的东西出宫,拿回去转交给周立君等人。 等满宝出宫时,周四郎他们已经启程三天了,家里已经习惯了他们的离开,就是周二郎和冯氏都接受良好,然后便计划着回家去。 周二郎道:“家里就要秋收了,只老三两口子在家肯定不行,爹,我想过两天就回去了。” 而且入冬以后药材要收,他也得开始将药材卖出去,生药材,干药材也都要处理,周三郎肯定干不来这些事情,所以还是得他回去。 老周头也知道这一点儿,于是一挥手让周五郎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他道:“找个大点儿的商队跟着,安全。” 第2047章 考试 周五郎就收拾了东西和陆氏依依惜别。 他们的孩子还小,不好跟着奔波,而且他之所以要回家是因为收上来的药材晾晒炮制好以后要送到京城来的,所以入冬后还得上京,时间不是很久,倒不必要一定带着妻儿。 周五郎和周二郎夫妻一走,家里就更加清冷了,但安静也有安静的好处,白善他们休沐后看书越发的认真,时间也越来越长。 进了八月,白大郎开始写了诗文投帖,白善和白二郎想了想,虽然他们没必要投帖,但也写了两篇诗文投给了孔祭酒。 没办法,他们现在是太子伴读,这诗文投给谁都不好,干脆投给孔祭酒好了。 孔祭酒从门房那里收到他们两个的诗文,没忍住抽了抽额角,然后将俩人的诗文放在他选出来的三篇不错诗文中,在和同僚们喝酒吃饭时拿出来一同赏鉴。 投帖是每一个想要进士考的学子都要经历的,为的就是在考前先有一些名气,这样考官们阅卷时看到他们的名字会有一定的印象分。 当然,要是能遇见一个欣赏你,和你志同道合的官员就更好了,他会向其他官员举荐你,就算你考试发挥得不是很好,有官员力荐,他选中的机会也比别人大些。 不错,本朝科举考试是不糊名的。 所以考官的印象分很重要。 能有皇帝的印象分就更重要了,孔祭酒就不觉得白善和白诚会落榜。 他们一个虽不显,却是真得皇帝和太子看重,且不论人品才情都是得了满朝文武大臣认可的; 另一个也算重情重义,又是嫡公主未来的驸马,就算名次不高,他们也不会落榜的。 而且,他们还用得着扬名吗?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学生,而且俩人才情还算过关,孔祭酒就把俩人的诗文和自己看上的那几篇混在了一起给大家看。 作为国子监祭酒,太子太傅,孔祭酒每日收到的投文是以箩筐来计算的。 每天门房都往他书房里搬去一筐一筐的投文。 他当然不可能一一看过,因为很多人怕自己投一次孔祭酒看不到,几乎天天都往他家里投文,重复率特别高。 他只能让自己的门生们筛选,之前已经看过的放到一边,明显狗屁不通的放到一边,字不好看的放到一边,卷面不干净的也丢到一边,剩下的他才会亲自看,然后选出自己认为好,或者实在欣赏的,见见人,聊聊天,然后再确定是不是举荐一下。 因为科举,国孝后有些低迷的京城经济又活跃了起来,且大有一天比一天热闹的趋势,不少从外地赶来的学子填补了京城绝大多数的空房,于是饭馆,书铺,茶馆,酒楼,甚至外面摆着各种小东西的生意也越发红火了。 周六郎就觉得自家饭馆的生意更好了,便是已经请了一个大厨,又招了两个帮厨也有些忙不过来。 小钱氏便去帮把手,于是饭馆的生意更好了。 倒不是她做的饭菜有多精致,而是,“很对胃口,就跟在家里吃的饭菜一样,却又比自家做的要好吃一些。” 而且周记饭馆的菜量大,不像有的酒楼色香味俱全了,就是很少,一桌子人两筷子就吃完了。 在这里,三五同乡凑在一起点三两个菜就够吃了,比他们自己请厨娘做饭还要便宜许多,所以住在那附近的考生都喜欢上周记饭馆吃饭。 尤其是从川蜀来的学生,那更是认定了周记饭馆。 没办法,太对口味了,别的饭馆酒楼的东西吃着一开始倒是新鲜,后面就吃不下了。 就在这一片热闹紧张中,时光咻的一下进了十月,进士考开始了。 满宝跟在刘老夫人身后将白家三兄弟送到考场门外,庄先生也没经历过科举,所以也有些紧张,只能叮嘱他们,“不要写错字,先写会的,仔细检查,卷面要干净” 这是崇文馆里所有参加过科举,以及当过阅卷官的同僚的警告,孔祭酒更是直言,“卷子不干净,字迹潦草的,本官直接落了。” 那么多卷子,时间本来就短,哪儿有功夫一个字一个字的去辨认你的字? 国子监老早就有过规定,所有的考试必须写楷体,楷体! 所以庄先生此时便只叮嘱这三件事儿。 白善和白大郎白二郎乖乖的应下了,然后提着考篮进考场。 刘老夫人这是第二次送孩子进考场了,别说,心里还是很紧张的,甚至比当年送儿子进考场更紧张。 所以她扶了郑氏和满宝的手后道:“我们在边上的茶馆坐着等一等吧。” 她现在手脚有些发软,暂时不想坐车回家。 庄先生想着傍晚他们也要来接人,便点头同意了。 于是一行人转到了不远处的茶楼里坐着喝茶等待。 满宝给长辈们都倒了茶,就问庄先生:“今年进士科取几人?” 庄先生道:“听孔祭酒的意思是只打算取三十二人。” 满宝惊讶,“这么少?” 庄先生就笑道:“不算少了,上一次才取了二十七人。” 满宝不免有些忧心,“那白师兄能考上吗?” 庄先生不在意的道:“今年考不上,下一次再考就是,他还年轻,不着急。”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倒是白善和白诚,他们要是考中后也不宜此时出仕,还是应该要出去游学一阵的。” 满宝点头,和庄先生对视一眼,师徒两个嘿嘿的乐。 刘老夫人只看了他们俩一眼,从年前他们就在旁敲侧击,想要这一二年出去游学,可她现在还没拿定主意到底让不让他们去,毕竟,外面也并不是那么安全。 可是总把孩子拘在京城也未必是好事,雄鹰都是翱翔于天的,哪有一直呆在窝里躲避风雨的? 刘老夫人心就跟被火烤着一样,既想让他们安定健康的留在京城,又不愿束缚了他们的翅膀,所以对于这个话题,她一直是回避不参与。 可是进士考三天结束,而后放榜,到时候她总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进士考第一天考的是诗赋和帖文,白善三人都没什么问题,傍晚时就高高兴兴的出来了。 但第二天开始就难了,考的是经学,三人笑眯眯的进去,全都是眉头紧皱的出来。 第2048章 时务策 对答案的时候,白二郎都惊呆了,“虽说我是来长见识的,但这也差得太多了吧。” 白善皱紧眉头道:“是今年的题目太难了。” 他可是做过之前五次进士科的题目的,没有哪一次出的题目这么难,这么偏的。 白大郎也觉得很难,堂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历练了。 因为有了这一想法,白善他们最后一天进考场时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就连素来在意考试的白大郎都一脸轻松的和他们挥手,“下午见。” “下午见。” 三人的桌子分得很开,也不知道是怎么分的,反正不在一处,白善的在第二排,距离前面主考官的位置很近。 今天考的是时务策,卷子一发下来,白善心中只有两个字,“果然”。 他呆呆地看着卷上的题目,半响才开始举起手来往砚台里倒了一点儿水,然后拿着磨条磨墨。 手上不快不慢的磨着,脑子则快速的转动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一次考试应该没希望了。 不仅他,大堂兄和白二也不成了,就算他名气再大,白二还是嫡公主的未来驸马,主考官也不可能罔顾卷子的内容给他们高分。 但既然来了,卷子还是要好好做的。就当做是先生布置的课业一样做着就是。 白善沉思起来,要怎么开头呢? 同一考场的考生们也都是崩溃的,有的人已经开始神游天际,别说写了,连磨墨都不曾动手,似乎已经打算放弃。 白善虽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成熟,也不觉得他的想法能得到认同,但依旧洋洋洒洒写了两大张纸。 白大郎和白二郎也在呆滞过后写满了一张纸。 尤记得他们刚开始写策论时不会开头,庄先生就教过他们,不论会不会开头论,首先你得明白了题目,然后有自己的想法。 会思考后便会写了,就算不会开头,用典,采也一般,但只要将思考过后的东西写下来,多少便算一些分数,先生不至于以为你们腹中无墨。 三人一直牢牢记着这一点儿,所以哪怕心虚,他们也洋洋洒洒写了不少,落在左右咬着笔苦恼,憋了半天才憋出两行字的考生们眼里就是,这几个人很厉害呀。 但这都是表象,三人愣是磨到了下午,吃过午食后又仔细修改添加过,确定增无所增后便开始将稿子上的内容誊抄到卷子上,最后垂头丧气的收拾了东西往外走。 锣声已响,大家纷纷交了卷子出去。 到大门口的时候,封宗平几个也走到了,大家互相对视着,最后确定大家似乎半斤八两便悄悄松了一口气。 封宗平道:“我爹说了,我明年再考一次,要是还考不中就去考明经,你们要不要一起?” 白善拒绝了,“我要先去游学,过两年回来再考一次,要是还不中,我再想着是考进士科还是明经科。” 封宗平看了看他的脸,点头道:“也是,你还小呢,就是过三四年再考明经那也是年轻的。” 他就不行了,再多考几年进士再去考明经,到那会儿就算明经录取,年纪也算大的了。 易子阳也跟着叹息,“早知道进士难考,却不知道这么难考。” 白大郎深以为然的点头,真的是太难了。 他们这几个还罢,毕竟还年轻,边上有从各地来的乡贡,年纪都不小了,他们一出考场就扶着墙默默的流泪。 也不知道是谁先哭出声来的,于是大家都没忍住,干脆就在考场门口大哭起来。 满宝跑过来接他们时就看到边上或站或蹲或坐着不少人正在哭,上至胡子花白的五六十岁大爷,下至三十来岁的青年,都在哭。 她不知出了什么事,不由看向白善。 就见白善也一脸心有戚戚焉的模样,眼眶似乎也有点儿红。 满宝立即跑上前去,问道:“怎么了?” 白善叹息道:“今年的题目太难了。” 满宝:所以这是难哭了吗? 有考生的家人上前接人,安慰道:“没事儿,今年考不中,明年再考就是。” “今年都考不中,明年更考不中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考生抹着眼泪道:“算了,我不考了,回家教孙子去。” “爹,要不你考一下明经吧,您大孙子明年就考明经。” “我都五十多了,还去考明经,也太丢人了。” 正计划着是不是改考明经的白直和封宗平: 大家连忙转身走了,决定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哭起来的大多是乡贡,他们要获得考试资格就要先过县城的考试,然后是府城的考试,最后还要到京城来参加吏部的复核考试,这才拿到考试资格。 所以乡贡的年纪一般都不轻,最少也二十了。 不像他们这些生员,因为是府学、国子监、崇馆里的学生,所以年纪都还很轻,他们要拿到考试资格只在学内先考过一遍就行。 而崇馆的生员名额不少,赵六郎他们一拨人根本没有考试的想法,所以白善他们连考试都没考,想参加进士考的直接把名字报上去,孔祭酒就把名额给他们了。 至于白大郎倒是在国子监内考过一次了,当时他觉得自己还是挺厉害的,因此信心满满。 毕竟,国子监内的生员考试相当于进士考预考,他在其中排名不低,应该是很有希望才是。 但经学和时务策的卷子一发下来他就知道自己之前想多了。 但是,哪怕考得不好,他们也不能在气势上输了,因此有国子监的同窗上前问他们考得怎么样时,包括白善白二郎在内,三人都表示考得还不错,反正他们是写了不少。 至于考官们给不给分那就不一定了。 等送走这些不太熟悉的同窗,封宗平便扭过头来问白善三人,“你们真的考得不错?” 白善道:“你信吗?我们上的课一样的。” 封宗平就松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庄先生和孔祭酒给你们开小灶了呢,这次时务策问的是均田之策,我怀疑明年他是不是要问军事重镇,这题目到底谁出的?” 第2049章 不同意见 满宝道:“这个我知道,太子和孔祭酒一起出的。” 封宗平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刚太子和孔祭酒来巡视考场了,我们就坐在外面的茶馆里,碰见时太子说的。” 当时已经考了一半,知道是谁出的题目也没什么用了。 大家没想到太子会出这样的题目,真的是太难了。 脑子高速运转一天,大家都累了,于是大家只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各自回家去了。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已经坐在马车上等着他们了,白善和祖母母亲行过礼后就和满宝他们一起跑去与庄先生同坐。 刘老夫人看他们这么活泼,便知道他们多半是考不中,且自己已经想开,她便摇头笑了笑,随他们去了。 白善他们找庄先生谈这次进士的题目。 庄先生也没想到他们这次时务策的题目这么难,他想了想后道:“我似乎听詹事府和太子提过,有些地方的均田之策要进行不下去了。” 四人都不解,“为什么?” 庄先生想了想道:“人多了,地少了,每年成年的男丁越来越多,有些地方很早以前就给不起足额的永业田和口分田了。” 白大郎皱眉,“那要换掉均田之策?” 庄先生问,“你们写的是什么?” 白大郎:“我觉得均田之策挺好的,就是约束永业田的买卖不好,我觉得应该开放永业田的买卖,有些人家继续用钱去做什么,或是想要迁移,但因为永业田不能买卖,所以束缚许多。” 白善道:“我和大堂兄的想法正好相反,其他的或许可变,但约束永业田买卖是最不能变的。” 他道:“纵观以往朝代更迭,都有民暴,其中固有奸佞挑拨离间的原因在,但暴动的百姓莫不是失地流民,他们为什么会成为流民?除了天灾外,就是失地了。” “一旦开了永业田可以买卖的口子,将来失地的人会更多,失去土地的人没有生计,天下必乱。” 白大郎笑道:“你这就是危言耸听了,开永业田买卖不过是为了方便一些百姓,让他们更自由的迁徙和选择生计而已,他们有手有脚,自会判断卖地的后果。” 白善道:“世上蠢人这么多,贪欲之人更多,只怕他们判断不了卖地的后果,所以这个口子不能开。” 白二郎和满宝也是这么认为的。 白善见他一人被三人围攻,忍不住愣了一下,“你们三人倒是统一,所以你们俩人写的是一样的?” 白善道:“我写的还是均田之策,不过也猜了一下出这道题目的原因。我猜的是有人不喜均田之策,还有就是现在田亩不够了,所以写了一些改变,还有就是强调永业田不可售卖了。” 白二郎红着脸道:“我,我就是把我知道的均田之策写了一遍,发表了一些看法而已。” 庄先生也兴致勃来,问道:“你写了什么看法?” “我觉得均田之策很好,比以往的政策都好。” 师徒四个: 庄先生只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道:“趁着记忆犹新,回去后把自己的文章默下来吧。” 三人低声应了一声是。 回去后便洗漱吃东西,然后就进了书房默写。 满宝跟在庄先生屁股后面看了他们默写出来的文章,庄先生看得比她更快,顺手递给她,然后问道:“你说呢?” 满宝道:“白善写得最好,白师兄还算言之有物,次之。” 白大郎和白二郎一起抬头看她。 满宝便将白善的那份递出去道:“我这可不是徇私,这是实实在在的。” 白大郎伸手拿过来看,这才发现白善还写了与均田之策相关的赋税利弊。 白大郎有些懊悔,他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儿? 白大郎皱眉想了一下问道:“善堂弟,我记得你在通榜上排名十八吧?” 白善点头,“不错。” 白大郎就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就摸着胡子沉思起来,“说不准你这次还真能考上。” 白善惊诧,“不会吧,我开头和论文都不好。” 这次的题目太难了,他之所以能写这么多还是因为看过一些满宝拿出来的书中有提过一两句均田制的利弊,但本朝均田之策的现状和详情他根本没去详细了解过。 所知所感都很浅薄,所以他很没有信心。 要知道,以前写先生们布置的时务策,他们一篇文章至少要准备五天,再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写出来。 不仅要查典籍,有时候还要到六部去请教相关的数据才行。 谁都没想到这次的题目这么难,他们几个都没详细了解过现在的均田之策。 他们生活中所见到的均田之策还是挺好的。 至少每年秋后村里给成年的男丁分田都很热闹,就跟过年一样高兴。 所以在均田之策利弊这一认知上,三兄弟都统一认可了它。 但太子之所以出这道题,便是想要问策,三人的回答太子都不是很满意,不过白善的卷子的确比白大郎和白二郎的强一些。 太子抽出白善的卷子认真的看过后放在一边,眉头紧皱。 众阅卷官知道太子不是很满意,但是 几人将他们刚才才看过的几张卷子给太子看。 太子翻过后果然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竟一个有识之士都没有吗?” 孔祭酒就从旁边抽出几张来给他看,道:“这几份还是不错的。” 太子看过后眉头稍松,但依旧不是很满意。 孔祭酒便道:“殿下,这些都还是学生,他们没有出仕经验,能有此认识已是很不错的了,我们不能以朝武来要求他们。” 太子正低头看着一份卷子,闻言将手中的卷子丢在他身前,冷哼道:“正是因为还都是学生,更应该有野心,有朝气,溜须拍马算什么见识?这种人全落了。” “朝中不缺官员,孤想知道的是,天下是否还有遗珠在野。” 孔祭酒对于太子如今求贤的状态很满意,却不满意他对朝臣的态度,不过当着众人的面他没有劝诫他,而是打算一会儿出去后私下提一提。 于是他转开话题道:“殿下,诗赋和经学的成绩都出来了,等时务策的成绩出来就可以定序了。” 第2050章 争论 太子点点头,转身便要离开,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白善现在排在多少名?” 几位考官相视一眼后道:“殿下,时务策未批出来,所以还没有排名呢。” “把他的卷子找出来,”太子顿了顿后皱眉,“把白诚的也调出来。” 于是大家只能一起动手把俩人的卷子找出来,好在他们考试不糊名,而白善的两份卷子都暂且被定为上,所以还是挺好找的。 倒是白诚的费了一些时间。 太子看过白善的经学,觉得头有点儿晕,很干脆的把卷子递给孔祭酒,“先生以为答得如何?” 孔祭酒之前已经看过,这次不过是又看一遍,他赞许的摸了摸胡子道:“不错,只是时务策差了一些,但定名应该可以进前十。” 便有人表示反对,“他在通榜上排在十八,大人,状元以下四人的名额都定了。” 孔祭酒这才想起这事儿,皱了皱眉道:“通榜毕竟是通榜,还是应该以章为主。” “正是以章为主,他们的行卷大家都是看过的,之前不都很认同吗?此次科举只是一份卷子而已,只以此来断判到底有失偏颇,相比之下,行卷更能体现他们的才情。” 太子就问,“白善没有行卷吗?” “有,”孔祭酒道:“大家便是根据他们的行卷定的通榜。” 什么是通榜呢? 就是考试之前,考官们到社会上调查考生的才华名望等,再根据他们投来的行卷质量综合考量排出来的一个榜单,这个榜单就叫通榜。 进士考阅卷后,考官们会参考通榜定名,有的甚至还没开始考试就已经内定好前几名的名额了。 所以有的考生为了刷名望会大把大把的花钱,为此花费十数万钱都是少的。 太子就要求看他们通榜前十名的时务策。 看过后,他挑出两份丢到一旁,沉着脸道:“其他的孤就不说了,这俩人才不配位。” 考官们去看那两份卷子,其中力荐一名考生的太学博士道:“殿下不如看看他的行卷,他很有才情的,所做诗赋章如行云流水” 太子瞥了他一眼道:“孤只知道他这篇章连白诚都不如,这是进士考,要是都只看行卷,那还考什么?直接通榜定名不就好了?” 他冷笑一声道:“通榜的水分有多大不用孤扯开了说吧?进士科是取才用的,孤要的是有识之士,而不是只要有钱有名望的士子。” 孔祭酒没表示反对,其他人便是心中不服也只能憋着。 太子发作了一顿后转身离开,孔祭酒留在后面笑眯眯的安抚了一下众考官便也跟着出去了。 太子站在礼部院外等着。 孔祭酒上前行礼后叹道:“殿下要想取寒门士子更多些,那就要取消通榜,卷子再糊名,那才公平些。” 太子皱眉道:“孤和陛下提起过,但陛下说先帝五年才能定下常科考试,之间还停过好几年,这些年各家常上书要陛下开制科,各家也都有察举人才进京,我们这里再让人消了通榜,又糊名,恐怕更得闹腾了。” 太子自己是不怕闹腾的,但他觉得他爹这会儿可能不喜欢闹腾,这些年皇帝越发求稳,不愿意再多起纷争。 孔祭酒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他看了眼太子一眼,微微点头,算是被说服了。 皇帝是不是求稳他不知道,但他知道,皇帝显然是想把这事儿交给太子来办的,到时候太子也好立威。 不过皇帝看着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太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拿这件事立威。 孔祭酒将太子送出去后才回去继续阅卷。 就又考官拿了卷子上来询问,“大人,这卷子” 孔祭酒淡淡的道:“通榜只是参考,还是应该更看这一次的考卷。” “可是” 孔祭酒不等他说完便从旁边取出两份卷子来放在一旁的甲等上面,和他道:“这两份卷子也不错,回头一起定品吧。” 大家就去看卷子上的籍贯和人名,发现没怎么听说过,他们在脑海中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这俩人是谁。 只能伸手拿起卷子来看,嗯,这卷子有印象,诗赋差一些,但经学和时务策都还写得不错,可名不见经传,也不知是谁。 主要不知人品威望如何。 大家想要反对,孔祭酒已经道:“这两年进士考的名额多从通榜,而通榜上几乎都是生徒,最近这两次进士考都没有乡贡入选吧?长此以往,怕是民间的士子不满。” 有国子学的博士反对道:“民间士子毕竟在少数,凡是年纪正相当的士子莫不考学进了县学、府学和国子监,算起来还是生徒多。” 孔祭酒微微摇头,“何不食肉糜,这世上向学却上不起官学的学子不知有多少,总不能因为他们不是生徒就多有偏见。” “官学还能减免些,私学花销更大,能上得起私学的,怎么就上不起官学了?” “自然还有父兄私教的,”孔祭酒道:“闫博士该到地方上多走一走了。既然进士考出了考卷,那就应该以考卷为主,只以卷子内容品评,这两份卷子好不好?” 于是大家就论起章质量来。 要找一篇章的毛病实在是太好找了,本来无第一,有人有心找茬,多的是办法。 大家争论了半个晚上,勉强算是认同了两份卷子先放在甲等。 等他们把卷子批完已经是五天之后了,批了五天便也吵了五天,好在孔祭酒很有威望,还能压得住人,吵架的时候也没耽误了阅卷。 今年预定选取的进士是三十二个,所以明显不好的卷子就被丢在了一旁的竹篓里,只有少数能被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的卷子也分为两种,左手边是确定不错,可以取的,右手边则是待定的。 待定的,要么是卷子还不错的,要么就是考生本身很有名,可能在通榜上,名望和行卷都还不错的。 最后大家才从留下的六十多份卷子中挑选出三十二份来定品。 大家争了一天,最后才敲定了三十六份卷子,由孔祭酒将名额和卷子一并送进宫里给皇帝看,由他来选定。 第2051章 落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只不过礼部已经确定好了名次,拿给皇帝看不过是让他最后看一下,要是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以往皇帝都是没什么意见的,但这次进士考太子算是半个主考官,他之前进宫和他念叨了一阵,说礼部的一些考官直接按照通榜来定序,这个皇帝就有些不高兴了。 所以孔祭酒将卷子和名单送来时皇帝就仔细的看了看,先过了一遍名单,发现白善和驸马白诚、魏玉都在,这才去看卷子。 皇帝看得很认真,将三十六份卷子按照排名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其中有四份待选的,因为孔祭酒和好几个博士的检查,附送来的四份卷子都是有些名不见经传,但卷子又写的不错的考生的。 为了看卷子,皇帝将其他政事都搁下了,前来汇报事情的官员都被他叫了进来和孔祭酒排排坐在一起,他看完的卷子就传下去让他们看一遍。 等三十六份卷子看完他们眼都要花了,于是皇帝叫了饭,和他的爱卿们一边吃饭一边谈一谈这个名单。 皇帝没看过这些考生的行卷,但通榜却是一早就看到了的。 他虽然想把科举改制的事儿交给太子,好让他立威,但也不想现在就得过且过糊弄着来。 所以吃饭的时候他就几份卷子问了一下魏知等人的意见。 李尚书对这种事儿不好发表意见,主要是他一个兵部尚书对经学不好说啊,时务策倒是可以说一些,但 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刘尚书,快到年底了,过完年就要算一下兵部的拨款,他决定今年不给刘尚书找麻烦,只希望他也不要给他找麻烦。 所以刘尚书就低头吃东西,不发表意见。 但魏知不行,哪怕今年他儿子也参加进士科考试,但他不是举贤避亲的人物,所以见其他人没开口的意思,他干脆就点评上了,他没说已经定下的三十二个名额谁不好,而是说被放进来待选的两份文章特别好。 三十六份文章,从诗赋到经学和时务策都粘在了一起,诗赋一目可了然,经学也差不多是固定答案,他说的特别好,自然就是时务策了。 魏知认为有如此才识的人落榜太可惜了。 皇帝也这么认为,他正要说话,就听一人道:“落了进士榜可以去考明经嘛。” 皇帝一口气就噎住了,转头去看说话的人。 魏知没被噎住,而是直接喷回去,“这进士榜和明经榜能一样吗?韩大人怎么不想着让自家的孩子去考明经?” 韩尚书一噎,道:“这话又不是我说的,是国子监的博士说的。” 孔祭酒正坐着隔岸观火,火突然就烧到了自己身上,他干脆直接问韩尚书,“哪位博士说的?” 韩尚书便不说话了,他倒是可以私底下悄悄和孔祭酒说,当着众人的面说显得他是小人似的。 皇帝已经把噎住的那口气咽了下去,挥手道:“行了,这个问题就先过了吧,既然出了考卷,还是应该以考卷为主。” 他直接挑出两份考卷来道:“这两份落了吧。” 大家看了一眼,发现一位是唐州的成文海,一位是庐州的聂秀,他们全是国子监的生徒,在场的除了皇帝外都看过他们的行卷,当时还是觉得不错的。 刘尚书干脆转头问孔祭酒,“他们在国子监里的成绩如何?” “既然能在通榜上前二十,那就是有威望的,成绩应该不差。” 魏知则问,“他们的行卷是在学中做的课业,还是自己另做的?” 孔祭酒顿了顿后道:“都有,不过是另做的多。” 魏知便哼了一声道:“临近考试,国子监出的时务策题目很全面了,我记得白善的行卷册子就是从自己做过的课业中挑了几篇出来成册投卷的,他们两个倒是有心,自己还另外想了题目,且还如此的贴近朝政,是真的有所见解,还是其他就不可而知了。” 孔祭酒虽然也觉得他们两个的这份卷子做得不好,却不容许别人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这样恶意揣测自己的学生,于是反击道:“魏大人将人心想得太坏了,你若没有证据,还请慎言,你要有证据,大可以拿着证据来我国子监申诉。” 眼见着两位爱卿要吵起来,还是两个口才最好的爱卿,皇帝连忙做和事佬,“魏卿也是为举贤忧心,孔先生原谅则个。” 又对魏知道:“魏卿慎言,无凭无据的话不好出口谈论。” 魏知适时道歉,孔祭酒哼了一声,这事儿暂时揭过。 皇帝重新将话题掰回来,“换上这两份卷子,排名你们再商量一下。” 孔祭酒见皇帝挑出来的两个人都是他国子监的学生,干脆也从那剩下的两份候选卷子中又挑出了一份道:“陛下,臣倒是认为这一份卷子也很不错,与这两份不相伯仲。” 皇帝看了一眼,哪里不相伯仲了,虽然也做得不错,但跟这两份还是差一点儿的。 一看名字,同样是名不见经传,看籍贯是扬州府学那边出来的生徒。 总不能让他代替了这两份中的一人,而且孔祭酒都说了是不相伯仲,那怎么选? 皇帝和孔祭酒对视一眼,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老东西是让他再从既定名额里再挑出一个人来,而且不能再是国子监的人。 皇帝: 魏知看了一下那份卷子,精神一振,便斟酌的提议道:“陛下,白诚的卷子要不要再看一看?” 皇帝: 白诚已经被定到三十二名了,他这个未来岳父都没想着往前挪一挪,你竟然还想着往后落一落? 魏知见皇帝没说话,便更加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白诚年纪还小,都不及弱冠,这时候出仕还是太早了,他考中了进士,难道就要外放了吗?” 那可就离了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这人在外面要是搅风搅雨的也不好管呀。 皇帝就沉思起来,他倒是不担心白诚外放后有别的心思,他是对上孔祭酒和魏知灼灼的目光有点儿不好拒绝。 成文海和聂秀能在通榜上占到前二十名,可见在外使的力气,要是单落了他们两个的确不好,可要是再加上他的女婿 为了朝堂的安定和团结,皇帝闭了闭眼,还是将白诚的卷子挑出来放到一边。 第2052章 榜单 孔祭酒和魏知一看满意了,白诚的诗赋和经学的确答得还可以,但时务策 真认真排名,他连进前五十都有些勉强,要不是他在外还有点儿名望,之前的行卷也还做得不错,又是嫡公主的驸马,大家才不会把他放在名单中呢。 大家这样做一半是给皇帝面子,一半才是因为通榜,但既然是皇帝自己换下来的,那就没所谓面子问题了。 魏知觉得这一次的进士考勉强还有些公正,于是摸了摸胡子,对于名额排序就不是很在意了。 孔祭酒心底其实还是有点儿不满的,因为白诚也是他的学生,虽然归在崇文馆那边,不算国子监的面子。 但心里还是有点儿不开心。 不过算了,国子监落了两个,皇帝的女婿也落了一个,勉强算扯平了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孔祭酒便拿了卷子和名单离开,回去再排一下名字。 只不过状元榜眼和探花还是皇帝定了的,他没有动前三名,却把第二名换到了第一名。 孔祭酒也没什么意见,于是前三名就定下了。 第二天一早礼部放榜。 考生们都跑去看榜。 满宝今日在太医署有课,所以一大早就出宫,她让内侍绕了一下路,特意从礼部门前绕过。 皇城里平时都是办公的人员,很是肃穆,今天却格外的热闹。 榜单没有贴在国子监学那边,而是贴在礼部外的布告墙上。 白善他们因为要参加考试和等待成绩,这几天一直在家呢,今天一大早进皇城里看榜单,老远的看到满宝的车便狠狠地挥手。 满宝跳下车冲过去和他们汇合,踮起脚尖往前面看了一眼后问:“贴了吗?” “还没有,”白善道:“再等等。” 话音才落,礼部大门打开,礼部尚书和孔祭酒相携而出。 孔祭酒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黄绸,张开后感念了一下皇恩,然后表示这一次进士考共取士三十二人,现在他开始念被录取的名单,从第三十二人开始往前念。 “第三十二名,通州曹子明” 人群中的曹子明愣了好一会儿后惊喜的大叫道:“是我,是我,我中了,我中了” 孔祭酒微微一笑,并不介意他的大喊大叫,继续往下念 白二郎早已有心理准备,在念到第二十名时便确定的和白善满宝道:“我没中。” 他扭头看了一眼他大哥,迟疑道:“大哥,你可能也没中。” 白直: 他没好气的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白善,“现在就看善堂弟有没有中了。” 白善摇头,“都念到二十名了,我时务策写成那样很可能也不中。” “可你通榜上在十八名,不像我和二郎在三十名开外,而且你名望大,行卷又做得好,”白直迟疑了一下后还是压低声音道:“我这几天问过同考的同窗,他们都说今年的进士考题目很难,有很多人都只开了一个头就写不下去了,所以你未必就会被落。” 真论起来他和二郎也写了很多呢,其实他来的时候还是抱着一点儿侥幸的心理的。 但听着这会儿都念到第十二名了也没有他们兄弟俩,那就是一定没有了。 念头一闪而过,他一怔,咦,都十二名了? 白善也已经确定没有自己的名字了,就听到孔祭酒念道:“第九名,陇州白善。” 白善一怔,瞬间惊喜不已,转身一把握住满宝的手,眼睛闪亮,“我竟中了!” 满宝也惊喜的连连点头,“是呀,是呀,你中了!” 附近听到动静的考生立即转头过来看,纷纷举手道喜,再一看白善这么年轻,一时羡慕得不行。 有不是国子监几所学校的学生没见过白善,不由念了一下他的籍贯和名字,瞬间想了起来,“莫非是益州牧白启之子,那位替父伸冤,不畏强权的陇州白善小公子?” 白善连忙谦虚两句,本觉得他有点儿太过年轻的考生们也没意见了。 白善之名这两年便传遍了大江南北,不仅在于他的孝心,还有他的品德和才情。 都知道他现在是太子伴读,很得皇帝看重。 上面孔祭酒每念一个名字,便有一人认领,然后周围的人便纷纷和他道喜。 就算是年龄稍大一些的大叔们也没忍住这位虚荣,兴奋高兴的认领了大家的祝贺。 很快点出了探花榜眼和状元,三人年纪都不小了,都留着小胡子,以满宝的眼力,三人都过了而立,年纪最小的应该是脸有很多痘痘的榜眼。 孔祭酒念完了皇榜,转身便和礼部尚书一起拿出两张红纸张贴在布告墙上让他们自己看去。 白善他们愣是挤进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名字,看见白善两个大大的黑子写在红色的纸上,这才满意的挤出去,兴奋的手拉着手就要去庆祝。 白善已经道:“殷或他嫌挤,所以在皇城外等着我们,一会儿我请你们去状元楼吃饭。” 满宝狠狠地点头,“好呀,好呀。” 俩人手牵着手就往外跑,荣四公公拉着马车好容易避开人到了这边,见他们跑了,立即拖着马车追上去叫道:“周小大人,周小大人,您还得去上课呢” 满宝他们没听见,一溜烟的往前跑了。 牵着马的大吉听到了,他和护卫们牵着马默默的去追白善他们。 看榜的人太多了,不仅有考生本人,还有考生们的家人和下人,更有来看热闹的其他人家,甚至一些茶馆酒楼的茶博士为了消息也混进皇城来看榜,就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消息。 所以这一段根本就骑不了马,大家只能牵着马,拉着车去追人。 等他们到皇城门口时,就见他们已经一脸兴奋的爬上了殷或的马车,正兴致勃勃的要去酒楼吃饭呢。 荣四公公满头大汗的爬上了马车,生怕他们就这么走了,立即呼喝着让前面的人让路,然后赶车上前追上去拦住殷家的马车,哭笑不得的喊道:“周小大人,您还得去太医署上课呢。” 第2053章 计划 满宝掀开帘子,一脸懵的爬出来,她默默地和白善几人对视一眼,这才想起来她还没休沐呢,今天还得去上课来着。 满宝爬下殷家的马车,又爬上宫里的马车,然后扭头看着和她隔着一辆车的白善。 白善又惋惜又有些想笑,只能憋着笑道:“你放心去吧,中午我让人给你送状元楼的饭菜。” 满宝心里勉强好受了点儿,“你记得帮我点一道大丸子,我想吃大肉丸子。” 白善笑着应好,“我还给你点一道糖醋鱼。” 满宝心里的那点儿难过这才消了,都是她喜欢吃的。 荣四公公看了一下时辰,他们再不走就要迟了,于是一甩马鞭马车就飞快的跑了起来。 满宝才跳下车,就见萧太医等人闲闲的站在门口,手还揣在袖子里,看到满宝便笑眯眯的恭喜一句,“听说白小郎君中了。” 满宝惊讶,“你们怎么知道?” 她可是亲自去看榜的,这才知道没多少会儿呢。 萧太医就指了一旁的小厮乐呵呵的道:“他们一早去看的,一听完榜单就回来了,就算他们跑得快些,周太医也是乘着马车的,怎么这会儿才道?” 难怪他们挤进去看红榜时觉得人这么多呢,跑出来时也觉得路上跑来跑去的人太多了,原来都是他们这些人呀。 满宝拎着药箱进去,道:“路上人太多,堵车了。” 萧太医他们就乐呵呵的表示堵一点儿好,“今日过后,白小郎君总算是一鸣天下知了。” 又问道:“白家要不要摆几桌酒?到时候请客可不要忘了我等呀。” 满宝就沉思起来,“这件事儿的确重要,回去得问一问刘祖母。” 刘老夫人的确很高兴,高兴得在屋里转了三圈,又拉着儿媳妇去供着的先祖牌位那里拜了拜。 但兴奋过后她很快冷静下来,等白善回来后便将他叫来,又请了庄先生来,然后当着庄先生的面问白善,“你是怎么打算的?考中了进士,接下来还有礼部和吏部的考试,然后才是排队候官,你的名次不低,要是出仕,就算不外放也可在京中授官,从小做起。”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祖母,我年纪还小,此时出仕太早了,说真的,此次我的时务策做得并不好,我自己都糊涂着呢,不知道我被取中是真的卷子做得不错,还是因为之前的名声和行卷。” 要是后者,他会心虚,要是前者,他会心痛。 心痛于本届考生竟然这么差吗?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他离出仕还有一段距离呢,就算可以通过礼部的考试,吏部那边也不容易。 他不想做凤尾,所以想要再学习几年。 “祖母,我想出门游学一阵。” 刘老夫人早已有心理准备,闻言叹息了一声,问道:“你想去哪儿游学?” 白善一时没说话,只是看向庄先生。 刘老夫人也看了一眼庄先生,然后道:“满宝还在太医院中,她也要和你们一起吗?” 白善点头。 “那她的官儿怎么办?先不说她现在的职田,就说陛下肯放人吗?” 辞官并不是你说辞就能辞的,你要是连着辞三次皇帝也不放行你怎么办? 挂印离去吗?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皇帝到时候肯定要生气,以后满宝再想出仕肯定会有一些波折。 白善道:“这会儿已经入冬,就是出门游学也是明年的事了,明年再说。” 庄先生却道:“既然想要辞官游学,那就该从现在开始计划,就算不能正式辞官也该旁敲侧击一番,让人做好心理准备了。还有,你们想去高昌,一些路上的东西也得准备起来了。” 刘老夫人忍不住惊叫,“高昌?” 她嚯的扭头去看白善,瞪眼道:“你们要去高昌?” 白善硬着头皮点头,“祖母,我们想去看一下西域的风土人情。” 刘老夫人眉头紧皱,“中原,江南,甚至剑南道岭南一带都不错,大晋疆域辽阔,你们哪儿去不得,怎么就要去高昌?那里前几年才打过仗呢。” 白善道:“祖母,朝廷对草原和西域一带的控制不强,我们想去看看。将来我出仕,这些问题肯定都要考量的。” “那也太危险了。” 白善笑道:“就是在中原也免不了有山匪,喝水都有可能会被噎住呢,哪儿不危险呢?您放心,到时候我们多带几个人,又有满宝这个神医在,不会有事儿的。” 庄先生也点头,摸着胡子笑道:“老夫人放心,连我这个老东西都能跟着去,他们几个小年轻肯定没问题的。” 刘老夫人:“庄先生也要去?” “自然,既然是弟子游学,我这个做先生的自然要带着。”而且西域呢,曾经他年轻的时候也想去来着,可惜拖家带口加上囊中羞涩,最后别说西域,他连草原都没去过。 看出庄先生正经表情下的兴奋,刘老夫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但她心里的确是放松了一些的,有庄先生跟着,总是靠谱一些的吧? 刘老夫人对此认命了,倒是忧心起别的来,“满宝辞官的话,今年他们怎么还种麦子了?” 白善道:“就算那职田不是她的了,佃农们也要过日子的,总不能因为她辞官就耽误他们一季的播种,何况今年的麦种并不用我们给,都是农户们自己留的种子了。” 就连鸡苗等也都能自给自足了,从年初的时候他们对莆村职田的投入就是一些农具和耕牛,种子之类的都是前一年留下的好种子了。 可惜他们算了一下,前两年支出太大,算上今年也才回本而已。 回本,意味着这三年他们都白干了。 嗯,也不算,佃农们日子好过了,他们收获了心理满足如果这也算收获的话。 白善考中了进士,满宝也在暗搓搓的想着辞官的事儿了。 所以今日去给太子妃请平安脉的时候满宝就坐在椅子上啃一个烤芋头,小皇孙就坐在木榻上一边看着她一边吃宫女喂他的辅食。 第2054章 旁敲侧击 太子妃给他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见他一边盯着满宝看一边吃得津津有味就忍不住好笑,“这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自己一个人喂他吃蛋羹、肉羹总是不高兴,但看着人吃他就也吃得津津有味起来。” 满宝道:“吃多了觉着不好吃呗。” 她道:“孩子都这样,总是觉得别人的东西更好吃,娘娘,你家的芋头真好吃,是哪儿种的?” “西山种的,那边的土不好,但种芋头特别好,殿下也很喜欢吃,所以庄子上送了许多来,不仅烤,煮着也很好吃,你要是喜欢,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收一袋,你出宫时可以带回去,就是在宫里也可以放在火炉边烤。” 满宝道:“天还没冷到那个份上,宫里没给发炭,我拿回家去吃吧。” 满宝见气氛正好,便斟酌着问太子妃,“娘娘,你说我和太子辞官,太子会答应吗?” 太子妃惊讶,“你怎么会想着辞官?” 她坐直了身体,蹙眉问道:“是宫里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不是,”满宝连忙解释道:“是我想出去游学。” 太子妃:“你还用游学?” 不怪她惊奇,在她看来,周满的医术已经算是很好的了,现在又在崇馆中编撰医书,早已经是“师”一级的人,怎么还要游学呢? 满宝就道:“宫里的病人还是太少了,就是京中能接触到的病人也少,我想到更远的地方去看看。” 满宝并不隐瞒自己的心思,道:“京城中的大夫我大多都认识了,可以学的医术也都学了,不能学的,最近几年应该都学不到,所以我想到外面走一走,见识更多的病患和大夫,也见识见识外面我没见过的植物,其中说不定便有适合入药的药石。” 太子妃:“京城的人算是最多的了吧,这里头的病人都不够你看的?” 满宝道:“我说的是病症,这世上是有地方病的,就是一个地方会有一些独特的病症,而且相同的病在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上是不一样的,用药也会不相同。” “比如风寒,在京城治和在我们罗江县治用的药就不一样,春夏和秋冬用的药也不一样” 太子妃听着她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大堆,总结出一句话就是,世界那么多的病症,她想出去看看。 太子妃私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但她觉得她不能拒绝,好歹相识了三四年,太子妃自觉还是了解她的。 这小姑娘吃软不吃硬,她要是硬气了,她说不定还坚定的要走了呢。 所以她只做出一副忧愁的模样,“可你一走,殿下这边怎么办?” 满宝道:“宫里还有萧太医他们呢,他们的医术比我还好呢,而且这一二年太子也不能生孩子不是?” 还守孝呢,就算那什么,他也不敢让侍妾们有孩子的,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想生孩子,他现在身体好了,满宝在这儿和不在这儿区别不大,现在身体基本靠养,只要不嗜酒,不熬夜耗费精血,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太子妃:“可我和孩子用惯你了,别的太医我们用不习惯呀。” 满宝就趁机推荐她的学生刘三娘,“她现在是医助了,针灸之术学得不错了,诊脉开方的能力也不弱,我估摸着过个三两年就能定品太医了,娘娘身上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叫她,大病的话,可以请萧太医和刘太医。” 她道:“就是我,宫中有重症和急症也是要请萧太医和刘太医一起参考的。” 最后太子妃没说服满宝,倒是差点儿被满宝说服了。 因为满宝说了,“我出去见识更多的病患,学更多的医术,回京后也是给大家看病,造福宫内外的人呀。” 人这一生这么长,尤其是她的儿子,现在才一岁多呢,谁知道将来会遇见什么病症呢? 总不能遇见的时候再让大夫去研究和学习吧? 所以有一个顶厉害的大夫先去学了许多本事回来,那将是对生命最大的保证了。 所以,太子妃竟然被她说动了一点儿。 于是晚上太子到她房里抱着儿子玩的时候她就提了一句这件事。 太子问:“她想去哪儿游学?” 太子妃怔了一下后道:“我忘了问她了。” 太子便不再问,决定第二天叫人到跟前来问,结果第二天是休沐日,周满一大早就出宫了。 吴公公派去的小内侍到崇馆时人已经出宫去了。 太子: 他沉默了一下后便挥挥手,“等她回来了再问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急事。 吴公公应了下来。 满宝回到家,高兴的和白善白二郎等汇合,第一句就是,“家里设宴吗?” 白善道:“祖母想设来着,但她听说我们要出门游学就决定不办了,但要在酒楼里请几桌,让我们请些同窗好友,家里再请些亲戚来吃一顿就好了。” 满宝就道:“那我把太医署那几个西域来的学生也请来,大家再碰碰面如何?” “好呀。” 于是三人回去拟名单。 太医署里收进去三个西域来的学生,满宝这两年都和他们学一些简单的西域官话,顺便了解一些西域的情况,所以这一次要请他们。 既然请了三个不是特别亲近的学生,那郑辜郑芍两个也要带着来,毕竟是自己的嫡亲徒弟不是? 殷或和刘焕一定要请的,大家关系好嘛,那崇馆那边还要请封宗平和易子阳,这次易子阳也考中了,在第二十九名,崇馆里只中了他和白善两个。 赵六郎不仅跟他们玩得好,现在还和他们有了点儿亲戚关系,所以也要请的。 白善写下名单时眉头紧皱,道:“这样一来,其他人就不好不请了。” 毕竟他们和赵六郎玩得好,单请赵六郎一人也不好呀。 白二郎道:“国子监那边,卫晨一定要请的,我就想着,从府学那边过来的同窗都请了,那季浩要不要请?” 如果连季浩都要请,那彭志儒和卢晓佛这几个也要请才对。 因为他们在国子监时和他们几个关系更好,而且他们和白善白二郎一样都是同一批恩荫进国子监的。 这才是真正的同学,以后出仕都论得着的关系的。 第2055章 双胎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白大郎在一旁哈哈大笑,乐道:“你们现在知道堂祖母为什么想着要在家里设宴了吧?人情往来哪里是那么简单的?而且你们同窗都请了,先生们要不要请?请了崇馆的先生,要不要请国子学的先生?” “甭管他们来不来,你们请不请是一个态度,”白大郎道:“一个不小心要得罪人的。” 白善就头疼起来,最后把名单给刘老夫人时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谁知道刘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就提笔将上面的人名一个一个的划掉,道:“不用怕得罪人,这样的小事儿,你们只请亲近之人来是为了自在,一般人都能理解的。” “连这些事情都要怪罪的,那就是小人了,既是小人,亲之远之都会生隙,所以没必要去在意。” 白善道:“可我们家是在酒楼设宴” “这是我考虑不周了,”刘老夫人道:“既然都是亲近的朋友,那就在家里吃顿便饭就好,到时候我们这些大人也不出面讨嫌,你们自己在花园里玩就行。” 白善连忙道:“这是喜事,怎能让祖母和先生们回避呢?” 刘老夫人就笑道:“本来我们要是和本家亲近,这样的喜事应该叫他们一起的,但我们关系不太好,平白只叫他们倒显得我们在炫耀似的,好在你先生一直与我们同住,是自家人,我们自家吃一顿好的也就算庆祝了,倒没必要为了请你先生而又请些外人作陪。” 白善一听明白了,低头应了一声是。 满宝听到这番安排,再去看名单上被划去的人名,“哇”了一声道:“刘祖母真厉害。” 白大郎也觉得堂祖母厉害,相比之下他有些畏手畏脚了,于是他决定改过。 他撸了袖子道:“这安排宴席的事儿交给我好了。” 白二郎:“大哥,这就两桌了,还都是同窗好友,只要准备吃的就行,还需要怎么安排?” 国子监那边除了卫晨,其他人都不请了,崇馆那边除了殷或刘焕和封宗平易子阳,也就多请了一个赵六郎,加上唐鹤夫妻两个,也就满宝的两个徒弟和三个西域学生了。 加上他们几人,连两桌都没凑够。 而且这不是自己人就是晚辈,都不用特别招呼好不好? 白大郎发现还真是,一时无言。 因为都是关系比较好的,所以都不用提前很久通知,当天他们随便拿了自己的门帖写好帖子让下人送去,第二天就可以开宴了。 老周头对此很满意,和钱氏道:“就是嘛,在家里吃多好,出去外面吃还花钱,你不知道,昨天我在饭桌上听刘老夫人说要拨出二十两银子去酒楼置办酒席时都惊住了,这会儿好了,自家里做着吃,一两银子搞定。” 还真是一两银子,大部分菜蔬都是自家庄子里产的,小钱氏还给他们做了几碗蒸肉和大丸子,就是另外买的鹿肉和羊肉贵些,但也不多,就两三斤这样,所以花销也不是特别大。 林林总总下来正好一千二百出头,可不就是一两银子吗? 但这也是两桌很好的酒席了,加上花园里风景还不错,唐夫人一进门就去了外袍和满宝道:“你这儿可真舒服,我总算是能出来透气了。” 满宝的目光就落在了她的肚子上,惊奇道:“学嫂,你什么时候怀孕的?这得有六个月了吧?” “没有,”唐夫人利落的坐在椅子上笑道:“才五个多月呢,本来就要请你上门看一看的,但你最近都忙,约了你几次都没约到,其他的大夫都说好,我也就不麻烦你了。” 满宝不好意思的道:“我以为你约我出去玩的。” 不过她这段时间是很忙就是了。 唐夫人道:“本来挺着肚子不好出门做客的,但昨天我请了大夫,大夫说他听到了两个胎心,所以” 满宝立即道:“我来看看。” 唐夫人也立即挽起袖子伸出手去。 她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了,当时发现的时候周满在宫里,加上这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所以直接请了相熟的大夫把脉。 她身体好,连安胎药都不用喝,一直以来也养得挺好,满了三个月才开始告诉家里人的。 本来怀孕这样的事儿就是不能大肆宣扬的,以免惊到了孩子和送子娘娘,对孩子不好。 所以她一直往外说,也一直在家里养着,连出门都很少了。 本来一直都很正常,她甚至连孕吐都没有,就是嗜睡了一点儿,这一胎怀的真是无比的舒心。 结果上个月肚子就开始蹭蹭的变大,三两天就一个样儿,她还越吃越多。 她已经怀过一个,知道孕妇不能毫无节制的吃太多东西,身边也有嬷嬷提醒,结果就是忍不住,真的很饿。 这会儿她有点儿理解韩五娘了,真的是控制不住。 当时她和唐鹤就想请周满来着,结果她太忙了,约了她几次上门来玩儿她都没来,本来还想着这次她休沐直接明说上门看病了,结果白善就中了进士,还请了他们上门吃喜酒。 唐夫人和唐鹤一商量,干脆就挺着肚子上门了,而昨天他们也请了大夫来看一下,大夫说隐约听到了双脉,却不是很确定。 满宝认真地听了听,也觉得不是很确定。 她干脆换了一只手闭上眼睛再次认真的听,这才隐约听到了另一个胎心。 满宝睁开眼睛道:“是双脉,要不要请萧太医帮忙看看?” 唐夫人一愣,问道:“怎么说?是孩子不好吗?” “不是,不是,”满宝怕她多思伤身,连忙笑道:“萧太医医术比我好,我们关系好,我这不是想给你走个后门,请个比我医术更好的大夫看一看吗?” 唐夫人:好有道理,她一时竟找不到质疑的话了。 唐夫人一下放下心来,只是还有些忧愁,“所以我这的确是双胎了?” 满宝点头。 唐夫人就忧虑不已。 双胎听着是挺吉祥的,但其实在他们这样的人家中是没几人想要生双胎的。 因为双胎意味着危险,不仅母体危险,孩子也很危险。 单个孩子都有可能体弱养不好,更别说双胎了。 第2056章 检查 唐夫人摸着肚子暗想,何况,有一个胎心还那么不明显,周满需要很认真才听得出来。 满宝同样在思索这一点儿,一个孩子就够难生的了,更别说两个孩子了。 其中一个孩子的胎心这么弱,也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而且生下来后也得保,同样不简单。 满宝思量着,面上却没露出来,和唐夫人笑道:“我下午就带你去见萧太医。” 唐夫人点了点头。 满宝就拉了她的手道:“走,我们去花园里走一走,一会儿我们就在敞轩里吃饭。” 等把人送到花园,满宝就给萧太医写了一封帖子,写明了下午要带个病人上门拜访。 然后让人送去了萧家。 周立如和刘三娘也都在花园里,还有成氏和满宝的六嫂,三个孕妇刚好坐在一起说话。 刘焕和白二郎靠在一起,旁边还站着一个卫晨,三人正对着白善啧啧摇头,“从此以后我们就不一样了。” 刘焕道:“我们是白衣。” 白二郎接道:“他是绿袍。” 卫晨幽幽的道:“将来还有可能是紫衣。” 白善问道:“你们进门的时候吃酸了吗?” “没有,但现在吃了。” 殷或站在一旁笑着看他们。 白善扭头和他道:“走吧,你不是要看牡丹吗?” “对了,我们家花园角落里种的牡丹开花了,虽然有点儿丑,但这个天气开的牡丹的确稀奇,你们要不要去看看?”白二郎问几个小伙伴。 大家自然点头,“好呀,好呀”的应下。 唐夫人在一旁听着稀奇,问道:“你家这时节竟有牡丹花开?” 满宝点头,道:“不好看,变异了的,而且这时候的天气和开春那会儿也差不多,都是冷飕飕的,却又不是特别冷,它可能认错季节,所以开花了,还算是正常。” 哪儿正常了,一个是要春暖花开时,一个是正要寒冰腊月时,就算气温相近,别的也不近好不好? 唐夫人觉得她太过敷衍了,问道:“那花是你买来的稀缺品种?” “不是,”满宝这一点儿非常的肯定,要是,她也就不会大大方方的说出来让人知道了,自己悄咪咪掐了就是,她道:“是去年的,嗯,好像是谁家送的,也不是特别贵重的品种,我的园子正缺花,我就给种下去了,结果它今年开春开了一波,还挺好看的,谁知道现在又开了,可能是不对季节,花瓣有些稀,除了丑点儿没别的毛病。” 唐夫人:“花就是要赏好看的,它都丑了,还有什么别的优点儿吗?” “还是有的,花瓣颜色还不错,捣一捣可以让花汁做点儿别的东西。” 唐县令坐在一旁生怕俩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主要是最近唐夫人因为怀孕脾气不太好,他这几天都过得有点儿艰难,所以有些草木皆兵,立即转开话题道:“白善考中了进士,你们有没有给长博去信?” 满宝道:“要是专门写一封信去说这事儿多不好意思啊。”显得他们炫耀一样。 “不过我估摸了一下,我四哥他们七月去的草原,这会儿都十月多了,应该也回来了,所以昨天就写信让人送去夏州,想着让杨学兄帮忙照顾照顾,要是有东西还可以托我四哥带回来。” 唐鹤明白,这叫低调的炫耀,他和满宝对视一眼,觉着她干得不错,还道:“夏州过去就是草原,那地方养的牛马就不少,似乎毛皮挺多,好看的狐皮不少,听说还有虎皮呢。” 满宝一脸严肃,“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是不会收杨学兄这么厚的礼的。” 一旁的唐夫人就没忍住乐出声来,含笑道:“我听知鹤说你们想出去游学,这时候天气冷,所以这次就给你们送的上等毛皮,既然君子之交淡如水” 满宝义正言辞的道:“唐学兄那能一样吗,他和白善可是亲如兄弟的。” 这下连唐鹤都没忍住乐出声来了,虚点着她道:“你呀,你呀。” “不过你们怎么知道我们想出去游学?” 唐学兄想了一下才道:“我听蒋副将说的,不是你们家的白善说的?” 蒋副将是殷礼的下属,应该是从殷礼那里听到的。 满宝想了想,他们想出去游学的事儿瞒了别人,的确没有瞒殷或。 于是将此事揭过。 用过午饭,殷或他们留下和白善他们玩耍,封宗平他们还拿出箭要玩投壶。 顺便拉着满宝的三个西域学生套话,都快问到以前高昌王室的二三秘事了。 别说,他们还真听说一些,他们以前在西域时是巫者的徒弟,因为法力还不错才被挑选来京城学医术的。 他们本是冲着太医署的咒禁来的,结果太医署的咒禁课很少,倒是其他课程很多。 因为语言文字不通,他们学得很艰难。 别的学生只需要学习五年,他们这些番邦送来的学生估计要学上八九年也不一定,太难了,真的是太难了。 好在他们现在已经背下了穴道,触摸人体的时候的确发现了特别的功效才能坚持下去,不然他们早想回家去了。 虽然高昌王室已不在,但他们提起王室依旧很尊重,白善他们也收敛了一下态度,不敢轻佻,虽问的是二三秘事,却显得很郑重。 满宝留着他们说话,带着唐大人和唐夫人去找萧太医。 萧太医也休沐,收到满宝的帖子后就在家里等着。 他看过唐夫人的脉象,看了周满一眼后便摸着胡子和唐夫人笑道:“不错,只是既然是双胎,之前的饮食就不合适了,孩子营养跟不上,这样,我给你一份膳食单子,我和周太医商量一下给你开一张不伤身的药方,先把孩子补起来如何?” 唐夫人就忧愁道:“吃补药孩子会不会太大?” 萧太医便笑道:“不会的,有周太医在,她可以摸胎,我等可以随时变换方子,现在孩子有些营养不良。” 唐夫人便松了一口气,笑着应了下来。 于是萧太医便笑着起身,和周满去商量药方去了。 萧太医出去了一会儿后萧夫人就带了家里的儿媳妇和女儿来见唐夫人,大家热热闹闹的说起孩子来。 唐大人便趁机溜了出去。 第2057章 名声 萧太医和满宝在侧屋等着他,其实在他来前,萧太医已经和满宝说了,“其中有个胎儿不太好呀,胎心很弱。” 满宝点头,“是,我好认真才能听得到,不过现在才五个月,还有机会养回来。” 萧太医就忧虑,“就怕生产时困难。” 满宝也怕,她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一步一步来吧,先试着保,不行只能减胎。” “已经五月,此时减胎对母体和另一个胎儿影响都很大,”萧太医表示反对,“到了如今,也只能向前了。” 但等唐大人找来时,萧太医还是露出笑容,先安抚了他一下,然后将实情告诉他。 总之这胎很危险,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唐大人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捏着拳头思考了半响才艰难的问道:“那要是两个孩子都打掉呢?” 这是要下定决心保大了。 萧太医顿了一下后道:“虽对母体伤害很大,也有危险,但比生产时要好些。” 满宝则道:“这事儿得问过唐夫人吧,她会同意吗?” 唐大人就泄气了,半响后道:“我试着问问。” 试着问一问的结果就是唐大人第二天是青着脸颊去上大朝会的。 满宝就坐在他隔壁,看到他脸颊上青起来的那一块,默默的没有说话。 但下了朝会后唐大人还是找了她,“你嫂子不答应,所以以后我家那里还得你多费心。” 满宝表示没问题,然后指点他道:“家里现在就可以备一个稳婆,或是府上有懂些生产的嬷嬷伺候也可以,回头我写了注意事项给你,你可以拿回去教稳婆和嬷嬷。” 她道:“我八天才能出一次宫,她现在这样的情况其实半月检查一次就足够了,但你们要是不放心,隔两天检查一次也没什么。” 满宝教他怎样量肚围,“有经验的稳婆都摸得出来胎位正不正,这个是一直要看的,胎位要是不正,从现在起就要慢慢调整” 唐大人听得很认真,就跟满宝站在太极殿前的石狮子边说了半天话。 有路过的官员觉得他们嘀嘀咕咕的不对劲,便特意假装路过走过来,就听到满宝道:“你也不要太紧张,学嫂身体好,这又不是第一胎,只是有点儿问题,遇到问题我们就解决问题嘛” 路过的官员: 于是午时才过,整个皇城里的官员都知道唐鹤又要当爹,因为太忧心妻子还跑去找太医院的周满拉着人在太极殿前说了近半个时辰的话 连专心于朝政的皇帝都知道了,于是下午他和大臣们开小会时就笑眯眯的恭喜老唐大人,“唐卿又要做祖父了呀。” 老唐大人: 他这一上午光被人恭喜了。 他只能挤出笑容来表示感谢,皇室还在守孝,他也不能同喜回去呀。 其他大人忍不住低头笑起来,等他们回家,不过半日家里的女眷们也都知道这事儿了。 可惜唐夫人闭门养胎,许多家的帖子都拒了,让她们想要打趣一下都不行。 不过大家还是没忍住私底下对她表示了钦羡。 毕竟京中这么多官眷,能像她和唐大人一样恩爱的没几个,唐鹤连个侍妾都没有呢。 “所以家风是很重要的,看老唐大人对发妻,再看唐大人对唐夫人,以后小唐公子必定抢手。” “我们家两个小姑娘今年就六岁了,年龄正相当呢。” 于是,京中不少人都想做唐大人的亲家,连宫里的满宝都知道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人在宫中了,白善他们重新进宫伴读,就算他考中了进士也不是立即能选官的。 他道:“礼部的考试定在了腊月,吏部的考试则定在了明年,等明经科考过后两科一起。” 明经和其他科的科举通常是在正月举行,二月出榜单,紧接着就礼部考试,然后是吏部考核,之后就能等着选官了。 因为进士科最难,所以每年都是单独在十月举行,一番操作下来,最后一关吏部考核就和其他科一起举行。 这都是常例了。 白善拿出一封信给她,“平榜眼给你的。” 满宝一听,惊奇得不行,“平榜眼为什么给我信?” 她打开信封,却拿出一张薄薄的金片,虽然只是金片,但还是一下把食堂中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封宗平端着碗从隔壁桌坐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她手里的金片道:“应该有半两吧,你做了什么?” 满宝也在思索她做了什么。 白善自己都没想到里面是金片,他接过信封往下倒了倒,发现里面就一片金片,啥都没有了。 他默默地和满宝对视一会儿,最后还是拉着她避过所有人出去说悄悄话,“平榜眼想让请你帮他治一治脸上的痘痘,我以为他会写信说明情况的,却没想到他没写,却是直接给了钱。” 满宝一听,放心的将金片收进了怀里,道:“当时念榜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不过还是得面诊一下,也好好摸摸脉,看是什么情况才好下药。” 白善就道:“他现在特别着急,能不能他在外面请脉,将脉案给你,然后你开药给他?” 满宝稀奇,“他干嘛这么急?我看他都有胡子了,应该已经成亲了吧?难道现在还急着去说亲?” “不是,”白善一言难尽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礼部考试了,礼部考试就两项,言和容貌,他怕他会因为他的脸被刷下来。” 满宝吃惊,“不至于吧?” “还是至于的,”白善道:“这样的情况又不是没有过,虽然以后也能再申考,但传出去不好听呀,所以他希望他脸上的痘痘在礼部考试前就好。” 满宝就摸着下巴沉思,“我也不敢肯定呀,不过这种事可以请教一下他夫人,到时候敷粉就是了。” 话是这样说,该治的时候还是要治的,满宝这里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就拿到了平榜眼的脉案。 满宝很怀疑的看着白善,“你让先生给你传递消息?” “没有,”白善道:“我怎么会让先生去做这种事?我让三娘帮忙传的。” 满宝: 刘三娘是她徒弟吧,为什么她不直接给她,却还先转一道手给白善? 自然是因为平榜眼找的是白善了。 第2058章 急召 满宝看了他的脉案,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见到的平榜眼的脸,斟酌着给他开了一张药方,顺便将医嘱写下。 还给他找了一瓶药膏,“内外一起调吧,那天我远远看着也不是很严重,清淡饮食,速度应该会快些。” 满宝悄悄的在宫里赚外快,一直到再休沐才有空出宫去正式见一见平榜眼,然后再去检查一下唐夫人,外诊事业做得如火如荼。 她做这些事时都带着徒弟兼侄媳妇刘三娘,也是想让她历练一下的意思,顺便打响一下名声。 平榜眼脸上的痘痘并不是特别严重,据他说,他是一紧张,一到考试的时候就容易冒痘,这次进士考这么大,所以冒的痘痘也是平生最多的一次。 本来他想在外面找个医馆看一下大夫就行,结果连着吃了两旬的药都没多少用处,反而又长了几颗。 他没办法,因为妻子说起京城有一种润白霜和祛痘膏很好,就是周家出的,听说以前周记饭馆的大厨也是满脸痘,结果现在平滑如初,啥也没有了。 他们一打听才知道周记饭馆的大厨是周满的六哥,那什么润白霜和祛痘膏也都是出自周满的嫂子和侄女之手。 他这才趁着同科一起吃饭的机会和白善搭上话,找到了周满。 别说,只是照着她的方子吃了七天的药他就感觉好多了,因为脸上的痘痘没那么红和亮了,连他都觉得在好转,更别说他妻子了。 因此正式见到周满,平榜眼很热情的想要请她和白善吃饭,俩人也正要应下,突然门被咚咚咚敲响。 很急,急到满宝觉得似曾相识,她蹭的一下起身,平榜眼才说了一句,“让人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满宝已经疾步出去,白善也觉得这个敲门声很耳熟,哪怕不是在自家,他也快步跟了出去。 平榜眼目光一闪,立即起身跟着出去。 门打开,拽着马等候在外面的大吉立即道:“满小姐,宫中有召。” 当着平榜眼的面满宝没问什么,对他点点头后道:“平榜眼,今日不巧,改日我们再吃。” 平榜眼连忙点头,笑道:“周太医事忙就先去吧,白兄” 白善也已经从大吉手上接过另一匹马,笑道:“不打紧,我们先回家去了。” 他们今天是坐着护卫的马车来的,满宝让刘三娘坐马车回去,她快马和白善回家,也顾不得是在街上纵马,先快速回了周宅。 候在周家那里的却不是内侍,而是宫中的医助。 满宝见了便悄悄松了一口气,跳下马后问,“是太医署还是太医院有事?” “太医院,刘太医紧急召人,让所有太医都回宫。” 满宝点头应下,扭头和白善道:“我先进宫了。” 她上了宫里来接人的马车才问医助,“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只是在此之前刘太医接了尚书省送来的急报,”医助顿了顿后道:“不知是什么地方有了时疫。” “现在都入冬了怎么会有时疫?” 四季皆可有时疫,只是它还是最喜欢春天和夏天,秋初也有可能发时疫,但一般到了冬天 满宝悚然一惊,问道:“难道是风寒?” 医助一脸无辜的看着她,他不知道啊。 满宝只能按捺住先进宫了。 而这边白善还没转身,庄先生就已经面色沉沉的叫了他一声,道:“夏州杨大人给你们来了信,来看看吧。” 杨和书来信不是很正常吗?怎么庄先生面色这么沉? 白善连忙跟着进府,追上去问,“先生,是夏州出事了吗?” 庄先生微微点头道:“夏州来的不是杨家的下人,而是守在城外驿站的士兵,他说夏州出天花了。” 白善瞳孔一缩,呼吸都急促了两分,他加快了脚步去书房,白二郎已经把厚厚的信封给拆了,不仅看了他们的那一份,还把单独给满宝的那一份密信也给看了。 反正都是放在一起的,虽然抬头是写给满宝的,但肯定也没想着避开他们。 一见到庄先生和白善进来,他立即捏着信跳起来道:“杨学兄的信,夏州呜呜呜” 跟着瞄了一下信的白大郎脸色也有些发白,却还是快速的捂住了白二郎的嘴巴。 庄先生从白二郎手里接过信,慢悠悠的道:“急躁什么,有话不能慢慢的说吗?” 白大郎听着庄先生的话心里都平静了些,白二郎也冷静了下来,将他大哥的手扯了下来,目光炯炯的盯着俩人。 白善拿过叠在一起的信纸,发现是写给他们三人的,多是恭喜感谢之语,他们前段时间给他写信时送了一些京城的土产去。 他直接压下信,转头去看庄先生手里拿着的。 那是写给满宝的信。 庄先生一目十行的看过,看完一张便递给白善一张,白善立即接过去看。 杨和书给周满写信是求教来的,确切的说是求救的。 夏州出了天花,目前发现人数还不是很多,他基本上控制住了现在生病的人,但他总不能把活着的人也一把火烧了不是? 所以现在只控制了人,却没办法控制病情,夏州的大夫比不上京城的,更比不上宫里的,所以他请教周满可有什么救治天花的方子。 要是太医院能派人去夏州就更好了。 白善同样一目十行的看过,后面他还简单的写了天花是怎么在夏州被发现的,看到其中的一些人名和地名,白善心中不妙,“不好,病竟是从城北起的,杨学兄能控制住所有的人吗?” 此时,宫里也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杨和书的紧急文书,三省重要的长官都被召在一起开会,因为事关疫情,所以太医院也列席了。 刘太医带了萧太医和满宝一起去。 带萧太医自然是因为他做院正许多年,医术和威望都没的说。带周满是因为她口才好,又是编撰,吵起来太医院不至于太吃亏。 于是大家列席坐下。 先是殷礼道:“杨大人说夏州刺史府上也有人患了天花,他封锁城门和刺史府上时,牛刺史的长子已经不在府上了,所以建议京城这边拦截住所有北来的人。断绝天花入京。” 第2059章 安排 “如今都十月二十九了,再有一个月就到年,正是各路商户最后入京的时候,这时候拦截人,那得断了多少人回家的路?” 有人表示反对,“陛下,京城百万人口,一旦天花入京,后果不堪设想。” 坐在一边旁听的太医院三个连连点头,那就太恐怖了,到时候他们太医院的人肯定得冲在最前面,他们还要不要命了? “不仅京城,夏州往南来的延州、庆州、陇州、幽州,还有雍州都要小心戒备” “那不如直接斩断夏州出来的路。” “杨和书不是已经封锁夏州了吗?” “可惜他拿下夏州的时日短,在此之前应该已经有人出城来了,还是通令各州找人,就近将人隔离开来吧。” 大家说到这里看向皇帝,希望他拿个主意。 皇帝略一沉吟便道:“就这么办吧,征召各地的医者,就近治疗天花患者。” 说罢看向刘太医等人,“天花怎样防治得问太医院。” 刘太医立即应了一声,然后道:“陛下,各州都需要准备治疗天花的药材,夏州那边的药材怕是不够。” 皇帝沉声道:“户部” 刘尚书应了一声,倒是难得的没有喊穷,只说会尽力筹办药材,尽快送去夏州。 那接下来就是谈去夏州的人选了。 杨和书的紧急文书过来不仅是让京城这边做好准备的,还和朝廷求药求人。 这个人自然就是太医了。 于是大家齐刷刷的看向太医院那边。 在来前,刘太医他们已经简单商量过,满宝自告奋勇去了,但刘太医肯定不能让她一个人去,于是道:“周太医和卢太医郑太医去。” 大家看着太医院的目光都不对了,卢太医和郑太医也就算了,周满年纪这么小,这可是送命的差事儿,危险着呢。 太医院也太不厚道了。 刘太医无视他们的目光,他本来也没想派周满去,还是那句话,她年纪太小,要是也太可惜了,而且她没出过痘。 卢太医是出过痘,而且他手上有一张治疗天花的秘方,去了没危险,只有功劳。 但在太医院的时候她极力自荐,还找了他悄悄说,“我四哥他们现在应该就在夏州城呢,还请刘太医成全。” 担心家人嘛,刘太医都懂,于是抵不过她求便答应了。 这是太医院内务,虽然心中不满,但各位大佬也没有插手的意思,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皇帝便道:“户部那边尽快筹集药材,太医院这边准备好便启程,各路戒备吧。” 众人起身应下后各自退下。 刘尚书带着人和太医院的人换了地方商量启程的时间。 刘尚书道:“你们将药单给我,我尽量在两日内备齐药材,这两日出行的太医也正好与家人告别。” 刘太医代替他们应了下来,和萧太医周满一起回去准备药单。 满宝就撺掇他,“除了退烧、祛痘会用到的药材外,还有防治风寒的药材也准备一些。” 于是连着给出三张药方,药量的话就看刘太医和萧太医的心够不够狠了。 两位太医一想,夏州如今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再有疫情肯定艰难,城中药材贵重,说不定真的还会并发风寒,要是严重也会演变成时疫,的确需要准备一些药材。 于是他们将她药方上的药材都添上了,自己还往上加了几味有可能会用到的药材。 于是不到傍晚户部就收到了一张长长的药单。 刘尚书看到上面的药材名和所需的药量,不由抽了抽脸皮,他问道:“郑太医、卢太医和周满出宫了吗?” “还没有,下官从太医院过来时他们太医院里的太医和医助都还在开会呢。” 刘尚书点点头,将药单收了后招来左侍郎,对他道:“现在就去请几家药铺的掌柜,带上常给太医院采买的吏员,看京城里现在还有多少药商在,单子上的药照着三倍采买下来。” 左侍郎一惊,“怎么要这么多?” 他还以为照着两倍买就足够了。 刘尚书就意味深长的道:“夏州的情况只怕不妙,杨和书呈上的折子虽未明说,但他之前应该给夏州刺史上报过疫情,只是京城这边一直没听到风声。这次他是直接联合夏州的守军拿下了刺史府,他是大家公子,能逼得他出此下策,夏州那边的局面必定不好。” “所以多采买一些,后续夏州那边还用得着,何况,”刘尚书压低了声音道:“京城这边说不定也要用上。天花是从城北起的,夏州城北住的都是官宦豪富士绅,谁也不知道在封城前出来了多少人” 而现在有没有人到京城来。 刘尚书道:“回去的时候顺便叮嘱一下家里,没事儿少出门吧。” 左侍郎悚然一惊,明白了过来。 他接过单子要下去,刘尚书再次叮嘱道:“最好今晚便签下单子,明日就把药材拿到手,那些药材商人和药铺机灵得很,就跟闻腥的猫一样,别让他们把价钱抬高了。” 左侍郎应下,急忙去找人出皇城去。 而满宝他们还在太医院里开会。 怎样防治天花,总要统一一下,还有怎样组织人手,各种分配也要简单讨论。 等他们都定下,刘太医和萧太医便留下卢太医说话,满宝他们则收了东西出宫。 郑太医紧走两步追上满宝,低声道:“应该是为了卢太医手里药方的事儿,周太医,你那里对治天花可有什么头绪吗?” 满宝摇头,所以她才急着回去,今天一整天她都没空,她现在得回去找莫老师,他应该有办法。 郑太医便忧愁起来,他倒是也学过防治天花,郑家也是有相关方子收藏的,只是效用都很一般。 他可是没出过痘的 想到这里,他看向周满,“周太医也没出过痘吧?” 满宝忧愁的点头,她知道出痘很危险,但她一直没有出过痘,以前科科还说过她运气好呢,不然还得买疫苗 对了,疫苗! 第2060章 职责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满宝眼睛一亮,更加急着回家了,“郑太医,我先回家去了,对了,济世堂那边您晚点儿说,等户部那边买好了药材再告诉他们” 郑太医:“周太医您想多了,我们济世堂悬壶济世,是不会趁人之危的。” 满宝点头,“我当然相信您和郑大掌柜了,但就怕郑家的其他人不这么想。” 郑太医便脚步一顿,然后捂住肚子道:“糟了,我肚子有些不适,我得回太医院去,周太医先出宫吧。” 这种事情既然不好说,那就晚一点儿出宫就是了,正好在查一查太医院里有记录的治疗天花的案例,看一下有没有能用的方子,很快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满宝目送他捂着肚子又慢悠悠的转回太医院,便摇了摇头出宫去。 大概是家里没人料到她今天还能出宫,所以宫外没人候着,满宝想了想,便顺着皇城往外走,远远的看到刘尚书的车架,她便摇了手,然后搭乘了刘尚书的车架出皇城。 满宝和刘尚书一左一右的相对而坐,一老一少对视一眼,齐齐叹息了一声。 刘尚书就问周满,“这天花可有防治的药方子?” 满宝道:“喝药防治没用,它是邪物传染的,飞沫和接触都有可能传染,所以家里的人减少外出,东西洗漱干净,不仅主人,下仆饮用的水也要烧开后使用,屋内外注意整洁,这边断了传染的大半路径。” “剩下的那一小半就看人心了。” 天花邪物又不是高高大大的怪物魔兽,可以肉眼看得见的,所以总会有错漏。 满宝思考起来,半响后道:“不过口鼻应该是最主要的,然后才是裸露的手脚,嗯,或许你们家可以找块布,最好是绵布遮掩口鼻,多遮几层就是了。” 刘尚书:戴着罩着像怎么回事?遮遮掩掩还以为他不能见人呢? 最后满宝还是给了他一张方子,“这不是防天花的方子,就是治天花的方子,但有多少效用谁也不知道,刘尚书想要我便给你写一张。” 其实她觉得他用不着,他们家人要是真得了天花,就算不能请到太医院的太医,直接去太医院问药方也是不难的。 但刘太医还是很高兴的收了,然后先将人送到周家门前,这才回刘家去。 此时天都快要黑了。 满宝就着最后一点光亮去拍门,门房开门看到周满回来都惊了一下,见外面只有她,既没有护卫也没有车马,立时心疼起来,一边让人进门,一边冲里面喊道:“满小姐回来了,满小姐回来了。” 周六郎他们就住在侧门进院的第一进院子里,最先听到喊声,老周头他们也才吃饱了饭在堂屋里坐着,听见声音便连忙奔出来。 周立如跑得最快,一溜烟就奔到了跟前,又紧张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小姑,小姑父他们说外面起瘟疫了是吗?您要不要紧?” 老周头和钱氏也着急。 他们活了一辈子就没见过瘟疫,但听说过呀。 远的不说,当年犍尾堰决堤,有些地方是起了瘟疫的,当时死的人和被水冲走的人有的一拼了,听逃难来他们县城里的人说,那人死的时候是一片一片的,死前还特别难受,既饿肚子却又吐又拉,等到拉出血来的时候人直接就没了。 瘟疫就和大水一样可怖,甚至比大水还要可怖。 遇上大水,躲到高处好歹还能活命,遇上瘟疫怎么办呢? 在满宝回来前老周头就问钱氏,“要不要去山上拜一下天尊老爷?” 满宝回来直接给他否决了,她道:“最近家里不要出门,大哥,莆村那边冬小麦也都种下了,你们也别出门了,偶尔去饭馆里帮忙就是,不要去太热闹的地方” 满宝在这边叮嘱,那边白善他们得了消息也连忙赶过来。 看到他们兄弟三个连刘老夫人和庄先生都扶着过来了,她干脆又将注意事项又说了一遍,然后看向白大郎道:“白师兄最近就别回常青巷那边了,将嫂子和侄子接过来一起住这边吧,下人也尽量别外出。” “你是不是要去夏州?”白善打断她的话,问道。 满宝叹息一声,冲他点头。 老周头几个还来不及惊诧,白善便已经沉着的道:“我与你一道去。”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看看满宝,又看看白善,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我,我也去。” 白大郎就揪着他,白二郎“嘶”了一下,立即躲到了庄先生身后。 庄先生皱眉,“你们三个都没出过痘。” 满宝心里也忐忑,冲白善道:“你容我想想。” 她得问过莫老师和科科才行。 白善静静地看着满宝,以为她是想去问周小叔,半响后点头。 老周家这边自然不乐意让满宝去的,但满宝道:“爹,娘,这是太医院的指派。” 老周头就说不出话来了,他没什么太高的觉悟,却知道一个道理,端了皇帝家的饭,就得尽责为皇帝家做事儿。 更何况救人是有大功德的事儿。 老周头泄气,和钱氏道:“给孩子准备行李吧。” 刘老夫人也叹息一声,虽然满宝还没确定同意让白善跟着去,但以她对两个孩子的了解,善宝是一定会去的,而满宝很大概率会拦不住。 所以回到家后便也对郑氏道:“也给善宝收拾东西吧。” 郑氏就忍不住抹眼泪,却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刘老夫人就拍着她的手叹道:“孩子大了就是这样,人长大了,主意也就大了,那到底是他们的人生,我们不好过于插手。” “儿媳都明白,就是忧心。” “我知道,我也忧心,但我想着满宝是太医,善宝又从来身体康健,应该不会有事。” 郑氏就顺着这个思路想起来,“二郎身体也好,倒是满宝从小就身体差一些,这些年才圆圆润润的健康些,恐怕比善宝和二郎还容易沾病。” “是这个道理,”刘老夫人叹息,“可惜她是太医,这是她的职责,走不脱。” 第2061章 记载 满宝快速的扒了两口饭,就借口找药方躲回了房间,然后也不洗漱,直接进入了教学室。 莫老师正在线上查看她前面两天的作业,看到她上线便看了一下时间,咦了一下后笑道:“今天比昨天早上线二十分钟呀。” 满宝道:“莫老师,我们这里起了瘟疫,你知道天花吗?” 莫老师神色一正,“天花?这种传染病在古时候就已经被消灭了,你们对了,你们那里时间节点还早,还在远古时候。” 连疫苗都没有的远古时候。 已经被消灭的病症,那就是未来是可以治疗的,满宝目光炯炯,问道:“这个病怎么治?” 莫老师皱紧眉头道:“我十二年级的时候学过相关课程,但也只是学了历史,根本没有深入研究。” 毕竟是已经彻底消灭的病毒,以前还有研究所保管了天花原生病毒,但后来人类迁徙,这种东西早销毁在迁徙的路上了。 所以到现在这东西在他们这儿就是一段医疗学上的历史而已。 不过怎么治疗他还是记得一些的,“一直到它被消灭也没有确切的治疗药方和手段,只能通过隔离治疗,让人体自愈,产生免疫力抵抗。人类之所以能消灭它是因为接种了疫苗。让没有感染的人不会再感染,这样完全隔绝掉病毒再生长蔓延,就算是消灭了它。” 满宝问:“那你们有疫苗吗?我要去疫区,可我没发过痘。” “专门针对天花的疫苗吗?”莫老师道:“没有。” 满宝都来不及失望就听他道:“但我们有几种综合疫苗,我没有天花病毒的数据,不确定哪一种有效。你得给我天花疫苗。” 满宝精神一振,想了想道:“我现在没有,得去夏州才有,你们拿到病毒后需要多久确定数据?” “不久,一天就足够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 莫老师就笑道:“而且,就算我们现在没有天花的治疗药方,不代表我们拿到病毒数据后就没有治疗的方法。病毒被销毁的时候医学还不是那么发达,现在时代不同了,或许我们现在有药剂可以作用也不一定。” 满宝沉吟片刻后问道:“莫老师,你们喜欢天花病毒吗?” 莫老师:“我本人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但这也是一种病症,我对这种病毒的数据和感染的脉案还是很感兴趣的,但研究的费用很快,你给的数据只能抵消其中一些花销。” 师徒两个在这方面素来默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明码标价。 不过莫老师也心疼学生,于是道:“我回头在学校里多找几个同事问问,他们或许感兴趣。他们手上有研究所,要是愿意参与研究,药物出来的速度可能更快。也有可能我们运气好,正好我们这边有药物可控天花病毒,那就不用再花费大量的金钱去研究了。” 满宝表示明白,然后问道:“那我能直接和你们交易药物吗?” 不等莫老师回话,科科就已经道:“不行。” 莫老师也听到了,顿了一下才道:“这种东西科技含量太高了,你要是用量大肯定不行,要是用量低,我可以申请一下作为教学材料上传” 满宝明白了,转而讨好的问科科,“那能在商城里买吗?” 科科搜索了一下后道:“看你需要什么药物,商城里有的都可以,不过质量的话,推荐使用百科馆出品的。” 莫老师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和满宝道:“百科馆的东西比商城还要贵一些,但它有两个好处,一,它是百科馆里的生物科研所直接出品,质量要比商城里的要好,售后也好;二,品种比较齐全,有些药是增强版,或者说,百科馆里的药是正常版,商城里的是次品,效用要再差一些的。” 满宝想到了什么,直接扭头看向科科,“科科,那给我娘的那管药剂” 科科道:“百科馆的比商城的还要贵三成左右,你当时买得起吗?” 满宝想到她为了攒买她那管药剂的积分可是努力了好些年。 满宝忍不住又去看了一眼自己的总积分,看到还不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一二年她偶尔也是有进项的,济世堂那边偶尔会送一些生药材给她,主要是她的名声出去了。 有药材商知道周满喜欢活着的药草,于是会挖了装在盆子里给她送来,不为钱,就为了讨好她。 满宝自己还是挺开心的。 然后就会在百科馆里找一找炮制药材的法子,偶尔会送他们一两张。 她自己不太会炮制,但那些药材商家里就是干这个的,拿到方子琢磨上一段时间就会了,于是,更多的人喜欢给她送一些新鲜的药材了,有的不好整株给的就会剪了枝条用水或土养着送来。 只要到她手里还是绿的她就能收录,有的就算已经收录过了,她也会看着价值挂到论坛上卖,一来二去总会有积分收入,而这两年出了偶尔买些花花草草和书本,支付一些课程的积分外她就没别的支出了。 积累下来的总积分还真不少。 满宝和莫老师商量完,也不出去,直接去百科馆里查找有关天花的记录和药方。 莫老师知道的词条比她更多些,一个一个的文字输入,不一会儿就买了二十几本书出来,他直接寻找目录,用笔将相关目录给圈起来,然后将书交给满宝,“这些书你先看着吧,我这边也看看,再去别的研究所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的相关古方。” 满宝连连点头,看着这么多的书心满意足起来,这么多书,一定会有办法的吧? 但她翻开了目录,对着找到内容后有些懵。 有关天花的记载很少,两个巴掌那么厚的书中可能只有两三页是记载天花的。 而莫老师他们那个时代的记载和他们的还不一样,三页的字有一页半是在写天花的历史和病因,剩下的一页半还有一半写的是天花的病症表现,剩下的一半才是写防治,大多还都是防,没有治。 防也很简单,古人都是打疫苗。 而这二十几本书里,就满宝一目十行翻过的七八本书里有三四本的内容都是差不多的。 满宝: 虽然憋屈,但还是认真的看了下去,生怕错过些什么。 第2062章 共阅 满宝捏着酸疼的脖子从床上爬起来,看了看手中抱着的书,很干脆的放到空间里,这才打着哈欠开门出去。 周立如已经洗漱好了,正捧着一本医书在院子里背药方,转头看到小姑就愣了一下,“小姑,你怎么还穿着昨日的衣裳?怎么这么皱“ 周立如目光就落在了小姑的头上,沉默了一下后问,“小姑,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和郑大掌柜他们凑在一起的时候不是总说熬夜不好吗?怎么自己一人时就犯了? 满宝这才伸手摸了摸脑袋,觉得自己这会儿多半有些狼狈,于是道:“立如,你帮我打盆如水来,我先梳洗一下。” 顿了顿后道:“我没有一夜不睡,还是睡了的,你可不能告诉爹娘。” 周立如盯着小姑的脸色看,半响后点头,乖乖的给她打热水去了。 等洗漱换好衣服,满宝便去和家里人用早饭。 因为她说了家里人别往外走,所以今天一大早也就周大郎和小钱氏跟着周六郎去饭馆,其他人都在家里帮着方氏他们切药熬药膏。 满宝一边吃早饭一边闻着萦绕在鼻尖的药香味儿道:“爹,家里还是得准备一些药材,就当时以防万一,一会儿我开了药单让人去别的药铺抓药,回头京城的药要是贵了,就请了大夫在家抓药就好。” 虽然自家现在准备有许多药材,但这种人还没病就特特准备好了许多药材在家等着的事情老周头还没干过,一时稀奇,“这不是咒人生病吗?就不能等人病了再请大夫?而且我们家也未必会有人病。” 满宝道:“这就是以防万一,各家都会准备一些药材的,就跟准备粮食一样。” 她道:“反正大多数药材都是常用的,这次用不着,以后也能用着,去买药的时候让他们单独装了,不要混在一起就行。” 这件事刘老夫人就很能理解,一拿到药单她就找了四个下人分开去各个药铺抓药。 老周头便也只能出了自家的那一份钱。 满宝特意叮嘱,“不要报我的名字,也不要报府上的名号,买了药就回来。” 等人回来她就问药价,果然,今天有两家药铺涨价了,不是很多,但也能看得出来。 白善也看了一眼,道:“今明消息应该就会传出来,杨学兄的折子不是秘密。但会传到民间尽知应该还需要一段时间。” 满宝点头,“到时候朝廷也做好布置了。” 满宝转身回屋继续看医书,白善则去安排出行的事宜。 满宝快速的翻着莫老师圈出来的目录,照着目录找到内容一目十行的扫过去,只要发现内容是看过的就放到一边,这样的速度非常快,不过半个时辰她就翻过了四本书。 满宝再次翻起一本来,照着目录找过去,看到上面的内容忍不住坐了起来,“种痘?” 满宝立即拿着书坐好,将书叩下便铺纸倒水,才摸到墨条就一手磨着墨,一手将书翻转回来继续看。 等她一目十行的先过了一遍这个内容,墨也磨出来了,她立即沾墨将书上的内容一边再细看一遍,一边用笔墨记下来 白善找过来时,她已经又翻开了第八本书,桌子上摊了不少写过的纸张,十有八九竟都是种痘法,真正在病中治疗天花的法子却没两个。 白善敲了敲门,满宝下意识的想要将书藏起来,看到是他就松了一口气,将合起来放在膝上的书又放到了桌子上,“你都收拾好了?” 白善看了一眼书桌上堆着乱七八糟的书和纸张,笑道:“所以你这是答应我们跟着去了?” 满宝点头。 他站着顿了一下,见她没有再收书的打算,便走了几步上前,看了一眼她案上的书,翻了翻后问:“这是他给你的?” 满宝顿了顿后点头。 白善很好奇,“岳父就不能直接给你方子吗?为何要整册整册的书给你看?” 满宝一边低头继续记一边道:“因为他也不会防治天花,他没学到的本事自然不能直接告诉我。” 白善一听,惊奇得不行,同时心生向往,“原来也是要学习的呀,不知道百年之后我们能不能像岳父一样,还是会和我父亲一样无知无觉的走过奈何桥投胎去。” 满宝想了想后道:“应该会和你父亲一样吧。” 白善也并不怎么失落,点了点头后看向案上的书,将袖子挽了一截道:“我来帮你吧。” 满宝求之不得,她一个人翻找还是太多了。 她就教他,“有些书的内容是重复的,我只要防治的法子,其他的先不管。” 白善明白,搬了一张椅子来坐在她对面,把桌子上的书收拾了放在边上,就也摊开了纸拿过一本书来翻开。 白善的运气比满宝的还要好,翻开第一本书里面就记了三个治疗天花的方子,只可惜不能验证是否有用,反正他看过后觉得其中两个方子有些扯,什么叫用蜜涂满全身,那样真的能治疗天花吗? 他看了满宝一眼,觉得这样的事儿还是交给大夫去判断吧,于是伸手从笔架上抽了一支笔,一转便浸了墨水开始记录下来。 一时之间屋里安静下来,只有俩人不断翻动书页和写字的声音。 等白二郎收好自己的行李,又去和自己的小侄子依依惜别了一会儿后找过来,便看见俩人正相对着翻书的场景。 他挠了挠脑袋,到底还是不想看书写东西,于是转身离开,他再去准备一点儿出门要的东西吧。 夏州那么冷,他们或许应该再多带几件衣裳,斗篷、鞋袜这些也要多准备一些。 成氏刚生下儿子没多久,本来她是在常青巷自家里坐双月子的,但今天一大早母子俩就被白大郎接到周宅里了,听说外面生了瘟疫,应该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一家三口都要住在这里。 她此时正把孩子交给奶妈带,自己在一旁盯着伺候白二郎的小厮给他收东西,看到他过来,便笑道:“二叔,我将行李都收好了,您看还有什么添置的?” 第2063章 密谈 “多谢嫂子,”白二郎看了一眼后道:“多带点儿鞋袜和大衣吧,我怕到了夏州会冷,我再去和堂祖母说一声。” 哪儿用他说,刘老夫人早考虑到了,她不仅给白善多准备了两套,也给白二郎和满宝多准备了一些,尤其是鞋袜,光是各式的鞋子和袜子就装了半个箱子,比常穿的衣服占的地方还多些。 “知道你们去夏州不会安乐,恐怕还要到乡下去,此时那边必定已大雪纷飞,车马要是不方便还得走路,肯定要费鞋子和袜子,你们多带一些,要是湿了就及时换掉,多少病是从脚底起的。” 白二郎就笑道:“堂祖母现在也成了大夫了。” 刘老夫人就笑道:“平时就没少听满宝念叨养生之道,想不知道也难。” 钱氏也给满宝准备了不少鞋袜,等她将要准备好的东西放进箱子里,让几个儿媳抬到满宝的房间里继续要收拾时,就看到坐在屏风后面相对而坐,正低着头认真翻书记着什么东西的满宝和白善。 她站着看了一会儿,便回头让小钱氏等人放轻动作,然后让方氏等人出去,只留下小钱氏一起给满宝收拾。 满宝被科科提醒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母亲和大嫂,她们也没有过来,便低下头去继续。 钱氏和小钱氏将满宝的行李收好,然后小钱氏去厨房里开始准备后日他们启程的食物。 钱氏坐在屏风的另一边,看着两个孩子一直埋头苦写,连午食都只是吃了厨房送来的两个饼,一直忙到要点灯的时候才停下笔,慢悠悠的扭着脖子起身。 一直坐着的钱氏好似才回神一样,起身走过来。 已经忘记她娘的满宝看到钱氏突然出现在屏风那里吓了一跳。 钱氏见满宝抚着胸口一脸惊魂不定的看着她,便知道吓到她了,她连忙上前安抚,“你这孩子,在自个家里怕什么?不怕,不怕,天尊不怪,我们满宝乖乖的” 还当她是小孩子一样安抚。 满宝呼出一口气道:“娘,我没事儿。” 她自觉胆子还是挺大的。 其实白善也吓了一跳,他刚才还想去牵满宝的手来着,好险没牵。 不过他是背对着钱氏的,等她走上来时他已经收敛了神色,所以钱氏不知道他也被吓着了。 倒是满宝和他一起出去吃饭时悄声问他,“要不要给你煮一碗安神汤?” 显然她刚才看到他被吓到了。 白善:“不用,留着给你喝吧。” 满宝嘿嘿一笑道:“我也不用,我胆子大着呢。” 家里早吃过晚饭了,其实之前周立如就去叫过他们,只是他们看得太入神,所以没叫醒。 所以现在只剩下俩人和钱氏没吃东西。 于是他们三个吃东西的时候大家就坐在边上看着他们,主要是看着满宝和白善。 满宝没少被人盯着看,但这样被一大群人盯着她吃晚食的机会却没有过,于是有些不自在,“爹,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呗。” 老周头没事儿,就是看着她。 庄先生却笑道:“为师这次不能跟你们过去,所以有几件事叮嘱你们,你们吃东西吧,不用站起来,让二郎代你们认真听一听就行。” 于是已经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的白二郎又站了起来,一脸乖巧的听庄先生训诫。 满宝和白善也支起耳朵听,手上的动作却不慢,快速的吃饱饭,庄先生叮嘱的话刚好说完,于是俩人继续回去翻书了。 等白二郎赶在后面追到满宝的房间时,她已经将桌上的书都收好了放在书架上,然后去看他们记下来的东西。 白善正在给她分,凡是有关种痘的都暂且收在一起,他和满宝商量过,这不是立即可以成型的,所以暂且不用管,先找治疗天花的法子。 满宝最后拿到了六张纸,她仔细的看起来,白善道:“我看有些法子过于简单和离谱,怕是不管用。” 满宝道:“天花和别的疫病不一样,各人体质不同,所用的方子也就不同,像这两个,葛洪的肘后救卒方中便有记载,我看过太医院中记载的病例,还是有用的,只是成功率不是很高。十个人用这个方子,可能只有两个人活下来。而且麻点去不掉。” 白善接过去看,满宝叹息道:“一开始天花是叫虏疮,因为是汉时打仗俘虏的士兵传入的,还是后来陈黯得了虏疮,脸上留了麻子,自做诗天嫌未端正,敷面与装花,这才有了天花这个俗称。我还是想提高一些治愈的成功率,同时尽量不让人脸上留下麻子。” 因为在满宝看来,脸上和身上留有痘印,依旧还算是病。 她继续去看别的方子,半响后摇头,这些方子都不怎么样,还比不上昨天他们在太医院里开会时各位太医辨症后给出的药方呢。 她放下了手中的方子,和白善道:“你回去歇息吧,我明日得再进一趟皇宫。” 白善便起身道:“你也早些歇息,我明日得去找一趟唐学兄。” 根本不用他们去找,第二天一大早,满宝还没来得及出门呢唐鹤就找上门来了。 三人相对而坐,唐鹤将让长随将东西交给他们,道:“这是我给长博的,你们帮我带去吧。” 满宝应了下来,然后书房中就安静了下来。 半响,唐鹤叹息一声道:“你们多保重吧。” 白善和满宝应了下来,满宝看向白善,白善便对她微微点头,。 满宝便起身道:“学兄,你们谈吧,我得先进宫一趟。” 唐鹤点了点头,等满宝离开后便看向白善,俩人关上门密谈起来。 夏州的处境并不好,不,应该说杨和书的处境不好。 他之所以能封锁夏州是因为以下犯上,围住了刺史府,越过夏州的大小官吏下的命令。 现在被关在城里的不仅是普通百姓,还有夏州的大小官吏、士绅、富商 夏州要能度过安危,杨和书会在夏州结下不少仇怨;不能度过安危,那杨和书这一生也算完了。 而且,他一家三口可都在夏州。 唐鹤现在只担心一点儿,“他孤身一人,要是犯了众怒,恐怕保不住家人。” 人的心理就是那么阴暗,唐鹤最擅长推案,他从收到消息时就在思索,如果他是夏州的那些人,一定会想,要是杨长博的家人也染了病,他还能封城不让人出去求救吗? 所以唐鹤低声道:“你们要是到了夏州,当务之急是把崔氏母子接出县衙,或者太医院的人住进去。” 第2064章 方子 看到满宝进宫,同样熬了大半个晚上的萧太医从一堆件中抬头,他左右看了看,见太医院里没太多的人便招手将满宝叫到了他的办公房里。 他抽出一封折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张纸来给她,“这是昨天卢太医给出的方子。” 满宝接过,见上面写得还算详细,内服外敷的方子都有。 这比她昨天熬了一天一夜翻出来的方子可好太多了,满宝惊喜不已,连忙细看起来。 萧太医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道:“后魏时,晋州一带战乱,加上饥馑,反正就是很乱,今天是魏军打过来,明天却被北汉给占了,死人一层叠着一层,然后就生了天花。“ “卢家当时为晋州名医,这张方子当时是用人名堆出来的,不说卢家的记载,官方这边都说后来所生天花者,用了卢家的药,十之六七能活。” 满宝捏紧了药方,“这算是极好的药方了。” “不错,目前我们能找到的药方里,能有如此治愈率的仅此一张,其他的,因为病人各不相同,十个里能活下一二个就算不错了。” 萧太医看着她手中的方子叹气,毕竟是用人命堆出来的方子,卢家也算是救人无数了,也因此,哪怕子孙不肖,后来有接不上茬的时候,有这张方子在,卢家一直在杏林中有一席之地。 这就是祖荫了,也是萧太医刘太医等人立志想要达到的境界。 “卢太医出过痘了,你和郑太医却没有,天花喜找幼儿弱者,郑太医正当壮年,身体也好,倒是你,年纪小,听说你之所以会学医术也是因为从小身体不好?” 满宝的确从小体弱,她点了点头。 萧太医就叹气,“那你可得小心了。” 满宝郑重道:“我会小心的,对了萧太医,我正想与您说呢,我们医者中出痘的也没几个,治病时又是接触患者最多的,因此要做些防护” 她在袖兜里掏了掏,掏出一块封好的布来给他看,“这是掩面用的,叫口罩,回头让户部拨款给工部做一些出来。” 这是昨天晚上莫老师给她找出来的东西,除了这个,还有一整套防护服呢,口罩、手套、护眼罩等应有尽有。 他说这是防疫最常用到的东西,古代发明的,但现在也一直在用,只是通过不断改良,现在的防护效果比以前更好,也更轻薄了而已。 但防护服的特点就是不透气,现在最多加了个内循环系统。 满宝还以为用和明达差不多的空气净化仪就可以了,但问了才知道,普通人倒是可以用此隔绝掉百分之九十的病毒侵扰,但医者不可以。 因为工作的原因,他们很有可能需要直接接触病毒。 莫老师也知道她那个世界很多东西都没有,所以只是找了现在能找到的最基础的一版给她,让她看看她那个世界什么东西可以用,因为除了她之外,那个世界必定还有许多医者。 别说照顾这么多医者,她连自己穿上这些东西的借口都很难找到。 满宝翻找了一下,发现只有口罩他们能做得出来,像手套一类的东西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因为那料子就不是这个世界有的。 就是口罩,那也是不一样的,现在她自己用纱布一层一层叠加缝在绵布上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效果。 谁知萧太医摸过后道:“这纱布便宜还好,这绵却贵重,怕是难,用麻布来代替怎么样?” 满宝用的纱布是他们医者包扎常用的,孔大稀疏,所以市面上还算便宜,但绵就贵了。 萧太医仔细的摸了摸,还是细绵布,那就更不便宜了。 满宝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也可以,但绵应该是最好的,它用料少,您让户部多拨一些钱呗,一匹布就能做不少个了。” “我回头和刘太医说一下,但未必能行,”萧太医道:“昨天户部将药材运来了,今天又把最后的给送来了,刘太医正带着人清点呢,我们和户部打听了一下,他们直接照着药单买了三倍的药量,昨天就已经有药铺涨价了,今天你进宫早怕是不知道,昨天傍晚就已经有药铺将一些药材的价格提到了之前的两倍以上。” 他道:“户部肯定要干涉的,但本朝规矩,政令不下商事,户部要平抑药价,得出钱从别的地方买进药材来充盈市场才行,昨天傍晚户部的左侍郎就带着人往南去了。” 这是要去别的地方买药材,接下来的花销只会更多,以户部的尿性,他们肯定会一钱掰成两半花,别说只是一些细绵布,怕是纱布也得努力一番才能得到。 满宝明白过来,点了点头道:“那这个口罩您拿去吧,传给太医院里的太医和医助,京城这边要是也告诉城中的大夫一声,户部要是不拨钱,可以自家做一些,只要烫洗得当就行。” 萧太医记了下来。 满宝在太医院里待到了中午,终于等到了去清点药材的刘太医等人回来,她把手上记下来的方子一股脑的拿出来给大家传阅。 大家翻看过,虽然这些方子比不上卢太医的那张,但有好几张很简便,到时候可以传出去,一些贫苦百姓在家也能用。 方子都不难,大家传阅过后大部分人都记了下来,没记住的直接抄就是。 满宝将原稿收起来,去和卢太医郑太医商量明天出城的时间。 “城门一开就走吧,”卢太医道:“禁卫军那边也准备好了,他们会送我们一程。” 满宝不解,“怎么还要禁卫军送?” 押运药材的不是户部的衙役和吏员吗? 刘太医道:“禁卫军的人跟到雍州,他们要把北来的路封了。” 满宝明白了,确定明天出城的时间后便回家去了,卢太医和郑太医也回家,他们今晚最后和家人吃一顿团圆饭。 回到周宅,就见殷或正坐在书房里喝茶,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到周满他便微微一笑,“你这一走,我这每半月扎一次的针还能扎吗?” 第2065章 先行(祝愿我们的祖国母亲健康太平) 满宝道:“你可以去太医院里找郑辜,他可以替你扎。” 殷或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还是等你回来扎吧,我用不惯旁人。” 白善闻言从茶杯中抬头,看向满宝道:“都是你惯的。” 殷或微微一笑,问道:“你们明日何时启程?我去送你们。” 满宝道:“天不亮就要走了,那会儿正是阴气最盛时,此时又天冷,你别来了。” 白善也道:“到时候生病了,我们走都未必安心。” 殷或沉默了一下,半响后叹息,算是应了下来。 满宝和白善都松了一口气。 殷或左右看了看,问道:“白二呢?” 满宝也看向白善。 白善道:“他说这一走不知过年时能不能回来,所以他去找赵六郎了,上次赵六郎和他打赌输了,答应了请他吃一顿状元楼的酒的,这次去顺便提醒一下赵六郎别忘了他们之间的债务。” 好吧,俩人顿时没话了。 白二郎傍晚时吃得肚子圆溜溜的回来,连晚食都吃不下去了,还和满宝拿了两丸消食丸,这才能好好的睡一觉。 只是天没亮他就顶着寒气起身了。 他圈着被子坐在床上,他的小厮一边将他要穿的衣裳摆出来一边着急的道:“二少爷,堂少爷那边在穿衣了” 不一会儿又道:“二少爷,堂少爷那边打了热水,已经在洗漱了” “二少爷,堂少爷那边出来倒水,好像已经在穿鞋袜了” 白二郎这才呆呆放弃肩膀上的被子,伸手去拿衣服,不明白两天前他为什么要坚持跟着他们去夏州呢? 其实,他在京城担心也是可以的。 白二郎穿好衣服,就拿着毛巾随便呼噜了一下脸就坐在凳子上让小厮梳头,然后缩着脖子去前面用早饭。 周家和白家的人大多都跟着起了,他到前面时,白善和满宝已经坐着在吃早食了。 看到他出现,俩人一起招手,白大郎则坐在一旁念叨,让他到了夏州听杨大人的差遣,不要乱跑,不要闯祸 白二郎还有点儿迷蒙,所以这些话都没从耳朵进去,最多在耳朵那里绕了一圈就被脑袋挡了回去,只觉得唔唔唔的,什么都没听清。 一直到出门上马,迎面寒风一吹,他这才清醒过来,一低头就见堂祖母、郑姨和大哥他们忧心的抬头看他们。 白善和满宝与家里一挥手就要告别离开,白大郎也看着白二郎叹气道:“二郎,你要保重啊。” 白二郎有些感动的点头,扬鞭跟上白善和满宝。 大吉等护卫便骑马的骑马,赶车的赶车跟上。 到了城门口,正巧也是刚到的卢太医等人听到马蹄声,掀开帘子往外一看,就见周满呼啦啦的带着一大群人来。 只带了一个随从的卢太医和郑太医: 连领命护送他们的禁卫军副官都惊讶的看着他们。 作为这次出行的负责人,卢太医没忍住出马车,不满的看向周满,“周太医,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人?” 满宝道:“他们都是去帮忙的。” 卢太医皱紧眉头,“他们能帮什么忙” 满宝道:“他们自有我负责,卢太医放心,他们不会给我们添麻烦的。” 卢太医的目光从白善和白二郎身上转到他们身后的护卫和马车上,发现他们光东西就装了一车,还有一辆青布马车,显然是给他们坐的。 而除了两个马车夫外还有三个护卫,也就是说周满一个人就带了七个人。 卢太医抽了抽脸皮,甩下帘子回车,声音传出,“周太医想带就带,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天花可不长眼,这些人要是没出过痘,去那里无异于送死。还有,我们是急行军,你们可别拖累了行程。” 满宝连忙道:“不会拖累行程的。” 不说这五个人都是护卫,就是满宝他们也不会拖慢行程的。 说是急行军还真是急行军,一汇合,大家便开始出城去,然后车马就跑了起来,后面用来拉药材的都是上好的骡子,速度和耐力都足够。 一行人中午只是停下简单的啃一顿干粮,连水都没烧,从停下到启程不超过两刻钟,算是满宝三人最急的一次路程了。 但跑了半天后满宝还是觉得慢,主要是车和马比起来还是差一些速度的。 她干脆让马车停下,换了马跑到卢太医的车窗边,敲了敲后顶着寒风和他说,“卢太医,我们骑马先走?让药材留后。” 卢太医看了看她,再看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挥手道:“你们要走便先走吧。” 他是不可能骑马的,要是骑马,怕是人还没到夏州就病倒了。 满宝惋惜,便去找郑太医,郑太医迟疑了一下,也拒绝了,那么冷的天,他也不想骑马。 于是满宝回身,将自己的人和车马都拉到旁边停下,她直接让两辆马车跟着车队,他们则带着大吉三个护卫先行。 一行人打开了行李箱,从里面拿出早收拾好的简易包裹,再带上一些干粮,披上斗篷,用围脖将脖子围好,满宝甚至还拿出口罩,一人一个递给他们,然后道:“走吧,我们快马去夏州,争取五天内到。” 计划八天的行程跑五天,那可不容易。 大吉皱了皱眉,满宝却道:“我带有太医院的手令,到了驿站可以换马。” 她摸着自己心爱的赤骥道:“等他们到了驿站再将赤骥它们三匹带到夏州。” 白善下意识的摸钱袋,“我们带的钱够吗?要是让他们带走我们换下的马要押金的吧?” 满宝财大气粗的挥手道:“我带了。” 白善就看向满宝的钱袋子,她身上有这么多钱吗? 满宝却没有过多解释,给两个车夫留下手信,和他们约好了换马的驿站后便背着自己的行李上马,三人带着三个护卫很快赶到了前面的车队,满宝去敲了敲卢太医的车窗,喊道:“卢太医,我两个车夫和两辆车交给你了,你多帮我照应一下他们,我们在夏州等你们。” 卢太医见她果真跑了,气得不行,但还是不得不掀开帘子叫来一个随行的医助,“你快马跟上去,到了夏州等我们,看紧了她,可别让她给我们太医院惹祸。” 医助应下,连忙打马追了上去 第2066章 赶路(祝愿大家中秋快乐) 一行七人快马加鞭往夏州去,因为他们没休息,又不惜马力,直接绕过雍州城,申时就到了驿站。 满宝他们停下,直接找驿站补充了干粮和热水,然后便继续启程,驿丞看着他们直接要离开,忙道:“从这儿到下一个驿站得跑一天,你们要是走了可就错过了宿头。” 满宝道:“我们在路上找了村店住下。” “要是错过了村庄怎么办?”驿丞道:“大人,现在不是夏秋,此时若露宿在外可是会冻死人的。” 满宝就看向大吉。 大吉算了一下日程后确定道:“可以找到村庄落脚。” 满宝便谢过驿丞提醒,带着人走了。 驿丞看着他们跑了,不免皱眉,太医院的人公干,什么事儿能这么着急? 满宝七人继续跑,一直到天色昏暗下来才隐约听到狗吠声。 大吉下马点了火把,循着声音走下小路,一刻钟后便看到了亮着灯的村庄。 满宝他们在他身边勒住马,医助看得心凉,“看着只有两盏灯呀。” 白善看了他一眼道:“说明这个村庄不算小了,走吧。” 才两盏灯就不算小了? 医助一头雾水的跟着他们上前,进了村庄他才明白白善的意思,这会儿已经天色昏暗,但月光下勉强还能看清一些房子。 发现还不少,就是都不亮灯。 村里有养狗的人家,他们才进村便大声的叫,连带着鸡也咕咕的大叫,本来安静的村庄一下热闹起来。 大吉直接去敲能点灯的那一户人家。 很巧,就是村长家。 于是满宝他们他们拿着一串钱住了进去。 一百文钱两间半房,加上热水还有一些普通的吃食,还是很划算的。 满宝和他们家的孙女住在一起,所以算是两间半。 满宝对大吉道:“让他们熬一锅姜汤,大家散散寒气。” 大吉应下,从包袱里拿出一块姜,还从一块方方正正的红糖上抠了一块下来交给主人家。 主人家愣了一下,连忙接过去熬煮。 满宝喝汤的时候,白善已经和村长交流好了,扭头和满宝道:“从这里上官道不远,我们明日早点起来,应该能在未时左右赶到下一个驿站,晚上能赶到第三个驿站,我们的马就得换了。” 满宝明白,这样高强度的赶路,马匹肯定要受损,为了不影响接下来的路程,必须得换了。 不仅马,人也很累。 满宝从包袱里摸出一罐药膏,递给白善道:“你们晚上擦一擦吧。” 白善没有推辞,接了过去。 七人在村子里停留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床,让村长家里准备了一顿早食,又换了不少白馒头做干粮后便就抹黑启程了。 等他们上了官道天才亮了一些,勉强可以看清路。 官道上没人,七人放心的让马在官道上驰骋。 他们一走,村长看了眼手里的三十文钱,收好后转身和家里人道:“最近别往县城里去,也别去人多的地方,要是有北边来的过路人,尽量不要留宿。” 他大儿子问,“为啥?” “不知道,”村长理直气壮的道:“贵人也没说缘由,只让我们没事儿少去热闹的地方。” 一行人赶在了天黑前终于到了第三个驿站,马都快要累趴下了,满宝他们也差点站不稳,他们将马交给驿站的人便去洗漱,然后和驿丞沟通换马的事儿。 满宝拿出了一锭黄金,足十两,又有她的官印和太医院的文书在,所以驿丞答应给他们换了马,一应文书也准备好。 因为满宝是官儿,这次又是去公干,所以住宿吃食都不要钱。 第二天天还黑着就起床用早饭,然后带上驿站准备的干粮便启程。 驿丞睡眼惺忪的目送他们离开,总算相信他们赶时间了。 这么冷的地方出门公干,还是这样的急差,真是夭寿哟,果然,大官儿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就这样急赶慢赶,中间又换了三次马,他们终于在第五天靠近夏州了。 一靠近夏州他们就察觉出来了,因为官道上一辆往北去的车都没有,偶尔会遇上相向来的车,那也是拖家带口的好不热闹,但更多的是推着板车和直接走路离开的人。 天快黑了,他们竟然还没看到城池,大吉目光一扫,见官道上只有对向来了三个人,看着应该是一家四口,一个青年男子带着一个老妇人和年轻妇人,推着板车,背上还背着背篓和行李。 大吉便上前拦住一行人,问道:“这里离夏州城还有多远?” 被拦住的人惊讶的看着他们,“你们要去夏州城?夏州城进不去了,那里发疫,已经被封了,你们快走吧。” 大吉便道:“我们知道,我等便是要去夏州城公干的,只是现在天色渐暗,不知道还要走多远才能到夏州城。” 那人看了一下他们的高头大马,稍稍往后退了退,挡住身后的家人后道:“也,也不是很远了,你们骑马的话,两个时辰左右应该就到了。” 满宝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他们,目光在他们的板车上扫过,问道:“你们是从夏州城里出来的?” “不是,”那人急切的否认,可能是察觉到自己太急了,顿了顿后才道:“我们家就在这附近,现在生计不好,我们要去孩子外祖家讨生活的。” 满宝看了他好一会儿,最后下马,上前看了眼板车,伸手就要将被子掀开,那人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大吉立即上前抓住他的手,压迫道:“松手。” 满宝盯着他道:“我是大夫。” 那人挡在板车前不让他们动。 满宝便示意大吉松开手,白善在包袱里摸了摸,摸出满宝的官印,上前一步道:“我们是太医院的,你确定不让我们看一看吗?” 那人惊诧不已,看了眼官印,嗯,不认识。 可是 他的目光在他们的衣饰和身后的高头大马上滑过,再看他们的气质,迟疑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满宝的手,稍稍往旁边站了一点儿,但依旧戒备的看着他们。 第2067章 劝(给书友“yeathool”的打赏加更) 一旁的老太太和年轻妇人也戒备的看着他们,但在满宝去掀开被子时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拦着。 被子掀开,里面是一个瑟瑟发抖,满头满脸都是痘疹的小姑娘。 大吉等人都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了两步。 满宝也吓了一跳,放下被子,从兜里掏出口罩戴上,这才重新将被子掀开去检查小姑娘的情况。 她还在发热,不仅脸上,手足,还有胸腹上也全是痘疹,满宝长这么大就没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这么多痘疹。 她仔细的检查过后起身和青年男子道:“天快黑了,你们要露宿吗?” 青年男子戒备道:“我们会生火御寒。” 满宝便对大吉道:“我们也在此停留一晚上吧,你们戴着口罩离远些,我看一看她的病症。” 大吉等人应下,下去安排露宿的地方。 青年男子一家半是怀疑戒备,半是期望的也留了下来。 满宝打开包袱,她身上还是带了一些药材的,她斟酌着抓了一副药,然后交给妇人去熬药。 白善则和他们家的青年男子一起去捡拾木柴,等他们拖了两捆木柴回来时,青年男子已经对白善推心置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据他说,他叫吴祥,家的确就住在附近的村落里,距离夏州城不是很远。 “半个月前,夏州城突然就封了,说是城里有了疫症,城外的东西可以送进去,但城里的东西不能送出来,人也不能出来。”吴祥抹着眼泪道:“我们家就住在城郊不是很远的村落里,听说城里缺菜,我们就把自家窖存的白菜拿去卖,从城门那里递进去,里面自有人收,我们以为就是卖些菜蔬,应该不会有事的,谁知道五天前孩子突然发热,然后就开始发痘了。” “城里有公告,城外的人要是有人也染了天花,一村的人要是多,那就要封村,要是不多,人就得挪到城里去,我们家孩子这么小,我们哪儿舍得她独自进城,但村里也容不下我们了,我们就只能出来。” 白善问道:“你们能去哪儿?” 吴祥就看了一眼妻子后道:“我们想去德静县,我岳父一家在那里,那里还没封城,我们想带着孩子去找大夫,或许能救。” 白善淡淡的问道:“天花是疫病,传染性极强,连你们的村子和宗族都不能收留你们,你们的岳父能收留你们吗?而且此一去,天花疫情就传开了。” 此话一出,吴祥就警戒的看着他,“你,你们想抓我们吗?” 白善摇头,一脸悲悯的看着他道:“我们刚从德静县过来,你怕是不知道,京城那边已经派出禁军,不仅德静县也封了,以南以西的州县也都封了路,现在往南去的人要么避入山林,要么就回头往夏州来了,只不过他们是走路,所以没那么快而已。” 吴祥惊叫:“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白善道:“京城那边全是贵人,那里还有一百多万的百姓,你知道一百多万是多少人吗?” 吴祥瞪大了眼睛。 白善道:“十个夏州的人加起来都没有长安多,只要有一例天花患者进入,那一百多万人就都有可能染上天花,所以朝廷对此极为重视,早已经将路给封了。” 对着白善平淡的目光,吴祥不得不信,他忍不住痛哭出声,“朝廷这是让我们去死啊。” 老妇人和妇人也悲从中来,大哭出声。 满宝和白二郎:说得好像真的似的。 白善严肃的道:“所以我们来了。” 吴祥看着他们,十六七岁的少年,他们来了有什么用? 白善道:“我们这些都是太医院的人,后面还跟着禁军和太医院的车队呢。” 吴祥和母亲妻子忍不住扭头看向官道。 白善就叹气道:“别看了,我们几个年轻,所以快马加鞭先走了,只是五天就从京城跑到了这里,留在后面的太医年纪都大了,又带着好几车的药材,就算有大军押送也走不快,估计还得三四天才能到。” 他和缓了脸色道:“夏州的杨县令上书求救,陛下心系疫区的百姓,着令户部购买了大量的药材,现在跟随太医来的是第一批药材,后面还有呢。” 他看向板车,压低声音道:“我也是和兄弟谈得来才提前告诉你这些的,这些药材都是赈济疫区的百姓的,你们留在夏州城还能领免费的药,又能看到太医,但继续往南,别说看大夫,你们连城池都进不去,没有本地户籍,县城是不可能接收你们的,难道你们要露宿野外熬着?” 火已经生起来,不是那么冷了,满宝便让人将板车推到火堆边,然后拿着针给她扎了几下,让她退一点儿烧,不至于太难受。 但她也不敢给她下退烧药,因为天花就是要发出来才有得治,捂住了,那才是要命。 她不再管还在忽悠人的白善,而是撸起她的袖子仔细的看她的痘疹。 半响,她才找到一颗被她磨破的痘疹,应该是她忍不住蹭破的,她的手腕之前都被捆着,应该是怕她忍不住抓挠。 找到这颗磨破的痘疹,满宝取了一张白纸来,用针小心的将这颗痘疹取了出来 一旁的老妇人和妇人愣愣的看着,完全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满宝则是带着这张纸离开了,借口要研究一下痘疹,让人不要靠得太近,然后将纸送到了教学室,直接当教材发送上去,然后让科科死命的联系莫老师。 就在线上却被一连发了七个提醒信息的莫老师默默地从一堆书中抬头,接收了她的病原体后便下线研究去了。 这种事儿都没必要找别的研究所,他在自己的小研究室里就能找出排序。 夜里,小女孩儿忍不住哭起来,实在是太痒了,她根本受不了。 老妇人和妇人只能抓着她的手不断的安抚,见她这么难受也忍不住流泪。 满宝在包袱里挑挑拣拣,终于凑了一副药出来,熬了以后放温,然后让她们用纱布沾了药液给她擦洗。 “只是勉强止一下痒,也有褪疹的效用,只是不知效果如何,你们试一下吧。” 她看着俩人,皱了皱眉后找出两个口罩给她们,“聊胜于无吧,你们也没发过痘吧?” 俩人千恩万谢的接过,照着他们的样子戴上,虽然她们也不知道有什么用,但贵人和太医都这样做,那应该是有用的。 第2068章 疫苗 满宝洗手,又换掉外面的衣服后才坐在火堆边上,只是也距离白善和白二郎他们三丈远。 想和她说悄悄话的白善被她的眼神按住,他只能蹲在火堆的另一边道:“行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满宝点头,夏州城里有更多的病人等着她,她不可能为了一个病人停留在这里,何况,她手上并没有多少药。 依照莫老师说的,速度快的话,明天正午之前应该也有结论了,有没有现成的疫苗药很快便知。 度过一夜,满宝被白善推醒,她从被子里探出头来,一睁眼就看到了天上明亮的启明星。 白善道:“有天光了,起来吧。” 满宝应了一声,起身洗漱。 护卫们拿出硬邦邦的馒头分给众人,满宝拿了一个,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将馒头放在火边烤,就着烧开的水吃了下去。 白二郎一边吃一边道:“都过了一晚上,你没必要还离我们这么远吧?” 满宝用帕子擦了擦嘴巴,吃完后将口罩戴回去,慢条斯理的道:“你知道天花病毒能在灰尘被褥里存货多久吗?” “多久?” “半年到一年的时间。” 白二郎和众人: “它不惧严寒,也不怕酷暑,所以你们最好小心些。” 一个护卫忍不住问道:“天花不是邪气入体吗?什么是病毒?” 满宝顿了顿后道:“就是有毒的病。” 她是太医,她说的话,大家是想也不想就相信了,护卫们恍然大悟,“原来天花有毒,难怪这么厉害。” 满宝道:“所以你们到了夏州城最好小心些,平日要勤洗手,戴口罩,手尽量不要接触口鼻” 她叮嘱了不少,护卫们全都认真的听了。 吃完东西,天也快亮了,大家收拾了东西要走。 满宝将身上最后一点药凑了凑给吴祥一家,道:“我身上就只有这最后一副药了,因为药材有限,所以给她的药不算好,我看她身上的痘疹都发出来了,温度却不是很高,只要用药得当应该可活,你们若执意南下,我们也不好多劝,虽然这一路可能会遇上不少人,但你们又进不去城门,所害的人也有限” 满宝顿了顿后道:“算了,随你们吧。” 白善也只对他们点点头便上马,并不强制他们回夏州城。 吴祥一家身子紧绷,等他们的马都跑得不见踪影了才放松下来。 他们还有些不可置信,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们了? 吴祥一家面面相觑,妇人忍不住问道:“她爹,我们怎么办?” 吴祥看了看前路,又看看来路,最后咬牙道:“我们先去岳家看看。” 可是从这里去德静县,骑马倒是不远,半天的功夫也就到了,但走路起码还得走上一天。 吴祥给女儿灌了药,推着板车领着妻子和母亲继续往前走,但走了一个多时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 宽敞的官道上好似就他们一家四口一样,不论往前往后都是空茫茫的一片,连时间都被无限拉长,一个多时辰走下来就跟走了三四个时辰一样令人难熬。 妇人心中就很害怕,“她爹,要是真像大人们说的那样德静县也封城了,我们根本进不去,那这两天岂不是白走了?天这么冷,大丫能熬得住吗?” 老妇人伸手摸了摸孩子身上,也迟疑起来,“儿啊,我摸着大丫是没有那么烫了,昨天晚上那位女太医给的药也管用,她没那么痒了,要不我们回去吧,要是去了德静县被拦住,我们也请不上大夫,大丫得看大夫吃药呀。” 妇人连连点头,而且她心里也忐忑得很,孩子已经得了天花,她总不能真带着孩子住回娘家,她兄嫂也有孩子呢,万一传染了家里人怎么办? 吴祥便也迟疑起来,他停了下来,看着前路,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个人来,再回头看来路,也没人,他更不确定起来,去德静县真的可以看上大夫吗? 白善他们在官道上飞驰,白二郎忍不住高声问白善:“他们真的会回来吗?” 白善肯定的道:“他们会的!” “他们不知道德静县是不是真的被封了,而我们是官,又从京城而来,他们会忍不住相信我们,只要路上不碰到北来的人,他们就会回转。” 但这时候人人避夏州城如避蛇蝎,除了有公务不得不来的人还有谁会来这呢? 要是碰上来夏州城公干的人,他们带着天花病人出去,别说是被抓回来,被当场格杀都是没错的。 一行人疾驰,才一个多时辰便看到了城池,自然也看到了拦在城池前的围栏和人。 白善他们跑马上前,勒住了马。 围栏处只有两个衙役在看守,这段时间已经没人往夏州城来了,所以拦人进城的衙役只有两个,但里面拦着不给人出城的人却不少。 看到七匹马飞奔而来,俩人就把手放在刀上,戒备的看着他们。 满宝自觉身上带毒,所以骑马时都是落在他们后面,白善和大吉最先赶到,大吉便拿了满宝的门帖和太医院的文书上前交涉。 满宝勒住马,坐在马上,闭上了眼睛将意识沉进系统里,科科在半个时辰就跟她沟通了。 “莫老师发来了邮件。” 因为是在马上,所以满宝没有亲自去看,而是问科科,“他说什么了?” “数据出来了,有一种疫苗可以防治,只是并不能完全防治,只有百分之八十九的防治效果,天花病毒中有一组数据比较特殊,但莫老师说,它的传播性反而不强。” 满宝就问:“疫苗贵吗?” 科科看了一下商城上的价格,又对比了一下百科馆内的价格,道:“不贵,这是三十年前研究出来防疫一种r病毒的疫苗,不过莫老师用的是百科馆内的药物进行检测,你是要在商城买,还是百科馆买?” 那当然是百科馆买了。 满宝问:“多少钱?” “一百五十积分一颗,但加上科技税,需要一千零五十积分,要是大量购买,每多买十颗价格上浮百分之十。” 满宝:她知道百科馆不一样,现实中做生意都是买得越多越便宜,但百科馆不是。 只要有科技税的产品,不论是百科馆还是商城里的商品,那都是买的越多就越贵,分批买都不行。 第2069章 糖丸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知道规矩不可更改,满宝也不纠结,直接问道:“底数是多少?” “十颗。” “那就先来十颗。”满宝问:“存量足够的吧?” 科科应了一声后解释道:“足够。” 满宝一听,放下心来,于是在马上就跟科科要了十颗,她听到耳边传来叮铃铃的声音,便知道扣款成功了。 不一会儿,又是叮铃铃的一声,便知道东西到了。 所以到了城门脚下,她便闭上眼睛进去看使用说明。 一目十行的扫过,这东西就是吃进肚子里就可以了,半个小时到两个小时后起效,如果两个小时候检测数值不达标 满宝直接省略,那是针对那个世界的人的规定。 她直接去看莫老师给她的医嘱。 莫老师的医嘱很详细,“就吃下去,半个小时内要是头晕恶心或发烧,那就要服用” “两个小时内没有异常情况,那就是没事儿了,百分之八十九的概率,别太浪哦。” 满宝记在了心里,心念一动,袖子里的手就多了一把药丸,都用纸包着,她低头看了一眼,这纸很眼熟,打开纸,药丸圆溜溜的,白色的,竟跟她以前吃过的糖丸很像。 满宝左右一看,见大家都看着前面和衙役交流的白善和大吉,便捏了一颗塞进嘴里,正想喝口水送一送,结果入口微甜,只有淡淡的药味儿,只在嘴里含了一下便化成了糖水全进了肚子。 满宝砸吧砸吧嘴,觉得这药差点儿感觉呀。 然后羡慕起来,要是他们的药也全都是这样的 可书上不是说良药苦口吗? 这么甜,真的可以防治天花吗? 满宝在心里怀疑,动作却不慢,她摸出一个药瓶,小心的避开里面的药丸,将纸剥了放进药瓶里,然后轻踢了一下马肚子,让马走到白二郎身边,示意他伸手。 白二郎一头雾水的伸手,她不是不乐意他们靠近她吗? 满宝往他手里倒了一颗糖药,道:“吃了。” 白二郎看她捏着药瓶,还以为她倒的是药,结果出来一颗很眼熟的糖,就扔进嘴里,还直接咬碎,咔擦咔擦的问道:“怎么突然想起给我吃糖?咦,怎么这糖和以前吃的不一样,还带药味的?” 满宝道:“防治天花的,未必有用,聊胜于无吧。” 白二郎:骗人也上心点儿嘛。 满宝看他咔咔全吃了,就下马去找白善和大吉。 一个衙役拿了满宝的门帖转身跑进城了,白善回头和她道:“他们得通报,得了许可才能进去。” 满宝点头,倒了一颗糖在他手心,“吃了吧。” 白善看了看手心里的糖,又看看她,然后吃了,自也吃出了其中的药味儿。 满宝把药瓶交给大吉,低声叮嘱道:“你也吃一颗,让他们每人都吃一颗,盯着他们吃下去。” 大吉应下,虽然也觉得这药丸和曾经在七里村吃的太像了,但依旧去了。 白善走到满宝身边,见她竟然不避着他了,不由微微挑眉,然后压低了声音问,“这是他送来的?” 满宝左右看了看,点头。 白善便小声问,“可以治好吗?” 满宝摇头,“只是防疫。” 白善便明白了,也就是说不能治疗病人,只能给还健康的人预防,但这样也很不错了,只要没有新的病人,那 白善低声问,“可有方子?” 满宝便低声道:“就是有方子我们也做不出来。” 这种药都是有专利的,别说她拿不到,就是莫老师研究出来,不介意把方子给她,她也做不出来。 因为它就不是中药熬成的。 满宝心里很惋惜,两个世界的科技相差太大了,不然她还可以学习一下那个世界制药的技术。 可她这里没有那个世界的仪器,也做不出来,就算她付科技税拿到一套也没用,不能在这个世界光明正大出现的技术,学会了也没用。 还不如只了解一二,知道是怎么回事,然后把心力放在她都能用上的医术和制药上呢。 白善倒没想到技术上,还以为这药丸其中用到的药是凡间没有的,所以没办法。 他叹息了一声,“那只能琢磨一下种痘之法了。” 满宝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几句话的功夫,大吉已经分完了药丸,他将药丸交给满宝,低声道:“还剩三丸。” 满宝点头,小声和白善道:“等进了城给杨学兄。” 白善颔首,“来前唐学兄就担心夏州这边生乱,怕有人对学嫂和琪哥儿不利。” “但这药丸也不是百分百有效的,只有百分之八十九的效果,所以还是要小心。” 于是,一行人中只有白善知道这个消息,其他人都当是吃了一颗药糖,聊胜于无的那种。 所以等待入城的时候依旧小心翼翼的,口罩一直捂在脸上,害怕那什么天花病毒趁机不备钻入他们的口鼻。 白善等了一会儿,见人还是没来,便去找那个衙役说话,“从这里到县衙很远吗?” “不远,骑马来回也要四刻钟左右,何况这城里还有一道道关卡,尤其是从里面往外出的时候,每到一个关卡都要核验身份,大人们估计要等上一个时辰左右才行。” 这么久? 这就有点儿出乎满宝和白善的预料了,白二郎也不在马上坐着了,跳下来问道:“那杨学兄杨县令现就在县衙坐镇?” “自然的。” 白善便问道:“现在城中是杨县令和谁主事?” “杨大人和龚将军。” 满宝问:“就是龚将军帮着杨大人围了刺史府的吗?” 衙役们说话。 白善便扭头和她道:“夏州是军事重镇,龚将军镇守夏州城也有十二年了,而在之前,龚家本就是夏州城人。” 他小声道:“当年先帝起事,龚家带着麾下八百将士夺了夏州城投诚的。” 满宝就明白了,这一位龚将军是夏州本地最大的地头蛇呢,难怪杨学兄能够压住夏州上上下下的官吏,原来是有他的支持。 就不知道杨学兄是怎么说服这位龚将军的。 第2070章 见面 因为还有得等,满宝几个干脆和衙役聊起来,问现在城内的情况。 只是衙役却很谨慎,并不肯说太多,三人只能退到一旁抬头打量起这座城池来。 夏州城是突厥南下必经之路,辖下有一半是草原,往北三百里左右就是单于都护府,中间就是大片的草原和山林。 所以夏州城城池高耸,城门还厚重,为屯兵重镇,明明不是边关,屯兵人数却不少。 仔细看了看,他们才发现城墙上有不少士兵在走动,只是他们没有面向外面,而是面向城内。 看来城内的情况并不是很好。 正想着,城墙下的小门打开,三匹马飞驰而出,他们被动静吸引看过去。 看到来人,靠着马匹的满宝立即站直,那人也从马上跳下,急奔而来,“满小姐,您来啦” 满宝伸手扶住要跪下的万田,问道:“杨学兄他们怎么样?” 万田抹着眼泪道:“老爷还好,就是夫人” 他没有说完,侧身道:“满小姐快入城吧,老爷和诸位大人都在县衙中等着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也没有再问,转身上马。 有万田带路,他们一路顺畅进城,进了城便发现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但路上设有不少关卡,都有士兵把守。 万田就在核验身份的时候抽空和满宝白善道:“老爷在城中腾出了几个宅子专门用作收留病人所用,还有一些安排不下的则暂时住在木棚里,凡染了天花的人不许再往外走动。” “若城中的住户有人生病,那就要单独隔离在屋中,定时有大夫上门问诊,但城中的大夫满打满算也才有十三个,太少了,根本顾不上这么多人。”万田几乎落下泪来道:“所以大多数生病了的人都要送到统一的宅子里去,夫人,夫人今早也被送去了。” 满宝一惊,问道:“学嫂感染了?” 万田点头,咬牙切齿道:“那些人太恶了,我们已经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一行人通过了三个路口才到县衙,或许还是因为有万田带着,所以把守的士兵只是看一眼他们便放行,速度才能这么快。 县衙里人则很多,来来往往的官吏不少,才靠近大堂几人便听见了杨和书的声音,似乎有些沙哑,却还是有条不紊的一条一条命令下下去。 满宝几个一出现在门口杨和书便抬起头来看向他们,他脸上忍不住绽开笑容,放下手中的公文起身,但或许是坐得太久,他眼前模糊了一阵,他脸上笑容不变,依旧撑着桌子,只是停顿了好一会儿。 就这么一会儿,白善三人已经奔上来扶住了他,“杨学兄?” 眼前的人慢慢清晰起来,声音也清晰了,他笑了笑道:“你们来了?” 堂中还候着的官吏好奇的看着他们。 杨和书按下了周满摸着他脉门的手,和众人介绍道:“这位是太医院的周太医,” 又指了白善和白二郎道:“这二位是崇文馆学子,今后他们会与我们共事,诸位见一见吧。” 堂中的官吏一惊,然后便是一喜,纷纷上前见礼,尤其对着周满热情得不行。 他们这段时间没少听周满的事迹,听说她是京城有名的神医,虽然之前已经知道她年纪小,但现在看见才知道,竟然这么小。 满宝看出杨和书是疲劳过度,且现在多半是饿着肚子,所以收了手,客气的和众人回礼。 杨和书笑着看他们打过招呼,这才让众人先退下去用饭,他则领着满宝几人转身去后院。 一到后院,杨和书脸上一直带着的笑容便收了起来,他对万田道:“带大吉他们去安顿吧。” 万田应了一声,请大吉他们下去。 白善对大吉点了点头,大吉便带着两个护卫下去了,顺便请了一下医助。 医助想了一下,也跟着去了。 他们关系一看就好,多半有私密话要说,他还是不在这里杵着了。 杨和书坐在椅子上,吩咐下人去准备午饭,白善三人将斗篷解了交给他们拿下去。 杨和书道:“你们暂时住在县衙里吧,你们是提前到的?那太医院的车队何时到?” 满宝道:“若没有意外,他们三天后到吧。” 杨和书便松了一口气,和他们道:“县城里的药材不多了,我已经想办法从别的地方调,但夏州城外也有了天花,我能调来的有限。” 满宝问道:“现在城中有多少人生病了?” 杨和书深深的叹了一声道:“在册的是一千八百五十九人。” 也就是说还有不在册的。 他道:“不在册的一点儿不少,尤其是城外村庄里的,自从城彻底封起来后,我对城外村庄的控制就减弱了,有些村庄一整个村子都生了天花,我只能封村,再给他们送些药,但” 他顿了顿后难受的道:“大夫太少了” 真的太少了,他又不能强迫大夫来疫区,现在愿意留在城中的十三个大夫有一半还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之前城中的大夫跑了一半,更别说从别的地方招募了。 满宝道:“这么多病人,只这么点儿大夫怎么负责得过来?” “所以这几日死了不少人,”杨和书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道:“自从封城到现在已有十五天,算上我知道的最早病例,已是第三十八天了,现今很多病人都到了在最后的时间。” “我让人按照轻中重来分病例,让大夫优先救轻症和中症的病人”杨和书细细的和他们说起现在县城的情况。 等饭菜送了上来,他们便一起去净手吃饭,他这才提起崔氏,“你嫂子也染了天花,现在被移到宅子里了,一会儿你随我去看看她?还是要休息一会儿?” 满宝见他眼睛有点儿红,便道:“吃完了饭我们就去。” 杨和书点头。 五天了,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和合胃口的饭菜,满宝一连吃了两碗饭,吃完了才问道:“琪哥儿呢?” 杨和书便让人将琪哥儿抱出来。 他已经两岁了,可能是因为母亲不在身边,哭得眼睛红红的,被奶妈抱出来时还一抽一抽的。 满宝伸手抱他,他却冲着他爹伸手。 杨和书伸手将他抱在怀里,让满宝给他检查。 满宝就是给他摸一摸脉,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见没什么问题便拿出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放进他嘴里,笑问:“甜吗?” 琪哥儿便一乐,一下就忘记母亲了,脆生生的应了一声,“甜!” 第2071章 别院 杨和书拿着手里的药丸问,“这个有用?” 满宝道:“没多大用处,就是驱秽气的,聊胜于无嘛。” 杨和书便放进了嘴里,含了一会儿便感受到丝丝的甜意,不一会儿口中的药就软化了下来。 杨和书:要不是那股淡淡的药味儿,他才不相信这是一颗药呢。就是有了这股药味,其实他也不怎么相信。 他有些无奈的看了周满一眼,觉得她到底还是小孩子。不过这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确定儿子没问题,杨和书就把他交给奶妈抱下去,然后让满宝三人先去梳洗换一下衣服。 一路风尘仆仆,要不是戴着斗篷,他们怕是连头发都是灰尘。 洗漱的这一段时间就当时休息了,泡在热水里满宝呼出了一口气。 屋里放了火盆,还是挺暖和的,满宝穿好了衣服坐在木榻上,有丫头拿了大毛巾进来给她擦头发。 满宝连着跑了五天半的马,很是疲累,这时候才洗了澡出来,热气一烘就忍不住困倦,她就半闭了眼睛问道:“夫人什么时候病的?” 丫头顿了一下后恭声回道:“四天前烧起来的,一开始不敢确定就是染病了,还以为是累的,一天后发痘,昨日熬了一日,今早送去的三号别院。” 满宝就睁开了眼睛,睡衣全无。 其实大人发痘比小孩儿发痘还要凶险些,即便是健壮的大人,也很有可能熬不过去。 很奇怪,就跟人发烧一样,小孩儿发烧似乎是常事,虽然也凶险,但烧着烧着就习惯了; 不像大人,一年到头也不会烧一次,突然烧起来,烧高了,死亡和伤残的概率比小孩儿要大得多。 而天花发出来的前一个步骤就是发烧,这个症状甚至会一直伴随着它到结束。 所以同等医疗状况下,其实成人的死亡率更高。 满宝顾不得头发还没干,起身道:“把我外衣拿来,我们现在就去那什么三号院看一下。” 丫头连忙去拿衣服,一边服侍她穿衣一边道:“满小姐,您头发还没干呢,这会儿出去吹冷风要生病的。” “把我的斗篷拿来。”披上斗篷不就好了,反正到了那边也是进屋,并不会有寒风。 满宝披着衣服出来时,白善和白二郎也已经洗漱好了,正在大堂里和杨和书说话。 见满宝这样便知道她要出去。 杨和书便起身要带她去别院,他对站起来的白善和白二郎道:“那里病人多,你们就别去了。” 白善摇头,“杨学兄,我们本就是来帮忙的,你不是说城中大夫少吗?我们二人虽不是大夫,但抓药这样的事儿还是做得来的。” 他们都吃了药丸,其实要比其他人更安全。 “把大吉他们也叫上。”他对杨和书道:“外面的事儿我们暂且不好帮忙,就先从别院的病人开始吧。” 杨和书思索片刻,见他神色坚定,便叹息一声后点头,“也好。” 于是一行人坐着马车去别院,杨和书顺便和他们介绍一下这三个别院。 “这三个院子是我和别人借来安置病人的,城中一些病人不愿离家治疗,但不离家,就有可能传染给家人,有的病人还不听劝告,并不愿在家隔离,而是出门到处求医” 这也是夏州城天花很快传染开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们嫌弃我们建的医棚简陋,也不愿住到道观和寺庙去,所以才有了这三个别院,每一个别院里有两个大夫,医术算是这十三人中最高深的了,但每日依旧有五六人会被抬出别院。” 抬出去就意味着死亡。 而染上天花的人是不能土葬的,还得烧成了灰才交给家属。 虽然已经解释过,但杨和书坚持做这样的事儿,城中人的怨气依旧不少,本来只是士绅们表达不满。 而这几天,已经连普通的百姓都被鼓动起来了,就算杨和书一直派人隐在人群中做思想工作,自己也一直冲在一线,也依旧不能抑制这种情况。 所以这几天城中防备更严,就怕有人冲关。 只是 杨和书揉了揉额头,和三人道:“现在连军中也有了天花,染病的士兵这两日都多了出来,我和龚少将军也不能确定还能坚持几日了。” 满宝道:“卢太医手中有一张治疗天花的药方,是晋州一次大疫时改出来的,算是我们目前知道的最好的方子,只要医药跟得上,该有六七成的概率。” 杨和书精神一振,“果真?” 满宝点头。 杨和书便沉吟起来,半响后道:“我会将此事传出去,成功率的事儿先不往外说。” 满宝明白,他要安军心和民心,那就要隐去这一点儿,或者往高了的说。 说这话的功夫到了别院三号,这里距离县衙并不是很远,满宝将帽子披上,扶着白善的手下车。 门口把守着士兵,且不少,足有十人之多,显然这别院里外也不是很安定。 看到杨和书带着人来,他们低头行礼,略一检查就把人放进去。 只有里面的人出来检查才会严格些。 进去后,杨和书便道:“东院住的都是男病人,西院是女病人,就以中堂为分界线,你要先去看哪边?” “先去看嫂子吧?” 杨和书脚步都不打转的直接往前去,点头道:“好。” 显然一开始就是冲着西院去的。 别院里倒是还很干净,只是一直响着哭声,有大人的哭声,也有小孩儿的。 不少人端着水在院中穿梭,满宝看了一眼她们身上的衣服,见都是统一的,便看向杨和书。 “这都是各家跟着来伺候的人,有下仆,也有家人,一人最多带一个照顾的人,我让他们穿着统一的衣裳,这样进出好辨别。” 他们贴身伺候人,很有可能会把天花传出去,所以他们也不能轻易进出。 满宝点了点头,跟着杨和书继续往里走,他道:“有一些人出过痘了,但大多数人没有,这段时间也不断有伺候的人染上痘疹,所以我觉得防治也很重要,奈何大夫们都拿不出一个很好的方子。” 第2072章 心气 满宝道:“我们太医院也没有具体的方子,只能通过隔绝病毒来防治,就算接触,也要掩好口鼻,勤洗手,尽量不要让接触过病者的东西靠近口鼻。所用的衣裳,被子等最好熬煮过后再使用” 会有些效果,但其实是不能隔绝的,天花应该是满宝见过的传染性最大的疫病了,而且它存活的时间还长。 这次之后,谁知道它会躲在哪个阴暗的角落或者哪一粒尘埃中,一年半载后又附着在某一个倒霉的人身上,然后传染开来。 所以为尽量隔绝开病毒,她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煮,用开水的消毒。 只是这样一来就需要大量的木柴,现在又是冬天,取暖本就困难,雪一下,能取用的木柴就更少了。 不过杨和书没有说困难,他记下了满宝说的注意事项,点了点头后领着她进了一个院子。 院子里共有上三,左右各两间房,加上两边的耳房,一共是九间房,全部住满了人。 耳房里只放四张床,其他房间却是放了六张,但其实还是比耳房宽敞一些。 崔氏就在正房中,六张床里只住了三个人,还有三个床位,听说明天会有人住进来。 因为里面是女眷,杨和书没有第一时间进去,而是敲了敲门,里面便知道有男客来。 因为大夫都是男的,所以屋里的人一直是穿戴好的,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 迎月开门看见杨和书便眼眶一红,“老爷,夫人,老爷来了。” 一句话说完,看到他身后带着的人便好奇的多看了一眼,满宝就将兜着的帽子取下,迎月眼睛瞪大,瞬间惊喜,“满小姐!” 她激动的转身跑进屋,“夫人,满小姐来了,是满小姐来了。” 杨和书: 满宝几人: 白善让大吉等候在外面,他和白二跟随杨和书满宝一起入内,进去便是一股热浪铺面而来,显然是烧了火盆。 迎月将崔氏扶起来,满宝快走两步上前按住她,“嫂子别动。” 崔氏先看了一眼杨和书,往后退了退,低声道:“你别太靠近,小心传染给你。” 杨和书脚步不停的上前,与她低声道:“我身体一向康健,不会有事儿的,我之前不也每日进出疫区吗?” 满宝已经摸到了崔氏的手,很滚烫,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便给她听脉,“除了发热和长痘,还觉得哪儿不舒服?” 崔氏看了眼杨和书,见他没有退出去的意思,这才回答满宝:“浑身没劲儿,头也痛得厉害。” 迎月补充道:“夫人晚上根本睡不着,身上不仅痒,还腰酸背痛,反正就是哪儿都不舒服。” 满宝看了看她的舌苔和眼睛,心中便有数了。 她点了点头道:“你还在发痘,痘疹没有全部发出来前不能压着,但我可以用针灸给你稍稍降温,再用温水擦一下手脚,多少有些用处,我一会儿给你开些涂抹的药汁,可以让你好受点儿。” 崔氏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泄了下来,或许是对周满过于信任,她这口气一下来便觉得头更晕,也更腰酸背痛了。 满宝看见,便从白善手里接过药箱,打开药箱拿出针袋,“现在就来吧。” 杨和书便带着白善和白二郎退出去。 他们一走,同一个房间里的两个病人就让婢女将挡着的屏风收起来,一起好奇的看过来。 素来周道的崔氏却没发现她们的目光,只是微闭着眼睛脸色通红的躺在床上。 满宝主要在她的四肢上扎针,胸口扎了两针。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鼻息,见她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便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半响后拿出一张纸来写药方,写完又忍不住改了两味药,这才将方子交给迎月。 “上面的是喝的,下面的是擦的,两方都抓,但先熬喝的,快去。” 迎月一凛,立即接过药方出去。 杨和书已经低声和白善白二郎说起这别院的管理,道:“本来我是想这一整个院子都只收女病人,另一个院子则只收男病人,但有些人家里有多人生病,母子父女妻儿皆有,将他们分开得太远,不说他们闹起来,心中总免不了牵挂担忧,对病情也不好。” 所以他才将院子一分为二,病情只要不是相差太多一家子就能分到同一个别院,这样探望和问候就会方便许多。 白善仔细的听着,杨和书已经决定将这一个别院交给他们练手,暂由他们来管理。 正说话,迎月拿着方子急匆匆的出来,杨和书收住了话,伸手接过单子,递给万田,低声道:“速去抓药。” 万田应下,转身往正堂那边跑去。 那边就有衙门买来的药,要是不够,还有驻扎在此的药铺,药材种类还算多。 满宝捻针,半响后摸了摸她的体温,便又换了一种针法。 迎月虽然不懂医术,但见夫人的脸越来越红,体温越来越高也知道不好。 满宝收了针,示意迎月将屏风打开将人挡住,然后把崔氏的衣裳脱了,直接在她身上施针。 正好奇的盯着这边看的两个病人惋惜的盯着屏风看,然后对视一眼,眼里都有散不开的疑惑。 能和崔氏住在一个房间里的身份自然不会低,当然,这是仅限于夏州来说,家世上她们还是远比不上崔氏的。 但她们夫家和娘家都算是夏州的地头蛇了。 也因此,这个院子的两个大夫算是夏州境内医术最好的,见病房里来了个年纪这么小的女大夫给崔氏看病,俩人都很惊奇。 满宝手又快又稳,不一会儿针就扎满怕崔氏的后背,迎月看着那针都有些怕。 满宝不断的捻针,额头微微沁出汗来,她看了一下时间,对迎月道:“去看一下药好了没有,快端来。” 迎月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端进来一碗热腾腾的药。 满宝将崔氏扎醒,但见她精神不济,整个人已经有些昏沉,就等药凉了一些后整碗给她灌了下去,然后对她道:“嫂子,我今天来时还抱了琪哥儿一下,他哭得眼睛都肿了,我拿了糖也没把他哄好。” 第2073章 交代 才彻底放心,昏昏沉沉的崔氏闻言眼睛就睁开了些。 满宝继续叹气道:“听万田私底下说杨学兄已经两三天没睡觉了,今天更是不吃饭,我刚才看他和在京城时相比憔悴了好多。” 崔氏呼吸就粗重了些,还舔了舔嘴唇,满宝立即看向迎月,迎月就端了茶杯小心喂她喝水。 见她心气又起来,满宝松了一口气。 熬煮的药汁也好了,她教迎月给崔氏擦拭,然后就转身出去。 杨和书站在院子里等,看见她出来便迎上去,“怎么样?” 满宝压低了声音道:“她的痘疹发不出来,偏又高烧,很是危险,我才换了三套针法,最后一套是刺激痘疹发出来的,但这针法我是第一次用,并不知道效果如何。” “用的药是卢太医给的药方,既可以治一下已发的痘疹,又可以保护痘疹发出来,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熬过去,接下来两个时辰内让迎月不断的给她擦药汁和温水降温吧。” 杨和书知道高烧是会死人的,他忍不住转了两步,问道:“就不能开药降温吗?哪怕一点点儿。” 满宝摇头,“不行,她痘疹本来就发不出,再开祛烧的药,她的痘疹更发不出来了,一旦过了药效,反扑只会越发厉害,到时候才是回天无术。” 杨和书抿紧了嘴巴不说话。 满宝便劝慰道:“我今晚就留在这儿守着,杨学兄,我去看看别的病人吧。” 杨和书这才从怔忪中回神,低声道:“留在这儿过夜太危险了,一会儿我带你见别院里的大夫,天暗下来就回去。” 满宝却摇头,“不行的,她今晚上才是最要紧的,我给她吃了药,又扎针,要是有效,今晚上痘疹肯定要发出来,正是最可能高烧的时候;要是药和针灸都没用” 满宝顿了顿后抿嘴道:“那就得及时换别的方法。” 杨和书一听就明白了,今晚是崔氏的关键时刻,成则活,败则亡,他眼睛有些发热,点了点头后低声应道:“好,我让人送些东西来给你,你需要什么和我说。” 他看了一眼房门,到底没有进去看崔氏,而是转身道:“走吧,我带你去见过两位大夫。” 两位大夫,一位姓金,一位姓华,年纪都不小了,面容看着只有四五十岁的样子,但杨和书说他们在夏州城内坐诊就有四十来年了,所以应该上了六十。 两位大夫正带着药童们各自忙碌,见杨和书带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小姑娘过来也只是抬起眼皮看了一眼。 实在是太忙了,忙到他们没空与主官寒暄。 他们还以为这又是哪家生病了的富贵人家派来问方的小姑娘,谁知道杨和书介绍道:“这位是太医院来的周太医,满宝,这位是金大夫,这位是华大夫。” 金大夫和华大夫惊讶。 满宝已经躬身行礼叫了他们一声。 俩人连忙起身回礼,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就是治好了太子殿下的周太医吗?” 杨和书代她点头,笑道:“太医院的其他太医押送药材落后,还需要三天左右才能到达夏州城,所以这三天周太医先随两位一起在这别院里看病,还请金大夫和华大夫多照顾些。” 满宝也行礼笑道:“还请两位前辈多多关照。” 俩人连忙回礼,口称“不敢”。 于是三人就交流起来,“太医院那边可有应对天花的方子?” 满宝就先将卢太医的方子说了,这才说起别的方子,“第一个方子是我们太医院卢太医的家传药方,其他的方子则是我们从太医院的典籍和病例中找出来的。” 两位大夫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在治疗天花,各种方子都试过了,突然得到这么新鲜的方子,还是太医院出品,一时高兴得不行,于是不顾病人在侧,直接拉着周满讨论起来。 满宝则又说了两套针法给他们听,道:“药物降温会压住痘疹,但针灸不会,它本就是散热引邪,所以药不能用,但针灸可以。遇到高烧却不发痘疹的病人可以一用。再配以激发痘疹的针法,应该会更好。” 金大夫一听,扼腕道:“可惜我不曾学过针灸啊。” 满宝惊讶,“您没接触过针灸吗?” 金大夫有些尴尬的道:“是,我师父也不会,这针灸需要对人体的经脉穴道特别熟悉,我这一门都没怎么学过。” 华大夫也表示他只是粗通,周满说的针法他并不能扎出来。 满宝一听,想了一下后叫来一人,让他去前面把她的医助叫来,“这次我带了一个医助来,他与我学过针灸的,这边的病人要是需要行针时可以找他。” 等鲁医助过来,满宝已经和金大夫华大夫商量好他的去处和具体工作内容了。 鲁医助没想到自己的任务竟然这么重,一时又是高兴,又是悲伤,前者自然是因为被看重,后者这是天花呀,他也没出过痘。 但周太医对他似乎很有信心,鼓励他道:“口罩要一直戴着,记得换洗,身上的衣服每天一换,用手摸脸上的部位时一定要用热水洗过手鲁医助,你身体好,我都可以,你肯定也可以的。” 鼓励完,她就把鲁医助送给金大夫和华大夫了,她则转身出去找杨和书。 杨和书给她找来了两个健仆,看着三十岁左右,手脚很是麻利,只是她们脸上都有麻子,他道:“这是何嫂子,这是高嫂子,她们两个都出过痘,还粗通药理,之前是在别院三号那边帮忙,我将她们调过来给你,若有翻动这样的事儿就让她们来。” 满宝应下,高兴的收下了两个人。 杨和书又找来一个女管事,和她道:“这是管着这边院子的李管事,一会儿由她带着你去见其他的女病人。” 他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 满宝应下,还没来得及走,便有人匆匆来报,“大人,医棚那边需要您去一趟。” 又有人来道:“大人,城北那边又闹起来,士兵们要弹压不住了。” 杨和书还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个人跑过来道:“大人,城南那边有人冲关,想要打开城门出去。” 第2074章 诊断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杨和书便连告别的话都不和周满说了,冲她点了点头道:“我把白善和白诚带着,明日他们会接手这边别院的事物,药材、衣物和吃食这些都由他们负责,你有事就让人找他们。” 满宝点头应下,“学兄先去忙吧。” 杨和书略一颔首便转身走了,白善和白二郎正带着大吉三个在前院了解这个别院里的病人情况。 与杨和书一汇合,他略一迟疑,到底没再回后院找满宝,而是将册子拿上,紧跟着杨和书离开。 满宝目送杨和书走远,这才回头和李管事道:“走吧,先从这间屋开始吧。” 指的正是崔氏住的那间屋,她道:“我看到每一个病人就要知道她的姓名、年龄、何时发病、何时送到这里” 李管事低头认真记下,应了一声。 满宝转身对何嫂子道:“先打一盆干净的热水来,我要净手,还有,我需要三个炉子,我有三套针,用过一套就要煮一次,针是入体的,你们务必保证清洗干净。” 又看了她们的手一眼后道:“一会儿拿了炉子来,我教你们怎样不用手接触到针。” 何嫂子和高嫂子应了一声,一人去打热水,一人去找炉子。 李管事这才领着周满进屋。 满宝只是去看了崔氏一眼便转身去看另一边床上躺着的两个女子,她们年纪看着也不大,二十来岁左右,她们脸上也都是痘疹,看着比崔氏的多多了,所以她们的情况比崔氏的好。 满宝将洗了洗手,便将斗篷解了交给迎月,又洗了一遍手才去看俩人。 李管事在一旁介绍:“这位是龚家的三太太,这位是五太太,她们都是前日送进来的” 两位太太的丫头见李管事这么详细的和周满介绍她们的主子,一时不满,见主子病着不好说话,她们便代为开口问道:“李管事,这位是谁?” 李管事冲她们露出笑容来,道:“这位是京城太医院来的周太医,这两日暂由她给大家看病。” 丫头们皱眉,不太相信的看向周满,实在是她太脸嫩,看着一点儿也不厉害的样子。 但躺着的两位太太却是眼睛一亮,龚三太太更是半仰起身子来目光炯炯的盯着周满看:“是治好了太子殿下的周太医吗?” 满宝:“是,三太太先躺好吧,我给你看一看。” 她没有戴口罩,第一天,总要和所有病人都见一面,取得她们的信任后再戴吧。 满宝先检查过她身上出痘的情况,这才给她摸脉,问起她发病的时间和过程。 龚三太太也很配合,都不用丫鬟开口,自己就细细地说清楚了,然后落泪道:“身上的痘疹实在痒,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留疤。” 其实她想问的是自己会不会死,对于留不留疤的,她现在都已经不敢太过在意了。 她住进来后的第二天,同一个房间里的一个人就被抬出去的,算起来她们之前还见过面呢。 中秋的时候还在宴会上说过话,谁知道人就这么没了? 满宝却没能领悟她潜在的意思,而是认真的看了看她脸上的痘疹,安抚道:“等痘疹下去了,我会给你调配药膏,只要不抓破就不会留疤的。” 她看过她之前的药方,沉吟片刻后便给她换了一个方子,却没有给她开擦洗的方子。 她扭头对李管事道:“我们速度快些,要是看过的病人情况都差不多,我开个擦洗的方子,回头你让大厨房那边熬了,每一个病人都可以擦一擦。” 倒免了重复开方和抓方。 李管事应下。 满宝看过龚五太太后便和李管事去了别的房间,等人一走,五太太就忍不住低声问起来,“三嫂,真是给太子殿下治病的周太医?” 三太太也压低了声音了道:“应该是真的。” 她看了一眼崔氏那边,含糊的道:“这一位毕竟是崔氏的女儿,又是杨氏的宗妇” 五太太一下就放下心来了,有崔氏在,同住一房的她们医药上也不会太差吧? 满宝一直在别院里忙碌,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看过去,期间偶尔还遇到危重病人跑去看情况。 从开始就没能停下来过。 倒是金大夫和华大夫,不仅少了半边院子的病人,还有鲁医助帮忙,一下就轻松了许多,然后一直没能歇息的俩人总算能轮到休息的时间了。 天渐渐黑了,满宝才给一个孩子扎了针,让她安静沉睡下来,便开了方让照顾她的人去抓药熬药。 高大嫂轻手轻脚的进来,躬身道:“周太医,您开的擦洗的汤药已经熬好了,现在已经通知各床去盛药来擦洗,您要不要先去吃些东西。” 满宝才发现早已经过了晚食的时间。 她点了点头,捏着笔将才看过的病人的姓名、脉案和才开的方子记下收好,这才转身去洗手换衣服去吃饭。 县衙那边送来了好几套换洗的衣服,高大嫂低声道:“送东西来的管事说,这些都是杨夫人的旧衣,但都没怎么穿过,周太医先将就穿着,等过些日子再给您做新的。” 为了赶路,满宝随身带的包袱里就只有两套换洗的衣服,以现在的欢喜频率根本不够用。 她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她吃过饭后扭着脖子去看崔氏,进了房间就觉得不对,里面静悄悄的,龚三太太和龚五太太的屏风竟然都打开了,甚至帘子都放了下来。 她绕过屏风才看到坐在崔氏床前的杨和书,微讶,“杨学兄,你怎么在这儿?” 杨和书回头看她,微微一笑道:“我来看看,你看完病人了?” 满宝点头,“都看过一遍了,今晚和学嫂情况差不多的病人有五个,我正打算和李管事说呢,将她们挪到这个房间和隔壁房间来,这样我也好兼顾。” 杨和书点头,便让李管事去办。 满宝坐在崔氏的另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脉,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后便掀开被子看了一下衣襟里的痘疹情况,就见里面已经红红的一片,密密麻麻全是痘疹。 第2075章 守候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把杨和书赶出去,她叫了高大嫂一起给崔氏解衣看情况。 崔氏被翻动,便从沉睡中醒过来,看到满宝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痒,一点儿话都说不出来。 满宝见她后背上也全是新发出来的痘疹,本来只有零星十来颗的痘疹现在密密麻麻的。 满宝拿了纱布来轻轻地按压了一下,又摸了摸她的脉,惊喜道:“学嫂,你情况好转了。” 她盯着她还算光滑的脸和额头看,看到皮肤下轻轻地红色,“还有些没发出来,就看今晚能不能全都发出来了,要是能够,您又烧得不是很厉害,四五天就可以治愈回家了。” 崔氏一听,精神一振,张了张嘴,无声的问道:“真的?” 屏风里的龚三太太和龚五太太也忍不住发出些动静来,也想问,“真的?” 满宝已经点头肯定道:“真的,我何时骗过学嫂?” 崔氏就看向一旁的迎月,表示想喝水。 迎月倒了水给她喂上,满宝则斟酌着给她扎针,尽量不破她的痘疹。 满宝收了针,让迎月用药汁给她清洗,然后将针交给高大嫂,让她拿下去煮过。 等崔氏重新穿上轻薄的里衣躺好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李管事正好带人或抬或扶着其他病人进来。 房间里新添置了三个病人,还有三个则安排在了左右两边的房间里,很方便周满照看。 一直躲在屏风后面的龚三太太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声,“周太医晚上不走吗?” 满宝应了一声,“今晚不走。” 龚三太太便不由看了床上的崔氏一眼,想到今晚杨大人也在此,便猜出今晚应该是崔氏的关键。 她一时间竟有些羡慕,其实她前日才是最凶险的时候,也是那时候她又热,痘疹又接连发出来不少,家里这才决定送她过来这里。 毕竟府里养的大夫医术远比不上金大夫和华大夫。 她住在家里根本就请不到金大夫和华大夫看诊,连问个药方都问不到,因为俩人实在是太忙了,除了别院里的病人,他们现在已经顾不上外面的病人。 就算她是龚家的媳妇也请不到人。 长房那边的意思也很明了,要看病就去别院住着,要是不去就呆在自己的屋里不许出门,连府医进出都要一再的检查,生怕从她院子里带出一点儿毒。 哪里像崔氏,她前脚住进来,后脚杨大人就把京城的太医给她请来了,更是为了她连夜留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满宝去洗手,擦干净手后其他病人也都安置了下来,大家都把屏风给打开,这样就好似是一间间独立的小房间,除了声音不隔外,其他的都隔开了。 杨和书从外进来,又坐在了崔氏身边,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崔氏刚才昏睡,并不知道他陪着,这时候看见不由焦急起来,低声道:“夫君怎么在这儿?快出去呀。” 杨和书却握着她的手道:“我今晚留下来陪你。” 崔氏大急,就想将手抽掉,她一抽,杨和书就放开了,只是低声抱怨道:“你轻一些,万一不小心磨破了手上的痘疹怎么办?” 看着虽憔悴了许多,却依旧容颜无双的杨和书,崔氏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宝也拉了张凳子坐在崔氏的另一侧,还转了转脖子,然后掏出口罩来戴上,这才深深的叹出了一口气。 杨和书和崔氏扭头看她,见她整张脸几乎都在口罩下,只露出了一双大眼睛,一时无言。 杨和书顿了顿,便也拿出了她给的口罩戴上。 躺在正中间的崔氏: 迎月端了饭食进来喂崔氏,见状不由一顿。 满宝看到迎月才想起来,她拿出药瓶,递给迎月道:“本是要给学嫂的,她现在用不着了,你吃吧。” 迎月吓了一跳,连忙看向崔氏。 崔氏不知道这药是什么药,但听话听音也猜出了一些,她笑了笑道:“既是满小姐给的,你就接吧,这几日也辛苦你了。” 迎月立即道:“奴婢不辛苦,能照顾夫人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 她将饭食放在架子上,小心翼翼的接过药瓶,先给周满行了一礼,就想倒出药来吃。 满宝就道:“直接倒嘴里吧,你手上不一定干净。” 迎月一听,立即依言照办。 所以迎月根本没看到药丸长什么样,就吃到了一颗糖一样的东西,然后就没了。 她看了周满一眼,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将瓶子盖起来要收好,谁知道满宝竟然还伸手要了回去。 满宝决定最近看一下病人身上有没有破裂的痘疹,要是有,她就收藏一些。 现在他们能找到的最详尽的种痘法还是人痘,她知道的人痘就有三种方法,其中一种需要用到痘浆,另外两种则是用痘痂。 她决定尽可能收集多一些,到时候既可以给莫老师做研究,她自己后面琢磨种痘法时也需要用到。 满宝将药瓶收回来,因迎月要给崔氏喂食,干脆坐到了杨和书边上,俩人就一边看着崔氏吃东西一边聊天。 “白善和你四哥他们见上面了。” 满宝这才想起她四哥来,“今日忙忙碌碌的,我竟忘了这一茬,我四哥他们都平安吧?” 杨和书点头,“他们运气不好,进城才两天就封城了,运气也好,一封城,你那侄女和侄女婿立即拿出钱来租了一个大院子,他们的人直接住了进去,又拿着药材和人换了粮食和菜蔬,封闭院门,所以一行人现在还没有人发痘。” 满宝知道当初周四郎带了多少人出来的,她就开始算自己的积分还能买多少药丸,加上即将到来的郑太医等人 满宝越算越心惊,主要这药丸的价格因为加了科技税还是递增的。 杨和书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好消息,她却是不太高兴的模样,不过他也没深究,问道:“你要见一见你四哥吗?” 满宝点头,“明日让他们在门外等着我,记得让他带上立君。” 杨和书知道她很信任她那侄女,忍不住笑了一下后点头。 第2076章 见面 崔氏夜里又烧了起来,杨和书坐在床边低声安抚她,满宝则给开药和扎针,加上其他五个病人也有情况,满宝忙得不行,一直到凌晨才停下来。 好在住在这里的都是家境不错的,就算家人不在此,也至少有一个下人贴身伺候着,她只需扎针开方,倒也周转得过来。 等所有人都度过了危机,满宝这才去洗手换衣服,然后就趴在她的床上躺着不动了。 虽然累得不轻,但才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赶着清晨的时候醒了。 何大嫂没想到周满那么快就醒了,连忙进来伺候。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便更衣起身,问道:“今日院里有新进来的病人吗?” “是。”何大嫂顿了一下后道:“今日没有送出去的。” 也就是没有病重或死了的。 满宝点了点头,先去用早饭,还没吃完杨和书便过来坐在了她对面。 满宝这才想起他来,不好意思的道:“杨学兄,我都忘了你了。” 杨和书忍不住一笑,“不怪你,你这是忙累了。” 他给她夹了一个包子,问道:“夏州的馕不错,泡着羊肉汤一起吃很不错,可惜现在不能请你吃,得等到天花结束了。” “等结束了学兄可一定要请我们吃,”满宝问道:“学嫂现在如何?” “睡过去了,现在只是微热,我看着比昨晚好多了。” “我一会儿去给她看看。” 他们饭才吃完,李管事就来回禀道:“大人,白公子带了两个人来,正等在大门外,说是周太医的家人。” 满宝立即起身,“学兄先坐,我去见见。” 一边说一边在脑子里和科科道:“买吧。” 科科就喜滋滋的问:“买多少?” 满宝肉痛的道:“多买些吧,就买五十颗吧” 话音才落,满宝就听到了叮铃铃的声音,还一连两声,可见科科的速度之快。 到了门口,士兵们仔细的检查过才让周满出去。 白善和白二郎就领着大吉三个站在边上,旁边则站着周四郎和周立君。 看到满宝,周四郎和周立君便冲上前,一人压低了声音道:“你不要命了,怎么这时候跑来夏州?” 一个则问道:“小姑,你能治天花吗?” 满宝先回答周四郎,“这是圣命,太医院的人落在了后面,也要来的。” 然后回答周立君,“看情况治。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儿,”周立君看了一眼周四郎后笑道:“小姑放心吧,我们别的本事没有,却是很惜命的。夏州城一封城,我们就租了个大院子住下,然后陆陆续续将手中的药材全出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们不是夏州人,在这里没什么根基,手上有大量的药材和粮食都不是好事。” “向大哥也是这么说的,所以我们出药材从不瞒人,出给各家的药材价很高,但也捐了一批给县衙,每次将药材拉出去时都会让邻里看见,现在大家都知道我们手上没药材了。” “可惜这次我们还从草原上带来了二十头牛,现在我们被关在院子里,要养活它们太难了,我们最近正想法子出手,”周立君道:“可夏州不缺牛,而且这时候也没多少人敢往外走,我们自己都不敢,所以” 满宝便看向白善,白善略一想便道:“交给杨学兄吧,不然就杀了。” 不说周四郎,周立君都惊诧得瞪眼,“都杀了?” 白善和满宝道:“我昨天看了一下数据,又去医棚那边转了一圈,我才知道,原来现在城里的这些病人近乎有一半是外面村庄进来的,杨学兄说,有些小一点儿的村庄,除了一些大人和孩童,其余尽皆没了。” “所以别说现在人都不好出门,就是病情结束了,你要想在夏州出手这些牛也不可能,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杀了,现在城中缺肉,好歹不会亏。” 但再养下去就不一定了。 每日所需的草料、牛还会生病,消瘦,越养成本会越高,到时候说不定真会亏本。 周立君皱眉,周四郎也皱眉,不过他很快决断,咬咬牙道:“那就全杀了。” 满宝立即道:“你们现在不好出门,我去找杨学兄帮忙。” 她看了一下空间里的药丸,和周四郎点点头道:“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我去找杨学兄。” 她进去带着杨和书出来,手上还拿了两个药瓶,她将药瓶交给周四郎和周立君,道:“这里面的药丸子,你们一人一颗吃了,不要多吃,也不要不吃,我数了人头的,一人一颗。” 周四郎接过一瓶,问道:“这是什么药?” 满宝道:“可以让你们不是那么轻易的染上天花,效果不一定,所以平日也要多注意。” 周四郎眼睛一亮,道:“有这个东西,那把方子说出来让大家都吃不就好了?我们自己也可以做,说不定还能赚一笔钱呢。” 满宝一时无言,白善就皱了皱眉道:“没有方子。” “这不是满宝做的吗?怎么会没方子呢?” 一旁的白二郎就道:“哎呀,你吃了就知道为什么了,有方子和没方子没多大区别的。” 满宝就扭头瞪他,“这是药,不是糖!” 白二郎道:“你说是就是吧。” 白善插了一句嘴道:“其实糖也是药的。” 满宝立即道:“没错,糖也能入药。” 杨和书就觉得白善这稀泥和得不错。 周四郎听他们这样议论,便倒出一颗药来丢嘴里,本来他想着没有水生咽的,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尝到了丝丝的甜味儿,然后那甜味儿越来越浓,一直到最后才有淡淡的药味儿出来 周四郎: 他默默地盖上瓶子,往怀里一塞后点头,“行吧,我知道了,回去就让他们吃。” 他现在相信了,满宝是真的没有方子,也觉得这糖药丸应该不是她做出来的。 周立君也不由吃了一颗,然后和四叔一起叮嘱了小姑保重自身,闲话没多说,和杨大人行礼过后便告退。 第2077章 多花钱(给书友“追文不能自拔中”的打赏加更) 杨和书笑看着他们离开,扭头和满宝道:“我回头让万田去联系各家,你四哥他们带回来的牛都没有入编,想杀还是挺容易的,而且这是夏州。” 说夏州不缺牛,那是真的不缺牛。 夏州境内有三分之一在游牧,这里还有朝廷及各家的马场,所以对耕牛的限制没有关内这么严格。 但是,这时候城内的人出不去,城外的人正努力的躲避这座城,粮食什么的倒不是很缺。 毕竟事情发生时秋收已经结束,不仅各家有存粮,衙门那边也有不少的税粮,现在粮价上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人心惶惶,不知疫情何时结束导致。 但菜蔬和肉却是真的缺。 所以别看周四郎手里的牛不少,但夏州城还是吃得下的,不说城内的一般百姓,就是那些富贵人家就能拿去不少。 他还让万田给了一个定价建议,不要一次全杀了,一天杀一头,或是隔一天杀一头,价格尽量往高了开。 这时节还能吃得起肉的,基本上就是大户,不会在意贵出来的那几十文钱的。 没看粮食都涨了吗? 这也才秋收结束没两个月呢。 杨和书进去看了一下崔氏便离开,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白善和白二郎则开始理起院子里的事务起来,通过管理这一个院子,他知道了现在夏州城的布匹存货和各布庄的大致情况; 知道了现在夏州城的粮价和大致的储备情况; 还知道了杨和书是怎么跟夏州的豪富及普通百姓们斗智斗勇的。 这三个院子的存在和六个夏州最好的大夫就是杨和书的退步,而设在城中,收留了大半病患的医棚就是夏州本地豪绅的退步。 白善通过这些账册,再一点儿一点儿的安排这个院子里的病人、奴仆的衣食住医了解到这些。 白二郎才将东院今天要吃的菜安排下去,转身回来看到白善还在翻着那厚厚的名册,就头疼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看一下都是夏州城的什么人住在这个院子里,还看一下曾经都有什么人住过这个院子,他们现在是死了,还是活着出去了。” 白二郎听着感觉阴森森的,问道:“看这个做什么?” 白善道:“昨日城南有人冲关你不是跟着去看了吗?” “是啊,不是被压下了吗,”白二郎一头雾水,“冲关的都是普通的老百姓,跟这院子里住的人有什么关系?” 白善摇头,“我有一点儿不解。” “哪儿?” 白善道:“现在夏州城内有粮,医药虽少,但医棚里的病患好歹还能轮上,城中,不论是多贫苦的人得了天花,哪怕是街上的乞儿,只要顶着痘疹都可以住到医棚里去,他们为什么要冲关?” “你也说了医药不够” “是不够,但还是有不是吗?”白善道:“出城以后可不一定,城外的药都要花钱买,他们有足够的钱吗?城外的大夫会给他们看病吗?夏州城外的城池会放他们进去吗?” “就算他们是普通百姓,不怎么聪明,但在这种事儿上却也不至于愚笨,何况人都恋乡,尤其是这些没有资本离乡的百姓,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离开的。”白善:“所以他们为什么要冲关?” “那是” “有人挑拨,不过我觉着更像是有人指派,”白善道:“出城对普通百姓来说意味着弊大于利,但对有的人来说不是。离开夏州城,他们有足够的钱,什么样的药材和大夫找不到呢?” 白二郎脸色一沉,怒道:“最好的六个大夫已经给他们了,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因为病人太多了,死的人也太多了,”白善翻开册子,直接点了一页上的名字道:“还没有统计,但我粗略看了一下,仅仅这个院子,从封城后到现在,死的人就有二十八个了。这还是一号院,送来的时候都是症状都还算轻,其他两个院只怕更严重。” 白善叹息一声道:“天花,是可以灭族的病症。” 所以不怪他们慌乱。 可夏州城外是大晋的千万子民,一旦天花南下流入京城,甚至去往江南、西南等地,那才是人间炼狱。 就是为此,他们也不能让人出去。 甚至城外村庄的病人也要开始处理了。 白善吐出一口气,抬头和白二郎道:“现在我们接手别院,你小心些,别让人设计了。” 白二郎悚然一惊,“难道他们想像对付学嫂那样也让我染上天花?” 白善就吓唬他,“未必不可能。” 白二郎脸色一白,立即道:“我一定不乱跑,也不乱摸东西,乱吃东西” 他苦着脸道:“这趟事也太难做了吧?” 白善道:“我们算什么难的,满宝才难呢,大夫太少了,夏州这边根本周转不过来,以我们昨天去医棚看到的情况来看,就是卢太医他们带着医助来了也不够用。” 这一次出差,满宝他们一个太医带着两个医助。 因为很危险,所以太医院就避开了今年新入的医助,专门挑老练一些的,甚至还特意挑选了已经娶妻生子的六个 别看他们只是太医院的医助,但水平比民间的大夫也只强不弱,也可以独当一面的。 今天上午鲁医助还听金大夫和华大夫的医嘱,现在他已经自己领着人开方看病去了,偶尔金大夫和华大夫还会找他商讨一些病情。 白善按下册子自己在心里算了算,当即道:“还是写信回去,或是从附近的州县里再招募一些大夫,或是从京城中调派,总之夏州还需要大夫。” 对于太医院的人白二郎还是挺熟悉的,他算了算道:“太医院里调不出人了吧?” “你觉得从太医署里调人怎么样?” 白二郎一惊,“这不好吧,他们医术没到家呢。” 白善却道:“和医棚里的大夫差不了多少,而且,他们也能帮把手,比如听命扎针,用药,处理痘疹等” 白二郎惊疑不定的看着他,怀疑道:“你是白善吗?” 白善横了他一眼,“你最近是不是鬼怪看多了,想什么呢,我不是白善是谁?” “那你怎么会提这样的事?”白二郎道:“天花危险得很,他们都还那么年轻,会死人的吧?” 就是因为知道很大概率不会死人他才有此提议好不好? 满宝手上的药虽说只有百分之八十九的防疫效果,但也足够了,他相信,只要足够用心,他可以把剩下的百分之十一填补上,只是多花钱和精力而已。 第2078章 安排 和京城调人这样的事儿自然是要找杨和书。 杨和书沉吟片刻就答应了,于是再次给京城发了一份公文。 官差取了公文快马加鞭的往京城送去,晚上就在驿站里碰见了太医院的车队。 卢太医听说他还要回京城调人,吃惊不已,“怎么还要调人?” 官差道:“病患太多,大夫不够用。” 卢太医就忧心起来。 他们一路走来,各县已经开始紧闭城门,官道上设了许多关卡,越靠近夏州,情况越不好。 京城的号令还先周满他们一步出京,只是周满他们经过时各州县还没安排妥,不过他们运气似乎不错,才走过,各州县就做出了反应。 倒是卢太医他们一路被盘查不少,好在他们是北来,而不是南去,从北下南的人被盘查得更严厉,凡是发烧或是身上长了痘疹的都要就近收治,直接被拉到城外的医棚里看管起来。 卢太医他们路过时曾经进去看过,还传了几张药方和几个治疗的法子才起身。 还有的州县看他们带了不少的药材想要强买,只不过卢太医脾气不太好,这又是给夏州城的,所以没能让人得逞。 只是卢太医这段时间依旧心力交瘁,以至于行程都比预定的慢了一些。 他看了一眼官差身边的两个大包袱,皱眉问道:“传急令,怎么还背着这么大的包袱?” 官差:“这是周太医托给家里带的东西。” 卢太医立即问:“什么东西?” 他道:“疫区的东西是不能随便带出城的。” 两位官差立即道:“是信件,有给家里的信件,还有给什么太医院,同窗的信件,反正很多,周太医说一并交给她家里,让她家里去送就是了。” 其实不止,还有一些药,她都分好了,叮嘱了周立如和刘三娘给该给的人。 可惜她离京的时候没能找到天花病毒的疫苗,不然就近给他们是最好的。 卢太医这才不再问,只是提醒了一句,“过关时你们最好高喊是夏州城急报,这样好过关。” 官差还不解,第二天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德静县也紧闭城门了,几个官道路口都设了屏障,凡是从北而来的人都要严厉查看,他们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返回北边的人,也看到有人直接在没到关卡的时候走入山林,似乎是想绕开关卡南下。 官差们没管,前两日才下了大雪,山林岂是那么好进的? 不说山里可能有的大虫和熊瞎子,就是冻都有可能把人冻死,何况人在其中还极易迷路。 就是他们这些朝廷养出来的人都没胆气这时候进山林抄近路。 到了关卡,他们才喊出“夏州城急报”,守关卡的人立即退后,离他们有十步远,都不要他们下马,远远看了一眼公文上的红章就放行。 官差甲忍不住高兴道:“卢太医说的没错,还真挺好用的。” 官差乙怒,“难道这还是什么好事吗?赶紧走吧,五日内要到达京城。” 而此时满宝正在送走她到别院后第一个痊愈的病人,目送她被人簇拥着回家,她便转身回去看新收治来的病人。 白善接手后,发现这段时间豪富之家新增的病人不多了,于是开始将房间里的病人腾挪了一下,主要让他们围绕主院。 理由也是很贴心的,西院这边,周太医会主要在主院活动,毕竟杨夫人在此。 东院这边,不仅金大夫、华大夫和鲁医助的精力主要在主院这边,就是周满过来时也会先来主院看诊。 于是本还有些不愿意搬房间的病人立即主动搬了,于是边缘的一些院子便空了出来。 白善就让人打了几张木板床,将里面的屏风撤了,每间房里又加进去两张床和四张床。 然后拿着他从县衙里拿来的病人名册,开始从里面挑选一些病人送进来。 那些病人之前都被安排在医棚,这会儿被送进别院,并不觉得一个房间里十张床很多,还觉得宽敞呢,于是千恩万谢。 大多数选进来的病人都有家人照顾,但也有没有家人近身照顾的,他就尽量安排一家人在一起,然后让他们互相照顾。 于是去前堂抓药的人中竟然出现了病人。 好在住在主院附近房间的病人基本上不出门,就是卧床了,所以并不知道外面的改变。 丫鬟小厮们倒是知道,但在白善笑眯眯的警告中,还有白诚调停,于是他们也都没说。 杨和书忙完了一天的政务过来时,看到别院里竟然进了这么多普通人家的病人,忍不住微微一笑,问白善:“金大夫他们没有意见吗?” “有抱怨的,但小子告罪了,”白善道:“医棚那边病患更多,现在我们手上大夫不够,所以只能这么干了。” 才感觉轻松一些的金大夫和华大夫没想到好日子没过两天,白善就往别院里塞了更多的病人,比之前多出近一倍的病人。 俩人头一晕,但见白善满脸愧疚和忧心病患的样子,他们又说不出气话来。 尤其是他看着廊下的样子,大有想要将走廊围起来也摆上病床的趋势,他们立即不敢说了,纷纷转身去看新来的病人。 满宝也忙,到最后白善塞进来这么多病人,她干脆就去东院把鲁医助给抢了过来,他除了不能扎针,诊脉开方都做得。 前堂也很忙,从头到尾一直在抓药,排队的人呢却还是很多。 白善就另外让人多开了一个位置,偶尔他和白二郎会顶上去帮忙。 他和白二郎都勉强认得大部分草药,而且药柜上都写着名字呢,只是一开始速度慢一些。 只是因为都是统一的病症,方子上的药就是有剂量和些微的差距,但所用的药材却是差不多的,抓上一二十副,他们就熟了,尤其是白善,有时候白二郎药名才念出来他就找到了地方 和他同排抓药的药童心中复杂不已,难道读书人都这么聪明吗? 满宝看了看龚三太太的痘疹情况,又去摸她的脉,道:“今日已经没有新发的痘疹了,再等两天,要是不再出,那就算是好了,等痘疹消了以后就可以回家。” 龚三太太惊喜不已,“我这就算好了?” 满宝点头道:“差不多。” 看着戴口罩的满宝,龚三太太感激不已,她没忍住,一把拉住满宝的手,笑道:“等我好了,一定请周太医用我们夏州城的羊蝎子,杨大人来得时间短不知道,其实我们夏州城的羊蝎子才是最好吃的。” 第2079章 汇合 口罩下的满宝咽了咽口水。 说真的,她馋了。 夏州城不缺粮食,但肉和菜还是缺的,这两天周四郎每天一头牛的宰杀,但别院这边明面上是衙门拨款,所以并不会奢靡。 而且病人嘛,就该吃清淡点儿,蛋和肉啊什么的,出痘疹的时候都最好不要吃。 满宝他们几个大夫吃得还好,一天总能吃上一顿肉或是有一个煮蛋,病人却是真的清汤寡水。 龚三太太说起来自己都馋了,摸着肚子抱怨道:“明明我们府里给别院捐了不少的钱粮,怎么别院这边开始这么克扣?” 真全靠衙门负责吃穿,只怕杨和书真会让他们吃糠咽菜,所以各家只要有病人送进来都会顺带捐一笔钱,少的四五两,多的五十两上下,供他们这段时间的吃喝是完全没问题的。 满宝知道这种事全看心意,但龚家肯定没少捐,所以安抚她道:“也不是克扣,你们现在生病,本就要清淡饮食的。对了,就算你们好了出去,也要坚持一段时间的清淡饮食,少吃荤腥” 龚三太太就认真的听起来,一一记了下来。 晚食的时间到了,满宝起身去净手,还换了衣服才到前面去找白善他们一起用饭。 前堂抓药的隔壁有一间宽敞的侧屋,之前是金大夫和华大夫歇脚议事的地方,现在则是他们歇脚议事的地方。 她到的时候,金大夫和华大夫也刚到,俩人也都戴着口罩,因为这个口罩是她先戴起来的,最近在别院里已经很盛行,甚至衙门和另外两间别院,以及医棚那边也都流行戴起来。 满宝也不吝指教,直接将制作的法子公布,主要是纱布得是干净的,烫洗过是最好的,再晾干后缝制,多做几层,最外一侧则是绵布,当然,有些人家用不起绵布,也可以试着用细麻布。 杨和书这两日就在努力做成这件事,想要全城的百姓都自己缝制几个口罩戴着,哪怕是聊胜于无,能减少一些感染是一些。 但其实只要说是京城来的太医说的,基本上没人质疑,大家都乖乖的听从。 封城十八天了,人心惶惶,这时候有了新规,众人心里便多了一股生气,有了努力的方向。 满宝带着鲁医助过来,白善和白二郎也换了衣服净手过来,他和满宝说起今天一共收治的病人数,“东院那边今天有五个孩子进来,有两个住在主院边上的三号院,三个则住在东角门的五号院,情况都不算好,你可以去看一看。” 满宝点头。 白善又道:“按说今天卢太医他们应该就到的,此时还没到,应该是路上因为别的事耽误了,我的意思,明天正午之前他们要是还没到,你便领着鲁医助先代替太医院和全城的大夫见一面吧,你们也可以商量一下具体的治法。” “我对比过三个别院和医棚主要开的药方子,发现差别有点儿大,尤其是医棚那边,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满宝应了一声,“那就等到正午看一看。” 结果不用他们等到第二天正午,巳时左右便有人来找周满等人,“太医院的人已经到了,现都在衙门里,卢太医招了大家去谈话。” 满宝就问:“所有的大夫都去吗?” “是,”来传话的人道:“卢太医说,今早已经看过的病人换方,没看过的沿用旧方,所有人先去县衙谈话。” 这也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满宝应了下来,转身去梳洗后拿了自己的本子便出门。 满宝坐着马车到县衙,跳下车便冲大堂去,今天她是第一次见全了夏州城的大夫,以及夏州城的官吏。 除了各府的府医,城里的大夫有一个算一个全来了。 大家分位置坐下,满宝一到,大家的目光便不由看过来,郑太医起身将卢太医下首的位置让给了她。 满宝官阶比他高,于是点了点头坐在了他的上首。 不说大夫们,另一边坐着的下周官吏们都目光流转起来。 人都到齐,杨和书与一青年带着白善和白二郎从后堂出来。 满宝抬头看去,和白善的目光对上,俩人微微点头便看向走过来的杨和书。 杨和书便和众人介绍身边的青年男子,“这一位是龚少将军” 夏州城的官吏,刺史被杨和书这个县令软禁在了刺史府,剩下的别驾、长史和司马等也都听命于杨和书和龚少将军。 至少现在明面上是这样的。 但面上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现在夏州城内虽是杨和书主政,但他依旧把上首的位置交给龚少将军坐着,别驾和长史等人也坐在各自应该做的位置上。 作为六品上县县令,他坐也坐不到好位置,干脆就站着主持这次会议了。 介绍完夏州城这边的官员和将军,杨和书便介绍起太医院这边的人来,以及城内的诸位大夫。 他直接进入正题道:“卢太医此次便是奉命领着太医院众人来支援夏州城的。” 然后卢太医便拿出折子,上面写了他这次带来的药材数量杨和书则代表夏州城这边接受,并且说了一下现在的疫情情况。 然后就把大堂交给了太医和大夫们。 满宝提前了四天到达,她便先开口,“我这四日来看到的脉案大同小异” 龚少将军坐在上面听着一群大夫围着那小姑娘的本子讨论用药的方子,说着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什么虚什么实的,简直比经学还难学。 但目光往边上一扫,见杨和书站着认真的听,他便也坐着没动。 来前杨和书就说过,他们两个此次来就是压阵的,主要还是让太医院尽快和夏州城的大夫们接手。 夏州城的情况不能再恶化下去,感染的人数要是还不能降低,就算他们手中有军队,只怕也压制不住城中的人。 而这,主要靠的还是坐在这里的大夫和太医们。 十几个大夫凑在一起激烈的辩论了半个时辰,终于定下了最为典型的几个脉案所对应的方子,尽量分了几种情况,又核对了一下现在药材的情况,这才看向卢太医,等待他分派任务。 卢太医沉吟道:“所以现在是医棚那边最缺大夫?” “是。” 第2080章 谁愿往 卢太医就问他们,“你们谁愿与我去医棚?” 问的却是周满和郑太医。 满宝不等郑太医说话立即道:“我和您一起。” 她想过去看看,听白善说那边的情况比别院这边要严重许多。 郑太医内心深处自然是不太想去医棚的,但这是他的责任,不论是从年纪和资历上来说都该他去,但周满也很坚决,他抢了两次都没抢过,见她一副必要去模样,郑太医只能默默地不说话,将这个机会让给她了。 众大夫们不知内里,见太医们争抢着去最危险的地方,一时感动不已, 金大夫都没忍住道:“我和两位太医一起去。” 这自然是不行的,杨和书和各家之前说定,不论何种情况,都要保证金大夫和华大夫在别院里为他们看病。 不然县衙里哪有那么多钱买药材? 医棚里的病患还等着药材救命呢。 于是杨和书出声安抚下了金大夫和华大夫,并且帮着卢太医将所有的大夫安排好。 至于他们带来的医助,老规矩,一个太医带了个医助,他们直接点了相熟的。 反正这会儿医助也都是当大夫用的,他们在宫里做的是助手,但到了民间,医术并不比在座的大夫差多少。 只不过他们听命惯了,一开始可能不太适应自己拿主意。 不过满宝觉得这种东西很好学,只要进了别院和医棚,转起来就不会有空去问别人的意见了,相信两天之内他们就可以学会自己拿主意。 满宝要去医棚,白善和白二郎自然也转到了那边,正好,这四天来他们一直在做准备呢。 抗疫的重点其实也在医棚那里。 满宝和卢太医带着四个医助跟在大夫们身后去医棚时,还没到地方就听到了叫声,哭声,甚至是怒骂声。 和别院的安静不同,医棚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吵闹。 杨和书也跟了过来,他要将太医和药材都安排下去。 满宝下车后抬头一看,就见前方是重兵把守的关卡,远处是一片空旷的田野,此时田野上搭着不少木棚,那里进进出出都是人,不少木棚里还冒着热气,空中不断的飘散着药香气。 通过关卡,白善就指了搭建在路边的瞭望台和满宝道:“从这里可以看到医棚全景,这一片本来是田野,再往那边去就是城墙。现在医棚有重兵包围,夏州城的守军,除了城门,便是这里布置了最多的兵马。” 满宝问道:“他们怕这里的人冲关?” 白善点头,“这里的病人太多了,有心人一挑拨就易生事,何况,问题也是实在存在的,医药全都不够。”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龚少将军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全城的兵马都在这位龚少将军手上,我前日才从杨学兄那里知道,封城的公文上虽有龚将军的印章,但其实是龚少将军说服了龚将军,自封城后龚将军就一直闭门不出。” 满宝没有问深层次的原因,只是盯着前面哭嚎不止的人群,偶尔会有人从里面抬出一具尸体来放在外面空地的木板上。 只是他们说话的这一刻钟,她就看到抬出来三个人了。 白善神色也有些悲戚,只是情绪很淡的道:“这里每天都死人,且死人的数量比别院那边大多了,你想照着别院那边来治是不可能的,一个一个的精心养护,只怕死的人更多。” 满宝心内的悲伤便被挤到了一遍,她问道:“所以你建议熬大锅药?” “医棚这边就一直这样熬药的,这样不仅节省人力,药材,也节省了木柴。”白善道:“别看杨学兄说要什么东西他来负责,但我看过县衙的账册和各州县来往的公文,他已经把这附近州县的药材搜刮过一遍了,临近州县还送过粮食和菜肉来,如今消耗去了不少,如果再没有效果,他肯定受不住夏州城。” 以现在每天的传染率,再下去,不说朝廷可能会考虑放弃夏州城,夏州城这边也有可能会哗营。 不错,会哗营。 今天龚少将军之所以这么耐心的陪完全程,就是为了从这里抢一个太医和几个大夫去军营看一看。 军营里染上天花的士兵也越来越多了,军医根本没有办法治好人。 卢太医也和医棚的管事现场看了一下医棚的情况,情况的确很不好,他看向周满,干脆指了一个最远的位置道:“周太医,我们一人一边,从两边向中间看,先看过所有病人的情况再分一下要负责的病人如何?” 满宝没什么意见,看向白善。 白善就道:“我去给杨学兄帮把手,并不是一直在这边,你自己注意安全,要是想找我就找衙役往县衙里传话。” 满宝应了下来,“你也要小心。” 卢太医不想看他们腻歪的样子,拎着自己的药箱带了两个医助就走。 白二郎便也和满宝挥手,和白善急匆匆的去赶上杨和书,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药材分完各处。 每一处需要分哪种药材,分的量是多少,都要算过后分发下去。 满宝则带着自己的两个医助往另一边走去。 他们也都戴着口罩,一路看过去,心情有些沉重,或许是为了活跃气氛,秦医助笑问:“周太医,您刚在县衙里给我们吃的药丸真的可以防治天花吗?” 提起这个满宝就心痛不已,那可是花了不少钱的,一颗药已经不止一千两百积分了,再往下买,只会更贵。 但正如白善所言,后面还有新的大夫加入的话,她还得买药丸给他们吃下,总不能这边治病,那边医者自己却可能染上天花吧? 满宝看了一眼自己的总积分,干脆收回意识,不再看,免得再心痛。 她道:“当然有用了,有大用处了,你们得感激我。” 秦医助和罗医助都笑起来,觉得周太医在和他们玩笑,毕竟那药就跟一颗糖似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因此他们也玩笑着点头,“是,得谢一谢周太医。” 第2081章 寒风瑟瑟(给书友“良口弎弎”的打赏加更)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不过罗太医还是暗示了一下,“周太医给我们发药的时候漏了卢太医,我看卢太医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满宝就道:“可卢太医出过痘了,他又不会 再出痘。” 一颗药可贵着呢,卢太医已经不需要了,为何要浪费一颗药? 不过,这防疫药丸真的是太贵了,尤其是越买越贵,太不值当。所以种痘之法还是应该研究出来,到时候大家直接种痘,再遇上天花不至于又要买药丸,她自己私底下在本子上算过,每十颗就在前面的价钱上上涨百分之十 这递增的价格就和喝她的血差不多。 百科馆对于科技含量高的东西真的是把守的很严格呀。 满宝在思索钱这样的大事儿,秦医助和罗医助却是忍不住对视一眼,都觉得周太医和卢太医果然矛盾不轻呀。 周太医素来大方,竟然连一颗哄人开心的糖都不舍得给卢太医吃,唉,说起来还是卢太医一开始说话不好听呀。 满宝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卢太医也早把周满丢在脑后了,看到医棚里的混乱情况,戴着口罩的卢太医气得喷出了一口气,奈何胡子没吹起来。 他将医棚里或坐或躺的病患臭骂了一顿,让他们立即起身整理床铺,洗脸洗手等待他问诊。 本来懒散,还对大夫们有些怒气的病患们被卢太医怒气冲冲的骂后竟然胆怯的缩了缩脖子,就乖乖的起身整理床铺了。 急匆匆跟进来的大夫: 这里住的多是无赖,有时候他们还在看别的病患,没来得及看他们时,他们能直接找到别的医棚去打架骂人,混得很,却没想到卢太医一来就镇住了人。 病患们看着卢太医身上的官服,怯生生的坐好或躺好,就算是一时没看到自己也不敢喧哗。 而满宝走到了长长医棚的另一边,那一边留着的则都是妇人。 跟着的秦医助道:“这医棚设得还真是贴心,这边都是女病人,中间则多是孩子,那边则是男病人。” 满宝也发现了,点头道:“一排医棚足够长,如此一来,若是男子穿过来,或是女子穿过去要做什么都易一目了然。” 总算走到了第一个医棚里,满宝掀开帘子进去,就见里面躺着不少女子,光线有些昏暗,里面的气味就是满宝戴着口罩也觉得有些难受。 她皱了皱眉,给他们带路的管事就嚷道:“都醒一醒,这是太医院的太医来看你们了,还活着的就睁一下眼睛” 医棚里的病人骚动了一下,有的甚至勉力爬了起来看向周满。 满宝就冲大家点头打了一个招呼,“诸位好,在下太医院周满,这位是太医院的秦太医,这位是罗太医,我们今日来给你们检查身体的。” 说罢扭头对秦医助和罗医助道:“我们开始吧。” 秦医助和罗医助惊讶于周满对外直接提高了他们身份的做法,但见医棚里的病患对他们一下信服了许多便理解了。 俩人默默地点头,拎着自己的药箱上前看病人,一个在周满的下首,一个在周满的对面。 医棚里的床更加的简单,底下垫着几块砖石,上面就铺着木板,一张床大概就只能容一人躺下,又矮又简陋。 所以一个医棚里两边都铺了木板床,只中间留了可容俩人通过的通道。 满宝在最里面的病人面前蹲下,她一早就发现她的不同了,其他人都睁开眼睛,或是撑起来看他们,只有这人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满宝伸手摸了摸她的脉,一惊,便去摸她的脖子,半响后打开药箱取出针袋,一边给她行针一边问道:“她的家人呢?” 一旁的病人回道:“没有。” 满宝抬起头来看了眼回答的病人,问道:“那照顾她的人呢?” “也没有。”一旁的病人道:“这病会传染,怎能让家人跟着进来?而且家里人还在不在都不一定,说不定都死绝了呢。” 满宝沉默着没说话,撸起她的袖子给她行针,不一会儿床上的人勉强睁开了眼睛。 满宝就摸着她的脉问她,“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医棚的病人和别院里的病人完全不一样,这里十个病人里或许才有两个有家人陪同。 还有的,是一家子,甚至是一家亲朋好友都住在这里,再或者是都是一个村子的人住在一起。 病情轻重缓急都住在一起,就算管事们已经尽量将医棚区分开来,但依旧不能尽善尽美。 而生死面前,这点儿不便和短处也显得无足轻重,还是医药最令人忧心。 有的病人从收治到现在已经三天,人整个都烧糊涂了也没看到过大夫,只是去外面熬药的大锅那里领一碗药喝,运气好的熬过了发痘高烧的时候;运气不好的,收治进来以后连大夫的面都没看到就被抬了出去。 由家人辨认后领了便去火化,然后家人会领了一捧骨灰回去。 而有的,根本没有家人来领,这样的人,都是直接烧了,烧下来的骨灰堆在一旁,有找不到亲人的人来这里哭一场,然后抓了一捧灰回去就当是自家人了。 真进来的时候满宝才知道医棚和别院的区别,而现在医棚能有现在的安定,还全是靠杨和书一力撑着,又有龚少将军的兵马威慑才镇得住。 满宝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饿极了才出医棚去找吃的,这时候别说沐浴换衣服了,她连洗手都找了好久才找到人给打了一盆热水。 这一盆热水还是和秦医助罗医助一起分享的。 三人蹲在水盆边招水洗手,然后整个放进去泡了泡,满宝叹息。 秦医助也叹息,“本还想扎过的针要煮过才能给下一个人用,但” 罗医助道:“知足吧,好歹他们都是天花,不过我们很少用针,就是为难了周太医。” 满宝沉默的抽回手,想要擦一下手,发现没毛巾,她就只能在寒风中默默的将手上的水珠甩干,然后和秦医助罗医助一起晾着手。 寒风一吹,本来是温红的手慢慢变回原来的颜色,然后大有冷红的趋势。 满宝转身道:“走吧,去吃东西。” 他们根本找不到卢太医他们,直接到熬药的地方,熬药的兵丁看见他们,便指了一下碗,然后给他们打了一碗米粥,又给了他们一个包子,这就是他们的晚食了。 三人蹲在寒风中吃着包子就粥,远远的看着颇为可怜。 第2082章 好转 杨和书和龚少将军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龚少将军还没什么,杨和书却是有些心疼的。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 俩人是来请周满带着人去军营里看一看的。 满宝三两下吃完了手中的包子,又把米粥一口喝完,便起身道:“走吧。” 秦医助和罗医助速度更快些,他们是跟着周满的医助,自然是跟她一起走的。 军中染上天花的士兵都在城楼边上的营地里隔离,离这边医棚不是很远,但他们还是坐着马车过去。 马车是给三人准备的,杨和书却是放弃了骑马,和满宝坐到了车上,他问道:“累了吧?” 满宝道:“还好。杨学兄,军营中染病的士兵很多吗?” 杨和书道:“现在统计上来的有一百八十九人,依照比例不少了。” “他们要封路,还要看守城门和关卡,也要管理医棚,甚至还要各家各户的搜查染上天花躲起来的人,和病人接触多,所以染病的概率也大。” 他道:“白善现在正组织人做些口罩,全是给值守当班的士兵和官吏的,一直没问你,这个的用处有多大?” 满宝想了想道:“最少能减少一半的染病率。” 杨和书一听心下大定,立即道:“我回去就再让人多拨一些布匹给白善。” 满宝点头。 几句话的功夫便到了,满宝拎着药箱下车,跟着人往里去。 龚少将军跟着他们走到屋前,郑重的和周满行礼,“周太医,麻烦您了。” 满宝点了点头。 这边的条件看似比医棚那边好,但其实也好不到哪儿去,都是大老粗,本来就不讲究卫生,这时候一病,身心一难受,干脆就躺在炕上,因为实在是痒,有很多人没忍住抓了好几下,现在痘疹破开,看着就很凄惨。 不仅满宝,秦医助和罗医助也眉头紧皱。 对于破开的痘疹更难治疗,而且传染性也更强,他们需要更小心的处理。 满宝先看了看这一屋子病人的情况,发现他们的情况不比医棚那边的人好多少,而且好多还发着高烧,她便安排起来,“将现在高烧的人安排在一个屋里,我给他们看过后开药,一会儿统一扎针。” 满宝低声吩咐秦医助和罗医助针法中的注意事项,大家就开始忙碌起来。 这一天时间下来,满宝已经将这边的病人和别院那边的病人区分开来了,她让人写了数字编号挂在每个人的床头,然后一路问诊和摸脉过去,看过十个人后就开始下方,直接写上数字,将需要开一样方子的人列在一起,直接开足够份量的药,然后交给一旁候着的士兵,“照方熬药。” 士兵不认字,拿了药方出去后又跑回来,“怎么要二十碗水,还要熬那么长时间” 满宝看了他一眼道:“你没看到吗,上面是六个人的药,对了,熬过一遍的药渣不要倒,一副药能熬两次,一会儿应该还有人会用得上。” 士兵不由咬了咬嘴唇,“可,可别人也要熬药,不倒走,别人怎么用药罐” 满宝就道:“熬完之后直接装上水再熬,后面肯定还会用到这个方子的,你要是怕记不住,那就写个数字在药罐上,标明了那是一号药,回头我会告诉你,哪些人应该吃一号药,哪些人吃二号药” 这样一来,速度要快很多。 一旁的秦医助和罗医助听懂了,也想照着这样做,可他们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不免有些手忙脚乱,他们才看了五个病人的功夫,周满已经看了十二个病人了,其中还有三个病人身上扎着针,她愣是能记住时间,给一人看完脉,直接告诉候在一旁的士兵道:“给他一碗二号药,再去倒一些擦次的药汁来给他擦洗。” 然后就去一旁拔针。 拔了针后又去看下一个病人 龚少将军站在门口看了半响,发现她看的病人最多,用的手下最少,却又总能有条不紊。 他便想起了现在跟在杨和书身边的白善,他不由笑了一下,扭头和杨和书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何如此推崇这位周太医了,她果然厉害。” 又道:“以前我就觉得你厉害,一人管着这么多事,底下的人领了一两件事就能忙得团团转,你却总能有条不紊,现在看来,聪明人总有共通之处。” 杨和书便笑道:“龚少将军这是在夸我,还是夸自己?” 龚少将军笑道:“我和你相比差远了。” 甚至都还比不上现在屋里的周满和正在县衙里忙碌的白小公子。 杨和书没有与他争辩这一条,转身道:“走吧,我们去看看别的营地情况。” 夏州城守军是杨和书最大的依仗之一,所以他不容有失。 龚少将军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和杨和书一起去查探别的营地情况。 所有人都在忙碌,如此过了两天总算慢慢有了好消息,别院那边,尤其是一号院那里,治愈的人数开始明显上涨。 而医棚这边的情况也慢慢好转,至少每日死亡的人数不再大幅上涨; 更好的消息是,城中每日的感染人数开始下降,而城外,开始有南下的人回转求医,其他村庄的人也有相携来求医的。 杨和书在和州县的官员们商量过后开始在城外也建立医棚,特意避开了官道,设在了下风口。 医棚一建成便开始收录徘徊在城外的病患,满宝受命带着两个医助出城去负责。 没想到还能在医棚里碰见吴祥一家。 满宝看了一下他女儿,开了药方后道:“最难的时候她已经熬过来了,我给她开几服药,将痘疹消下去就好了。” 吴祥大松了一口气。 白善则奉命来此打理新建起来的医棚,这里的医棚完全就是靠衙门支援了,所以每日消耗的粮食和药材等都要经过精密的计算,以免用多浪费,或是用少害死人。 白善让人熬煮的米粥并不浓稠,一人一天就两顿,一顿就一碗粥,想要多的就得靠自己从家里拿了粮食出来熬煮了。 第2083章 上轨 通过观察病患情况改了几次的方子开始经由夏州城府衙的手传往各地,卢太医看着官差将周满写下来的五个方子夹在公文中便走,忍不住幽幽叹了一口气。 前段时间周满改出来了几个方子,他们斟酌着给一些病患用了,然后根据反映改了一下,加上他之前的那个方子,基本上可以应症下所有的天花患者。 成人、女子、儿童、老人,体弱之人,体健之人,每一种人用的方子都不一样,但这几张方子一改,基本适合了他们目前看的几种脉案的病人。 这其中一张方子是他的,有三张方子是周满的,还有一张是之前夏州城的大夫们琢磨出来的。 他还以为事后应该是各自收藏,谁知道周满直接广而告之了。 卢太医瞥了周满一眼,想起她在医术这些事上素来大方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手一背。直接转身道:“走吧,大家各自去看一下今日新收治进来的病人。 到现在,医棚这边也每日都有治愈离开的人,且人数已经比每日死亡抬出去的人要多了。 当然,每日收治进来的病人也不少就是了。 但看着每日治愈离开的病患,大夫们心中就总能又燃起激情,然后继续埋头在病患之中。 已经连续半个月了,满宝每日睡眠都不超过三个时辰,但依旧觉得精神还不错。 白善比周满还更要劳心劳力些,她很辛苦,但现在所做便是自己擅长的治病。 白善不一样,他现在已经是杨和书的左右手,他还是第一次接手这些政务,虽然有杨和书的指点,但许多事儿都是第一次做,需要耗费的心力不少。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在州县官员的共同努力下,城中百姓的怨气少了许多,现在城门那边每日会开三次门,每次有半个时辰左右,也没人会去冲关或混出京城了。 自从太医院的太医们到达夏州城后,那些急切想要出城的人家也安静了下来,只是转而向县衙和太医们施压,想要请诊而已。 但现在夏州城的两位主事人,一个杨和书,他自己的夫人都住在别院里治病;一个龚少将军,他一个亲弟弟,一个堂弟,三个堂侄和两个弟妹也都在别院里治病,其他人又凭什么可以让太医们例外呢? 别说满宝和卢太医,那些人连在别院里忙碌的郑太医都没请到,最后还是乖乖的将病人送去了别院统一治疗。 家中有女眷入院的又想特别延请满宝。 一开始人是直接绕过杨和书通过医棚的管事找到满宝跟前来的,满宝也不拒绝,只道:“等我看完手上的病人再去。” 但是她手上的病人怎么能看完? 来请人的管事捂着口鼻跟着周满转了几个医棚,从上午转到下午,见还有这么多病人没看,不由催促了几句,满宝却是理都不理他,反而还指使起他干活,让他帮忙端个热水,找个炉子之类的。 最后管事离开时太阳都快要下山了,但周满也没闲下来,除了吃饭喝水,她几乎就没有停下来过。 管事默默的离开了,走了这家的,又来了那家的,反正那几天满宝身边挺热闹的。 等人不再来了,满宝还有点儿可惜,端着碗和罗医助他们蹲在寒风中吃饭的时候还道:“其实他们来也挺好的,每次都不空手,还能有人帮把手。” 秦医助和罗医助也怀念,“上次那位陈夫人叫人送来的烧鸡就不错,可惜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可惜了。” 可惜只能吃一顿,然后现在再没人来找她了。 三人叹息一声,然后继续扒拉碗中的白菜就饭咽下去,秦医助说了一下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听说明日一早是菜包。” 满宝就高兴了些,“菜包比白菜就饭要好吃一点儿。” 两位医助也是这么认为的。 “满宝” 满宝扭头去看,就见白善提着两个食盒过来,他将一个交给秦医助,笑道:“这是家里做的饺子,两位医助尝一尝。” 秦医助和罗医助眼睛一亮,立即接过食盒去了另一个口子吃饭,将这个位置让给他们俩。 满宝也目光炯炯的盯着食盒! 白善打开食盒道:“这是立君叫人做了送来的,用的牛肉做的,还有牛骨汤。” 满宝便先喝汤,喝了一口热气腾腾的汤才感觉活过来,她问道:“卢太医那边” 我让人送过去了。“ 满宝就点头,感叹道:“现在也就我四哥了,城里其他人都没什么肉吃了吧?” 白善点头,“连菜蔬都少,现在城外也建起了医棚,这两天我已经联系了人,打算明日出去巡视村庄,到时候会顺便看一下是否有菜蔬和肉蛋,如果有,我会买一些回来的。” 他道:“我这一去,可能要七八天才能回来。” 满宝惊诧,“这么久?” 白善点头,“我和杨学兄决定将夏州城辖下的村庄都走一遍,清点染病人数,有些村庄鼻塞,生病后就自己封锁起来了,恐怕不知道外面赠药寻医的事儿,我们得去清点和通知。” 满宝问:“带大夫吗?” “只带了一个军医,”他顿了顿后笑道:“因为你把军营里的那些病患都接了过去,这次龚少将军才大方的把军医给我们,有你们给的那五个方子,只要诊脉还算准就可以开药救人。” “不是说药材不够用了吗,你们这次带走多少药材?” “不是很多,”白善将所带的各种药材的数量大致说了一下,然后道:“京城那边的消息已经到了,户部又发了一批药材过来,这次随行押送过来的还有太医署的学生,以及民间招募过来的大夫,公文上说共计二十八人。” 满宝惊诧,“这么多人?” 白善点头。 满宝喜滋滋的道:“等他们来,我们这边就可以腾开一些手了,他们何时到?” “再有三两天也就到了,”白善压低了声音问,“所以你和岳父说了药丸的事儿吗?” 满宝脸色就苦起来,点头道:“说了,没问题的。” 白善见了好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这次我出行也会留心的,要是见着稀奇的花花草草我就给你挖了。” 第2084章 人到 上次满宝拿出一瓶药分给郑太医他们时就一脸苦涩,白善猜得出,那药丸估计不便宜。 但阳间的金银在阴间似乎没用,反正他没见满宝烦心过金银的事儿,所以现在这些药丸的花销应该是岳父出的。 他只知道岳父很喜欢一些花花草草和动物,现在想来,应该是可以换阴间的钱。 白善微微一笑,和满宝低声道:“听人说草原上的鹿很多,到时候我去给你买一头活鹿来,然后悄悄的给岳父送去” 满宝眼睛一亮,整个人都高兴起来了。就连一直沉默的科科都道:“据我的扫描,草原上的鹿也分为多种,比如马鹿、白唇鹿、毛冠鹿、梅花鹿等,除了鹿以外,宿主还可以收集一下羊,羊也分为多种,比如盘羊、高鼻羚羊” 满宝连忙在脑子里道:“我知道了,等我们上了草原再说,科科,我们得慢慢来。” 科科表示明白,“只是提醒一下宿主,其实草原上有很多值得收录的生物,这还只是比较大宗的动物,珍惜的植物也有很多。宿主以前都是在山林地带收集植物,这次可以领略一下草原的风光。” 满宝心内也期盼起来,于是对白善道:“你速去速回。” 她这才想起来,“你们选择这时候清点村庄,是不是因为京城要来人了?” “是,”白善道:“这次我和二郎会带上一些守军,找到了病人就送回城中,京城那边的大夫快到了,他们就有了用武之处。” 满宝:还以为他们到了以后她可以轻松些呢,谁知道大夫是多了,病人也会越来越多? 白善指了一个方向道:“县衙打算在城南郊外再选一块地建医棚,到时候送来的人可以住在那边,今天就已经开始动工,两三天内就可建出来。 医棚全是用木和茅草搭建的,并不难,只是木头需要砍伐,茅草也需要收集和购买而已。 但这些都可以运作,虽然困难一点儿。 满宝叹息了一声,明白了,“我们会做好准备的。” 白善又给她盛了一碗汤,道:“多喝些,我看你都瘦了。” 满宝就看白善,诚心道:“你也瘦了。” 两天后,站在满宝跟前的周立如也抱着小姑哭,“小姑,你都瘦了。” 一旁的刘三娘和郑辜郑芍深以为然。 满宝惊得不轻,“你们怎么全都来了?” 郑辜作为大师兄便代表大家回话,“太医院贴出了告令,我等作为太医院医助,总不能落于民间大夫之后,所以就一起报名过来了。而且师父在这里,作为弟子,我等更应该随侍左右。” 满宝就问道:“你们三个也就算了,立如怎么也来了?” 她才学了几年,虽然现在有了一点儿样子,但根本不能独立坐堂开方。 周立如连忙道:“小姑,我是来给你打下手的,我听官差说,你在这边连个趁手的帮手都没有,师兄师姐们都能独立开方了,他们可以自己看病人,我就给你打下手。” 然后避开人就小声道:“我是担心小姑和二姐,所以才来看看的。” 人都来了,总不能赶回去,满宝便点头道:“行吧,你就留下和我一起,我寄回去的药丸你吃了吗?” “吃了,小姑,那味道好像小时候你给我们吃的糖呀。” 满宝心内吐槽:味道像,但价格一点儿也不像,那种糖一个积分就能买好多,这个却是要一千多积分的。 哦,对,几次交易,现在已经到一千八百积分一颗了。 满宝摸了摸心口,问道:“家里人也都吃了?” 周立如点头,“都吃了,连家里的下人都吃了。” 下人都是白家的,但满宝寄回去的信上说了,给家里的下人也一人一颗,以免出门时染上疫病。 满宝点了点头,转身去找了刘三娘来问,“我送回去的药瓶给太子送去了吗?” “是,我还亲自看太子妃和小皇孙服用了,剩下的那一颗,因太子殿下不在,所以我没亲眼看到,但后来我去给小皇孙请脉时问过,太子妃说殿下已经用了。”刘三娘顿了顿后低声笑道:“太子妃还说这药跟糖丸似的,殿下吃了以后念叨了好一阵。”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吃了就好。” 刘三娘这才迟疑着道:“小姑,立重也来了。” 满宝瞪眼,“他怎么也来了?” 刘三娘道:“他送粮食来的,最主要还是家里放心不下小姑和四叔,所以才让他跟着我们来的。” 其实他们收到官差的信以后,衙门招募大夫的公告一出来周立重就决定跟着他们一起来夏州了。 他给饭馆和家里留出了半年的粮食,就把小姑的禄米和莆村职田夏收和秋收上来的粮食全都拉上,就跟在朝廷的队伍后面上京来了。 这一次禁军会将药材和人亲自送到夏州来,因为他媳妇和妹妹都在队伍中,他又是周满的侄儿,所以朝廷那边的人也很关照他们。 刘三娘道:“今天刚进城他就被城里的粮铺管事请去了,衙门也去人了,都是想从他手里买粮食的。” 其实夏州现在不怎么缺粮,今年秋收的情况还是不错的,杨和书和白善私底下算过,百姓家中有余粮,不会出现饿死人的现象。 可疫情之下人心惶惶,粮价上涨,衙门这边不得不拿出粮食来安抚人心,百姓家或许还有存粮,衙门这边却不是很多了。 而且疫情之后还有半年时间才到夏收呢,今年因为疫情已经影响了耕种,明年三月到六月间,夏州的粮价必定飞涨。 普通百姓或许想不到这些,但他们自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肯定会留存一些粮食的。 所以就造成现在市面上流通的粮食很少。 周立重带着人将粮食运到城门,都没让跟着押运的佃户们进城,而是直接让人传信给周四郎,然后开了粮袋给他们分了点儿粮食,“这是路上的干粮,你们现在就结伴回去吧,拿好我们一路来的文书,你们没进到夏州城,也没接触天花病患,可以过关卡。” 又道:“回到家里我爹会把工钱结算给你们的。” 没错,周立重根本没在外面请人,十辆粮车的工人全是莆村的佃户,来前就说好了,他们只需要跟着把粮食送到夏州城外就行,不用进城。 第2085章 群英 等周四郎得到信赶来时,周立重已经都快被拉到县衙了,一看到四叔,他立即激动的和他挥手,叫道:“四叔,四叔,我们的粮食还在城门呢” 正拉着周立重的管事们看到周四郎,立即松开了周立重的手,脸上是一片惋惜。 怎么是这抠门泼皮的子侄? 周四郎冲上去将周立重给拽回来,连连和众人行礼,笑眯眯的道:“各位是要买粮呀,缘分缘分,都是缘分呀,立重,快过来叫人,这是陈记粮铺的管事”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周四郎做生意又死命要价,还滑不溜手,对上他的笑脸,大家还是挤出了笑脸回应,然后一脸惋惜的和他另外约定时间看粮食。 他们是今儿一早收到消息,说是京城的人要到了,随行的不仅有赈济的药材,还有跟在车队后面来的粮商。 虽然他们库存里也还有粮食,但今年特殊,粮食这种东西他们是不会嫌多的。 所以早早等在城门口,一确定了那批粮食的东家立即把人给拉进城,本想去酒楼里吃顿饭,顺便谈个生意。 谁知道县衙也打了粮食的主意,他们只能跟着一路往县衙来。 本来还疑惑呢,怎么这东家这么年轻,看着才及冠的样子。 这么年轻的小子也敢在这时候运粮食上夏州城,谋算不一定有,但一定够胆气。 谁知道竟然是周四郎的子侄。 众人走远后纷纷摇头,知道想从周立重手里占便宜是不可能了。 周四郎见人都走了便拖着周立重往城门去,问道:“谁看着粮食呢?” “莆村的佃户,我才给他们发了粮食,还没得及让他们启程呢,四叔,城里生病的人多,我和他们说好了不让他们进城的,我们得叫人去把粮食拉进来。” 周四郎道:“立君和向铭学带着三子他们去了,我是走到半路听说你被人拉走赶过来救你的,你也是,胆子这么大,认识他们是谁吗就跟他们走?” 他道:“你也不怕他们灌你酒,硬给你在文书上按手印。” 走南闯北时这样坑人的事儿他们也不是没经历过,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都有过呢。 周立重就道:“打头的是县衙的吏员,我总不能不给面子,而且这不是杨大人的辖下吗?” 对别人他没信心,对杨和书还是很有信心的,不觉得他管理的官吏敢强买强卖。 周四郎就问:“你一个人来的?立威怎么没跟着?” 周立重就憨憨一笑,“家里总要留一个知道管账的人。” 他顿了顿后道:“我媳妇还有三妹也都来了。” 周四郎瞪眼,“她们来干嘛?这儿危险着呢,我们都没敢随便出门,她们” 周四郎突然想起来,大侄媳妇和立如都是大夫 周立重就对周四郎点头,“朝廷发了招募公文,她们就全报名了。” 他道:“来的人很多,民间的大夫便有九个了,济世堂的陶大夫也来了,本来丁大夫也要来的,可京城那边也有人患了天花,朝廷留下了好几个大夫” 郑辜也在和周满做汇报,“京城也发现了天花,师父你们才离开没两天,就有人悄悄来济世堂看病,那人身上的痘疹都坏了,全身高热,丁大夫只看一眼便知道救不回来,因为全身起痘,一时不确定是天花还是水痘,但听他们说话不像是京城人,像北边来的,所以就报到了县衙。” “唐县令顺着线往下一查才知道,他们是从夏州偷偷出来求医的,和他们一样的人还有不少,好在发现的及时,现在京城的天花病患是三十八人,其中有三十二人是新添的。” 也就是说六个人就传染了三十二个人。 满宝揉了揉额头,问道:“京城人口这么多,既然那里都有天花了,你们怎么还来这里?” “唐县令说,京城人口虽多,但发现得早,只要控制得当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而且,大晋最好的大夫在京城,最全最好的药材也都在京城。相比之下,夏州现在却是生死存亡之际,”他道:“唐县令说,现在被封住的只有夏州城一城,外面的村镇却还是开放的,若是不能在夏州牵制住所有病患并治愈他们,一旦生乱,灾民南下,甚至是四散开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朝廷才花了大价钱招募大夫往夏州来,并且不会克扣给夏州的赈济银子。 因为郑太医在夏州,周满也在这里,所以郑家对朝堂上的动向很关注,他道:“我父亲打听到,此次朝廷拨出的银子由魏大人和户部共同监管,所买的药材全部由禁军送往,而除了夏州,此下的延州、庆州等地也都有赈济款,全部换成药材后送往。” 这是防止地方官员截留赈济款不干人事。 满宝大松一口气,“所以后面还有药材过来?” 郑辜点头,“户部那边通过我们家和好几个药商搭上了话,我爹估摸了一下,我们出来后八九天应该可以再进一批药材,再一分拨,我想着再有十一二天也就该到一批了。” “太好了,现在夏州城最缺的就是药材了。”满宝道:“你们既来了便先休息,等卢太医腾出空来肯定要将大家招在一起开个会的,到时候会分派任务,这次病情不比以前,我恐怕照应不到你们,但我会让卢太医尽量把我们分在附近,到时候你们有不懂的便来问我。” 四人一起应下。 满宝就问:“好了,我们来说一说吧,这次来的人中除了你们还有我的什么熟人吗?” 郑辜和郑芍看向刘三娘,刘三娘则看向周立如。 和满宝最亲近的周立如只能道:“小姑,这次大夫是只有二十八人,但除了大夫外,还有奉诏过来帮忙的国子监学生以及崇文馆学生。” 满宝眉头跳了跳。 周立如就道:“白大少爷来了,殷公子也来了” 崇文馆里只来了四个人,一个是殷或,另外三个就是刘焕、封宗平和易子阳了。 国子监则来了很多人,包括白直在内,共有三十八人,算在一起就是四十二人。 第2086章 安排 他们不仅人来了,还带来了以国子监为首的众学院的捐款,所有的捐款在京城时就换成了药材和布料送到这里来。 所以车队才那么长。 此时一众学生正在县衙里等待见杨和书。 龚少将军看着院子里站的人,皱着眉头快步走到杨和书面前,见他还在处理公文,不由急道:“你怎么不着急,外面这么多学生,朝廷这是在帮我们还是在给我们找麻烦?” 杨和书淡淡的道:“当然是在帮我们了,少将军也太看不起国子监了,他们能力并不弱,特别是有胆识和魄力来这的人就没有差的。” 他抬起头来看了外面一眼,微微一笑道:“真要我说,他们只要熟悉了庶务,用起来可比州县的官员们还要顺手。” 学生嘛,掌握了技巧,他们就能无怨无悔的为你,为民众,为整个国家付出,没有那么多的利益得失计较。 觉得他们拖累的,多半是不会用他们的人。 杨和书将手上的文书批完,放下笔后起身,道:“走吧,我们去看一看我们的勇士们,他们敢在这时候来夏州城,那就是无上的勇士了。” 杨和书自己便出身国子监,在场的人都要叫他一声学长,有这层身份在,加上他素有才名,又有德望,是不少国子监学生的偶像,指使起他们来尤其方便。 夏州城一座城当然是用不了这么多人,杨和书没打算把所有人都留在夏州城内。 而且,刺史现在还被他软禁着呢,杨和书虽然只是郭县县令,但从疫情起到现在,夏州辖下另外三个县也都是听他的政令。 不,应该说,是听刺史府的政令,而现在刺史府的政令是杨和书管着的。 本来刺史府下其他官员,比如别驾长史等对杨和书也颇多意见的,毕竟他“得位”不正,但京城那边很快来了公文,擢杨和书代理夏州政务,后来京城送来了太医和药材,他们再多的意见也先憋着了。 连城里的别驾和长史现在都听杨和书号令,更别说辖下另外三个县了。 不过杨和书也没怎么插手别县事务,只是给出一些抵抗天花的意见,还有将太医们开出来的药方抄录一份派人送去而已。 现在人手充足了,杨和书便想将这些学弟都培养出来,到时候上山下村,将所有的天花病患全都找出来。 杨和书难得抽出晚食的时间来,在夏州城最好的酒楼里宴请学弟们。 酒楼才重新开业不到三天,迎来这么大一拨客人,高兴得不行,殷或趁着他们点菜的时候从杨和书身边经过。 杨和书便与他一起出门。 俩人站在包房外面说话,“杨学兄,白善他们呢?” 他刚才没有在县衙里看到白善,此时吃饭也没见,以杨和书的周到,白善和白二要是在,便是为了让同窗们见面,他也应该会让白善和白二过来。 杨和书道:“他们到各村镇巡查去了。” 他看了看殷或,见他脸色还好,便笑问:“你家里怎么放心你来?” 殷或微微一笑道:“同窗们都有仁心壮志,我虽不能出仕,却也有济世之心,家里人不愿我愿望落空,所以就答应了。” 杨和书信他才有鬼,不说殷老夫人,就是殷礼也不会答应他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跑的。 不过事实却是殷或的确过来了。 杨和书没有探究根本,不过还是考虑了一下他的身体状况,“你便直接留在城中支应吧。” 殷礼笑着点头,然后才问:“周太医呢?” “她在医棚那里,轻易不出来的,”杨和书顿了顿后道:“你也不要进去,进入疫区的人想要出来就不容易了。” 也就他和龚少将军才能每日进出一趟,其他人,便是送物资和送病人的,也都是送到关口那里就有人接。 卢太医他们开会碰头时都是直接坐马车到别院,一路再又坐马车回去,路上不能停留和下车 而且,殷或的身体也不适合去太过危险的地方,杨和书就算不是医者也知道体弱的人更容易染上天花。 殷或也不强求,他素来主意正,却不是听不进去规劝,而且他的性格让他不愿给人找麻烦。 进城的人分为几拨被安定好,周立重连带着粮食被周四郎带着人送回租住的院子,而莆村的佃户们则拿着手上分到的粮食和一些路费转身便又往南走。 走上半天刚好回到昨天晚上歇脚的驿站,于是纷纷住下。 他们有凭证,所以驿站并不拒收他们,就是过关卡也比别人方便。 这一趟他们可赚了不少钱,毕竟冬天,在家里也是猫冬,给东家送一批货还能赚不少钱。 而周立如和刘三娘等医者,他们是进城后直接就被分往各处,见过目前所有医棚和别院的情况后才被组织在一起。 卢太医这几天严重睡眠不足,所以除了周立如外,所有来援助的大夫,他直接写了各医棚和别院的号数让他们抽签,谁抽到去哪儿就去哪儿,私底下换地方的他不管。 他道:“不论你们是民间来的,还是太医院或太医署来的,诊脉总已经学会了吧?这是几张对症的方子,这是现有的药单,你们就从现有的药单里开对症的方子吧。” 众人:这么难吗?竟然药材都不全。 卢太医继续道:“要是药单上没有药方上的药了,你们就琢磨琢磨什么药能替换一下,想不出来就去请教周太医,金大夫和华大夫,还有我和郑太医,到时候群策群力改一下方子。宁慢勿错,宁愿看慢一些,也不能给病人开错药,这个道理诸位都懂吧?” 满宝和大家一起低头应了一声“是”。 卢太医满意,将方子和药单发给众人,然后转身就走了。 郑辜忍不住凑到师父面前道:“感觉卢太医脾气越发不好了。”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他这段时间睡得不够,年纪又大了,你们谅解一下。” 满宝叹气道:“应该是书上写的更年期到了,我们要体谅一下年纪大的人。” 郑辜:总觉得卢太医要是知道师父的这个想法不会太高兴的。 第2087章 罪过罪过 满宝小心的将脱落的痘痂扫到瓶子里,屏住呼吸盖上瓶子以后才对床上的小姑娘道:“你恢复得很好,连药都不必吃了,明日就可以离开了。” 小姑娘怔住,片刻才反应过来,惊喜道:“真的?我,我可以走了?” 满宝点头。 她便转头扑向一旁的母亲,哭道:“娘,我好了,我好了” “对对对,你好了,你终于好了。”妇人拉着小姑娘下床,直接就给满宝跪下。 满宝连忙伸手扶住,“大嫂这是做什么,快请起。” “谢周太医的救命之恩,大妞,快给周太医磕头,你当时送来的时候大夫们都说不成了,是周太医把你救回来的。” 小姑娘便又跪下,便是满宝拦了,她也愣是磕了一个头。 一天之内满宝送了八个病人出去,全是治愈活着出去的。 有治好的,自然也有治不好的。 满宝收回了手,对一旁的病人亲属摇了摇头,然后棚内便是一片哭声。 这段时间来满宝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死别。 第一次见时她还难受,还需要站在风口那里冷静几刻钟,但一个月下来,每天都有人死了被抬出去,有别人的病人,自然也有她的病人,疼痛就变得有些麻木了。 此时满宝已经不会站在风口假装风太大了迷眼,她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亲属哭了一会儿后便对候在一旁的周立如点头。 周立如就出去叫人,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抬亡者出去,尸体需要火化,只能带着骨灰离开。 这也是一些天花病患死也不愿来医棚的原因之一。 满宝看他们走了,转身便去看下一个病人。 等她终于拖着两条腿走到熬药的地方,和周立如一起打了晚食后便蹲在了地上。 一旁就有大夫挪过来问:“周太医,我看上午您那边出了好几个病人,还看到您在风口那里送人,这是空出了几张床?” 满宝就叹息道:“九个,活了八个,死了一个。” 有大夫看她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便笑道:“周太医,你那边比我们好多了,一天内能治愈八人,而只死一人是很难得的事了。” “是呀,是呀,我今天出去了五个,死了两个,活着的才三个。” 满宝道:“可我来这儿时间不长了,这些病人都是我来后收治的” 她才进来时治疗的病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早已经治好出去了,此时正在各处帮忙。 而现在医棚里住的全是经过她的手住进来的,一直是她看着的,她已经尽量周全,但每日依旧有人病故。 难受是有的,但满宝感触最深的还是天花病毒的凶恶性。 死亡率太高了,她可以拍着胸脯说,她的治疗方案是所有大夫中最周全的,连卢太医都比不上。 她用的治疗手段,汤剂、针灸和擦洗的药汁,三管齐下,她自然知道医者不能保证百分百的治好,但在她如此周全的治疗手段下死亡率也这么高,可以想见别人或别的地方死亡率有多高了。 莫老师说的果然不错,这是一种很凶残的传染性高,死亡率也高的双高病毒。 所以还是应该早早预防,而不是在疫病发生后再费心治疗。 满宝一边吃饭,一边想着预防的事儿,她问一旁的大夫,“你们听说过种痘之法吗?” “什么?” 满宝道:“出过天花的人就不会再染上天花,那要是天下人全都出一次痘,那天花不就没有了吗?” “周太医,您这意思是让天下人都染上天花?那还能活几个人?” 满宝道:“天花的毒性也有强有弱,你们没发现吗,孩子身上的痘疹要比成人要轻,一个孩子出痘可能五天就可以治愈,但大人却需要七天,甚至更长的时间。” 她道:“我医棚里的大人,就没有哪个是在七天之内治愈出去的,但孩子却有很多,我观痘疹的情况,孩子的痘疹也的确比成人的毒性要小。” “所以如果我们可以控制天花的毒性呢?”她思索着自己看过的种痘法,道:“如果我们可以挑选毒性小的天花让一个人或者一头牛染上,治好他它,再用他它的痘痂让人再或者牛染上天花,如此两三次后,毒性必定就稀释下不少了,此时再取痘痂给人染上天花,这时候发出来的天花毒性应该是最小的,略一治疗就能好,不会高热、也不会浑身痘疹,但他又的确出过痘了,将来再遇上天花,自然就不会再传染上。” 听着就跟天方夜谭似的,但是大家竟然奇迹般的觉得有理呢。 于是有人问:“周太医是从哪儿听说的这个方法?” 思虑得这么周全,显然不是现想的。 满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后道:“我听一个病人那里听来的,他说西域似乎有这个方法,却不知是真是假。” “这一次天花似乎就是从西域传过来的。” “不是吧,不是说是草原上有牛羊生了病,却把病牛和病羊卖给夏州城的人,这才染上的。”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草原上的人先得了病,特意跑到夏州城来染给我们中原人的?” 满宝听他们越说越偏,连忙道:“这个起因杨大人后面会查的,你们觉得这个种痘之法靠谱吗?” “靠不靠谱得试过才知道吧?” “那得用人来试呀,”有大夫道:“周太医是朝廷官员,还有死囚可用,但便是死囚怕是也不能随意拿来试天花吧?” “不错,此法有上天和。” “所以还是得找一找,找到此法传出的源头,的道确切的方法后再研究。到时候便是会用到死囚,以后的功德也能抵消去罪孽。” 满宝连连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得去西域呀。” 大夫们许久不说话,半响后才道:“哪儿那么简单,路途如此遥远” 谁会愿意去西域呀? 满宝愿意呀! 见大家已经低声讨论起来,她便满意的点了点头,不过她依旧忍不住想起种痘之法来。 书上说牛痘比人痘要更安全,应该就是毒性更轻的原因,可具体传痘之法要经过几重却没提过,所以大夫们也没说错,等她从书上翻出具体的方法来还是得找人来试一试。 看来真的要得罪死牢里的囚犯们了,真是罪过罪过。 第2088章 起源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小年过后,每日染病的人数就只有零星几个了,医棚那边每天都有治愈的人出去,杨和书看人少了,而别院这边已经快要清空,干脆就把医棚里的病人全都挪到了别院。 满宝便不再管别院这边,专心管着军营这边还剩下的病患,等他们也陆续康复,除夕也快到了。 再想回京过年是不可能了。 满宝抱着一个手炉,才下马车就被迎月给迎了进去,她笑容满面的道:“白公子他们都到了,就等满小姐了。” 满宝缩了缩脖子,道:“夏州可真冷,比京城冷多了,幸亏送来的药材中有不少治疗风寒的,不然又是一堆麻烦。” 正坐在火炉边有些昏昏欲睡的杨和书隐约听到了这番话,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她披着斗篷进来,便笑道:“说起来还要谢你们想得周全,准备药材的时候提前备了这些。” 这次是私宴,周满刚从军营里出来,算是给她洗尘,也算是庆祝,现在除了别院那边还有些未痊愈的天花病人外就没有了。 衙门这两天正在大街小巷的进行清扫与核对,并没有发现新的天花病人。 除了周满外,他只请了白善白二和殷或,还有龚少将军。 他道:“龚少将军一会儿也该到了,他说要好好的谢一谢你,军中天花的死亡率比外面要低一些。你负责的医棚死亡率也是最低的。” 满宝连续两个月睡眠不足,此时只想睡觉,她抱着手炉坐在火炉边上,连斗篷都没去,问道:“数据出来了吗?” “还没有,”回答的是白善,他道:“还在统计,只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所有人都记录在册了,要知道确切的数字还得再等上几天。但仅夏州城及其辖下,总人数该不低于六千,死亡的人逾两千。” 他顿了顿后道:“一开始传播太广,城中还好,一些乡村闭塞,我们找过去时已经十不存一。” 满宝有些悲伤,杨和书心中更痛,夏州城总共四个县,其中以他所辖的郭县受灾最严重。 白善却压低了声音道:“但我发现,死亡率最多的并不是朔方县,夏州六千疫人,起码有四千在夏州城中,但夏州城内的死亡人数不过七百五十八人,乡村是我巡查的,总的死亡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二百数。” 朔方县是夏州城的郭县,杨和书就是朔方县县令。 也就是说,朔方县之外,不到两千的病患竟死亡超过一千。 这是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了,一开始还罢,后来太医院的方子流传出去,治愈率提高,应该不会这样才对。 杨和书坐直了身体。 屋内一片寂静,半响,殷或淡淡的道:“天花,族灭都有可能,只是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死亡率,朝廷应该已经满意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多伤怀,又不是死了八九成的人。” 白二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那就这么算了?” 白善理智的道:“真要问罪,最先问的应该是杨学兄,天花是从朔方县开始的。” 杨和书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送食材过来的崔氏担忧的看着他。 白善伸手接过装着肉的盘子,满宝也抬头看向崔氏,挤出一抹笑问,“学嫂近来如何?” 崔氏笑道:“我很好,我很注意,所以那些痘疹都没留下痕迹。” 满宝便点了点头。 白善将肉片价到铁板上,肉发出滋滋的声音,肉香味将众人的神思拉了回来,他问杨和书:“杨学兄写请罪折子了吗?” 杨和书点头,“朔方县的那一份已经在路上,过两天应该就到了京城,但夏州城的这一份还得等你们将数字算出来才好些。” 白善就道:“我和同窗们会加快速度的,不过这会儿想赶在年前完成是不可能了。” “是啊,今年注定是不平的一年。”杨和书往外看了一眼,道:“刺史府那边已经解了软禁,过完年,我要回京和他打官司的,你们要一起回京吗?” 他把刺史给软禁了,这事儿显然不能这么算了; 而牛刺史那边也不会这么算了,他们在御前肯定有一场官司要打,加上夏州城的情况,也需要他们在御前做奏对。 白善看向满宝。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如今别院里没多少病人了,再过几天他们应该也有了结果,只要没有新增的病人,我们就可以回去。” 殷或一直有一点儿不解,“杨学兄为何要软禁牛刺史?” 杨和书脸上就浮现一言难尽的神色,背后说人是非实在非君子本色。 “因为他蠢!”龚少将军大步从外进来,直接将斗篷解了丢给下人,对要起身行礼的几人挥手,一屁股坐在火炉边的凳子上,和杨和书道:“你只管回京,我父亲已经允诺,到时候会上书为你说话的。哼,就算软禁了他牛峰又如何?没有将他一家问罪已经是念在他是朝廷命官的份上了。” 这下不仅殷或,连白善几人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们来得早,平日又忙,只是调查天花起源时从官吏们的讨论中偶尔得知,天花好似是从刺史府中传出来的,可具体的却没人肯说。 别的官员还顾忌刺史府面子,龚少将军却不会,他道:“牛峰有个小儿子叫牛康,九月时,他领着人去草原上狩猎,结果和一西域来商队冲突起来,他仗着人多势众把一个胡姬给抢了。” “他把人带回府上,整日与那胡姬厮混,也不知为什么,那胡姬就发热,还上吐下泻的,请去的大夫一开始以为她是水土不服,就给她开了方子,结果没两天人就发了十几颗痘疹,又高热,病情来势汹汹,从发现痘疹到人死就一天不到的时间。” 龚少将军道:“看病的大夫觉得不对,就说她有可能患的是天花,结果叫牛家给打出去了,牛康那小子也不知死活,心里喜欢那胡姬,不仅抱着人哭了一场,还大办丧事,他那些狐朋狗友全跑去凑热闹了。” “没两天,他自己也发了痘疹,曾经和那胡姬接触过的人也陆续出了红痘,牛家这才想起那大夫的话,就让人一边去请大夫,一边封锁了消息。”龚少将军恨恨的道:“偏那牛康不知所谓,明智病情有异,当天还跑去春风楼里赴宴,不仅如此,牛家上下也没阻拦,采买、丫头和小厮,该出门还是出门,不到五天,他们就把半个夏州城转了一遍,还是有大夫觉得不好,悄悄的告到长博这里,长博才知道的。” 第2089章 过年一 小年过后,每日染病的人数就只有零星几个了,医棚那边每天都有治愈的人出去,杨和书看人少了,而别院这边已经快要清空,干脆就把医棚里的病人全都挪到了别院。 满宝便不再管别院这边,专心管着军营这边还剩下的病患,等他们也陆续康复,除夕也快到了。 再想回京过年是不可能了。 满宝抱着一个手炉,才下马车就被迎月给迎了进去,她笑容满面的道:“白公子他们都到了,就等满小姐了。” 满宝缩了缩脖子,道:“夏州可真冷,比京城冷多了,幸亏送来的药材中有不少治疗风寒的,不然又是一堆麻烦。” 正坐在火炉边有些昏昏欲睡的杨和书隐约听到了这番话,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她披着斗篷进来,便笑道:“说起来还要谢你们想得周全,准备药材的时候提前备了这些。” 这次是私宴,周满刚从军营里出来,算是给她洗尘,也算是庆祝,现在除了别院那边还有些未痊愈的天花病人外就没有了。 衙门这两天正在大街小巷的进行清扫与核对,并没有发现新的天花病人。 除了周满外,他只请了白善白二和殷或,还有龚少将军。 他道:“龚少将军一会儿也该到了,他说要好好的谢一谢你,军中天花的死亡率比外面要低一些。你负责的医棚死亡率也是最低的。” 满宝连续两个月睡眠不足,此时只想睡觉,她抱着手炉坐在火炉边上,连斗篷都没去,问道:“数据出来了吗?” “还没有,”回答的是白善,他道:“还在统计,只是我们所能找到的所有人都记录在册了,要知道确切的数字还得再等上几天。但仅夏州城及其辖下,总人数该不低于六千,死亡的人逾两千。” 他顿了顿后道:“一开始传播太广,城中还好,一些乡村闭塞,我们找过去时已经十不存一。” 满宝有些悲伤,杨和书心中更痛,夏州城总共四个县,其中以他所辖的郭县受灾最严重。 白善却压低了声音道:“但我发现,死亡率最多的并不是朔方县,夏州六千疫人,起码有四千在夏州城中,但夏州城内的死亡人数不过七百五十八人,乡村是我巡查的,总的死亡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二百数。” 朔方县是夏州城的郭县,杨和书就是朔方县县令。 也就是说,朔方县之外,不到两千的病患竟死亡超过一千。 这是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死亡率了,一开始还罢,后来太医院的方子流传出去,治愈率提高,应该不会这样才对。 杨和书坐直了身体。 屋内一片寂静,半响,殷或淡淡的道:“天花,族灭都有可能,只是百分之五十左右的死亡率,朝廷应该已经满意了,我想,他们也不会多伤怀,又不是死了八九成的人。” 白二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那就这么算了?” 白善理智的道:“真要问罪,最先问的应该是杨学兄,天花是从朔方县开始的。” 杨和书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送食材过来的崔氏担忧的看着他。 白善伸手接过装着肉的盘子,满宝也抬头看向崔氏,挤出一抹笑问,“学嫂近来如何?” 崔氏笑道:“我很好,我很注意,所以那些痘疹都没留下痕迹。” 满宝便点了点头。 白善将肉片价到铁板上,肉发出滋滋的声音,肉香味将众人的神思拉了回来,他问杨和书:“杨学兄写请罪折子了吗?” 杨和书点头,“朔方县的那一份已经在路上,过两天应该就到了京城,但夏州城的这一份还得等你们将数字算出来才好些。” 白善就道:“我和同窗们会加快速度的,不过这会儿想赶在年前完成是不可能了。” “是啊,今年注定是不平的一年。”杨和书往外看了一眼,道:“刺史府那边已经解了软禁,过完年,我要回京和他打官司的,你们要一起回京吗?” 他把刺史给软禁了,这事儿显然不能这么算了; 而牛刺史那边也不会这么算了,他们在御前肯定有一场官司要打,加上夏州城的情况,也需要他们在御前做奏对。 白善看向满宝。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如今别院里没多少病人了,再过几天他们应该也有了结果,只要没有新增的病人,我们就可以回去。” 殷或一直有一点儿不解,“杨学兄为何要软禁牛刺史?” 杨和书脸上就浮现一言难尽的神色,背后说人是非实在非君子本色。 “因为他蠢!”龚少将军大步从外进来,直接将斗篷解了丢给下人,对要起身行礼的几人挥手,一屁股坐在火炉边的凳子上,和杨和书道:“你只管回京,我父亲已经允诺,到时候会上书为你说话的。哼,就算软禁了他牛峰又如何?没有将他一家问罪已经是念在他是朝廷命官的份上了。” 这下不仅殷或,连白善几人都忍不住好奇起来。 他们来得早,平日又忙,只是调查天花起源时从官吏们的讨论中偶尔得知,天花好似是从刺史府中传出来的,可具体的却没人肯说。 别的官员还顾忌刺史府面子,龚少将军却不会,他道:“牛峰有个小儿子叫牛康,九月时,他领着人去草原上狩猎,结果和一西域来商队冲突起来,他仗着人多势众把一个胡姬给抢了。” “他把人带回府上,整日与那胡姬厮混,也不知为什么,那胡姬就发热,还上吐下泻的,请去的大夫一开始以为她是水土不服,就给她开了方子,结果没两天人就发了十几颗痘疹,又高热,病情来势汹汹,从发现痘疹到人死就一天不到的时间。” 龚少将军道:“看病的大夫觉得不对,就说她有可能患的是天花,结果叫牛家给打出去了,牛康那小子也不知死活,心里喜欢那胡姬,不仅抱着人哭了一场,还大办丧事,他那些狐朋狗友全跑去凑热闹了。” “没两天,他自己也发了痘疹,曾经和那胡姬接触过的人也陆续出了红痘,牛家这才想起那大夫的话,就让人一边去请大夫,一边封锁了消息。”龚少将军恨恨的道:“偏那牛康不知所谓,明智病情有异,当天还跑去春风楼里赴宴,不仅如此,牛家上下也没阻拦,采买、丫头和小厮,该出门还是出门,不到五天,他们就把半个夏州城转了一遍,还是有大夫觉得不好,悄悄的告到长博这里,长博才知道的。” 第2090章 过年二 满宝应了下来,问道:“四哥,今天赚了多少钱?” “不多,”他晃动了一下布袋子,笑道:“在院子里卖给其他家的赚的才多呢。” 周四郎卖给各家的出了一个不低的价钱,把肉拉到集市上来时也定的不低的价,但见整个集市稀稀落落就没两个人卖肉,想要买肉的人在摊前晃过来又晃过去,问了价钱不买的人占了大多数。 周四郎也不知道怎么了,脑子一抽就降价了。 他道:“幸亏早上卖出去的那半边赚了一些,不然这一趟我还得往里亏钱,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亏得这么明显的生意还是第一次做。” 满宝便笑眯了眼,道:“过年嘛,心里高兴就不亏。” 周四郎一想还真是,“虽然心疼了一下,可好歹心里好受,不会念着,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他道:“之前那么多药材都捐给县衙了,也不差这半头牛。” 满宝深以为然。 兄妹两个慢悠悠的往他们租住的院子里去,街上就没几个人,偶尔有,也是来去匆匆,大多数人脸上还带着和周满周四郎差不多一样的口罩。 这东西已经跟人身上的衣裳一样成了必需品,而且大冬天的,戴着口罩也能免了寒风拂面,加上又可以隔绝疫病,所以大家接受起来很容易。 满宝脸上的口罩还是崔氏给她新做的,用的是上好的细绵,做了好几层,外边给她绣了一丛兰草,特别的好看,里面也做得很贴肤,脏了洗一洗晒干就可以继续用。 一路走过去,街上大部分人家门口都挂了白麻,进了他们租住的那条巷道,白麻少了一些。 因为这一片主要是租给过路的客商的,但这一次,路过这里的客商也死了不少人。 夏州城已经解禁,检查过没有发热和出痘的人就可以出城离去了,因此有不少客商在收拾行李,打算过完了大年三十和初一初二就启程回家。 还活着的人要把同伴的骨灰送回老家去,还有剩下的钱,总要给人老家里的父母妻儿一个交代。 所以满宝一路走过去还能隐约听到人的哭声,都是哭同伴的。 周四郎已经习惯了,拉着满宝的手就快步走,几步就到了门口,推开门进去,院子里架着一口大锅,里面正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肉香味儿不断的从里面散发出来。 他就笑骂道:“我说巷子里怎么尽是肉香味儿,原来你们在这儿煮东西。” 三子就笑道:“他们要用厨房炒菜,嫌弃这锅汤太大,没办法,就移到院子来烧了,四哥你来尝尝味儿好了没有?” “好什么好,那骨头那么大块,熬久一些味儿才好,你们别乱开盖,一会儿香味儿都跑没了。” 白善他们还没回来,这几天他们都在县衙里整理材料。 这个院子的房间虽然多,但人也多,满宝他们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衙门安排的地方上。 但院子里的伙食更好,所以满宝他们隔三差五的回来吃饭。 刘三娘和周立君姐妹两个在厨房里忙碌,满宝解了斗篷溜进去,然后就被塞了一大海碗的肉,“从早上炖到现在的牛排,你尝一尝好不好吃。” 刚出锅的炖牛排还烫,满宝小心的咬了一口,眼睛大亮,问道:“是不是三娘做的?” 周立君立即道:“我烧的火。” 周立如张了张嘴,只能道:“我添的水。” 满宝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点头道:“我知道,你们都辛苦了。” 白善知道今天院子这边有好吃的,于是下衙后便把大堂哥和殷或一起叫上,四人溜了回来一起吃好吃的。 周四郎和他们一桌,一边给他们盛汤,一边道:“趁着还没回家赶紧补一补,你们这一个两个的都瘦成了这样,倒是我们胖了,等回家,我们会被念死的。” 周立君一脸的赞同,给小姑夹了一块肉特别多的骨头。 满宝却盯着汤里的白萝卜道:“我想吃萝卜” 周四郎就夹了萝卜放在自己碗里,大方的道:“萝卜我吃,你们快吃肉。” 满宝: 白善忍住笑,给她夹了一块萝卜后道:“四哥,汤里的萝卜比肉好吃。” “是这样吗?我觉着还是肉好吃。” 周立君也是这么认为。 大家快快乐乐的吃了一顿饭,白善就问周四郎和向铭学:“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他们现在随时可以启程,其实要不是满宝他们在夏州城,昨天衙门正式开放城门时他就走了。 虽然是过年,但他觉得,反正都不能回家,那在夏州城里过年还是在夏州城外过年有什么不一样呢? 还不如早些回家,说不定还能赶上初七呢。 可满宝他们一大帮人还在这里呢,周四郎便留了下来,他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白善算了一下时间后道:“最快也得过完元宵,要是京城那边的消息慢,可能要过了正月才回去。” 周四郎就皱了皱眉,那还有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呢,先不说这会错失多少商机,便是他们光吃不做就去多少钱了。 白善也知道他要养着一大帮人不容易,因此道:“四哥,过完年你们就先回去吧,也跟家里报个平安信,让家里放心些,我们是奉命而来,自然也要奉命而回。” 周四郎便知道他们不能一起了,于是叹息一声,扭头和向铭学道:“那我们和房东说一声,初三就把院子退了,我们收好东西就走吧。” 向铭学点头,忍不住问起夏州之外的情况来,“不知其他州县的情况如何?” 白善道:“我们得到的消息是都控制住了,京城那边的天花病人也大多治愈,所以问题不大,你们拿了文书后便放心回去。” 周四郎道:“明天过年,记得来这边年饭。” 满宝道:“估计不行,卢太医那边要请所有大夫吃一顿,还有太医署的学生呢。” 刘三娘和周立如也表示她们不能回来。 第2091章 热闹(给书友“一片绿叶”的打赏加更) 白善他们更不必说了,道:“杨大人也要酬谢来援的义士,所以不能回来了。” 其实两个宴算做一个宴,只不过大夫们和大夫们坐在了一起,国子监和崇文馆的学生们则是另外坐了一边。 说是酬谢宴,但玩乐的东西很少,主要还是坐在一起说说话,再吃些好吃的。 这一次一直“病”着的龚将军终于好了,领着龚少将军来赴宴,不少官员还带了家眷。 满宝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夹着肉片吃,一个丫鬟过来请她,“周太医,我家太太请您过去相见。” 满宝抬头看了看她,发现不认识,便问道:“你家太太是谁?” “我家夫人是龚家的三太太。” 满宝就笑道:“是她呀,她现在和杨夫人在一起吗?” “是,好几位夫人都在那里呢,周太医请。” 满宝便点了点头,起身和刘三娘点了点头后便往后头女眷们坐的地方去。 她一出现,陪着崔氏的女眷们便轰动起来,好几个眼熟的年轻妇人上前拉住她的手和众人笑道:“这就是我们说的周小神医了,你们看,她是不是神医?” 崔氏没想到会有人跑到前面去请满宝来,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目光扫过守在大厅门口的丫鬟,上前从众人手里拉过满宝的手,将人拉到身边后笑道:“你们快别这么夸她,她虽医术好,却还是孩子脾气,你们夸得太过,小心她骄傲自满。” 便有人冷笑道:“怕不是吧,我看这位周太医聪明得很,主意也很大呢。” 闹哄哄的年轻夫人们顿时一静,看向说话的人,见是陈夫人,顿时不好说话了。 这位陈夫人的娘家和夫家都是夏州城的大户,前头明盛街上有一半的铺子不是她夫家的,就是她娘家的。 而且家里也有人在朝为官,只是在外地而已。 崔氏依旧拉着满宝的手,不软不硬的顶回去,“陈夫人连我这妹妹的面都没见过,倒是了解她。她的确聪明,也的确主意大,不然也不会这么危险的时候还主动请命到夏州来,你家里爹娘没少念叨你吧?” 满宝微微一笑道:“这倒没有,他们都很通情达理的,知道这次出来是救人,且又是皇命,虽然担忧,却依旧让我出来了。” 崔氏就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陈夫人后笑道:“伯父和伯母果然是通情达理。” 龚三太太总算是说话了,笑道:“难怪能养出周太医这样灵秀的人呢” 于是气氛又热闹起来。 陈夫人还要说话,一旁的一位夫人便拉了拉她后微微摇头,小声道:“你得罪她做什么,她将来又不在夏州城营生,这次过后还是要回京城去的,这样的神医,谁也不知道将来什么时候就要求到她门上,而且这样的人认识的名医肯定不少,便是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 陈夫人就压低了声音道:“二姐,我怎么会不知道,可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当初我让人去请她,她要是肯来,我的珍儿也不会” “唉,这都是命,你想一想这一次夏州城死了多少人?你要是早几日把珍儿送去别院,说不定反而能救她一命。” 陈夫人脸色微变,甩开她的手有些生气道:“二姐,我家珍儿就要议亲了,怎么能住到外面的别院去,那些地方鱼龙混杂,男的女的混住在一起” 这话虽是压低了声音说,但大家离得也不是很远,而且因为怒气,她的声音还是比之前高了一点儿,所以还是有人听到了。 这屋子里热情捧着满宝的多是在别院里被她治过的人,要么就是家里有人被她治过,或是女儿媳妇,或是姐妹母亲,陈夫人这话一出来倒显得住在别院里的人被做了什么坏事一样,大家顿时不乐意了。 龚三太太之前一直忍着,这会儿忍不住了,直接沉下脸问道:“陈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就住到一号别院去了,在座的许多人都去了,那里伺候的是丫头,进出院门也都有门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陈夫人以为我们干什么去了?” 她冷笑一声,讽刺道:“这可真是脏者见脏了。” 说坏话让人听见了,陈夫人姐妹都有些尴尬,但见龚三太太这样讽刺,陈夫人也没忍住脾气:“三太太好伶俐的口齿,我是不知道你们在别院里是什么境况的,我又没进去过,只是想着一个院子里一边住着外男,连什么城南城东乱七八糟的人家也能住进去,一边则住着女眷,不说出入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连浣洗衣裳时都混杂在一处” 龚三太太脸色难看起来,只是略一联想便浑身不自在,于是更恼起来 杨和书正在和龚将军说话,听见后堂的喧哗,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万田。 万田略一弯腰便要跑去后院看,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跑到后院,一个丫头便小跑着上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万田面色奇异,顿了一下后才去给杨和书汇报,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龚将军和龚少将军以及旁边的别驾和长史听到,“老爷,后院龚三太太和陈夫人打起来了。” 杨和书: 龚将军和龚少将军: 另一边听到说话的别驾和长史也惊呆了,打起来是什么意思? 杨和书思索着是不是该去看一看,这种事儿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于是便迟疑住了。 龚少将军却没怎么迟疑,目光一转,瞥向下面桌子边已经和人划拳喝酒的龚三,直接上前将人拖到一边道:“你媳妇跟人打起来了。” 龚三便头疼,“又跟谁打起来了?老六家的?” “不是,陈夫人。” 龚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不,不会吧,那,那位的年纪可比我们大不少呢。” “反正同辈,你赶紧去看看,别打出好歹来就行。” 龚三连忙往后院跑去。 杨和书迟疑了一下,便也起身告罪一声往后院去,他好歹算是主人,怎么也要去看一看吧? 满宝和崔氏躲在一旁看热闹,看见龚三太太揪住陈夫人的头发用力的拉扯,她就觉得自己的头皮也一阵的疼,她嘶嘶两声,问崔氏,“嫂子,我们不拦真的可以吗?” 崔氏道:“没事儿,让她们打,回头我哭一哭就行。” 一边说一边让仆妇们去拉架,还道:“别让龚三太太伤到脸,可怜见的,她才病愈,身体虚着呢。” 于是仆妇们就明白了,拉架的时候就专门拉陈夫人 拉偏架拉得这么明目张胆的,满宝还是第一次见,一时目瞪口呆。 第2092章 本性 打架是很容易失手的,尤其是这么多人混在一起拉架,不知道是谁,先一巴掌打在了拉架的夫人脸上,于是场面更加混乱起来了。 等龚三和杨和书到后院时,场中互相打架的夫人都增加到六七个了,丫鬟婆子们根本拉不住人。 崔氏正拉着满宝站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看到杨和书进来,脸色顿时一变,整个人气质一变,丢下满宝,揪起帕子便上前三四步,一脸忧心的指挥丫鬟婆子拉人,“不要伤了龚三太太,快护住陈夫人,哎呀,快把人分开呀” 杨和书眉头一皱,回身吩咐万田,“去前面再叫些仆妇来。” 前面的仆妇并不是杨家的下人,而是受雇于县衙,平时做些洒扫和厨房的粗活,力气大,手上的劲儿也大,她们一下场,立即三下五除二,一人拽住一位太太的手就往外拖,很快就把众人给拉开了。 崔氏大松一口气,忍不住揪着帕子抹眼泪,那眼泪是真掉呀,一颗一颗的,她一脸愧疚的对杨和书和龚三道:“老爷,妾身辜负了你的信任,龚三爷,真是对不住,今日让三太太受惊了。” 又立即去找众太太和夫人道歉,别说龚三爷,就是场上的太太夫人也不能说她错。 事情太突然,她们就是要打架,崔氏一个人怎么可能拦得住? 崔氏很体贴的让丫头们扶着被波及到的太太夫人们去后院梳洗,有伤的上药,没伤的也可以哭一哭。 因为杨和书从前面调派了仆妇来拉人,所以男客们担忧出事,不少人都进来看了。 他们亲眼看到这些太太夫人是怎么打架的,不过为了她们面子上过得去,见仆妇才把人分开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但依旧有夫人看见了,知道丑态被人看了去,一时羞愤不已。 崔氏面无异色的将人待到后院梳洗,还止住了满宝去给她们看伤,她笑道:“你今晚既是功臣又是贵客,怎么能劳累你呢?反正也不是什么重伤,我让人给她们找一些药膏就是了。” 满宝愣愣的点头,龚三已经习惯,就说了他媳妇两句,然后就甩手回前面宴客厅,生怕被打得很惨的陈夫人找他算账。 到了前面,他想了想,还是提着一杯酒去找陈老爷道歉去了。 陈老爷当时没去后院,只是听说后面打起来了,见龚三来道歉也没往心里去,只以为是后宅妇人口角,不小心动手而已,所以龚三一来他就乐呵呵的跟他哥俩好起来。 要是以前,陈老爷还看不上龚三。 龚家虽然掌着夏州守军,而夏州也的确是重镇,但现在没有战争,回纥都纳入关内道了,只要回纥和突厥不再作乱谋反,夏州几十年内都不会有战事,龚家也只是守军而已。 他们家儿子这么多,一成年就进军队,根本没多少好职位,相比起来,陈家走文官一途,天地比龚家广阔多了。 但这次疫病,过错都是杨和书的,功劳龚家最起码占一大半,到时候往外一调,说不定还真起来了。 所以陈老爷对龚三客气了许多。 龚三见陈老爷接了他的酒,便爽快又赔了一杯酒,嘴角微翘,心里却想,果然大哥说的没错,他们龚家要是什么都不做,那撑死了就是永世守着夏州。 但夏州田地铺子和一些进出关的生意多是陈家和宋家经营,他们龚家说是重镇守军,却穷得很。 别说钱,权也没有,子孙一出生就看到了头,他们家人读书又不擅长,而且供出一个能出仕的读书人,最少也得三十年。 三十年后,他们都成土了。 说真的,龚三对比了一下自己,并不觉得他的儿子和未来的孙子会是读书的料,所以还是从军吧。 但从军要有前程就不能一直留在夏州,他们得有别的门路。 看陈老爷这样,这次他们家的路子算走对了吧? 果然杨大人说的不错,想要大的收益就得冒大的风险。 崔氏安抚众太太去了,杨和书也去给男客们道歉,满宝默默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抓起筷子便夹了一块炖得烂烂的羊肉,吃了。 卢太医看了她一眼,问道:“后面怎么了?” 满宝摇了摇头道:“没事儿,打架了而已。” 卢太医等人:都打架了还没事儿。 打架自然没什么事儿,有事的是,崔氏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杨和书也受到了冲击,对于妻子的能力他还是很信任的,不觉得她镇不住场子,所以还是因为她想要她们打起来。 所以送走了客人,杨和书便好奇的回去见妻子。 崔氏也知道瞒不住他,不等他问便道:“她们一个个都没把我放在眼里,今晚我算是东道主,外头的丫头婆子都是我安排的。但龚家可以越过我让丫头去前厅请人,陈家更不必说,当初那套小衣就是他们家送到后院里来的。” 她微微一笑道:“我想着她们既然都不把县衙当外地,干脆就让她们当自个家一样,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好啦,也好去一去火气。” 她抬头看向杨和书,柔声问:“夫君,妾身没坏了您的事吧?” 杨和书略一想,笑着摇头,“没有,今日的事儿不算坏。” 相反,陈家和龚家闹起来对他反而有些好处。 杨和书垂眸想了想后微微一笑,和她道:“但我看满宝吓得不轻,明日你派人给她送些东西去,她年纪还小,别吓着了。” 崔氏就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看她看得津津有味,可不像是被吓到的。” 满宝是真的被吓到了,不过此时却也是津津有味的和白善他们形容后宅打架的经过,然后惊叹道:“杨学嫂和我以前知道有很大的不一样了,我一直以为她柔柔弱弱的,没想到来夏州一趟,她竟也变得和唐学嫂一样彪悍了。” 白善就笑道:“杨学兄可是很受欢迎的,唐学嫂不是说过以前京中的贵女为他差点打破了头吗?她能脱颖而出,最后嫁给杨学兄,固有她是崔氏女的原因在,但别忘了,她可是母亲早亡,现在当家的是她继母。” 第2093章 打算 满宝没看见过大宅门里的后宅争斗,白善却是亲身体会过的,一点儿也不比外头的厮杀容易。 崔氏能够打败这么多人嫁给杨和书,怎么会是一个蠢笨之人。 白善:“她之前收敛锋芒,只不过是不需要而已。” 满宝聪慧,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所以是谁让她这么生气,竟然露出了锋芒?“ “我知道!”白二郎举手道:“前段时间学兄将后宅清理了一遍,虽没有证据,但不是猜测了是那几家动的手脚,其中换了琪哥儿小衣的就是陈家。” 不仅满宝,连白大郎都兴致起来,好奇的问道:“所以杨夫人染上天花真是人为?”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这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当时学嫂查出了不少东西,全都一把火烧了,但她后来就染上了天花,说不定是那时候不小心染上的。” 天花这种东西,有个人在一个地方打了一个喷嚏,过上十天半个月后有人路过那个地方,说不定都有可能染上,所以这种事说不准的。 谁知道崔氏是不是当时去看那些东西的时候不小心染上的? 白善却知道得更多些,迟疑了一下才道:“不是。” 大家就一起看向他。 他道:“是有人换了库房里的一块毛皮,当时天冷,杨学兄整日外出奔波,杨夫人担忧他,所以想给他做个护膝。” “天花之后她就遣散了不少府上的下人,放他们归家,身边贴身伺候的都是从京城带来的。”白善道:“人手不足,她就自己去库房找毛皮了,护膝还没做好,她就病倒了,所以当时她接触的东西都要收起来,有嬷嬷觉得那块毛皮颜色有些微的差异看出来的。” 自从封城后,崔氏感受到夏州本土豪族对他们夫妻俩的敌意,她也知道,当时不少人染病,而城中医药有限,不少人都想开了城门出去求医,所以不敢轻视人心。 在封城后她就遣散了县衙里好几个雇工,只留下一些比较信任的人。 后来还是发现了有人在县衙后院动手脚,小到杨和书从外面带回来的衣物等,大到孩子的一些物品。 崔氏不敢懈怠,尤其是琪哥儿还小,因此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又打发出去了一些人,日夜警惕,找出了不少送进来的有问题的东西。 那段时间她把琪哥儿拘束在屋里,将他身边围得跟铁桶一样,杨和书也尽量不回后院,多数时候是歇在县衙的书房里,偶尔需要和她说话了,俩人也是隔着一道门远远的说着 就这么防了一个月,谁知道问题却出在不怎么开的库房里。 白善惋惜道:“后来大夫在那块毛皮的内里找到了一点脏污,应该是痘浆,可惜那段时间县衙后院人手不足,且也有些混乱,等他们找到是谁放进去的时候人也没了。” 他补充了一句道:“是得了天花没的。” 其他人悚然一惊,忍不住道:“好歹毒的心思。” 白善点头,“是很歹毒,那块护膝要是做成了,不仅杨夫人,杨学兄也危险得很。” 虽然杨和书每天都会去医棚和别院里看悠悠读书 生病的人,但其实他很小心,很少直接接触到病人,出入也备好衣服,随时换洗,入口的东西也很小心,加上他身体好才没染上。 可要是他贴身带着一件含着天花痘浆的物品 甚至连琪哥儿也很难幸免,要不是发现得早,杨夫人染病后还去抱琪哥儿 白善垂眸低声道:“所以杨学兄心里并不是很想离开夏州。” 回京之后,不论他是功是过,想要调离夏州都很容易,皇帝应该也会考虑到他得罪了大半本地的豪族,为他的安全和将来地方事务考量会将他调离。 但这样离开,总觉得灰溜溜的。 白善抬起眼看向不远处书桌上的案卷,轻声道:“如果不走,那要做的事儿可就多了。”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我想和卢太医商量一下种痘之法,要是可行,我想请求去西域游学,找寻真正的种痘之法。” 白善眼皮剧跳,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那种痘之法根本不是从什么西域传过来的,而是他们从一堆书中的只言片语中抄录下来的。 想到他们抄下来的那十来张纸,他问道:“你想先试一试人痘之法吗?” 书上倒是提过一两句牛痘比人痘安全,但和详细的人痘法比起来,牛痘之法是真的只言片语,而且每每出现还是和人痘发比较时出现,偏比较又没具体比较,只是说牛痘比人痘更安全,毒性更小,且更好种植 满宝愁不愁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愁的,这样只言片语怎么找? 白大郎随口问了问什么是种痘,然后越来越认真,最后精神一振道:“此事若成将是功德无量啊。” 他都心动起来,不过激动半响后还是将念头按了下去。 满宝和堂弟要是去西域,他家傻弟弟肯定也会去的,他们家就两兄弟,他再跟着去就不像样了。 所以白大郎最后叹息一声后问道:“你们打算怎么去,可打听清楚了是哪里传出来的法子?你们之前不是想去高昌吗?离那远吗?” 白二郎就盯着白善和周满看,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那什么种痘之法根本不是到了夏州后听说的,分明是他们在京城时从什么书上抄下来的,他看过稿子! 咦,对了,他们从什么书上抄下来的? 不管了,周满的医书那么多,谁知道是从哪儿抄的? 白善在他们的目光下硬着头皮道:“可巧了,好似就是从高昌那一带传过来的。” 连白大郎都忍不住疑惑的盯着他们看了,“这么巧?” 白善和满宝一起点头,然后盯着白二郎。 白二郎再他们的目光下不得不点头,瘪了瘪嘴道:“可不是吗,太巧了。” 白大郎:“行吧,你们能自圆其说就行。” 一旁的殷或若有所思起来。 第2094章 交易 夏州的冬天太冷,大过年的,又没有大人盯着,他们自然不会守岁守一夜,所以说完话,烤完火大家就各回各的房间。 白善他们三个住进县衙早,所以不仅房子近,院子也近,等走远了三人才低声嘀咕起来,“我就知道你们没安好心,那种痘法靠谱吗?” 满宝道:“我再研究,一定会靠谱的。”还有莫老师呢,最近他可给她找了不少治疗天花的方子,虽然有用的不多。 白善低声道:“别说太多,就和卢太医漏一些就行,回到京城后找人试一下种痘法,对了,你收集的痘痂收好了吗?” “放心吧,我密封着呢,不会泄露的。”放在空间里呢,她可收藏了不少,回到京城拿出一小瓶就可以了。 满宝计划了一下对着卢太医时要怎么说,第二天睡了个懒觉就信心满满的去隔壁院子找卢太医。 郑太医也刚洗漱呢,看到周满便不介意的打了个招呼,“周太医怎么这么早?” 满宝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的位置,今天初一,阳光很好,这会儿正明媚着,她以为她已经够晚了,结果他们比她还晚吗? 满宝一脸的疑惑,在老周家只有孩子会睡懒觉,在她的记忆里,上至她爹娘,下至二哥三哥都是早起的。 嗯,她四哥以下不算在其中。 满宝左右看了看,问道:“卢太医呢?” 郑太医就指了一旁的房间道:“还没起呢,你找他什么事儿?别院那边不是已经轮值了吗?” “不是别院的事儿,”满宝迟疑了一下,到底没去打搅卢太医睡懒觉,“等卢太医起了就告诉他一声我找他有事儿,我先去前面县衙的书房里忙了。” 郑太医:“周太医,今儿是初一。” 满宝:“所以呢?” 郑太医:“您就不打算歇一歇吗?” 满宝道:“这既不是在家里,也不在京城,外面连个店铺都没开,既没有家人相陪,也不能出去玩儿,怎么歇呢?” 郑太医:睡觉它不香吗? 但对上周满的目光,他还是咽下了这句话,算了,可不能教坏了少年人,这样的年纪还是应该进取一点儿。 已经醒了,只是不想起床的卢太医到底还是没能睡太久,周满前脚一走,郑太医后脚就敲他门了。 想要假装没醒都做不到。 卢太医念念叨叨的起床,“大年初一,就算这是外差也不能这么折腾人吧?有什么事不能等下午再说?” 郑太医笑道:“听说周太医和白公子他们正在整理数据,应该是为了写折子的事儿。” 不仅杨和书要上折子言明这一次疫病的死亡及治愈人数,他们太医院也要上折子的,甚至只专注这一方面,重点写防治和治疗的情况。 卢太医是这一次外差的首官,这个折子该他写的,但是 他不太有写折子的经验呀,以往这种事上有萧院正,下有刘太医,连周满上的折子都比他多呢。 于是卢太医想了想,还是去前面找周满了。 周满找他却不是说的折子的事儿,还是种痘的事儿。 卢太医眉头紧皱,“种痘?这个风险太大了,万一控制不住,又成一次疫病怎么办?” 满宝点头道:“所以我想去西域学习,要是能学成此术,大晋人年少时都种上痘,那以后再遇上天花疫病能活多少人?” 卢太医就沉吟起来,半晌后问道:“所以你要去西域?” 满宝点头,“卢太医,您觉得此法可行吗?” 卢太医沉思起来,“倒不是不行,只是你真为此就要去一趟西域?” 满宝就四十五度望着门外的天空道:“要是能学得此法,那将是功在千秋的一件事。” 卢太医点头,“的确。” 满宝见他似乎不反对的样子,便道:“那我写折子了?” 卢太医这才想起来,问道:“对了,该我们太医院写的折子,咳咳,我听说你们已经将数据都算出来了?” 满宝点头,“卢太医要吗?我一会儿和白善要一份给您。” 卢太医就叹息道:“这两月奔波劳顿,老夫觉得眼睛越发不好用了,现在别说写字,连看自己写的脉案都很耗神了。” 是这样吗? 满宝疑惑的看了卢太医一眼,迟疑了一下后道:“那我替您写了?” 卢太医便绽开笑容,点头道:“那就劳烦周太医了,你能者多劳,写自己的折子时顺道帮我写了,回头我抄一遍就行。” 满宝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她最近都没什么事儿做,于是点头。 只不过她也提出了条件,“那我在折子上也提一下种痘之法,到时候卢太医记得帮我和陛下保证一下。” 这种还没确定有效的方法卢太医是不想推崇的,但周满刚答应了帮他写折子,卢太医只能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 于是双方谈好条件各自散开。 满宝去隔壁办公房里找白善。 封宗平等人和国子监大半的学生都在这里,他们还在整理书和案卷,正如周满所言,这既不是家里,外面也没有热闹的街市,出去也没意思,所以还不如在办公房里干活儿呢。 白善见她来了便将数据给她一份,道:“你要的。” 一旁的封宗平见了便笑道:“周小大人呀,我这里还有各县防疫后的花销数据,你要不要?” 周满立即道:“要,拿来。” 封宗平没想到她真要,愣了一下后在一堆公里找出一封折子来,笑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满宝接过后道:“拿回太医署放着,以后教授学生说不定用得着。” 一旁的国子监学生便摸着下巴道:“论起来防疫这种事儿太医院和太医署来做才是名正言顺的。” 白善道:“太医院人少,太医署如今还没布置开,就算是布置开了,地方上也不会养太多人,所以将来防疫还是得县衙来,只不过太医署应该有从理之责。” 其他人纷纷点头,便问周满,“太医署可有这条规定吗?” 满宝道:“自然有的,太医院便有这条规矩,太医署从之,一切照太医院的来。” 大家就明白了,所以这数据周满还真用得着。 其他人也找起来,“我们这里也有些数据” 第2095章 交易二(给书友“笑清笑清”的打赏加更) 满宝最后抱了一怀的折子,她干脆不走了,让仆人给她腾出一张桌子来,就在他们旁边埋头看起来。 回他们大夫们的屋子空落落的不说还得重新起火盆,她一个人都好不意思用太多火盆。 现在夏州的炭也是很贵的好不好。 所以还是一个屋吧,省钱。 满宝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这些数据做出一个表来,初三那天先去城门那里送周四郎他们,回来后才开始动手写折子。 早上神清气爽,适合干脑力工作。 其实关于种痘法建议的折子不难写,最难写的还是卢太医的那一封折子。那封折子要是写好了,她的折子跟着一起上时便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所以满宝对此很上心,她一边慢慢的磨墨,一边斟酌。 最后摊开了一张大白纸,想了半响才落笔。 满宝洋洋洒洒的写了半天,白善叫了她几次才把人叫醒出去一起用饭。 众国子监生也在吃饭,他们道:“我们该处理的公文都处理完了,也该准备回京了,白善,你与我们同回吗?” 白善道:“我等周满。” 满宝则道:“别院里还有三个病人,等他们都好了,我们便和杨大人一起进京。” 其他监生相视一眼后道:“也好,那我们先走。” 现在回去,就是慢慢走也能赶上元宵佳节,今年这个年才不算白过吧? 过了两日,封宗平等学生告辞,和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来夏州支援的大夫们,他们是结伴来的,现在依旧结伴离开。 当初护送他们来的禁军便跟着他们回去了大半,杨和书也代表夏州城派了几个差役跟着,送了他们一些土特产,将人欢送出城。 这两天,城里总算恢复了一些人气,也有了一点儿喜庆的样子,不知是谁将这些人要走的事儿传了出去,城中不少人都跑来送行。 民间的大夫们揪着胡子一脸的欣慰,更不用说封宗平等还没入仕的学生了,见沿途有这么多人相送,不少学生手里还被强塞了不少鸡蛋,一时心中激荡不已。 有学生感叹道:“夫者,当以今日为荣。” “将来我等为政一方,若也能得百姓如此爱戴便此生无悔矣。” 也有人眼尖,“你们看杨学兄。” 大家纷纷扭头去看杨和书,他正一脸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只是眼底含着泪水。 就有人感叹道:“此一次,杨学兄算首功吧?” “这可不一定,这些百姓感激我们,却不一定全都感激杨学兄。” “这是什么意思?” “我出去统计户籍,计算死亡人数的时候听不少人抱怨,要不是杨学兄关闭城门,夏州城内不一定会死这么多人。” 众人就好似被泼了一桶冰水,感动瞬间消了不少,“这是什么话?不关闭城门,难道任由天花南下吗?京城可有百万人口。” “我们是外人,这个道理不难接受,但夏州城内的人会觉得正因为杨大人将天花患者都关在了城里,所以城中染病的人更多,加上太医院来前医药不足,听说那时候为了抢大夫,不少人彻夜在药铺门口等着,最后人不是因为天花而死,却是冻死的。” 他道:“这世上,懂得道理的人少,懂得为他人牺牲,为他人着想的人更少,想一想杨夫人是怎么染上天花的吧,还不是有的人认为只要杨学兄家里人也染上了天花就会送出城去寻医问药” 有学生愤怒起来,“太过分了,他们不去恨带入天花的人,却来恨杨学兄,简直是无理取闹。对了,是谁带入天花来着?” “你忘了,是牛刺史的小儿子,他抢了一个胡姬,那个胡姬估计没来过中原,水土不服,所以引发了天花” 这是大众的猜想。 “听说牛刺史过后也要进京,为的是告杨学兄以下犯上,软禁上官。” “所以才说杨学兄危急,别说首功,他能不被问罪就不错了。以下犯上可是大忌。” “但那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牛刺史要是通情达理,肯控制疫病,杨学兄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儿?哼,回了京城我一定要宣扬一下此事,过是过,但功也是大功。” “不错,想想我们来时看到的病人,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却还是有人染上了,也就我们六艺从不懈怠,又年轻体壮才不染上病,要是放任天花出城,夏州以南岂不是成了炼狱?” “没错,回京以后我要和我爹说一声,可不能让杨学兄凭白受罪。” “正是,我也和我哥说一声。” “那我和我祖父说一声。” 封宗平悄悄的溜回白善身边,伸手道:“怎么样,我做到了吧?” 白善将一袋肉干放在他手上,赞叹道:“这种事果然还是你做最合适。” 封宗平将肉干塞进自己的包袱里藏好,不客气的道:“别拐着弯的骂我,其实要不是你跟杨学兄关系太近,你去办肯定也成。” 白善微微一笑,道:“回到京城还希望你再帮忙宣扬一下,不用往朝上宣扬,就只学生们之间说一说就行。” “为什么,打铁趁热不好吗?” 白善摇头,“太过了就有挟舆论逼迫陛下的意思了,我其实就是想和大人们解释一下杨学兄软禁牛刺史也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他强调道:“是真的迫不得已,不是进退一步夺职而已,而是进退一步是百万百姓的性命,所以当时什么律法、规则全不在考量之内了。” 封宗平若有所思,“我明白了,你是想让大人们认同杨学兄的选择,就算最后他还是会因此被罚,却不会被人延伸出别的含义来。” 比如有人攻击:“今日他敢软禁上官,焉知他日不会再因政见不和再软禁上官,甚至冒犯圣驾。” 将杨和书的为难之处在学生之间宣扬,既不会对陛下造成压力,又能让百官考量一下杨和书的立场,让他们不至于由此延伸出那种诛心的猜测来。 只要赢了这一点儿,杨和书就不惧了。 封宗平就道:“那可不是一袋肉干的量。” “回去我给你送十袋。” “别,”封宗平道:“肉干这会儿值钱,等回了京城可就不值钱了。” 现在他要肉干是因为夏州城肉少呀,嘴里没味儿成什么样了,等回了京城,他封公子还缺肉吗? 第2096章 送行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封宗平一行人冒着寒风上路,殷或没走,他体弱,所以光明正大的要多留一段时间,等天气暖和一些再走。 跟来的禁军当然不会催促,还留下两个来照顾保护他。 京城的消息出了正月才送到夏州来,皇帝召杨和书及牛刺史进京询问。 而太医院和太医署一众人也一同被召回京城,大理寺有官员亲自来请人。 夏州城最后的那几个天花病人死了一个,其他都治愈出去了,别院被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还给了原主人。 但谁都知道,几年之内,这三个院子怕是都不会住人。 为此杨和书亲自上门感激三个别院的主人,当初他们肯拿出院子来给杨和书收留病人便是大善。 杨和书的折子,牛刺史的折子,还有满宝及卢太医的折子是跟着封宗平他们一起入京的,甚至比他们还早两天进京,毕竟送折子的官差可不会像他们走得这么慢。 这一次杨和书进京没有带崔氏和儿子,他只带了一个万田入京,将大部分人手都留给了她,还给了她一个玉戒指,笑道:“父亲派来的人我安排在了城外的职田庄子上,我走以后你就带着孩子住到庄子上吧,紧闭门户等我回来。” 崔氏接过戒指,认真的点了点头,她隐约知道些,那些人并不是一般的护卫,而是杨家以前养的部曲,只是后来天下承平,一些人被放籍进了军中,还有一些人则留在家里做护卫。 崔氏有些没落了,但手里依旧有不少能用上的部曲,何况杨氏? 有他们在身侧,她和孩子就能平安了。 崔氏抓着他的手低低的道:“夫君,我在夏州等着你。” 杨和书低低应了一声,轻声道:“夏州经此一疫,元气大伤,就这么走了,我心中不甘。” 他努力了两年才站稳脚跟,让朔方县有了点儿起色,就这么离开另外找个地方重头开始,他的确是不甘。 而且 他看了崔氏一眼,虽然妻子无恙,但当时她的确是被害得快没命了,他查不到证据,可不代表什么都做不了。 有些事做起来需要证据,但有些事却是不需要的,只需从心就好。 杨和书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去了客院。 客院里,周满等人也在热闹的收拾行李,满宝速度最快,因为她有一个侄女和一个侄媳妇帮忙,所以收完就跑去找白善三人,“龚三太太请我吃最后一顿羊蝎子,贴饼子,你们去不去?” 白大郎跟着封宗平回去了,殷或搬到了白善他们隔壁,闻言笑道:“前儿不是才吃过吗?怎么又吃?” “前儿吃的是鹿筋。”满宝咽了咽口水,“不过说真的,夏州的鹿真好吃,比京城的好吃多了。” 不仅鹿筋好吃,鹿肉也好吃。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还便宜。” 俩人对视一眼,忍不住嘿嘿一笑。 前天龚三太太请他们吃了鹿筋,于是白善便趁机了解了一下活鹿,果然,和京城不一样,在夏州这里要买到活鹿要简单得多。 因为这里不仅有野生的,也有圈养的。 在马场里围上一块草地就可以养鹿,然后到了秋冬时就拿出来放到草场上给公子小姐们狩猎,那赚的钱可比单卖鹿肉要赚钱。 而且这里许多鹿的祖宗都是野鹿,只是被圈养起来后生了一代又一代,味道比野鹿的味道更好。 白善就买了两头不同品种的小鹿,然后和满宝骑着马到了大草原上上供给了小岳父。 回来就借口说箭法练得不好让鹿跑了。 除了白二郎和殷或,其他人都没怀疑,嗯,其他人也就是知道他买鹿的龚三和龚三太太而已。 因为怕他们伤心,所以今天他们没有请吃鹿肉,而是请吃的是羊蝎子,以为他们喜欢打猎的龚三太太还道:“羊比鹿好猎,你们要是想打猎,那我让人赶些羊到草原上让你们练练手?” 到时候她让人往里头赶上百来头羊,就不信他们射不中。 满宝连忙道:“算了,我们那天就是起了一点儿兴致,对打猎一般的。” 龚三太太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惋惜的,这俩人先前也不说,要知道他们是想打猎,她带他们去草场呀,交了钱进去跑几圈,打中了付钱,打不中当玩儿了。 偏自己买了鹿到草原上射着玩儿,那又不是谁家的草场,就是跑了也没处找去,白费了两只小鹿。 夏州城如今已经恢复了烟火气,不少店铺都开门了,所以龚三太太直接请他们去她最常去的那家羊肉馆里吃。 她道:“别看这馆子小,做的羊蝎子却是最地道的,还有贴的饼子特别好吃,又软绵又劲道,之前你们在我家吃的味道都没这好,唉,明天你们就要走了,不然我还能多带你们来吃几次。” 满宝已经闻到了香味,连连点头。 他们看向窗外,笑道:“现在街上人多了许多。” “这哪叫多呀,”龚三太太也看了一眼,道:“疫病之前才叫多呢,那时候北来的,东去的,西往的,南上的都要经过我们夏州城,客商似云来,尤其这两年杨县令手松,进出城的东西收的杂税少,不管是东南西北哪儿的客商都喜欢到夏州城来先过一遍手,就越发的热闹了,现在人少了许多。” 不仅他们夏州城的人死了不少,一些过路的客商也病死了不少,夏州城一下成了伤心地,短期内失去了这么多客商,加上世人又对天花有些畏惧的,更不会来了。 她叹息一声,东家端了一个大铁锅上来,将桌子中间的木板抽掉,将铁锅放上去,再从底下抽出一块板子便将火烧起来。 这和他们在龚三太太家吃的羊蝎子不太一样,她家是做好后盛在盆里端上来的,店家的这是要现做? 现做是不可能的,羊蝎子在后厨已经炖了一段时间,这会儿端上来是已经快要可以吃的了。 他揭开盖子,热气腾的冒起来,肉香扑鼻而来,连殷或都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腹中饥饿。 店家拿了一个盆出来,当即捏了面饼就摊在铁锅边上 大家闻着慢慢散发出来的麦香,再混着肉香,都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这羊蝎子似乎是有些好吃呢。 第2097章 回京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等麦饼熟了,龚三太太便将它们点落,往下沾了一些汤汁,然后招呼大家,“吃吧,他家的羊蝎子选的是一头羊里最好的羊脊骨,肉质最好,里面还有脊髓,轻轻一拨就出来了,它吸足了汤汁,最是好吃。” 满宝他们便也动起手来。 殷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也挑了一块小一些的尝起来,竟没有羊膻味儿,正如龚三太太所言,肉质很鲜美。 他脾胃弱,所以细嚼慢咽,等他将脊髓挑出来时他们已经吃第二块肉了,龚三太太道:“除了肉,麦饼也好吃,它沾了汤汁,既有肉香,又有麦香的清气,一点儿也不腻。” 于是大家就吃饼子,殷或也夹了一块饼子,然后龚三太太就让还想吃肉的把肉捞出来,店家就往里倒了汤,然后拿了一篓菜蔬和两盘切得薄薄的肉片来给他们。 龚三太太道:“这是他们家用羊骨熬的高汤,吃完了羊蝎子我们还能吃锅子,其实这个寒冬腊月吃着最好,可惜” 龚三太太摇了摇头,将思绪摇掉,笑道:“不过现在菜蔬少,只有萝卜和一些白菜,大家将就着吃吧。” 但就是这样大家也很满足了,尤其这汤吊得很好,满宝喝了一碗,一股暖气由内向外发散。 满宝满足的放下碗,却舍不得放下筷子,和他们一起夹起肉片在锅里涮 最后所有人,包括殷或在内都吃得心满意足,也除了殷或外,其他人无一例外都吃撑了。 满宝吃完了就念叨:“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过食不好。” 白二郎就念叨道:“你十次有九次是这么说的,然而下次还是过食,除了殷或,谁能次次都做到?” 殷或不理他们,郑重的谢过龚三太太的招待。 龚三太太也吃撑了,挥手道:“周太医对我有救命之恩,不就几顿饭吗?下次你们要是来夏州,我还请你们吃。嗯,其实烤黄羊也好吃,只是那是野生的,不好抓。你们留的时间要是够长,我让我家孩子他爹带你们进深一些的草原,说不定能找到。其实刚入秋的黄羊是最好吃的。” 她说着都咽了一下口水,道:“那时候的黄羊养膘了,肉也嫩得很,刷上一层蜂蜜烤,那滋味儿” 她回味了一下后道:“一点儿也不比我们今天吃的羊蝎子差。” 满宝忍不住神往,那是多好吃的东西啊。 白善也觉得龚三太太是同道中人,于是开始计划起来,“其实我们要是去西域,很有可能也要经过夏州的。” 满宝和白二郎便嘿嘿一笑,“到时候可以在夏州补给。” 龚三太太不仅请他们吃羊蝎子,知道他们这时候赶路也不好走,所以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食材,有肉脯,还有被放在户外冻得特别结实的腌羊腿。 她道:“我是没出过远门的,但我家孩子他爹常出门,他出门的时候就喜欢带腌羊腿,路上要是馋了,直接割下一片肉来就能烤上吃,很方便。” 满宝目瞪口呆,“那还得带个烤锅呀。” “不用,”龚三太太挥手道:“让你们的护卫带上一把宽刀就行,到时候放在刀上烤。” 白善四人略一想,发现还真是,“原来还可以这样。” 于是回去后他们就盯着杨和书看。 杨和书无奈的问,“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上午去找你们,听人说你们出去赴约了。” 满宝连忙道:“龚三太太又请我们吃饭了,杨学兄,这次进京您带多少人啊?” “就带万田。” “啊,那万田用刀吗?” 杨和书:“万田是个照顾我起居的,他用刀做什么?” 见四人脸上一阵失望,他便道:“不过这次你们太医院和太医署的人也要回去,衙门这边会调派一些人手护送,还有大理寺那边的官兵,带刀的人不会少。” 满宝一听高兴起来,放心的接受了龚三太太送来的羊腿。 杨和书并不知道他们装着食材的箱子里用叶子包了一条羊腿,他一大早和崔氏告别,摸了摸琪哥儿的脑袋后便领着太医院的人一并出城去了。 回京的事并不用他操心,这些事全由大理寺来安排。 这次大理寺送圣旨过来,顺便调查一下夏州的事儿,再把杨和书和牛刺史父子送进京城。 不错,还活着的牛康也被要求入京,且比起他爹,他的待遇可不算好,虽然没被戴枷锁,但也是被大理寺的官差看管起来,和同行的自由自在的周满等人完全不一样。 临近正午,车队停了下来,大理寺的赵大人让大家停下休息半个时辰,顺便吃个饭喝个水什么的。 满宝跳下马车就动手动脚的放风去了,此时林子里还有不少未化的雪,人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没忍住跺了跺,在雪白的雪上留下自己脏兮兮的脚印,左右看了看,有些心虚的跑开了。 卢太医嫌冷,已经让人去拣木柴,再抽出几根他们随车带的木炭引火,缩着脖子冲她喊,“周太医,你不是带了羊腿吗?干脆拿出来烤了大家热热身。” 满宝拒绝了,“才半个时辰,连皮都烤不熟,没意思,还是晚上再烤吧。” 果然,她说话算话,晚上他们在驿站里停留,她就拿出了羊腿烤上,因为人太多,她根本用不上大刀,一条羊腿根本不够大家分的。 牛康坐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要是以前他肯定嫌弃,但这几天他被区别对待,哪怕他爹有意照顾他,他吃的喝的也比同行的人差一些,这会儿别说是烤羊腿了,烤羊毛他可能都有些犯馋。 满宝扫了他一眼,见他脸上留下了十几颗麻子,实在算不上好看,其实就是去掉那十几颗麻子他也算不上好看。 她摇了摇头,吃了一片烤羊肉后含糊的问道:“大理寺这样带他进京,是陛下要问罪吗?”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道:“问他的罪不可能,他毕竟不是朝廷官员,说是强抢胡姬,但其实这事儿也没有实证,至于染上天花的事儿,他也不是故意,最多只能厌恶他,不过他不能问罪,他的罪过可能就落在了他爹身上,而且牛刺史过错更大。” 他含糊的道:“就看封宗平他们小话传得怎么样了。” 第2098章 打听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封宗平他们的小话传得非常的顺利,因为杨侯爷也在京城啊。 牛刺史的家世和杨家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杨和书在夏州被人欺负,杨侯爷怎会坐视不管? 所以在国子监生之间有了些小道消息之后杨侯爷便悄悄的推波助澜了一下。 当然,他也没敢太用力,但留在京城的读书人都知道了夏州一事的前因后果,绝大多数人在被引导下站在了杨和书这边。 风声慢慢就传入了朝中和宫中。 这件事并没有闹大,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民间也有了些风声。 太子听到这事儿时就和太子妃说,“这事儿有什么好议的,杨和书要是不封城,别说去年,今年我们都别想过个好年。出了夏州,人可以往南来京城,也可以往东再转下江南,到时候整个大晋都要完。” “他封了城,我们尚且忙得不行,要我说,他们就是想得太多,就他软禁了夏州刺史一事没什么好议的。” 太子就柔声道:“殿下这样想,不代表陛下也这样想,便是陛下也这么想,那朝中还有这么多臣工呢,总有人想法不一,不然陛下也不会让杨大人和牛刺史亲自上京来自辩。” 皇帝还真和太子一样的想法,他和皇后道:“魏知说事急从权,但又说他的确犯了律法,哼,说来说去,不管是要做坏人,还是开一个坏头都要朕来做就是。” 皇后就笑问:“那陛下是要做坏人,还是要开一个坏头?” 皇帝便皱眉道:“此事的确不好处理,朕倒是欣赏他当机立断,够魄力,可这种事儿可一不可再,不然没了规矩,天下要乱。” 他斟酌了半响,最后还是叹息道:“难怪他们都将此事往朕上推,果然不是好事儿。先等他们进京吧,朕已经偏向他了,他又素来聪明,应该知道会怎么做。” 皇后就知道皇帝还是更偏向杨和书,她微微一笑,看来皇帝并没有因为之前杨氏的事儿迁怒杨和书。 满宝他们这一次足足在路上走了十天才到,还没进城门就感受到了热闹,周满便和几个年纪轻的学生们一起低低的欢呼起来。 停下等候的卢太医目光就扫过来,威严的道:“周太医,你是先生,要注意仪态。” 又对那些学生道:“进城后先回太医署报到,然后再回家去,你们有三日的休息时间,三日后回学里上课。” 众学生立即敛手躬身应了一声是。 大理寺的官差拿了通行书和城门官沟通,不一会儿他们的车队便从另一个门进去,不必和其他的车队及行人挤在一起排队。 进了城门大理寺的官差便先来和太医院的太医们告别,“我等就送大人们到这里了。” 杨和书和牛刺史父子是他们要带的人,太医院和太医署的人就是顺便。 卢太医也不想去大理寺,太晦气。 于是笑眯眯的和人道别,满宝则和杨和书挥手,“杨学兄,我们改日再上门拜访。” 杨和书冲她微微点头,和大理寺官员先往大理寺去了,他有可能还要立即面圣。 卢太医还要带学生们回太医署,满宝和郑太医却偷懒,在城门口那里就和他们散了。 卢太医只能吹胡子瞪眼的看着周满招呼上白善几个,然后带着大吉几个护卫走了。 殷或和他们同路,也带着两个禁军一起走了。 殷或问:“需要我父亲为杨大人求情吗?”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算了,殷大人的身份不便,而且也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意思,要求情,杨家那边应该有人脉的。” 满宝道:“陛下的意思到下午应该就知道了。” 白二郎惊讶:“御前打官司这么快?” “不是,”白善看了他一眼后道:“看陛下今日留谁说话就知道了,夏州的事儿又不是什么疑难案子,争议的地方也很清晰明了,所以只单纯看圣意。” 圣意就是,皇帝他喜欢谁,不太喜欢谁。 皇帝显然是不太喜欢牛刺史的,因为到大理寺办完手续后牛刺史就被送到了驿馆住下,但牛康却被扣在了大理寺,暂时住到了大理寺天牢里。 而杨和书则被放归家了。 到得下午,皇帝便召见了杨和书,第二天才一起见了杨和书和牛刺史,在大朝会上 满宝本可以先去太医院交差,然后再申请几天的假期的,但为了看热闹不,是为了关心杨和书,她一早穿了官服进宫参加大朝会。 周满来参加大朝会,看见她的人都忍不住仔细的看了看她,连魏知都忍不住笑着夸了一句勤勉,还温声问道:“你今日就搬进宫里来了?” 满宝立即摇头,“不” 她脑子急转,弱弱的道:“我先前不是上了一封折子吗,想来听一听陛下和大人们的意思。” 魏知更加和蔼,笑着点头道:“好,周大人辛苦了。” 满宝就在他们的友爱目光下战战兢兢挪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然后看向后面,小声的问唐县令,“唐学兄,他们这是怎么了?” 总觉得怪怪的。 唐县令看了她一眼后道:“朝中现在都传遍了,说太医院的小神医周太医为了天下黎民自愿前往西域寻找防治天花的法子,包括陛下在内的人都感动极了。” 满宝眼睛一亮,高兴的问:“真的?” 唐县令点头,“真的。” 一旁坐着的郭县令摸着胡子插话道:“下官也很钦佩周大人,只是很奇怪,唐县令似乎不怎么感动。” 唐县令就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满,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一二年她和白善总会时不时的和他打听起西域的事儿,还从他这里借走了好几本写到西域的游记。 显然,这几人早想去西域了,跟天花关系不大。 满宝对上唐县令的笑脸,嘿嘿一乐后坐直了身子,坐了一会儿,因为皇帝没来,她又没忍住回头去和唐县令说悄悄话,“唐学兄,你说陛下和太子会答应我去西域吗?” 唐县令就道:“这是功在千秋的事儿,西域那边真的有这样的先例,陛下必定想得到,不过” 他上下扫视了一下她道:“你年纪太小了,恐怕陛下和朝中都不是很放心。” 满宝就若有所思起来。 周满太小了,她有此雄心壮志是好事儿,但显然西域危险,各种势力纠缠,皇帝是想要防治天花的方子,但终极目的是得到,而不是失去一个良臣,所以周满想成行,至少要带一个老练的人才行,至少得是皇帝和朝臣认为老练的人。 第2099章 问 开春的事情不少,皇帝一一处理过后才叫了候在偏殿的牛刺史和杨和书觐见。 满宝和唐县令同时坐直了身子,关切的看着前方。 杨和书跟在牛刺史身后进来,跪下行礼。 皇帝坐在上首,目光沉沉的看着俩人问:“夏州天花肆虐,你二人有何话说?” 牛刺史顿了顿,在大理寺的官员亲自到夏州之前,他是想着拿住杨和书以下犯上的错处和他将罪责半斤八两的分了的; 但大理寺官员亲自到夏州,说是调查,其实却是押送他们父子,他便隐约摸到了京城这边的态度。 只怕杨家在朝堂上运作了。 论人脉,论在陛下前的情谊,自然是杨氏更有面,所以一路上牛刺史都很安静,他能做到刺史这个位置就不至于笨到哪里去。 只是他习惯了天高皇帝远,夏州荒凉,离京城也不近,却没想到遇到了一个有后台且较真的杨和书。 此时跪在这里,想到还被关在大理寺的小儿子,他便知道避无可避,而且他对当今也有些了解,知道推卸责任只会让他更生气。 于是牛刺史当机立断的磕头认罪,表示是自己没有管理好内宅,教育好儿子,以致天花在夏州肆虐。 老唐大人听他避重就轻就忍不住冷哼一声,代皇帝问道:“牛刺史,牛康的妾侍胡姬是几时请的大夫?” 他是刑案高手,懒得和他争论,直接询问关键点,将事情梳理出来,这大朝会上坐着的官员自会自己思考。 牛刺史一顿,一时答不上来。 老唐大人便又哼了一声,干脆起身走到堂中,问杨和书,“杨县令,你说。” 杨和书回道:“九月十八请的大夫。” “那胡姬什么时候死的?” “九月二十夜。” 老唐大人就问牛刺史,“牛刺史,你儿子是何时发烧出痘请的大夫,这个你知道吧?” 牛刺史顿了顿后道:“九月二十二早。” “大夫何时怀疑这是天花?” 牛刺史袖中的拳头紧了紧,回道:“当日。” “你知道大夫所言之后可有隔离你儿子,可有上报县衙,可有禁止他与人接触,清点约束家中接触过他的人?” 牛刺史低着头沉默了一下后将头磕在地上,“臣有罪,臣不该怜惜幼子便怀侥幸心理” “牛刺史,牛康在九月二十三酉时出门去春风楼,却到二十四的午时才回家,他整整在春风楼里与人厮混一夜加半日,你们牛家为何不派人去找人?” 牛刺史脸色微白。 皇帝气得一拍桌子,牛刺史立即道:“臣知错,请陛下降罪。” “罪是要降的,却也要让百官知道为何降罪,”魏知幽幽的插嘴道:“陛下,杨和书与太医院所言不差,事情发生后便应该总结教训,将来再有这样的事才不至于再犯这样的错,这样死去的两千二百八十九人才有那么一点点价值。” 皇帝便看向老唐大人,“唐卿,你继续问。” 老唐大人应了一声,继续逮着牛刺史和杨和书质问,从牛康发病,到大夫第一次认为这是天花,再到有大夫找上县衙告密,以及之后杨和书的一系列应对,事无巨细,他全都问过一遍。 一旁还有御史台的其他官员查漏补缺,一番问话足足持续了一个多时辰。 最后皇帝和百官都没有直接给俩人定罪,而是先退朝。 皇帝招了魏知、老唐大人等重臣接着去书房里议事,其他人退朝离开,杨和书和牛刺史依旧留在宫中听宣。 满宝走到杨和书身边,将她早上塞在荷包里的点心都给他,小声道:“饿了就吃一些。” 唐县令也把自己的零嘴贡献给他,低声道:“看陛下这样子对你倒不怎么生气,运气若好,今明两天应该就出结果了。” 杨和书收了他们的东西,微微点头,“我知道,你们不必担心。” 的确很快就出结果了,满宝在太医院里吃了午饭,和刘太医申请了休假以后便去后宫先看明达和长豫,再拉上她们两个一起去看太子妃和皇孙,还没从宫里出去呢就有消息灵通的内侍来禀报:“牛刺史被送到大理寺天牢中了,杨大人被申饬,不过听说他可能要升任夏州刺史。” 其实皇帝在犹豫,他目前找不到合适的人接手夏州。 夏州如今元气大伤,要恢复肯定需要不短的时间,而能干的官员只能从别的地方调,可调任对别的地方也会有影响。 他和魏知等人商量了半天,最后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人才还是太少了。 最后还是老唐大人提议杨和书。 皇帝便道:“朕听闻,此次夏州本地的士绅死伤不少人,不少人都怨恨他封城,断绝了他们的去路,让他继续留在夏州,怕是对他不利。” 让一个被夏州怨恨的人做夏州刺史,会很不利于地方的建设和发展,皇帝不愿意这样。 而且皇帝还听说封城时还有人为了出城对杨和书及其妻儿出手,所以哪怕为了保护他和他的家人,他也倾向于将人调走。 杨和书还年轻,此次虽然犯了以下犯上的忌讳,但所为是为大义,对他的个人能力和品德,皇帝还是很信任的,他想培养他。 老唐大人察觉到皇帝惜才的意思,顿了顿后道:“陛下不如问一问杨县令。” 他道:“夏州的怨恨其实很好解,罪魁祸首本是牛家,只要稍作引导就可以,在这件事上,民间舆情并不是很难引导。而且杨县令对夏州事物熟悉,这四个月来也一直是他代理刺史之责,所以臣以为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了。” 魏知也道:“陛下不如问一问他,他若愿意,历练这一番,将来所得不会比去江南一带更少的。夏州虽荒凉,却在丰州之下,为东西南北最要紧的关卡,并不会屈了杨和书的才华。” 他知道,皇帝之前想把杨和书调往江南,通过他的手料理一下各世家留在江南的尾巴,那里私盐泛滥,同样不好管理。 可魏知同样觉得此时杨和书更适合夏州。 第2100章 透露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皇帝就询问了杨和书的意见。 杨和书当即就请求留在夏州,他表示自己此次回京都没有带家眷,就是因为放心不下夏州的一众事物。 皇帝便叹息一声,让杨和书出宫,然后傍晚便下旨申饬杨和书以下犯上,软禁上官的行为,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但吏部那边却在准备他升任夏州刺史的书。 这件事不是秘密,连太子妃那里都有内侍逗趣一般说起此事,“这是明贬实褒,外头都说杨氏又要起来了。” 太子妃笑着挥手让内侍退下,和满宝三人道:“哪儿这么简单,我听太子提起过,现在夏州的情况可不好。” 长豫一脸忧心,“那杨大人怎么还去?” 满宝道:“就是因为不好才要去的呀。” 她道:“之前夏州什么样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的了,现在夏州如此他总不能一走了之。” 满宝对杨和书还是很有信心的,笑道:“你就别担心了,既然朝中这一关杨学兄都能平安度过,那夏州更不在话下了。” 满宝看了眼外面的太阳,起身告辞,“娘娘,时间不早,我得出宫回家了。” 太子妃也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就点头道:“去吧,你才回来,也要和家人团聚团聚。” 明达立即跟着起身,“大嫂,我去送一下她。” 长豫也立即站起来,“我也去。” 于是俩人夹着满宝慢悠悠的往东宫大门去,明达问她,“上个月你上了一封折子,说西域那边有防治天花的法子,叫种痘法?” “是,”满宝道:“我想去找找。” 明达羡慕不已,“我偶然听父皇和母后说起,说若能找到这个方法,那就是功德无量。” 意思是皇帝也偏向同意让周满去西域了。 满宝精神一振,“陛下真是这么说的?” 明达点头,“父皇在收到折子后就已经去信询问安西都护府,那边是否有这样的法子,不过安西离京城太远了,就算一路顺利,信也要过两三个月才能传回来,更别说安西都护府有可能还要调查一番。” 这不是急件,所以送信的差役肯定是慢悠悠的走,去一个多月,回来一个多月,可不就两三月了吗。 正提着心的满宝稍稍一松,觉得其实她可以不用休那么多天假的,要不明天去找刘太医和萧太医说一说这种痘的事? 嗯,明天刘太医当值,去找萧太医好了。 “对了,我今日进太医院听人议论,萧太医抗疫有功,要恢复原职了?” 明达笑道:“你要问其他的官职我或许不知,问这个我却是知道的,萧太医的确要恢复原职了。” 她道:“年前京城也凶险着呢,有人偷偷躲进京城来寻医问药,是萧太医帮着唐县令和郭县令将人都找出来的。” 其实并不止找出来这么简单,京城当时的情况一点儿也不比夏州好多少,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天花病人躲进了京城,又接触了多少人。 而京城人多,当时就是萧太医力排众议将所有可能接触到天花病人及其东西的人都关起来隔离,一个一个等待,一个一个治疗 加上当时夏州等地所需的药材和布料等也都需要他协助户部办理,皇帝事后看来看去,刘太医医术是好,但论管理这些事还是萧太医更在行些。 而且萧太医医术也很不错,于是皇帝就又把萧太医提了上来。 明达道:“还没下旨呢,但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长豫道:“我先前还说呢,你这次也是立了大功,等你从夏州回来能不能抢一下院正的位置,谁知道你竟是有意去西域,唉,那边又远又荒凉,听说还有许多马贼。” 满宝道:“我就算不去西域也轮不到我做院正,不说还有刘太医,我上头还有一个卢太医呢,论资历他可不比我浅。” 明达就好奇的问她,“你想当院正吗?” 满宝道:“现在还不想。” 是现在还不想,而不是不想。 明达就明白了,她微微一笑,颔首道:“我明白了。” 她和长豫将人送到宫门口,三人就站在宫门那里说话,“你一个人去西域显然是不行的,你可想好请朝中的谁与你同去吗?” 满宝道:“还有我两个师弟呢。” 她嘿嘿一笑道:“你的驸马也跟我们走,到时候我们会时常写信回来给你的。” 明达脸色微红,道:“你明知我说的不是他,你们年纪小,要把这么大的事儿交给你们三人来做显然是不行的,父皇应该会让你们从鸿胪寺中选出一人来同行。” 这是让他们提前去鸿胪寺中找人了。 满宝就想了想,然后压低声音道:“你说,我能不能让我老师去鸿胪寺,然后再让我老师带着我们去?” 这样一来,去的都是自己人,说好了是去游学,还要去找陨石,总要自己人才好走不是? 明达也沉思起来,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她,“倒不是不行,可这件事得找太子哥哥才行,父皇是不会纵容你的。” 但太子要把崇馆里的侍讲往鸿胪寺里塞还是不难的。 满宝就思考起来,“最近太子心情好吗?” 长豫忍不住笑出声来,“你问这话时特别像话本上写的奸佞。” 满宝: 明达也笑出声来,和她道:“算不上好还是不好,现在开春,他忙着呢,我都有快半个月没见着他了。” “好吧,我回去想想办法。” 这种求人办事儿,还是求一个顶头上司的上司办事的经历满宝还没有过,所以打算回去请教一下人生阅历比较丰富的先生。 或者明天去请教一下杨学兄和唐学兄? 反正明天他们也要去看杨学兄的。 杨家车水马龙,显然,皇帝喜欢看重杨和书在京城里不是秘密了。 满宝他们的车才到侧门就被引进去,仆从将他们的车单独放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笑道:“满小姐,白少爷,白二少爷,唐老爷已经来了,正跟我们大爷在后头书房里说话呢。” 有丫头过来领着他们过去,路过正院的侧门时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热闹声音,满宝便笑问:“家里怎么来了这么多客人?” 丫头便笑道:“大爷平安回来,亲朋们都上门来拜访呢。” 只不过能让杨和书亲自见的没几个,而且来的也多是女眷,大家都挤在正院侯夫人那里了。 第2101章 离开 丫头领着他们绕过正院往后面去,到了书房的院子外时正巧碰见一位年轻的小姐一脸失望的转身,看到周满三人不由停下脚步,“秀红,这三位是谁?” 秀红笑着停下脚步,道:“表小姐,这是大爷的客人。”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和周满三人介绍了一下她,“这位是我们府上的表小姐。” 满宝见她似乎比她大一点儿,便笑着先行礼,“原来是表小姐。” 表小姐见她行的是儒礼,迟疑了一下才蹲下去行了自己的礼,但见秀红没有介绍的意思,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满宝也看了一眼秀红,然后笑着介绍自己:“我叫周满,这是我两个师弟。” 白善和白二郎也行了一礼,然后就尴尬的顿住了,双方面面相觑。 秀红见他们似乎没话说的样子,这才提醒道:“满小姐,白少爷,我家大爷还等着呢。” 三人便对表小姐点头示意,然后笑着和秀红进院子去了。 秀红只把人送到院门口,里面自有人出来接。 三人进了书房便大出一口气,彼此相望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唐县令坐在火炉边添茶,见了问道:“遇到什么好笑的事儿了?说出来我们也听听。” “没有,”白善自然不会当着主人家的面说主人家下人的不是,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他拉着满宝在炉子旁的矮凳上坐下,笑道:“怎么只喝茶没有吃的东西?” 唐鹤便扭头和杨和书道:“一趟夏州行,你们回来怎么都馋上了?” 杨和书笑了笑道:“之前夏州缺肉也缺菜蔬,突然回到京城自然就想补一补了。” 唐鹤问:“你现在接手夏州会不会很难?” 杨和书轻轻一笑,“最难的时候都度过了,以后再难还能难过那四个月的名不正言不顺吗?” 在夏州经历过的白善和白二郎一起点头,不错,再难还能有疫病横行时难吗? 唐县令问:“夏州那些人仇视你” “过不了几天牛康就会被放出来了,”他道:“他不是恶意引入天花,所以律法并不能问他的罪名,有他在,还有牛家在,想要转开我身上的恨意并不难。” 唐鹤便提醒道:“要适可而止。” 杨和书:“等我到了夏州,我会劝说牛家离开夏州回老家生活的。” 牛刺史肯定回不去了,他此次失职严重,算重罪,多半要判刑,有可能还会流放。 本来牛家有姻亲在夏州,牛刺史又在夏州经营多年,就算他致仕家族也可以在夏州继续经营,但以现在牛家的名声,他们留在夏州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其实之前夏州的舆情就被人可以引导过,杨和书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当时满城悲戚,他知道大家都需要一个宣泄口,若是他与他们当即斗起来,不说对幸存者的伤害,对已经死去的人的亵渎,于他而言,也未必能赢。 但他现在离开夏州了,连妻儿都避到了城外庄子里,这时候民间再议论起来对他便利大于弊了。 人,总是天然偏向弱者的,尤其他还没有大错,一切大义之内。 在四人面前,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机,还教尚且懵懂的白善三人道:“有时候示人以弱反而能得到更大的收获。” 唐县令啧啧道:“你这教的一点儿也不君子,小心把他们教坏了庄先生来找你算账。” 杨和书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你说得对。” 于是不再提这件事。 白善他们几人还略有些失望呢。 满宝下午要去见萧太医,并不是很有空,今天是因为担心杨和书才过来的。 所以他们在杨府用过午饭便告辞离去。 饭是在书房用的,杨和书也没让他们去拜见他家里的长辈,直接把四人送到侧院,看着他们上马车后便颔首目送他们离开。 等两辆马车都走出去了,他脸上的笑容就浅淡了,他偏头对随侍在侧的小厮道:“去问一问万田,今日上午是谁领着满小姐他们过去书房的,路上可遇到了什么人或是见了什么事?” 小厮应下,伺候大爷回书房后才去找万田。 不过两刻钟万田就找了过来,将周满他们从下马车时开始说起,一路到书房,事无巨细全说了一遍。 杨和书正练字静心。 万田便道:“大爷,要不要和管事嬷嬷说一声?那丫头也太没有规矩了,还要让满小姐他们自己开口。” 杨和书道:“她只是不够机灵而已,周满他们尚且没往心里去,我们何必大动干戈?不过府里的丫头现在是比不上往昔了。” 竟然连教都没教好。 万田就垂下眼眸想:哪里是比不上往昔,分明是连少夫人身边的小丫头都比不上,侯夫人也不知道怎么管的家 杨和书看了看自己写下的字,微微皱眉,他道:“收拾东西吧,我有些生病了,最近府上热闹不好养病,我们去庄子上住几天,等吏部的公文下来了我们就走。” 万田愣了一下后问,“大爷不是还想知道满小姐他们去不去西域吗?” “满宝说陛下送信去安西了,这一来一回需要不短的时间,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我们先回夏州等着吧,他们要去西域,总还要从夏州过的。” 万田一想也是,于是转身去收拾。 他们才回家两天,带的行李又少,根本就不用怎么收拾,直接一卷就走。 杨侯爷不在家,等下午回家知道时,他儿子都出城住到庄子里去,管家额头冒汗道:“奴才看大爷身子亏得厉害,去汤泉里泡一泡也好,这才二月呢,北边来的寒风一吹,那是冷到骨子里的。” 杨侯爷就瞥了他一眼道:“不用你替他找补,他必定是嫌弃家里客人多扰到他了。” 杨侯爷一开始是有些生气的,哪有一回来就住到城外别院去的,而且还没和他这个老子说一声。 但气过之后,想到瘦了那么多的儿子,他到底心疼,于是挥手道:“算了,他想去就去吧,让人给他送些东西去,夏州荒凉,许多好东西都没有,他现在既然在京城就趁机多补补。” 看这都瘦成什么样了,当年去罗江县那个下县当县令时都没那么惨,夏州还是府城呢,哼。 第2102章 商量 满宝坐在椅子上端着药茶喝了一口,心满意足,“还是萧太医您这儿好东西多,这赤小豆炒得正好,香香的。” 萧太医双手一拢放在腹前,等她喝了两口茶才道:“说吧,找我何事?” 满宝嘿嘿笑,“瞧萧太医这话说的,没事儿就不能来看您吗?” 萧太医就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才休假三天,第二天就跑来找他,要说没事儿,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呀。 满宝便放下茶杯,正襟危坐道:“我找萧太医还真有事儿。” 萧太医露出“果然”的表情,示意她说。 满宝道:“我想问一问种痘法。” 她之前的折子萧太医也看了,不仅看了,皇帝还招他和刘太医去问过,此法是否可行。 周满在折子上写得很清楚,若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天花会不断的削弱毒性,那有可能成,但 “看这次天花传播,并没有毒性减弱的趋势。” “那是因为生人传生人,我们要做的是用已经愈合的痘痂再传一遍,甚至传两遍,三遍”她道:“第一个人抗住了天花,那痘痂里的毒性会减弱的。” 萧太医想了想,还是摇头,“这只是你的猜测,并无实证,人命关天的事,不能想当然。” 满宝也知道这一点儿,那些都是书上看来的,莫老师说是经过验证的,但那是在那个时空里,在这个世界里并不曾。 而且,满宝自己也想亲自确定一下,于是她道:“那我们找人来试一试。” 萧太医吓了一跳,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陛下已经去信询问安西,西域若真有此法,我们太医院再派人去找就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就用人试” 满宝道:“此去安西路途遥远,途中还危险重重,谁知道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且他们又不懂医术,万一打听时正好错漏了此法呢?” 她道:“大人,您看这次天花死了多少人?可我听一些老人说,能死这么少人已经是因为国力强盛,朝廷负担了绝大部分人的医药,不然” 不然吃不起药,看不起大夫的人不知有多少,到时候又不知死多少。 她道:“这个病症太磨人了,便是熬过去了,很多人脸上和身上也留下麻子,不论男女,留下麻子后前程婚姻都受影响,与残缺无异,我还是想早点儿找到防治的法子。” 萧太医便摇头道:“少年人急什么,你这一生还很长呢,我这一大把年纪了都没急。” 满宝就默默地看着他。 萧太医便挥手道:“好吧,好吧,我会和陛下言说,到时候看能不能从刑部大牢里找出几个判了斩刑的犯人来试。” 满宝就好奇的问,“他们会被免以死刑吗?” “不会,”萧太医道:“不过倒可以免去斩刑,改为绞刑。” 死刑也分几种的,斩刑算是最残酷的一种,身首分离哪怕是对犯人来说也很残酷,传说死后都不能投胎做人的。 满宝就问:“那万一没有斩刑的犯人,或是斩刑的犯人不答应呢?” “那就只能选绞刑的犯人了,但那样一来他就死不了了,”萧太医想了想道:“还真有可能找不到斩刑的犯人,这才开春呢,去年秋后才杀了一波。” 别看大晋这么大,每年犯罪被判斩刑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会被押解进京复核,只有个别情况特殊的会在本地处斩。 萧太医道:“我还得去刑部打听一下消息。” 瞬间觉得事情好繁琐。 萧太医抬眼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太想留她了,“行了,此事我记下了,你回去吧。” 满宝便嘿嘿一笑道:“我还没祝大人升任院正呢,我一回来就听人说了,您此次立了大功,所以陛下将院正之职又给您了。府上要摆酒庆祝吗?” 萧太医嘴角翘了翘,不过很快就压了下来,“只是官复原职,有什么好值得庆祝的?” 他突然想起一事儿,上下打量她后道:“我差点儿忘了,你和卢太医郑太医这次也立了大功,朝廷应当会有封赏。” 他若有所思,“说不定还能升官呢。”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升品吗?” 萧太医点头,“有可能。” 满宝就兴奋起来,然后一滞,“所以我和卢太医还是有可能同品,还是他比我高?” 萧太医看见她的表情,忍不住乐,“你们此次去夏州,共患难了四个月,怎么感情还没培养起来吗?” 满宝没说话。 萧太医便微微摇头道:“卢太医是此次外差的首官,按说他的功劳最大的,但从上报的病例来看,你治愈的人最多,死亡率也最低,所以你的功劳也不小,吏部那边应该会升同品。” 满宝这才开心起来。 萧太医就又给她打击,“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的年龄和资历摆在这儿,吏部那边或许会考量这两点压一压也不一定。” 满宝:“大人,您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万一我期望过高最好失望了怎么办?” 萧太医哈哈大笑起来,挥手道:“行了,回去吧,这事儿我们也不能做主。” 这事儿萧太医的确不能做主,但皇帝会询问他的意见,毕竟他又是太医院的首官了。 萧太医的意见是俩人同升半品,毕竟,周满这次的确表现得很出色,他道:“而且周太医年纪这么小就敢冲到最前面去,如此胆魄本就该嘉奖的。” 皇帝就点了点头。 于是萧太医升任院正,卢太医升为从五品太医,周满升为从五品太医,以及郑太医升为从六品太医的公文一起下了。 除此外,还有户部此次给他们的奖赏,都是些吃的,用的。 比如羊半只,猪肉半扇,米面稍许以及一些布匹。 都不是很贵重,但还挺荣耀的,满宝拿了公文后便跟她爹以及周六郎一起去户部拿东西。 拿了东西,父子女三人便赶着车一路高高兴兴的回家,老周头坐在车辕上点评道:“我都看见了,那杀猪匠分猪肉的时候卢太医的比我们的多一些。” 满宝道:“他年纪大嘛,爹,这个羊头要怎么做?” 老周头就想了想后道:“蒸了先祭给老祖宗,然后交给你大嫂。” 因为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第2103章 请求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春天菜少,肉是不少,但最近肉价有点儿上涨了。 肉一拉回家,小钱氏就让周大郎兄弟几个把肉砍了,然后分了一些给白家那边,剩下的便或蒸、或腌制起来。 她还割了几条很好的猪肉挂在厨房里熏起来,家里人都喜欢吃熏肉,出门也好带,塞在箱笼里存上半年都没问题。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吃得心满意足,连白大郎都没忍住带上他媳妇儿子住回来,吃了两天才又搬回常青巷去。 满宝吃完以后还带了两盆进宫,直接分给太医院的同僚们,然后她用一个碗夹了一些给萧院正送去,笑眯眯的问他,“萧院正,种痘的事儿您和陛下说了吗?” 萧院正伸手接过碗,放在前面后打开自己的食盒吃午饭,道:“说了,陛下已经批复,我们运气好,刑部里现在已经核准的斩刑犯人有三个,一说可免斩刑改为绞刑他们都答应了。” 他道:“不过人放在哪里试还没决定,不可能在刑部天牢,甚至不能在京城内。” 满宝就沉思道:“最好是个独立的小庄子,把里面的人清空,除了我们外,所有人都只在外,生活由他们自律。” 她道:“他们四肢健全,若只是染上天花,我们错开时间他们应该可以互相照顾。” 萧院正点头,“若是能找到出过痘的人看管照顾他们最好。” 他顿了顿后道:“之前京城统计过,县衙那边还有记录,只是他们愿不愿意却不一定。” 当时京城情况特殊,很多人是被强征,过后就领了钱放归家了,这次却是太医院的试验,显然是不能再强征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去问唐县令。” 第二天满宝去太医署上课时就给唐县令写了一封信,让太医署的差役送去长安县县衙。 其实她想着唐县令回她一封信就好,谁知道中午时唐县令亲自找到了太医署来。 “你们要试验种痘法?” 满宝点头,“先试一试人痘,若真如传言说的那样有效,那我们就去寻找更安全的牛痘之法。” 唐县令就垂眸想了想后道:“也好,我去帮你们找人。” 以前出过痘,以及这一次染上天花又治好的人县衙都有记录,再没人比他更容易找到他们了。 唐县令问道:“工钱多少?” 这个满宝还真不知道。 她顿了顿后道:“这是件危险的事儿,哪怕他们出过痘却也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去与亲朋见面,却心理压力也大,我会和萧院正说尽量给多一些的,现在一般的工钱是多少?” 唐县令道:“城里的伙计是六百文到八百文之间。” 满宝就沉思起来,“那给他们一个月九百文,或是一千文的工钱?” “可以,”唐县令起身道:“你和萧院正谈吧,尽量提高一点儿,你也说,照顾看管天花病人,尤其还是死刑犯,他们肯定不太愿意,价格高点儿我好给你们找人。” 满宝连忙叮嘱道:“最好是成年的男人,老实听话,或是力气大的老妇人也可以。” 唐县令表示没问题,往外走了两步才想起来一般,回身看她,“满宝,所以这世上真有种痘之法吗?” 满宝道:“我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吗?当然是有的了。” 唐县令便不由感叹起她的好运气来,“看来老天爷的确独爱你,你想去西域游学,那边却正好传出种痘法。” 满宝只是一笑。 唐县令回去找人,满宝则回去找萧院正要钱。 在这一点而上萧院正还算大方,他道:“我回头就和户部要钱,既然刑部那边答应了,那此事就办起来,我昨晚想了一夜,最后找出了三个地方。一个是长安县或者万年县的职田,在边边上建个几间屋子关人;一个则是刑部在城外的山神庙,有时刑部大牢住不下这么多犯人,他们就会把人暂且压在山神庙里,现在是春天,很多犯人要到春秋时才押解进京,所以现在山神庙里是空的,里面门禁还算严,我觉着可用。” “还有一个就是和陛下在皇庄里求几间房,”他道:“第一条得花钱,而且长安县和万年县可能都不会答应,但他们官儿小,肯定是刑部和陛下欺负他们;第二条现在拿着最简单最方便,但事后清理要难一些,你也知道,天花这东西存活时间长,就怕他们住在里面一时有遗漏,到时候夏秋住进去的犯人会把天花往外带,另外两个地方,用完以后大不了房子一拆,一把火就把一切都烧了。” “第三条嘛,又方便,又省钱,事后也好清理,正如我所言的,再难一把火烧了就是,不烧,封起来也不难。” 反正皇庄那么大,只要说了里面有天花,任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进去。 满宝就摸了摸下巴思考,觉得这会儿她最缺的就是时间,她得赶在安西的信回来之前敲定去西域的事儿,于是道:“就选山神庙或皇庄吧,您先跟刑部商量,不行我去找陛下。” 萧院正扬了扬眉,半响后笑着应下。等她走了便看着她的背影摇头失笑,“到底还年轻,干劲儿太足,这种事怎么能心急呢?自然是稳扎稳打的来。” 话是这样说,萧院正还是去找刑部沟通了。 刑部当然不同意了,正如萧院正考虑的那样,现在借出去一时爽,后面他们刑部要用了真染上天花怎么办? 不说病人,他们刑部的衙役也惜命的好不好? 于是他们一口回绝了,不管萧院正怎么说都不答应。 于是满宝第二天就去给皇帝请平安脉去了,给皇帝请完平安脉她还顺势去给皇后请了一下脉,最后喜滋滋的回太医院,和萧院正说,“还是皇后娘娘通情达理。” 萧院正就知道这事儿八九不离十了。 皇帝傍晚和皇后一起用饭,听到皇后的话不由吹了一下鼻子道:“朕也没说不答应,不过看她心急火燎的想要镇一镇她,免得冒失出错,她怎么就找到你这儿来了?” 第2104章 痘苗 皇后就笑道:“陛下,她才多大?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何必此时打击她?不如让她往前去,种痘法若果真有用,她必去西域,此一去她肯定会历练到的。” 皇帝就叹道:“朕就是看出她兴冲冲的指着西域去才想压一压她的脾气的,她在京城和宫里冒失,我们不怪罪她就没事,到了草原和大漠上,别人可未必会宠让她。” 皇后就笑道:“反正臣妾已经答应她了,陛下看着办吧。” 皇帝:他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打皇后的脸不是? 于是第二天萧院正就得到了城外一个皇庄的一套房屋的使用权,满宝也得到了随时可出宫的手令,过夜都可以,嗯,除了值守太医院的时候。 于是满宝悄咪咪的回家住了两天,每天太医署有课就直接去太医署,没课就去皇庄看房屋的布置,有令去看病就去看病,一时日子过得充足不已。 皇帝的皇庄位置不错,他在每年都要去的那个皇庄那里挑了挑,挑了一栋仆役值守的房子给他们。 皇庄很大,麦子豆子水稻种下去后也要人看守的,庄子里有一大片房子是给仆役们住的,包围着主子们住的房子。 其实这就是摆设,这里距离京城不远,是在大明宫以东的地方,龙首渠从庄子里流过,每年二月初二皇帝都要带着皇子公主们来这里开犁,所以庄子不小。 分给周满他们的房子远离龙首渠,在庄子的东北角,算是距离大明宫最远的一个点儿。 除了不方便来这的太医们外方便了其他所有人。 卢太医走进已经布置好的房子,依旧忍不住一脸嫌弃,“太简陋了。” 萧院正道:“就是仆役看守稻田,驱赶鸟雀的暂住之地,能有多好?” 所以卢太医有些不满,他瞥了一眼周满道:“我们大可不必这么急,让长安县建一栋新的房子也用不了多久。” 满宝正做着最好的检查,道:“能早一日是一日呗,我看现在就很好,里面这一间给病人住,这一间我们请来的人住,这一间做宴客厅,他们可以散散心,我们也可以休息,兵丁就远远的盯着。” 萧太医点头,“这件事禁军和刑部来做,用不着我们操心,我们只管治好病人,看天花的发展情况就行。” 满宝点头,道:“病人可以送进来了。” 萧院正便出去和人沟通,三人就没走,没过多久,已经被押送到外面的三个犯人戴着脚链进来了。 都是三个男子,满宝看过他们的资料,一个十九岁,一个二十三岁,一个则是四十五岁。 满宝看了一下他们的脸色,示意他们坐下,给他们一一把过脉后和萧院正卢太医道:“得先补补。” 萧院正和卢太医也一一看过,深以为然,于是斟酌着开了药膳,他们认为是药膳,但拿到单子的仆役只觉得他们对这三个烦人也太好了,不是莲藕炖排骨,就是山药炖羊肉 三个犯人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事儿,他们还以为这得到断头的时候才能吃这么好呢。 这么一想,他们对于这个试验更不抵触了,反正都是死,死前还能过一段好日子想想也不错。 不仅吃好了,太医们还让请来的仆役给他们烧热水沐浴,换了新的衣服,除了脚上还戴着镣铐外,其他跟牢里都不一样了。 他们三人住一间房,里面摆着三张床,床是干净的,被子不仅是干净的还是簇新的。 三人坐在床边时都还有些发愣。 卢太医就盯着他们道:“对你们这么好,你们可要好好治病活下去,做得好了,这好日子你们就能多享受一段时间。” 三人一听立即表示他们会听话的。 满宝在他们洗好以后拿着针袋进来找他们,很干脆的给他们扎针调理身体。 萧院正和卢太医坐在一旁和她聊天,“你也太上心了,对了,这一针有什么讲究?” 满宝知道他们是在偷学,也不在意,扎一针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行针,扎进去几寸几许都说得一清二楚,这个穴道先走的经脉,那个穴道先走更益于何处都说得明白。 萧院正摸着胡子认真的听着。 别人或许以为治病的针灸更重要,但做大夫的都知道,其实养身的针灸更难得,看周满现在用的针法,他们听都没听说过,看来这小姑娘肚子里还有许多东西啊,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 因为周满的大方,萧院正也大方起来,连着跑了两天户部,准备了不少需要的药材和食材,将人的身体养起来,这样七八天后,三人才开始调配痘痂。 痘痂是周满拿出来的,用瓶子装好。 卢太医见她果然从夏州带回来这危险的东西,眉头一跳一跳的,辛亏她保存得好,不然 这东西就跟生化武器一样,要是拿到人多处砸了,那简直是堪比十万大军啊。 三位太医都戴了口罩,将瓶子里的痘痂倒出来后研末,萧院正将烧过的冷水递给卢太医,卢太医就倒进粉末里调匀 满宝则摸出剪得小小的薄薄绵布,卢太医调好了粉末后便用勺子舀了一些放在绵布上。 满宝用夹子小心的将它裹起来,萧院正就用连着的棉线将它缠了好几下,一颗痘苗就这么做成了。 三人一连调了三颗,然后就一起往旁边房间去,告诉三个忐忑的犯人,“今日就开始种痘吧。” 三人紧张不已,然后就看着三位太医,一人从小木盒里夹了一个绵团塞进了他们鼻子里,外面还留着一根棉线。 三人等了半天也没等来疼痛,三位太医却退后一步满意的点了点头,和三人道:“鼻子里的痘苗不能掉,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晚上才可取下。” 萧太医道:“要六个时辰,得要一个人时刻盯着,你们谁先?” 满宝自告奋勇,“我我我。” 卢太医翻了一个白眼道:“没人跟你抢,你留下吧。” 萧院正便叮嘱她道:“你也小心些,虽说你经过了夏州的事儿,但在这儿也不能大意,小心马失前蹄。” 满宝表示明白,送走俩人后便把东西一收,然后就在门口盯着三人看。 三个犯人:突然有点儿无聊呢,后背还有点儿发寒。 第2105章 出痘 满宝算计着时间,到了以后便将三人鼻子里塞的绵团取出来,然后丢到炭盆里一把火烧了,确认清理干净以后,她这才对三人道:“早些休息吧,你们之前在牢里身体亏损得厉害,要早睡早起,这样活下去的几率才大。” 一点感觉没有的三人目前没法理解周满的话。 第二天是萧院正来轮她的值,其实就是一天三趟的观察病人的情况,脉案要写详细,现在他们还没出痘,所以并不忙,他们还有空带着书和一些公过来处理。 满宝将人交给他并进宫去了,就是这么巧,今日轮到她宫中值守。 刘太医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因此端着茶杯晃过来,离她三丈远便问道:“你从那地方出来换洗过了吗?” “换洗过了,您放心大胆的上来。” 刘太医这才上前坐在她对面,笑道:“怎样,出痘了吗?” “哪有那么快,”她道:“且等着吧,不过他们看着身强体壮,其实内里虚弱,虽然调理了七天,现在也只是一般,所以出痘速度应该快。” 刘太医点头,“到底蹲了半年的监狱,又是从地方押送进京的,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刘太医道:“要是出痘了告诉我,我也看看去。” 满宝点头。 但三个病人一连两天都没出痘,一直到卢太医值守那天的傍晚,他在三号病人的胸前发现了两颗小小的红痘痘,立即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眼睛不由一亮。 他转身出去,对守在外面的仆役道:“三号出痘了,去告诉萧院正和周太医,问他们要不要来看一眼。” 三个犯人按照年龄大小排了一二三号,其中三号年纪最小,只有十九岁,听说自己出痘了,一时手脚发现发凉,这几天日子过得好,也不难受,除了前天被塞了一个绵团在鼻子里外他们就不对他们做什么事,他都快要忘记这事儿了。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知道天花的要紧,一时紧抿了嘴唇问道:“我,我还能活几天?” 他这时候才隐隐有些后悔,虽然斩刑不能投胎做人,平时吃的也不好,可好歹还能多活半年,现在却 卢太医瞥了他一眼,“你身体还不错,好好吃药养病,应该能好。” 要是病人对活下去都没信心,那也就不用治了。 三号一听,这才稍显放松。 满宝和萧院正到时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俩人进去查看了一下三号的状况,满意的点头,“只是低烧,很好,后面就看发痘的情况了。” 另外两个病人忍不住问,“大人,我们要和他住一个屋吗?” 满宝便上前给他们检查,道:“当然,痘苗塞进你们鼻子里,要是连这个都种不下天花,那你们住在一个屋里估计也染不上。” 他们一听,顿时放心不少。 满宝便微微一笑,“再过七天,要是还不出痘,那就说明这痘苗没用,我们会给你们调制另一种痘苗试一试。” 萧院正听闻回头问:“用痘浆吗?” 周满在折子写了三种种痘的方法,虽大致相同,可还是有不少差异的,其中最大的差异就是痘苗的制作方法不一样。 他们最后一致选定水苗法,就是因为认定用痘痂调制的痘苗毒性更小,对病人的伤害没那么大。 满宝点头,“正好可以对比一下两种痘苗的区别。” 俩人听着感觉不太好,似乎另一种方法比现在用的方法要差一些似的。 于是俩人又转而盼起自己出痘来了。 或许是老天爷听到了他们祈祷,第二天俩人也都出痘了,也是胸口出长了几颗痘痘,脖子上也有了两颗。 三位太医忙碌起来,一一给他们把脉做检查,最后得出结论,他们都出痘了,这还只是初期。 于是三人商议起治疗方案起来,萧院正道:“痘还没全发出来,也不是很热,就先留着吧,让他们多喝温水,要是高烧,先用温水擦洗再考虑用药和用针。” 他对周满道:“先考虑一般的治法,外面的大夫可不是谁都有你的医术和针灸术的。” 满宝表示明白,点头应了下来。 因为已经出痘,三人更不敢掉以轻心,每天都要有一人值守不说,每天下午三人还会凑在一起会诊。 让三人惊诧的是,三号的痘只发了一点儿,胸口一些,脖子和脸上有几颗,身上持续低烧了三天,大家都还没开始用药他就开始退烧,然后天花开始瘪下去,里面亮亮的痘浆有稍退的趋势。 不仅萧院正和卢太医,满宝都看得目瞪口呆,仔细的检查过后确定他是真的要痊愈的样子,这就扛过去了? 三人对视一眼,全都精神一振,盯着三号的目光就跟看着闪闪发亮的金子一样。 这是他们目前见过的所有病症中天花最弱性的一例,最是最容易治愈的一个病人也要一个高烧的过程。 体内的天花病毒似乎非要烧起来才能全发出来一样,而这个过程也是最危险的。 大多数死于天花的病人都是因为熬不过这一关。 往往天花还没全发出来人就死了。 少部分则是在疮痘发出来后不能有效的退烧,不能让疮痘愈合而死的。 但三号都不给他们用药的机会就有痊愈的趋势,这是他们还没见到过的病例。 满宝收了手,看向萧院正和卢太医。 萧院正思考了一下后道:“开药,让他更快的愈合。” 于是三人退出去开药。 二号和一号的情况却不是很好,俩人都很快的发痘,身上的疮痘越来越多,满宝到最后已经数不过来,干脆就不数了。 不错,她还去数痘痘了,主要是三号身上的疮痘不多,所以几时发了几颗,一共多少颗她都记录在案。 卢太医将二号身上的针拔了,对站在一旁的仆役点了点头,由着他给人穿上衣服,然后转身出去,将外面身上套的围裙给解了丢在竹篓里,去洗了洗手,也不摘下口罩,就这么含糊的周满道:“二号高热了,我刚给他扎了退烧的针,但药不能吃,你看是不是给他开一个出痘的方子?” 第2106章 试错 满宝站在门口看了看后道:“他现在出痘的速度就很快,再促痘,会不会太冒进?” 卢太医就皱眉想了想,“那他今晚估计要烧一晚上,我刚才给他扎针的时候摸到滚烫不已,他估计熬不过来,开综合方吧,略微退一下烧。” 满宝点头,“不要压住疮痘。” “我知道。” 于是俩人斟酌着商量出一个方子来,并不难商量,他们在夏州时就配出了好几个好用的方子,现在不过根据病人的实际情况再增减一些药材,或是量上有些变化而已。 俩人写出药方,满宝便拿着药去边上的药架上抓药,这是他们从太医院拨过来的药材,都是用得上的。 用一个个盒子装着,上面写着药名。 满宝称出一包药,交给仆役道:“去熬药吧。” 三号恢复得很快,不过两天身上的疮痘就开始结痂,估计用不了两天痘痂就能脱落。 满宝看着沉思起来,道:“用他的痘痂继续下一次试验怎么样?” 萧院正和卢太医也不由看过来,再看边上两张床上的已经昏昏沉沉没多少意识的病人,叹息一声后点头,“他痊愈得不错,以他发痘的情况来看疮痘的毒性应该不是很大。” 另外两个人的情况就不是很好了,奇怪,明明是同一份痘痂,份量也差不离,怎么三人的情况差这么多? 满宝皱眉道:“因为年纪?” 萧院正和卢太医就看看还年轻的三号,再去看二号和一号,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卢太医道:“从夏州的情况来看,老人患天花后的死亡率的确更高,其次是成人,孩童和少年反而是最少的。” 满宝也点头。 萧院正沉思,“以后,要种痘也得趁早呀,就不知成功率有多大,要是都像三号这样的情况就好了。” 满宝道:“犯人里很少有年纪这么小的吧?”所以上哪儿找试验对象去? 萧院正道:“也就被牵连的犯官家属里才有,那得去大理寺去找,不过种痘危险得很,被牵连的犯官家属多为流放和充入掖廷,怕是不会愿意冒这个生命危险。” 满宝微微点头,再看看情况吧,他的痘痂毒性要是更小,那接下来的种痘危险性就不是很大了,到时候可以和大理寺商议着让他们戴罪立功。“ 有觉得命比较重要的,自然也有想搏一搏,富贵险中求的人。 萧院正和卢太医都没表示反对,只是现在提这个还太早,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病床上这俩人的性命,不然三人染上天花就死了俩,这死亡率比夏州的还要高。 三人尽心尽力的救治起来,针灸和药汁轮流上,二号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出来的疮痘有好转的迹象,人也在慢慢退烧。 三人都松了半口气,然后注意力大多转到一号身上。 可他不知道是因为年龄大了,还是身体比另外俩人差,高烧一直不退,天花也不能全都散发出来,不过两日人就烧糊涂了。 满宝他们看着不行,不得不给他开药降温,但这会儿了根本降不住,而且就算压下了,事后也会反弹的厉害。 而且天花不能发出,势必会引发其他病症,这种情况这四个月来他们见到的太多了。 到第三天中午,卢太医摸过脉后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灰白的一号,摇了摇头后出去道:“不中用了,救不活了。“ 满宝进去看了一下,忍不住又给他行了一套针,但晚上人还是没了。 大家都不是第一次见死人了,也只是惋惜的叹了一声,然后该记录的记录好。 满宝看了一下他身上还新鲜的疮痘,忍不住扭头看一旁已经完全痊愈的三号和二号。 俩人接触到他的目光悚然一惊,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满宝就放下手上的小本本,和萧院正卢太医道:“我们还没试过,他们种痘出来的人是不是真的能不再传染天花。” 卢太医:“出过痘的的确不会再出痘,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吗?” 萧院正明白周满的意思,“可他们情况有些不一样,尤其是三号,他从出痘到痊愈连五天的时间都没到。” 而且身上的疮痘很少,基本上没受什么苦,说真的,萧院正自己心里也有些打抖,万一这出的痘没用,天花还是会传染给他呢? 满宝道:“有个办法,用他身上新鲜的痘浆试一下。” 萧院正看看床上才闭眼不久的一号身上还红红的天花若有所思起来。 不一会儿,三位太医就夹着一块棉布上前,挑破了他身上两个新鲜的天花,沾了浆液后便走向三号。 三号瑟瑟发抖,以为他们又要塞进自己的鼻子里,谁知道满宝拉住他的手,袖子一撸,用一根粗针在手臂上扎了一下,都出血了,然后他们便拿着那块棉布在他的伤口处擦了擦。 满宝道:“有没有效果,过两天就知道了。” 莫老师知道这件事后乐得不轻,道:“你们之所以想接种天花疫苗为的不就是减弱天花毒性,能够没有危险的获得天花免疫吗?” 他道:“照你给出的三号脉案,他的情况甚至还算不上好,我知道的最好的天花疫苗,除了输入时有些微的疼痛感外身上不会有任何的不适,接种成功的人身上会有一颗痘的痕迹留下,这就算对天花有免疫的能力了。” 满宝听着向往不已,问道:“这就是书上写的牛痘法吗?” 莫老师笑道:“依照记载,牛痘是比人痘要安全很多,可惜我找了许久都没找到过于详细的制作方法,不过我请教一些同事,他们都认为牛痘接种应该也是经过几代培育的,最少也得是第二代,这样毒性才会减弱很多。” 满宝问道:“也和人痘的水苗法一样,是用痘痂研末做痘苗吗?” 莫老师摇头,“我猜测是用痘浆,这样效果要快点儿,如果真如书上所描述的那样,牛痘比人痘安全这么多,那经过几代驯化的天花病毒就没多少毒性了,这时候接种,应该是直接种痘,可惜你们那里没有注射,或许可以像今天你这样直接扎破胳膊后用痘苗污染伤口?” 满宝沉思道:“既然说不清楚,那就只能一个一个的试了。” 莫老师也是这么认为的,科学嘛,本来就是不断的试错。 第2107章 讨价 等了三天,不论是二号还是三号都没有再发痘,三位太医松了一口气,将从他们身上收集到的痘痂用瓶子装好,然后写上标签封存起来。 俩人依旧留在这栋房子里休养,满宝他们则去换洗后进宫去见皇帝。 他们带上了这些日子记下来的笔记。 皇帝不太懂医术,因此特意招了几位众臣跟着一起听,尤其是老唐大人,他刑案出身,对医术了解得更多些。 萧院正作为代表详细的将这段时间的试验数据说了一遍。 皇帝翻着桌子上的脉案,顺手交给古忠,让他给底下的大人们看。 魏知先看了一下开始的时间,问道:“也就是说,从种痘到现在才十五天而已。” “是,”萧院正道:“但其实他们发痘的时间只有五天到九天,也在天花病人的发病时间内,但平均来说,发痘时间是略低于总体的发痘时间的。” 满宝补充道:“也是我们试验的人数太少,因此这个数据可能不是很正确。” 皇帝和几位大臣听出她的言下之意,这是想要更多的人做试验。 皇帝敲了敲桌子,“也就是说,种痘果然有用,染过天花的人的确不会再染天花。” 魏知则是思考了一下风险后给他泼了一桶冰水,“陛下,三人就死了一个,这个比例还是太大了,打仗都不一定会死这么多人,这种痘法还得再斟酌。” 满宝立即道:“是,人痘还是不够安全,所以臣想往西域寻找牛痘之法,听说牛痘比人痘要安全许多,求陛下成全。” 满宝深深的一揖。 皇帝挥了挥手道:“此事再议,还不急,这才二月末呢。对了,这个三号看似安全许多,用他身上的痘子再试试?” 满宝和萧院正对视一眼后道:“是,臣等也是这么认为的,再用二号的与之对比就可知道痘痂的毒性是不是越小越安全,我等将来也知道了如何筛选合适的痘浆来种植。” 萧院正接话道:“只是刑部大牢里判斩刑的犯人没了,判绞刑的也没几个,所以” 皇帝就看向老唐大人和刑部尚书,道:“那不如问一下其他的重犯,若有敢应命者,减免他们的刑罚。” 老唐大人皱眉,不同意这样的奖励规则,他道:“陛下,会判重罪的犯人莫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若是放了他们,对民间又是一大危害,而且对受害者也不公。” 所以他一直反对皇帝做善事就要大赦天下之类的提议。 魏知也这么认为,同样表示反对。 皇帝就道:“既要人家的命来做试验,总不能一点儿好处也不给,那样谁肯做?” “那也不能因此就放了他们,若他们出去后再为害乡邻,那些受苦受罪的人又与谁说理去?律法就是律法,不可过多更改。” 皇帝有些生气,“种痘法若真能试验出来,那将是功在千秋的事儿,难道就因此放弃此法?” 满宝眼见着他们要吵起来,连忙道:“陛下,重利之下必有勇夫,可重礼不一定就要放了他们,可以给他们其他的好处呀。” 她道:“我看大牢里的伙食很难吃,可以给他们说,要是应征,那坐刑的包他们一二十年的三餐,每餐有鱼有肉有蛋;若是流刑,从两千里转到一千里,再给点儿钱;对了,要不之前给钱吧,那样他们是要花钱赎罪还是拿来吃吃喝喝都随他们的便。” 皇帝立即道:“对,这个法子不错。” 老唐大人和魏知也不说话了,一起看向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就摸着下巴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给多少钱合适呢?” 一边说着一边拿眼睛去瞟刘尚书,道:“我们刑部今年的预算本来就少了,若是以重利许之,那还得户部拨款呀。” 户部刘尚书没想到这火会烧到他这里来,他不就是来旁听的吗? 听到刑部尚书这么说,忍不住道:“国库它也不能自己下金蛋,去年本就艰难了,今年各部都要钱,还有去年欠下的窟窿还得堵,哪还有多余的银子?” 刑部尚书道:“若是连户部都拿不出银子,那我们刑部更拿不出来了。” 老唐大人就帮刑部尚书,“总要拿出一些来,不然还真把人放了?到时候他们再犯事,刑部再出手抓人,一来二去花销也不少。” 刑部官员出差也是有钱拿的,那也算在俸禄内,同样需要户部付钱。 刘尚书便瞥了太医院三人一眼,哼哼道:“最多一百两,多的没有了。” 好小气! 只是满宝三个还是在心里算了算这一百两足够请多少个犯人,一个人不算生病,一个月要吃好喝好,不说顿顿有肉,隔一天吃一顿,那也得五百左右,那一年就是五两左右,就算只算十年的伙食,那也得去五十两了,那他们岂不是才能请两个犯人? 不行,不行,这肯定是不够的。 她和萧院正卢太医私底下算过,接下来的第二次试验最少得需要十二个病人,三个年龄段,每一个年龄段四个人,一种痘痂要同时种在两个相同年龄段的人身上,这样才能对比出试验数据。 其实还是太少了,要是人够多,应该扩大十倍才好。 不过他们觉得就算是刑部大牢,恐怕也找不出这么多重犯来愿意做这个试验。 但要让户部出六百两似乎是有些不太容易的样子,于是满宝道:“一百两太少了,最少得一千两。” 刘尚书见她一翻翻了十倍,不由噎了一下,虽然朝堂上,大家总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可也不会一上来就喊超过十倍去呀。 满宝就给他算了一笔账,得让犯人心甘情愿的给他们做实验,最起码得包对方十年的伙食吧? 于是俩人说起现在的物价来。 皇帝和众臣就看着俩人你来我往,已经说到今天的菜蔬是六钱一斤,那个便道:“那是因为现在是开春,菜蔬稀少才会如此,你看夏秋之时,一斤菜蔬最多两。” 第2108章 还价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满宝也干脆:“那就照两文算,一个人一天总要吃上一两斤的菜蔬吧,还有肉,就算是隔天吃,现在一斤肉,哪怕是猪肉也得十二文一斤,鸡和牛羊又还要更贵,就算隔天只吃半斤肉” “哪儿吃得这么多,二两肉就够了”刘尚书道:“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十二文一斤的猪肉是好肉,我们可以买一些不太好的肉嘛,猪头,一些比较柴的瘦肉,还有下水之类的,便宜的五六文,贵的七八文也得了。” 皇帝和其他大臣目瞪口呆,原来外头的肉是这么卖的吗? 等等,为什么他们会这么了解? 刘尚书也就算了,他好歹是户部尚书,每日都会有部下送上物价单,但周满,你又不是户部的,又不用出去买菜,怎么也这么熟? 满宝自然是从她爹那里知道的,他现在没事儿早上就和六哥或大哥大嫂一起去逛菜市,偶尔给家里买些钱,大部分时候是给饭馆采买。 她这段时间为了方便看护皇庄的三个病人经常在宫外住,早上起早了就和她爹一起坐着吃早食,一边听他说起今天啥啥又涨了一文钱,哪哪又便宜了点儿 说得多了,满宝就记下了。 俩人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加上萧院正和卢太医不时的在一旁帮忙,刘尚书估计也觉得一百两太少,于是勉为其难的提到了六百两。 不过钱却不是直接给太医院的,甚至不直接给刑部,而是道:“到时候将菜单列出来,愿意接受这一条的,以每日三餐就在这些菜单中点或轮着,每到月底刑部与其他花销一起向我户部报上来就是。” 还是不愿意直接给钱。 “还有其他方法,比如减少流放的距离,年限这些则另外计算。” 刑部尚书觉得这也忒麻烦了,于是表示还不如直接把钱一次性付清,国库不至于六百两都拿不出来吧? 刘尚书死猪不怕开水烫的道:“没错,就是难以拿出,不然行不从他处挪一挪,今年你们刑部申请的外干资金就不少。” 刑部尚书立即就不说话了。 魏知道:“陛下,除此外还可以将一些重犯流放到边关,直接改了兵籍,他们回归民间或许会危害一方,但在军中,有军士看管,应该惹不出事来,说不定还能创一番功业。” 皇帝就问老唐大人,“唐卿以为呢?” 老唐大人皱眉思索。 刑部大牢里的一些重犯过后都是要押送到矿场里干活儿,那是真的惨,比流放的还要惨一些,毕竟要被人当奴仆一样看过,大多数重犯都不能活着走出矿场,基本上过不了十年就死了。 相比之下去军中就显得优容许多,虽然依旧是拿命来拼杀,却有可能积累功绩给自己抵罪。 就算积累的功绩不足以抵罪,日子也会比在矿场里的好过许多。 到底是要拿命去拼搏的,于是老唐大人不再有意见,点了点头。 于是大家就暂定了这几种奖励方法,回头拿到刑部去给人选。 皇帝对周满他们的试验结果还是很满意的,知道他们这两天忙坏了,于是让他们回去休息。 满宝得了两天的假,是补的上次旬休的假,她拎着自己的药箱高高兴兴骑上马往家走时,萧院正的马车从后面赶上来,帘子撩开道:“周太医,大后日你先不忙着接其他的活儿,先去刑部找我,我们一起去挑人。” 满宝点头应下。 马车便赶在她前头先走了。 她回到家,跳下马将赤骥交给下人,拎下药箱问:“白善他们在家吗?” “少爷和二堂少爷出门去状元楼了,还说满小姐回来要是闷可以去状元楼找他们玩儿。” “吏部的考试还没考完吗?” 正月京城举行了明经考试,二月份放榜后就紧接着来了礼部的考试,很简单,进去让礼部的官员看一下脸长得周正,身高适宜,说话没什么毛病就可以通过,是最简单的一门考试。 然后就是吏部的选官考试了。 白善没打算选官,所以虽然考中了进士,但连礼部的考试都没去,但崇文馆和国子监依旧给学子们放假,让他们自由活动。 易子阳去参加,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了。 满宝想了想,把药箱拎回房间后还是骑着马跑去状元楼找他们了。 易子阳正在给他们默刑部的考题,他记性还好,不至于做完就忘题。 而且状元楼里现在到处都是议论题目的,就算他一时忘记了,出去转一圈,听到他们议论他也就记起来了。 白善看着考题,感叹道:“果然也不容易呀。” 易子阳点头,“大部分是很基础的题,考的多是推官的题目,还有就是劝课农桑,要做完不难,倒要想写得尽善尽美却不一定,你看这两题,写的是公文的抬头和给陛下上折的抬头及结尾,说真的,我自己都懵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写得算不算对。” 封宗平道:“这还有让给刑部写推案的例子,这个更难呢。” 易子阳点头,“不过我听说明经科的选官考试要比进士科的简单很多,明算科主要考的就是户部的那一套,明法科则是刑部的那一套,再掺和一些他们会用到的其他部的知识而已,进士科却是比他们重了不少,这一次不知道要卡下去多少人。” 白善道:“应该不会,进士科本来就人少,只要卷面不是很差应该都可以过。” 易子阳点头,“好在难的题目不多,就是太细碎了。” 满宝到时,他们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看到她进来,大家起身见过礼后坐下,重新给她叫了一份饭菜。 满宝就问易子阳,“你考得怎么样了?” 易子阳笑道:“一般一般。” 满宝就笑道:“你这次去夏州还有功,若是这一次吏部考试的名次再靠前些,选官的时候是很占便宜的。” 大家一愣,这才想起这事儿来,他们这些去过夏州的人似乎都得到了朝廷的赏赐,周满的比他们好些,还得到了宫里的赏赐。 封宗平精神一振,问道:“所以陛下那里也知道我们?” 满宝点头,“当然知道了,好像是孔祭酒报上去的。” 第2109章 扩大 她也就是进宫时听了一耳朵,她对封宗平道:“这事儿你祖父肯定知道,你怎么不问他?” 封宗平就嘀咕道:“我又没考上,祖父怎么会和我说这些?” 不过还是很高兴,和易子阳道:“这样一来,你就算在陛下面前露了脸,就算名次不往前提,将来有事提起你来陛下也会想起你的。” 就算想不起,有和易家交好的官员也会暗示一二让陛下记起的,人脉就是这么用的。 易子阳也有些高兴。 为感谢周满提供的信息,易子阳又点了一份大肉丸子。 满宝高兴的接受了。 封宗平就问她,“你们的试验做得怎么样了?” 太医院正在做天花试验的事儿并没有大肆宣扬,只朝中一些官员知道,封宗平会知道甚至不是封尚书的意思,而是从白善他们这里知道的。 毕竟同在崇文馆,周满突然经常不住宫里,隔三差五才能在食堂里见她一面,所以他便忍不住打听了一下。 虽然这事儿不好大肆宣扬,毕竟京郊外特意腾出一块地来养着天花病人,传出去后民众很可能会恐慌。 但这也是功绩,而且在朝中并不是秘密,所以白善直接说了。 后果就是,最近一段时间以赵六郎为首的人能离东郊多远就离多远,现在连东郊的马场都不去了。 听说这二十天东郊马场想凑一次马球赛都凑不起来,简直和前段时间天花肆虐时一模一样。 等马场的管事知道是皇庄那边有太医院关起来的天花病人时,马场的生意已经惨淡得不行了。 他找了东家都没用,用东家的话说,“先不说此事是朝中的大臣们决策的,就说现在那房子在的地方,谁能让他们搬出去?” “忍吧,忍到他们做完试验就好了。” “那得做多久?” 对方不在意的挥手道:“一个天花病人最多十天半个月,不是死就是活,多算些时日,二十天也足够了,且先等着吧,等他们搬走了我出面牵头办一次马球赛,多给些彩头,再把人抢回来就行。” 谁知道,他们前脚才收到皇庄那边死了一个天花病人,还有两个则活下来,后脚刑部就又选出了十二个犯人送过去。 工部派了工匠过来,带着皇庄的仆役在那院子旁边又加盖了三间房专门给这些犯人居住,一个房间四个人,也很宽敞。 东郊马场的东家和管事听说,差点吐出一口血来,最后咬咬牙道:“算了,先办活动,我们这里距离皇城可有三十里呢,那天花又不会长了翅膀飞过来,不是说他们那房子的距离龙首渠很远吗?连用的水都错开了。” 管事道:“可那些老爷太太,公子小姐们哪儿管这些?只觉得我们马场和皇庄同在东郊” “重利之下必有勇夫,我们发公告,请京城和雍州一些打得好的球队来暖场,彩头给高一些,只要有人来,我不信那些公子哥们不来。” 京城里的那些贵族公子和小姐或许会介意这一点儿,但那些以打马球为生的人肯定不会介意,等他们把场子暖热了,那些爱凑热闹的公子小姐们会不来? 就是平白去了许多花销。 他忍不住心痛,然后问道:“对了,太医院那边牵头的太医,除了萧院正还有谁?” “听说还有一位卢太医和周太医。” “周太医呀,”他想起来了,然后咬咬牙道:“先把场子弄起来,到时候给三位太医也下帖子,出份银子让他们来做评委。” 管事:“让太医来做评委?” 东家道:“这是安他们的心,到时候多请几个靠谱的评委就行,他们三个的打的分数不用太介意。” 管事这才应下,然后问道:“那给的仪金” 东家略一思索便道:“十两吧,也不少了。” 管事应下,领命而去。 满宝并不知道会有外快上门,她此时正在皇庄里看才送上门的十二个犯人。 年龄段是三十岁以上,二十五岁到三十岁,二十岁到二十五岁,以及二十岁以下。 每一个年龄段都是四个人,彼此间年龄相差不是很大。 满宝将他们编号,从四号开始往下,依旧是按照年龄大小来排,一直排到了十五号。 十五号的年纪最小。 四个人一间房,编号好了以后她还写了一张纸贴到他们床头,以让仆役和犯人们更好的对号入座。 满宝和萧院正卢太医给他们检查过身体便道:“先休养几天我再开始。” 然后同样给他们开了膳食的方子。 隔壁活下来的二号和三号则没了这样的待遇,但吃喝还是比牢里要好很多,而且因为他们身上已经没有天花病毒,因此萧院正让人把他们的镣铐去了,然后安排进仆役中和仆役们一起照顾新来的十二个人。 他道:“反正把他们送回刑部也是呆在牢里长虫,还不如留在这里物尽其用,而且我也想看一看他们持续接触天花病人还会不会染上。” 满宝和卢太医点头表示赞同。 仆役们和外面守着的禁军已经都很有经验,并不用他们三位太医过多操心,只是开了膳食的方子,再给他们扎扎针调理身体而已。 工部来的工匠还带着人在院子的另一边修了三间房,中间的一间是药房,左右两间则是太医们休息的房间。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走出老远去换洗,而且药柜也不用再放在堂屋里,连一直守在箱子里的天花痘痂也被移到了药房里锁好。 等忙完这一切,三天就过去了。 满宝和萧院正检查了一下十二个病人的身体情况后道:“再过两天应该就可以开始种痘了。” 萧院正也这么认为,这次的基数比上次更大些,而且也更周全,说起来他还是有些紧张的,希望一切都顺利吧。 检查完了身体,满宝便收了药箱告辞,现在痘苗还没开始种,所以他们不用值夜,萧院正便和她一起走,只是马车才出了皇庄不远,两匹快马往这边飞驰而来,就要与他们擦肩而过时勒住马叫道:“车里可是周太医?” 满宝掀开车帘,看到来人惊讶的道:“明理?你怎么来了?” 明理大喜,“满小姐,小的正要去请你呢,我们夫人要生了。” 第2110章 双胎(补更)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满宝一听,立即拎着药箱下车,和萧院正道:“萧院正,我和他们先去,就不回太医院了。” 萧院正看了一下时间,这会儿也下午了,下个早班也没什么,于是点头答应了。 满宝就从另一个护卫手里接过他的马,跨上去便走。 萧太医看了眼被撇下的护卫,招手道:“走吧,送你一程。” “多谢大人。” 满宝快马往唐家赶,好在东郊这里有另一道城门进入,一进去就是内城,穿过四个坊就到了。 到了唐家,早候着的下人立即接过她手里的马,唐夫人屋中一个伺候的嬷嬷专门在此等着,等人一下马便行礼道:“满小姐,我们夫人已经发动了。“ 满宝提着药箱跟她走,问道:“没什么异常吧?” 嬷嬷道:“都还挺好的,就是比您预估的早了十二天,我们夫人有些心慌。” 满宝便安抚道:“她是双胎,早一些也是正常的。” 嬷嬷也有些这方面的经验,而且一早知道他们夫人怀的是双胎,家里人都特意去了解过。 但事到临头还是有点儿慌,毕竟一胎都难生,何况双胎? 到了院子,唐鹤已经在等着了,看到她立即迎上前,“你来了?” 满宝点了点头,让嬷嬷去打热水她要净手,这才问唐鹤,“唐学兄不上衙吗?” “请假了。”其实是旷工,不过他就是县令,谁会去告他旷半天工?他就是说回家找书,别人也不能说不对不是? 满宝洗了手才进去看唐夫人,唐夫人已经满头满脸的汗,紧紧的咬着布条不发出声音,模模糊糊的看到周满,眼睛就略微亮了一些。 稳婆和周满也熟了,毕竟这段时间她经常上门来给唐夫人检查。而且这位周太医在京城稳婆界可是赫赫有名的,小小年纪便成功接生了两个必死的孕妇,其中一个还开腹了。 所以稳婆立即让开半个身让她看,道:“周太医,夫人头晕,使不上力气。” 满宝先去看了一下生产的情况,然后去摸她的脉,问道:“发作有多长时间了?” 一个稳婆看了一下沙漏后道:“有三刻钟了。” 既不长也不短了,她这是第二胎了,按说生产会快一些的。 满宝轻声问唐夫人,“学嫂觉得呼吸困难?” 唐夫人也知道自己的状况不对,一边深呼吸一边道:“也不知怎么了这两日头一直有些晕,刚才羊水流下来的时候干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 满宝安抚道:“没事儿,我给你扎几针,再喝一碗药就好了,你现在先存着力气,现在羊水还足,孩子暂时不会有事。” 说罢,转身就去开药方,将方子交给丫鬟后道:“速熬来,要快。” 丫鬟一听,不敢怠慢,立即接了药方就往外跑。 满宝则打开针袋给唐夫人扎针,针才扎下去不久她就精神微振,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 满宝看着她的脸色,摸了摸她的脉后便继续取针,却是扎向她的脑袋。 两个稳婆看得目瞪口呆,不是生产吗?怎么不扎肚子去扎脑袋的? 满宝在她脑袋上扎了六根针,眼见着她微微合双眼,似乎是睡过去了,这才去摸她的肚子,和两个稳婆低声交流,“我摸着孩子的胎位没变。” “是,周太医教夫人做的动作不错,所以胎位一直很正。” 满宝满意的点头,重新取了针来扎,让孩子在肚子里更舒服些,这样留给唐夫人的时间更多一点儿。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一直等了足有两刻钟,满宝这才取针,短暂的眯了一下的唐夫人再睁开眼睛时就精神了不少,丫鬟也将紧急熬好的药端了上来。 他们还用冷水泡了一下降温,现在药温刚刚好,她端给唐夫人喝。 喝了药下去,满宝这才看向她的肚子,“我给您揉一揉,一会儿力气上来了就听稳婆的话用力。” 唐夫人点头。 满宝便摸向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或许是周满拔了针,或许是药的原因,本来沉寂的肚子又开始活动起来,唐夫人感觉到钻心的疼,但她知道,这其实是好事儿,说明孩子此时很健康。 满宝推拿了好几下,唐夫人忍不住痛呼出声,她立即将位置让给其中一个稳婆,那稳婆看了一眼打开的宫口,立即道:“好,夫人,我们先深吸一口气,憋住,憋住,好,用力往下沉,往下沉“ 唐夫人咬紧了牙关用力,稳婆高兴的道:“对,力气用对了,用对了,恭喜夫人,您有力气了,再来几下孩子就下来了” 满宝继续给她揉着肚子,偶尔推一下给肚子里的孩子助力,又有两个稳婆在一旁指导,第一个孩子很快生了出来。 稳婆小心的接住孩子,剪掉脐带后交给另一个稳婆,然后继续去看肚子 满宝也摸了摸肚子,和眼神有些涣散的唐夫人道:“还有一个,我们可以暂且歇一歇。” 说罢抽了针给她扎了几针,脸色有些发白的唐夫人又略微有了些精神,稳婆看着咋舌,她们要是有这本事,那接生能多活多少人命呀。 死在生产一关的产妇,一半是因为胎位不正,还有一半则是因为力气不足了。 唐夫人从开始生产就头晕,显然是第二种,她们本来都不报多少希望了。 这一次满宝只扎了半刻钟左右,然后对唐夫人低声叮嘱道:“您先慢慢调匀呼吸,然后再一起跟着稳婆来。” 稳婆立即回神,第一个孩子已经出生,第二个可不能留太久,不然要在里面憋坏的。 唐夫人点点头,立即深呼吸几下,跟着稳婆做起动作来。 满宝给她推拿,半响后肚子里总算有了动静,或许是生了第一个,第二个很轻易就生出来了。 孩子一生出来稳婆便一惊,她看了一眼周满。 周满也看到了孩子,他很小,只比稳婆的手掌大那么一点儿。 她皱了皱眉,从她手里接过孩子,清理掉他口鼻里的秽物,摸了摸他的胸口,感触到轻轻的心跳声便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先料理夫人。” 第2111章 体弱 <a hrefhttps:><font orred size4><font><a> 稳婆立即点头,这么小的孩子她也不太敢接手呀。 满宝将这个抱到水盆边去清洗,第一个孩子终于洗干净,被另一个稳婆拍了拍屁股,发出低低的嘤嘤声。 满宝将手中的孩子轻柔的放进木盆里,有些笨手笨脚的招水给她清洗,一旁的嬷嬷立即上前帮忙。 她可熟练多了,三两下把孩子洗干净,用柔软的毛巾轻轻地一擦,然后便拍了拍孩子的屁股。 结果孩子一点儿声响也没有,她不由焦急的看向周满。 满宝抱过他,仔细的摸了摸孩子的脉,又看了一下眼睛和嘴巴,便道:“不要紧,他现在还弱,先包起来。” 将她交给嬷嬷,她去看第一个孩子,他也比一般才出生的孩子要小很多,却比他弟弟大了好一些,可能是被拍疼了,此时还在低声的哼哼。 满宝给他检查了一下,发现除了小一些外其他还算正常便松了一口气。 她这才转身去里屋看唐夫人,丫鬟和嬷嬷们则出去报喜,只是将老大抱出去让唐县令看了一眼而已。 唐夫人已经昏睡过去,稳婆正在给她打理,见她进来便道:“出血还算正常,就是体虚。” 满宝点头,“她眩晕,显然肝肾阴虚,水不涵木,这在孕期是很危险的,应该是怀双胎的原因,过后调理调理就好了,这两日要注意些,头痛眩晕很容易大出血。” 她摸了摸她的脉,干脆给她扎了两套针法,一套是安神助眠的,一套则是止血调理的。 扎了针,等待拔针的时候她就去看着老二发呆,这么小的孩子可怎么打理呀。 屋里的嬷嬷和丫头们也急,稳婆就小声的道:“双胎能生下一个这么好的来已经是很不错了。” 满宝搓了搓手,将手搓热以后就用指腹去轻轻地给他按摩胸部和腹部,又将他抱在怀里轻柔的去按摩背部。 这是从陶大夫那里学来的,后来莫老师给她找过类似的按摩法,比陶大夫的复杂一些,据说效果也要更好一点儿。 满宝按了有两刻钟,唐县令在外面都快要急坏了,转了两圈,终于没忍住掀开帘子闯进来,见满宝抱着一个襁褓坐在椅子上,便急忙上前两步,探头问道:“这是小的?” 嬷嬷哎哟一声,上前推他,“老爷,您怎么能进产房呢?这里头不干净” 唐县令就瞥了她一眼道:“什么干净不干净的?这世上不干净的东西我还见得少了?” 说罢绕过她往前去看孩子,嬷嬷顿时不敢再拦了。 满宝感觉到孩子的生气多了一些,这才将手拿出来,收紧襁褓,对唐县令道:“他有些弱,还是请陶大夫来看看吧。” 满宝顿了顿后道:“刘太医对小儿病症也很擅长,再请一请他?” 唐县令也看到了他儿子,说真的,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才出生的孩子,却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小的一个。 唐县令心疼不已,都不敢问孩子能不能活下来。 他扭过头去擦了擦眼角,问道:“你嫂子怎么样?” 满宝道:“体虚,她现在不能受刺激,所以我没敢告诉她。” 她顿了顿后低声道:“她此时受不得惊,不然很容易血崩的,我们先自己请医问药吧。” 唐县令没意见,点了点头后扭头对嬷嬷道:“让明理拿上我的帖子去刘太医府上一趟,就说家里想请刘太医出个外诊。” 满宝道:“今天刘太医不当值,酉时左右应该会回到家。” “听到了吗,等到酉时,刘太医一回到家就请来。”他顿了顿后道:“就说周太医也在这边。” 满宝瞥了唐县令一眼,并不介意他借她的名义行事。 唐县令却有些心虚的对她一笑,然后道:“一会儿多给你包个大红包。” 刘太医看到这么小的孩子也不敢给出保证,他摸了摸孩子的脉后又检查了一下其他情况,和周满道:“心太弱了,这样的孩子离了母体很难能活下去,只能开药给奶娘,聊胜于无的调养一下了。” 又道:“不过倒是可以用手给孩子按一按,疏通疏通心脉,运转药力,他要是运气好,足够顽强,说不定还真能活。” 又去看了老大,然后道:“这个也要小心啊。” 满宝点头,孩子可太难养了。 于是俩人斟酌着开了两张方子,“这一张就给二公子的奶娘,这一张给三公子的奶娘,吃了药两刻钟后喂奶。” 刘太医和满宝讨论了一下孩子按摩的手法,论经验自然是刘太医更丰富的,他给满宝提出了好几个建议,满宝也拿出了自己知道的好几个按摩手法,俩人便交流到了晚上。 出了房间才发现天黑了,唐县令和满宝道:“大吉来接你了,正在前面客厅等着呢,我让厨房做了饭菜,你和刘太医用过饭再走吧。” 满宝应下。 虽然一个孩子的情况不是很好让唐县令有些忧虑,但到底平安降生了,所以还是高兴居多。 厨房给准备了丰盛的晚食,唐县令还拿出了果子酒请大家喝。 满宝只喝了一小杯便专心吃起来,唐县令则拉着刘太医培养感情,他知道周满最近会很忙,她要看管皇庄那边的天花试验,宫里还有事,又要去太医署上课,恐怕抽不出时间来他家出外诊。 反倒是刘太医身上少一份工,应该可以时常过来看看。 于是他极力培养双方的关系,满宝也在一旁帮腔,于是一顿饭下来刘太医就稀里糊涂的答应唐县令每隔两天就过来给孩子看看,若是孩子有问题,拿了帖子去请,他只要在家肯定会过来的。 等答应下来,刘太医略微有些后悔,隔两天就过来一次也太频繁了,业余时间都没了。 唐县令却很满意,送走刘太医后把满宝也送出去,和她道:“你有空也过来帮忙看看,这样也能知道孩子的变化。” 满宝点头,叮嘱道:“别让他受寒,也别热着他,晚上多叫几个人轮流看着就好,我有空会过来看他们母子三人的。” 唐县令颔首,送她上车。 周家早吃过晚食了,对她晚归也见怪不怪了,钱氏还问了一句,“唐夫人生了?” 满宝应了一声,道:“母子平安,就是小的那个孩子有点儿弱。” “人家只生一个,她生两个,自然会弱些。” 第2112章 毒术 “养孩子最要紧的就是细心,穷有穷的养法,富有富的养法,我看这孩子还是很会投胎的,慢慢养着,待出了月子就好了。”这是钱氏多年来养孩子的心得,她道:“再弱的孩子满月后也就站住一只脚了,再仔细些,养过三个月,再养三年,待过了八岁就算成了半丁了,所以要一步一步来,他们做父母的心急,你这个做大夫的却不能急。” 满宝应了下来,“娘,你真厉害。” 钱氏就点了她的鼻子笑道:“小马屁精,娘再厉害知道的也都是粗理,怎么会有你这个大夫知道的多?” “才不是呢,”她道:“有些经验只有你们才会有,书上得来的未必就全是正确的。” 钱氏就笑道:“等以后你也做了母亲就知道了。” 说起这事儿,钱氏便蹙眉看着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满宝,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本来我们想着明年就给你们看日子成亲的,不早不晚正好,可你又要去那什么西域,我听你四哥说那地方很远?” 满宝有些心虚的道:“其实也不是很远。” “那明年能回来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顺利的话应该可以,不顺利,多留两年也是有可能的。” 钱氏便叹道:“那婚事还得往后挪一挪了。” 她突然一笑,道:“这也没什么,你们两个一起走的,刘老夫人那边应该有计划的。” 这些年满宝医术越发精湛,钱氏偶尔听她说起些养生之道,也知道女孩子晚一些嫁人生孩子更好。 没见刘家就把刘三娘留到快二十才出嫁的吗? 这么一想,钱氏又高兴起来,拉着满宝的手道:“出远门要仔细些,别到处乱闯,不管去哪儿都带着人知道吗?你说女孩子,就算是官身,打架这种事也打不过男子的。” 满宝连连点头。 说起这事儿,她是不是应该准备点儿别的东西,要是真遇上危险也可以用得着,但她对毒不太熟啊。 太医院里谁对毒比较熟来着? 看来明天进宫后要请教一下萧院正。 萧院正听满宝提起这事儿差点儿喷出茶水来,他紧张的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没人注意到这里,这才上前去把门关了,压低声音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在宫里问这个,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要做什么呢。” 满宝道:“您想哪儿去了,我这不是要去西域了吗,这一路上危险,所以想做些东西防身。” 萧院正:“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准备得也够早的了吧?” “不早,不早,这一次试验要是有成果,我想去西域的事儿就八九不离十了,这叫未雨绸缪您知道吗?”满宝道:“这毒素也不是那么好学的,总得提前学不是?” 萧院正便沉默了下来,半响后道:“要说这太医院里谁的毒术最好,不,应该是解毒术最好,那就是我了。” 满宝惊喜的看向萧院正。 萧院正就冲她摇摇手,“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可不会制毒,只是会些解毒之术而已。” 才怪,解毒的人会不知道制毒? 萧院正道:“我家里有本书,回头可以借你看两天。” 满宝眼睛大亮,连连行礼拜谢,“多谢萧院正,您真是个大好人。” 大好人萧院正心痛了一下下,但正如周满所言,去西域太危险了,天灾之类的他无能为力,但这一路上还有可能会遇到盗匪一类的,所以还是应该做些准备。 她不仅是太医院,也是全大晋冉冉升起的新星,这样的人才,萧院正是舍不得让她出事的。 哪怕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嫉妒她。 傍晚他们出宫以后,萧院正果然派人给满宝送去了一本书,满宝打开用油纸包得很好的书,惊喜不已。 这上面的确写的是解毒术,但解毒术之上总会详细的写一下中的毒,旁边还有人用小字注解为何要如此解毒。 她看了一下,萧院正的笔迹很少,应该是先人留下的。 满宝立即拿着回屋抄写,这时候她就想念起白善来了,明天她得去太医署上课,然后去皇庄看病人,若是没有意外,他们明日就要开始种痘,她能腾出来的时间就更少了。 要不明天进宫一趟,把书给白善,让他帮忙抄一抄? 满宝一边翻开书看,一边在心里计划着。 结果第二天她根本没机会进宫,到了太医署,刘太医就将一张手令给她,“萧院正让我给你的,杨侯夫人病了,杨家和太医院申请了太医,萧院正让你去看看。” 满宝伸手接过手令,不由疑惑,“她什么病?上次我去杨侯爷家,他家还很热闹呢,都是她在待客。” 刘太医摇头,“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道:“不是急症,今日去就行了。” 满宝便收了手令,“那下午再去吧,一会儿上完了课我们还得去皇庄里给人种痘呢。” 刘太医眉头就跳了跳,笑着提醒道:“去看病的时候可别告诉人家你是从哪儿去的。” 不然没病也要吓出病来了。 满宝应了一声,“我不会特意说的。” 上完课,满宝便赶去皇庄,萧院正和卢太医已经在了,俩人检查完了十二个病人,看到她来便道:“你也看一看吧,要是没问题今日就种痘。” 满宝应了一声,去检查他们的身体。 他们养了五天,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不少,虽然因为受刑身上有些暗疾,但问题都不大。 满宝点了点头,也同意今日种痘。 于是三人便戴好口罩进药房配药。 用的是二号和三号身上收集下来的痘痂,分别做好后便给他们塞到鼻子里去,做好标记。 等他们忙完这些已经是半下午了,萧院正看了一眼天色后道:“今晚我来值守,你们先回去吧,周太医,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外诊。” 满宝应下,然后看向卢太医,“卢太医,我们一起走呀。” 卢太医闷闷的道:“我今晚值守太医院,现在就要回去睡觉了。” 满宝差点儿忘了这件事,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后便先去换洗,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和鞋子后离开。 第2113章 风寒 杨侯夫人病了,似乎还病得不轻,满宝先转到太医署,找了刘三娘做医助,这才转去杨府。 受命出外诊的太医都要带一个医助在身边,这也是太医院的规矩。 刘三娘他们现在虽在太医院做了医助,但其实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太医署内,只有轮值的时候才会进太医院。 太医署这边他们一方面要学习,一方面也要帮助太医们教学,太医署已经决定,等到今年冬天就要开始选出第一批毕业的学生,明年春天就开始送往已经建好的地方医署,开始准备这方面的学习。 现在太医院里的女医助只有刘三娘一个,她应该不会被调出去,但郑辜等人应该会作为第一批先放出历练,然后再回归太医院。 到了杨府,于管家亲自出来迎接,他满脸是笑,“没想到是满小姐来看夫人,快里面请。” 满宝歉意的道:“今日事忙,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才过来,侯夫人没事儿吧?” 于管家脸上的笑容就换上了忧色,道:“咳得厉害,听内院的嬷嬷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请来的大夫说是风寒,开了药却不见效,没办法了才请的太医。您请。” 满宝点点头,她听着症状也像是风寒,这个病说重也轻,但说轻也重。 好治,两副药下去就好了;不好治,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于管家只把人送到二门处,里面自有嬷嬷领着进去。 满宝往里走了一段,便扭头问嬷嬷,“杨大人何时启程去夏州?” 嬷嬷愣了一下后道:“这个奴婢不知道。” 满宝便点了点头,转而问道:“杨大人现不在家吗?” 嬷嬷应了一声道:“是,还在庄子上呢。” 进了正院,杨侯夫人正躺在床上,额头放着降温的布巾,看见是周满来,丫鬟们便将帐子捆起来,把人露了出来。 满宝坐在床边,刘三娘立即将脉枕取出给她,满宝接过,放在床边后将杨侯夫人的手放在脉枕上,一边看她的脸色一边问道:“夫人是何时觉得身子不适的?” 杨侯夫人也没想到请来的太医是周满,虽然她是女太医,似乎更方便些,但因为她和继子的关系,杨侯夫人总有些不自在。 不过事关自己的身体,她也不敢糊弄,主要是这两天真的是太痛苦了,“有四五日了,就是夜里起了一次,不知是不是被寒风吹到了,第二天便觉得有些头晕,请了多少大夫都没用。” 一旁的嬷嬷立即接口道:“周太医,我们夫人一直在用药,前两日看着已经好多了,结果昨日突然发起烧来,人还晕了一下,看着似乎比前几日还严重了些。” 满宝听完脉,又看了看她的舌苔和脸色,扭头看向嬷嬷:“之前吃的药方还在吗?拿来我看看。” 嬷嬷立即将药方递给满宝。 杨侯夫人盯着周满看,问道:“是不是方子开错了?” 满宝道:“没开错。” 方子虽然不是非常好,却是对症的,就算不能治好,也不至于就把人往重里治。 她看向杨侯夫人,问道:“您后面没再受寒或受热吗?” 杨侯夫人顿了一下后道:“没有吧。” 满宝便看向一旁伺候的大丫头。 大丫头支撑不住,低下头小声道:“前日夫人吃过饭有些热了,所以去了夹衣,当时屋里的窗开着,或许是当时吹了风的缘故?” 很不巧,前日正好倒春寒,昨日满宝都没忍住披着斗篷出行呢,今天也冷得很,一点儿不比正月那会儿好多少。 满宝半响无语,仔细的看了看杨侯夫人的脸色后道:“我给开一副方子,再扎一套针看看吧。” 她道:“您现在是恶寒,要小心,再不能够受寒和受热。” 满宝让人准备热水,又准备了火盆,这才让大部分人退下去,让杨侯夫人解开衣服扎针。 等一套针行完已经是四刻钟之后的事了,满宝收了针,看着出了薄汗的杨侯夫人微微点头,和下人道:“给她吃药,用被子捂一捂,出一身汗就差不多了,别让她沐浴,用温毛巾略一擦干就好了。” 下人们认真的听着,然后毕恭毕敬的把人送到二门处。 于管家已经等着了,立即将已经准备好的红封塞给周满,刘三娘也得了一个。 于管家笑道:“才侯爷还问起呢,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满小姐要不要留下来用了饭再走?” 满宝婉拒了,她和杨侯爷又不熟。 她问道:“杨学兄何时启程去夏州?” 这个于管家却是知道的,他笑道:“已经定了日子,就是后儿,明儿大爷就回来。” 满宝点了点头,她知道杨和书一直没启程是为了等户部的赈济银子。 自从他确定下要升任夏州刺史后他就不再急着回夏州,反而留在京城走动起来。 夏州现在缺人,缺钱,缺物,好容易才回一趟京城,既然大事已定,自然要多拿些东西才好回去。 正好,夏州那边也有些人和事需要清理,这些都需要时间。 满宝从白善那里隐约听到些,夏州那边现在流言正起,牛家似乎要在夏州留不下去了。 出了杨府,满宝对于管家点了点头,然后上了马车直接回家。 刘三娘也不回太医署了,直接和满宝一起回家。 满宝在书房里把杨侯夫人的脉案记好,留着明天拿到太医院里入档便可以。 她坐在书桌前沉思,一旁的周立如看了不由问,“小姑,这脉案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就是不太好治,”她道:“估计得要吃上半个月的药才行,最近倒春寒,天气冷得很,你们出入也小心些。” 其实满宝想的是皇庄里的十二个病人,第二天她去皇庄时就伸手摸了摸他们的被子,和萧院正道:“得给他们加一床被子吧,不然要是感染了风寒,怕是对结果有影响。” 萧院正略一思索便答应了,只是一床新被子也不便宜,于是他从公中拿了钱让人去当铺里选了十二床被子来。 满宝还是第一次见从当铺里买被子的,稀奇得不行。 萧院正见了笑道:“这会儿倒有点儿像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世上什么东西不能从当铺里买?” 他道:“户部这两天嫌弃我们报上去的花销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能省一些是一些吧。” 第2114章 同意 洗好的旧被子送来时,十二个人全都发痘了,寒风依旧呼呼的吹着,明明已经三月,却跟冬月一样寒冷。 连萧院正这个太医都没忍住站在屋檐下看着天边的乌云道:“今年怕是不好过呀。” 这都三月了,都快要撒稻种了,结果天还这么冷。 满宝缩着脖子道:“可不是,我爹在家都快要愁出病来了。” 卢太医出来看见俩人都拢着手望天,便没好气的道:“五号和七号有些高热,你们去看看吧。” 萧院正和满宝便将目光从天上收回来,戴上口罩后进去看五号和七号。 十二个病人差不多前后脚的功夫出痘,这一次出痘情况要比上次好很多,不论是用二号的痘苗,还是三号的痘苗,发出来的痘都没有第一次狠。 尤其是用了三号痘苗的六个人,症状要轻很多,有两个年轻的甚至只脖子前和胳膊上长了几颗痘,不过两天已经有消下去的迹象。 五号和七号接种的都是二号的痘苗,早上还好好的,这会儿突然高热起来,满宝摸了摸脉,和萧院正点了点头后便去准备针灸。 等三人忙活完这十二个病人已经是半下午了,今天是满宝值守,所以萧院正和卢太医去换衣服告辞。 满宝就倚在门口那里和他们挥手告别,等他们的马车走远了才转身回屋拿出那本解毒经继续抄写和钻研。 说了借给她两天,但满宝一直到现在也没有还给萧院正,这里头还有好多东西她看了不明白的呢。 这一次因为试验的人数比较多,宫里和朝堂上也比较关注,萧院正基本上每天都要和皇帝汇报一下进展,听说现在有人出痘三天便在好转,而且只长出了几颗痘,连高热都不曾有,皇帝差点儿没忍住亲自去看。 不过皇帝被拦住了,然后魏知等人组队来看了一眼,自然是戴着口罩站在窗口那里往里看。 最后魏知翻了翻他们的脉案,问萧院正:“这样说来,九号、十一号和十二号现在算痊愈了?” “是,”萧院正道:“等再过两天,他们身上的痘全部消下去后我等会用新鲜的痘浆试验一次,确认已经种过的痘苗有用,以后再接触天花不会再染上。” 魏知点了点头,又去了另一间房看烧得有些厉害的五号和七号,沉默半响后问道:“他们能活过来吗?” 萧院正沉默了一下后道:“其实他们现在出痘的症状比先前二号的还要小些,但他们底子没有二号好,现在我等也不敢肯定他们一定能熬过来。” 魏知道:“所以这痘苗还是很危险,十二个人里便有两个病重,如果他们全用的是三号的痘苗呢?” “目前来看,三号的痘苗毒性要小很多,至少现在种了三号痘苗的人都没有高热,和五号七号同年龄段的四号和六号现在也已经在好转。” 满宝锲而不舍的提醒道:“牛痘的毒性应该会比三号痘苗还要小。” 魏知便忍不住和老唐大人等商量起来,回到宫中后就和皇帝道:“陛下,种痘法的确可行,但现在的人痘依旧毒性较大,怕是不适合让大晋百姓都接种,特别是年纪稍长一些的,他们痊愈要比孩子困难。所以臣认为应该寻找比人痘更安全的方法。” 皇帝问:“用周满说的牛痘吗?但这东西怎么种?朕就没见过哪头牛长过痘的。” 魏知也没见过,但没见过不代表没有,而且周满信誓旦旦,这种痘法也是她提出来的,那牛痘法应该也是存在的。 魏知认为应该寻找一下,若是真能找到,这将是功在千秋的大事儿。 天花不常有,但一有必是地狱,若是能杜绝此病 魏知想到了这一点儿,皇帝自然也想到了,他沉吟片刻后道:“等这次十二个试验全部结束后再说吧。” 魏知应下。 满宝很快就得到了风声,说是结束后再说,但大家都知道皇帝这是松口了。 于是她立即兴奋的去找太子。 太子殿下一看到她就头疼,前段时间周满提了自己做的强身健体药酒来东宫走关系,请求太子把庄先生调到鸿胪寺去。 走后门走得如此光明正大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太子往后看了眼,要去议事堂这里是必经之路,看来他转不掉了,干脆就迎上去,想要和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庄先生年纪这么大了,你何必去折腾他?在鸿胪寺里随便选个官员随你去不就是了?” 满宝道:“先生的身体好着呢,而且先生自己也想去西域,殿下,您就帮帮忙,把先生调到鸿胪寺去吧。” 太子很怀疑的看她,“你们这次去西域就真的只是为了牛痘?” 他总觉得不止,不然他们怎么这么介意外人跟着? 满宝想了想,觉得找毒石的事儿也没必要瞒着太子,于是道:“殿下还记得西域来的那种毒石吗?” 太子眉头一皱。 满宝道:“那东西遗留在野外到底是隐患,所以我想找到它,然后销毁,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则是因为我们这次去西域还为游学。”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总不好叫别人跟着我们四处走,这次出门也不仅是为了找种痘之法,若是碰见其他没见过的医术,我也会学习一二的,由鸿胪寺其他官员陪着,恐怕会有诸多不满。” 出门在外本来就不方便,谁出差不想早点结束回家去? 尤其还是去西域这样荒凉的地方出差,那肯定是越早回家越好。如果同行的人不能道相同,那势必会有很多麻烦事的。 太子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抵住她的请求,点头道:“行吧,孤试试看。” 满宝一听,高兴起来,立即拜谢道:“多谢殿下成全。” 太子既然愿意试那必定是成的,鸿胪寺又不是什么重要部门,而且也不用给庄先生很高的官,调个人过去而已,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庄先生知道满宝一人就把这事儿办下来后便笑着摇了摇头,和她道:“何必这么心急,为师本来就已经和太子提过,他也已经答应了的。” 满宝一愣,“太子答应您了?那他怎么还收我的礼一脸为难的样子?” 庄先生便对她笑着摇头。 第2115章 送 庄先生现在是六品的侍讲,太子都没给他调职,直接将人塞到鸿胪寺里兼职去了。 鸿胪寺卿知道内情多一些,并不介意部门里多塞这么一个人,他是这么和下属们说的,“若无意外,这一二月陛下就要人去西域寻找天花的种痘法,到时候鸿胪寺这边必要出一人的,庄洵不来,或许你们谁愿与太医院的周太医同往?” 本来觉得庄洵占了位置的人也立即没话说了。 西域啊,那岂是那么好去的? 尤其他们还是一群人,算了,算了,在鸿胪寺里做些翻译也挺不错的。 于是庄先生的任书就这么下来了。 满宝喜滋滋的,高兴的和白善道:“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出去游学了,还不用辞官。” 白善也很高兴,毕竟他们之前已经做好了放弃庄子这两年的投资了,谁知道竟可以峰回路转? 他问道:“那十二个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有六个已经完全消痘了,”满宝说到这里有些低落,道:“五号昨天晚上没熬过来,不过七号今日好了很多,我昨天给他用了三套针法,今日已经退了大半的烧,只要不再反复应该能好。” “其他人的情况也在好转。” 白善道:“那我们可以上书谈一谈西域之行了。” 满宝点头,“等所有人脉案都出来吧,这样上书底气也足些。” 没过两天,剩下的五个病人也陆续脱离了危险,身上的痘慢慢消去,有人因为没忍住抓挠,身上留下了痘印,不过和性命相比,很少有人在意这个。 何况他们还都是重犯。 满宝将他们的脉案整理出来,和萧院正卢太医一起呈给皇帝。 皇帝面上没多少表情,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以现在的概率,就算找不到牛痘法,人痘也完全可以用嘛。” 满宝和萧院正对视一眼,低头应了一声后道:“是可以,要是遇上天花肆虐,我们主动接种要比它无意感染要好很多,但人痘的不足之处也是看得见的,反应还是有些大,而且很多人会忍不住抓挠,从而在脸上留下麻子。” 麻子就相当于伤残一样的了,这才当下依旧是很严重的一个病。 皇帝沉思着点头,将脉案交还给萧院正,让他和卢太医退下后留下了周满。 他道:“皇后有些话要问你,你留下陪皇后用个午膳吧。” 满宝微愣后低头应下。 其实是皇帝有话要问她,他们的动静又不小,最近白二郎正在崇馆里四处与人告别呢,连礼物都收了。 皇帝就问她,“白善和白诚也与你同去西域?” 满宝低下头有些心虚的应了一声,“他们也想去看看西域是什么样儿。” 皇帝就轻哼了一声道:“是想去看西域什么样儿,还是因为这是一早计划好的游学?” 满宝没想到皇帝会知道,低着头没敢辩解。 皇帝就背着手慢悠悠的走着,半响才道:“年轻人嘛,朕知道,还是应该多走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算是驸马,他见识多些也是好事儿。” 满宝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先生总说三师弟心中没有成算,应该多出去历练历练。” 皇帝就瞥了她一眼,问道:“所以西域那里果然有牛痘法吗?” 满宝立即严肃的道:“这是我从一个西域商人那里听来的,陛下,臣怎敢在这样的事上撒谎?” 皇帝也觉得她不会在这样的事上撒谎,这样问不过是再确定一下罢了。 他叹息一声道:“既如此,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吧。” 满宝大喜,立即躬身行礼,“是,陛下,臣一定不辱使命。” 行完礼就问道:“那我还去陪皇后娘娘用午膳吗?” 皇帝:“明达和长豫她们还在等着你呢,快去吧。” 满宝立即行礼告退,先往皇后宫中跑去了。 皇帝便摇了摇头,古忠笑道:“陛下,周大人看着还跟个孩子似的。” 皇帝便道:“本来也没多大,所以朕一直迟疑,是不是真的让他们去西域,三个少年人,还是太小了。” “不是还有庄侍讲吗?” “又太老了。” 皇帝想起了什么,突然一笑道:“此事不急,且再等等,到时候看从哪儿再给他们拨两个人过去就是了。” 古忠不解,皇帝也没解释,优哉游哉的背着手走了。 满宝去到皇后宫中时,明达和长豫正盘腿坐在榻上绣花,看到她来,长豫立即就把手中的绣棚给扔了,蹦下去,鞋子都来不及穿好,直接汲着就朝她跑来,“你是来给母后请平安脉的吗?” 皇后看了一眼长豫绣到一半的花,摇了摇头,也不再拘着她。 满宝冲长豫笑了笑,先给皇后行礼。 皇后笑问,“陛下让你来的?” 满宝应了一声,“陛下让来看看娘娘,还说娘娘有话要与我说。” 皇后就知道皇帝已经答应让他们去西域了,她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宫女。 大宫女便转身去内室,不一会儿捧了一个匣子出来。 皇后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短匕,刀鞘是黑色的皮质,她取出来将匕首往外拉了一半,光打在刀面上反射出些刺眼的光芒。 她转了转刀笑道:“这是先平阳公主的刀,你要去西域,此一去路途遥远,危险重重,我没其他送你的,便将这把平阳公主用过的刀送你,希望能保你平安。” 满宝惊讶,一时不太敢接,“送给我吗?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皇后将刀插进刀鞘,放在她的手上笑道:“没什么不好的,此事陛下也知道。天花不吝于洪水猛兽,你若能找到防治它的办法,功劳不下侯相,这一把刀你受之无愧。” 满宝便握住了这把短刀,半响后认真的点头,“娘娘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努力和莫老师探讨出牛痘法,然后将之实施。 皇后满意的点头,微微颔首笑道:“今日中午就在这儿用午膳吧。” 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明达,起身笑道:“本宫还有些宫务要处理,你们先说话。” 第2116章 差别 皇后一走,长豫就拉着满宝做到榻上,却冲着明达挤眉弄眼,“有人想问问题,却又不好意思呢。” 明达笑道:“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扭头对满宝道:“今年天冷,都三月了还倒春寒,听钦天监说,北边现在估计还在下雪呢,你们打算何时启程?” 满宝算了一下时间后道:“我自己计划着清明前后走,此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高昌,到了高昌也不一定就能马上找到,所以早些走,也能早些回来。” 明达是有些羡慕的,但她知道她是不可能跟着去的,别说她现在没出嫁,就是出嫁了,高昌这样偏远的地方父母也不会允许她去的。 她拉着满宝的手道:“一路上常给我们写信报平安,也让我们知道你们去了哪些好玩的地方。” 满宝点头应下,然后也笑嘻嘻的问道:“你有没有东西托我带给别人的?” 明达脸色微红,忍不住挠她,“你也和长豫姐姐一样笑我。” 三人笑闹了一阵,明达便道:“是有些东西想要托你给他,不过还没收出来,且等几日。” 满宝就道:“他现在还在崇文馆里上学呢,你有什么东西直接拿去给他就是。” 长豫靠在榻上笑道:“我也是这样说,到时候有什么话俩人当面说多好,非得我们传话,我们是不介意听你们悄悄话的,就怕你们害臊。” 明达抿嘴一笑,不再拒绝。 满宝干脆道:“吃过午食我们就一起去崇文馆吧。” 明达:“你公务不忙了?”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数给她看,“皇庄那边人都痊愈了,连脉案都做好,入档是萧院正的事儿;今儿太医院我不当值,太医署也没课;外头的话,萧院正让我再去看一下杨侯夫人,不过这事儿不急,天黑之前去之前就行,所以下午我是没事儿的。” 明达听着咋舌,“你可真够忙的。” “可不是,所以难得偷得半日闲来陪你们玩呀。” 长豫却对杨侯夫人生病的事儿很感兴趣,将话题拉了回来,问道:“杨侯夫人怎么病得这么严重?这得有七八天了吧?” “是呀,有小十天了,”满宝道:“风邪入体感染了风寒,还是恶寒,不过我前儿去看她已经好多了。” 长豫哼哼道:“听说杨大人一回来就被她逼得避到城外庄子上了,可见人是不能太过得意的,不然老天爷也看不过去。”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长豫瞥她,“你在外面没听说吗?杨大人才回京几天就搬到城郊去了,一直到离开京城都是住在城郊呢。” 满宝:“那不是为了躲清静吗?” “你看,连自个家里都不清静,可见杨大人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满宝: 明达拉着满宝笑道:“别理她,最近宫里无聊得很,她一直为杨大人抱不平呢。” 三人说着闲话,一直到午时宫女传膳皇后都没回来。 据说皇后去和皇帝用午饭去了,她们三个便霸占了皇后的太极宫,在这里吃过饭才优哉游哉的往崇文馆去。 满宝道:“皇后宫中的膳食真好吃。” 长豫也觉得好吃,“下次我们快要吃午饭的时候我们再来找母后说话。” 明达忍不住笑出声来,满宝也乐,三人笑笑闹闹的往崇文馆去。 崇文馆此时也才用过午饭,正是休息时间,看到两位公主到来,学子们连忙起身行礼。 最后大家羡慕的看着白善和白二郎拉着殷或跟两位公主上了观景楼。 “其实做驸马也挺不错的。” “当初选驸马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什么宁为纨绔子,不做帝王婿。” “那也要他能做,他会说这句话是因为知道陛下就看不上他,不过是自己给自己面子罢了。” “这两天白二上蹿下跳的,现在公主也亲自来了,难道他们真要去西域?” “多半是真的,我听我爹说,太医院在皇庄那边的病人都试过两拨了,那种痘法好像真的管用。” “这是太医院的事吧?最多加上一个鸿胪寺,白善和白诚去凑什么热闹?” “嘿嘿,你说凑什么热闹?周满是白善的未婚妻,他能放心她独自一人去那么远的地方吗?从这儿去西域,一路上不是草原就是大漠,那边的人可野蛮得很” 封宗平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道:“你们收着点儿吧,她现在是五品正官!” 几人声音便小了些,只是依旧心照不宣的笑。 封宗平摇了摇头道:“白善已经考中了进士,名次也不低,过了礼部和吏部的考试就能授官,虽说考完试就要外出赶得有些急,但并不是不行。” 他道:“他要是有意,大可以参加吏部的考试,现在就已经和子阳一样等着授官了。以他在陛下和太子殿下前的印象,他求一个外放往西域去的官职并不难,但他并没有这么做,想也知道此去是为游学,而不是为了你们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 几人一静,不太好笑了。 封宗平就摇了摇头道:“你们还真打算纨绔一辈子呀,子阳已经在等着授官了,这下白善和白诚也要出宫去,马润几个现在也都跟在殿下身边办差,整个崇文馆以后就剩下我们这几个了,我呢,已经计划好明年再试一次进士考,不中就要考虑去考明经了。” 他瞥眼看过去,“你们呢?” 鲁越等人一滞,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六郎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道:“我是不急的,我爹说了,我只要老老实实地读书不闯祸就行,等殿下不需要伴读了,到时候就和陛下求个恩典当侍卫去,到时候我不当值的时候一起喝酒去呀。” 鲁越等人:心更塞了。 封宗平摇了摇头,“周满比我们还小几岁呢,现在就已经是五品编撰和五品太医,种痘的事儿若有结果,她功劳必定不小,就算不能像男子一样封侯拜相,那也是大晋的中流砥柱了,你们能笑话她什么?” 第2117章 封 说罢,封宗平起身便走,不和他们一处了。 赵六郎也看了鲁越他们一眼,起身离开。 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看向鲁越,“我们这是被嫌弃了?” 鲁越烦躁道:“你问我我问谁?” 进士考之前,他们学的东西就不一样了,而且太子年岁渐长,虽然隔三差五还是要到崇文馆里来上课,但他们旁听者,很多课都听不懂。 有时候侍讲们干脆将太子单独叫到另一个房间里上课,他们学的还是经义。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但去年进士考之后,孔祭酒开始给他们布置一些校正书籍的工作。 这种工作无聊死了,读书本就够累了,还要校正书籍,他们几乎看到书就头疼。 白善他们去夏州的这四个月他们就对了四个月的书,现在看到书就想吐,偏白善他们回来后接手这份工作,还似乎做得津津有味。 这一对比,就显得他们很差一样。 虽然他们的确不怎么优秀。 满宝坐在观景楼上,抬手给大家倒茶,问白善:“你们今日的书都校正好了?” 白善点头,“差不多,你上次想要的那本书我抄好了,一会儿给你。” 白二郎则和明达说话,“听说西域有一种冰菊,拿来泡茶最好了,到时候我摘了叫人给你送回来。” 长豫百无聊赖道:“大老远的就送冰菊呀,听说西域的宝石特别好看。” 白二郎道:“我也会买的。” 满宝也感兴趣起来,还问长豫,“要不要我们替你带一些?” 长豫精神一振,高兴起来,“不知道有什么颜色的。”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她道:“我听我四哥说起过一些,那些西域商人带来的宝石都可贵了,而且他们会留着待价而沽,先出手都是不怎么好的,最好的往往会留着,到最后也不知道会卖给谁去。” 长豫道:“我喜欢红色的,颜色越艳越好看,你回头帮我留意,要是有,只管买了回来给我。” 满宝点头,“我钱要是够,我就给你买。” 长豫一听,对她的能力就有些不自信,“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送些钱去吧,多带一些。” 别看见好东西却没钱买下来,那才忧伤呢。 明达却道:“也别带太多,我听父皇他们说,出门在外不能露财。” 长豫:“多带一些侍卫就是了,打出我大晋的名号,谁敢侵犯?” 白善就心想,多带是不可能的,他们是不介意人多些,但出差是要钱的,又都有规制,吏部和太医院鸿胪寺也不可能让他们乱来。 果然,出使西域的事儿一提出来,各部就给他们定好了人数。 这一次是为了寻找天花的防治法子,所以使团是以周满为首,鸿胪寺尚为从属。 所以皇帝直接升她为正五品编撰,领使团职,鸿胪寺行人庄洵为副使,着鸿胪寺再选出俩人与他们同行。 正使可带两个随从,副使及以下都是一个随从,至于多出来的,朝廷并不干预,只是不负责他们的食宿而已。 白善白二郎等人都属于多带的。 皇帝道:“尔等回去后再想想还有哪些需要增添的,向中书省上书就是。” 满宝一时没能理解这话,领命退出后找萧院正,“陛下是什么意思?我还能再要人要物?” 不然为什么要问还有哪些要增添? 其实她还是有挺多许多增添的。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道:“陛下这话不是说给你听的,所以你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不必往心里去。” 满宝更不解了,“不是说给我听的,那是说给谁听的?我是正使,这事儿与我最相干吧?” 萧院正觉得她很吵,所以加快了脚步,“你以后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手上的事儿忙完了吗?你就要去西域了,该教刘三娘的就要教她了,以后她要接替你给学生们上课,还有你手上正在修的书,你不是说还有两章没修好吗?赶紧的,出门前要修好,学里都等着用呢。” 满宝见萧院正边说边走远,她得小跑着才追上,便不由停下了脚步。 她运了运气,没忍住哼哼了两声,转身去找庄先生。 哼,不告诉她,她不会去问庄先生吗? 庄先生听完,略一思索便问,“有人找过你表示想同去西域的吗?” 满宝摇头,“没有,对外我们是去找天花的,谁会想和我们一起去?” 庄先生便笑道:“那就暂且放下不管吧,若有人有心,自会找上门来的。” 满宝一头雾水,但庄先生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听。 庄先生将书放到一边,问道:“你是不是又要住到宫里来了?” “是呀,”满宝道:“试验已经结束,萧院正让我把手上的工作尽快交给三娘,所以最近很忙,住到宫里来要方便很多。” 庄先生便没有再留她,让她去了。 满宝才出门,一个侍卫便上前拦住她,“周小大人,我们大人想见一见您。” 满宝好奇的看他,“你们大人是谁?” 侍卫:“周小大人,我是禁军。” “哦,是殷大人呀。”满宝左右看了看,“走吧,殷大人在哪儿见我?” 见她接受如此良好,侍卫只能转身在前面带路,“我们大人不好到东宫来,所以在西内苑等着,您请。” 满宝便和他去西内苑。 殷礼正在演武场里射箭,看到周满来便将手中的箭射出,然后笑着和她招手,“周大人也来试试?” 满宝上前,看了看他手中的弓,又看了看他的胳膊,摇头,“我拉不开这么重的弓。” 殷礼便一笑,将手中的弓交给侍卫,让人去拿一副小弓来,“这一副只五斗而已,你试一下。” 满宝便拿在手上,慢慢用力拉开试了一下。 殷礼见她能够完全拉开,眼中闪过赞赏,就指点她如何搭箭和瞄准。 君子六艺,满宝也是学过的,以前在村里的时候,他们玩的是弹弓,后来进了益州城才学弓箭。 不过她学的少,白善和白二郎是要每天都学的,她只是会而已,算不上精通。 满宝放开箭,箭矢飞射而出,因为殷礼帮她矫正了,所以正中红心。 第2118章 了解 殷礼满意的点头,盯着她手中的弓慨叹道:“这把弓是给或儿准备的。” 满宝惊讶,低头看手中的弓箭,殷或能拉起来? “可惜或儿体弱,这把弓一直没能送出去,周大人是女子,力气也小,这把弓就送你吧。” 满宝推辞:“这怎么好,既然是给殷或的,便是他现在用不上,留着做纪念也很不错,到底是大人的一番心意。” 殷礼却摇头,“东西总要有人用才有价值,留着落灰才是真的辜负了它。” 满宝就不知要怎么推辞了,但她拿着弓箭也不知有什么用啊。需要用她亲自上的打架,基本上就是垂死的挣扎了。 既然不好拒绝,那就接受吧。 满宝抱着弓笑眯眯的谢过殷礼。 殷礼见她露出笑容,圆圆的脸上全是乖巧,一时心中感叹,还是女儿好呀,看着又乖又贴心。 转而又想,他也有女儿,而且还不少,却没有她这一份贴心,更没有她的能干,一时心中又复杂不已。 所以并不是女儿或儿子的问题,而是生的人的问题? 殷礼揉了揉额头,请周满去演武场旁边的休息室里坐。 满宝将小弓放在一旁,坐在了椅子上,双手接过殷礼倒的茶,心里却在努力的想着,她最近没找殷或干什么坏事呀。 难道是白善和白二郎背着她悄悄找殷或做了什么事儿,然后被殷大人算在她头上了? 满宝捧着茶深思,不知道现在找借口先溜,回去问一下白善他们是否来得及。 殷礼看了侍卫一眼,侍卫便下去端了一盘小馒头来。 面对大人的目光,侍卫目不斜视的放下东西就走,他有什么办法,西内苑里怎么会有点心这种东西,饿了都是啃馒头好不好? 所以就暂且把馒头当点心吧。 满宝一回神就看到被推到跟前的馒头,她顿了一下后道:“殷大人,我不饿。” 殷大人暗暗瞪了一眼已经走开的侍卫,和她笑道:“那就先放着,周大人,或儿的身体一直是你帮着调理的,我前几日请老谭太医给他看过,老谭太医的意思是,他现在虽然依旧体弱,但底子已经补起来了。” 满宝点头,“是呀,他的底子已经补起来了。” 她顿了顿后若有所指道:“但有些东西他一开始就没有,所以不管怎么补都补不出来的,以后要比别人更精心些。” 殷礼便双手一拢,目光炯炯的看着满宝问,“怎样才算精心呢?” 满宝一听,便放下了茶杯,她其实一直想着是否要和殷礼好好的谈一谈。 殷或的病是胎中带来的,他的“弱”是刻在基因中的,就算调理,也只是让他的“弱”不那么快致命而已。 但殷或的病又不只是胎中带来的而已。 他还有心理上的病。 他是满宝见过的所有人中最敏感的一个,情志伤身,同时,情志也可养神养身。 他的身体状况有时起伏大,外行人可能不解,可她知道,那多半是他多思多想,有时候心里想通了,身体便在好转;有时想不通,身体便在恶化。 就算他们关系不错,也不可能坦诚,什么事都问,什么话都可说。 所以他们都尽量正常的交往,有些话,他愿意往下说时,他们就问,不愿意时,他们就点到即止。 这种关照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身边总有人会觉得烦躁。但这种病只他们几个朋友间努力是不够的,他身边的其他人也要帮忙。 满宝道:“汤药所能到达的地方并不困难,殷家有钱,也有资源,不论开出什么药来都能找到;因此要想有更好的结果那就要做到汤药做不到的地方。” 殷礼问,“比如让他顺心畅意吗?” 满宝便笑道:“顺心畅意四字何其艰难,只让他不至于焚心忧伤就足够了。” 殷礼沉默起来,也是,顺心畅意这四字何其艰难,远的不说,他若是让他给他一个康健的身体,他上哪儿给他弄去? 但不至于焚心忧伤却还可能做到。 殷礼的拇指捏了捏,半响才道:“或儿想和你们同去西域。” 满宝这下是惊住了,一下绷直了腰,“他想去西域?” 见她这么大反应,殷礼便知道她不知情,恐怕白善和白诚现在也不知吧,看来这的确是那孩子自己的想法了。 殷礼心中苦笑,脸上却没多少表情,他点头道:“不错,所以我找周大人来就是想问一问,他能不能出远门?” 满宝就沉思起来,“没有什么不能的,他之前不是已经去过夏州了吗?当时也差不多是急行军,他也一点事没有。” 满宝仔细想了想,心里激动起来,却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道:“我们虽是往西域去,却不会急行军,还是舒适为主,有我在,一些小病不成问题,要是遇上天气不好或者大病,我们自会停下休息” 殷礼盯着周满的脸看,似乎看出她的高兴,微微摇了摇头,知道再问下去得到的会全是肯定。 他干脆不再问殷或的身体问题,转而问起他们准备的行程来。 准备从哪儿走,沿途走过什么地方 满宝他们的目的地是高昌,但从京城去高昌也有很多路的,他们打算从夏州到怀远,出了长城后去取道凉州,出玉门关后一路向西,如果路上不耽误,每天都在走路的话,两个月左右就能到达高昌。 这份行程就是给殷礼看也挑不出刺来,一路的计划都是走的官道或有名的茶马路,并不偏僻,安全性还挺高的。 殷礼在心里算了算,若下个月启程,那他们应该能在六月到达高昌,就不知道那牛痘的办法好不好找,要是能在一个月内找到,那他们七月就可返回,大概九月就能回到长安。 这么一算,让儿子去西域走一圈似乎也不是那么难接受的事了。 不过,知道这世上最不缺意外二字的殷礼还是下定了主意,问道:“你们有没有算过,若是意外,你们这一次出使要多长时间?” 满宝:“三年?” 殷礼:“多少?” 第2119章 一起 满宝便笑道:“就是这么一说,其实我们猜想一二年应该也够了。” 只是给他们计划了五个月的殷礼: 他很好奇,“你们都是怎么计划时间的?” 满宝道:“听说凉州有一座佛山,山上有摩崖石刻,我们想去看看,大概要留四五天。玉门关的互市也很有名,听说九成西来的商人都要过玉门关进关” 殷礼听明白了,他算的五个月是不算他们看景儿逛街的时间,不过照着他们这样的计划,就是不算这些,五个月的时间也不够他们用吧? 殷礼突然更放心了些,干脆也不问了,让她拿着他送的弓离开。 满宝直接就跑回崇文馆。 才进门她就直奔教课室。 教室里只有八个人,每个人桌子上都堆了不少书,大多数人正头疼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书,赵六郎抓着笔,眉头都快要皱出褶子来了。 满宝溜到后门,探头往里看了一眼,没发现里面有先生,这才朝身后看了眼,见没人注意便“噗嗤噗嗤”的发出声音。 教课室里所有人都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过来。 看到是周满,大多数人眼睛一黯,低下头去不理她,怎么是她,没意思。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悄悄起身走到最后一桌坐下,满宝看见不远处的办公房里有人影晃动,立即坐了进去,与他同桌。 白二郎从桌子上随便捡了几本书往后递,鲁越不甘不愿的替他们传递。 白善和满宝俩人的桌子上就很快也有了书,俩人将书撑起来低头说悄悄话。 主要是满宝说,白善听。 其他本来不太在意的,但离得近的几人隐约听到西域这二字,于是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 殷或目光定定的落在眼前的书上,耳朵却支棱起来听,只是俩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他什么都没听到。 白善则是看了殷或的背影一眼,和满宝小声道:“这事儿我来问他。” 满宝点头,还要说话,赵六郎突然轻咳一声,他们就感觉侧面投来一道目光。 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就看到孔祭酒正背着手站在窗外盯着他们两个看。 满宝慢慢坐直了,将手中的书打开,低下头去假装正在认真的看书。 白善面不改色的将她手中的书打开到第六十八页,当着孔祭酒的面道:“做小宛的注解。” 满宝的目光就落在他打开的页面上,“宛彼鸣鸠,翰飞戾天。我心忧伤,念昔先人” 满宝松了一口气,节南山十篇中的小宛嘛,她知道。 满宝撸了袖子就要提笔,这才尴尬的发现他们桌子上有书却没有笔墨,更别说纸张了。 她面无异色的整理了一下袖子,低下头去继续看书。 孔祭酒盯了他们看了半晌,确定他们不会再作妖后便转身离开。 他一走,满宝便呼出一口气,结果气还没出完外面就敲了梆子,下课时间到了。 满宝: 白善看她的表情,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起身将书收起来,“走吧,吃晚食了。” 白善是在吃过饭后找殷或的。 等他找过来,满宝和白二郎正肩并肩蹲在一起戳着花坛里的泥玩儿,看到他来立即起身问,“怎么样,殷或是不是想跟我们去西域?” 白善点头,“因事情还未定下,所以他不好与我们说。” 他看向满宝,“殷大人是怎么说的,他同意了吗?” 满宝想了想后道:“他没有直接说,但我听那意思是答应了。” 白善便扬了扬眉道:“殷或要是也去,那人手上我们就不用担心了。” 满宝点头,毕竟他爹可是手握禁军的人呢。 白善道:“就算不从禁军中调人,仅殷家的家将实力就不低,有他们领路,进了大漠我们也不至于迷路。” 又道:“而且一路上要过不少重镇,他家在军中有人,我们过路也方便许多。我和他说好了,他父亲要是再问起此事,我们就替他说情。” 但殷礼根本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第二天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先是封殷或为平安县男,然后让他一起随太医院使团出使西域。 殷或自己都没想到他爹会先给他请封爵位,接到圣旨时懵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接过。 等宣旨的内侍一走,赵六郎等人立即围上去,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道:“行啊,你一下就有爵了。” 赵六郎最羡慕,因为就算是他爹也不可能给他来一个爵位的,儿子少就是好呀,功劳分得薄。 殷礼这些年立功不少,且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但他一直没升官,一直就呆在禁军统领的位置上尽职尽责的守着宫门,以及保卫京城的安危。 他这些功劳都留着呢,听说是要留给孙子 咳咳,自然不是殷或的儿子,而是殷或六姐的儿子,殷或的六姐已经招赘,若无意外,将来殷家是交给她儿子来继承的。 赘婿袭爵要降一等,直接给儿子袭爵还要再降一等,所以殷家要是还想保存侯爵,那殷礼得很努力很努力,让皇帝很念旧情才可以破格让他孙子直接袭侯爵。 殷礼现在给殷或请封,用的自然是以前的功劳,那以后他孙子袭爵那殷礼就得更努力才可以。 殷或接了圣旨,大家忍不住起哄让他请客,“这样的大喜事,不说摆酒,状元楼两大桌总要的吧?” 殷或将圣旨卷起来,微微一笑道:“要是能出去我自然是不吝惜一顿饭的。” 大家想起还有六天才休沐,忍不住哀嚎一声,叫道:“那就先在宫里请。” “没错,趁着天还没热,这会儿还能吃锅子,给御膳房一些钱,让他们准备用羊蝎子炖汤做锅底,我们烫些菜吃,再做几样点心就差不多了。” “对对,我们要求不高。” 殷或因为达成所愿,心里也很高兴,他看了白善三人一眼,抿嘴一笑道:“也好,那就吃锅子吧。” 于是殷或拿了钱给内侍,由他去御膳房里准备。 于是下午才下课,大家就丢下书往宿舍跑,满宝也搁下笔,收了医书后回去。 内侍们在殷或的房间里隔出很大的一间,几张桌子并在一起,他们九个人坐正好。 第2120章 庆祝 赵六郎盘腿坐在椅子上,懒得再穿鞋子,“马润他们不在馆内,他们也不喜欢和我们一块儿玩就没叫他们,我们自己来吃。” 那几个都是太子的心腹,说是进崇文馆来伴读,其实是进来帮太子的,也就只有太子真的来读书时他们才过来,平时都是在前面詹事府里忙。 所以他们说是同学,其实却是学兄。殷或和他们也不熟,点了点头后看向内侍。 内侍出去打开门,外面伺候的小内侍和宫女们将锅子抬进来放在桌子正中间。 桌子中间下是放着碳烧的炉子。 宫女们将食盒里准备好的食材一一拿出来放好,不一会儿就堆满了一桌子,多出来的便只能放在旁边的木架子上。 满宝看着兴奋不已,和殷或道:“你可真大方。” 殷或忍不住乐,“你要喜欢就多吃些。” 白善看了看后觉得差不多了,转头和内侍道:“一会儿你们出去把院门虚掩着,大家动静都小些,别把前面的先生和詹事府的大人们引来。” 大家表示明白,非常快乐的分坐好,赵六郎惋惜,“就是没有酒。” 鲁越立即道:“我有,你们且等一等。” 于是转身跑回自己屋里,不一会儿就抱了一个小坛子来,打开了一个口子给他们闻。 懂酒的赵六郎等人惊叹,不懂酒的白善几人就静静地坐着看他们惊叹。 “行呀你,这东西你怎么偷进宫里来的?” “什么偷进宫里来的,这就是宫里的,”他道:“想从宫外往宫里拿东西不容易,但想从宫里买东西还不简单吗?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 他道:“我也只有这一坛,本来想自己偷着喝的,今儿既然是殷或的喜事,那就拿出来庆祝庆祝。” 同样不懂酒的殷或:“谢谢?” 反正不管怎么说,大家很高兴的开了酒。 殷或不能喝酒,满宝他们几个也不爱喝,于是在碗里盛了汤,直接以汤代酒祝贺一番。 刘焕又是羡慕又是不解,“西域那么远,听说荒凉得走三五天都看不到人烟,你竟然也去?” 殷或得偿所愿,正是高兴的时候,所以话也多了起来,“难得来世间走一遭,可以出去看这些风土,别说三五天看不到人眼,就是三五个月看不到人烟也没什么。” 满宝差点把汤给吐了,她道:“那不行,要是三五个月都看不到人烟,我们一定走到人活不了的地方去了。” 刘焕好奇,“什么是人活不了的地方?” “就是人走不到的地方,”白善道:“有些地方没有人是人未曾走到过,但有些地方没有人是因为人不能到达。里面很危险,可能有我们未曾见识过的猛兽,恶劣的天气,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这就是人不能到达之地方。” 刘焕不能理解,“这世上还有不能呼吸的地方?” 白善想了想书上写的,道:“高处不胜寒吧。” 连赵六郎都忍不住好奇起来,“你们这次会去这样的地方?” 白善摇头,“就是过草原和大漠危险些,但鸿胪寺有向导,问题应该不大。” 赵六郎便再倒了一杯酒,举杯笑道:“来,我们预祝你们凯旋。” 白善也端起碗,微微一笑,和他碰了碰。 大家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 就算小气如鲁越都忍不住和同窗道:“也不怪周满官儿升得这么快,就她这拿命拼的本事我们是比不上的。” “你这是夸她还是讥讽她?” “我这是说的实情,别把我想得这么坏,不过,也就周满和白善这样的人家才需如此,我们这样的人家,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用不着如此花费心机。” 一旁的赵六郎听见了,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悄悄疏远了鲁越。 再休沐出宫时,他和白二郎厮混在一起,提起这事儿便道:“虽然我们这样的人家出头是比你们堂兄弟容易些,但怎么就不用费心机了?你看唐知鹤和杨长博,不仅是京城,还是世家子里的头一份,他们建功立业尚且那么耗费心机,更何况我们?” 白二郎也不喜欢鲁越,“管他呢,反正我跟他不熟。” 说吧瞥眼看向赵六郎,眼神不言而喻。 鲁越可是赵六郎的跟班,从进崇文馆开始就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跑的。 赵六郎有些郁闷,他哪儿知道他是那样的,以前看着也没那么小气啊。 说到小气他想起来了,“你不在京城,我欠你的钱先继续欠着?” 白二郎:“现在让你还你也还不起呀。” 白二郎忍不住吐槽,“你花销怎么这么大,我一个月要是不随份子,也没人过生,二两银子顶天了,你一个月的月银是二十两吧?” 赵六郎还有意见呢,“二两银子,我家里妹妹们的脂粉钱都不止这个钱了,我还是大男人,每个月不得应酬?状元楼一顿酒都不止二两了。” 赵六郎叹息,“所以外头的人看我们总觉得光鲜不已,哪里知道我们的艰难?” 别说白二郎,一旁埋头整理书籍的白善和满宝都抽空撇了撇嘴,“外面的人都还在忧愁一日三餐呢,他们当然不能理解你们二两银子一壶的酒和十两银子一壶的酒的艰难了。” “他们不能理解,但你们可以呀。”赵六郎立即放弃白二郎,面对俩人道:“我们同窗多年,谁身上是什么情况大家应该都知道的,你们看我们是勋贵子弟,富贵不已,但你们摸着良心说,就零用钱来说,我有你们多吗?” 见三人都被问住了。 赵六郎更道:“周满就不说了,你已经封官,有俸有禄,还有职田,就对比我和白善白二好了,同为崇文馆学子,同为太子伴读,我们手中能支配的钱差多少?” 赵六郎比划了一个大圈道:“差这么多。” 白善琢磨出一些味儿来了,他说呢,怎么一休沐出宫他就哪儿都没去,就骑着马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屁颠屁颠的来他们家做客。 白善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 第2121章 你是活的吗 赵六郎毫无所觉,一脸忧愁的继续道:“我每个月除了月银还有什么收入?你和白二却有庄子,有生意” 白善立即止住他的话头,“一个庄子又不难得,就算赵国公不愿给你,我不信嫂夫人没有,说到底你还是懒,自己不舍得经营罢了。” 他道:“而且以你这样花销的法子,别说一个庄子,就是十个八个也不够你用的。” 这样的话白善以前是不会和赵六郎说的,毕竟交浅不好言深,但这一二年俩人来往多了,感情深厚了不少,白善这才道:“玩乐也该有个度的,你” “得得得,我在家听我父亲他们念叨够多的了,没想到你比我还小,却比我还老派呢。” 白善摇头道:“这不是老派,我又不拦着你玩乐,人间难得,既然来这世间一遭,自然要快快乐乐的过。” “我还以为你要和我父亲一样说什么人生就该酸甜苦辣,建功立业呢。” 白善道:“能甜为什么还要去找苦吃?” 他道:“什么酸甜苦辣,那都是假的,人之所以愿意受苦,不就是为了苦后的甜吗?因为不受苦就没有甜,这才不得不苦,要是能够一直有糖吃,谁会特意丢弃糖去吃糠?” 赵六郎呆了一下,竖起大拇指道:“好兄弟,还是你通透,我觉得我爹都差一筹。” 满宝就翻了一个白眼道:“说得好像赵国公不知道似的,他老人家走过的路比我们吃过的盐都多,难道他不知道吗?” 她道:“他知道,要么是他没说明白,要么是你没听明白。” 白二郎乐:“一定是后者。” “滚!”赵六郎道:“我怎么没听明白,我一直听得明白着呢” 白善道:“那你说,你明白了什么?” 赵六郎张了张嘴巴,半响说不出话来。 白二郎立即叫道:“看,你还是没明白吧?” 满宝跟着乐了一下,然后和他正色道:“我想着,就算我不建功立业,封侯拜相,只玩乐一生,我也该无愧于天地,无愧于父母,也不负将来的家人才好。” 她指了白善道:“我就算不做大夫,不入朝为官,将来我也要奉养父母,要能养活自己,要照顾夫君,抚育孩子,在这些基础上去游自己想去的山,赏自己想看的水,听自己喜爱的乐曲,甚至跳自己开心的舞,这才是玩乐,像你这样过一日没一日,连去春风楼都要借钱才能去,多没意思呀。” “你赏伶人起舞的时候还要忧心一下这债要怎么还,这算什么乐?” 赵六郎想说自己没有忧心,他通常都是过后想起时才忧心的。 但他张张嘴,发现两者的区别并不大,于是便把嘴巴闭上。 满宝手一挥,眼睛亮晶晶的道:“真正的快乐是,我去春风楼里看伶人唱歌,我还能带上妻儿,大手一挥,酒菜随便,多少钱都不带心疼的,我爹喜欢,给他送个伶人,我娘喜欢,给她送个乐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才叫乐。” 白善和白二郎: 赵六郎看着周满半响说不出话来,老半天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 声音有点儿哑,他清了清嗓子,看向白善,突然有些同情起他了,莫名又有些羡慕,一时心绪复杂竟然不知从何说起。 白善抹了一把脸,直接伸手将他的脸推到一边别对着自己,“别说,我都懂。” 满宝掀起眼皮看向三人,“怎么了?” 三人一起连连摇头,“没什么。” 满宝就哼了一声,就当他们也同意了她的看法。 赵六郎今天受到的冲击有点儿大,以至于半天后才想起来自己的终极目的,“不是,我是来找你们谈生意的,谁要跟你们谈这些这些” 白二郎贴心的道:“人生的意义。” 赵六郎就瞥了他一眼,“没错!” 白善淡定的将抄好的文书递给满宝,“不是你开的头吗?” 满宝打开检查,随口道:“连人活着的意义都不弄清楚,那还叫活着吗?” “喂,我觉得你这打击面太广了,”赵六郎道:“我就算比不上你们,却比鲁越他们强多了吧?比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强吧?外面那些庶民别说想,他们连边都摸不到呢。”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你的条件,”满宝道:“他们尚且在为温饱奔波,你呢?且为温饱奔波的人都能想到这些来,那才是真智者呢。” 满宝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白善白二道:“我们也都是吃饱了才读书,也才会想这些的。” “停!”赵六郎伸手打断她,觉得再让他们三个开口,他今天天黑之前都别想说出自己想说的话了,“我就是想问你们,这次去西域要不要顺势做一波生意,比如西域的宝石,香料和宝马之类的,反正什么值钱算什么,要是做,算我一份。” 赵六郎快速的说完,生怕再被打断。 说完以后他回味儿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一番话说下来超帅的,他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我也是上进的吧,并不是一心只懂玩乐。” 满宝道:“一,这事儿你说晚了,现在托我从西域带东西的人,你数一数我家里有多少人,白善家里有多少人,白二家里有多少人” “还有两位公主,傅二姐姐,唐夫人,杨夫人,萧院正,刘太医,郑太医,郑大掌柜” 满宝掰一根手指头赵六郎嘴巴就张大一些,半响,实在张不大了他就合了起来。 “二,我们带的行李多,钱也是很重的,就算换成金子,也不方便拿,一不小心要被劫的,到时候算你的算我的?” 赵六郎立即道:“算我的!” 满宝给他一个赞赏的目光,“就冲你这句话,我给你腾一些位置好了。” 已经在肚子里准备了许多话的赵六郎一下噎住,这么简单? 满宝则扭头和白善道:“到时候就拿着金子去换宝石和香料,应该也占不了多大位置。” 白善憋着笑点头。 赵六郎半口气堵在胸口,半响才道:“你好歹让我开口劝劝再同意呢。” 第2122章 送行 西域的特产宝石、香料和骏马。 哪一样都特别的贵,就赵六郎送来的钱,宝石和香料还可以肖想一下,买一小些带回来。 骏马是不用想了。 赵六郎将装着金子的盒子合上,推给三人道:“这可是我全部的身家了。” 白善三人都只是听一听而已,谁信他只有这点儿身家? 白善点过钱,给他写了一张条子,手一挥就让大吉将盒子抱到库房里去放好。 赵六郎看着便忍不住问,“很多人托你们从西域带东西吗?” 白善懒洋洋的应了一声,“是呀,所以你别抱太大希望,想着等宝石和香料回来出手赚大钱。” 赵六郎就叹道:“果然,我能想到的赚钱主意人家也能想到。” 他起身,挥挥手道:“行了,你们忙吧,我先回家去了。” 白二郎很惊奇,“你今天不去玩儿?” 明天可就收假了。 赵六郎就一脸深沉的道:“我答应了夫人,以后要洗心革面认真赚钱养家了。”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白善三人还是抽空夸了他一下,万一他一受鼓励真的就洗心革面了呢? 赵六郎很羡慕三人,不,是羡慕白善和白二郎,他问道:“你们明日就不用进宫上学了吧?” 白善点头。 赵六郎一脸的羡慕,“真好”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够不上学。 提起这事儿来他就一肚子的泪,赵六郎意思意思抹了一下脸。 本来他在国子学好好的念着书,已经计划再读个一两年就恩荫出仕,结果太子选伴读,他又进了崇文馆。 现在比他还晚进国子学的白善白二两个都从崇文馆出来了,他却还要继续在里面读书。 计划是明年恩荫,却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赵六郎想起了什么,连忙问俩人,“你们这是算结业,还是算请辞?孔祭酒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白善道:“都不算,我们是请的长假。” 因为是太子伴读,并不好请辞。 至于结业,目前只易子阳一个算结业,他是考了进士后又过了礼部和吏部的考试后当官去了。 白善和白二郎这样的,只要一天不出仕,他们就一天还算崇文馆的学生。 就是殷或也一样。 他虽然被封爵,皇帝还亲自下旨让他陪同前往西域,却还是以崇文馆学生的身份去的,同样不算结业。 和白善白二郎一样,他也和孔祭酒请了长假。 因为西域之行他们早就在计划,种痘法的试验在朝堂上也是公开的,因此孔祭酒并不阻拦,他们的请假折子一递上去就批准了。 还贴心的替他们呈交给皇帝。 皇帝当即就批了。 所以这次白善他们出宫后就不用再进宫读书了,不过宫还是要再进两趟的。 得搬东西,还得和皇帝太子辞别。 皇帝不一定见他们,但太子应该会见。 他们在宫里的东西多是进宫后置办的,衣服鞋袜的没必要带出来,但他们以前抄的笔记,书籍,还有一些进宫后得的摆件之类的东西得拿出来。 在里面生活了三年,零零散散的东西也不少。 赵六郎问,“钦天监那边定了启程的时间没?” 满宝道:“报了三个时间来,我给鸿胪寺和太医院都送去了,得他们拿主意,不过我猜应该是四月初七那日走。” 赵六郎算了一下时间,“那也没多少时间了” 满宝道:“时间挺长的了,我还能回去给我祖父祖母扫一下墓呢。” 不错,满宝已经决定要去商州一趟。 周四郎将满宝在商州的田地都卖了,但宅子还留着,不仅留着,还带着人布置了一下。 以后他们回家,或是上京城路过商州时都可以在那里停脚,打听消息也方便些,还能照看夏氏的祖坟。 这一次满宝去商州带的人并不多,只周大郎陪同她一起去,兄妹两个第一次给夏衍夫妻做清明,很是郑重。 夏氏族亲见周满还亲自回来做清明,对夏衍这一支也更看重了几分,不像以前那样怠慢。 因为是提前做的清明,等满宝回到京城时也才初五,正是清明的正日子。 老周头就带着满宝上玄都观里给老家的祖宗们烧香,让他们保佑满宝一路平安。 还难得大方的掏钱给大家买了平安符。 满宝和白善的最贵,价值二十文。 满宝将平安符放在荷包里挂在腰上,表示她一定会收好,绝对不会掉的。 然后初七那天一大早,老周头一家就依依不舍的将他们一行人送到城门口。 来送行的人还挺多,从十里长亭绵延开到大官道上,堵了半条路。 老周头和钱氏再多的愁绪和忧心,在看到车马不绝的送行人时也散了,只剩下惊愕和有些无措。 满宝自己都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送行,瞪着眼睛看了半天,虽然每一个她都认识,但是 他们平时这么熟,这么要好吗? 她不由看向白善。 白善也震惊的看着她,同样被惊得不行,最后俩人默默对视片刻后道:“一起拜谢吧。” 不然一个一个的谢过去,再叙叙旧,今天不用启程了。 来送行的人似乎也知道,所以大家并没有一窝蜂的上前和他们依依惜别,基本上是一人代表一部分人。 比如,赵六郎就领着身后一众崇文馆的同学上前道:“本来我们只是试探性的和殿下提一句,没想到殿下真的让我们出宫给你们送行,唉,这下不送也不行了。” 季浩等国子监的同学也来给他们送行,但真对着时,季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一路保重。” 白善笑着谢过。 倒是卫晨很感慨,“你们进国子监的时候,我们就想,我们总有一天要在国子监里再做同窗。结果我们进国子监了,你们又去了崇文馆。” “你今年没参加礼部和吏部的考试,我还想着明年我们说不定还能做半个同科,结果你们出去游学了。”卫晨道:“等你们回来,不知道我们还在不在京城。” 白善:“你多读两年书?” 卫晨就没忍住给了他一拳,几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 第2123章 送行下 苏夫人正拉着满宝的手说话,“你这一走,我们都不知道找谁看病了。唉,本还想着太医院里这么多人,这样的事怎么就让你去?但太子妃都说太医院里医术比得上你的年纪大了,年纪轻可以出远门的却又没你这样的医术,算来算去还是你最合适。” “这事儿又是你提的,这才点了你去,就是可怜了我们,好容易有个贴心的大夫,这才几年又没了。” 满宝便推荐自己的徒弟刘三娘,“我的本事她学了大半去,你们只管找她,有她不能解决的,她还可以请教刘太医。” 苏夫人叹息一声,她们也只能找刘医助了,只是徒弟哪里比得上师父?别的不说,开腹取子这样的医术是谁都可以有的吗? 傅二则和唐夫人站在一起,她将一个很大的包裹递给满宝,道:“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斗篷,用的是狼皮,硝得还不错,主要是暖和,我听说西域那边冷得很,每年八九月就下雪了,你带上,说不定能用上。” 满宝高兴的应下。 唐夫人则是送给满宝各种吃的,其中以蜜饯最多,“路途无聊,你就多吃些吧。” 满宝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道:“你不是坐双月子吗,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唐夫人道:“听你们那意思,这一去怕是三二年才回来,我想着这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见呢,说不定你们回京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京城了,所以还是赶紧来见一面,见一面少一面。” 满宝:“不至于,你可以叫人来说一声,我打马拐到你家先去见你一面也是可以的。” “得了吧,我又不是要死了,不就是在家闷了想出来散散心吗?”唐夫人示意她看自己身上,“你看我身上,头上这些东西,像是能着凉或累着的人吗?” 那倒是,今天来的这么多人中唐夫人穿得最多了。 满宝笑起来,这才问起两个孩子的状况,她上次去看他们是八天前了。 “一天一个样儿,你别说,刘太医开的方子很管用,奶妈吃了以后再喂孩子,孩子夜里也睡得更香了,总算不至于时不时的惊醒。他们吃得多,睡得好,现在总算胖了一些,看着跟足月出生的孩子差不多了。” 满宝点头,叮嘱道:“也别补太过,他们底子薄,要徐徐图之,我和刘太医说过,让他每旬都去看一看他们的。” 唐夫人知道,以她公公的身份,要请到刘太医不难,但要刘太医每旬都上门一趟却不容易。 刘太医肯来还是看的周满的面子。 她笑道:“你可得早点儿回来,别等他们会叫姨了还没回来。” 满宝表示自己会努力早些回来的。 和她们告别完,满宝便去见太医院的同僚们。 萧院正带着刘太医等人等在一旁,不仅来给他们送行,还给他们带了壮行酒。 “说起来,这还是我们太医院的太医第一次出这样的外差,不管结果如何,周太医都辛苦了,来,这一杯敬尔等。” 满宝连忙接过,“萧院正,您别忘了太医署的事儿,我三个徒弟都交给您了。” 萧院正酝酿起来的情绪就散了大半,他没好气的应道:“你都交接清楚了,难道我还能坑太医院和太医署不成?郑辜郑芍和三娘医术品德都不差,你就只管放心的去吧。” 一旁候着的郑辜三人立即行礼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绝不辜负师父的期望等等。 一旁站着的郑大掌柜欣慰不已,觉得儿子够机灵。 等一一都见过,满宝就大松一口气,将三个徒弟叫到一旁叮嘱,“学无止境,就算我不在,你们也要努力学习医术。” 她顿了顿后又道:“别以为你们太医署结业,可以坐堂开方便很厉害了,你们见识过的病患很少呢,有许多的病症没见过,而同一病症,不同病人用的药也是不一样的,更别说不同的治疗法子了。” 她对郑辜和郑芍道:“你们现在还没离开京城,多看看萧院正他们是怎么治病的,等你们出去历练,也要与当地的大夫多交流,不要因为别人的医术不及你们便怠慢了别人,他们看过的病人不比你们少” 郑辜和郑芍都认真的记下。 他们两个都是确定要去地方太医署历练的,刘三娘则是留在京城太医署内接替周满的针灸课,同时为太医院院助。 不过周满在离开前已经和萧院正举荐过,太医院还是应该有一个女太医,医助的名头太小了,以后宫里要是有令去给权贵世家的老夫人夫人们看病时不方便。 萧院正虽然没答应,口风却松了,满宝估计,她只要一段时间内不出错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晋升。 满宝也是这么和刘三娘说的,小声和她道:“你别觉得不好意思,有不懂的病症你就缠着刘太医问,他是你的祖父,再教男不教女,那也是亲孙女,而且你们还是同僚,互相指教本就是应该的。” 刘三娘:“是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道:“是!” 她道:“你只管去请教,大不了等我回来我再和他交流一些医术就是了。你祖父在妇人疾病和小儿病症上很有见解,你看陶大夫厉害吧,你祖父比他还要厉害,有这么个厉害亲戚在,你不请教,也太白费了。” 满宝道:“学东西脸皮要厚,他又不是恶人,只管厚着脸皮去学。” 刘三娘:“要是恶人,反而要薄脸皮吗?” 满宝就正色道:“对恶人我们要自尊自爱,不刻意与之交恶,但也要远之,不可亲近。” 所以厚脸皮就是亲近吗? 没错,在周满看来,厚脸皮就是亲近。 你厚着脸皮去请教人,一来二去,你来我往,交情不就深了吗?那就是亲近了! 满宝叮嘱完了,这才跑回到家人身边。 老周头看她这么忙,许多话便都咽了回去,反正叮嘱的话也说了好几天,再说也是重复的。 他就将手中一直攥着的荷包给她,“这是爹给你的,拿着路上买好吃的,别亏待了自己知道吗?” 满宝一捏,捏到硬硬的不规则硬块,吓了一跳,她爹竟然有银子! 第2124章 偷跑 她立即扭头去看她娘。 钱氏满眼柔情的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爹给你的就拿着吧,你放心的去,家里的事儿就交给你哥哥们,京城这边我和你爹亲自看着,别担心。” 满宝笑道:“我不担心。” 她看向一旁的周立重,叮嘱道:“我给你的种子要好好种,试验田的数据好好记,亏了就亏了,不要心疼。” 周立重应下,“小姑您就放心吧,今年我们又从职田里腾出五亩来做试验田,不会糊弄过去的。” 周四郎听着他们没完没了的念叨,忍不住道:“快走吧,太阳都快要照到头顶了。” 小钱氏也怕他们赶不上宿头,连忙拉了满宝道:“快走吧,到了地方就让人给家里写信。” “大嫂,那地方远着呢,光信送回来就得两三月,真到了地方还不如赶紧想办法自己回来,说不定比送信的都快。” 小钱氏就忍不住念叨:“这也太远了。” 满宝被众人簇拥着上车,掀开帘子和周立君道:“你的婚礼我是参加不了了,待回头我给你补上礼物。” 周立君点头,却是和满宝身后的周立如说话,“你照顾好小姑。” 周立如满脸的兴奋,连连点头道:“二姐你放心吧。” 白善和白二郎也上了马车,和众人告别。 殷家的六姐妹一看,忍不住拉着殷或的手哭起来。 殷或抽了好几次都没抽掉,不如转头去看他爹。 殷礼就沉着脸道:“行了,让他上车吧。” 殷家姐妹不舍,但在她们爹的目光下不得不松开手,只能眼泪连连的看着殷或上车。 车队终于启程,车队中的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等马车走远,满宝一下撩开帘子往后头看,确定看不到送行的人以后立即掀开车帘出去,”大吉,我要骑马!“ 白善在另一辆车中叫道:“我也要!” 白二郎:“一起,一起。” 于是三人换了自己的马,不一会儿就跑到前面殷或的车外,“殷或,你要不要学骑马?” 殷或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迎风飘着的灰尘,摇头拒绝,“你们骑吧,我看着就好。” 满宝:“那我们先到前面去了,架” 殷或笑着放下帘子,将手炉抱在怀里,手往袖子里一拢便闭上眼睛养神。 长寿在车内伺候,提着炉子开始泡茶,“少爷,刘少爷能跑出来吗?” 殷或道:“他今早没来送行,应该是跑出来了。” 满宝他们跑了一阵,觉得心情好了,便下马上了马车,三人坐一辆车,他们也在讨论,“刘焕跑出来了吗?” 白善道:“我今早看见他了,和我挤了一下眼睛就跑了,不知道跑出去了没有。” 满宝道:“人这么多,有心算无心,肯定跑出来了,就不知道刘家会不会来追,毕竟去西域呢。” 而且他们这次不赶路,慢悠悠的走,碰见驿站就停下休整,刘家有心,发现后一天就能追上来。 白善便笑道:“过两天就知道了。” 车队到了雍州驿站时停下,刘焕带着他的小厮寄语蹦出来,仰天大笑道:“我跑出来了!” 白善忍不住笑道:“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了,看后天有没有人来追你再说。” 刘焕就打了一个抖,连忙道:“你们就不能瞒下我吗?车队这么多人,藏我一个又不难。” 白善瞥眼看他,道:“藏?你是要急死你家里人吗?” 殷或扶着长寿的手下车,和他道:“他不仅不会藏你,我想现在给你家里送信的人已经在你家了。” 刘焕一呆,“什么意思?” 白善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离家出走这种事儿,可以半天,也可以一天,但不能过夜,不然好人也会被急成坏人的,我给家里留了信,说过了午时就给你家里送去的。” 白善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和他道:“嗯,现在估计刚出门往你家去,过不了多久你祖父母应该就知道了。” 刘焕忍不住大叫,“你,你,你个坏人!” 满宝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肩膀道:“这都是为你好,刘尚书对于此事无非两个态度,要么同意你去,派人给你加送东西来,顺便骂你一顿;要么派人来把你抓回去,揍你一顿。” “但揍人也有轻重,我们主动给你祖父送信,主动坦白,那刘尚书的怒气就只有这么点儿,”满宝掐着一截小指,然后又画了一个圈道:“但是呢,你只言片语都不留,说出去送行,结果入夜也不回,你祖父母满京城的翻了一夜也没找到,最后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猜出你跟我们跑了,你祖父的气有没有这么大?” 刘焕看了一下她比划的圈,打着抖道:“只会更大。” 满宝:“我们又不是急行军,他要是想抓,任你跑到天涯海角都会被抓回去的,我们这都是为你着想知道吗?” 刘焕竟被她说服了,点了点头,可想想又觉得不对,半晌后问道:“那你们怎么不劝我留在家里?” 满宝道:“我们劝了呀。” 刘焕:“你们什么时候劝了?” 白二郎道:“我们怎么没劝?我们都说了,去西域很苦的,可能吃不到白米饭,可能会遇到风沙,还有可能碰见马匪之类的,你不都坚持跟着我们一起吗?” 刘焕:“这就是你们的劝呀?” 白善三人一起点头。 殷或笑道:“驿站准备好饭食了,我们进去吃吧。” 四人这才想起他们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呢,庄先生和鸿胪寺的两位行人早就进去坐好了。 见周满进来,俩人立即起身行礼,就要给他们让位置,庄先生就对俩人笑道:“两位不用与他们客气,让他们坐在一处,孩子们的事我们不掺和。” 两位行人就觉得这位大人这先生当的也很别致,他徒弟们明明是故意拐带刘尚书的孙子,他不管不说,还隐约有推波助澜之势。 满宝五人入内和庄先生行礼,这才坐下用午饭。 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公款出行,不是先付款后报销的那种,是直接在驿站免费住宿,免费吃饭的那种。 第2125章 生气 至于不在名额上的人员,大家提前按照比例交了钱给大吉,由大吉负责着付钱就行。 刘焕和寄语是偷跑出来的,都不在名额上,所以他拿出了一块银子交给大吉,殷或却拦住了,和他道:“你和我家的家将算做一起就是了,让长寿给。” 刘焕:“这多不好意思” 钱却收了回来塞进钱袋里,他是没多少钱的,此去时间长,身上还是多留一点儿钱好。 周立如看见,忍不住抿嘴一笑,其他人也笑起来,纷纷道:“应该的,应该的。” 毕竟他来可比他们多冒了一个挨揍的风险。 驿站的伙食一般,不过大家吃着都还挺适应,吃过东西略一休息便继续启程。 因为早上耽误的时间长了点儿,所以他们今天下午要加快一些速度,晚上才能到达住宿的驿站。 一行人速度加快。 刘焕也不骑马了,和殷或挤在一辆马车上,还可以说说话养养神。 满宝则和周立如一起,也闭目养神,对于京城的事他们并不忧虑,来抓人就让他们抓走,来送东西,就高高兴兴接了东西挨一顿骂,因为将后果都提前考虑到了,也做好了承受的准备,所以他们一点儿也不心慌。 只有利益相关人刘焕有些坐不住,殷或安慰他,“最迟后天就知道结果了,快的话,明天就能知道了。” 刘焕想哭。 在京城的刘尚书却只想骂人。 刘老夫人也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老妻也呆住了,刘尚书便深呼吸两下,压下怒气后问,“你的意思呢?” 刘老夫人这才回神,叫道:“什么叫我的意思?赶紧去把人找回来呀!” 现在还管她什么意思? 她道:“他们才走了半日,现在最多到雍州,现在就让人去追,明天就能把人带回来” 她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道:“等把人找回来,你轻点儿打。” 刘尚书就瞪了她一眼,“他有这样的胆子都是你惯的,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呢?” 刘老夫人就光棍的道:“那你打吧,要是把孩子打出个好歹来,我看你怎么跟儿媳妇交代。” 刘尚书:“当初是你死活不愿意他们把孩子带去任上” “我是不愿意,肃州荒凉,焕儿这么小,我怎舍得他去吃苦?”刘老夫人道:“你不也同意了吗?我要是不把孩子留下,他能上国子学,能上崇文馆吗?” 刘尚书就知道,吵架是吵不过她的,因为她不讲理。 他干脆挥手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叫人给他收拾东西,多准备一些衣裳鞋袜,还有银钱,多带几个伺候的人,我给他送去。” 刘老夫人听这话头不对,瞪眼问,“你这是何意?” 刘尚书便冷哼道:“何意?我如你所愿,不揍他了!” 他恨恨地道:“他不是想去西域吗?我同意了。” “不行!”刘老夫人一下站起来,怒瞪他,“你疯了不成,那可是西域,你知道他们去了会遇见什么?” 刘尚书道:“他跟着朝廷官员,还有侍卫护持,能遇见什么?” 他抬手止住她要说的话,收敛了怒气后认真的道:“这孩子不懂事,他都多大了,却还能做出不说一声就离家出走的事儿来,他也该长大,学着为家里着想一二了。” 他点了点桌子上的信道:“这信还是白善让人送来的,他比他还小呢,且思虑如此周全,你看他多长的这一二岁都长到什么地方去了?” 刘老夫人:“个子!” 刘尚书被噎住,半响后头疼的道:“夫人啊,为夫是在跟你认真的商量事情呢。” 刘老夫人也不是不讲理,她道:“我已经在跟他相看了,裴家二房的长女,很是温婉稳重的一个姑娘,他们家现在也有意思,只等孩子相看没问题后就定下,等他成亲,当了爹,历练一两年就稳重了。” 她道:“他现在没成亲,心态还跟个孩子似的,自然考虑不到这些。” “白善” “白家那位公子不也定亲了吗?”刘老夫人截住他的话,道:“男人嘛,定亲成亲就成熟了。” 刘尚书才不信呢,他哼了一声后道:“崇文馆里已经成亲的那几个,远的不说,就说赵国公家的六郎,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你看着有稳重的样子吗?” 他哼了一声道:“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要我看,他们就是从小过得太好了,没经过磨难,所以才这样长不大。” “你看白善和周满二人,从小身负深仇大恨,现在一人名满天下,早早中了进士;一个更是天下闻名的神医,不管什么差事到了手上都能尽善尽美,连跟在他们身边的那孩子,叫什么白二的,和焕儿一样大小,都比他稳重懂事许多。” 刘尚书止住她的话道:“虽说家里有他大哥支应门庭,并不需要他为家族争光,但我总还想他出息些。” “而且成亲以后就有自己的小家了,他能靠着他大哥,难道他子孙也要靠着他大哥不成?”刘尚书道:“他总要为妻儿做些什么,若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我等也无愧于祖宗了。” 刘老夫人张张嘴,半晌后道:“我们在说去西域的事儿,怎么就扯到了这些。” “我们就是在说西域的事儿,”刘尚书道:“你可知这次去西域上的都有谁?要说年少,周满白善和白二三个比他年纪小,尚能受皇命去西域;要说体弱,这天下间谁的身体不比殷或的好?他也都能去,焕儿怎么就不能去?” 刘老夫人沉默下来。 “本来呢,他要是没跑,我们提前知道把人拦下来打一顿,这就是件家里的小事儿,后日一收假把人往宫里一塞,让他继续老实的给太子做伴读就是。”刘尚书道:“可现在人跑了,不说沿途的驿站,就是跟着周满的官吏们也都看在眼里,我再把人抓回来,自然也是一出闹剧而已,然而闹剧之后呢?” 第2126章 老狐狸 “将来,这不过是京城的一桩笑谈,但他不受教训,长不大不说,也给人留下胆小不经事不当大任的印象,”刘尚书道:“我再不指望他建功立业,也不希望他就一点儿前程也没有。” 刘尚书道:“让他去是最好的。” 他叹息道:“也好,本来我就觉着他在宫中伴读也学不到多少东西,想要他往肃州去游学一阵,现在不过是改而去西域而已。” 刘老夫人没好气的道:“这怎么一样,他爹在肃州那边外放,他去那里历练还是受家里照顾,但去西域” “正好,让他也看看在外头要是没有家人支应他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见妻子虽然还是紧皱眉头,却不是很反对了,他便道:“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你马上叫人收拾东西,我给他选几个人送去,明日一早再沿途去追他。” 他起身道:“我还得上书和陛下请罪呢。” 刘老夫人一惊,“怎么?” 刘尚书就瞥了她一眼道:“你别忘了,他还是太子伴读,私自出京没什么,但私自跑去西域,这是什么罪名?” 刘老夫人这才想起这事儿来。 “好在白善留下了一封信,我们要好应对很多,将假条补上就行了。” 太子现在又不是小时候,也不是前几年胡闹的时候,所以并不是很需要伴读。 都少了白善这几个伴读,也就不会再介意少刘焕这一个。 刘尚书立即起身往宫里去,先去给皇帝请罪,太子那边,看皇帝的态度行事。 皇帝没想到刘家还能出这事儿,很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两声,笑完觉得当着臣下的面这样不好,于是连忙收声,只是憋得脸色有些红。 刘尚书当看不见,低下头去继续陈述自家孙子的罪过。 皇帝这才笑哈哈的安慰他道:“少年人,都有建功立业之心,朕听闻,他和殷或白善和白诚素来要好,见朋友去西域,心头一热也跟着跑是正常的。” 皇帝表示:“谁还没年轻过,朕十四岁的时候就能带家将奔赴沙场,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刘尚书就道:“他怎能和陛下相比?不过陛下说的也对,这少年人的心思都是堵不如疏,这孩子一心往外跑,我把他抓回来怕是也不高兴,所以臣想求陛下恩典,让他也随同去西域,也让他吹一吹风沙,知道外头的世界不是那么好闯荡的。” 皇帝就想起了几个儿子,叹气道:“是啊,他们总觉得家里亏待了他们,哪里知道外面的难处?” 刘尚书道:“让他们出去闯荡闯荡就知道了。” 皇帝点头,也开始扒拉起来,最近哪儿的差事比较难,可以让太子出去接受拷打,也让他知道家里是多么的好。 因为家有熊孩子这一个话题,皇帝很能和刘尚书感同身受,因此很大方的原谅了刘焕的逃学,还体贴的给刘尚书一份手书,让他可以去和孔祭酒请假。 刘尚书感恩的走了,然后去东宫给太子道歉,顺便给刘焕请假。 太子难得有空在东宫和小皇孙玩儿,听闻此事没多少波澜的就应下了。 崇馆这么多伴读,能让他记住的,除了自己选进来的心腹,也就白善白诚和殷或三人了。 他对刘焕感情不深,所以这个伴读离开他并不会觉得不适,不过人跑去了西域 太子便安慰了刘尚书一句,“出去游学长长见识也好。” 刘尚书一脸感动的应下,谢过太子的宽宏大量,表示这一次他要是从西域回来没长进,简直是愧对天地,愧对皇帝,愧对太子,也愧对父母 然后刘尚书就顺势替孙子和太子请了长假。 太子很爽快的答应了。 于是刘尚书也得到了太子的手书,他长舒一口气,这才告退出宫,然后拎着从家里拿出来的酒坛子去找孔祭酒喝酒。 皇帝和太子对于刘焕的逃学没多少感受,但孔祭酒不一样啊。 他眉头一皱,看了眼桌上的酒就要把人赶出来,刘尚书就一把握住他的手,唉声叹气的道:“仲达呀,你说这孩子要怎么办?他读书不及他兄长也就算了,都快及冠的人,却还是个孩子脾气,竟然能做出离家出走这种事儿来。” “他要是真纨绔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这一辈子就让他混个侍卫当一当,就算不能富贵一生,好歹也吃喝不愁,人脉上也不差,偏他也不和赵六他们一起玩儿,就喜欢跟在白善殷或几个身后转悠,你说有什么意思?” 将白善和殷或视为得意学生的孔祭酒不乐意了,“跟在白善殷或身后转悠有什么不好的?总比跟着赵六胡闹强吧?” 他道:“你看鲁越几个,他们现在胡闹,将来能有什么好前程?” 刘尚书就叹气,“我何尝不知?只是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唉,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自个跑去西域游学去了,那西域是那么好去的?” “本来我想着等过完今年中秋就让他请假或请辞出宫,到时候去肃州游学,能压一压他的性子就很好了,谁知他竟不听劝,不就是因为肃州是他爹的任地吗?” “我看他做得好,”孔祭酒夸道:“去他爹的任地游学,那跟在京城晃一圈有什么差别?” 这会儿他不觉得刘焕逃学很可恶了,嫌弃的挥手道:“你是来给他请假的?行了,我知道了,你把陛下和殿下的手书留下,你走吧,我同意了。” 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刘尚书: 孔祭酒按住酒坛道:“你走吧。” 还想继续和他喝酒聊一聊的刘尚书努力了两次,发现都继续不了话题,只能惋惜的起身告辞,将皇帝和太子的手书给他留下了。 孔祭酒等他一走便冷哼一声,“老狐狸。” 老狐狸刘尚书回到家里,刘老夫人正一边难过一边盯着人收拾东西呢,他看到堆了两辆车的东西,且还有再增加的趋势,脸面拦住她道:“你收一些就行了,这也准备得太多了吧?” 第2127章 放心 刘老夫人道:“西域呢,这一路吃穿都要准备,且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去多久,一年四季的衣裳就不能少,尤其是那边天冷” “行了,衣裳这种东西,有钱就能买到,不会冷到他的,一季收拾几套就好,多准备一些鞋袜却是真的,家里没有现成的就去外头买” “外头买的哪有自个家里做的舒服,还有一些药材,药丸” “你忘了这次去西域谁是主官了?有周太医在,还怕没有这种东西?”刘尚书道:“你就准备一些衣服鞋袜,还有钱就行,其他的交给我。” 在刘尚书的坚持下,第二天出门的马车总算没有超出两辆,一辆是给刘焕布置好的马车,一辆专门拉的他们的行李,刘焕一个人的就占了大半。 刘尚书生怕她再添东西,一大早就点了两个管事和三个护卫,让他们立刻快马去追刘焕。 其中只有一个管事和三个护卫是跟着刘焕去西域的,剩下的那个,找到人以后还要再回来。 刘尚书等着看,看能不能带回来他的只言片语。 刘家的人马车急行,中午也啃的干粮,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赶上了在一个小镇上歇息的白善等人。 要找他们并不难,只要找路上摆摊的一问,是不是有一队朝廷来的官员路过就知道。 已经第三天了,刘焕见家人始终没找来,既期待又忐忑。 期待祖父母就此真的忘了他,又忐忑时间过去越久,祖父母找到他时只会越恼怒。 他私心里已经觉得家里多半会抓他回去,所以在看到家里的管事伯伯终于出现时,他眼泪一下就泛上来了。 满宝看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手足无措,“你,你别哭呀。” 白二郎也连忙安慰,“还不一定就是来抓你的呢。” 白善则是看了一眼刘家护卫带来的一辆青布马车,以及青布马车后的那一车行李,忍不住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后由着刘焕去抹眼泪。 他迎上去和刘家的管事见礼。 殷或也看到那一车的行李,和刘焕道:“别哭了,你祖父是着人来给你送东西的。” 刘焕“啊”了一声,眼红红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朝门外看去。 刘管事和白善见过礼,将他们老太爷给白善的信取出来奉给他,“这是我们老太爷给白公子和周大人的信。” 白善接过,见信封上写着他和满宝的名字,笑着点头应下,让他去给刘焕请安。 刘焕看了一眼那一车的大小箱子,半信半疑的和刘管事凑到一旁说悄悄话,半天过后他又是高兴又是忧虑的捧着一封信回来,和小伙伴们道:“我祖父答应我去西域了。” 白二郎问:“但是呢?” 刘焕就垮下肩膀道:“但是祖父给我布置了好多课业。” 白二郎就好奇的问,“你课业在哪儿呢?” 刘焕就看向一旁的庄先生。 大家看过去,果然,刘管事已经又捧着一封信在弯腰和庄先生说话了。 除了一封信,刘家还给庄先生送来了厚礼,光金锭就有两个。 据说是让庄先生指点刘焕的束脩。 一旁的两个鸿胪寺行人满脸羡慕的看着庄先生。 二十两金锭呢,庄先生一年的俸禄都没这么高,当先生这么赚钱吗? 庄先生也没想到自己出个外差不仅能顺势带三个弟子游学,竟然还能赚外快。 他顿了一下后便高兴的收了金子,和刘管事表示他在给弟子们布置课业时也会给刘焕布置的,且会把他当成弟子一样教导。 刘尚书要的也只是这一句话而已。 他知道,孩子说是出去历练游学,但若是没有人盯着,游学很可能会变成游玩儿。 而同行的几人,白善三个就不说了,自己都还小,就是周满,那也是稚气未脱,玩心未泯,也就只有庄先生还可能记得他们的课业。 而庄先生为崇文馆侍讲,因为教导太子几度被皇帝点名赞赏,又教出了白善周满和白诚这三个优秀的弟子,由他带着自个孙子学习,刘尚书是放一百个心。 白善悄悄的捅了捅刘焕,低声道:“还不快给你祖父祖母写封请罪的信” 刘焕纠结起来,“这个怎么写?” 别说白善,就是白二郎都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个都不会写?” 三人就很有经验的教他,“你就想象一下自己要是被抓回去被按趴在地上时会怎么请罪,那就怎么写。” 刘焕: 殷或忍不住抿嘴一笑,扭头和长寿道:“去取纸笔来,你家的管事多半还要急着回去复命,所以赶紧写了给你祖父送回去吧。” 刘焕忍不住头疼,但这比自己预想的要好很多,因此他还是握着笔拧着眉头思考起来。 周立如看他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便道:“你就哭呗,然后说自己有多想和朋友一起出去游学。” “这管用?” “你祖父母要是疼你就一定管用,”她道:“每次我小姑做了啥不好的事儿,她就是这么和我爷爷奶奶哭的,然后我爷爷奶奶就心疼得不行。” 满宝:“胡说,我哪有这么奸诈?” 白善则和刘焕道:“你就这么写。” 白二郎催促,“赶紧的吧,我们吃过饭还得赶路了,傍晚要赶到下一个驿站去休息。” 刘焕只能硬着头皮提笔往下写,憋了快半个时辰才憋出一封信来。 然后将信交给方管事,让他带回家去给祖父。 刘焕也有了自己的马车,车队又增加了四个人和两辆车,看着又长了一些。 负责护送他们的录事参军聂长存看着叹了一口气,然后去找殷家的那几个家将重新调派了一下车马的前进顺序。 因为殷或参与进来的原因,本来负责护送他们的是鸿胪寺的一个从七品漕事参军,殷礼给走了一下关系,和殷家有些关系的聂长存就负责了此事。 他是正七品。 但事实上,实际做主的是跟着殷或一起来的几个家将,他们都是殷礼的家将。 跟着他上过战场,杀过敌,甚至还带过兵的。 这些事满宝并不管,但聂参军做好调整后还是和她汇报了一声,毕竟她是主官。 满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此事。 对于不懂的事儿,她从来不乱插手。 第2128章 小破站 白善放下帘子,对打着哈欠的满宝道:“现在可以放下心来了吧,先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叫你。” 满宝便从车肚子里扯出一个软枕来,“那我眯一会儿,你记得叫我。” 白善点头,看着她抱着软枕靠在放下的木桌上睡了,马车一摇一晃的,一开始或许会难受,但速度不快时并不觉得颠簸,反而一摇一晃的更适合睡觉。 满宝就很快睡过去了。 等她被叫醒时,他们已经到驿站。 驿站是单独在一片林子里,在官道旁,附近的荒地都有车马压过的痕迹,平整出来可以停靠马车。 连马棚都是在的屋外,随便圈了一块地方,用木头围了一块地方,上面稀稀拉拉的搭着一些茅草就算是马棚了。 满宝他们之前赶往夏州时走过这条路,但因为是急行军,除了需要换马的时候都是错过驿站的,所以他们对这个驿站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这是她见过的最破烂的一个驿站了,不仅马棚很敷衍,连驿站的房屋也有些破旧。 白善盯着屋顶看了好一会儿,很害怕晚上风一吹它就飞了。 其他人只是看,刘焕却是没忍住发出惊叹声,“这驿站也太破了吧?” 驿丞才从驿站里迎出来,闻言看了刘焕一眼,然后目光移开,在所有人身上都一扫而过后便迎向庄先生,“这位大人是要在此住宿?” 庄先生点头,先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才介绍满宝,“这是我们此行的主官,崇文馆编撰周大人。” 驿丞一怔,反应过来,立即上前见礼,“原来是周太医,周太医快里面请。” 显然,作为当今唯一的女官,驿丞也是知道她的。 满宝点点头,让大家将车马放好,然后和驿丞入内,“房间够住吗?要是不够,大家就挤一挤。” 驿丞就努力的挤出笑道:“小站有些破旧,好的房间不多,所以需要大人们挤一挤,两个住一间房就好。” 他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二楼只五个房间,都是上房,所以” 满宝便道:“够了。” 庄先生和聂参军一间,两个行人一间,满宝和周立如一间,殷或和刘焕可以住一间,白善则和白二一起。 不过也幸亏现在没有其他同路的官员走过,不然白善他们肯定没有上房住,到时候还得论品来选房。 白善上下看了看,里面的桌椅都是缺胳膊断腿的,他不由好奇,“从这里到城镇有多远?” 驿丞连忙道:“从这里再下去是猗氏县,要走近四十里。” “路上没有镇吗?” 驿丞摇头,“别说镇了,连个大的村子都没有,大人们要想住村里,那得离官道好远才能到。” 他笑道:“不过也很少有人会在下官这里停留,大多人都是在前面的乡里就停下过夜,然后第二日赶上一天路就到猗氏县。” 白善便知道他们光顾着赶驿站住下,错过了这个消息。 他看了一眼满宝,笑了笑后道:“可见这是缘分。” “是缘分,是缘分。”驿丞生怕得罪他们,连连哈腰应是,然后让他们先休息,他立即去准备热水和热饭。 天可怜见,他这小破驿站十天半个月也未必来一个客人,所以灶台上都是自家吃喝的饭菜和热水而已。 突然来这么多人 驿丞有点儿慌。 白善见他大冷的天额头冒汗就猜到了,扭头和大吉道:“你让人去帮一把,自己能动手的就动手做了。” 大吉应下,转身下去让护卫们把马车归拢到一处看管好,马和骡子等也都自己准备粮草喂食。 驿站里的人并不多,一个驿丞,两个帮工的名额,驿丞很徇私的把名额给了自己的婆娘和儿子。 一个在厨房忙活,一个在前面支应着。 虽然小破站没什么客人,几乎没有额外收入,但是,每个月依旧有朝廷发的俸银,不多,却也让他们日子过得比一般人家好一些。 因为没有准备,驿丞不仅把妻子和儿子叫过来,还罢女儿还有小儿子也拉了来干活儿,让他们赶紧烧水做饭。 然后他就开始蹲着苦恼起来,“这么多人吃啥呀?” 他婆娘迟疑了一下后道:“要不把家里过年时剩下的熏肉都拿出来做了?” 都是大人,总不能怠慢了。 驿丞点头,“这也不够呀,我们家养的鸡也杀了吧。” 他婆娘就有些不乐意,“还小呢,统共就两斤多,去了毛就没几两肉了。” 她还想养着下蛋呢。 驿丞就低声道:“你知道啥,这一次来的是大官儿,这位周太医有名着呢,过年那会儿闹得那么大的疫病就是她去治的,这样的大官儿来了都没两个肉菜,回头她生气了和上头说一声,我这驿丞还能当吗?” 他婆娘这才愁眉苦脸的往驿站后面的破棚子走去,他们家的鸡就养在后面。 满宝他们将行李放在屋里,科科便告诉她驿站后头有一株没收录过的植物,于是满宝就拎着自己的小药锄往后面去。 白善跟在她身边,念叨道:“你要想挖花花草草,一会儿我们可以进林子里去找一找,现在正是草木复苏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找到蘑菇呢。” 满宝:“又没有下雨,怎么会有蘑菇?” 俩人到了后面,在菜地边上看到一丛特别好看的植物,说它好看是因为它现在叶子青青的,枝繁叶茂,开得特别精神,一看就让人觉得生命力旺盛,同时也被照顾得很好。 也因此,俩人一时间没动手。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野生的,他们要挖总得问过主人家吧? 正蹲着研究呢,听到脚步声,一回头就见一个妇人提着一把刀气势汹汹的走过来。 满宝和白善都不约而同的缩了一下脖子,先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离开那株植物远了一点儿,以表明他们没有对它起不好的心思。 结果气势汹汹走过来的妇人并没有看到蹲在菜地边上的俩人,而是径直往旁边的破棚子里去。 她一脚踏进去,不一会儿俩人就听到了鸡惊叫和扑棱着翅膀的声音。 俩人悄悄的一起松了一口气,对视一眼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便起身走过去要和妇人说话。 第2129章 山胡椒 走到破棚子边上,正好看见她拎着一只鸡,眉头带着煞气,一脸愁苦的样子。 满宝便看了一眼那只鸡,不由道:“大嫂,这鸡这么小就杀了?” 妇人被这道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松鸡就飞了。 满宝看着她举着刀的样子也有点儿受惊吓。 她从小没少看人杀鸡,可没有人杀鸡时是这么提着刀的。 妇人反应过来,连忙将刀口向下,挤出笑容道:“是大人呀,吓着大人了是不是?” 满宝摇头,看向棚子里的鸡,发现里面的鸡都不大,至少还没到可以吃的时候。 不过这么嫩的鸡炒着一定好吃,只是现在菜也少,可以放一点儿茱萸提味儿 白善扭头看了她一眼,和妇人笑问,“是为我们准备晚食吗?” 妇人恭敬的回答,“是,驿站破漏,委屈大人们了。” 白善摇头,笑道:“这鸡看着还小,这时候杀可惜了,我们随行带有一些食材,我让他们给你们拿一些,你们不必杀鸡。” 满宝回神,连连点头,和她道:“这样的鸡还得养三四个月才能下蛋吧?这时候杀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妇人连连点头,也高兴的从棚子里出来,“可不是吗,我也说不杀,但我家那口子说不好怠慢了大人们。” 她不好意思的道:“我们这驿站偏僻,一年也少有几位大人留下,所以准备的东西不多。” 白善表示明白,好奇的问:“离你们驿站最近的村子有多远?” “不远,顺着那条小路往下走,走上十里左右就到了,那是个大一点儿的村子,附近还有三四个小村子,所以有个小市集,偶尔落脚的大人们来得早,我们就会去那里买些新鲜的肉。” 白善听明白了,“在此落脚的人都是走的午时?” “是呀,路程快一些,中午正好在我们这儿停脚。” 满宝便问,“那菜蔬什么的,你们是采买,还是自家种的?” “哎呀,吃用的菜蔬用不了多少的,大人您看,这一片菜园都是我们种的,来的大人不多,尽够吃了。” 满宝就顺势指着那株植物问,“其他的菜我都认得,就只那丛草我不认识,它也是菜吗?” 妇人看了一眼便道:“那个呀,是山胡椒。” 满宝就看了一眼科科的信息,上面一片空白,只说发现没收录过的植物,却没有检测出它叫什么,显然,这东西在他们那里连基础数据都没有,因此识别不出来。 满宝道:“我见过的山胡椒不长这样。” 她是收过胡椒的,也收过山胡椒,她对见过的植物不说过目不忘,至少再见不会不认识。 妇人却坚持,“这就是山胡椒,根儿还能卖给药铺做药呢。” 满宝一听,精神一振,道:“那你有根吗,让我看看。” “没有,我这一丛去年才种下的,我还想着等它长起来了以后拿去药铺卖钱呢,”她道:“药铺的人说了,根儿最少得两年以上的才行。” 满宝更想挖了,“我能不能挖一株?” “哎哟,我这就一株,您别看它长得大,但其实就一根长出来的,不信您看。” 满宝好奇的凑上去看,确定底下的确只有一根,有些失望,“这东西可以扦插吗?” “那不能,只能用种子种。” “你还有种子吗?” “没了,”妇人道:“我娘家嫂子给了一把种子,最后只长出了这一棵。” 这种植的手艺真一般。 满宝便开始摸钱包,白善已经将钱袋子摘了下来,从里面拿出一串钱给她,“我们没见过这东西,觉得很稀奇,想要一株研究研究,我们与你买下来如何?” 妇人看着他手里的钱说不出话来,半响后道:“这不好吧” 手却拿过了钱,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她道:“你们挖,你们挖,随便挖,您看这菜园里还有没有你们喜欢的,都可以挖。” 满宝忍不住笑道:“不用,我们就挖这一株就好。” 妇人看了眼他们手里的小锄头,转身道:“这个太小了,不好挖,你们等着,我给你们找大锄头去,让我家那小子来给你们挖。” 说完就拿着钱,拎着刀跑了。 满宝自然不会等她,别看她这个药锄小,却是特意打的,很结实和锋利,除了需要多锄几下没什么不好的地方。 白善接过她手里的锄头便开始锄,为了不伤根,他挖的地方有点儿大。 妇人没来,最后跑来的是驿丞,他拎着锄头,手里还拿着那一串钱,跑过来时额头冒汗,“大人,这就是一颗野树,怎好要你的钱?” 满宝笑着推回去道:“这本就是你们拿来赚钱的,卖给我和卖给药铺是一样的,怎能不要钱?” 驿丞看得出她不是客气,顿了一下后道:“那也要不了这许多,我家那婆娘不懂事,这东西就是种出来,一斤的根茎也才七八十文,那也得种三四年才能挖,一株能有几斤?您这钱给的太多了。” 满宝却道:“可这东西在你们手上却是蛋生蛋,我听说这是种的种子,一年种子熟,明年你们就能种一片了,过两年就能收不少的根茎。” 就跟他们家种山药和女贞子一样,一开始不也才几株吗,后来一年又一年,现在全村不少人家都在山上种了女贞子,赚了不少钱。 驿丞哭笑不得,“大人也太会说笑了,这药又不是说一说就能长出来了,那还得打理伺候呢,我那婆娘从娘家拿回来一把种子,结果撒下去种了好几个月,最后就只活下来这一株,她能把这一株种好就算不错的了。” 白善道:“给你就拿着吧,不知道你岳家是否还有种子,若是有,我们还想买一些。” 驿丞立即道:“有的,有的,我一会儿就让我家小子去拿,不敢说买,回头我给您包一包。” 总算不再推辞钱的事儿。 双方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白善接过了他手里的大锄头,谢过了他帮忙的好意,让他去前面和大吉拿食材,他们自己就可以挖。 一会儿这东西挖出来还得上供给岳父,他在这里不方便。 第2130章 山橿 俩人沿着这一丛植物挖了一个大坑,将它整株包着一大堆泥挖了出来,满宝看着就觉得存活率非常的高。 一露根,满宝就蹲下去看,觉得特别的眼熟,她小心的截了一根下来,闻了闻后道:“好像是山橿。” 满宝用手擦了擦泥土,将皮剥了一层后就往嘴里一塞,她尝了尝后往外呸呸两声,道:“就是山橿根。” 她看了看眼前这株茂盛的植物,又看了看手里的根儿,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山橿啊。” 白善问,“它有什么用?” 满宝道:“可止血、消肿、止痛,能拿来治胃气痛、疥癣、风疹和刀伤出血,我治胃痛时常与南五味子根皮、灯心草和车前草一起用。” 只是她认识山橿根,却是没见过山橿的。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山橿后起身左右前后的看。 科科道:“除了白善,附近没别人看着你了。” 满宝道:“他也不是别人。” 反正牛啊羊啊马啊鹿啊他都看见她收过了,现在多看见她收一株植物也没啥。 满宝将山橿收录了,百科馆内没有山橿图片信息,也没有具体的样子描述,所以科科一开始没有检测出它叫什么。 但满宝一说它是山橿,它就调出了相应的数据信息,只是也不多,就两句话而已。 满宝看了一眼,知道的还没她多呢。 不过,相信百科馆的科技馆会研究出详细的信息来的,到时候她就可以查看了。 满宝道:“最好研究一下这东西怎么种植最好。” 既然在这儿有人专门种植,那说明药铺里收的山橿根并不全是野生的,和女贞子一样可以种植。 到时候可以拿一些种子回去让三哥他们试着种一下,他们家山多。 白善亲眼见着那株山橿消失,忍不住认真的抬头看了一下虚无的半空,顿了好一会儿才问满宝:“周小叔走了吗?” 满宝点头。 科科默不作声。 白善就忍不住好奇,“我一直想问,周小叔拿这些花花草草去干什么?” 牛羊鹿这些他知道,可以养,也可以吃,还能拿来孝敬上官,但这些庞杂的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呢? 满宝道:“换钱。” 积分就相当于钱。 满宝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总积分,缩水了很多,想想就心痛。 她严肃的道:“钱有时候可以换命。” 她得多赚点儿,不然出门在外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有时候这个世界人力不能做到的事就得在百科馆或商城里寻找办法,到时候必要花积分的。 白善就想到了在夏州时她每次拿出来都一脸肉痛的药丸,他猜到了些,看来小岳父给的那些药丸并不是自己做的,而是用“钱”买的,而那些钱便是从满宝给的这些花草树木,虫鱼鸟兽赚来的了。 只可惜两界的钱似乎不一样,不然他们可以将黄金和白银给小岳父。 白善心中惋惜了一下,再一看满宝圆圆的脸皱着,还是一脸心疼,便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后道:“没事儿,我们现在出门了,这一路上必定能发现很多以前没见过的东西,到时候全都给你收起来送给岳周小叔。” 满宝拍掉他的手,严肃的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不能再掐我的脸了。” 说完盯着他的脸颊看,很是惋惜。 这两年白善长开了,已经没有圆圆的婴儿肥了,她想掐也掐不了。 倒是自己的,满宝忍不住摸了摸,一直都在,也不知道脸什么时候能长长一些。 俩人将地上的大坑给填上,然后就拎着锄头回去了。 庄先生看到他们一人拎着一把锄头回来,就看了一眼他们的鞋子,见上面沾了不少泥土便摇了摇头,指了外面道:“清理干净再进屋。” 俩人低头看自己的脚,默默的转身站到草地上去清理。 殷或坐在大堂里休息,手上正拿着一本书看,没办法,路途无聊,也就偶尔看书了。 白二郎也在看书,不过,封面似乎有些不对,刘焕和他靠得极近,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书看。 一旁做完作业的周立如呼出一口气,将墨条收起来,正要去洗笔,一抬头看见,就忍不住盯着他们手中的书看。 半响,她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将封面一揭 白二郎吓了一跳,立即将快要脱落的封面扯回来,一脸紧张的去看庄先生,见庄先生还看着外面的白善和周满,便大松一口气。 他冲周立如挤眉弄眼。 周立如已经看出玄机,耸着肩膀笑了两声,将笔和砚台拿出去洗了,回来将自己的房都收进箱子里,趁着庄先生不注意压低声音道:“我也要看!” 白二郎也看了一眼庄先生,小声道:“问你小姑要,这本书也是她的,她有好多。” 周立如道:“我要看你看过的,你觉着哪本最好看?” 毕竟是自己写过话本,哦,不,是传记的人,现在京城最火爆的书都还是他写的二姐夫的传书,听说每年进京赶考的学子都会买两套,一套收藏,一套自己看,以至于到现在小姑和小姑父都还能收到书铺送来的钱。 没错,书铺现在依旧在给白善和满宝送钱。 不过,白善和满宝现在已经不独占了,而是拿出来和白二郎一起分,甚至白二自己占了四成,他们只拿三成。 虽然一开始说过,书三人一起想,白二郎落笔,且署名,而收入归白善和满宝。 但书都写完这么久了却还能源源不断的收到出版的钱,再独占白善和满宝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所以就分了一些给白二郎。 也是因为这个,崇馆里的人才这么喜欢和白二郎借钱。 因为都知道他自己不仅有一个庄子的收入,还固定从书铺里拿钱,而且这两年收到的竟一点儿也不比之前的少。 白二郎自己都尝到了甜头,出门前还和白善说呢,“我想写一本仗剑走西域的侠客书,回来后你和满宝替我去和书铺的老板谈一谈,也照着后面两册书一样分成,你说好不好?” 第2131章 共乐 白二郎写的向铭学的传记,一共分了三册,第一册他自己找的书铺老板,直接按字数给钱,特别特别的少。 后来两册则是白善去谈的,直接谈的分成,虽然京城里抄书的不少,但只要是雕印的,基本都要分给他们一份钱,所以一直到现在,每个月书铺都有往周宅送钱。 白二郎透过书又悄悄看了一眼先生,小声和周立如道:“我觉着最好看的一本是三侠传,那是前几年我看的了,也是你小姑的书,不过她应该没带来” 刘焕立即问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你上次推荐我看的大化十年,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觉跟看史书似的。” “我那时候还在益州呢,又没认识你,你不问我,我怎么会说?” 刘焕感叹,“你们益州的侠义话本可真多。” “那是,满宝和白善别的能耐一般,选书的本事却是很好的,他们总能买到比我好看的书,上次白善在摊位上买到了一本手抄的金石记,我粗一看封面,还以为是写那些金器铜器印章和石头的,谁知道是写两个侠客求仙的,写得可有趣了,只是俩人一个姓金,一个姓石,所以叫的金石记。” 殷或都忍不住放下了书,问道:“遣词造句如何?” “半白,没有我手中的这本通俗,遣词造句很是华丽,我觉得很好看,里头还有好几首作者写的诗文呢,我觉着都能拿去投卷了。” 连殷或听了都没忍住,“书呢?” “我看完了,现在是满宝看呢,你问她。” 满宝还真带了,她有科科在,因此带的书最多。 不仅空间里满满的一个书架,连行李中都带了不少,毕竟她也不能凭空变出书来不是? 所以她有一个大箱子,专门装的她的书,除了一些医书外,还有她的一些笔记,更有一些经史子集,还塞了不少空白的册子和笔墨。 那个箱子一直是她自己打理,所以除了她自己,就是白善都不知道她都带了哪些书。 殷或一问,她就去车上翻了一下,然后将书翻出来给他,顺便还给周立如拿了一本,却不是拿的白二推荐的三侠传,而是大化十年。 她道:“你现在还小,少看三侠传这样的杂书,看完了医书,偶尔有空就看看经史,大化十年用的白话写的,很有趣味儿,你可以看一看。” 周立如接过,应了下来。 她没有小姑厉害,读书需要反复读很多次才能记住,尤其是现在她既要学针灸,又要学药理和诊脉,空闲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读的其他书也少,基本上就是小姑推荐她看什么书,她就看什么书。 分完了书,满宝也开始偷偷的在空间的书架上找起来,很快找到了一本自己没看过却一直很感兴趣的书,然后左右一看,伸手进箱子里翻了翻,就当是从箱子里拿出来的一样塞进了怀里。 白善见她偷摸成这样,就知道她看的不是正经书,想到自己最近也缺书,于是凑上去低声问,“你那还有没有别的书?” 满宝眼珠子一转,又在箱子里摸了摸,摸出一本来给白善。 俩人抱着书偷偷溜回了房间。 庄先生远远看见了,忍不住摇了摇头。 驿站有大吉提供的食材,总算准备了一份还过得去的晚膳。 白善他们吃饭的时候,驿丞就给他儿子塞了二十文钱,让他骑着驿站的马赶紧去他舅舅家里拿种子。 所以天没黑前,满宝他们就见到了山橿的种子,用纸包了一小包。 满宝仔细的看过,都有活性,于是她给驿丞分了一半,笑道:“撒下去时泥土微湿就好,不要浇太多水,你岳家既然能种出来,不如多请教一些。” 驿丞弯腰谢过,其实他对种植这个东西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是他家的婆娘想着用这个赚钱才那么费心。 要他说,种个三四年才能挖一次根,一株的山橿根也不值多少钱,很不必要去费这个劲儿。 满宝却觉得,驿站都破成这样了,他们家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能有另外的收入自然是好事儿。 满宝收了另一半的种子,在空间里找了一个小盒子装上,然后就写了条子贴着放着架子上。 等百科馆的研究出来,她看一下怎样种植好,要是种子很难培育,她就交给百科馆来育种,到时候想办法送回去给三哥他们种就是了。 山橿根的用处也挺多的,他们家现在山上种的药材还是有点儿单薄了。 天黑了下来,驿丞很肉痛的点上了灯。 看着他脸上熟悉的表情,满宝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便笑道:“天怪冷了,你们不是有火盆吗?干脆把火盆拿来生火,把灯灭了吧。” 驿丞便道:“这怎么好,大人们在此,总不能摸黑,而且大人们还要看书呢。” 一旁的白二郎几个一直津津有味的捧着书,表现得特别勤奋。 庄先生知道他们看的就不是正经书,不然怎么可能看得这么精神? 他眼睛瞥过去,直接道:“别看了,放下书来歇歇眼睛。” 白二郎几人都依依不舍的放下了书,然后围着火盆坐下。 白善感叹:“今年比往年要冷,都这会儿天还没热起来。” 驿丞陪坐,点头哈腰的应了一声“是”。 白善就好奇的问道:“现在你们也开始撒稻种了吧?” “是,秧苗已经出了,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插了”驿丞没料到这位神仙公子一样的人物还知道农时,笑道:“我们这儿还好些,听说今年草原雪灾,也发了天花,死了好多人呢,现在那边雪还没化,日子还不知道要过成什么样呢,大人们往北走,是要去夏州,还是去其他的地方?” 驿站的消息素来就比别的地方要灵通得多,而京城的消息,有些被筛检,还因为送入京城的消息过多,很多事情他们都没机会知道。 白善道:“我们去西域。” 他并不隐瞒他们的目的,道:“听说西域有防治天花的种痘法,所以我们过去找找。” 驿丞惊讶了一下便道:“要能找到这样的法子,那可是功德无量的事儿啊,周太医真是厉害。“ 一旁正在拨火的满宝顿了一下后便应下了这个夸奖。 第2132章 灾后 大家围着火炉说了一个多时辰的话,直到庄先生觉得困了大家才散去。 驿站这样的地方,方圆五里内就它一栋房子,所以夜里从来就是天黑就睡,驿丞回去时眼睛都快要眯起来了。 他婆娘忍不住嘀咕,“城里人就是怪,天黑了不睡觉,竟然坐在一起说闲话。” 驿丞道:“别胡说,我看这些大人们是跟戏文里说的一样,在体察民情。” “我们这里就我们一家五口,有啥民情?” 驿丞:“他们问的事儿可多了,反倒是我们家的事儿没问多少。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他婆娘就忍不住嘀咕,“我怎么就不懂了,对了,你知道他们把山胡椒挖到哪儿去了?” “挖到哪儿去了?” “我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呀,我还想给他们找个破木桶种起来呢,结果拿去晃了一圈没看到东西收在哪儿了。” 驿丞不在意,“说不定收到车上了,那些贵人那么多车呢,你别去那边晃荡,万一丢了什么东西我们不好说。” “我知道,我就远远的看一看而已,那山胡椒也不小,怎么放车里” 驿丞已经呼呼大睡起来了。 第二天天没亮夫妻俩就起来,还把几个孩子叫醒,给他们下面做早食。 满宝他们吃了一碗面后启程离开继续往夏州去。 他们一路走得不快,碰见好地方或有趣的地方还会停下来休息两天。 聂参军是殷家那拨的,知道殷或身体不好,车队停下休息他自然没意见,倒是鸿胪寺的两位行人焦虑了一阵。 但跟着庄先生他们爬山,行访当地的名医,还见过当地的官员和一些百姓,慢慢的他们也适应了大家的节奏,知道照着这样往下走,别说计划的五个月,能在五年后回到长安就算不错的了。 转头一想,论年纪,庄先生比他们大;论前程,白善、周满、白诚,哪一个单拎出来都比他们远大,时间对于他们来说比起他们俩人来更加宝贵。 他们都不急,那他们也没必要急了。 于是也开始优哉游哉起来,偶尔还和庄先生探讨起经史子集来。 两位行人都是明经科出身,但对进士科也是向往的,所以一些读书不明的地方正好可以请假庄先生。 而庄先生等人也要和他们学习草原上和西域的一些语言,一时间,队伍里的向学之风特别盛。 满宝、白善和白二郎早两年就在为这事做着准备,所以一些日常用语都是会的。 不过他们学的要么是官话,要么是大部族的语言,会的没有两位行人多,更别说精通。 所以他们最近都在和他们学语言。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学得最快的竟然是周立如。 白善和满宝殷或算是博闻强记的人了,但一句话也要反复听好几次音才能记住再复述,复述出来也总带着各种口音,需要不断的纠正。 可是周立如多听两遍就学会了。 而且她对这些语言记性特别好,今天学的,第二天基本都还能记住,然后就能用下来跟两位行人对话了。 等到夏州的时候,周立如已经将日常用到的一些话都记下了,却还有超越提前准备的白二的趋势。 白二忍不住说白善和满宝,“你看看你们,你们还跟人学了一年多,都比不上她跟人学二十天。” 白善: 满宝不服气:“那你呢,你赶上我侄女了吗?” 白二郎:“我没有,那是因为我从来就学得不好,你们怎么也没学好。” 殷或道:“现在学还来得及。” 刘焕迟疑道:“来不及了吧,夏州之后就是草原了呀。反正有两位行人在,我们为什么非得自己学语言?” 大家一起看向他,然后道:“等到了互市你就知道了。” 车队缓缓的到了夏州城门之下,满宝撩开车帘,抬起头来看向高高的城门。 此时的夏州和他们离开时又有了些不一样,进出城门的行人多了些,多了不少人气。 有护卫拿了文书上前,他们是朝廷出使的队伍,因此从另一边城门直接进去。 他们这边缓缓的进程,那边才看过文书的守城官立即派人去府衙里通知杨和书了。 进城的时候满宝放下了帘子,没有惊动人,只是看了文书的守城官一直盯着车队看,等车队过半便忍不住扯住一个人问:“不是说周太医在队伍里吗?人呢?” “满小姐在第二辆车里,你认识我们满小姐?” 守城官一听,立即笑道:“我们夏州城的人没有不认得周太医的,看到我脸上的这三颗麻子了吗?周太医治好的。” 护卫:脸上都留了麻子了,有什么可自豪的? 守城官很自豪,因为他能从这场天花里活下来。他是军营里的人,军营里得了天花最后活下来的都是在周满的治疗下好的。 他只留下三颗麻子,比其他人强太多了。 既然周太医已经过去,他只能惋惜的放开了人,目送车队慢慢进城。 等进了城,满宝才撩开帘子重新看向外面。 白善也看着外面,他和满宝道:“夏州城和之前不一样了。” 满宝点头,“他们脸上多了好些笑容,已经不怎么看得出天花的痕迹了。” 白善嘴角微翘道:“杨学兄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车队继续往驿站的方向去。 夏州城的驿站在县衙附近,车队才走到一边,府衙那边就有人迎了过来,和周满道:“周大人,车队交给小的们就行,我们送他们去驿站,大人说在府里备好了水酒,先请先生公子们过去歇息,这两日大人公子们就先住在府衙,也让我们大人尽一尽东道之谊。” 满宝和白善相视一眼,点头应下了。 于是他们六人就带上庄先生先去了府衙。 车马直接听在府衙的后院侧门,崔氏站在侧门那里迎接他们,她笑道:“夫君他还在前头忙着,暂且脱不开身,但让人告诉了我,让我好好招待你们。” 她笑道:“知道你们要来,我早早收拾好了两个院子,你们将就住着,总比驿站那边舒服些。” 满宝笑着应下,“劳烦学嫂了。” 崔氏笑着表示不客气,她问道:“你们能在夏州停几天?” 满宝道:“我想先看看夏州的情况。” 她还想了解一下这些天花病患后来的健康情况,看用药有没有对他们的身体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顺便再打探一下草原上的情况。 第2133章 信息 刺史府比县衙要大很多,后面的官邸自然也比县衙后院要大。 先前牛家那么多人住在刺史府里都绰绰有余,到了杨和书住进来自然更加宽裕。 琪哥儿还小,所以和父母住在正院,那么大的刺史府只主院住了主人,其他院子都空着。 这次周满他们来,崔氏干脆收拾出两个院子给白善他们住,而满宝和周立如则另外住在另一边的小院子里,跟他们那两个院子还是分开的。 他们的马车上有贴身的物品,行李车都送到了驿站。 崔氏也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的东西,满宝一到房间便有丫头送来干净的衣服,还有沐浴的水。 于是满宝好好的洗了个头洗了个澡,等她打着哈欠困倦的从浴桶里出来时,崔氏都安排好了前面在外室坐着等了。 她只着里衣披着头发就湿漉漉的出来,崔氏连忙对丫头道:“快将她头发擦干。” 立即有丫头上前伺候,还有个丫头拿了件大衣给她披上。 满宝盘腿坐在榻上让她们弄,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学嫂怎么过来了?” 崔氏笑道:“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我原先还担心你路上瘦了,谁知道竟好似养回来了一些。” 先前周满在夏州快四个月,人瘦了一大圈,脸上的婴儿肥都去了大半,可时隔两月再看,她又胖回去了。 满宝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腰,还好,还好,虽然还是肉乎乎的,但还是腰。 她道:“我回去以后有一段时间是住在宫外的,每天都能吃我嫂子做的饭菜,她给我炖了好多汤喝。” 汤水是很养人。 崔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道:“还是胖点儿好看,之前太瘦了。”看着就心疼。 崔氏比以前更亲近周满,满宝自然也感受得出来,她笑了笑,耷拉着眼皮就要睡着。 崔氏看出她的困倦,猜测她应该是被热水熏的。 在路上,即便吃喝不愁,洗漱也不会方便,他们从京城到夏州,本来八天的路程愣是走了十九天才到,恐怕就没好好的洗漱过。 于是崔氏看向丫头,给她们使了一个眼色。 很快有丫头拿了被子上来,在木榻上铺了一层就就让满宝靠在软枕上。 满宝一靠下去眼皮就直接耷拉下来。 崔氏坐了一会儿,听见她绵长的呼吸声便知道她睡着了,于是起身离开。 和她一样因为舒服的洗了一个澡便睡觉的大有人在,也就庄先生精神还不错,沐浴过后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等杨和书。 杨和书一直忙到午时才将手头上要紧的事儿处理完,回到后院时,满宝他们已经睡了有大半个时辰了。 崔氏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我看他们都困倦得很,所以没让厨房动手,等他们醒了再吃。” 杨和书点头,“也好。” 崔氏:“倒是庄先生没睡下,现正在院子里晒太阳呢。” 杨和书便起身,“送一些午食过去,我过去陪先生用饭,顺便说说话。” 崔氏应下,叫人给他们做些俩人爱吃的东西送过去。 庄先生正想和杨和书了解一下草原的情况。 连一个小破站都知道了今年草原日子不好过的事儿,半边辖地是草原的夏州自然更清楚了。 杨和书道:“天花是夏州城最严重,但也有人传到了草原上,那边地广人稀,不好传染,但更不好控制病情。” 他道:“有些部族一染便是整族染上,医药不多,基本是灭族之祸,所以今年草原的日子也有些艰难。” 庄先生便不由问道:“病是从夏州传过去的?” 杨和书点头,“我调查过,第一例病例的确是那胡姬,她是进了夏州城后才发病的,不过” 他拢了拢眉道:“自我知道有天花后就开始控制人外流,因为北边缺医少药,更少有人往那边跑,病情之所以传染过去,还是因为有牧民到夏州城来,不小心染了病回去传开的,但我听最近从伊州过来的西域商人说,那边草原上也有人患了天花。” 庄先生从满宝那里了解到更多些,他道:“是有人和太医院禀报过此事,满宝怀疑是两地差不多时候同时发了天花。” 庄先生顿了顿后问,“不知草原上的人此时是怎么想这事的?对夏州这边的汉民” 杨和书道:“他们认为天花是天罚,是他们做了不好的事儿的惩罚。” 他紧皱着眉头道:“虽说没仇恨汉民,可是草原上为了献祭死了好几个人了。” 庄先生半晌没说话,许久后才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都过去了,朝廷先前给草原上各部族和散民送过三次药材,全都按照太医院的药方配的,但那边少医,加上草原上的天花似乎更恶毒似的,存活率只有三成。” 杨和书道:“现在草原上最要紧的反倒不是天花,而是雪灾。” 他道:“夏州还好,伊州,包括肃州那一带前段时间竟又下了一场雪。” 庄先生算了一下时间,“怎么会?” 杨和书点头,“今年天时不好,所以草原上的牧民更艰难,他们也因此更相信这是天罚。” 庄先生不说话了。 杨和书只能提醒,“先生这一趟要小心些,白善他们到底年轻,要约束好,以免祸从口出。” 杨和书不信神佛,他知道白善几个偏信道家,只是也不相信献祭一类的事。 几个少年人年轻冲动,此去草原,要是不小心遇上这样的事,只怕不会袖手,到时候闹出事来就不好了。 草原不同中原,朝廷对丰州以北,凉州以西的地方基本上没什么控制力,这几个地方都属于边镇,官员基本上只管城内的汉民,很难管治草原上的牧民。 要是他们和牧民发生冲突,朝廷这边的官员面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大。 牧民更多还是听部族的,而部族,基本上不会听朝廷官员的。 庄先生严肃的点头,沉着脸便是明白。 等满宝他们醒来时,已经是半下午了,杨和书又回到前面处理公务,连庄先生都休息了一会儿坐到廊下看书了。 六个少年摸着肚子出门,感觉好饿。 第2134章 后续 六人直到夕阳出现才见到杨和书,于是一群人凑在一起吃了一顿晚食,顺便了解一下夏州的情况。 夏州的情况现在好了很多,在杨和书带着朝廷援助的物资回到夏州前牛家就因为各种流言不得不离开了夏州。 之前,天花一疫的怨恨主要就集中在牛家和杨和书身上。 牛家的原因自不必说,而杨和书,夏州本地的人在有心人的推动下认为,要不是杨和书封城,夏州不会死这么多人。 如果能够南下或往东去求医,他们起码能再活一半。 即便知道封城可以最有效的防止天花扩散,但真涉及到自己和亲人的性命,能够无悔认同封城的又有多少人? 杨和书自然也知道这一点辩无可辩,他也不辩,只是他随大理寺官员离开夏州之后,城中的流言便慢慢改了方向。 崔氏搬到了城外庄子去住,但她不是什么事都不做的,杨和书只带了一个万田进京,其他人手,包括自己的师爷都留给了她。 夏州的百姓开始记起杨和书为了救人一直在第一线,天花病人都是被隔离起来的,连家人都抛弃过家人,不愿意到医棚中照顾。 可是杨大人基本上每天都要去一次医棚,有时候还亲自去安抚病人,可以说很不顾及自己的安危了。 而且,杨大人的夫人也染了天花,她同样没有被送出城,虽然一部人认为杨和书此举太过心狠,但大多数人都感动于他的无私。 至少,杨夫人和他们一样没有出城,并没有因为是县令夫人就特殊对待。 加上一直是杨大人努力从朝廷那里得到赈济的粮食、药材和钱,这一次生病的富人不说,至少绝大多数一般人家,治病所用的医药都是以杨大人为首的衙门负责的。 大家治好病转身就能走,一文钱都不用付。 当然,治不好也是直接抬下去就烧了,连尸骨也没有。 因为有了这些言论,杨和书的形象总算是慢慢扭转过来,城中百姓对他的怨气少了不少。 尤其是普通的百姓,没过多久就转而去怨恨起牛家来,对杨和书更多的只剩下感激和同情了。 至于当地士绅和富商,崔氏和师爷思索了好几天后还是听从杨和书的建议,放出杨和书将要被调回京城,牛刺史可能要戴罪立功被降为朔方县县令的事儿。 这个消息一出,不仅普通百姓,连一直一心一意怨恨着杨和书的士绅们都没忍住砸碎了杯盏。 要说他们不恨牛家是不可能的,要不是牛康,他们也不会染上这个该死的病。 只不过这个病出来以后杨和书跑在了最前面,挡住了大部分人求生的路,所以大家才那么恨他。 但现在 牛家竟然还要留在夏州城。 普通百姓想的不多,只是觉得牛刺史不配为官,更深的就想不到了。 但士绅们和富商们想的却是,牛家要是还留在夏州城,将来还不知道要出多少祸事呢。 而且,这一次他们可不仅仅是恨杨和书而已,也怨恨牛家,在疫情发生后,他们也抢过要送进牛家的大夫、药材、粮食这些东西的。 甚至有一家地主在死了一个独子后没忍住叫人拎着粪水去泼了牛家的大门,可以说是把人得罪得死死的。 牛家还在夏州城任官,他们还活不活了? 于是就在京城还没审判时,夏州就如火如荼的闹了起来。 后来牛刺史被流放,家里还被抄没了这么多资产,便有平民愤的这一个原因在。 不然,牛刺史也最多是失职,按照大晋律,他最多是被罢官回家。 朝廷律法对官员素来是更宽容的。 杨和书特意在京城多留了一段时间,不仅是为了跟朝廷要援助,也是为了让夏州的人冷静一下,将这些后续进行完毕。 他在夏州,矛盾就只会集中在他身上。 他不在,崔氏又搬到城外庄子里闭门不出,示人以弱,别说他们还有人手操作,就是没操作,以世人多同情弱者的尿性,他们最后也会被转移开仇恨。 杨和书直到大理寺做出判决,牛康启程从京城回夏州去,估摸着他快到夏州时他才启程回去。 果然,他刚回到夏州就听人说牛康回到夏州后就被人套了麻袋打一顿,然后不到三天,牛家就从夏州城搬离了。 因为他们搬出刺史府后住到了自家的一个别院去,就是别院整天被人往里丢东西。 不仅有人往墙上泼粪和涂抹脏东西,还有人将一些旧衣服往院子里丢,上面涂抹了一些黄色的汁液,牛家人怀疑是天花的痘汁,因此害怕得不行。 当然,最后县衙查过,那不是天花痘汁,所有天花时期的衣服被子等都彻底的清洗或焚烧了,那种要命的东西,除了满宝收集了不少外,其他人都是有多远就躲多远,怎么会留? 反正等杨和书回到夏州时,当地百姓最激烈的情绪已经过去,不仅普通百姓,连那些士绅都觉得,真要把夏州城交给牛刺史,那还不如交给杨和书。 至少杨和书不会公报私仇,且有他打理夏州,夏州城接下来两年应该会慢慢变好吧? 不过百废待兴,现在杨和书也很忙就是了。 “现在不管他们心底怎么想,我们面上还是挺和气的,我说话还算管用,”杨和书和满宝白善道:“不过,利益当前,我们肯定不会有太多情分的,所以你们要是往草原上去,尽量避免出事,不然我能求的人也就只有龚将军了。” 满宝道:“有龚将军就可以了,兵权在手,相当于整个夏州都在您的控制下,还怕什么?” 这孩子一如既往的直接。 杨和书笑了笑,问道:“你要检查哪些病人?” “三拨吧,学嫂他们这一拨,平民百姓,中间用的不是很好药方的那一拨,还有军营里的人,我想给他们问诊一次。” 崔氏他们好说,往外发几张帖子就行,之前满宝在别院里救治的病人自会主动找上门来,平常的那一拨的话 杨和书略一思索便道:“我从县衙里调名单吧,直接让里正通知人去县衙看诊,不然传出去,只怕涌来的人太多。” 满宝点头,“家境略好,家境一般,家境贫困的三三四。” 杨和书表示明白。 第2135章 复诊 周立如看了一下时间,提醒满宝已经过了午正,满宝就看了一下下一个病人,见是个颤颤巍巍的老者,就和周立如道:“看完下一个再休息。” 周立如应下,坐在一旁向后招手,老者就上前。 周立如就问他的姓名,是哪个里或哪个村的,等在册子上找到了人,周立如便将他的名字户籍记下,然后开始摸他的脉询问起最近的身体状况来。 等她问完,满宝也看完了手上的病人,还给对方开了个药方,和她道:“没有后遗症,但你有孕了,这是安胎药,你有些体虚,回去喝上一旬的药,然后多吃肉蛋,菜蔬也不要少吃。” 病人又惊又喜,“我,我有身孕了?” 满宝点头:“应该有七十二天了,不一定准,是根据你上次月事来算的。” 病人眼泪就滚下来,“那个从来就不准的,三四个月才来一次也是有的。” 满宝知道,有些人体内血气不足,就会这样,但只要规律,也不是非常严重的病,不过到底对身体有碍。 可保证营养饮食,并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更别说吃药了。 见过的病人越多,满宝越知道这一点儿。 想了想,她干脆扯出一张纸来,一口气写了好几个膳食方子给她,道:“这是养胎和养气血的膳食,你可以拿回去,不论是产前还是产后都可以吃。” 病人拿着纸,认不出上面的字来。 满宝道:“主要是用鸡蛋,你家里多养几只鸡下蛋就好,别小看鸡蛋,它的营养不比肉少多少。” 她告诉她这几道菜怎么做。 满宝是不会做菜,但她手上的膳食方子不少,包括药膳的方子也有不少。 她只是不会做出来而已,但病人会呀,绝大多数妇人都会,听一遍她们就能记下。 果然,满宝一说完她就记住了,只是她说的什么山药之类的东西她不认得,所以她珍而重之的将方子折起来收进怀里,决定拿回去给村里认字的人再看一看,到时候去药铺里买一些回来。 周太医说这东西不贵,药可以当菜吃。 满宝等她走了便开始给老者检查身体,半响后确定他也没有治疗天花的什么不好后遗症。 不过老人身上有毛病是正常的,满宝在他后背和后腰上按了好几下,老人哎哎叫了两声,然后再起身就感觉好受了许多。 满宝道:“您没事儿,回去好好休息吧。” 老人就眯着眼睛笑起来,转身看向一旁,一个小少年立即拎着一个篮子跑上来。 老人将篮子放在满宝的桌子上,笑眯眯的道:“周太医,这是小老儿给您的鸡蛋,小小心意还请收下。” 满宝一早上收到过不少礼物,照常推辞道:“老人家,我现在不缺吃的,您拿回去吧,正好给自己补补身体。” 老人却已经扶着孙子的手转身要走了,他道:“您不缺是您的事儿,我送是我的事儿,您只管收下。” 说罢健步如飞的走了,一点儿看不出刚才颤颤巍巍的样子。 满宝张大了嘴巴,她这是看走眼了? 老人一走,已经有衙役上前通知今日上午的诊断先到这里,大家可以先去用午食,过了未时再回来 于是队伍中有不少人提了东西飞速的跑上来,强硬的将东西塞在满宝和周立如手里,或者直接放在桌子边上就跑。 周立如连连推辞,“我们是真的用不上” 但大家根本不听他们的,放下东西就走,有的连队都不排了,直接飞速的离开。 满宝就叹气,“算了,收下吧。” 周立如只能招呼着衙役们上来帮忙,送来的东西大多是鸡蛋,菜蔬和米面,都不多,不是一篮子就是一小布袋。 布袋大多是只有三四斤的模样,但不论是米还是面都是雪白雪白的,显然是上等的好东西。 这东西在一般人家里平时也都不舍的拿出来吃的。 每一个人送的东西都不多,但耐不住送的人多呀,桌子上全放满了东西,围着桌子的旁边也都放满了。 周立如一边收一边问,“小姑,这些东西怎么办?我们要带着走吗?” 满宝道:“都送回刺史府吧,到时候我们选一些带上就行,其他的交给学嫂来处理。” 她道:“我昨天似乎听谁说学嫂让人收拾了夏州城里的善堂,收养了许多灾后的孤儿,这些东西可以都送到善堂里去。” 崔氏也是这么想的。 看到满宝带回来这么多东西,她略一思索便也想到了这个地方,她道:“天花之后,有好些孩子的父母亲人都死了,他们回族里也是要吃百家饭长大,而有些孩子是整个村子都遭难了,回村子里也是大孩子养小孩子,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变成乞儿,所以我让人收拾了善堂把他们都养在里面。” 满宝问:“学嫂打算怎么安排他们?” 崔氏笑道:“我决定串联一下城中的富户,到时候让人多捐献一些东西,加上衙门要补贴,应该可以养他们几年,等他们年满十四就可以回原籍分地耕种了。” “那也得好几年的时间呢,这几年他们在善堂里干什么?”刚从善堂里转了一圈的白善回来,闻言道:“我去看过,里面的孩子,小的才两岁左右,大的十二三岁的也有,也就是说,他们会在善堂里呆两年到十二年左右。” “两年的时间说着短,但其实对于无所事事的人来说,每一天都很漫长,学嫂要是不能妥善安排他们,恐怕他们留在城里最后也是变成乞儿或混子。” 崔氏惊讶了一下,然后道:“善堂有时候会接一些拆洗搓麻的活儿给他们干,一般不会很空闲的。” 白善摇头,“我今天看到了,十二三岁的少年怎么可能天天坐在善堂里拆洗搓麻?而且这种活儿看了就会,只是废手,赚的也不多,对他们的将来一点儿益处也没有。” 崔氏闻言顿了一下,然后问他,“那你有什么建议呢?” 白善便笑道:“学嫂既然有心,何不给他们请几个先生,教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有谋生的手段,将来离开了善堂也不会给夏州城增加负担。” 第2136章 建议 崔氏半晌没说话。 善堂里不仅有孩子,也有守寡被赶出来没有生计的妇人,还有一些孤寡老人,只是因为这一次天花病疫,孩子的存活率更高,所以收入了更多的孩子而已。 现在善堂里的人数是灾前的四倍左右。 崔氏是觉得杨和书太过劳累,而且她也是真心疼里面的孩子才接手善堂的。 但她认为保证他们吃穿,让他们长到十四岁后回家去分田地就已经是极限了,可白善说,还要给他们请先生? 崔氏揉了揉额头,觉得自己的嫁妆只怕要不保。 不过,因为这是白善的提议,因此她虽头疼,但还是问道:“你想给他们请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 “读书识字花费太大,不过学嫂要是有心挑选几个特别聪明机灵的培养起来也好,将来说不定还能给学嫂帮把手。” 崔氏挑眉,“不是读书识字?” 白善道:“可以教他们些木工,缝制或绣工,算术也不错,还有种地,这些都可以学的。” 崔氏惊讶,“种地?” 白善点头,见她一脸惊讶,他便也一脸惊讶,“学嫂不会以为他们都会种地吧?” 他道:“种地没那么容易的,他们都还是孩子,肯定没来得及学,比如农时,何时播种,何时插秧,何时施肥,何时浇水,怎样判断庄稼是有虫,有什么虫,这些都是要跟老农学的。” “他们要是父母长辈还在,这些东西他们自然会在劳作中一点儿一点儿学会,但现在他们失亲,那这些肯定不知道。” 崔氏:她以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呢,毕竟,跟着做就是了。 白善却不这么认为,他是在村子里长大的,就算是每年都看一次,但到第二年,他还总是会判断错误。 就算是到现在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岳父能够蹲在田边伸手摸一把泥土就知道该下种,霜冻不会把种子打掉。 但是,周大哥几个就是能学到这本事,而周四哥则是直言不讳的说过,“这本事现在学到的只有我大哥二哥和三哥,我目前还没学会。” 老周头更是直接道:“要是让老四老五和老六自己做主种地,不到三年他们就得打补丁饿肚子。” 显然,种地也不是谁都能做的,就是周四郎他们种了这么多年也不能独立完成一整个农时。 “既然想着等他们年满十四就分地给他们耕种,那就得保证他们自己会种地。” 白二郎对善堂里的孩子很同情,道:“种地可辛苦了。” 刘焕和殷或没种过,暂时还能领悟他这话中的意思,单纯的问道:“为什么不能直接给他们请先生读书认字?” 一直沉默的满宝道:“花销太大了。” 刘焕和殷或想,花销很大吗? 何不食肉糜的俩人不能理解,毕竟,他们生来就必须读书,这是必须,一定要的,他们知道一般人家的孩子很少读书,因为读书费钱,可这不是有杨大人和杨夫人吗? 他们出钱应该也不花费多少吧? 做好事嘛,拿到了家里送来的行李,有了不少钱的刘焕财大气粗道:“不如我也捐一些钱好了,他们读两年书要多少钱? 白善瞥了他一眼没理他,和崔氏道:“学嫂可以和各家商量一下,各家出几个认字会算术,会刺绣、裁缝、木工的人去善堂里教孩子们应该不难。还有现在已经大了,想要回去种地的,也可以请庄子里的老农带着教两年,到时候年满十四回了村里,分了田地和粮种农具就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倒不用再费心。” 崔氏觉得这是一个大工程,但是,莫名的有些激动。 她原地转了两圈后道:“你的想法不错,你待我想一想后决定。” 如果要做这事儿,那就得长久的做下去,可不是一二年就可以了,起码得十二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可他们未必能在夏州这么长时间,那就得形成规矩,便是他们走了,这件事也能继续下去,不然他们一走事情就断了,学到一半的孩子就会没有着落,到时候 崔氏沉思起来。 见她在思索,满宝他们就不打搅她了,转身离开。 等出了院子,满宝就问他们,“你们今天去哪儿了?” 白善道:“就在城里走了走,我们之前走街串巷安排病患,知道有些人家对杨学兄有些怨恨,我就想去看看杨学兄是怎么安抚他们的,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善堂。” 他道:“学嫂说的不错,善堂里面的人比以前多了很多。我记得以前善堂也被腾出来安排灾民,但现在里面住着的人比灾时还要多。” “这么多?” 白善点头,“大多数都是父母没了流落在外面的孩子,还有一些则是父亲没了,或是母亲没了后被赶出来的,更有的” 他顿了顿后道:“是父母还在却被丢弃的。” 满宝一愣,问道:“为什么?” 白二郎愤愤,“因为他们脸上留下了太多麻子。” 他到现在还愤怒呢,“我们在善堂里呆了一天,里面有九个孩子是因为身上留下了太多痘印被父母丢弃的。” 白善也叹息,那时候觉得人能活下来就已经是万幸,谁能想到活下来以后竟然会有人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把孩子遗弃呢? “善堂里的管事说,孩子一开始被扔时自己找回去过,只是后来又被扔了,有三个还是直接被丢到了林子里,还是进山找野菜的山民碰见给抱了下来,这才没出事,”白善道:“因为这事儿,杨学兄还抓了好几个人,但是没让他们把孩子带回去,而是把孩子都送进了善堂,并为他们办了断绝书。” 也是因为杨和书插手了,所以管事在他们看善堂里的孩子时才特意提起他们。 白善问满宝,“他们身上的痘印不能去掉吗?” 他脑海中闪过那几个孩子的样子,他虽不至于会被吓到,但对他们的影响真的很大,他去看时,那九个孩子总是单独在一处,基本上不抬头看人。 满宝就眉头紧皱起来,“目前没有祛痘的法子”或者她可以和莫老师着重探讨一下这方面。 第2137章 激励 满宝在脑子里翻着她看过的所有关于祛痘的方子,倒是有不少,但天花的痘印基本上都不在其列。 白善几个就见她说着话就眉头紧皱起来,然后径直往前走,走过了自己的院子也不停下,直直往前去。 众人: 刘焕张嘴要叫,周立如就横了他一眼,不许他发出声音惊吓她小姑,然后连忙追上前去。 白善对几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陪她走一走。” 他也没让周立如跟着,“你也忙了一天,先回去休息吧。” 将小姑交给小姑父周立如还是放心的,她点了一下头转身便回院子去。 白善就跟在满宝身旁往前去,见她还知道顺着路拐弯,便干脆牵起她的手引路起来。 俩人朝花园走去,很干脆的就围着花园走起来。 满宝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以为绕着花园走了两圈了,白善晃着她的手问,“怎么样,想到法子了吗?” 满宝道:“没有好的法子,但应该可以试着用药减轻症状。” 她决定回去找莫老师研究一下。 因为夏州天花病疫,莫老师最近抽出了很多时间在研究天花,为此找出了不少和天花有关的药方,自然也有关于祛痘的方子,不过,“效果好像不怎么样。” 他道:“还不如直接光子换肤,天花形成的痘印凹凸不平,且颜色浓淡不均,只敷药吃药的话,我目前想不到好的办法。” 他看过周满拍摄的天花后留下的痘痕的,一般的也就算了,严重的,就是在他这个时代也只能把整张脸换了,只靠药物的话 莫老师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听说第二联校那边有生物研究室正在研究臆虫换肤技术,或许那个可以试一试。” 满宝就好奇的问,“什么是臆虫?” “一种培育出来的粒生物,它会吞噬皮肤,但反应出来的黏液又能促进皮肤生长,加快代谢,听说比光子换肤技术要更安全有效,所以最近有人在做这个研究。”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换算成自己能理解的技术,就是一种虫子会把人的脸啃了,再分泌出一种东西加快皮肤生长 她打了一个抖,问道:“那怎么确定被啃过的皮肤长出来的会让自己满意呢?” 隔着光幕,莫老师抬头看着周满,微微一笑道:“人的皮肤是什么样的并不要紧,因为血肉是顺着骨骼生长的,所以只要你的骨骼没有变化,那长出来的肉就是你自己,不过那肉因为是新生,就跟新生儿一样光滑,无暇而已。” 满宝就伸手摸了一下自己鼻子上的小红点,她这两天看病之余还去赴了两场约会,都是吃的羊肉,可能有点儿燥,所以今天早上鼻子冒起来一颗痘痘。 要是用臆虫 莫老师也看到了,道:“你新长出来的脸会比现在更嫩和干净,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这个安全性还没确定,一项新技术从开发到应用最少需要三年的试验时间,目前我还没听说它可以使用了。”莫老师慢条斯理的道:“而且,就是能,这种培育出来的东西我也不可能给你,百科馆和商城应该也不会有交易。” “退一万步说能够交易,其中的科技税,你交得起吗?” 满宝沸腾的心就落了回去,问道:“莫老师,您还是给我药方吧,教我也一些我能用的治疗手段。” 莫老师就道:“我手上没有病人,不过我可以用你给的病例数据进行研究,效果怎么样不敢确定。” 满宝立即道:“我们可以先筛选出几个药方来试用,善堂里的那几个孩子应该会尝试的。” 莫老师想了想后点头,“可以。” 说完了这一点,莫老师问:“你们距离陨石落下的地方还有多远?” 满宝道:“还远着呢,我们才走了十分之一都不到的路程。” 莫老师皱眉,“你们那个世界那么大?” 满宝点头,“非常的大。” 科科忍不住悄悄的用数据吐槽,大才怪呢,都没有他们星球大,何况这只是星球的一个角落而已,明明是交通工具落后,以及,他们走得太慢了。 但慢也有慢的好处,最近科科收录了好几样东西,除了植物,还有满宝俩人爬到树上捉的虫子,目前收获还不错。 只是奖励的积分除了山橿外,其他的都不太多,几十到两三百不等。 山橿多一点儿,但也只有一千八百多。 满宝对此还算满足,有多余的东西就挂到论坛去卖。 论坛里,因为各个世界的人现在都大致知道她年纪小,有时候看她的东西挂了许久没人买,有的人就会掏钱买下来,就当时哄她开心的。 反正积分也不多,和这小姑娘说说话也挺有趣的。 毕竟还是幼崽,作为成人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自从知道周满要开始去收集陨石后,莫老师对周满就更关注了几分,联盟和百科馆那边更是隔三差五的询问这件事的进度。 不仅莫老师,科科更被关注起来。 而且因为科科是百科馆的子系统,因此联盟和百科馆更喜欢直接在程序上查问。 这就造成科科最近特别老实,嗯,满宝也很老实。 莫老师鼓励了满宝一番,并和她说了一下现在稻种的研究进度,“你们给的二次种子那边已经进行了改良,之前给你的种子就是改良后的第五代种子,d博士对此很有信心,应该不会再出现前面那样的问题,你们种下了吗?” 满宝点头,“我让我大哥他们种下了。我不是给过你们一些水土模拟我的环境吗?” “那只能模拟小环境,大环境模拟不了,”莫老师道:“我估计,要让稻种稳定下来,我们这边最少要研究三年左右,这还是因为我们这边可以一年四季做试验,要是你们那个世界,只怕十二年的时间都不止。” 莫老师说这么多,是为了激励她,“但如果钱到位,速度应该还可以更快一些。” 满宝想到今年气候不好,就好奇的问,“能快多少?” “应该可以快一年。” 第2138章 找出 满宝就看向自己的积分,“可是做实验要好多钱,我这些钱” 莫老师本意又不是让她自己出钱,但还是好奇的问了一下,“你有多少钱?” 满宝说了一个数字,莫老师就嫌弃的道:“这也太少了,连个模拟棚都搭不起来,你别想了,还是尽快找到陨石,然后和联盟要钱,到时候再投入到d博士那里去吧。” 莫老师想到了什么,提醒她道:“你和联盟拿完了钱,可以和百科馆,以及我的学校再要一份钱。” 满宝道:“不好吧,一个东西要卖三次?” “你是东西的所有者,百科馆和学校要从你这里拿东西的数据,自然要付你一部分钱的。” 似乎很有道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满宝想了想,没想通,干脆不想了,她问道:“可我怎么和您的学校联系?” 莫老师就扫了她一眼道:“我不是在这儿吗?” 他就是学校的员工,要找学校还不容易吗? 满宝: 至于百科馆,更容易,她的系统不就是百科馆的? 满宝就将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师生两个讨论了半个晚上,第二天满宝爬起来便从空间里拿出了三张药方,她将药方交给周立如,道:“去药铺抓药,拿回来我们试着做药膏。” 周立如看过药方,发现用的东西都不是很多,大多数药都还普通,便进屋去拿钱。 满宝吃完了早饭,悄悄打了一个哈欠后起身,“你先把药买回来处理了,我今天还要再去县衙看一天病人。” 周立如应下。 杨和书按照比例给她抽的病人,今天下午应该可以看完。 庄先生今天则带着白善几个去和夏州府学的博士及学生做交流,既然是来游学的,只要有条件,还是要就学习上交流交流的。 白善出门前见满宝急吼吼的出门,便打转马头和她道:“我这边完了就去找你,我们还要在夏州多留两天,不急。” 只打算留两天,后天就启程的庄先生停顿了一下,看了两个弟子一眼,没说话。 等上了车,他才问因为犯困不想骑马的白二郎,“你们昨天做了什么,又想多留两天了?” 白二郎打着哈欠道:“我们没做什么呀,哦,可能是他们想给善堂的几个孩子治一治脸上的麻子吧。” 庄先生点头,便问起善堂的情况来。 满宝急匆匆的赶到县衙,那里被通知到的病人已经在排队了。 她将所有人看了一遍,其实还是有人有用药的后遗症的。 只是病人太多,她根本不记得这个病人是不是自己的,更别说记住他们的用药。 要是病人是她的,她去翻脉案册子,说不定还能把人找出来,要不是,短时间内是找不到的。 而病人当时迷迷糊糊的,更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药。 不过她不记得病人,病人却是能记住给他治病的人的,“是一位姓卢的太医给我的看的病,当时卢太医说我的肝不好,其中有两味药不能用,而且要治病还得先保肝” 他这么一说,满宝就大致能推断出他的药方来了。 她又摸了摸他的脉,便斟酌着给他开了两个方子,道:“先吃这一张药方,调理身体的,要吃上一个月,然后再吃这一张方子,也要吃一个月。” 她看了一眼对方,闻着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道:“你以后不能再饮酒,也不要吃过于油腻和辛辣的东西。” 过后,她和赶来帮忙的白善道:“我仔细的看过病人的情况,他不仅肝有问题,胃也有问题,卢太医能在那种情况下还把人从天花中抢回来,也是本事。” 白善道:“不是留下了后遗症吗?” “相比死亡来说,留下的后遗症根本不值一提,要是我来,留下的后遗症只会更大。” 满宝说这话时没有特意避开病人,因此这话还是流传了出去,传到那个病人及其家属耳中,他们心里好受了不少,“爹,以后您可不能再喝酒了,之前卢太医也叮嘱过吧?” 病人脸色通红的应了一声。 满宝只检查出了三个有服药后遗症的病人,两个都是因为身上有其他病症,因此不得不该用其他的药,因为是临时调整的药,有的君臣难以相宜,便有部分有毒性残留过重,所以才有了后遗症。 只有一个是因为本身对一些药物反应较大才留下了后遗症。 满宝都给他们开了药方调整。 此时距离天花用药已经过去二到五个月,时间也不短了。该出现的后遗症基本上都出现了。 满宝将这些都记录下来,可以和太医院禀报,看来这次天花病疫他们总结出来的几张药方都可用,尤其是其中三张,效果很不错。 满宝写到这里微顿,若是能再加以针灸,效果会更好的。 满宝干脆将可行的几套运针法也写了下去,然后装在信封里交给大吉,等他们离开夏州时可以交给驿站,一并带回京城去。 这些都是要总结的,后面都会用得着。 满宝写完,想起那药方,跑去找周立如。 周立如已经将药材处理完,此时刚放锅里熬上,但药膏不是那么好做的,这些药材种类不是很多,但一样一样的熬下去,等做好也得明天了。 对于做药膏,她还是挺熟练的,甚至比周满还要熟练,看到小姑过来,她立即从地上起来,“小姑,我把药都熬上了。” 满宝点头,她用三个炉子在熬药,满宝便去看剩下的药材,发现该炮制的她都炮制过了,现在正在切其中一味,她便坐下,也翻出一套药杵来,“我来磨粉吧。” 白善也找了过来,将袖子挽起来后帮忙。 等白二郎他们找过来时,三人已经把药材处理了一半,白二郎被迫对这件事有点儿熟悉,便也坐下帮忙。 殷或自己是认识不少药材,但对处理药材并不熟,不过没关系,这种事儿都可以学,最简单的就是切药材了。 于是等杨和书下衙找过来时,便看见六人占了院子的厨房,每一个人眼前都摆了药材正在处理,里面噗噗的冒出浓重的药味儿。 他说呢,怎么一到后院就全是药味儿,还以为家里又有人生病了呢。 第2139章 叮嘱 满宝药方上列的药量不少,周立如照着全买了,所以做出来的药膏有点儿多。 不过,满宝本就是打算多给他们准备的。 她将做好的药膏分成一罐罐,然后贴好标记,和白善几个一起送去了善堂。 几个孩子身上都没别的毛病,就是麻子多。 他们年纪最大的也就九岁,可能正因为年纪小,所以天花时没忍住抓挠。 而当时,他们的家人也不可能像富贵人家那样时时看着。 满宝检查了一下他们脸上的痘痕,又摸了一下脉后就把药膏分给他们。 三种药膏,九个人,每三人用一种。 她道:“这三种药膏我都没用过,所以不确定药效如何,不过都有祛除痘痕的功效的,你们先用着,到时候我回来看看效果再调配一下。” “中途不要换药膏,每一个人的药膏我都做足了一年的。” 满宝教他们怎么用。 他们不仅脸上有麻子,身上的痘痕也不少,但显然,他们现在还顾及不到身上,所以满宝只让他们擦脸和脖子。 “先擦擦看。” 白善则是找了善堂的管事,让他将这九个孩子按照男女分成两个房间,并道:“管好善堂里的人,别让人欺负了他们,他们的药只能他们用,我们一年后要看效果的。” 他若有所指的道:“现在他们是周太医的药人。” 本来只当这是他们善心的管事一听,立即不敢怠慢了。 既然是药人,后面周太医肯定要看药人服药的情况的。 见他上心了,白善这才去找和孩子们相谈甚欢的满宝几人,和他们一起回刺史府去。 昨日过后杨和书对善堂的事也有些上心了,知道崔氏已经在找人,真的打算给孩子们请先生,便笑着摇了摇头。 师爷见了便笑问,“大人不看好此事吗?” “不,此事不仅利于夏州将来,对那些孩子也有极大的好处。”他道:“我本来也很忧心,夏州不缺土地,但这些孩子就算年满十四分了土地,他们也很难靠着土地谋生下去,更别说保住土地了。” “我本来就想给他们另外找出路,或者是送到职田中跟随佃农学习几年,压他们到十六岁再分田地,到时候衙门可以一次性给足他们两年的酬劳,助他们购买粮种、农具,还有建造房屋,应该比十四岁就一无所有只分田地强,但” 杨和书顿了顿后道:“孩子年龄不一,我能管的也只是任期上的这几年,最多六年,六年以后余下的孩子怎么办?” 新接手的官员未必会继续他的政策。 师爷想了想道:“大人是想趁机将此事做成善堂的惯例,列入夏州的规矩中?” 杨和书点头,“不错,白善出的这个主意很好,可以操作的空间也很大。” 他笑了笑后道:“只除了一点儿,费钱。” 师爷略一想,的确是费钱,现在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只以为先生是他们自己府上出的就不贵,却不知道对于教学,先生的束脩从来不是占大头。 占大头的一直是教学的材料,先生用的材料,学生用的材料,还有善堂里这么多人的吃喝住,那才是最庞大的开销。 师爷:“白公子这是坑了夫人呀。” 杨和书笑道:“那小子以为我还和在罗江县一样呢,他哪里是坑夫人,是坑我呢。” 师爷就笑道:“但大人现在是真没钱,到最后不还是夫人出钱吗?所以” 杨和书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也是,最后还是坑了夫人。 杨侯爷有钱,很有钱,但自从他拿着杨氏在江南的经营送给皇帝后,杨侯爷就不再给他钱了。 杨和书想了想,问道:“派去江南的商队回来了吗?” “没有,估计还要再等两月,此时正是江南收茶的关键时刻。” 杨和书就点头,“等他们回来,府上的银钱应该会宽裕一些。” 师爷心中就想叹息,大人什么时候为钱财忧心过? 不过用自己挣的钱总是要更理直气壮一些的。 “所以大人决定照着白公子的主意来了?” “只是花钱多而已,利大于弊的事儿为什么不做?”在杨和书看来,能够用钱解决的事儿就不算什么难事儿。 先从公中出,想办法让他们自己盈利维持起来,如果不能,再自己出钱,强行为他们构建起盈利循环的结构来,事情也就能够一直进行下去,最后总会变成规矩。 白善似乎也知道自己坑了人,于是利用多留的两天时间拉着白二殷或几个洋洋洒洒写了好几个善堂的规划书,临走前青着眼圈将规划书交给崔氏。 崔氏收到这个东西时是懵的,没想到白善他们还做了这个。 白善看她这样的表情,对这位学嫂略有些愧疚,他道:“学嫂,这是我们写的,您看看,或许会游泳。” 崔氏只翻了两页就看住了,她问道:“你们竟写得如此详细。” 连怎样让孩子们选择学习的内容都写得一清二楚 白善不好意思的道:“以前我们写过怎样建造太医署,善堂比太医署还要小,其实这有些借鉴太医署创办的经验,虽然一开始麻烦些,但只要第一年做得好,形成了规矩,后面就不麻烦了,只要照着规矩来就行。” 崔氏有生之年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东西,她握得很紧,向白善几人点头道:“你们放心,我会认真看的。” 白善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规划书不只是给崔氏看的,也是给杨和书看的。 善堂的事儿并没有崔氏想的那么小,只要选出几个人送过去当先生就行,真要做起来,里面的事情就太多了,前期是肯定需要杨和书的支持和帮助的。 果然,崔氏在看过规划书后,还是去书房找了杨和书。 杨和书看到规划书,笑了笑后道:“他们写的不错,只要稍改一改就能用了。” “改哪些?” 杨和书就提笔将规划书中他认为不合适的划去,或者是添加上一些细节,或删去一些东西 夫妻俩就坐在书桌前商量起来,第二天去给白善他们送行时,俩人眼底也有些泛青。 睡得还不错,精神更不错的满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就一脸忧愁的对他们道:“不要熬夜呀,早睡早起身体才能好,现在年轻不知道保养,将来老了” 庄先生都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后截住她的话,和杨和书道:“杨大人就送到这里吧,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这就启程。” 杨和书也不想听满宝的养生经,笑着颔首,送他们上车。 满宝不得不上车,但还是撩开帘子趴在窗户上和杨和书道:“杨学兄,你长得这么好看,一定要少熬夜呀,熬夜不仅会眼底发青,脸色还会暗黄,将来还会掉发秃头长胖” 杨和书微笑着挥手,“你们一路保重。” 白善将满宝从窗户边拉开,往身后一怼便和杨和书挥手,“杨学兄再会。” 第2140章 出发 出了夏州城往北去,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官道两边的树木就慢慢减少,不知何时树木稀稀落落起来,后面是一眼看不到边的草原。 草原上偶尔有一丛一丛的树木,但目前为止没有看到绵延很宽大的树林。 这里满宝他们来过,正月那会儿,他们为了收录一头鹿,跑来草原假装过狩。 官道也变得狭窄起来,但草地很松软,马车还是走官道,但马匹却喜欢跑到边上的草地上。 满宝看见了,兴致勃勃的邀请白善,“我们一起去骑马吧。” 只想睡个回笼觉的白善迟疑了一下,还是下了马车,从旁边护卫们手里接过自己的盗骊,上马后和满宝点头。 满宝也兴奋的骑到赤骥上,打马就和白善跑到前面去了。 大吉见状,便打了马跟上,其他护卫没有跟着,依旧跟着车队慢慢走。 白二郎也困,因此他拒绝了刘焕和他拼车一起看书的提议,自己将车里的木椅往外一拉,再将放在里面的被子摊开铺上,从车肚子里掏出枕头来,放上去就睡。 虽然车摇摇晃晃的有些颠簸,但身体只要适应了这一摇一晃的动静,就会发现,在车上其实比家里更好睡。 白二郎就是一躺下没多少会儿就睡着了,还发出了鼾声。 在外头驾车的护卫摇了摇头,只是将马车驾得更加平稳起来。 殷或也困,他本来是不熬夜的,但白善他们要写的东西多,要查的东西也多,比如夏州城一直以来善堂是怎么运转的,每个月衙门会拨多少钱给善堂,怎么拨,逢年过节会多赞助些什么东西,以及善堂一月大概的花销是多少 这些都要查。 好在杨和书宽和,他们要看什么资料和账本都可以,善堂的管事不敢有意见,所以他们才能不费力气的得到这些账本。 不然还得花费力气去打探,只会更耗费时间。 但就是这样,他们这两天也一直是熬夜状态,就是昨晚也没怎么睡好,所以他现在缺觉。 算起来还有些神奇,他竟然会缺觉。 殷或要睡觉,自然不可能是自己铺床叠被,所以他坐在了车门口的小凳子上,长寿帮他将正上方的椅子拉下来,变成一个木榻一样的,然后铺床,再放好枕头 长寿道:“少爷,别的不说,白家对白公子也是真心疼,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知道将椅子拉出来做成木榻,就是马车还是太短了,脚还是没伸直。” 殷或看了一眼道:“已经很不错了。” 这时候的马车内部虽然各不相同,但那多是挂饰和桌椅毛皮等软件的不同,构造却是差不多的。 大多是固定三条长椅,左右两边靠着车窗和车壁,不会再另外做木靠。 但正中的长椅却大多和家里的木榻一样,不仅坐的地方比较宽,后背也有木靠,再铺上毛皮,和一些装饰,坐车也就不难熬了。 而讲究一些的人家,在木靠之后会有已拍固定的架子,架子上有锁起来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些贴身方便之物。 白善他们的马车就有,顶上两格空着的大格子就是拿来放被子的,白日一般被子都是塞在里面,将木板一放下,木条一拉就固定住了,特别方便。 但白家的马车有一点儿不同,他们家背后的木靠会很高,木椅下有机关,将木条拉起来就可以把木椅拉出去,然后木靠下降变成一张很宽很长的木榻。 身量不是很高的,斜着就能平躺下去伸长脚,像殷或白善他们这样高的,就要微微缩一下脚,但躺着也会比一般的马车舒服。 殷或和白善他们走得近,知道他们家的马车一直是这样,在出门前,殷礼就花费了大价钱照着白家的马车做了一辆,不仅如此,因为殷或身上有爵位,可以用两马马车,所以车身还比其他人的要宽大,所以拉开来的木榻更长。 刘焕因为出来得急,送来的马车虽然是家里最好的,但还是比不上他们的,所以最近需要睡在马车上时,他都是跑来和殷或挤。 殷或倒也不介意,反正马车够宽,睡两个人也睡得下。 不过一个人自然是比较舒服的,殷或在长寿铺好床后便坐了上去,褪去鞋袜就斜着躺下,被子一概,睁着眼睛看着摇晃的车顶一会儿便也睡着了。 周立如则是和庄先生一辆车,此时正在给庄先生念书。 这是她的新工作,满宝见她翻来覆去的翻那几本医书,明明都已经背了下来,却还是不断的翻,但复习所得越来越少,她便让她看别的书换换脑子。 正巧庄先生眼神不太好了,车上不好看书,所以她就让她却给庄先生读书。 “正好和先生学一学经史子集。” 于是周立如就来了。 庄先生本来还想抓壮丁呢,但见满宝给他找了一个壮丁来,周立如又乖巧,他就心满意足的半闭着眼睛听她读书了。 “驾”满宝压低了上身,加快速度从白善身边超了过去,远远的看到草地上有正在散步吃草的野羊,干脆追了过去。 白善见方向没有偏离,便跟着追过去。 春天到了,草原上还冷,但夏州草原的雪已经化去,春风一吹,细细的草芽冒出来,一个晚上就能冒起来大半指,受了一冬寒冷的野羊跑出来啃草,正是最警觉的时候,听到马蹄声,它扬起脑袋看了一眼,转身撒腿就跑。 跑过一个山丘,正好看到它的小伙伴们,于是招呼着它们一起四散开来,一起撒丫子跑。 满宝在后面追,一上山丘,看到四散开去的羊群,喔的叫了一声,有片刻的迟疑,这真的是野羊,不是牧民的羊群吗? 白善已经快速的扫了一圈,做下判断,“是野羊群,追” 大吉也跟在俩人身后跑。 见他们闷头追着那头羊就跑,目光一扫,很无奈的跟上。 真是的,为什么不挑一头肥一些的羊,就挑一只不大不肥的追呢? 还没追上 第2141章 射中 或许是知道被追上就没命了,羊拼命的跑,就算是赤骥和盗骊很不错,竟然一时也没追上,但距离在逐渐拉短 满宝越来越兴奋,眼看着快要追上时,她就伸手将马上挂着的小弓取了下来,搭上箭瞄准后射出去 白善看到箭高高的飞过羊的头后落在老远的左前方,而羊受惊一样,也不转弯,直接往前狂奔 他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风声太大,满宝没听见他的笑声,她太紧张了,眼里此时只有这头羊,她又搭了一箭,箭射出,擦着羊的屁股射到了地上。 满宝: 白善忍不住加快速度超过她,回过头伸手道:“给我。” 满宝突然间有些委屈,两马快速平行时将弓和箭囊递给了他。 白善接住弓,将箭囊挂在马上,轻轻地踢了一下马肚子,叱喝道:“驾” 追着羊就去了。 崇馆中的射和骑射课从未少过,白善成绩还不错,就算大多数是静止靶,那也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满宝强多了。 白善追在羊后,搭弓瞄准,箭飞射而出,直接射在了羊的脖子上。 奔跑中的羊受伤跌倒,在地上还因为惯性滚了两圈才停下,它哀哀的蹬了两下腿才死去。 满宝在后面追了上来,兴奋的跳下马看,“死了吗?” 白善也握着弓跳下马,看了一眼后点头,“死了。” 一直没说话的科科这才道:“检测到未收录物种羚羊” 满宝在心里哈哈大笑:“科科,你说晚啦!” 科科:“宿主可以在不杀死它的情况下捉住它吗?” 那还真不能,这种事估计得找牧民。 所以提早说和晚说有什么区别? 提早说,她束手束脚,说不定就放跑了这只羊,嗯,就算她不束手束脚,自己抓的话也会放跑的。 经过这么一遭,科科对宿主的箭术已经不抱希望了。 大吉也在后面赶了上来,他还把满宝射偏的两支箭取了回来,箭头还好,回去打磨一下就可以继续用。 满宝和白善都不太会处理物,大吉将箭丢进箭囊里,撸了袖子上前将羊脖子上的箭取出,同样收好后将蹲着等血凝固一些,一会儿把羊挂在马上回去。 没错,处理物的手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满宝和白善便也跟着蹲在一旁等着,顺便商量一下下次遇到羚羊群要怎么去活捉。 大吉蹲在一旁听,忍不住道:“你们抓不到活的。” 白善一听,就扭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大吉看:“大吉能捉住吗?” 大吉顿了一下后道:“我也不行,但多带几个人应该可以。” 但他不理解,为什么要活捉,反正这些野羊不也是拿来吃的吗?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微微一笑,既然大吉他们都可以,牧民们要捉到应该会更容易。 满宝和科科道:“路上我会注意的,只要有时机,我就让人去捉,然后偷偷的收录。” 科科应下。 知道这些事要小心的做,不然很难瞒得过身边亲近的人。 大吉等羊的出血少了一点儿,便将羊一捆,绑在马上便走。 白善和满宝一开始还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慢慢的跑,跑了一会儿,估计是风吹得舒服,俩人和大吉招呼了一声,又越过他嘚嘚的跑了。 大吉便只能跟在他们。 跑了有两刻钟左右才回到官道上,远远的就看到了他们的车队,俩人追上去。 殷或他们已经都睡醒了,只是还躺在车上,听到这几声不同于之前的马蹄声,他便转了一下头,问坐在车门那里的长寿,“是不是白善他们回来了?” 长寿就掀开帘子出去看,往前没看见,便站起来探头往后看,立即钻回去高兴的道:“少爷,白少爷和满小姐他们都回来了。” 寄语也和刘焕高兴的道:“白少爷和周大人他们回来了。” 护卫见白二郎探头探脑的,便也探头往后看了一眼,哇哦了一声道:“少爷,堂少爷他们好像带物回来了。” 白二郎一听,坐不住了,床铺也不收拾,挥手就让护卫将他的绿耳牵来。 护卫牵着绿耳转了一个头,很快和马车齐走。 白二郎扯过绿耳,也不让停车,瞄准了时机从车上跳到马背上,绿耳也不是第一次陪主人做这种事了,一接到人立即就偏头往草地上跑去,跑出去就掉头往回跑。 三人相遇,白二郎却没停下,而是先往前跑到大吉身边,好奇的看了一眼他马背上的羊,这才掉头追回来,“中午我们吃烤羊吗?” 白善强调道:“是晚上!” 满宝道:“中午略休息一下就继续启程。” 这里是草原,驿站的数量会减少,别说一天两个驿站,一天一个驿站都不一定能遇上,而且草原上的聚居地也不多,如果遇不上,实在没必要在中午浪费太多的时间。 晚上也不错,白二郎很高兴,这才问道:“是大吉打的?” 白善微微挺直了胸膛,有些矜持的道:“我打的。” 白二郎一听,更加高兴了,“你都能打中,那我肯定也可以,明天我和你们一起骑马,我也要打。” 白善瞥了他一眼,“恐怕不容易。” “我箭术也不比你差的,你都能打,我为什么不能?” 白善:“因为我骑术比你好?” 白二郎是跑不过白善,上次考试他只拿了乙上,白善则是拿了甲上。 满宝却是连白二都比不上的,全靠白善相让,她决定这段时间要多骑马,将骑术练起来。 满宝超过俩人径直往前去,车队一直到午正时候才停下,大吉将物放到了后面的一辆车上。 庄先生等人也从车里出来了,转了转腰,在草地上活动了一下,下人们用炉子烧了水端上来,大家就拿出干粮来啃。 因为刚从夏州城出来,大家的干粮都是还松软的肉饼,就着开水一吃,还是很不错的。 殷或不太能吃得下这个东西,所以他的车上一直有个炉子,半个时辰前长寿就往炉子里添水加米熬煮,这会儿粥已经熬出米花来。 满宝友情提供了一小碟腌菜,然后大家就看着他吃粥,他们啃饼子。 第2142章 埋锅造饭 殷或吃着粥,对上他们的目光,忍不住停了一下,“你们也吃?” 大家一起摇头,白善道:“你和先生吃就好,我们吃干粮。” 其实刘焕想吃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多煮一点儿,他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 满宝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忧伤的道:“因为你们带的行李太多了,车中装炭的地方少。” 刘焕:“所以是炭不够?”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是地方不够。” 他们带的行李太多了,毕竟要过得舒适,带的东西就不能少了,加上他们还带了这么多的书。 虽然炭不能多装,但到了夜晚停下时,他们还是可以生火的,找木柴就好了。 聂参军让两个斥候先行,提前找好了晚上落脚的地方。 在一片林子的另一面有一片沼泽,那里形成了几汪水,水还算清澈,他们离开了官道,也不进入林子,就在边上驻扎。 他们带的帐篷不多,全部支起来,庄先生和两个行人分了一个,殷或他们四个人挤一个,满宝和周立如睡一个,马车环绕将帐篷围在了中间。 护卫们分开,去捡拾木柴的,去打水的,准备埋锅造饭的。 满宝他们看了看,发现人太多,基本上不需要他们亲自做什么,于是就借口也去捡拾木柴,然后溜到林子里去玩儿。 大吉一如既往的跟在后面。 科科仔细的扫描了一下,指点满宝找到了三株没收录过的植物,其中一株是很高很高的树木,高到她想折一枝树枝收录都办不到。 她仰头看着直溜溜,似乎戳破云层的大树,收回脑袋时揉了揉脖子,“太高了,我没胆子爬上去。” 白善也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是很高,我也不敢爬。” 科科: 满宝就低头在地上找起来,“这树不结果吗?” 最后两个行人被请了来,魏行人也仰头看了半天,满眼的迷惑,“大人,这不就是槐树吗?” 满宝疑惑,“槐树长这样?” 白二郎已经叫道:“我们又不是没见过槐树,没长这样呀。” 魏行人就笑道:“这也是槐树,这边似乎叫刺槐,长得很高,夏州这边似乎喜欢砍了来建造房子,做家具也很不错。” 满宝就饱含希望的问他,“那你会爬树吗?” 魏行人:“大人说笑了,下官不会爬树。” 白善则摸着下巴问,“再往北还有这样的树吗?” 这一片林子里就只有这一棵,也是奇怪了,按说它就不能多长几棵吗? 也不知道这一棵是怎么长出来的。 魏行人道:“应该有的,不过越往北林子越少,等走出了这一片草原我们就要过长城了,等出了长城,还会进大漠,到时候见到的树就更少了。” 这就是行人跟着的价值了,他们不仅精通草原和大漠上的各种语言,也认路,俩人都出过外差,不过目前为止,跟着周满此一行的是路程最远,时间最长的一次。 满宝点头,权衡了一下后和科科道:“先往前走走,要是遇不上矮一点儿的,等回来再想办法爬上去给你折一枝。” 要不行,那就只能把整棵树砍了,到时候她取走一根树枝也不显眼。 不过以什么理由砍树呢? 满宝已经在思考起来,嗯,就说要做一个书架送给杨学兄? 白善也在思考回来后要是找不到别的刺槐该以什么样的理由砍树,嗯,或许说送个礼物给杨学兄? 送什么呢? 白善盯着眼前这棵树想,它能做什么,马车? 矗立在他们眼前的大树不知道他们在打它的主意,在微风中轻轻地摇了摇枝叶,但因为长得太高了,只发出沙沙的声音,不努力的仰头看都看不到。 两位行人等了一下,见他们就围着这棵树打量,似乎没其他要紧的问题了,俩人不由对视一眼,忍不住问满宝,“周大人,难道这棵树还是药材不成?” 那这药材也忒大了吧? 满宝就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说不定还真是药材,嗯,等以后要是还碰见就研究研究,碰不见回来就把它砍了。” 众人: 殷或直接转身,“我好像闻到香味儿了。” 刘焕愣了一下,立即跟上去,“我也回去看看。” 白善也牵了满宝的手,“走吧,应该快可以吃了。” 周立如落在后面忍不住凑上去闻了闻树干,往前看了看后,趁人不注意还伸手剥了一块皮,这才追上去,她怎么没在树上看到过什么刺槐能做药? 于是说是去捡拾木柴的几人空手进去,最后拿了两株草就出来了。 满宝挖的草,也没几人放在心上,因为后面马车上就有周满一路上挖的各种花花草草,大部分都被她晒干收做药材了,还有少部分被她丢弃了,似乎听说是长得不合心意,作为药材都没及格。 帐篷旁边生了三堆火,他们上午猎的那头羊被收拾出来,分出了三部分,此时正串了挂在火堆上,除此外,还挂了一个大锅正熬煮着东西。 里面是剃下来的羊骨头,此时熬了有三刻钟,正冒着香气,下人们打开了食材的箱子,选了好些东西往里加。 饭已经煮好,出门在外消耗不少,还是应该吃米面的。 大家拿了自己的碗筷去盛饭,呼啦啦的开始吃起来。 庄先生正喝汤,见他们出来就问道:“林子里有什么?” 满宝道:“没有兔子。” 庄先生略微有些惋惜,“听说草原上的兔子不少。” 白善:“先生,这会儿是春天,兔子不肥。” “这只羊也不肥,你们怎么就舍得猎了?” 白善无法,只能承诺道:“行吧,明天我们找找看有没有兔子,有就打两只给先生。” 庄先生这才满意,不过还是有些惋惜,“还是你大嫂做的兔子肉好吃,炒得很入味。” 满宝也这么认为。 兔子肉嫩,庄先生偶尔吃过一次小钱氏做的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可惜这肉只限炒,烤和腌制都有些韧,太费牙口,他不喜欢。 因为庄先生喜欢,第二天他们三个就一起骑马在草原上跑,想要找几只兔子,但不知道是不是离官道太近,他们走的地方一只兔子也没有。 第2143章 结识 周立如骑在马上,眼神最好,立即指了一处道:“小姑,兔子!” 满宝立即扭头看去,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出卧在草之中的灰色兔子。 她冲着大家嘘了一声,搭弓瞄了好一会儿才射出,经过两天的努力,她箭法准了一点儿,加上这会儿兔子大概以为他们没发现它,正躲在草里一动也不动。 所以箭射出,嗯,擦着兔子耳朵射在了地上。 兔子惊跳起来,拔腿就要跑,谁知道下一支箭直接穿透了它的脖子,满宝回头看去,白善正放下弓,见她看来便咧嘴笑。 白二郎、刘焕和周立如已经很兴奋的打马上前,捏着兔子耳朵就拎起来,“中了,中了,庄先生念叨了两天的兔子总算有着落了。” 殷或轻轻的踢了踢马肚子,上前看了一眼,回头笑问俩人,“你们还去打吗?” 他就是马车坐多了,所以才骑马出来跟他们走一走的,几乎都是小跑,一直往前溜达,要是打,他恐怕不能跟着他们了。 白二郎兴致起来了,撺掇道:“去吧,去吧,我看这条路走的人不多,草地上说不定真的能找到兔子。” 满宝也想去,于是扭头和殷或道:“你在后面慢慢走,我们先去跑一圈,要是没有就回来接你们。” 殷或就笑着挥手,“去吧。” 于是五人便骑着马争先恐后的跑了,大吉连忙带着护卫们追上。 原地很快只剩下殷或长寿和两个殷家的护卫了。 殷或见他们跑远,这才轻轻的踢了踢马肚子,也嘀嗒嘀嗒的跟着慢慢往前跑。 草原上兔子本来就不少,这一片或许真如白二郎所言,走的人不是很多,他们呜呜呜大叫着往前跑时,很快惊起兔子三两只,于是大家就追着兔子跑了。 满宝在锲而不舍的射出三支箭后,第四支箭终于射中了一直奔跑中的兔子。 还没学过骑射的周立如只会骑马跟在后面欢叫,高兴的喊道:“我小姑射中一只兔子了” 声音之大,连和他们有相当一段距离的官道上的车队都听到了。 官道上的人忍不住眯起眼睛往声音的来处看去,只隐约看到几骑在草原上奔走。 他回头笑:“大人的弟子似乎骑射不错呀。” 庄先生笑着摸了摸胡子道:“不过是略通而已,算不上不错。” 他就只当他是谦虚。 殷或骑着马溜溜达达的从后面赶上来,见他们的车队停在路中间,庄先生等人都下车了,便打马到了前面,然后下马和庄先生行礼,“先生怎么停下了?” 一旁的管事就道:“公子,这位行商的车子出了问题,正在修理,先生说等一等。” 庄先生就和他招手,笑道:“快过来,这是要去沙洲的太原尤老爷,这条路他熟,我们路上说不定会有一段路同路。” 殷或笑着上前见礼。 庄先生和尤老爷道:“这是我一个学生,殷或。” 尤老爷暗暗打量了一番殷或,见他似乎身量未足,脸上血色少,但清贵矜雅,一看就出身不低,便忙笑着回礼。 尤老爷的马车是车轮出了问题,好在他们带有准备的车轮,换上就好了。 只不过要先卸货,再拆卸和安装,需要一定的时间,好在庄先生他们遇上他们时,他们已经在安装了,所以并不需要等很久。 也是因为这个庄先生才没让人转到草地里越过他们往前去。 殷或站着等了一会儿他们就装好车轮了,伙计们立即将下的行李装上去,然后就开始启程。 尤老爷往草地上一看,刚才那几骑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大人,您另外几个弟子还没回来” 庄先生不在意的挥手道:“不打紧,反正我们都是走的官道,他们总能找回来的。” 尤老爷:“大人不知道,前面有三条分叉的路,不巧都是官道,若是第一次走很容易就迷失的,所以” 庄先生依然很自信,“他们会找到的。等找不到的时候再说吧。” 反正就在这一片,找不到他们再派人回头找就是,人总不会丢的。 尤老爷似乎也是第一次见这样心大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笑着应下,先转身回了自己的马车上。 殷或也不骑马了,扶着庄先生回车上。 “先生,我们接下来要与他们同行吗?” 庄先生笑道:“随缘。” 是真的随缘,“不过这些行商常年来往于关内外,见识不少,等晚上休息的时候你们可以和人请教请教。” 殷或就明白了,这是特意给他们找来了解情况的。 他笑道:“先生,白善他们打中了兔子。” 庄先生就笑道:“甚好,晚上可以炒兔子肉吃了。” 跑了老远的满宝几个最后一人拎了一只兔子回来了,连大吉他们几个护卫手上也拎了一只。 本来大吉想用绳子串一串,他们几个就能带回来了,可满宝他们不愿意,一定要自己手上拎一只颠颠的跑回来。 他们是在分岔路口过去一些的位置追上他们的,对于认路,满宝是不太懂的,但她有科科; 白善知道他们是要往西北方向去,看准那个方向就差不离了,不过他还是会在两条路之间犹豫。 最后还是大吉下马看了一眼,最后选定了一个方向后追了上去。 没走多久,夕阳就快要西下,先往前的斥候找到了晚上宿营的位置,他们很幸运,依旧找到了傍水的位置,而且水边有驻扎过的痕迹。 尤老爷也道:“我们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在此休息一晚上的。” 等两边的车队停下,满宝他们这才和尤老爷正式见面,知道他是太原的商人,这一次是要往沙洲去,几人顿时眼睛一亮。 他们也要出玉门关呀,正好同路了。 于是白善就友好的送了他们两只兔子,夕阳落下时,两方顺利的坐在一起一起吃吃喝喝顺便聊天。 满宝好奇的问他,“尤老爷来往沙洲和太原几年了?” 虽然这位庄大人有个女弟子,还带着女弟子出外差令人惊讶,但尤老爷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他笑道:“有八九年了吧。” 第2144章 尤老爷 那是挺久的了,一条路走上八九年,闭上眼睛也能走对吧? 几人更加高兴起来,对尤老爷越发热情了。 庄先生看到了微微一笑,就坐在火堆边听他们说话,并不再插嘴。 大吉等护卫已经把兔子皮剥了,砍了三只放在盆里,此时正在另一个火堆上架上锅,从罐子里挖了一勺油放下,将切好的生姜丢下去,然后就倒入盆里的兔子肉。 香味儿慢慢溢散出来,白家一个护卫抱来一个罐子道:“放点儿酱。” 这是周家准备的酱料,他们中途用过两次,放了以后基本上不用加盐就很好吃了。 既然已经炒菜,干脆就多做一些,自从知道要炒菜以后满宝他们刚才趁着夕阳未落下前还在附近摘了不少可以吃的野菜,味道可能不会太好,但可以用锅烧开水烫一遍再炒一下,总不会那么苦了。 这个方法是周大人友情提供的,不过护卫们没敢让她动手,虽然她说起做菜来一套一套的,但谁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会呢? 咳咳,毕竟是大人,怎么能让大人动手呢? 至于队伍里的另一个女孩子,在吃过她第一次做的菜后,大家都默契的将周立如排除在做菜的行列中。 也真是奇怪了,看她洗菜切菜下锅翻炒都很熟练的样子,放的油盐看着也跟他们差不多,可做出来的菜就是差了那么点儿滋味。 在发现周立如做的菜还不如他们一群大老粗的以后,他们就不下意识的不再让她们动手了。 此时他们就在做得热火朝天的。 白善起身跑到食材区那里,还翻出了才腌好串上的一只兔子,提着就回来挂在了火堆的架子上,“我们烤兔子吃。” 庄先生对烤兔子一般,更喜欢吃炒的,满宝也是,所以吃饭的时候就着好吃的炒兔子肉先吃饱饭了。 也被塞了一个碗的尤老爷迟疑了一下才吃起来,一口白米饭塞进嘴里,忍不住嚼了嚼,他忍不住叹息出声,“大人准备得可真充分。” 大家一起不解的看向他。 尤老爷道:“过了夏州再想吃到米饭就不容易了,何况还是在草原上宿营时” 这样白花花的米饭,他这七八年也碰见过不少商队,钱财最多的石家商队,纪律最严明的世家商队,都没在草原上见过一碗白米饭。 满宝捧着碗一脸不解,“不吃饭,吃什么?” 尤老爷笑了笑道:“吃面。” 他的目光扫过已经蹲在其他三个火堆边上开始吃饭的护卫和兵丁们,笑道:“或者带的干粮。” 他的身后,他的管事和伙计们就正分着干粮,他们的锅上只烧着热水,就着热水吃干粮,只要宿营,他们都是食用的干粮,从太原到沙洲这一路都将是这样。 像这一行人这样又是埋锅造饭,又是炒菜烧汤的他见过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就算有做菜的,大多也不会煮白米饭,多是热几个饼子,或是扯一碗面片汤 尤老爷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白善就问,“会被抢劫吗?” 尤老爷看了一眼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兵丁,“倒不至于,大人是出的公差,路上的马贼应该会特意绕开大人们。” 满宝一听不会被打劫就放下心了,琢磨了一下后道:“面片汤也挺好吃的。” 白善就道:“那我们明天就吃面片汤,中午的时候就把面揉了放好,等晚上落脚直接就可以片。” 满宝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扭头问庄先生和两个行人,“先生,魏行人,你们想不想吃面片汤?” 庄先生含笑点头,两位行人表示都可以。 她就扭头看向殷或。 殷或也没意见。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白二郎等了一下后问,“你怎么不问我们?” 刘焕:“就是。” “你们会想吃的。”满宝觉得他们肠胃这么好,只要好吃,吃什么都可以。 周立如道:“正好我们出夏州时收了好多鸡蛋,可以鸡蛋汤打面片。” 满宝连连点头,她除了不喜欢吃鸡蛋水,鸡蛋的其他形态她都喜欢吃。 谈完明天要吃的东西,满宝便转而兴致勃勃的问起尤老爷来,“尤老爷,从此去沙洲,一路上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尤老爷都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突然跳到这儿来的,他顿了顿后目光在白善几人身上滑过。 其实早在他们骑马赶上来时他就留意到他们了,尤其是白善,当时斜阳正好,照着他脸上,他正好扭头笑起来,简直是灼灼其华,但收起笑容时,其身上的矜贵并不下于那位殷公子。 不仅他,他身侧这位周小姐,也是气质容貌皆不俗,笑起来的时候还好明朗如月,却又有三分可亲,但不笑时,看向人时竟有威仪,看着比那位庄大人还威望些。 而另外两位公子和一位小姐,不论是相貌还是气质也都不俗,而且这一番交谈下来更不似无能之辈,不过,肯往这边来游学的,又怎么会是纨绔子弟呢? 尤老爷心思电转,猜出这些公子小姐身份只怕不低,这位庄先生说是要往西域去出外差,顺便带几个学生游学,恐怕游学才是主,出外差反而是次要的了。 尤老爷不知道自己竟然不小心猜中了真相,因为猜测他们身份不低,所以哪怕他们年岁小,问的问题也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他还是耐心的解答了。 比如,再下去他们可能会碰见什么部落,是否会遇见村镇和城市 什么地方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一路上有什么有名的马贼,是否有游侠去挑战过马贼之类的 甚至,几人还问起,传说贺兰山下有神迹,有仙女落于贺兰山,他们是否见过 尤老爷想,他要是见过仙女,现在还会苦哈哈的跑商吗? 几人围着火堆兴奋的说了有一个半时辰的话,吃完了饭不说还吃了两只烤兔子,到最后夜风变冷,似乎有霜落下,大家这才分别,洗漱一番后回帐篷睡觉去。 殷或在吃完饭后就披上了一件斗篷,头上还戴上了帽子,此时进了帐篷才解下来交给长寿。 刘焕咋舌不已,“你准备的真齐全。” 殷或道:“我大姐准备的,满宝说我不能吹寒风,也不能受热出汗,夜晚和早上更是不能被霜冻打到,所以我大姐就让人用细麻加上细绵做了这一件斗篷,这样不冷不热的时候可以披上挡风霜。” 第2145章 听 殷或的斗篷可不止这一件,还有好几件呢,最冷的时候穿的,冷的时候穿的,刚冷的时候穿的,不冷不热的时候穿的,甚至热的时候穿的,下雨的时候穿的 光是斗篷就收了一个箱子,所以他的行李最多。 满宝在入睡前打着哈欠去找聂参军,正巧,白善也找了过来。 “他是真的行商吧?” 聂参军道:“下官没有看出不对来。” 那多半就是了,满宝和白善放心的去睡觉,第二天一早起床时,护卫们已经开始在烧水熬粥了。 满宝伸了伸胳膊腿,转了转身体后便转身去洗漱,几人还照常拿着书在广袤的草原上读了有三刻钟左右,等早食都准备好了,这才收了书去用饭。 尤老爷看得目瞪口呆,机械的往嘴里塞了一饼子,暗道:我现在彻底相信他们这一趟出门不是主要出外差了。 尤老爷虽然想和他们结交,但对于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他们是不可能等待周满他们一起走的。 因此吃过干粮,尤老爷便过来和庄先生告别,打算先行一步。 庄先生笑眯眯的送走他们,等他们走远了才扭头和正埋头吃粥的弟子和学生们道:“知道什么是赶路吗?这才是。” 满宝毫不在意,“我们又不赶时间,先生,我们也赶过路的,还急行军过呢。” 白善道:“我们年前急行来夏州时可是连大腿都磨破了,速度比尤老爷快多了。” 意思是他们不缺这个经验,没必要再累积。 庄先生就摇了摇头,问他们:“你们打算走多久到凉州?” 满宝道:“快了,快了,先生,听说再往前去还有一截长城,我们要不要去爬长城?” 其实夏州之前也有一段长城,只不过他们三次进出都没路过长城,所以没去过,前两天他们就已经全部出了那一段长城的防护范围,不过,再往前去又有一段,听说风景还不错。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算了,回来再看吧,我们先往玉门关去。” 他看向刘焕,“中途会过肃州境内,你可要特意绕道肃州城去见你父母?” 刘焕想也不想就拒绝,“还是去找方子要紧,我们直走就是,没必要特意到肃州城。” 刘焕本来和父母就不太熟,他这次还是偷跑出来的,虽然后面有祖父母的支持了,但他还是心虚。 心虚之下更不想去肃州见父母了。 于是一行人加快速度,尤老爷就见识了他们车马的速度,明明每天他们都会更早出发,但过了午时他们就是能追上他们,晚上总能在一处宿营。 白善他们特别喜欢找尤老爷说话,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邀请他一起吃饭,然后聊聊天。 尤老爷也不能白吃,但他带着的吃食是真的不多,他只能从自己的货品中拿出一些茶叶送他们。 白善很高兴的收下了,虽然这些茶叶并不比他们自己带的好,但也是人家的心意不是? 尤老爷松了一口气,连续两天,他能说的全说了,感觉要找不出话来和他们说了。 此时,他们才找到晚上宿营的地方,车马才停下,庄先生拿了一个马扎坐在地上,长出一口气。 找过来的尤老爷忍不住笑,“先生累了?” 庄先生笑道:“还好,只是这车坐久了身子有些僵硬,不过最要紧的还是总遇不上人,心中有些烦闷。” 尤老爷便道:“草原上就是这样,牧民们总是搬迁,所以集市也跟着流动,这次因为天花疫情,我比往年晚了一个月出门,记忆中在的集市和部落都碰不上了。” 不错,连续五天时间满宝他们都没碰见当地的牧民,更别说集市了,连驿站都破破烂烂的一个人也没有。 聂参军看过,猜测应该是天花过后就没人在此了,所以他们也没有住在驿站里,依旧是在外面找了地方驻扎。 虽然天花已经过去,但谁也不知道驿站里是不是死过天花病人,驿站的人走前是否把里面清理干净 所以他们没住。 不过聂参军却将驿站的位置记了下来,打算到下一个城镇时和守军汇报一下,怎么官道上的驿站竟无人看守和经营? 若是发生紧急军情,无人提供车马怎么办? 不仅聂参军,满宝和白善等人也都记了下来,白善更是掏出一卷画纸,慢慢的摊开来,计算好大概的比例后在上面记下驿站的位置,做好标记后就拿出一本册子将此事记下。 满宝盯着地图看,扭头看见后道:“看样子草原上的天花比杨学兄知道的还要严重。” 白善点头,偏头想了想后道:“今年草原上的粮食应该会紧俏,铭学在凤州那边不是与人谈了一批粮食?” 向铭学就要和周立君成亲了,他也就改口叫对方的名字,而不是像以前那样一口一个向大哥。 满宝摸着下巴道:“这样一来,药材这些东西卖出的反而会少,今年四哥手里的生意怕是要不好做。” 虽然这样想,但满宝并不多操心,就算不好做,也不过是赚得少一些罢了,等到秋冬,太医署的第一批学生前往地方医署,需要准备的药材变多,做药材生意不会亏本的。 这是草原,草原上的药材还是挺多的,没见过的物种也不少,科科很快扫描到了三种它没收录过的植物,满宝便骑马背着药篓去挖。 白二郎他们不想骑马了,所以只白二郎跟着一起去,大吉照常跟在俩人身后跑。 满宝为了消失的植物不显眼,她不仅会多挖一些要收录的植物,看见草地上有她认识的药材,她也会挖下来,这样杂七杂八的丢在药篓里,别说跟着的大吉,就是白善,她到底给没给小岳父他都不确定。 挖得不亦乐乎时,大吉突然趴在了草地上听。 白善和满宝一看,立即也趴倒,兴致勃勃的将耳朵贴在草地上听,半晌,满宝问对面趴着的白善,“你听到什么了吗?” 白善:“没有,虫叫声算不算?” 于是俩人坐起来一起看向大吉。 大吉:“少爷,满小姐,我听到了声音,有马蹄声,但更多的似乎是牛马走动的声音,我们可能遇到放牧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又趴在草地上自习的听,半天还是什么都没听出来。 大吉看了看后道:“少爷,别嫌弃草地脏,贴紧了听。” 白善就抬起脑袋,低头看了看身下的草地,最后掏出帕子来放在草地上,这才贴近了听。 满宝见状,有样学样。 第2146章 发现 紧紧的贴近地面,满宝听了好一会儿就听到地面传来哒哒的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但仔细一听,又似乎近在眼前。 她眼睛大亮,抬眼看向对面的白善。 白善也听到了,同样惊喜不已,他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将脑袋贴紧地面,闭上眼睛仔细一听,这些哒哒声也不尽相同,有声重一些的,也有声浅一些的,很多声音混杂在一起,但有相当一部分是重合的。 白善的手指忍不住跟随这些声音一起上下敲动 满宝听了一会儿,坐起来问大吉,“你怎么听出这些声音是马、是牛还是羊的?” 大吉顿了一下后道:“一听就知道了。” 他思考了一下后道:“马蹄声要重一些,也要厚重一些,蹄子的大小是不一样的,落地的声音也不一样。满小姐听多也能分辨出来。” 满宝就沉思,“所以还是要多听。” 白善还是第一次趴在地上听这样的声音,还是挺稀奇的,就和满宝商量,“等回到车队,我们也趴着听一听,这样还能听见马车的声音。” 满宝点头。 大吉: 俩人却已经看向一个方向,兴奋的问大吉,“大吉,声音是不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大吉看了一眼后点头,“是的,那座山丘之后应该有人。” 他道:“现在雪都融化了,草地都冒了青芽,放牧的牧民应该会迁徙寻找更好的草地,我们应该是遇上部落迁徙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跃跃欲试起来,“我们去看看?” 大吉则是回头看了一下来路,“少爷,我们离开车队太远了,不如先回到官道上,我听声音他们是要往东去的,我们往北,应该能相遇。” “那我们先去看看,先打探打探消息也是好的。”满宝见大吉不是很放心的样子,她就道:“我就远远的看一眼,绝不跑出去。” 她在心里问科科,“科科,山丘的另一面是不是有人?” “是,”科科现在被主系统时不时的盯着,除非发现需要收录的物种,不然它从不主动说话,不过满宝既然问了,它也并不会只回答一句而已,而是会友情提供更多的信息,它道:“很多人,很多马、牛和羊。” 可惜,品种它全部都收录过了。 满宝一听,更加放心了,和大吉道:“既然是迁徙,那多半可以做朋友。” 这种全族迁徙的部落,一般都会与人为善,不会特意与人交恶。 大吉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于是三人收好挖出来的药材,上马后朝着山坡跑去。 那座山坡看着挺近,但他们也跑了有一刻钟才到,放慢速度,让马从侧边绕到山坡上,三人在到达坡顶前下来,安抚下马后就弯着腰上前,三人趴在坡顶上往下看。 就见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牛群和羊群,不少牧民骑在马上正驱赶着他们往前去,而更后面则是聚集的牧民,他们移动速度很慢,以他们的眼力勉强可以看到被围在中间车上的老人和小孩儿 “这就是全族吗,人不是很多呀。” 白善仔细的看了看后道:“应该是个小部族,不过他们的牛羊真多。” “是啊,真多。” 满宝有点儿流口水,“就是看着都好小。” 大吉:“满小姐,现在才春天。” 羊是要养到秋天才卖出去的,所以自然小了,不过 大吉仔细看了看,发现羊群中的老羊其实也不少,只不过都分散围着羊群,将小羊护在中间,所以看着不显而已。 白善也发现了这一点儿,他沉吟道:“竟然还有这么多成羊,看来去年他们生意不太好,自己也没有宰杀多少。 满宝的目光则还是扫过后面那些带着不少行李的老幼牧民,道:“杨学兄说年初那会儿因为天花他们死了不少人。” 白善和大吉都没说话。 人死了,但他们的牛羊却会留下来。 俩人就这么肩并肩的趴着看这一大群马牛羊从山坡底下走过,牧民的车队也走到了眼前,正慢悠悠的经过,满宝可以看到大人们脸上的愁苦和孩子们脸上的笑容。 白善跟随他们的行进转了一下脑袋,下巴处被压的一株花就被冒出来,白善抬手要压下去,压到一半认真的看了看,就扯了一下满宝,“这是不是药?”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是红花,可以活血化瘀,一会儿挖了。” 俩人正说话,大吉突然道:“他们发现我们了。” 满宝和白善立即扭头看向下面,就见才走过去的板车上,一个小孩儿正指着他们的方向和身边的人说什么。 赶着车的牧民,骑马走在旁边的牧民都看过来,队伍中立刻出来了十几个人,正打马朝他们跑来。 满宝甚至眼尖的看到手上按着的弯刀。 白善也看到了,想也不想,拉起满宝就从山坡上站起来,然后扬起大大的笑脸,非常高兴的和他们挥手打招呼。 弯刀抽到一半的牧民一顿,将弯刀放回去,骑着马跃上山坡。 站在山坡顶,四周的情况可以一览无遗,为首的牧民只看到远处的大路上似乎有车队。 他看了看车队在的方向,又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山坡顶的三人,将弯刀挂回了腰上。 他用不太熟练的汉语和他们说话,“你们,干什么?” 白善牵着满宝上前,先行了一礼,用他们学到的胡语和他们打招呼,“你好,我们是路过这里的商队,因为看见药材所以来采摘一些草药的,我叫白善,这是我未婚妻,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牛羊一起迁徙,所以好奇的多看了一会儿,希望没有冒犯你们。” 听他这么一说,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牧民们觉得他很好看,身上没有那些马贼的煞气,应该不是马贼。 于是放心了,他们从马上下来,看了一眼周满背后的药篓,又信了几分,他们便也露出笑容,“我们是在放牧,你们是商队?那你们带的什么商品?有盐和茶吗?” 第2147章 图图部 白善目光微闪,笑道:“盐很少,你们知道的,我们也只能带足够我们吃的盐巴,倒是茶带了一些” 于是两方走近了一些,就站在山坡上说起话来。 牧民想和他们买一些茶,又有人不断的看向周满背后的背篓,为首的牧民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商队里有会知道草药的大夫?” 满宝笑道:“有的,我就会一些医术,怎么,你们有病人吗?” “你是大夫?那你知不知道治天花的方子?听说夏州那边把方子贴在城门上了。” 满宝:城门倒是没贴,只是从未隐瞒过而已,且会向大夫们推广。 毕竟这是用药,须得大夫看过后才能下方,不然将方子贴出去,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记下,回头生病了也不看大夫,自己判断病情,自己就抓药吃,万一吃错了怎么办? 满宝就问他们:“你们还有天花病人?” 见他们听见天花也不害怕的样子,不知为何,牧民心里对他们就信服了两分,他道:“没有,但我们想要方子,天神说,天花发过一次,那明年一定还会再复发,所以我们想提前准备一些药材。” 毕竟,明年谁也不知道朝廷还会不会给他们送药,就是送,也不知道能不能管够,而且一来一回总会耽误很多时间。 去年他们腊月就有人生病了,但药材一直到正月才送到,他们部落死了好多人,后来吃药的效果也不怎么好,他们都说是因为吃得太晚了,要是人一生病就吃药,那一定能治好很多。 牧民们目光炯炯的盯着周满看,这一看就有人觉得不对了,后面一个小伙子就挤上来凑在为首一个的耳边小声说话。 为首的牧民便不由扭头盯着满宝看。 满宝和白善被他看得有些紧张,牵在一起的手就忍不住一紧,大吉也悄悄的上前一步,站在满宝的另一侧,只落后他们半步了。 “你”牧民上下打量周满,最后落在她的眼睛上,“你认识一个叫周粮的吗?” 白善听说姓周,扭头问满宝,“你认识?” 满宝:“我四哥呀,你不认识?” 牧民眼睛一亮,“哎呀”一声,叫道:“原来你就是周老弟的妹妹呀,我知道你,周老弟说你是太医,就是专门给皇帝看病的大夫,特别厉害。” 满宝也眼睛一亮,惊喜道:“你们认识我四哥呀。” “认识,认识,前年和去年他和我们部落买了好多毛皮和牛,还卖给我们很多茶叶和瓷器。”牧民一下放松下来,好奇的问道:“你不是太医吗?” 满宝点头道:“是呀,不过我现在出来游学,你们要天花的方子,但你们知道怎么判断天花吗?” 满宝转移开话题,和他们道:“天花和一般的痘疹、高热很容易搞混,前期尤为重要,是不能吃错药的,你们首先得学会判断是不是天花才能用天花的药材。” 牧民们认真的听着,迟疑了一下后问:“你能教我们吗?我们可以给你钱。” 满宝想了想后就笑道:“我不要钱,你们知道草原上的野羚羊吗?” 牧民们齐齐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想要羊吗?我们有,你想要多少,送你。”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我就想要野羚羊。” 她看向白善,白善便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本子,还有一支很细的笔,笔上有一根绳子连着一管一指长的小竹管。 他将竹管打开交给满宝,满宝帮他拿着,他就开了笔伸进去沾了一点儿墨,然后在册子上画起来,不一会儿一只活灵活现的野羚羊出现在纸上。 他给牧民们看。 牧民们“啊”的一声,道:“这个我们知道,野羊,那边有好多,它太瘦了,不好吃,没有我们养的羊好吃。” 牧民们极力推荐自己养的羊,表示周满要是愿意教他们,他们愿意给她很多的羊做报酬。 满宝就笑道:“我不是拿来吃的,我想拿来做研究,所以我要活的,你们能帮我抓两只活的羚羊吗?” “我们抓了羚羊,你就愿意教我们怎么分辨天花吗?” 满宝点头。 牧民就拍着胸脯应下,然后带着他们下山坡,“你去见我们的族长。” 他们部族有巫,这种东西他们学不会的,但巫和族长应该能学会,他们聪明。 满宝和白善点点头,骑着马和他们一起朝已经走出一段的部族跑去。 部族的族长在等着了,他早前就收到禀报,所以让他们先走,自己带了几个人落在了后面。 本来还有些戒备,但远远的看到他们站在山坡上说话,不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而且对方也只有三个,他这才放松了下来,也不急着走,就慢慢的和部族的人慢慢往前溜达。 看到他们下来,他就带着人停住了脚步。 一个牧民跑在最前面,先下马和他嘀嘀咕咕,等满宝他们到跟前时,族长已经扬起了笑脸,一脸热情的迎了上来。 族长看着四十多岁的样子,胡子很茂盛,把半张脸都遮住了,因为他年纪大,满宝和白善也下意识的多尊敬两分。 双方你有情我有意,交流得非常的顺畅。 于是迁徙暂时停下,他们打算就地驻扎,牧民们以极快的速度撑起大帐篷,巫很快带了两个孩子过来。 族长热情的用汉话和满宝介绍他们的巫,然后用他们部族的语言和巫道:“这位周小姐是周四郎的妹妹,就是给皇帝看病的那个太医,你和她学习看天花的本事,一定要学全了。” 虽然他说得快,而且和他们学的胡语有点儿差异,但依旧听懂了七八成的满宝和白善: 俩人沉默不语。 一旁的牧民欲言又止,想要告诉他们族长他们会说胡语,但这时候说出来好像也晚了,而且说不定会让族长尴尬,于是他们苦恼起来,不知道该不该说。 族长没给他们机会,和巫说完后就目光炯炯的盯着周满看,“你们现在就教吧。” 巫冲满宝客气的笑了笑,他看起来比族长年轻很多,只有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看着和杨和书差不多一样大。 他汉话比族长还要标准,先微微躬身和满宝行礼,介绍自己道:“我叫骨禄。” 白善便趁机问道:“我叫白善,还不知道贵部族的名字。” 巫笑了笑道:“我们部族叫图图部。” 第2148章 没天分 和族长的热情不同,骨禄对他们虽然也是笑盈盈的,但满宝和白善都能感觉到他的冷淡和不信任。 牧民们的速度很快,帐篷一支起来,往里面铺下他们的毯子,再放上矮桌子就可以待客了。 骨禄请他们进去坐。 满宝却对他们的驻扎很感兴趣,而且帐篷里光线不太好,所以她婉拒了,随手指向微高的山坡道:“我们去那儿坐着怎么样?” 骨禄看了一会儿她指的地方,微微点头。 于是他们转身往旁边的山坡上去,没有上到坡顶,就盘腿坐在半坡上。 白善先抬头看了一下天边的太阳,觉得他们还可以说挺长的一段时间,于是没说起看病的事来,而是先问道:“你们部落里患过天花的人多吗?” 骨禄含糊道:“都已经好了,天神原谅了我们的鲁莽和怠慢。” 正想提出看一遍患过天花的人脉象的满宝停顿了一下,她目光落在骨禄的脸上,问道:“你们服用的药有用吗?” 骨禄道:“有些用处。” 满宝就悄悄松了一口气,好歹还信药有用,她拦住了白善,直接和他要了纸和笔,直接将三个药方写下来。 为了不让他们弄混,三张药方她写了三张纸。 骨禄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的惊讶。 满宝不管他怎么想,直接拿着三张药方子和他道:“这三张都可以治疗天花,只是脉象不同,所以用的方子不一样。” 她道:“当然,每一个人的脉象都是不一样,好的大夫会根据各人的脉象对此增减,有些变化,但你们纯靠药方也可以。” 世上就有很多大夫是靠祖传的几个药方立世,听萧院正他们说,一些偏远地方,一个大夫终身可能只会看一种病,却也能成就名医的名声,就是因为他会判断一种病症,再用手上对症的药方。 满宝道:“你们可以学一下如何判断出天花,再判断病人偏向于何种脉象,然后给他开方,你会摸脉吗?” 骨禄道:“会一点儿。” 他是巫,一直就负责给族人看病的,比起族里其他人,他知道的医理更多。 满宝松了一口气,这样教起来就容易多了。 她指了他身后的小童道:“那你给他摸摸脉。” 骨禄眯起眼睛看她,半晌才含笑着点头,将自己的徒弟叫到眼前,问了一些问题后摸了摸他的脉后道:“他很健康。” 满宝: 她就是不摸脉也知道他不健康好不好? 满宝让小童转过身来,伸手摸着他的脉问道:“夜里肚子是不是会痛?” 骨禄帮她翻译,小童愣了一下后点头。 满宝挑眉,便知道小童不会汉话,便用胡语问道:“有多痛?会打滚吗?” 她说得很慢,所以虽然口音和他们这里有些不同,但小童还是听懂了,他看了师父一眼,便回答道:“不会打滚,但很疼。” 满宝问:“现在疼吗?” 小童摇头。 满宝就让他往后仰一仰,然后撩开他的衣服按压他的肚子,问道:“疼吗?” 小童摇头。 “这里呢?” 小童就嘶的一声,叫道:“疼,有点儿疼。” 骨禄满脸惊讶。 满宝示意骨禄重新摸脉,教他道:“他脉象凝滞,最主要的是脸色蜡黄,明明肚子滚圆但脸瘦削,四肢也瘦,一看就是有病,他怎么会健康?” 骨禄: 满宝道:“记住他现在的脉象和脸色,这是腹中有虫的原因。” 骨禄便去伸手摸他的脉象,半天后也没分辨出来。 满宝就点了另一个小童来,“你摸他的脉象对比一下。” 骨禄摸了很久,最后满宝干脆让他一手摸一个,道:“这样总能对比出来吧?” 可是,听了这个,总是会忽略另一个,骨禄额头有些冒汗。 满宝没想到这么明显的脉象他都听不出来,而且同时把脉,不应该很清晰吗? 她还就不信了,“来来来,去多叫几个人来,怎么会把不出来呢?” 骨禄有些尴尬的冲小徒弟点头,还叮嘱了几声,于是小徒弟拔腿就往下面跑,不一会儿就带了一帮人上来,男女老幼都有。 满宝对此满意不已,撸了袖子道:“你要想对症开方,首先就得先会判断病症,只有辨症正确才能开出正确的药方。” 她道:“这样就算你不会根据病人的脉象改方,用的是同一病症的药方总会有效果的,只是效果怎么样而已。” 这个骨禄知道,他点头。 于是满宝就开始教他把脉辨症,才经历过天花,而且去年腊月到现在,他们还遭遇了雪灾,米粮并不多,不论男女老幼身上都有些毛病,也就只有一些青壮脉象还算好。 检查出大问题的也有不少,满宝就教他如何摸脉辨症。 族长不是何时过来了,看了半晌,见巫脸色发白,额头冒汗,便不由和满宝道:“周小姐,这些人都不是天花病人,摸他们的脉有什么用?” 满宝道:“现在你们也没法找出一个天花病人来给我呀。” 她道:“所以只能这样摸脉,他能摸出健康的脉象,凝滞的脉象,圆润的脉象,判断出人是哪儿生病,是高烧或是别的病症,再询问病人生病的过程,看病人的脸色,身体上的情况,这样才能综合判断出人是得了天花、一般的痘疹还是别的原因高烧,这样才能给出相对应的药方。” 她道:“望闻问切,前三者对于巫来说应该不难,若是记不住,我可以将天花病患的表象全都细细写下,但切脉却是没办法的,你须得自己会断脉辨症。” 脸色是蜡黄还是红润,这都是可以看出来的,但脉象是什么样的,却不是谁都能摸得出来的。 她觉得骨禄很没有天分,作为一个巫,他连自个徒弟这么明显的脉象都摸不出来,而且,看脸色也能看出来吧? 天可怜见,骨禄一直以为徒弟是因为吃不好才会脸色蜡黄,根本没有多想。 大吉提醒道:“少爷,满小姐,夕阳出现了,我们该回去了。 白善也抬头看了一下太阳,笑着起身道:“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学会的,不如今晚巫先想一想,明天我们再来。” 第2149章 留下 骨禄张了张嘴,很想留下他们,如果说一开始还怀疑他们的目的,这短短的一个时辰下来,他已经能判断出周满是真有本事的,甚至是有大本事的。 满宝已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和他道:“你多摸一摸脉就知道了,熟能生巧,听脉就和听歌一样的,听得多就会了。” 骨禄没有表情的收回手,暗道:哪里一样了,根本没有一点儿一样的地方。 族长看着巫的表情,主动和白善满宝二人道:“我已经让人去找羚羊了,明天周小姐和白公子过来就能见着了。” 满宝强调道:“我们要活的。” “一定是活的,我们不仅会设陷阱,还会套羊,不会弄死的。”就算是套不着,用马驱赶也能把它们跑趴下,不信抓不到。 满宝满意了,这才问道:“你们明天不继续往东走吗?” 族长道:“周小姐愿意传授治疗天花的病症,我们自然要留下来的,别说只是一两天,就是一两个月我们也愿意。” 他这才有些忐忑的问道:“不知道我们需要多久才能学会这个技艺。” 满宝就感叹道:“短的话,其实半天也就能学会了,长的话,因为你们没有基础,可能会需要一段时间,我会尽量教的。” 治疗天花病症时,她都是和太医及大夫们一起讨论的,天花这种东西,一旦知道它在群体性的爆发时再要确诊就不困难了,困难的是如何在未群体性爆发前发现并确诊出来。 它的脉象表现和体表表现与很多病症有重合的地方,这才总是造成误诊。 所以这就需要看病的大夫有一个辩证能力,可骨禄 连脉象是凝滞是圆润都分不出来,她可怎么教呢? 满宝有些忧伤的牵着马走了,白善也觉得头疼,他刚才也没闲着,满宝教骨禄时他和旁边的牧民说话,已经打探道:“除了族长,巫是他们部族最聪明的人,在你之前,所有人都觉得巫的能力很强。” 巫负责祭祀和给牧民们治疗,祭祀是看不出深浅的,但治疗 “据说,他们部族的人受伤后活下来的几率比附近几个部族都高,他们会采摘的药材也比别人多,”白善忍不住笑道:“听他们说,周四哥这两年都有和他们买药材。” 满宝就为草原人民的生命安全健康忧心了一下,然后道:“他们部族有好几个孩子肚子里都有虫,我一会儿回去给他们配两副药。” 大吉提醒道:“少爷,我们得赶紧回去了,太阳要下山了。” 白善就一踢马肚子加快了速度,朝着官道的方向跑去,“他们到哪儿了?” 大吉一直留意着呢,指着东北方向道:“少爷,他们已经到前面去了。” 他们马跑得快,本来远远的把人抛在后面的,但因为下午的这一个时辰他们没动,所以庄先生他们已经跑到前面去了。 好在离得不远,三人没跑多远就遇上了出来找他们的护卫,然后赶在天黑之前回去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晚回来,庄先生皱眉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满宝背着药篓从马上跳下来,和他道:“先生,我们在那边碰上了要迁徙的图图部落。” 白善看向一旁的尤老爷,笑问,“不知道尤老爷知道这个部落吗?” 尤老爷还真知道,他偶尔也和沿途的部族做些生意的,不过他的重点还是放在玉门关外的胡人身上,“我记得他们的族长叫阿兹蒙,为人很爽朗,跟他做生意还不错。” 就是太穷,和他们做生意不论是茶叶还是瓷器都压价很大,所以他不喜欢和他们做生意。 而且这里距离夏州还不是很远,骑马三四天就能到,价格高了,他们自己骑马去夏州买都行。 白善就心中有数了,他和满宝对视一眼,一起将庄先生拉到一边商量。 师徒三人说话的声音就断断续续传过来,“你们要多留几天?” “也不是不行,不过得和聂参军说一声。” 满宝是主官,她就是老大,她说要多留几天,别说聂参军没意见,就是有意见满宝也能找到借口。 “探查一下图图部是否有天花偏方”这个理由还是很强大的。 谁能拍着胸脯保证图图部没有天花偏方呢?毕竟他们部族也有人生过天花。 果然,和聂参军一说,聂参军就答应了,然后问,“我们打出朝廷官员的名号吗?” “不,”满宝道:“你们换回常服,他们问起,就说我们是出门游学,顺便做些生意的,你们全是跟着我们出来的护卫和家将。” 聂参军表示明白。 不过这些话他们是悄悄说的,并没有露出来,再回到火堆旁时,满宝只能歉意和尤老爷表示他们恐怕不能同行了,他们要在这里停留几日。 尤老爷表示理解,第二天一早便告别他们先行离开。 满宝等他们走了,便端了碗蹲在火堆边吃粥。聂参军则带着手下们去换衣服。 将官服换下来,穿上和殷家家将差不多一样的常服,两位行人一看,也将身上的一些配饰取下,和满宝道:“大人,我们二人是车队的管事和账房?” 满宝连连点头,“这个好,既然是出来做生意的,肯定是要有管事和账房的。” 周立如便也将装着满宝官服的行李塞到了箱子的最深处。 满宝道:“吃完了早饭我们先过去,你们在后面慢慢走,看到那条连着的山丘了吗?他们就在山丘之后。” 庄先生眯着眼睛看了半晌,问道:“那边有水吗?” 满宝回忆了一下后道:“忘了。” 白善道:“我问过,好似离那不远处有一个小水塘,这么多牛马,还有人,没有水是不行的。” 庄先生点了点头,让他们去了。 白二郎要跟着他们一起走,刘焕和殷或一听,立即牵了马在一旁等着。 周立如一看,也不乐意单独留下,于是也去找护卫要了一匹马,最后他们就呼啦啦的一起走,留下庄先生等着大家收拾东西。 第2150章 真假 因为有殷或在,所以大家并没有跑马,而是任由马慢悠悠的往那边跑,大家便迎着晨光而去一边说话,“既然要隐瞒身份,那就瞒严实了,最好的办法就是七分真,三分假,殷或,你是县男,这个身份不用特意点明,但也不用隐瞒。” 毕竟聂参军他们一看就不可能是商队的护卫。 殷或微微一挑眉,点头应了下来。 刘焕就转了转眼珠子,连声问道:“那我呢,那我呢,要不要捏造一个假名字?”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不用。” 白二郎道:“只要不说我们是出来公办就行,随行还带着将兵,对了,我们大晋跟草原的关系不好吗?” 他道:“我印象中挺好的呀,国子监里有几个学生就是从草原上的大部族来的,你们太医署不也有几个学生是这边去的吗?” 白善道:“陛下刚登基的时候,翔利可汗就陈兵渭水便桥,才过三年,陛下就对突厥出兵,翔利可汗被俘,尊陛下为天可汗,什么东突厥西突厥后来全没了,全部被化为我大晋州府,现在才过去十来年,你觉得朝廷对草原上的控制如何?” 白二郎没说话。 满宝道:“我可是五品的官儿,要是他们知道一定戒备,这倒是没什么,就怕他们误会起来,毕竟我们还带着聂参军他们。” 白二郎:“好大的官儿呀。” 满宝瞟过去一眼,“可不是,就比刺史小一点儿,你说一州刺史跑到他们部族里去,他们慌不慌?” 白二郎想了想后道:“虽然我觉得我不会慌,但我觉得他们会慌。” 刘焕:“关系这么不好我们还去?” 满宝道:“也不算不好吧,就是不让他们多想。” “我们不必特意骗人,只是显露另外一些消息而已。”然后再隐瞒另外一些关键的信息。 几人聊着天跑到了山坡上,太阳早就圆溜溜的蹦到山顶上,图图部的牧民们骑着马向这边来找,终于看见了他们,眼前顿时一亮,十几个人就骑着马飞速的跑来,“周小姐,总算找到你们了,我们还以为你们迷路了呢?” 满宝笑道:“怎么会迷路,你们不就在山坡的另一边吗?” 她和他们介绍白二等人,“这是我三师弟,这两位是我们的同窗,他们听说我想留下来几天,便也跟着留了下来。” 又指了他们的来路道:“我们的先生和车队在后面。” 立即有牧民表示他们会去接引车队,然后让另外的人带他们回去。 图图部那边族长老早就等着了,见太阳都升得这么高了人还没来,他不由焦急的转动起来,“巫,他们还会来吗?” 巫道:“他们会的,那位周小姐和白公子不像是会失诺的人。” 族长就坐在他对面,问道:“周粮的妹妹真的这么厉害吗?” 巫点头,“很厉害,虽然她教的我没学会,但我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摸一摸,看一看,问一问,她就能知道人的身体里哪里生病了,很厉害。” 族长目光炯炯的道:“我以为周粮是吹牛。” “我也这么认为,”巫顿了顿,他昨天还怀疑她并不是周粮的妹妹,虽然他们两个有三四分相像,可初初一见时他们并不像是兄妹。 不过,昨天她教他们东西时又有了两分相像。 主要是周满年纪看着不大,不过本事的确是实打实的。 骨禄叹息,“没想到中原的人这么厉害,她年纪不大就已经做了太医,她身边的那位白公子也很厉害,比周粮还要厉害。” 族长:“毕竟能给皇帝看病,肯定厉害,看来周粮没有吹牛,难怪他收药材这么挑,这也不要,那也不满。” 以前他还以为中原人太磨叽,“那是我们采摘的药材真的不太好?” 骨禄道:“应该是没处理好。” 说起这事儿他就有些抱怨,“我一直提醒采摘回来的药材要晾晒好,小心存放,结果好多药材里还夹着杂草,去年周粮就因为这个压了我们好多的价。” 族长没说话。 有牧民跑来禀报,“族长,巫,周小姐他们来了。” 巫立即站起来,和族长一起出去,一抬头就看到山坡上跑下来的几匹马,马上的少年哪一个都不像是普通人家出身的。 虽然离得还有些远,但阳光下,巫还是看到了他们衣服上的暗纹和那光滑的质地,只是一眼,他就知道他们身份不简单。 族长也眯着眼睛看他们,半晌后问道:“巫,她是太医,怎么会来这里?” 是啊,这就是巫昨天那么怀疑她的原因,他道:“说是游学。” “游学?”族长很迷茫。 巫知道得多些,点头道:“中原的学生读书读到一半喜欢出去玩儿,说是要一边走一边学习,还说读一万卷书不如走一万里步。” 族长就很不屑的撇撇嘴道:“一万里步我早就走够了吧,也没见我认得一万卷的汉字呀。” 巫: 他们从出生后就要跟着部族的迁徙而迁徙,从会走路开始就一直在走,每一年定居的生活不超过半年。 每一年的秋末到第二年的夏初是他们在一个地方停留最长久的时候,通常他们都会固定在一个地方停留过冬,等到雪化去,新的草长出来,他们就会开始朝着水草最丰美的地方去,一般是走过去,等到秋天的时候再回来,然后开始定居和交易 一年有六个月的时间在不断的走,以族长的年纪还真有可能走出万里来。 正胡思乱想间,周满他们已经跑下来了,族长便道:“不管他们为的什么,一定要学会她的本事。” 巫也是这么想的,但是 “让阿依娜和阿古谷过来帮忙吧。” 族长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说阿依娜不听话吗?” 骨禄就叹气,“可是她聪明,她教她的药草她记得最好,也处理得最好,你还没看出来吗,这几个人,不管他们有什么目的,他们都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的,我们得在几天之内把她的本事学过来,就算不能学过来也得记住。” 那不是有你吗? 族长很不理解,不过他机灵的没问,转头让人去找人,然后笑容满面的迎上满宝几个。 第2151章 放弃 族长很热情,知道周满他们会在此停留几天,将诊治天花的医术教给他们再走,族长就更热情了,当即决定他们暂且在此驻扎。 还让人拿出好几顶帐篷,要给他们撑起帐篷居住。 在殷或等人不住的看向他们的牛马时还让牧民带他们去看。 白善冲殷或微微点头,等他们走了才扭头问族长,“不知我们想要的羚羊” 族长立即道:“昨天他们就找到了野羊群,已经在盯着了,今天他们肯定会去水塘那边喝水,到时候就可以抓了。” 白善这才满意的点头。 满宝则带着骨禄去教学,其实就是找了人给他看,问他能摸出什么脉象。 骨禄一颗心高高提起,觉得比小时候被前一任巫教学时还紧张。 他自然是没什么进展的。 周立如跟在旁边,也忍不住去看骨禄,这人脸色蜡黄,一看不是肠胃上的病,就是肝上的病,问一问平时的饮食,再摸脉佐证应该就能辨出病症来了吧? 骨禄已经放弃了,收手道:“周小姐,不如让我选四个人来和您学?” 满宝问:“他们知道药理吗?” 骨禄点头,“他们都和我学过。” 虽然他只有两个徒弟,但在正式定下他们两个钱,身边还有不少孩子跟着学,他们两个是从一群孩子里挑选出来的。 而且他也要教族里人采药,这些孩子都跟他学过辨认药草,所以他们应该是知道药理的吧? 反正骨禄是肯定他们知道了的,于是把两个徒弟叫了来,见还缺了两个,就问道:“阿依娜和阿古谷呢?” “阿依娜放羊去了,阿古谷去找她了。” 满宝一听就决定等一等他们,正巧,她昨晚回去给昨天看到的病患配了药。 尤其是这几个肚子里有虫的孩子。 满宝看向周立如。 周立如就将药篓里的包袱拿出来,里面放着四包药,其中一包特别大,她将药交给其中一人道:“这是打虫药,你们族里有多少小孩儿?拿一口大锅加上水熬上一个时辰,十六岁以下的孩子都喝一碗吧。” 满宝一听差点儿把才喝进去的奶茶给喷出来,她瞪眼看向周立如,“这是八个人的药量。” 她道:“就算这里孩子多,需要打虫的多,也不能这样一次性加一大锅水熬药,先熬八个人的量,再加水熬第二遍和第三遍,混合起来给他们喝,不够的我们再配几剂就是了。” 周立如挠了挠脑袋,天花时赶时间他们就是这么熬药的,不过现在不急,周立如还是应下了。 见接药的人念念有词,似乎有些记不住,她干脆和他一起去熬药,看着他们添水加上柴火,叮嘱了他们要熬上半个时辰,这才转身回去找小姑。 阿依娜和阿古谷已经到了,俩人都是十三四岁的样子,比骨禄的两个徒弟要大上许多,他们一到就跪在地上给骨禄问好,然后面向周满磕头问安。 满宝忍不住看了骨禄一眼,见他不以为意的模样,便抬手让他们起来。 她一低头就能看到他们的脚,俩人的鞋子都有些破了,阿古谷的脚趾头都露在外面了。 满宝垂下眼眸,片刻后笑着抬起头来看向他们,目光从他们的手指甲上一扫而过。 “你们知道医理?” 阿古谷忍不住看了一眼骨禄,然后道:“我们和巫学过辨认药草,所以会一些。” 满宝没告诉他们那是药理,不是医理,而是指了一旁的毯子道:“你们坐下,我和你们说一下天花的脉象。” 她说到这里一顿,干脆转而问道:“你们见过天花病人吗?” 四人一起点头,几个月前他们族里就有许多人患上了天花。 “那你们见过的天花病人是什么样的?”满宝指了阿依娜道:“你先说。” 阿依娜想了想道:“身上长很多痘,会发热,有的人会吐,会全身无力,还会死。” 满宝点头,开始给他们详细讲解天花发病是怎么发出来的 四人都听得很认真,虽然她的胡语不是很好,但五人依旧能够很好的交流,而且一旁还有周立如,就算一些词满宝暂时想不起来怎么说,周立如也很快能接上。 于是一人教,四人学很快变成了俩人教,四人学。 巫坐了一会儿,发现这些都是他知道的,料想他们应该没那么快学到新的东西,便起身出去。 白善在帐篷外和族长说话,看到他出来,俩人一对视便站在了一起说话,族长则找借口先走了。 庄先生他们慢一些,但也慢不了多少,没过多久就到了,于是外面热闹起来,大家都欢迎到来的客人。 族长和巫都没想到他们的车队竟然这么多人,而且有些人身上有煞气,一看就不是一般商队的护卫。 族长将他们安排在了另一侧,和他们的帐篷隔开了一点儿,但并不明显,只是中间的空隙小一些而已。 满宝也撩开帘子出了帐篷,正好,她觉得帐篷的光线有些暗,她扭头对四人道:“我们到外面去,正好让你们看一下脉象。” 四人应下。 于是满宝带着他们在营地里转悠起来,她就看人的脸色,随手挑了几个叫他们看,一点儿一点儿的教他们辨认脉象。 她已经知道,这些说知道医理,其实就是认识一些药草而已,根本不知道多少医理。 所以还是得从零开始教。 然而把脉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虽然她觉得不是很难,但也要做好就是几天时间过去他们也可能学不会的准备,所以满宝一边教他们,一边还将他们应该记下的脉象写下来,回头交给他们。 阿依娜看了一会儿后道:“周小姐,我们不认字。” 满宝的笔就一顿,她有些苦恼起来,“你们不认识汉字,那认不认识突厥的文字?” 阿依娜顿了顿后看向阿古谷。 阿古谷,“我认识一些。” 满宝就道:“那回头我说,你来写,这样以后你们要是记不住也可以看笔记。” 阿古谷应下。 白善不知何时晃了过来,和满宝道用汉语道:“我才知道这个小姑娘曾经是下一代巫,不过她去年犯错了。” 第2152章 收录羚羊 满宝看向他,只看了阿依娜一眼,没有问白善她犯了什么错,而是问阿依娜,“你摸出来不同了吗?” 阿依娜迟疑了一下便道:“我觉得她的脉和别人的有些不同,好像会走一样。” 满宝挑眉,就看向周立如,“你来看看。” 周立如就给被叫住的妇人把脉,片刻后问道:“你月事多久没来了?” 用的是胡语,妇人便用胡语回答她,半晌后周立如道:“小姑,好像是滑脉,她是不是怀孕了?” 满宝就笑起来,“不错,她怀孕了。” 然后才扭头和白善道:“五个人,包括骨禄在内,她是最聪明的一个,我说的东西她总是能最先记住,也能最快把握。” 她看了一眼周立如后道:“也就比立如慢那么一点儿。” 周立如刚开始学医术时也就比她快那么一点点,但俩人又不是不一样的,阿依娜他们四人现在需要速成,周立如却是慢慢打基础起来,所以一开始学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满宝一开始也把握不好这个节奏,一是她没这么教过徒弟,竟是三两天就要把握一个病症;二是骨禄给了她错误的信息,她以为他们真的会医理。 现在还是从头开始。 既然是从头开始,那就要给他们掌握的时间,所以上午满宝只教了他们一个时辰左右,然后就让他们继续摸脉琢磨。 “记住我和你们说的话,摸得多了,自然就能发现脉象中的不同了,这八个人的脉象都有很大的不同,刚才我也都和你们说过,我想你们都记下了吧?” 四人都有些头皮发麻的点头,虽然周满刚才将每个人的脉象和病症都来回说了几次,但他们也并不能记下全部,最多记下一半。 满宝看出他们的勉强,干脆转头和周立如道:“你记住了吗?” 周立如点头,“都记下了。” “那你留下看着他们,他们不懂的就教他们,我先出去走走。” 周立如兴奋的应下,满宝也高兴的去找白善。 白善正站在山坡下和殷或几人说话,时不时的踢一下地上的草。 满宝跑下来,“白善,我们去玩儿。” 刘焕就兴奋的道:“我也去。” 白二郎看了一眼白善和满宝后,伸手拽住他,“你去干什么,昨天先生给你出的题目你做完了吗?” 刘焕反击,“你做完了吗?” “没有,”白二郎面色不变的道:“昨天又是骑马又是坐车的,我哪有时间写,所以我打算今天写。” 刘焕无言以对。 白二郎拉了他就走,还拽上了殷或,“走走走,我们回帐篷去写作业,不懂的可以问殷或。” 殷或回头笑着和白善满宝二人颔首,随着白二郎走了。 刘焕还是更想去玩儿,好容易今天不用赶路,可以留宿下来,大家不应该熟悉熟悉环境,再在旁边玩一玩吗? 作业明天再做也是一样的呀。 正和族长说话的庄先生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族长就爽朗的道:“先生的弟子都很好学呀,不知道给他们出了什么题目让他们这么为难?” 庄先生道:“出的是汉时的一些史题,并不难,只是几个孩子惯会偷懒。” 庄先生没说,他出的是,汉室为保证边关稳定对胡的政策措施。 他们一走,白善就拉了满宝的手跑,“快走,他们说抓住了,正在水塘那边。” 俩人跑去牵马,还拒绝了大吉的跟随,“又不远,就在那边而已,你留在这里帮他们把剩下的帐篷都搭起来,看好行李。” 大吉只能看着他们跑了。 不过水塘离这儿的确不是很远,上了山坡远远的就能看到,这一片现在是图图部驻扎,今天一大早他们就分批出去放牧,现在草原上都是图图部的牛马羊,并不会有很大的危险。 俩人冲着水塘跑去,图图部好几个健壮的牧民正站在一个坑边,里面是被丢下的三只羚羊,看到白善和周满过来了,便迎上去道:“白公子,周小姐,我们就抓了三只。” 他们有些懊恼道:“它们散得太快,所以只来得及抓一次,其他的羊都被惊走了。” 他还有些不好意思道:“其中两只有点儿小。” 是真的有点儿小,除了一只明显看出是母羊外,另外两只一看就是小羊,满宝都能抱起来的那种。 满宝一点儿也不嫌弃,蹲在坑边伸手摸了摸它们,在心里安抚它们:别害怕,我们并不是要杀你们,而是送你们到另一个地方去吃好的喝好的,再生几个宝宝,和在草原上是差不多的 小羊惊吓的挤成一团,满宝收回手,就和他们道:“套上绳子交给我们就行。” 牧民们一头雾水,“周小姐,我们替你抱回去吧,不然小心跑了。” 满宝道:“不要紧,我研究一番后就把他们都放了,你们套上绳子交给我就行。” 牧民们:才抓了又放?这是什么毛病? 白善找借口支走了他们,俩人就蹲在坑边看三只羊。 当即收录是不可能的,满宝就在心里问科科,“你觉得哪儿好,可以瞒过人的眼睛?” 科科就扫描起环境来,不一会儿就选了一个好地方,离他们不是很远,有一个小土坡,经过它的扫描,有一面可以完全杜绝其他人的目光。 没错,草原上此时正散落着放牧的牛羊,人不是很多,但还是有人的。这也是他们能够放心的离开,将三头野羊留给白善他们的原因。 满宝和白善牵着绳子将羊赶到那地方,先把有些狂躁的母羊收录了,这才去摸两只小羊。 白善摸了又摸,很好奇,“看着和牧民养的羊也没多大区别呀,我觉得肉质都差不多,甚至还比不上牧民养的羊,怎么周小叔喜欢这个?” 满宝道:“不是他喜欢,是别人喜欢。那个世界没有这种羊。” 白善若有所思,“所以物以稀为贵,周小叔要的都是那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满宝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白善却看出来了,收手道:“上供给周小叔吧。” 满宝就将小羚羊收了,和科科道:“先放到论坛上,不急着定价,等百科馆的奖励积分下来了再定价。” 科科表示明白,先挂了上去却没定价。 第2153章 献祭 两只小羊也在白善的眼前消失,虽然看过很多遍,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惊叹,然后他规矩无比,既没有牵满宝的手,也不像日常那样拿肩膀去撞她。 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问:“周小叔走了吗?” 满宝就伸手牵住他的手,非常高兴的道:“走了。” 白善这才拉着她的手晃了晃,他左右看了看,发现这边风景还不错,前面一大片的草地上不知开的什么花,黄色的,只有小指头那么大,但开得多,这样看过去还是挺好看的。 于是他就拉着她坐在草地上吹风,“听说秋天的时候草原更好看。那时候草长了,比小羊还要高,风吹起来它们就好像跳舞一样” 满宝眼中闪闪发亮,“我们到时候来看。” 白善笑着点头。 白二郎他们骑着马溜达过来找他们时,就见俩人脑袋都靠在一起了,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周满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白二郎撇了撇嘴,嫌弃得不行,但还是放慢了速度,于是刘焕一不小心就越过他跑到前面去了,他大叫道:“白善,周满” 肩并肩坐在小山坡上的俩人一起回头看。 殷或: 他就听到一旁的周立如小小声嘀咕了一句,“真傻!” 殷或忍不住扭头去看她,周立如察觉到他的视线,扭头看过来,对上他的视线便扬起一个乖巧的笑容,然后扯了一下马,微微落后他半步。 殷或又忍不住笑起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笑什么。 白二郎跳下马,转着脑袋左右看,“我听他们说抓住了三只羚羊,在哪儿呢?” 刘焕:“我们刚还说呢,上次烤羊肉吃得不尽兴。” 满宝:“放了。” 连后面慢悠悠转上来的殷或和周立如都忍不住惊讶的看过来,“为什么?” 满宝就一脸认真的道:“一直母羊带着两只这么小的羊,一家三口这么可怜,你们怎么忍心吃人家?” 白二郎:“你怎么知道它们是一家三口?牧民们这么厉害,可以专盯着一家人抓?” 满宝怎么知道?反正是一只母羊两只小羊没错,不是一家三口也是一家三口了。 白善问:“你们怎么来了?” 白二郎就示意他看天上的大太阳,“都等着你们用午饭呢,结果你们怎么也不回来,庄先生他们已经吃了,我们便出来找你们。我们把饭菜都带来了。” 大吉和殷家几个护卫此时就骑马站在后面,见堂少爷招手,他们就骑马上前,这才将手中的食盒拿下来。 除了食盒,还有一个护卫提着一条烤好的羊腿。 满宝和白善惊呆了。 殷或便道:“图图部的人很热情,中午就宰杀了两只羊,这一条羊腿是特意给我们留的。” 别看人家养牛和羊,却不是随便可以杀的,牧民们平日里也是吃的粟米和羊奶牛奶,说他们吃肉多,那是相对于中原的普通百姓而言。 这时候又是春天,更不会轻易杀羊了,所以能杀两只羊,已经是对周满他们很看重了。 满宝的确感动,看着还冒着热气的羊腿感动。 护卫给他们剃羊腿肉。 这里不比在京城,所以没太多讲究,大家直接盘腿坐在草地上,大吉他们几个将食盒打开,所以没有毯子,没有坐垫,也没有泡好的热茶,连碗都没有,只有筷子,食盒里是面饼和两个菜,连汤都没有。 大家就用不怎么干净的手拿着饼吃起来,就这么围着吃起来,但是连殷或都觉得这一顿饭很香。 白二郎吃了一片羊肉,点头道:“奇怪,比刚才在帐篷里吃的要好吃,难道烤好的羊肉要先吹过风才更入味吗?” 殷或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善道:“不错,风中不仅有沙土,说不定还有” 满宝就夹了一筷子肉塞进他嘴里,“闭嘴吧,吃饭呢。” 白善就吃肉不说话了。 周立如吃饱喝足,忍不住双手往后一撑,半仰着看蓝蓝的天空,感叹道:“可真好看呀。” 大家都抬起头来,也都往后一撑,这样可以更亲近的感受到吹过来的风,以及,这样仰头看天,似乎天空更加蔚蓝一样。 “是很好看呀。” 殷或都忍不住想在此多留几天了,他扭头问满宝,“我们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满宝就看向周立如。 周立如道:“阿依娜很聪明,已经有了点儿感觉,而且她虽然还摸不出脉来,却把天花的症状记得一清二楚了,比另外三个强多了。” 虽然有她不断的重复,但另外三人还只是记了七七八八,而且过一会儿就忘记了。 她知道这种感觉,她背诵课本和医书时也会这样,只不过他们忘得比她还快就是了。 满宝便点头道:“就一个病症,今天忘了没关系,反正每天都是这些知识点,反复的记诵就是了,脉象嘛,我们再留三天,能摸出来自然好,摸不出来就让他们记下,以后自己琢磨吧。” 不过她估摸着,以阿依娜的聪明,四天的时间她也应该入门了,只是记这一个病症而已。 不过 满宝垂下眼眸想了想,忍不住扭头问白善,“你说阿依娜犯了错,她犯了什么错?” 白善才吃饱,正有些犯困,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蓝天,正好看见一只雄鹰挥动了两下翅膀,然后撑直了翅膀往他们这边飞来。 他声音淡淡的的道:“听牧民们说,今年正月的时候他们部族死了很多人,巫请示天神,天神留下神旨,认为臣民事神不诚,所以降罪于草原。然后图图部为了以示诚心,显出一个男童去侍奉天神。” 大家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回神,“怎么侍奉?” 白善这才将目光从天空中收回来,看向他们道:“这个只有天神知道了,不过他们送人去天神那里的方法是火葬,设了祭坛,将人绑在祭坛上献祭给天神。” 满宝几人:“!” “不止图图部,当时还有一个图特部在他们部落周边,他们部落出了一个女童,两个部落一起献祭的,”白善道:“牧民说他们图图部和图特部是同一个祖宗,所以关系很好,他们是兄弟。被图图部献祭的那个男童也是阿依娜的兄弟,她反对献祭,夜里还想偷偷的放走她兄弟,不过人没跑多远就被追回去了。” 第2154章 阿依娜 大家都沉默下来。 明明只有半天时间,但白善却打听得很仔细,他道:“献祭过后,两个部落的病人都慢慢好转,死的人不是那么多了,大家都认为是天神显灵,满意了他们的献祭。于是更不敢亲近敢放走祭品的阿依娜,她被派去做最苦最累的活儿,没想到巫会把她找来和你学习,只是因为她很聪明。” 满宝抿了抿嘴,问道:“那对献祭天神过后还病死的人他们是怎么解释的?” “牧民们认为一定是他们特别讨天神喜欢,天神想要他们一起去服侍他,或者,他们事神不诚,所以才没有被保佑。” 殷或皱眉道:“不对,他们要是这么相信天神,族长和巫又为什么这么热情的对待你们?” 不就是为了从周满这里学习治疗天花的医术吗? 他们要是相信这都是天神保佑,又怎么会对这个医术这么上心? 为此还中断迁徙的计划,暂时停留在这里? 白善就叹气,“是啊,要知道牧民逐水草而生,他们要是去晚了,别的部族很可能比他们提早到达地方,然后占下他们之前看上的草地,但他们现在愿意在此停留,显然是相信天花是可以用药治好的,跟什么天神根本没关系。” 周立如眼中闪过迷茫,“那为什么要献祭?” 大家都没有说话,半晌,白善道:“不管为了什么,反正阿依娜现在图图部中是罪人的身份,我本来是想提醒一下你,教她的时候注意图图部的人,不过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不,还是有必要的,”满宝抿了抿嘴道:“晚上让她来给我们烧火吧,既然她这么聪明,那就不应该只学另外三人学的东西。” 周立如兴奋起来,“小姑要教她什么?” 满宝瞥了她一眼道:“人最爱生的病。” 周立如掰着手指头道:“风寒,热症,咳嗽和肚子疼。” 满宝道:“肚子疼的问题太多了,三四天教不出什么来,但风寒,热症和咳嗽可以分情况给方子,只要让她记住各种情况的症状,再给出相对应的方子,一定会比现在骨禄胡乱治病要强。” 没错,现在骨禄给人治病就是乱治的。 风寒了给一把小柴胡,回去自己熬了喝;热症也是一把小柴胡,咳嗽还是小柴胡,所以听说骨禄他们常拿他们挖到的草药去换小柴胡。 而图图部的人竟然这么顽强,就靠着一把小柴胡搭配着其他一些药材愣是比别的部族生病后活下来的概率高,所以骨禄是附近几个部族中很有名的一个巫。 满宝今天没少听他两个徒弟吹捧,所以想不知道都难。 满宝道:“让她来给我烧火铺床,她比别人能多出四个晚上来。” 周立如立即道:“我去和图图部的人说。” 都用不着暗示,她直接来找她请教问题的骨禄徒弟道:“我们帐篷里需要一个人烧火铺床,晚上小姑可能要起夜喝茶,能不能让阿依娜来照顾?” 骨禄的徒弟都不用去问族长和巫,直接就能应下这件事,于是满宝教完了下午场,正扭着脖子要休息时,阿依娜就跟着起身,先去了满宝的帐篷,跪着给她铺床,还小心的生了火盆开始驱赶寒气。 满宝愣了一下后扭着脖子跟着走进来,阿依娜看见她,立即道:“小姐,帐篷里太冷了,要熏一熏,您先出去等我们吧。” “不要紧,”没有床,帐篷里是用油布垫着地,然后铺上毡子和毛皮,上面是一层草席,草席上是阿依娜才铺好的被子。 满宝就坐在被子上看着阿依娜弯腰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熏过,似乎这样屋子里的寒气就能熏跑一样。 其实的确也能熏跑。 满宝不由的出神,半晌后轻声问,“阿依娜,你愿意跟我走吗?” 阿依娜愣了一下,她此时还蹲在地上,因此抬起头来才能看到周满的神情。 满宝道:“我觉得你很聪明,我可以教你医术,将来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过,跟着我的时候,你恐怕要做一些活儿来维持生计。你愿意吗?” 阿依娜看着周满,一直撑着的膝盖轻轻地放到了地上,她冲着满宝的方向跪坐,轻声问道:“小姐要我做仆人吗?” 满宝微微摇头,“不用,算是弟子吧,如果你愿意跟我走的话。” 阿依娜沉默下来,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满宝以为她今天给不了答案时,她问道:“小姐为什么想要带我走?” 满宝想了想后道:“就是可惜,我觉得你可以过得更好。” 阿依娜笑道:“小姐不管带走谁都可以过得更好的。” 虽然时间很短,但她知道这位周小姐很有本事,跟在她身边的人也很厉害,而且和族长做生意的周粮还是她亲哥哥,看着就很有钱的样子,不论是谁,跟着她都会比留在图图部过得好。 但是阿依娜摇了摇头,拒绝了满宝,“我不走。” 她顿了顿后才忐忑的问道:“小姐还能教我医术吗?” “当然,”满宝也没勉强她,甚至没有再劝说她,似乎刚才只是她随口的一个提议而已,她道:“除了天花病症,我还能教你风寒,热症和咳嗽,你知道风寒吗?” 满宝看向她跪在地上的膝盖,轻声道:“虽然现在快入夏了,但地依旧寒冷得很,寒气不仅可以从风,从雨中传入人体,也能从土地上传入,这里的草被铲了,你是直接跪在地上的,寒气会从膝盖入体,身体不好的人很容易就受寒,然后会流鼻涕,会头痛,会打喷嚏,还有可能会浑身乏力,这就是风寒了。” 阿依娜立即从地上起来,还拍了拍膝盖,似乎还不放心,她还蹲在火盆边,尽力让膝盖靠近火盆。 满宝笑了笑,问道:“你们这里每年染上风寒的人多吗?” 阿依娜点头,然后道:“来做生意的汉人说风寒会传染,所以部族里染了风寒的人都要暂时挪到牛棚里去。” 满宝就一脸惋惜道:“可以单独居住一个帐篷,为什么要挪到牛棚去呢?” “因为不够,”阿依娜道:“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一个帐篷的,很多人是一家才有一顶。” 第2155章 打虫 满宝将白日写好的药方给她,“我给你写了十张药方子,前面是脉案和症状,相比于天花,这些病症更常见,你可以学一学。” 阿依娜惊讶的看向她,“小姐真的要教我吗?我,我不能跟你走。” 满宝道:“教你医术并不是条件,所以你愿不愿意和我走只是你的一个选择而已,每个人心里都有不一样需要衡量的东西。” 满宝是真心教阿依娜,所以即便天黑了,各处都要睡下的时候,她还点着油灯教她怎么听脉和观色。 周立如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揉着眼睛道:“小姑,明天再教吧。” 满宝应了一声,和阿依娜道:“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以摸着自己的脉入睡,有些东西,听得多了就有心得了。” 阿依娜和她们睡在一个帐篷里,床铺却是在另一侧,灭了灯,她躺在毛皮上,身上盖着被子,手不由搭在自己的脉上,目光炯炯的盯着帐篷顶看。 其实黑暗中她什么都看不到,这样可以让她精神高度集中,她觉得很开心,今天过得像是梦一样。 一大早上醒来跑去方便的图图部小孩儿们也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只不过他们做的是噩梦。 满宝还躺在被子之中,外面突然响起了惊叫声,片刻后是孩子凄厉的哭声,然后哭声蔓延,不一会儿就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哭声了。 满宝半醒未醒,叫这一变化吓得一激灵,立即从床上蹦起来,叫道:“怎么了,是敌袭吗?” 阿依娜早起了,人不知去了哪儿,满宝下床,和周立如快速的船上衣服,才披上外衣,阿依娜就一脸苍白的从外面跑进来,“小姐,代伊他们出事了。” 代伊是骨禄的小徒弟,满宝一边套外衣,一边问:“出什么事了?” “他们,他们,”在朦胧的天光中,阿依娜脸色发白,“他们生了好多虫子” 满宝: 周立如也停下了动作,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抖,然后问道:“是不是拉屎的时候拉出来的?” 阿依娜点头,一脸惊怕的看着满宝。 满宝就慢悠悠的穿上衣服,道:“哦,没什么事儿,昨天他们不是吃了两碗药吗?也该有效果了。” 不过,满宝考量了一下还是问道:“很多吗?” 阿依娜一脸不可置信,“是因为吃药才下来的?” 满宝点头,“他们肚子里有虫,你们从来不打虫,吃的菜多是牛羊粪种出来的,有时候还喝生水,自然会有虫。” 这一点儿小孩儿们显然不知道,甚至很多大人都不知道,但作为巫,骨禄显然是知道这一点儿的,满宝出来时他已经勉强安抚住了族人。 不过他脸色也有些发白,他扭头看向周满,上前道:“周小姐,你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满宝很想表示她不想看,但见昏暗的晨光中,图图部的男女老幼都脸色发白,因为天刚亮的缘故,他们还特特点了几把火把。 所以他们的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特别的明显。 满宝顿了顿,还是点了一下头,“那就去看看吧。” 同样被吵醒的白善几人走出帐篷,问道:“去看什么?” 满宝回头道:“虫子?” 白二郎打着哈欠问,“什么虫子啊?这么厉害吗,我们也去看看。”白善也要跟上。 满宝道:“肚子出来的虫子。” 白二郎顿时脚步一顿,白善则是脚步一转,硬生生转了一个弯,然后道:“那你们去吧,我先去洗漱,先生也醒了,我去服侍先生。” 刘焕等人一头雾水,“怎么了,怎么了?” 白二郎拉着他就走,肚子里出来的虫有什么好看的? 他小时候就看到过。 其实以他和白善的身份本不应该看到的,但有一段时间他放荡不羁爱自由,并不太想大老远的从村里跑回家里解决,毕竟玩得正高兴不是? 反正他的小伙伴们都是在野外解决的,他也跟着去了,正巧,那段时间他正吃一年一度苦苦的清肠药,然后 从那以后,白二郎就再也不胡乱在外解决人生大事了。 刘焕和殷或显然对这种人生大事一无所知,因此懵懵的被他和白善一左一右拉走了。 周立如也不想去,但满宝会放过她吗,拽了她就走,“走,你是大夫,看虫子也能看出很多东西来的。” 周立如问道:“小姑专门去看过吗?” “对!” 她没看过现实中的,但从知道他们这里还有蛔虫开始,莫老师就给她找了培养皿培养了不少给她看,各种病症状态下的都有。 健康的还好,就那样呗,不健康的,或者数量太多打不完的 满宝摇了摇头,尽量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满宝拖着周立如去看虫子,最后还把一群吓坏了的大小孩子们叫到跟前摸脉,最后大多数都被她放了,但有三个被她留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代伊。 她道:“你们的虫子还没打干净,还得继续吃药,我给你们另外开一个方,保护一下一下肠道。” 三个大孩子都有些瑟瑟发抖,他们种最大的是代伊,但也只有九岁而已,他今天都快要吓傻了。 此时双腿就有点儿发抖,“还,还有?它们是在哪里?” 满宝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肚子上。 代伊就一把捂住肚子,直接哇的一声就大哭出声,转身去找他师父,“师父,师父” 巫一身僵硬,只能脸色尴尬的抬起手来拍他的后背,然后道:“你是勇士,要勇敢。” 代伊哭得不行,他是要做巫的,不想做勇士。 满宝一边让周立如去拿笔墨,一边和他道:“别哭了,你这是平时不爱卫生,总是吃生水才有的,你又那么大了也不打虫子,我给你们留一个方子,以后每年春后你们都吃一次药打一次虫子就不会这样了。” 代伊大哭,“我从来没吃过虫子。” 骨禄也很不理解,“这么多虫子是怎么进肚子的?” “吃进去的,”见几人都一脸恶心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笑开来,道:“不是虫子,是虫卵。” 第2156章 教导 她道:“草地上的水我们看着很清澈,能够倒映出人的影子来,但牲畜也在其中用水,用水的时候说不定还会排便,周边的环境也不会太干净,里面生长着很多我们眼睛看不到的虫子。” 满宝说得很详细,对惊呆了的巫和族长道:“这世上绝大部分的微生物及其虫卵都不能在烧开的水中存活,所以喝水一定要烧开,多烧一会儿” 然后世上喝生水的人比比皆是,所以生病的人才又更多些。 巫咽了一下口水,“所以那些虫子是虫卵被吃进去后在肚子里孵化,然后生长?” 满宝点头。 巫和族长脸色很难看,代伊等三个孩子已经吐起来,又吐又哭,怕得不行。 满宝正想怎么安慰他们,巫已经和他们道:“别哭了,你们很幸运,能够遇见周小姐,又喝了药,这是天神在保护你们,要是害怕,那就去跪拜,让天神保佑你们早日战胜虫害,平安健康。” 三人渐渐止了哭声,问道:“天神会保佑我们吗?” 巫肯定的点头,“会的!” 满宝: 代伊三人却安心了下来,也不哭了,而是牵着小手走出去,面向东南方向跪下,双手合十,然后往前一趴,直接五体投地的跪拜天神。 他们不止是拜一下,而是拜了九下。 满宝合上嘴巴,慢慢沉凝了下来。 她隐约知道,为什么巫明知道天花是药治好的,却还是说这是天神保佑,甚至为天神选出祭品。 满宝抿了抿嘴。 巫没有留意到,扭头和她道:“拜托周小姐了。” 满宝点了点头,留下一张药方给他们后转身离开。 她将打虫的药方也留给了阿依娜,道:“入口的东西不干净是有虫子的主要原因,比如吃生水,吃没有洗干净的菜蔬和坏了脏了的肉还有,” 满宝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手不干净也会有。” 阿依娜就缩了缩手,她的手很脏,甚至有些裂开,指甲更是黑乎乎的,其实她已经尽量干净了,只是不管是放牧还是打扫羊圈都不会太干净。 满宝拿起她的手看了一会儿,严肃的道:“你的手要擦些东西了,不然裂开流出血来会很痛的,等到冬天还很容易得冻疮。” 周立如立即翻出一罐润白霜来,“我有,我有,这儿的天可干了,幸亏我带了两罐,这段时间我和小姑每天都擦的,这里面有羊油,你试一试。” 阿依娜瞪眼,“羊油?” 那不是拿来吃的吗? 但周立如已经拉着她出去了,“洗手也是有讲究的,你就这么洗肯定洗不干净,但你手上裂开了,直接用皂角粉也不好,一会儿用温水泡开了慢慢洗,然后再擦润白霜” 于是,等满宝洗漱好,吃了早饭走到她昨天教他们的山坡上时,就看到阿依娜一脸通红的拢手站在那里、 不仅阿古谷,就是代伊师兄弟都忍不住看她,代伊更是直接问,“阿依娜,你今天怎么香香的?” 周立如道:“你是男孩子,怎么能随口问女孩子这样的问题?” 这样的问题有什么不能回答的? 代伊忍不住嘀咕起来,阿古谷脸色也有点儿红,看到周满过来就起身给她让出更大的位置,然后坐在阿依娜的另一边。 满宝看看阿依娜,又看看阿古谷,坐在他让出的位置上,“好了,我们今天继续学诊脉和观色,等你们学会一点儿了,我会模拟出天花病人的脉象,到时候你们来诊脉。” 几人惊呆了,“天花病人的脉象还能模拟?” 满宝道:“虽然麻烦一点儿,但还是可以的。” 白善他们却对放牧很感兴趣,因此吃完早饭后就兴致勃勃的跟着几个牧民去放牧,美其名曰帮忙。 于是他们骑着马到处乱跑,将牛羊赶出去,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不熟,本来每天只要花一刻钟左右就能把牛羊赶出去的牧民今天愣是两刻钟了都没赶出去。 巫就站在边上看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族长眯着眼睛道:“他们还有玩心,巫,或许是我们想多了。而且周小姐也是真心教代伊他们的。” 巫看了一眼同样站着一脸笑看着白善几个的庄先生,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这位庄先生一身的书卷气,而且听说昨天几位小客人都还在写作业,应该真是老师带着学生出来游学的。 虽然他不理解草原上有什么可学的。 正这么想,白善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在添乱,于是纷纷打转马头跑回来,不给牧民们添乱了,不过回来后就忍不住叽叽喳喳的道:“得学一下要怎么赶牛羊,奇怪,他们人也不多,上百只羊就两个人赶都行,怎么加上我们反而不行了?” 白二郎道:“我不想学,我想学一下怎么烤羊腿,我觉得昨天的烤羊腿好吃,比大吉烤的还好吃。” 刘焕立即道:“我和你一起。” 白善道:“头羊是怎么选出来的?一会儿我们去问一下牧民,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选出一只头羊来。” 巫:所以是来学这种东西的吗? 骨禄默然无语,不过对他们的戒备的确减轻了不少,尤其是在族里好几个人都因为吃了周满的药,身体看着更好了些后。 白善几个不仅对放牧跟感兴趣,还对他们的生活感兴趣,所以连着两天,他们每天都挥舞着鞭子跟着他们去放牧,还看到了牧民们是怎么驱赶狼群的。 几人看得热血沸腾,就是被保护得很好的殷或看着都忍不住激动起来。 将羊赶到他们看中的草地上,白善在牧民的招呼下下马,和他们一样坐在地上,“你们每日就这么看着不无聊吗?” 牧民笑了笑道:“我们都习惯了,我们可以和我们的马说话,也可以和羊说话。” 只有耐得住寂寞的牧民才是好牧民。 白善看着不远处的羊群,问道:“这些羊你们要一直养在秋天才宰杀吗?” 牧民愣了一下后道:“不杀,卖给城里的老爷,或者过路的商队,然后去买粟米,他们不要了才杀。” 白善道:“一头羊并不便宜,都换成粟米你们吃得完吗?” 牧民摇了一下头道:“还有钱,要交税的。” 第2157章 扎针吗 草原上的牧民要交的赋税和中原的百姓是不一样的。 中原的一般百姓除了丁税和赋捐役外,就只有口分田的田租,四十税一,并不是很重。 就算是七里村这样山多地少的地方,口分田大多分的是不能耕种的山,但在永业田足额的情况下,缴纳口分田的四十税一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而且罗江县一直很穷,前后三任县令为人都还不错,知道口分田大多是山,并不创收,因此定下的基础并不高,四十税一基本没多少,相比之下丁税更高些。 草原上却不是这样,除了丁税外,他们没有劳役,而是直接要服兵役,大晋打仗的时候会直接从这里征兵入营。 也没有捐和赋,却有放牧的税,白善悄悄的算了一笔,发现比中原的百姓要高不少。 不过普通的牧民们并不怎么担忧这个,因为大晋之前的汗国,他们连人都不是自己的,更别说自己养的牛马了。 可汗一声令下,他们这些小部族就得上供,要是不听从,就很有可能被丢到前线去挡石头。 所以他们这会儿没觉得不公,只是觉得时不时的被征去服兵役很不开心,“三年前天可汗要打高昌,我们就被招去守着凉州,最后和跑过来的吐蕃人打了一场,我们部族死了八个人。” “你们去了几个人?” “十二个,现在还有两个在军队里呢,他们的腿没瘸,不能回来。”说起这个,牧民很是骄傲的把自己的伤腿往前一放,让白善看,他炫耀道:“冲锋的时候马被流箭射中,我特别机灵,当时就抱着脑袋滚了下去,滚到路边的时候只这只脚被后面过来的一匹马踩了一脚,然后我还没死,就烧了一下。” 白善:“那另一个又是为什么能回来?” “哦,他运气比我更好,和人对敌的时候被砍了一条胳膊,他砍了对方的脑袋,最后回来时还拿了安家的钱,他用那些钱买了五十只小羊羔,加上他家里原来的牛羊,一下就是族里第八有钱的人家了。” 白善满心复杂的道:“是很幸运。” 牧民喜滋滋的道:“不过我也不是很差,我拿回来的钱也买了十只小羊羔。” 白善心中复杂,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们觉得是现在的日子好一些,还是十五年前的好一些?” 十五年前翔利可汗还在。 牧民想了想道:“差不了多少,不过现在打仗没有那会儿那么多,我们族里死的人不是那么多了。而且还有行商,我们要买粟米,买茶叶,买盐巴都比以前容易,我阿耶只养活了我一个,但我生的五个孩子中活了三个。” 还没有孩子的白善不能理解这份骄傲,但他也知道,在中原,孩子的存活率就不高,更别说草原了。 他没有再说话。 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殷或也不说话,他将身旁的草扯下来,随便编了编,也不知道编成了什么,他自己看着都有些嫌弃,便想扔掉。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这是红花,可以活血化瘀的。” 牧民一听,立即看向殷或手中的草,目光炯炯的问道:“白公子,这是药吗?” 白善笑着点头,“对。” “那我们摘了能卖给行商吗?” “当然可以。” 牧民忧心,“他们会收吗?” 白善笑道:“当然会了,而且这两年你们的药草不是都卖给周四哥吗?他会收的。” 牧民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不一定,周四爷可严呢,检查药草特别仔细,里面掺点草都不许。” 白善嘴角的笑容一僵,他道:“药草不比其他,是要卖给病人入口的,里面要是掺了别的东西,不说药效会怎么样,有可能还会中毒之类的,所以的确应该小心。” 牧民不好意思的笑,点了点头。以前他们不知道,觉得都是草,反正都是吃,能有多少区别呢? 现在,在看到周满用那些草给孩子们和族里的人治病,他们就再也不敢小瞧这些药草了。 此时,满宝也蹲在图图部里挑拣他们采摘回来的药草,拿起一株,先问了阿依娜他们的叫法和用法,然后她才告诉他们她知道的叫法和用法。 她道:“很多药材都能随地取材,但有些在这里是没有的,你们必须去买,我说多了你们也记不住,所以就只告诉你们能在这里找到的治疗天花的药草。” 但转过身,教过他们四个人后她单独给阿依娜开小灶,“治疗天花的药草你们没有全的,但治疗风寒这些基础病症的药草你们却有。” 阿依娜目光瞬间大亮。 满宝道:“不一定全照着药方上的来,我刚才突然想到,可以根据你们这里能找到的药草斟酌出一两个药方来,你自己还知道这儿有哪些药草?” 阿依娜说出的名字有些和满宝知道的不一样,但她形容了一下满宝便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药草,她拿笔记下,然后看了眼还在努力背药方的阿古谷三人,起身道:“你们先背药方吧,等我回来,我再继续教你们摸脉,我会给你们模拟一下天花病人的脉象。” 满宝转身去马车上找自己这段时间挖的草药。 这里面有科科指点后收录下来的植物,但更多的是她在草原上四处跑时看到的草药。 只要是自己认识的草药,她看到了就忍不住挖,她觉得这都是科科给带的。 所以她知道草原上的药草种类一点儿也不比阿依娜少。 她将晾晒好,或者正在晾晒的药草拿出来,每一种都抽了几样,然后拿去交给周立如,“将药名和功效写出来,粘上去给阿依娜。” 周立如接过一把药草,先去分了分,将还需要晾晒的放在帐篷外的木板上继续晾晒,其他已经晒好的拿进帐篷里。 满宝这才摸了一包针袋回去找代伊四人,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一挥,“去把那些给你们摸脉的男女老幼都叫进来吧。” 现在,图图部已经有专门的人负责留在部落里给他们摸脉,他们不需要的时候在营地里干活儿,需要的时候就会过来撸起袖子让他们摸脉,充当学习的模特。 不过这次摸脉和前几次都不一样,因为这次摸脉前,满宝会扎针。 第一次看见针灸这种东西的牧民们惊呆了,尤其是满宝抽出的第一根针是那么多长那么的长 他们浑身一抖,一脸惊恐的看着满宝。 第2158章 许婚 脉象也是可以改变的,只是满宝第一次做这种事,即便晚上在拟人模特身上试过了,真对着真人时还是会有些出入,毕竟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一样。 满宝一边摸着对方的脉,一边不断的在人身上按了按,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拿着针找准穴位扎下去,人的脉象就有丁点改变 等满宝扎出自己想要的脉象,便一边按着对方关键的穴位,一边示意他们轮流来把脉 满宝就通过这样的方法一点儿一点儿的教他们,两天过后,就是代伊也摸到了一点儿边,更不用说阿依娜和阿古谷了,他们两个现在已经能够把出天花的脉象。 毕竟这两天下来他们一直重复学的就是这个脉象。 确定阿依娜他们学到了真本事,族长和巫非常的高兴,于是在他们走前选出了三只比较肥硕的羊杀了。 做了最好吃的羊肉和羊汤给他们吃。 阿依娜因为学得最好,她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打扫羊圈,此时她就坐在满宝身边拿着小刀在给她片肉。 族长对他们很感激,因此叫人把他们积累的药材和毛皮拿出来,这是去年秋后还没卖出去的毛皮,后来又陆续收集了一些,他将这些东西送给周满几人。 庄先生代替他们拒绝了,不过没有拒绝他们准备的食物。 不仅族长,连巫都对他们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忍不住觉得他们真是好人,至少这几天下来他们是认真的在教他们认识药草和治疗天花。 白善他们虽然到处跑,但也不过是和牧民们学习放牧,辨别方向,找水草以及给牛羊挤奶。 如果这就是游学,巫觉得中原的那些世家公子时不时的来他们草原上游学也很不错。 “来,周小姐,我敬您一杯,您是个好人。” 满宝笑着举起杯来,微微示意后喝了一小口,然后整张脸都红起来,她没忍住嘶了一下,伸出舌头吸溜口水,太辣了! 族长看了哈哈大笑起来,并不勉强周满继续喝,而是一口饮了一碗酒后道:“这是我们的马奶酒,天冷的时候喝一碗,浑身热腾腾的。庄先生要带着弟子们去西域游学,那边比我们这里还要冷,要不要带上两坛子?” 庄先生并不拒绝,笑纳了。 于是篝火宴的氛围就更好了,有少男少女们跑出来围着火堆跳起舞来,阿古谷也起身,走到阿依娜身边道:“阿依娜,我们去跳舞。” 阿依娜看了满宝一眼后道:“你去吧,我不去,我要给老师割肉。” 满宝才吃了一片羊肉,将嘴里的酒味儿压了下去,闻言道:“你不用管我,自己去玩儿吧。” 阿依娜笑着摇头。 阿古谷失望,只能转身去邀请白善和白二郎几个。 白善看他们跳得那么欢乐,便也起身跟着阿古谷进去,学着他们抬腿挥手。 白二郎跟着跳了两下觉得好玩儿,冲着他们叫道:“满宝,快来呀。” 周立如只一眼就知道小姑和阿依娜有话要说,只是恐怕不好叫人听见,于是招呼坐在满宝旁边的殷或,“殷公子,你也来跳一下吧,这个也强身健体的。” 见他不动弹,她干脆上前去拉,将人拉到队伍中。 殷或有些僵硬,他从没跳过舞,只能手脚僵硬的跟着挥一挥,抬一抬。 白善看了哈哈大笑,跟在阿古谷身后蹦了一下转身,笑着去看满宝,见她正低头和阿依娜说话,便带着大家转圈跳起来。 满宝低声问她,“你的决定不改变了吗?” 阿依娜摇头,“多谢老师,我不打算改变。” 满宝就点了点头,没有再就这件事讨论。 白善跳了一圈回来,见她正低头吃肉,就知道她谈完了,于是去拉她,“走,我们去跳一圈,是真的很好玩儿。” 巫看着俩人手拉着手围着火堆跳起来,他忍不住眯了眯眼,问庄先生,“白公子和周小姐这么亲近,年纪也大了,为什么不成亲呢?” 谁都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 庄先生笑道:“他们还小呢,都还在继续学业,所以不急。” 都这么大了还不急啊,他们图图部的人像他们这么大的都是两三个孩子的爹娘了。 巫的目光不由落在阿依娜和阿古谷身上。 他沉吟片刻,扭头和喝得满脸通红的族长道:“族长,今晚是个值得开心的好日子,不如给阿古谷定一门亲吧。” 族长一愣,问道:“巫觉得谁合适?” 骨禄的目光就落在阿依娜身上,目光幽深的道:“阿依娜就很不错,而且阿古谷也喜欢她不是吗?” 族长皱眉,他不是很满意,虽然阿古谷是他四个儿子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那也是他儿子。 之前他为了阿依娜忤逆他和巫,违背族里的规矩他就不是很喜欢,更别说答应他们两个结亲了。 骨禄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道:“族长,阿依娜现在是学得最好的人,她的罪恶这段时间已经快要赎清,她学会了天花的治疗方法,将来必能为族人做贡献。” 骨禄劝了族长半天,族长总算勉为其难的点头答应了,于是大家正欢腾的时候,他扬声叫道:“阿古谷。” 阿古谷听到,立即上前弯腰行礼,因为跳舞,此时脸色有些发红,额头上还有汗,“巫!” 骨禄笑着点头,道:“阿古谷,你岁数不小,应该要成亲了。” 阿古谷身子一僵,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阿依娜。 骨禄也看过去,嘴角微挑,唤道:“阿依娜。” 阿古谷顿时眼睛一亮,阿依娜也有些恍惚,起身走到阿古谷身边。 巫问他们,“你们可愿结为夫妻吗?” 阿古谷立即点头,阿依娜却是不由看向族长,见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看,所以一时没说话。 阿古谷却是直接扭头冲阿依娜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铿锵有力的道:“阿依娜,嫁给我,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阿依娜也有些激动,她咬着嘴唇看看巫,又看看族长,见一个目露微笑,一个虽沉着脸却没说话,她便不由扭头去看周满。 满宝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愣,然后笑着冲她点了点头。 阿依娜这才对阿古谷点了点头,阿古谷顿时高兴不已,一下将阿依娜扛起来,扛在肩膀上就绕着篝火跑起来,嘴里呜呜的大叫着。 围观的年轻人们立即起哄的呜呜大叫,围着俩人欢腾起来。 第2159章 心病 天光初亮,满宝他们的车队已经收拾好,阿依娜和阿古谷跟在族长和巫的身后将人送到官道上。 他们一走,图图部的人也要离开这里继续迁徙了。 这一别,将来可能真的再也见不着面了。 所以阿依娜一时没走,而是和阿古谷多留了一会儿,目送他们的车队没影了才转身回去。 他们骑着马去追前面的族长和巫,阿古谷突然叫住她,阿依娜疑惑的勒住马回头,“怎么了?” 阿古谷有些激动,面色又有些复杂,“我以为你会和周小姐一起走呢,你留下是因为我吗?” 阿依娜微愣,“你听到了?” 阿古谷点头,“就听到了一句,我一直害怕” 阿依娜笑了笑道:“是为了你,但也不止是为了你。” 阿古谷不信,毕竟她跟族里的关系不算和睦,他一度以为她会偷偷的跑走。 阿依娜却是看着前方连绵的山坡,以及已经上到山坡上的巫等人,“这里还有很多我在意的人,我不想走,也不能走。” 阿古谷不解,阿依娜的父母早就过世了,弟弟也死了,现在最亲近的就是叔叔一家,可他们一家对阿依娜也不是很好。 他有些忧心,“阿依娜,你怨恨巫吗?” 阿依娜没说话,直接骑马走了。 怨恨他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很多本事是他教的,没有他,她和弟弟可能早几年就冻死了。 但是,弟弟的死也是因为他,却又不单纯的是因为他。 满宝坐在车上,也回头看了一眼图图部的方向。 白善正在给庄先生背书,刚背完一篇,顺着往窗外看了一眼,问道:“怎么了?” 庄先生也看向满宝。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昨天晚上阿依娜睡在我的帐篷里。她有很多事情不解,先生,我也不解。” 她道:“阿依娜说她心里很难受,每一天都在煎熬之中,问我有没有药可以治她。“ 庄先生道:“这是心病,心病需需要心药,她有什么心病?” “她觉得很困惑,”满宝想到刚才站在路边送他们的阿依娜,心情也有些低落,“她和她弟弟从小相依为命,她说如果没有巫他们可能很小的时候就冻死了,她很多本事都是巫教的。” “可是巫献祭了她弟弟。”满宝道:“可是她知道,骨禄并不认为天神可以治疗天花,也不觉得献祭了祭品后天神就会保佑他们,可骨禄还是献祭了。” “她有些怨恨骨禄,可骨禄告诉她,他是巫,他得保证部族的安定,这是作为巫的责任。祭品并不一定是她弟弟,但她弟弟抽到了东西,那就是他,每个人的性命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她可怜,她弟弟可怜,也不能让别人来代替她弟弟。” “所以她又觉得不能怨恨骨禄,可是怨恨族人,她也做不到。”满宝道:“她放走她弟弟被抓回来后,有怨恨责怪她的人,但也有帮助怜惜她的人,可这些人都是她弟弟被献祭的原因,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不该怨恨他们。” 庄先生惊住了,他没想到那个那小姑娘身上还有这样的故事,而且这么的复杂。 白善也惊住了,“她留下不会是想要报仇吧?” 满宝摇头,“不是,她想做巫。” 她到现在还记得阿依娜昨晚上轻声说出这话时的语气,声音很小,却很坚定。 因为是在黑暗中,所以她没看到她的神态,但满宝可以想象得出来,她一定很坚定,“我不知道该不该怨恨他们,我心里很难受,我既想恨他们,但似乎又爱他们,但我知道,不管我是怨恨还是热爱,我都不想我弟弟那样的事再发生,所以,我要当巫。” “只有做了巫,我才能阻止这样的事。” 但满宝觉得不是,“先生,她做了巫真的就能阻止这样的事吗?”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道:“如果不开化,仅凭她的一己之力是阻止不了的。” 他道:“她不能顺应民意,那图图部可以换一个巫,巫,看似不容侵犯,但那是在他有足够的拥护前提下,要是没有,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 白善道:“骨禄既然知道实情,为何不开化族民?” 庄先生叹息道:“因为群众愚昧,要开化需要耗费极大的人力物力和心力,他们连温饱尚且不能自主,谈何开化?” 满宝脑中灵光一闪,似乎是从哪本书上看到过的,“所以开化对他们来说不一定是好事?” 白善不赞同,“但也不会就是坏事,人聪明点儿有什么不好,就算是多了纷争,但聪明起来就意味着可以赚到更多的资源,更可能解决温饱,后代也会过得更好。” “极个别的开化和聪明造就的是个别人的富裕,但群体的开化,那就是群体的富裕和强大,”白善是从满宝手里看到过很多别人没看过的书的人,有些书就是庄先生和白二郎都没见过,他想,地府一定是一个特别的世界,里面的人不仅有特殊的能力,还都很聪明。 那不是个别,也不是少数,而是整个世界的人都比他们这里的人聪明,所以,“如果天下人都能得到开化,那就是整个世界都往前一步,比现在强大。” 庄先生眨眨眼,问道:“整个世界往前一步是怎样的?” 白善道:“至少温饱都不会有问题了吧?” 满宝歪头想了想道:“既然是都开化,那就是每个人都读过书了,那就是都可以读书。” 庄先生就笑道:“何其艰难,如今百户之中可能才有一户读书人家,想要每个人读书前得先让每户有一个读书人,那就要比现在强一百倍,再想每一个人都能读书,那不知要比现在强上多少倍才行了。” 他道:“如今大晋已经是难得的强国,周围藩国皆以陛下为天可汗,古往今来,再没有比现在更强盛的时候了。” 所以比现在强盛百倍,哪是那么简单的? 白善和满宝也是这么认为的,一起点头后叹息道:“难啊。” 然后满宝问,“那阿依娜的心病怎么治呢?” 庄先生就怜悯的道:“这个得靠她自己,自己想通,找出一条路来自然最好,想不通,那就只能继续痛苦和困惑着,只希望她初心不变,只是保持着困惑,而不会真的怨恨起来,那样不仅伤人,也伤己。” 第2160章 凉州 白善见满宝有些忧虑,不由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的看着她。 满宝低头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劝慰的好办来,只能叹息道:“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车窗被敲了敲,白善扭头看去,就见白二郎骑马跑在马车边上,他叫道:“你们不是背书吗,怎么这么久,我们要打叶子牌,缺人。” 说完了才冲庄先生讨好的笑笑,招呼道:“先生,你要打叶子牌吗?” 庄先生静静的看了他一眼后道:“你明日加背一篇狐假虎威吧。” 白二郎就笑不出来了,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笑了一下后和庄先生告辞,俩人才到车辕上便有护卫牵了马上来,和马车同行,满宝先上马,然后是白善。 三人的马跑到边上,后面两辆马车也慢慢离开队伍停下,白善问,“你们四个人不是刚好吗?” 白二郎道:“立如不打叶子牌,我们给她出钱她都不打。” 马车停下,刘焕撩开帘子和他们抱怨道:“满宝,你是不是吓三侄女了,不然她怎么就不肯打叶子牌呢?” 周立如推开他从车上跳下来,“谁是你三侄女,我是小姑的三侄女,可不是你的。” 她道:“你们打叶子牌都赌钱,赌钱我不玩儿。而且我本来就不会。” “不会可以学嘛,”刘焕一直鼓动她,道:“都说了我们给钱,输了算我们的。“ “不行!”周立如瞥了他一眼道:“我爷爷说过,赌钱这种事儿,开始了就不可能停下,除非打断腿。” 当然她四叔就差点被打断腿才改过来的。 刘焕: 满宝跳下马,问道:“你们要赌钱啊?” 刘焕强调道:“目的不是赌钱,而是打叶子牌!” “那干嘛用钱?”满宝道:“谁输了谁去刷马好了。” 白善道:“或者到了下一个城请客吃饭。” 刘焕惊,“一次?”那可比赌钱还贵。 白善想了想后道:“输的次数最多的吧。” 满宝就鼓励他们,“冲鸭。” 大家就一起扭头看她,“你不来?” 满宝直接摇头,“我不来,我没钱。” 众人: “而且你们四个人刚好。” 殷或就道:“我们也不介意多添一个人。” “有这个的规矩?” “规矩都是人定的,”白善道:“打个牌而已。” 满宝还是不想来,主要是她要是输了,万一忍不住让科科给她作弊怎么办? 周立如趁机道:“小姑,你帮我检查我背的医书吧。” 满宝立即点头,“你们先打,我去检查立如的功课。” 于是丢下四人就和周立如手拉着手去后面的一辆马车上。 大吉等护卫收好他们的马,牵到身边看着他们。 最后四人还是决定战一把,于是爬上马车。 白善道:“我来分牌吧” 刘焕嘀咕道:“她们姑侄俩可真小气。” 白二郎见怪不怪,不过师姐被这么说他就不高兴了,“他们家不兴赌钱。” “小赌怡情,何必这么严格?” 殷或问道:“你的钱很多吗?” 白善也看向刘焕。 刘焕摇头,“不多,不过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而且我也不一定会输。”他可是常陪他祖母打叶子牌的。 然后刘焕就一直输,直到连着输了四把他才觉得不对,他看看白善,又看看殷或,大叫道:“不公平,你们俩联手!” 白善面色不变的道:“我们又没有明牌,有什么不公平的?而且你有见我们沟通出牌吗?” 刘焕就扭头看向白二郎,白二郎抱着牌瑟瑟发抖,“别看我,我就是和你联盟也打不过他们俩。” 刘焕瘪了瘪嘴,“我不甘心,再来!” 满宝在后面听到刘焕的叫声,打了一个哈欠道:“果然赌博不好。” 她决定睡觉! 周立如也背完了课文,帮着满宝将木榻拉出来,她躺下睡觉,她就坐在门边拿出闲书来看。 一路奔波,一行人进了凉州城。 白善他们一点儿话也不想说了,进了凉州城后直奔驿站,直接洗头洗澡,然后就呼和着要喝热汤。 凉州城是边关大城,平时没少有官员公干在这里住下,就是现在,他们驿站里就有两位官员带着从属住着呢,不过,周满他们这一波人是最多的。 饶是驿站不小,伙计也多,一时也忙得不行。 满宝洗完澡,披着还有些湿的头发出来,踢掉鞋子后舒舒服服的盘腿坐在床上,和进去洗澡的周立如道:“我刚才看见街上好多西域人,晚上我们出去逛街好了。” 他们走了好久的草原才到的凉州,一路上驿站都没遇到两个,遇到了里面还没人,就算是能遇到一些放牧的牧民,满宝和周立如也觉得寂寞得很。 因此满宝一提议,周立如就高兴的应下了。 白善他们也想出去玩,于是洗漱好后收拾一番,下楼去喝他们点的热汤时就计划了出去,顺便在外面吃个晚食。 六个少年结伴去请庄先生。 庄先生也想出去玩儿,于是打扮一新要跟他们出门,驿丞听见,不由道:“大人,凉州城晚上宵禁,天黑之前你们得回来,不然被巡逻的士兵抓到,就是大人有命在身也不好脱身。” 这话是和满宝说的,因为他知道周满是在场官职最大的,也是这支队伍的主官。 满宝微讶,问道:“凉州城不开夜市吗?” 她去过的城市都有夜市呀。 驿丞就笑道:“除了特定的节日外,凉州城都是不开夜市的。” 庄先生也反应过来,和满宝道:“因为凉州是边关吧,那我们用了晚食再稍微逛一逛就回来。” 满宝只能答应。 于是一群人热热闹闹的出门,满宝道:“我还得去药铺一趟,添置一些药材。” 白善道:“明天再去吧,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吃东西。” 满宝没有意见,打算路上看一看哪儿有药铺。 结果一路逛过去,一个药铺都没看见,她不由认真的看起来,等庄先生他们打听到好吃的进了一个饭馆后,满宝才回神,她道:“这里好多打铁的铺子,一路走下来有四家呢。” 白善也注意到了,“因为是边关重镇?” 第2161章 结识 凉州和他们之前到过的城镇都不一样,和夏州也不一样。 它城墙是土黄色的,城中的房屋也大多是土黄色,走在街上的人和中原的人也有很大的区别,主要是他们的衣服色彩很浓重,对比之下,衣着偏素的几人走在其中反倒更突出些。 但是只要看他们衣服上的纹路,以及那质感就知道不是一般的布料,所以路边饭馆的伙计特别热情的招待他们。 最后白善他们选了一家看上去比较大的饭馆进去,选了二楼一个靠窗的位置,却没有进包厢,直接坐在视野开阔的二楼大堂。 白善往下看了一眼,留意到来往的青年男子大多手中带着刀剑,便点头道:“应该是,回头让魏行人去打探一下情况。” 庄先生看了一会儿下面后对满宝道:“虽然我们是路过,并不在凉州公干,不过既然来了,你不如和给凉州刺史去一封帖子,能够坐下来说说话也好。” 他道:“我要是没记错,段刺史当年是太子举荐的。” 满宝小声道:“我不是太子的人。” 庄先生笑道:“这有什么要紧,外面的人认为你们是就行了。” 他们这一行人,满宝跟太子亲近,他是太子的侍讲,白善四人又都是太子的伴读,要说他们这一队人不是太子的人,别人可未必会信。 白善却道:“我倒觉得这事儿不急,反正也要留两天休整,不如明天我们上街去采买添置些东西,后儿再去递帖子,万一人家自己找上门来了呢?” 庄先生略一思索,觉得有道理,毕竟他们这一行人里不仅有满宝这个深得帝心的太医,还有殷或这个县男呢。 此时的他们并不是无权无势的白丁了,说不定段刺史真的会先找上门来。 于是庄先生点头。 周立如见他们说完了,立即道:“那我叫伙计来点菜。” 没有菜单,但伙计很机灵,可以将菜单全都背下,几人听着菜单点了好几样,然后道:“再来两盆白米饭。” 伙计一愣后道:“公子小姐们见谅,今日的白米饭卖完了,但我们有粟米饭,还有馕饼,烧饼,烙饼,大馒头” 反正就是没白米饭。 已经好几天没吃饭的几人不由的朝楼下大堂看去,这会儿还没到吃晚食的时候,只是他们午食没怎么吃,这会儿饿,所以才提早来的。 这会儿楼下大堂并没有多少人,二楼除了他们外也只有一桌,他们的桌子上也并没有白米饭。 所以 你没得卖就没得卖呗,为啥要说卖完了? 想吃饭的几人唉声叹气,然后庄先生点了两个大馒头,白善追定,满宝则点了馕饼 伙计一一记下,不过还是没忍住看了他们好几眼,他这还是第一次遇见点主食是这样分开一人点一人的呢,直接要一篓馒头或是一盘饼子不就好了? 伙计转身下去安排菜,不一会儿端了一壶开水上来,问道:“公子们要不要饮酒?” 白善代表大家拒绝了,还拦住了欲言又止的庄先生。 满宝和庄先生道:“旅途劳顿,这时候不宜饮酒。” 好吧,在座唯一喜欢喝酒的人只能妥协。 点完了菜,大家就忍不住左看右看,前看后看,然后目光就落在同坐在二楼的那一桌子人身上。 他们坐在他们的侧后方,白善正对着他们,满宝则需要偏一下脑袋,见他们看他们身后,白二郎和刘焕纷纷扭头朝后看,殷或也没忍住转了半个身看。 正喝酒喝得起劲的三个人察觉到他们的视线,忍不住顿了一下,然后纷纷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忐忑的自查了一下,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便迟疑的抬头看向白善几个,“兄台有何指教?” 白善听见他问,立即高兴的起身过去打招呼,“在下白善,是从京城来的,不知三位兄台如何称呼?” 三人对视一眼,有些忐忑的报了名号,“在下郭田。” “在下岳铮。” “在下全瑞。” 三人看着都是二十上下,且头戴的幞头是软罗,显然也是读书人。 白善先自我介绍了一下,“我们是同学,此次来凉州是游学而来,因此对凉州不是很熟,看兄台们是凉州本地人,所以冒昧上来打扰。” 听说他们是京城来游学的,郭田几个便不由友好的笑起来,道:“兄弟有什么不了解的尽可以问我们,我们若是知道必定告诉。” 都是读书人,自然是多交几个朋友比较好,而且看对方的衣着打扮,家境必不会差。 还敢来凉州游学,家世上更是不低,远的不看,就看站在另一边的护卫们就知道了。 白善就热情的请三人过来同坐。 他们桌子大,添上三人也才刚刚合适。 三人迟疑了一下便上前,互相见礼减少,听说庄先生是他们的老师,三人便又恭敬的和庄先生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白善就坐在他们旁边,坐下时还冲满宝眨了一下眼睛,这样不就好了,在见段刺史前他们也能有点儿了解。 满宝微微抿嘴一笑。 白二郎兴致勃勃的问他们,“你们还在读书吗?” 三人点头,郭田有些骄傲的道:“我们都是府学的学生。” 满宝算了一下时间,“今天是休沐日啊。” 全国官学的休沐日是一样的,只有节假日有些区别。 白二郎就叹气道:“不上学,连今夕是何夕都快要忘了。” 主要过草原时好无聊,日升日落,一天下来都没多少感觉。 岳铮就忍不住问,“几位之前是在哪里上学?” 白二郎嘴快道:“我们在崇文馆上学,休沐日和你们一样的。” 郭田三人一怔,不由问道:“你们是太子伴读?” 谁都知道,崇文馆隶属于东宫,里面的先生都是教授太子顺便编书的,里面的学生都是太子伴读 白善瞥了一眼白二郎后笑着接口道:“不算伴读,只是在崇文馆里读书而已,现在出来游学,郭兄可出去游学过吗?不知道凉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因为白二郎一句话冷下来的气氛重新起来,郭田更加谨慎了几分,他道:“我们游学过,但最远只到了夏州,我们凉州嘛,好玩的地方不多,但长城可以一去” 第2162章 结交 凉州城外就有一截长城,拦在凉州和吐蕃之间,呃,其实更早以前,吐蕃现在那块才是属于中原的,这边反而是突厥的地盘,所以长城是拿来拦着这边人南下的。 但管它呢,反正现在它也有作用,就是拦着吐蕃北上。 满宝一脸不解,“吐蕃直接西进就好,为什么要想不看的北上?” 几人一想还真是,白二郎道:“所以现在长城拦的是我们自己啊。” 他道:“便宜吐蕃了。” 郭田三人: 白善转开话题,“长城那边没有士兵把守吗?” 郭田回过神来笑道:“有,不过不多,所以平常百姓也都可以登长城望远,我们府学的学生经常去那边玩儿。” 主要凉州除了草原和沙漠,也就长城可以一观了。 白善也有些跃跃欲试,鼓动庄先生,“先生,我们也去长城上看一看吧,看看这里的长城和夏州的有什么不一样。” 庄先生扫了眼他们,见他们都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便点头道:“好吧,那就去转一转。” 郭田和两个伙伴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动,“白兄弟想什么时候去?不如我们做个东道,给大家讲解一二。” 白善就笑开,“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他略一思索,当机立断,“那就后日好了,我们明日休息一二。” 庄先生眉头一跳,郭田三人笑着应下,决定回去就请假,多请几天好了,先把朋友交下来再说。 白善很高兴,热情的招待了他们,郭田三人更有心结交,于是双方交谈甚欢。 郭田三人知道他们现住在驿站,于是约好后天一早在驿站里见面。 大家吃饱喝足便一起下楼,然后在饭馆门口分开。 满宝他们不急着回去,所以打算沿着街道一边逛街一边往回走。、 正是吃晚食的时候,街上比之前多了几分热闹,路两边的铺子做什么的都有,但两边的摊位却是做吃食的最多。 一路上走过去全是各种香味儿,其中以做饼和烤肉、炖肉的最多。 明明才吃过晚食,但走了一段,满宝闻着旁边飘来的香味儿,又盯着摊位上的馕饼走不动了。 白善就摸出几文钱买了一个,放在她手里让她扯着吃。 周立如一见,立即蹦上前抢占小姑的左手边,伸手揪了一块放进嘴里吃。 白二郎也挤开白善要吃。 庄先生看着微微摇头,先快走了两步,白善也快走两步,和先生走在一起。 庄先生问他,“你不是计划后日见段刺史吗?” 白善笑道:“推后一日也没什么不好的。” 刘焕很少这样当街吃东西,尤其还是才吃过晚食后,但他见三人吃得津津有味,便也不住的盯着三人看,“好吃吗?” 白二郎点头,随手揪了一块给他,还顺手给了殷或一块。 殷或一愣,看了白二郎一眼后还是伸手拿过,却忍不住去看周满。 满宝见了便点头道:“吃吧,要是积食就吃山楂丸,我身上带有。” 殷或:明知道会吃撑,就提前准备下消食丸,这样的事儿他还是第一次做。 不过感觉也不太坏。 殷或揪了一小块尝了一下。 嗯,的确好吃,不比刚才饭馆里吃的差。 满宝道:“脆脆的,还挺好吃的,我们离开凉州的时候可以多带一些,路上当零嘴吃也可以。” “这是主食吧?”白二郎道:“哪有把馕饼当零嘴吃的?” “怎么不能?我们小时候还拿小馒头当零嘴吃呢,小馒头不也是主食吗?” 几人说着闲话,将路两边的摊位都仔细的逛了逛,可惜他们这一行人都是只看不买,毕竟旅途在外,行李不能塞下太多东西。 两边的摊贩一开始还挺兴奋的招呼他们,毕竟这些公子小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身,肯定有钱。 结果他们兴奋的拿起来看了又看,问了又问,最后都是一脸惋惜的放下东西,然后转身离开。 已经主动提了价钱的摊贩们:嫌贵你倒是说呀,他们又不是不能讲价。 一行人慢悠悠的晃回驿站时,外面天已经快要黑了,刚才话还热闹的街道迅速的冷清下来,摊贩们都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驿丞本来还担心,正打算派人去找他们,一出来看到他们齐齐站在门口往前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便上前跟着探头看了一眼。 只有一些正一边收东西一边呦喝着卖东西的摊贩,有什么好看的? 驿丞问,“周大人,您这是看什么呢?” 满宝摇头道:“我没看什么呀,我跟着他们看的,我就是觉着有些撑,所以站着消消食。” 白二郎道:“我跟着先生看的,先生看什么我看什么。” 刘焕已经有些无聊,他早想进去上楼回房了,但他们齐刷刷的站在门口,他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进去,所以跟着站了。 周立如道:“小姑,我刚仔细看过了,这一条街上只有一家药铺,我们刚才回来的时候它关门了。” 满宝点头,“我也看到了,明天再去看看。” 庄先生则是瞥了一眼白二郎,然后扫过刘焕几个,目光落在殷或身上,“殷或看什么呢?” 殷或不好意思的道:“先生,我就看着玩儿的,我很少能看到此景,觉得很有烟火气,所以忍不住驻足观看。” 庄先生笑着颔首,这才和白二郎道:“为师在看人生百态。” 白二郎低下脑袋,“哦。”太高深了,他暂且还钻研不到。 驿丞: 白善也收回了目光,扭头看见驿丞便笑问,“这边闭店都这么早吗?” 就这一会儿功夫,不仅路两边的摊贩在收东西,一些店铺也在收拾东西了。 驿丞就笑道:“是,不过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几人不解,他便解释道:“再过一段时间日头就长了,天黑得晚,宵禁的时间自然也晚,大家就能多在外面留一段时间了。” 白善很好奇,“凉州城里不安全吗?” “自然是安全的,但外面就不一定了,而且天黑宵禁是凉州城几十年的规矩了,大家都习惯了。” 凉州算是边关要塞,以前被抢来抢去的,各种阴谋诡计都出来,所以为了安全,这条规矩一直都在,就算是现在,好几年不打仗了,凉州也没变过。 第2163章 加入 一行人进到驿站,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住下,他们这段时间都没睡过床,所以一躺下满宝就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抱着被子滚了半圈,然后睡到外面,让周立如睡里面。 周立如也困,打着哈欠爬进去,问道:“小姑,我们要添置什么药材?” 满宝道:“缺的都要补上,再准备上一些治疗天花的药材,我们一路上看看情况。” 周立如就记在了心里,然后打了一个哈欠后就睡着了。 驿站里的人大多都睡了,但凉州的其他人家并没有那么早入睡。 刺史府里段刺史更是刚从外面回到府上。 一个幕僚跟着进了书房,汇报了一下今天下午一些他没来得及处理的事儿,最后想起了什么,提了一句,“驿站那边今日来信说有京城出来的大人往西域去,路过我们凉州停下,可能要停几天。” 段刺史就道:“又是仗着公款吃喝的?带的人多吗?超出的人不是很多,这边就给他报了,不过和驿丞说一声,多给他们准备主食,菜蔬和肉这些贵,我虽愿意付钱,却也不能让他们大手大脚。” “大人误会了,驿丞说除了规定内的名额,超出来的人他们都付钱了。”只不过走了官员家眷,全部八折优惠,比住外面客栈还要便宜就是了。 段刺史也只是挑了一下眉头,并没有很关注这件事,“还有吗?” “大人不问问公干的是谁吗?” 听幕僚这么问,段刺史就问:“是哪位将军?和我有关系?” “不是将军,是太医院的周太医。” 段刺史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谁,幕僚就压低了声音道:“您忘了,她还是崇文馆编撰,是朝中现在唯一的女官。” 段刺史立即反应过来,“是她?她去西域干什么?” 西域那边不该派个大老粗去吗? 不然也该鸿胪寺的那群人去吧?让一个太医去西域干什么? 幕僚点头,“我打探了一下,驿站那边说,他们似乎要往西域去找防治天花的方法。” 段刺史立即坐直了身体,郑重的问,“西域那边有防治天花的方法?” “不知道啊,不过听他们说得很郑重,应该是真的,何况这是陛下派出来的人。”他道:“除了这位周太医,同行的还有一位庄大人,他曾是太子殿下的侍讲,随行的四位公子全是崇文馆学生。” 段刺史这才听明白幕僚的暗指,一惊,“全是殿下的人?” 幕僚点头,压低了声音道:“不止呢,大人,这里面还有一个叫白诚的。” “他什么身份?” “明达公主的未来驸马。” 嫡驸马呀。 段刺史目中微闪,道:“你写一张帖子,明日送去,请他们后日上门来赴宴,我给他们办个洗尘宴,不对,他们也不会在此久留,不过本官作为东道主,怎么也要略尽地主之谊。” “是,我这就去写。” 段刺史摸着胡子沉思起来,看来西域真的有方子,不然陛下和殿下怎么会让他们出来? 刺史府对此很看重,因此第二天一早幕僚就亲自拿着帖子上门去请人。 结果所有人都没醒。 驿丞一脸尴尬的和幕僚道:“大人们舟车劳顿,所以可能醒得晚些,要不要下官去叫他们?” 幕僚拦住了,“不急,我慢慢等着就是了。” 驿丞也不敢让他干等,因此亲自去泡了一壶茶上来。 只是今天的满宝等人似乎很能睡,幕僚喝了两盏茶他们的房间也没动静,不过庄先生起来了。 他梳洗后下楼,才转到第二阶便对上楼下人灿烂的笑容,庄先生忍不住一顿,也冲对方露出笑容。 于是,等满宝睡饱,伸了懒腰从床上爬起来时,楼下的庄先生不仅在幕僚的陪同下吃完了早食,俩人还坐在椅子上天南海北的聊了有半个时辰。 少年人们的睡眠都是差不多的,满宝一醒,其他房间也传来了动静。 驿丞松了一口气,他这驿站迎来送往的官员也不少了,但像周满这样日上三竿也不起的主官却是第一次见。 满宝下楼见了幕僚,接了他手里的帖子后不好意思的道:“可我们明日约了朋友去逛长城,大人要是不介意,我们后日上门拜访?” 幕僚从见到周满开始便有些恍惚,他知道周满年轻,毕竟她名声太响,都知道她年纪不大,却没想到她这么小。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是不同的效果,要是庄先生或是他这样年纪中年官员说这话,幕僚一定以为他是看不起段刺史,看不起凉州,所以在有意推托。 但是周满这个年纪的少年说的就显得很真诚。 幕僚略一思索便点头道:“自然不能让大人失信于人,那后日卑下就在刺史府中等候了。” 说完又笑道:“原来大人在凉州也有朋友,不知是谁,凉州人不多,说不定卑下都认识呢。” 满宝没说朋友是他们昨天才认识的,笑道:“也不知道你认不认得,一个叫郭田,一个叫岳铮,还有一个叫全瑞。” 幕僚一惊,然后笑道:“也是瞧了,这三位都是府学的学生,和我们家公子是朋友。” 满宝也扬起笑脸,“这么巧呀?” 等幕僚一走,满宝就摸着下巴问,“真这么巧吗?” 白善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后道:“这有什么,凉州本就不大,府学也不大,互相认识不是正常的吗?” 他们在益州府学上学时不也这样吗? 满宝点了点头,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幕僚却是跑回家这样那样一说,于是第二天,郭田他们是四个人来驿站接他们的。 郭田笑着和他们介绍新来的青年,“这是我们府学的同学,叫段丞” 白善就抬眼看向他,然后笑问:“段公子的父亲莫不是段刺史?” 段丞颔首,“是。” 被他爹耳提面命的压着来,段丞还是有些尴尬的,毕竟他们互相间又不认识,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想的,想要套交情,明天有的是时间嘛。 白善却没有露出别的神色,反而一脸欣喜的点头道:“缘分,缘分,我们明日正要去府上拜访呢,没想到今日就先见到了段公子。” 段丞见他不似讽刺,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2164章 游长城 凉州的长城在城外的西南方向。 一条特别宽敞的大道过去,大部分地方游人都可以上去,段丞他们常来这里玩,所以熟,直接带他们去寄存马和车,然后大家就往上爬。 这边的长城比夏州的长城陡峭很多,有些地方甚至垂直上去,很是危险。 满宝和白善一左一右的扶着庄先生爬上去,足有半个时辰才爬上去。 大家畅快的呼出一口气,便回头看。 殷或和刘焕白二郎还在半路上,等他们两个终于扶着殷或一左一右上来时,白善他们都将茶煮好了。 满宝看了一眼殷或,见他虽气喘,但脸色还好,而且眉目飞扬,显得很开心的样子,她便笑着招手,“快来喝茶。” 刘焕和白二郎显得比殷或还累,扶着城墙一步一步挪上去,一屁股坐在席子上道:“可太累了。” 殷或也走了过来,不过他没坐下,而是靠着城墙看着下面的崖壁和远处大片的草原。 满宝给他倒了一杯茶,起身端给他,也看了一下绵延而去的山峰和草原,笑道:“觉不觉得很神奇?” 殷或不解的看过来。 满宝道:“已经修建好的长城,我们走上来都困难,但沿着山脊延伸而来的长城全是人修建的,这么长的长城,全是人一砖一石修建起来的,不觉得神奇吗?” 殷或点头,“是很神奇。” 他又看了一眼陡峭的岩壁,沉默了一下后道:“他们很厉害。” 白善也站在城墙边展目看着长城外的吐蕃,再回头看他们的凉州,不由扭头问一旁的段丞等人,“吐蕃会从这里进攻凉州吗?” “不会,”段丞道:“至少这二十年来,吐蕃从未从这里进攻过。” 长城并不是都连在一起的,中间也有些地方没修建,所以有缺口,他们会派重兵把守。 虽然重兵难以突破,但似乎比长城还要容易些。 要是越过长城,辎重和粮草基本上过不来,只过来人,其实用处不大,何况人还不是那么好过的。 白善:“所以我们凉州的兵马也很难从这里进吐蕃了?” 段丞愣了一下后点头,“对。” 不过他们凉州的兵马没事儿去吐蕃干嘛? 郭田也忍不住去看白善,这一位是什么意思,想收了吐蕃吗? 不过突厥都灭国了,连高昌国那么远的地方都归于大晋了,再收回吐蕃也没什么不好的。 白善其实就是好奇的问一问,好确定心中所想。原来长城真的不仅拦住了敌人,也拦住了自己啊。 别说,虽然长城上只有砖头,但站在这上面远远望着两边的山脊和草原,尤其是面向吐蕃那边的草原时心情很畅怀,同时生起些雄心壮志来。 连殷或都按着城墙道:“恨不能驰马疆场,建功立业。” 白善琢磨了一下后道:“不说你,连我都有些难,想想习武也挺好的,不知道我现在再努力些是否还来得及。” 庄先生就道:“为将者看的是勇谋,为帅者看的就是智谋了,你武艺不好,大可以以智谋补足。” 他道:“为师还记得几篇兵书,不如我默下来给你看一看。” 白善: 白二郎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庄先生就扭头和他道:“你和白善一起学。” 白二郎:! 刘焕就乐了。 庄先生的目光扫过去,他立即低头缩着脖子,悄悄往殷或身后躲了躲,假装自己不存在。 但庄先生也没放过他,连满宝都要跟着学。 段丞想了想,趁机道:“我家里也有几本兵书,白公子想看,可以借阅。“ 对于书这种东西,白善从不嫌多,不管是不是自己感兴趣的,所以他笑着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段丞微微一笑,就决定回去以后就把书找出来让人给他送去。 一行人在山上待到了午时,将这一片都逛过以后,也休息足够了就下去。 下长城比上长城容易多了,虽然看着更危险了,但走着不累呀,只要脚够稳当就行。 殷或第一次站在这么陡的地方往下,一时心绪复杂以至于没动弹。 殷家的家将见了,不敢再让刘公子和白二公子胡乱扶着他们公子,亲自站在公子身边,前后护着他。 白善依旧扶着庄先生。 庄先生却挥了挥手道:“不必。” 自己扶着城墙就下去了,看着比殷或还矫健些。 白善就和满宝一起手拉着手下去,刘焕看得羡慕不已,和白二郎强调道:“我也要说亲了。” 白二郎问:“你这都出来了还怎么说亲?” “反正说亲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白二郎:“你好想得开,万一你爹娘给你定了个不好看的女孩儿怎么办?” 他看了眼前面相携而下的满宝和白善,道:“而且,就算你定亲了,你说亲的姑娘能跟你来爬长城?” 刘焕想了一下京中贵女们最喜欢的活动,也有些迟疑起来。 周立如越过他们往下走,“建议你说一个有功夫的武将家的小姑娘,那样她不仅能够陪你爬长城,说不定还能扶着你爬长城呢。” 刘焕就下意识低头看了眼白二郎搀扶他的手,立即推开,强撑道:“我自己就能爬。” 但居高临下看着还好高好高的阶梯,他就觉得有点儿腿软。 奇怪,早上他往上爬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么高?当时他和白二还扶着殷或呢。 看着好陡啊,要是不小心滚下去,不会停下来吧? 他颤颤巍巍的迈不动腿了。 殷或看见,就指了一个家将道:“你去扶一下刘公子。” 家将过去了。 大家就这么颤颤巍巍的下到山脚下,抚着胸口道:“总算知道这一段为什么没有士兵把守了。” 郭田笑道:“就是我们这些经常来爬长城的人对这一段也心惊胆战得很,敌军想从这里敌袭过来,只怕不容易。” 说罢,也不知是不是受白善的影响,他默默地在心里接了一句,当然,他们想袭击过去也难。 大家一起回城,还一起共进午饭,感情加深了不少。 第2165章 未雨绸缪 段丞回到家就先去找他爹,将今天的事儿细细地说了。 段刺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怀疑道:“难道陛下有对吐蕃出兵的意思?” 段丞表示不知道。 “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段刺史揪着胡子低声喃语,“陛下还是年富力强之时” 大晋这些年其实一直在陆陆续续打仗,不算皇帝登基前的战争,就是他登基以后,也就中原一带安定下来而已,四方,尤其是北方,战争就从未断过。 头五年是突厥撩拨他们,后来陛下扶持薛岩陀等部反了翔利可汗,运作了好几年就又轮到他们大晋出兵,最后才灭了突厥,现在只有残部跑到康居。 驿站里,白善他们也在说这事。 白二郎见他真的在翻箱子要找兵书,然后满宝还真拿出了两本兵书来给他,“手抄的。” 还真是手抄的,是以前他们在国子监抄录的书,打算拿来传家的,因为这书他们家里没有。 这上面还是他的笔迹呢,不过时间太久,当时只是抄写,所以现在只有大致的印象,里面的内容却是大多记不住了。 白善就一边翻开看一边好奇的问:“你怎么还带着这两本书?” 满宝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拿来翻一翻,当故事书看的。” 白二郎却是一脸惊悚的看着她,问道:“你何时变成这样了,你要是想白善,扭头看就是了,竟然还随身带着他抄写的书。” 满宝就瞪了他一眼道:“你可以不说话的。” 刘焕一脸的复杂,“你都考中进士了,怎么想着看兵书呢?” 以他的聪明和人脉,只要过了礼部和吏部的考试后就可以一飞冲天了,何必要去从武? 白善翻了一页书后道:“谁说我要从武了?这是有备无患,说不定将来我为一地主官时需要打仗呢?” “这怎么可能,我大晋国力强势,几十年都没打过仗了” 大家就一起扭头默默的看他。 刘焕声音渐渐小下来,问道:“怎么,我说错了吗?” 满宝就道:“我没记错的话,前几年陛下不是刚打下高昌吗?高昌皇族还被献俘了呢。” 白善道:“那是三年前的事了,半年前高丽勾结粟末部攻打营州,要不是夏州疫情严重,陛下都想御驾亲征了。这不是仗吗?” 刘焕:“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白二郎:“你这还是在京城呢,我在夏州不知道情有可原” 刘焕立即道:“白善也在夏州,他怎么知道?” 白善道:“我们回去后不是去詹事府里帮忙抄录过一段时间的文书吗?有营州来要战备的文书,当时好几册都是我们几个抄的,你们忘了?” 白二郎和刘焕:抄文书就抄文书,字不出错就行,为什么还要去记内容? 抄完还得送到各部去,再去记内容,他们还要不要脑子了? 殷或问道:“你以后要求职北方重镇?” 不然打仗也不与他相干吧? 虽然四方一直战争不断,但这些年其实都是小战,和中原关系不大,不说征兵,连税赋都没增长过。 所以中原是真正的承平了二十来年。 白善道:“这个还早呢,得看吏部怎么安排。” “所以你想外放?”殷或看向满宝,问:“那满宝怎么办?她不能出京吧?” 难道夫妻两个要分开?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到时候再说,大不了异地呗。” 正想说话的白善: 殷或和白二郎刘焕就一脸同情的看着白善。 白善转移开话题,和他们道:“其实我们的国家没有我们感受到的那么安定,难道这段时间你们没感觉吗?” 白善以前是真的觉得他们大晋是和平强盛的,战争什么的离他们太远了,到了京城后,接触得多了才知道中原之外的地方其实还总是有战争发生。 不说那些小打小闹,边关还不会上报的小摩擦,就说那些会报到京城的战事也不少。 但那些都还只是文字上的,他有感触,却没能感受到战争的气息。 直到上了草原。 他看向殷或,嘴角忍不住微微一挑,压低了声音道:“聂参将和你家那几个家将不是在打探草原上的情况吗?” 殷或眼睛瞪圆,“何时的事?” 见他似乎真的不知,白善就道:“那应该是殷大人的嘱咐,你继续当不知道好了。” 他道:“这一片土地,汉时是我汉人的疆土,但后来南北混战,这一片土地被胡人占去了近六十年,期间不知换过多少主人,现在重新回到我们大晋手中,但其中生活的人,能有归属感的却不多。” 看图图部就知道了,他们只是官之子,对方就很戒备他们了,要是知道他们是官,还不知道要怎么怀疑呢。 他道:“突厥和我们的恩怨说不清楚,当年陛下登基,翔利可汗逼近京城,陛下让步许多,和他签订了盟约,他逼至京城城下,不费一兵一卒就拿回去许多珍宝,你说陛下恨不恨?” 虽然如今这一段的史料还在修撰,但满宝是崇文馆编撰,去翰林院那边找书时曾经看过史官们修撰的笔记。 有个史官在小本本上记了,皇帝受此大辱,一直记着,因此翔利可汗才离开没几个月,他就趁着草原遭受雪灾之故,帮助薛岩陀等部反了翔利可汗。 薛岩陀等人和翔利可汗打了五年,其中离不开皇帝的暗中支持,对方缺粮他给粮,缺兵器他暗中送兵器 史官还在皇帝的名字后面记了小字,认为他很记仇。 白善道:“后来陛下派李尚书出兵突厥,将这一大片领土收回,突厥国灭,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臣服了,有人逃去了康居。” “一路上他们内部你杀我,我杀你,光可汗就换了三个,等到康居安定下来后陛下还大方的封赏了他们,可是,突厥强盛过,一度可以逼得中原南缩,你觉得他们会甘心缩在康居国内?” 刘焕举手问道:“康居国在哪儿?” 第2166章 伪造 “我知道,”满宝也举手,“在高昌国更北的地方,听说高昌国之所以被灭,就是因为听了突厥人的挑唆不按时纳贡,还和他们勾结起来想反,或私下或公开的轻辱我大晋,陛下才派人灭了高昌的。” 不过突厥人打仗比较厉害,而且离得更远,所以皇帝就柿子捡软的捏了。 这么一想,他们的皇帝似乎不是那么正直哈。 “所以外面的世界没有我们认为的那么安定,”白善摇了摇手中的书道:“有备无患,大晋这么大,如今安定的也只有中原和江南,我未必能去那些地方就职,所以还是多准备一些的好。” 白二郎就想到自身,他不太想给自己增加课业,因此问道:“我能只看先生写的吗?” 那是先生要求的,他不能拒绝。 白善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也没强求你呀。” “那你不能在先生面前看这些额外的书,不然先生看到肯定会想到我的。” 满宝道:“还有我,我最近好忙,也不想增加课业。” 白善知道她最近在看闲书,要不是车厢摇晃不宜看书太久,她恨不得一天六个时辰都坐在车上看书。 他瞥了俩人一眼后道:“你们的要求太高了。” 满宝便眼珠子一转道:“我给你把书封包起来?” 白二郎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我和满宝来做,这书的厚度,嗯,我给你做成左传的书封怎么样?” 不待白善拒绝,满宝和白二郎就殷勤的去给他制作封面去了。 白二郎的书箱里有蓝色的空白封面,是他借着和书铺老板的关系拿的,他那么多闲书之所以都能包上先生们都看不出来的封面,就是因为这个。 他拿出一张给满宝,满宝就小心的折起来,然后抢了白善手里的书去丈量,折好以后就开始研墨在封面的空白处添上字。 这个任务自然是交给满宝的。 白二郎给她磨墨。 白善坐在一旁看,见满宝拿着笔在空白处比划,似乎是在构图,他便上前抓住毛笔道:“我来吧。” 满宝立即把位置让给他。 殷或和刘焕就见识了白善伪造封面的全过程,真的是一笔就写成啊。 他吹了吹墨,吹干后给他们看,连殷或都忍不住道:“还真像。” “那是当然,”白二郎很自豪的道:“我们从小看的杂书,有一大半的封面是他写的。” 剩下的一小半才是他和满宝各自伪造的。 主要他们悄悄的不想让人知道,可以让小伙伴也知道的书,基本上都是白善来伪造封面。 殷或和刘焕抬头注视白善,一脸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白善”表情。 白善将封面交给白二郎,让他去包,收了笔道:“我其实就是写字好。” 大家:哈哈? 不管怎么说,反正书包起来了,庄先生果然没留意白善在看什么书,主要他们这会儿看书的时间也不多。 傍晚吃晚食时他们又出去逛了一趟,凉州城并不大,就一天半的时间他们就把凉州城逛了一遍,哪儿有什么东西他们基本上心中有数了,然后开始为他们的离开做准备,开始大包小包的往驿站里提东西。 连刺史府里的段刺史都知道他们买了好多东西,第二天双方见面时,段刺史就哈哈大笑的问周满,“周大人可有看上我们凉州城的什么东西?回头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一些土产。” 满宝就笑道:“凉州城的馕饼好吃。” 段刺史一滞,不确定她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 满宝已经在回味,“听说有的人家还会用牛奶,糖和芝麻来做,更好吃。” 段刺史就确定了,她是认真的。 他琢磨了一下后道:“这个倒是不难,我家里厨娘就会做,周大人喜欢吃,回头我让人送一些去驿站。” 他又笑问:“周大人下一次想在何处落脚?” 满宝笑道:“可能会经过肃州境内,正迟疑着是拐弯去肃州城,还是径直往前,只在其辖县停留。” 段刺史就帮他们提议了一下路程,他是凉州刺史,对这一带的路况更了解,满宝很认真的听。 他们把魏行人等人也带来了,行程这种事,自然要问过聂参军和魏行人等人的。 就着这件事,大家相谈甚欢,最后满宝他们还真改了一下行程,主要是听说他们原先选定的那条路上最近马贼比较多。 一顿饭下来,双方感情急剧升温,段刺史趁机请周满去给他母亲看一看病。 他提议的时候其实是有些忐忑的,毕竟以他的身份似乎还不足以能请动一个五品太医来给家眷看病,他怕周满介怀。 其实他母亲也没什么大病,就是凉州天气太冷,骨头也有点儿冷。 满宝倒没多想,一脸高兴的应了,然后带着周立如去看段老夫人。 段刺史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更亲切了两分。 白善和庄先生却是看出了段刺史的小心思,嘴角翘了翘,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殷或看着对面动作整齐划一的师徒二人,也垂下眼眸看了一下手边的茶。 段刺史却是很高兴的扭头过来和殷或说话,“我也许久不见殷大人了,没想到这一眨眼世侄就这么大了。” 段刺史曾经有一段时间在殷礼手下干过,算是有一份渊源。 殷或笑着应付他。 段刺史是真的感叹,没想到殷或到现在还活着,更没想到他竟然能出远门到凉州来,甚至还要往高昌去。 这事要是放在八年前他说什么也不信,只怕其他人也不会相信,殷或从小到大都准备过多少次棺材了? 段刺史一个也没落下,在和白二郎交流了一下太子的近况后,他终于看向了白善和庄先生。 对这两位,他却不叙旧了,也多了两分郑重,他知道,这两位在这支队伍中的地位和周满这位主官一样的。 所以三人说起沿路的一些情况来,尤其是凉州的情况。 白善便提了自己一直压在心中的疑惑,“一路走来,我看沿途的驿站分得很开,有些驿站已经破旧不堪,有些驿站看着还能住人,却是大门紧锁,并没有人经营,所以很好奇这是怎么了?” 第2167章 哭穷 段刺史没想到白善问起这事来,叹息一声,倒也不隐瞒,“因为刺史府金钱有限,沿途的驿站能拆的我都让他们拆了。” 其实并没有拆,只是关了起来,因为拆也是要钱的,留着以后需要开的时候也省一些钱。 要是其他官员,段刺史肯定要一点儿脸的,但对着周满他们嘛,段刺史就很不要脸了。 一来,他们一个两个都跟皇帝亲近,哭穷可以让皇帝知道凉州很穷,急需支助; 二来,大家都是太子的人,四舍五入就是自己人,既然是自己人,有了难处自然要让自己人知道的。 于是段刺史就很专心的和白善及庄先生哭穷,连一旁的白二郎殷或等人也听怔住了。 凉州很穷,表现在方方面面。 凉州辖下本来有一片土地肥沃的水田,不是很大,但衙门每年还是能够从其中收到一定税收的,百姓也勉强可以自给自足。 但这两年凉州雨水少,那一片水田是在湖边的,那有两片湖,相距不是很远,有河道和沟渠从湖边往水田里引水。 农田本来距离湖边就有一定位置,是为了防止水土入湖,湖反而萎缩。 结果这两年先是干旱,产量减少,然后去年还生了许多小虫子,粮食的产量更是不能看。 除了那一片田地外,其他地方都只有零星田地,糊口都不够,更别说收税了。 除此外就全是牧民。 牧民的税收本也不低,去年雪灾,还有疫情,朝廷给灾区赈济的药材根本不到凉州。 所以凉州得自己负责天花病人的治疗。 药方子京城那边倒是送来了,但买药需要钱,病人的吃喝,包括其家人的吃喝也需要钱。 不然他们没死在天花上,却死于饥饿和苦寒,那也是他政绩上的一大过错。 所以段刺史年前一清点,发现自己没钱了。 没钱了也就算了,当时情急,他暂时挪用了要上交给朝廷的税和捐,想着能借口沿路要过疫区推一段时间,过后再借口雪灾推一段时间 反正这种事,他们这些离得远的州府经常这么干,通常都会不了了之。 大晋疆域辽阔,夏州以北以西的地方基本上收不上税来,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户部时不时的就要接济一下,只是逢年过节给皇帝上个贡,送个礼物就行。 段刺史没少这么干,他这次的确也成功了,开春后不久,一语成谶,北地的确又下雪了,还下得挺大,凉州损失巨大,不少牧民家里新生的小羊羔冻死了,连成羊都冻死了。 加上天花疫病的损失,凉州根本没缓过劲儿来。 于是段刺史上书请罪加哭穷,意思是,准备运送进京的税收和捐没有了,为了抗击雪灾和天花,他不得不挪用了,但现在还不够,请求国家支援。 然后户部来书表示了对他挪用税收的谅解,知道今年特殊,但以后要补齐,顺便提了一下,凉州这八年来已经有三年不上缴赋税的记录,今年是第四次,希望他们将来一次性补足。 对于凉州请求帮助的事户部回绝了,并表示户部现在也很难,抗击疫情国库付出很大,现在是开春,各地都需要钱,目前已经腾不出钱来给凉州,希望他能自己坚持一下,开源节流吧啦吧啦 反正就是没钱。 段刺史叹息道:“因此,我才将驿站里的人都召回,实在是没钱了,除了驿站,一些关口里的人我也缩减了人数。” 驿站继续开着,不仅驿丞和伙计需要吃喝,木炭这些东西,还有配备的马匹等也要喂养。 路过的是客商或私人还好,勉强能赚一些,回不了本钱也能补贴一些花销,要是周满这样的官员,住进去他们不仅收不到钱,还得负责他们的吃喝,牲畜的粮草等。 花销很巨大的。 所以段刺史干脆把人全召回,把驿站给关了,可是,他还是穷,所以他急需皇帝和太子的帮助。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善。 白善:他就是好奇的问一问,毕竟本来可以每天都住进驿站里,就算没有热水洗澡,最起码也要热饭吃,但一路下来,从走过怀远后他们就在风餐露宿了。 钱这种事,皇帝是不能一人做主的,而且户部应该也没说错,别的地方比凉州更需要补贴。 于是他的目光扫向刘焕。 刘焕立即低头当什么都不知道。 白善只能表示有机会他会和太子汇禀的。 段刺史就松了一口气,白善却忍不住问道:“难道凉州这边就没有土产可以和外界做生意吗?我记得凉州这边有铁矿。” 段刺史就一脸复杂的道:“凉州这边的铁矿早在大德年间就卖出去了。” 那是先帝时候的事了,白善表示明白,那段时间混乱得很,凉州今天是大晋的,明天可能就是突厥的,后天可能就被吐蕃给占去了。 大晋一定是在占领之后缺钱用,干脆就把辖内的铁矿卖给了本地的大族。 大晋未必守得住凉州,但本地的大族应该能守得住自家的铁矿,守不住也没什么,反正大晋拿了钱,亏的总不会是他。 谁知道陛下登基后慢慢稳定了局势,不仅重新把凉州抢了回来,还扩大的疆域,把本来属于其他藩国的地方也给抢了回来,咳咳,总不能言而无信,又把铁矿收回来不是? 地方也是要长治久安的。 白善也不敢给他瞎出主意,只能道:“或许可以找他们捐助一些,好歹先过了今年再说。” 段刺史暂时还不打算拉下脸来去求那些人,先等朝廷的援助,没有的时候再说。 满宝已经给段老夫人看完病了,她就是风湿,所以天气寒冷和下雨时腿脚骨头难受,这个没什么太好的办法,满宝给对方扎了一套针法后就给她开了泡脚和口服的药方。 她道:“不知凉州城内可有会针灸的大夫,若有,我留下一套针法,他可以给老夫人扎一扎,一旬一次,配以用药,效果要好很多。” 老夫人这会儿感觉好了许多,腿上有些暖洋洋的,不似之前那么难受,闻言立即道:“周太医肯留下方子自然最好,我们之后就去请大夫。” 这套针法主要是扎下肢,老夫人年纪又大了,就算是男大夫,也是可以试一试的。 就是背部不好扎,老夫人扭捏了一下后问,“不知有没有不扎后背的针法?”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可以精简一下,只是效果没有这一套针法好。” 老夫人惋惜的叹了一声,不过还是接受了,将裤腿撩起来她还能接受,当着男大夫的面撩起衣裳却是不行的。 第2168章 方子 段刺史将人送出去时便问了:“周大人打算何时启程?到时候我们给大人送行。” 满宝笑道:“我们后日一早就走。” 段刺史没想到这么快,愣了一下后道:“那明日我在来客楼里设宴,请别驾长史作陪给周大人送行。” 满宝婉拒了,明天他们要准备行囊,也要再购买一些东西,而且他们送行也是吃吃喝喝,他们又不缺拿一顿饭的钱,彼此间也不熟,大可不必去吃这一顿饭。 周满拒绝得很坚决,而今天他们交流得也顺畅,段刺史知道她不是不给他面子,而是无意做这些应酬,想了想也就不勉强,笑着将人送走。 不过第二天,他就让人送了两篓馕饼去驿站,还有两条腌制的羊腿。 满宝他们对羊腿不太在意,在草原上,他们还真不缺羊吃,就算许久碰不到牧民,也可以打野羊,有科科在,他们总能找到羊的。 但对送来的馕饼很喜欢,两篓的数量也不少,不是放在餐桌上的那种小竹篓,而是可以背在后背上的大竹篓。 里面垫了一张白麻,做好的馕饼层层垒在竹篓里,将麻布一合,热气暂时散发不出,送到驿站的时候还是热腾腾的。 满宝忍不住拿了一个洒了黑芝麻的品尝。 一张馕饼足有她的脑袋那么大,一个够她吃两顿的,显然,段刺史很有诚心。 于是满宝也很有诚心的多写了两个方子,交给下人道:“这是两张药酒的方子,凉州苦寒,这两张药酒方子可以散寒气,不过要小心,药材需要炮制,得去药铺里买,不能自己炮制,不然炮制得不好是有毒的。” 下人将话记下,然后拿了方子跑回去交给主人。 段刺史额外收到这药酒的方子,看了许久后和段丞道:“这位周大人倒是个妙人。” 段丞不知道哪儿妙了。 段刺史却摸着胡子笑道:“明日你再和府学请一日假,我带你亲自去送他们。” 见他儿子还没明白过来,段刺史就点了点两张方子道:“这样的方子可是能传家的,一般人家里要是有这么一张方子,那就生计不愁了,她却因为两篓馕饼拿了出来” 可见这不是等价交换,而是情对情,对方既然有情,他自然要有义的,段刺史道:“明日我让人护送他们出凉州好了。” 白善也没想到满宝会直接给方子,不由问道:“怎么这么大方?” 大夫们手中的方子也是有讲究的,一般看病的药汤方子都可以给,偏远一些的地方,大夫们对自己的药方子都很看重,除了富贵人家必须留下方子看情况外,其他人看病是不给药方子的,直接写了只有药童看得懂的字让药童抓药。 益州城、京城这样的大地方,一来是不介意这些普通的方子外流,二来是为避免不必要的纷争,所以会给病人将药方带走。 但有一类药方,就是宫中的太医也不会轻易给人的,就是这种成品方子。 药膏、药丸、药酒这一类成品方子是可以大量制作并售卖的,因此大多作为秘方掌握在个人的手里,并不会外流。 就是太医院里有不少药膏、药丸的方子,那也是放在太医院的资料室里,只有到达一定品级才能查看。 别说白善这种外面的人,就是本院的医助和小太医等,想看都不能看。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我昨天看过了,不仅段老夫人,段刺史身上也有风湿之症,我前天和立如去药铺里买药,虽然没给人诊脉,但听了前去求医的一些病人说的病痛,大多人身上都有风湿,本来我就迟疑着是不是把方子给他们,现在给了做人情也不亏。” 白善便问,“这药酒祛湿的效果很好吗?” “主要是祛除寒气不错,”满宝道:“这边太冷,冬天和春天时寒气侵袭,这时候喝一点儿药酒可抵御寒气。” 白善就伸手道:“给我一份。” 满宝就去研墨给他写,好奇的问,“你要这个做什么?” “既然是想造福凉州百姓,你怎么只给刺史府?” 满宝手就一顿,和他道:“你想传出去?这个不行的。” 虽然这样说,但她还是将药方写了下来,她道:“这药方里用到的药里有两种有毒,需要特殊的炮制方法才能去除毒性,一般人很难炮制得好,所以我才不外传。” 普通百姓得了药方子,很可能自己出去挖了草药洗一洗就泡进去了,这样做不异于自杀。 她给刺史府,是因为刺史府有能力做出正确的药酒,也可以把方子传给能够做出正确药酒的人家。 她道:“这东西只能小范围流传。” “谁说的?”白善道:“药铺总能泡出正确的药酒来吧?” 他道:“我一会儿就把方子卖给药铺去,由他们来售卖成品酒不就好了?” 满宝:“你想多了。” 白善:“难道这方子在你们大夫那里是公开的,其他药铺手里也有?” “这倒没有,这张方子是我从太医院里找出来的,外面有差不多的,却不完全一样。”又道:“这张药方更温和些。” “那不就好了,你等着收钱就好了。” 满宝欲言又止,但见白善兴冲冲的,干脆也不阻止,和他一起去药铺,不过她没进去,而是让他和大吉去,她自己则坐在外面的一个摊位上,叫了一碗面一边吃着一边等。 不多久,白善笑着和大吉出来了,告别了送他们出门的掌柜便径直朝满宝来。 满宝一碗面还没吃完呢,抬头看着他,“这么快就出来了?” 白善坐在她的对面,问了大吉一声,“大吉吃面吗?” 大吉拒绝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主子们这么能吃,前不久他们才逛街吃完午食,回到驿站有他们几个又分吃了一个馕饼,这才多久又要吃面? 满宝似乎看出大吉的疑问,和他道:“我们正在长身体呢,你看我们最近是不是又长高了?” 白善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我们长高了?” 满宝肯定的点头,“不错,长高了。” 大吉这才留意起来,少爷和满小姐似乎是长高了一些,连堂少爷都长了。 第2169章 白得的 他们这些人都没及冠,所以都还在长身体,刘焕还罢,他应该长够了,但不论是年纪最大的殷或,还是年纪最小的满宝,这段时间都有长一些。 满宝一边吃面一边道:“我总结了一下,一是因为我们年纪还不大,都在长身体的阶段,尤其是我们三个,殷或则是以前生病没怎么长,现在身体好一些,也开始长了。” “二是因为我们最近吃的肉多。”出门在外,除了野菜外,他们很少能在草原上找到人买菜,所以大多是吃肉。 有时候为了好消化,就喝肉汤,也就是他们也才能吃肉汤烫出来的野菜,护卫们连野菜都没的吃的。 “三就是因为我们每天都在动,还晒太阳。” 白善:“这和晒太阳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花花草草要晒太阳才能长高,人也一样的。” 白善:“我们和花花草草一样?” 满宝点头:“世间万物的生长都离不开光,只是光多光少,光明光暗而已。” 白善就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问道:“药方你卖出去了吗?” 白善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从袖袋里掏出一个钱袋来给她,“卖出去了。” 满宝惊讶的瞪大眼睛,立即将钱袋打开一倒,里面三个银锭,两个二两,一个一两。 满宝惊呆了,“你真卖出去了?” 白善就盯着她看,“很惊讶?” 满宝心虚起来,不好意思的道:“我是觉着你太自信了,想着你去试一试也好。” “那你怎么不与我进去?”本来还想着是不是因为她前天来药铺买了许多药材,不好再进去卖方子,谁知道 他进门问起药酒,掌柜便暗示他们药铺不做药酒的生意,他本还想着他们是因为没有方子,好在当时直觉不对,所以他多问了两句 满宝道:“药酒也是酒,自家泡着没什么,但药铺售卖药酒还得和衙门报备,这也就算了,药酒的泡制需要一定时间不说,药材的选择上也很严格,我们做大夫的大多自己泡了自家用,或者送些亲朋也没什么,有需要的病人也可以在药铺里用,但要买回去用却很难。” “一来,药酒的质量不好把关,就是同一批药酒,因为药材间有些差异,药效也是不一样的;第二还是因为泡制的药材有毒,炮制不好会生毒素,而对大夫和药铺来说,出手的东西若不能保证安全是不能出药铺的。” 因为白善是自己人,满宝直言不讳的道:“谁知道卖出去的药酒会不会被另外添加什么东西?那可真是有理说不清了。” “而开的汤药和药膏要是有问题却能找到问题的所在,前者可以查看药渣,后者同一批次的质量也是一样的,而且药膏不能一次性用完,有人往里添加东西也大抵能查出来。” 药酒就不一样了,都是用乌头泡出来的药材,顾客买走后要是再往里加一个没炮制干净的乌头,泡上一段时间后捞出来,好药酒变毒药酒,药铺和谁说理去? 所以药酒一类的东西,目前病人只能在药铺内使用,通常情况下药铺是不会向外售卖的。 “也有例外,”满宝道:“比如我信得过的人家,我去看病,自觉药酒的用处更大,就会给他们开,然后自己泡好了卖给他们。” 白善问,“不过药铺的手?” “看情况,要是我出诊,自然不过济世堂的手,但要是郑大掌柜去看诊,应该会过药铺的手,都是不一定的,”她道:“药酒这种东西变量太大,药铺一般不会和大夫争这点利益。” 所以她才很惊讶白善竟然能卖出去,而且还卖了五两这么多。 满宝忍不住又摸了摸银锭,咧开嘴乐,“都是我的?” 白善的面正好上来,他就从她手里拿过一个二两的银锭收进自己的荷包里,“六四分,你六我四。” 满宝没意见,主要她就没想过药铺真的会买这方子,而且,这方子是太医院里抄出来的。 满宝很好奇,“你怎么卖出去的?” 白善淡淡的道:“也没什么,就是听说他们这里没有药酒就惋惜了一下,我说我们一行人要去西域,可能需要冬后才能回来,我们没想到北方这么苦寒,所以想购买一些药酒御寒,药铺既然没有药酒,不知道可有辛辣一些的酒水卖,我们再买了药材自己泡。” 满宝兴致起来,立即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聊起来,”白善瞥了她一眼道:“凉州并不大,因为夏州天花,近来从南和东边来凉州的人并不多,我们这一行人很显眼,何况这两天又是添置东西,又是去逛长城和刺史府做客的,药铺的掌柜知道我。” 白善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道:“自然也知道你。” 满宝一愣,他道:“知道这方子出自你的手,他就出五两银子买下了,还答应免费给我们泡两坛药酒,现在开始准备药材和酒水,天黑前应该能送到驿站去。” 满宝眨眨眼,“我这么有名吗?” 白善道:“听说昨天我们走后刺史府请了大夫入府看方子和问针灸的事,他们家的大夫也去了。” 所以前天周满他们去药铺买药材时他们或许还不知道她是谁,但昨天之后应该都知道了。 满宝琢磨了一下,自得起来,“原来我这么厉害呀。” 白善点头,“是很有名。” 俩人埋头吃面,一边商量着,“我看过,凉州一共两家药铺,我们要不要去另一家也走走?” 白善倒是没什么意见,五两银子也不少,够他们买好多东西了。 大吉却道:“少爷,时辰不早,我们该回去准备行囊了。” 白善和满宝二人只能表示惋惜。 俩人吃了一碗面回去,白二郎他们正在整理行囊,看见俩人便道:“先生让我们把行李再整理一次,这样后面取用东西时方便些,今天上午买了好多东西,还有之前的也得整理咦,你们身上怎么有羊汤味儿?” 刚才他们吃的面是用羊汤煮的。 满宝二人惊讶,“我们走回来的,吹了一路的风,这样你还能闻到?” 第2170章 听到 傍晚的时候,药铺送来了泡好的两坛酒,满宝开封看了一眼,然后才封上,“药是好药,酒闻着也不错,先泡着,越久越好。” 于是他们把酒塞在了行李的最里面让它好好的相互作用。 启程就要起得很早,第二天天未亮他们就都起来了,这让习惯他们晚起的驿丞好一阵不习惯,要知道他们住在这儿几天可都是日上三竿才起的。 嗯,除了爬长城的那一天。 好在他们昨晚临睡前就告诉了驿丞他们起身的时间,所以驿丞还是提早起来给他们安排早食了。 朝廷官员住驿站,能带的家属,每一顿可以吃到的菜色和数量都是有明确规定的,外带的数量也是有规定的。 越大的驿站越遵守这种规定,多余的要付钱。 因此满宝他们吃早食的时候,他们的管事就去和驿丞算账,将这几天他们额外的花销补足。 吃饱喝足又拿了不少后,大家便启程离开驿站往城外去,才走出一段就碰到来送他们的郭田等人。 双方都惊讶,白善:“没想到郭兄岳兄和全兄会来送我们。” 郭兄三人:我们也没想到你们会起这么早。 不过这话他们是不会说出来的,三人跟着送他们出城,到了城门口就发现段刺史父子早等在城门那里了。 一行人将他们送出城外,段刺史欢迎他们再来,段丞则和郭田三人站在一起羡慕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何时也能和他们一样出去游学。 不过游学不仅要解决安全问题,还要解决金钱问题。 毕竟不是谁都能和周满他们一样出行不仅有朝廷的官兵保护,还能免费吃住驿站。 就是段丞,出门太久也会烦恼金钱的问题,更别说郭田三人了。 满宝挥手和他们作别,高高兴兴的离开了凉州城。 段刺史派了两个衙役给他们引路,他们道:“前面有一段路不好走,大人怕大人们走错了。” 到了下午,夕阳都冒出来后,他们就到了需要分叉的那个路口,满宝他们终于知道段刺史为什么派人给他们引路了。 只见前方一条虽长了不少草,却还能看出车轴的大路沿着前面一座青翠的山向前,一直深入山中,看不见去向。 但是,两个衙役却是一转弯,指了旁边长满草的地方道:“这里有一条小路过去,也能走马车的。” 满宝几个下车,盯着草地很认真的看了,白善还假装很懂的蹲下去盯着草地看,半晌后不得不放弃,“这哪里看着像一条路?” 衙役道:“很少有人走,就是一些经常过路的客商都不知道,也就我们这儿的人因为常到这边来放牧,偶尔会走到这边来,所以知道一些。” 两个衙役道:“这条路要远一些,绕过去是一片丰美的草地,所以有不少牧民会去那里放牧,要接到官道上,要比这条大路多走近一日的路程,不过大人们不往肃州城去,可以再多走一天,绕到另一个方向的官道,那样也就迟个大半天左右。” 庄先生眯着眼睛看了一阵,问道:“可是这条官道有什么不妥?为何不能走这条路?” 两个衙役笑道:“倒没什么不妥,就是山里有些马贼,时不时的下来惊扰过路的客商,我们大人剿过几次,但他们狡猾,每次兵马一来就往山里躲,这山虽不大,但林密,想要在林子里找到他们也不容易。” 这就是平原的坏处了,放眼望去,除了这边起伏的两三座不高的山外便都是一望平川的草原,兵马一来就能看见,根本不能潜行。 而且草原上的马贼马都不错,想要把他们全都剿了还真的不容易。 而只要逃了一个,过一段时间他又能带回来一帮人,衙役一边给他们领路,一边抱怨道:“也不知道他们上哪儿招来这么多人,每次打跑了,过个一年半载又带了一伙人回来。” 白善他们几个不坐车了,这条路有些颠簸,坐车不如骑马,连殷或都骑在了马上,让它踢踢踏踏的往前走。 因为路不好,大家都是缓行,白善抬头看着山上的密林,道:“招兵买马最需要的就是钱,山贼也是一样的,逃掉的人能招到兵马靠的就是有钱吧?把他们藏起来的东西都起了,他们没钱,就算逃掉了也不招不到人,自然就偃旗息鼓了。” “公子说的是,”衙役笑道:“我们大人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两次剿匪,两次都进山找东西,可这山看着不大,要找到藏东西的地方也不容易,所以” 满宝眉眼一动,勒住马,她一停,大家便也不由停下,身后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白善扭头问她,“怎么了?” 满宝不知道要怎么和他们说,顿了一下,干脆“嘘”了一声,小声问他们,“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大家便一静,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白善有些不太确定的道:“鸟叫声?你要抓鸟吗?你听得出来这只鸟你没见过?” 满宝不仅喜欢没见过的花草树木,也喜欢没见过的虫鱼鸟兽,不对,应该是小岳父喜欢。 满宝:“你想少了,我是问你们有没有听到人呼救的声音。” 大家一听,立即精神起来,纷纷侧着耳朵努力的去听,半晌后大家一起摇头,连殷或都忍不住开口质疑,“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所以幻听了 满宝道:“没有,我耳朵可好了。” 不过她也竖着耳朵认真的听了听,嗯,也没听到,但是科科说的总不会有错,看来人离他们还很远。 白善认真了好久也没听出来,干脆放弃,直接和她挤眉弄眼,“是你听出来的,还是小岳父听出来的?” 满宝眨了一下眼睛,白善就明白了,是小岳父的本事。 白二郎几人静静的看着他们打眉眼官司,等他们打完了便直接问道:“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 白善已经道:“行了,既然听到人救命,我们就不能不理,你们说是不是?” 众人:我们不是,我们没听到。 但白善已经扭头吩咐护卫去中间找聂参军,然后问满宝,“你能听得出来人多人少吗?” 第2171章 心动 满宝当然听不出了,她到现在都一丝声音听不见呢,于是问科科。 科科: 它本意是给宿主示警,让他们赶紧跑,免得撞上这些人危险,结果他们没跑不说还要迎上去。 满宝迟迟听不到科科的声音,不由歪了歪脑袋,“科科?” 科科只能道:“逃命的有六个人,现在正面向你们的左前方逃命,如果他们不改变方向的话,直线过来正好落在你们前方不远处。” “追他们的有一小伙儿人,共有八人”科科扩大了扫描的范围,然后道:“另外还有三个方向有逃命的人,十二点钟方向和九点钟方向分别有两个人,七点钟方向有三个人。” 满宝惊叹,“这么多人啊?” 然后问:“那我们这是几点钟方向?” “三点钟。” “哦,”满宝一直弄不懂这个,也不太用心,她更喜欢前后左右的说方向,不过挖花花草草的时候不觉得,这时候就感觉到不方便了。 满宝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但闪得太快,她一时没抓住那个灵感,她想了一下没想起来,便对大家道:“就在我们前方不远处,有六个人冲我们逃过来了,有八个人在追他们。” 至于其他方向的,听着就知道离他们很远,她就是有心救也知道听不了这么远的动静,所以还是先把这六个人救下来再说。 白二郎等人都没怀疑,以为她刚才歪着头安静下来是在听动静,他们又认真听了一下,依旧什么都听不到,于是忍不住惊叹,“你耳朵这么厉害?” 聂参军骑马上前来了,“周大人,怎么了?” 对于他们时不时就停下的行为这段时间聂参军已经习惯了,以为他们又是要进山挖什么花花草草,他很大方的道:“大人想进山就去吧,多带几个护卫,不要进太远,我们在前面汇合就行。” “不是,我们是听到了人喊救命的声音,”满宝道:“应该是有人碰到马贼了,我们得救人。” 聂参军立即扭头去问一旁的两个衙役,“这里面有山贼?” “有,我们大人剿过四次,有两次都把他们赶走了,但他们过后又回来。” 聂参军立即皱眉侧耳认真的听,没听到什么动静,他便看向斥候。 斥候立即离队打马向前,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他们眼前。 “大人的安全要紧,既然有马贼,那我们先退出这一段。” 满宝略一想便道:“对,先生年纪大了,不能涉险,你让人把先生和殷或护送到后面,我们带人去救人。” 聂参军:“大人,这是马贼,很危险的。” 满宝道:“我知道呀,要是人多我也就不去了,对方只有八个人,怕什么?” 他们很多人的好不好,大吉他们就不说了,这其中还有聂参军带的兵马,还有殷家的家将,一人一刀都能把对方剁成肉沫了。 聂参军想问你怎么知道只有八人? 一个斥候快马回来禀道:“参军,山里有贼寇正追着五六个人往我们这边来,打头那个是尤老爷。” 满宝就“哎呀”一声,“竟然是尤老爷?咦,他怎么这么慢,难道前两天他也在凉州城吗?那他怎么不来找我们?” 白善道:“只怕是早被抓进去了,现在才逃出来的。” 他道:“别说废话了,聂大人,还请你上前去设伏将人救下来,务必要将那八个贼寇都抓住,不要让他们逃脱。” 又道:“我们落后一步防守,不会有事的。” 聂参军:“小心是埋伏,万一是调虎离山之计” 科科幽幽的道:“没有埋伏,也没有调虎离山,不过你们再不去救,人就真的要跑到跟前,那六人也要被砍到了。” 满宝立即道:“没有埋伏,斥候不是已经近前查探了吗?聂大人,他们已经快要跑到路边来了,再不去设伏就来不及了。” 斥候忍不住看了周满一眼,小声和聂参军道:“大人,周大人没说错,我们是爬到树上查看的,过不了多久人应该就跑出来了。” 聂参军也当机立断,回头点了一队人马共十个人,又带上殷家的六个护卫,“你们去,务必将贼寇全部留下。” “是。” 他则左右看了看,很干脆的往后一挥手,让后队变前队退出去,以免真的被马贼伏击。 好在他们进小路也没多远,很快就退了出去。 聂参军选了一处暂时停下,却是把行李都单独放在一处,所有人都在马上戒备,要是真遇上大批的马贼,直接丢了行李就走。 知道没有埋伏的满宝打马向前几步,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我们不能去看看?” 聂参军面无表情的拒绝她:“不能。” 满宝只能惋惜,“好吧。” “不过那儿也有六个马贼,还有三个被追的无辜百姓,我们得去救吧?”满宝指了那条大道说。 聂参军皱眉,“周大人怎么知道?” “我听到人喊救命了。” 聂参军更戒备了,“不行,焉知不是调虎离山之计?他们说不定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悄悄的把护卫们引走,然后就可以将你们一举拿下。” 要不是有科科,满宝一定相信聂参军的判断。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我听到了,附近没有埋伏的人,聂参军,你信我。” 聂参军张了张嘴,刚才那么远的距离周满都能听到动静,要说心里不相信是不可能的,只是他觉得不值得去冒险罢了。 白善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正色道:“聂参军,不说这些被抢劫的是我们认识的人,便不是,他们也都是我大晋的百姓,身为官军,我们该当保护他们的,不知道还罢,既碰见了怎能视而不见?” 聂参军神色冷淡的道:“下官的职责是保护周大人、庄大人和诸位公子,一切以此为重。” 白善赞许的道:“这话没错,可我等此时并不危险,也有自保之力,能救人自然要救人,何况” 白善眯着眼睛看向这座山道:“尤老爷的商队中带了不少货物,此时应该都被抢了,这些马贼埋伏在此处肯定没少抢劫过路的客商,贼窝里不知藏了多少好东西,若我们能助段刺史将之剿灭,不仅能清肃道路,也解了凉州城的燃眉之急,聂参军还立了军功,何乐而不为呢?” 聂参军眉眼一跳,心动起来。 第2172章 行动 庄先生在后面的马车里听了全程,见聂参军虽心动,却迟迟不肯应,便掀开帘子走了出来,笑道:“聂参军去吧。” 聂参军回头。 庄先生便指了白善几个道:“我这几个弟子虽然本事一般,君子六艺却是从小学着的,聂参军把他们也带上。也让他们历练一下。” “这怎么行?”聂参军道:“周大人怎可涉险?” 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位未来的驸马爷,白善虽没有特殊的身份,但他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那里的份量也不小。 庄先生道:“此去西域,危险的地方且多着呢,此时有你们护佑,贼寇又不多,正好让他们见识历练一下,日后再遇见危险也就知道躲闪,聂参军身上的担子也轻一些。” 聂参军:他们老老实实的待着他的担子就很轻了。 不过庄先生亲自开口,聂参军还是被说服了,于是他带着一行人转到大道上,庄先生等人则留下。 殷或也跟着凑热闹,聂参军看了他好几眼,倒没有让他留下,不过他让一个士兵先去勘察,然后将马放在山脚下,侧边山坡高出一截,草木又茂盛,所以马放在这里被完全遮挡住,除非上了大道不然就是站在山上往下看也看不见。 然后他带着他们跳上山,当然,他和士兵们是跳的。 他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这道山坡足有半人高,临近道路的一边应该是修缮过,被人铲掉了一些泥土,所以是呈九十度的坡,连个缓冲都没有。 白善他们一看,将袍子撩起来栓在腰带上,退后两步助跑就跳上去了,留下殷或和刘焕愣愣的站在底下看。 刘焕左右看看,最后也撸了袖子,上前就趴在坡上,抬脚就往上爬。 聂参军: 白善和白二郎立即伸手揪住他的后衣领往上拉,成功帮他拉了上来。 刘焕起身拍了拍身上沾上的草屑,和白善白二郎一起回头看向殷或,招手道:“快来,我们拉你。” 殷或谢绝了,看向他家的家将。 于是一个家将直接抱着他就跳了上去。 满宝三人目露失望,刘焕则是张大了嘴巴,小声道:“你怎么不早说,我也就不爬了。” 殷或低声回道:“你动作太快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聂参军已经给他们找好了地方,转回来后将他们领到一个山坡下,让他们趴着,“你们就在这儿等着。” 他正色道:“周大人,出京前我们说好了,安全这样的事儿得听我的。” 满宝就老实趴好了,点头道:“我知道,我们就在这儿给你们鼓劲,你们放心去吧。” 聂参军带着人走了。 大吉带着白家的护卫看了眼殷家的家将,双方点了点头,留下两个跟着他们一起趴着,剩下的人则在周围找了视线更好的地方埋伏好。 大吉就趴在一旁,看几个少年趴着趴着又不老实起来,悄悄的将眼前的草往两边分了分,然后眯着眼朝外面看。 他并没有阻拦,而是侧着耳朵埋在地上听,很快便听到了动静。 满宝和白善也听到了,眼中闪过亮光,都提起精神来。 白二郎也贴着地面听了听,小声问他们,“你们都听到了?”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 而带着人悄悄往前潜行的聂参军等人也看到了正跌跌撞撞往这边跑的三人,他们身后追着四个带刀的人,紧追着他们身后,也不知道是故意戏耍他们,还是真的无力了,他们就是追不上三人,只是紧紧地追在人身后。 聂参军右手抬起做了几个动作,让人分散开,然后拿出弓箭来 能够远程解决的事儿就不应该近身解决 五支箭矢从不同的方向射向四个贼寇 贼寇吓了一跳,立即躲闪,有三人躲闪不及,一人直接毙命,两个则是被射中肩膀和大腿倒在了地上。 剩下一人躲开箭矢,他不知道暗中有多少人,想也不想转身便要跑。 聂参军已经抽出刀,直接踩着几棵树借力追上去,一下落在了人的前面,转身便和人打起来 士兵们涌出,放过逃命的三人直接冲上前去,将受了减伤的砍倒在地,有一个还要补刀,被一个士兵拦住,“大人说了要留活口,你用刀口砍,回头还得周太医拿药来治,不划算。” 那些药可都是给他们准备的,用在这些贼寇身上也太浪费了。 士兵一想还真是,于是用刀背拍了贼寇好几下,怒目道:“老实点儿,不然杀了你们。” 比贼寇还像贼寇。 贼寇瞬间不敢说话了。 士兵们将俩人绑起来,那边聂参军一脚将人踢飞过来,对方想要爬起来就吐了两口血,有些站立不住。 身后伸来一只脚直接将人踩趴下了,不等他挣扎就被扭了手绑起来。 聂参军左右看了看,“还真没有埋伏啊,对了,那三人呢?” 士兵们一怔,往后看了看,那三人早没人影了,“跑了?” 聂参军皱眉,“带上人我们回去。” 满宝他们正趴在地上听动静,虽然只听到些咚咚的声音,但他们也听得津津有味,正听得起劲儿,大吉突然抬起头来向前面看去。 白善也听到了隐约的呼救声,也抬起头来,悄悄的开了一些草往前看。 大家一看,立即凑上去一起看。 就见远处,有三个人隐隐绰绰的往这边跑,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呼救,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大家还是听到了。 不等大吉动作,蹲在树枝上的殷家护卫便跳了下去,正好挡在他们身前。 跑过来的三人吓了一跳,也不待看清楚人,转身就要换方向跑,殷家的人道:“别跑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话是这么说,但三人还是往回跑了好远一段路,这才躲在树后小心的探头看过来。 护卫无语道:“你们是尤老爷的伙计?周大人在前面等着你们。” 毕竟同路过一段时间,护卫虽不知他们的姓名,却眼熟,一眼扫过去就认出了他们,也是因为这个他才肯跳出来的。 但三个伙计没有护卫这份眼力,他们迟疑不已,白二郎忍不住要起身,却被大吉一把按住,他起身来走出去,“周大人在此,你们过来回话。” 三个伙计一看到大吉就认出他来了,对其他护卫他们不认识,但这个护卫却是时刻跟在那位周大人和白公子身边的,三人眼泪一下就出来了,悲戚的冲上前要抱大吉,“大吉护卫” 大吉: 护卫: 这差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第2173章 驻扎 等聂参军揪着三个受伤的贼寇回来时,三人正跪在满宝面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讲述他们这几天悲惨的生活。 “去年我们也是走的这一条官道,并没有贼寇,谁知道今年山里就埋伏了这么凶残的马贼?我们老爷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保住性命要紧,所以他们要钱,我们就给钱,要把货全抢了,我们也都给他们” 三人说到这里哭声一顿,满宝就问:“然后呢?” 三人抹眼泪,“或许是见我们老爷太过配合,他们就把我们全抓了带上山,想要我们跟他们一起落草为寇。” 满宝几人:“这就有点儿过分了。” “可不是,我们都是有家有业的,怎能抛家弃舍的留在这里当马贼?”三人道:“只是他们拿着刀,我们也不敢直接就说狠了,因此只说考虑一下,我们又帮着做些劈柴烧火的事儿,这才让他们对我们不是那么戒备。” 只是依旧日常有人看守,不能离开固定的区域。 “昨天晚上他们大当家的过寿,大家就热闹了一场,我们才趁着天初亮那会儿去给他们打水煮东西的空隙跑出来的。” 本来他们昨天晚上就想跑了,只是出了门看到树林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说,还冷飕飕的,他们很担心密林里有猛兽,所以才等天亮了才借口给他们打水烧水,然后悄悄跑出来。 昨天晚上大多数人都喝酒了,不喝酒的人也闹腾到很晚才睡下,一大早起来不仅要煮东西,还要收拾清洗昨天晚上留下的残羹冷炙,所以就是负责厨房的人都没不乐意那么早起床,尤老爷他们这才能找到机会跑出来。 三人哭着请求周满,“周大人,求您救一救我们老爷吧。” 满宝就问道:“你们一共跑出来几个人?” “算上我们三一起一共十五个,只是跑出来后没多久就惊动了人,老爷就让我们分开跑了,这样活着跑出去的机会大些,不论是谁,只要活着回去就要给各自的家里报个信。” 满宝问道:“他们各自往哪个方向跑你们还记得吗?” 三个伙计面面相觑,挠着脑袋想了一下,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那个迟疑的指了两个方向道:“我们都跑了一天了,也不知道他们变了方向没有。” 那当然是变了,不仅变了,还变得很离谱呢。 满宝只看了一眼便看向聂参军。 聂参军想了想道:“先回去,天黑以后这些贼寇还不回去,马贼们应该就知道出事了,我们得先找好地方驻扎。” 大家将三个贼寇押送回去,到了地方,前去伏击另一处的人也带着人回来了,尤老爷便在其中。 他已经和庄先生相认,再看到周满几人还是忍不住再流一次眼泪。 他们六人身上的伤并不重,都是刮伤和摔伤,派去的士兵和护卫们也都没受伤,毕竟他们不仅是伏击还带了弓箭,以逸待劳,以二对一,再被伤到就说不过去了。 “八个贼寇,死了三个,两个重伤,还有三个轻伤,看着似乎死不了,参军,要救吗?” “止一下血吧,反正后面都要杀了,不过现在得先问话。” 但马贼们也知道他们多半会被判斩刑,所以并不开口。 白善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和满宝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行李多,调派一队人去搜寻救人,能找到就救,不能找到只能等援军到来。” 满宝点头,蹲下去将中箭的几人把箭剪掉,只留下箭头在里面,“我们先找驻扎的地方。” 来给他们引路的衙役已经快马加鞭的回去了一个,单马速度快,但不知道入夜后能不能回到凉州。 聂参军也觉得他们应该离开这里找地方驻扎。 剩下一个衙役绞尽脑汁的想,“大人,这附近没有什么躲避的地方呀,要是有,那也是穿过这座山,另一面有大片的草原不说,还有好几个天然挡风的山坳,倒是可以隐蔽和躲藏。” 聂参军道:“太远了,而且有马贼,怎能驻扎在山坳里?”一不小心就被人包圆了。 聂参军想了想道:“我们往回走,我们来的路上有一片很宽阔的草地,当时我看到草地上有许多新鲜的羊粪,应该有人在那一片放牧。” “有,那一片水草不错,这会儿是有人放牧,一直到六月才会往那边移动。”能被段刺史叫来引路的,自然对这一片很熟悉的了。 聂参军便点头,下令将贼寇都绑起来丢在车上,立即回程。 临走前,他从一众士兵中点了十个人,其中就有一个斥候,他道:“你们往那两处去看看,找到人能救就救,看一下能不能摸到这伙马贼的情况,只要段刺史派人来,我们就把他们剿灭。” 这是让他们立功的意思,十人全都眼睛一亮,兴奋的应下。 于是大家分开,满宝几人将马车让出来给尤老爷等人坐,自己上马跑,她回头看了一眼,又从科科那里知道了确切的方向,便对正要出发的十人道:“人逃命的时候都是哪里方便就往哪里跑,所以方向很难锁定,你们过去以后找不到人,不如就顺着那个方向往那边去,我想他们既然都往这边跑,那可能贼窝在那个方向。” 满宝点了两个方向给他们。 十人郑重的应下,领命后扯了马悄悄的混入山林之中。 白善他们往回撤,一直到夕阳西下才勉强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一个先行的斥候回来禀报道:“大人,前方五里处就是一个部族驻扎的地方,小的看过,他们的部族比图图部还大一些。” 聂参军点头,和满宝道:“周大人,我们便在此处驻扎,这里视野开阔,离贼窝也足够远了,晚上就算有奔袭我们也能早早发现,而且五里开外就是牧民部族,那些马贼多少有些顾忌。” 草原上的牧民和中原的普通百姓不一样,他们上马就可以当兵,所以马贼一般不会找当地部族的麻烦。 和中原的那些经常下山抢掠百姓的山贼不一样。 第2174章 选择 白善却道:“何不让衙役和我们的斥候一起过去一趟,说明身份,就说我们借块地方驻扎。” 聂参军目光一闪,定定的看着白善,只觉得读书人果然够奸诈,不,是够聪明。 他道:“要是其部族之中有和贼寇熟悉的人” 意思是他们要是有所勾结怎么办? 白善道:“不是说段刺史剿过四次,其中有两次还把他们打散了吗?” 衙役愣了一下后点头道:“是。” 聂参军就明白了,这些贼寇和当地的牧民应该没太亲密的关系,不然段刺史没那么容易把他们打散。 聂参军转了转眼珠子,道:“要是两位行人肯跟着一起去就好了,不仅能代表我们的诚意,也表达了朝廷的意思,像这种阻断商路,烧杀抢掠的马贼,我大晋绝不容许存在。” 白善一脸严肃的点头,“不错,我去和两位行人谈一谈。” 就在边上的两位行人: 不用白善劝,魏行人直接自己请缨了。 满宝就翻箱子,很快翻出两罐药膏和几包药出来,“这是礼物。” 上门做客总是要带礼的,她给魏行人介绍道:“这些药是在图图部的时候配的,给孩童打虫的,一包十个人的量,熬煮两次,将两次的药汁混在一起吃。这一共是五包,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白善道:“再带上一些茶叶。”都是草原上稀缺的东西。 庄先生点了点头,由着他们去准备。 聂参军看时间不早了,挥手道:“扎营吧。” 满宝也挽了袖子,和闲着没事干的白善道:“我需要热水。” 白善知道她要给受伤的人处理伤口,点了点头后和白二郎几个一起去找干枯的草回来生火。 庄先生也挽了袖子去帮忙。 尤老爷等人身上都没有严重的伤,他们很识时务,在发现被马贼包围,而他们跑不掉后就投降了,被抓进去时也很听话,除了被推几下和踢几下,大多伤都是今天逃命时摔出来的。 满宝只看了一下便去看被砍和被箭射中的几个贼寇。 她检查了一下后对周立如道:“将我那个大药箱取来。” 里面有刀和夹子之类的东西。 周立如去拿。 满宝已经将几人的伤口都检查了一遍,她才把药箱拿来就报了一串的药名,“止血的药汤,你抓好以后交给白善他们熬上,再取一瓶金疮药来。” 聂参军就晃过来,闻言道:“周大人,这些都是马贼,照我的意思实在没必要浪费药材,何况还是那等贵重的金疮药。” 路过的士兵连连点头,小声道:“大人,您带的金疮药是济世堂的吧?他们家的金疮药是三七粉,可贵了。” 满宝正要说话,抱了干柴上来的白善便接口道:“也行,反正送回大牢里最后也是要被砍脑袋的,与其一路费粮食费工夫看守,最后还费刀砍一下,还不如现在让他们慢慢流血死呢。” 满宝心中一动,就一脸纠结道:“不好吧,到底是人,医者仁心,万一他们以后立功可免去死罪呢?” “不可能的,”白善道:“你没见他们坚强得很吗?一点儿也不像是会开口的样子,不如就这样吧。” 他顿了顿后扭头看向聂参军,问道:“聂参军,这些人的人头也都算军功吧?” “算!”刚才杀死的,他们没有把尸体拖出来,却把脑袋给砍了,回头要算军功的。 只是这一行里老的老,年轻的年轻,聂参军不想吓到他们,所以让士兵带着人头走在另一边,现在人头用包袱包起来了,没让他们看见。 他不明白白善为何提起这事,是看不惯他们如此残忍? 白善却面无表情的道:“哦,活着砍下脑袋太过残忍,还是等他们死了再砍吧。” 说着把木柴放下,然后提议聂参军,“要不要把他们的伤口弄开些,这样血流得快一些。” 聂参军:这要怎么接呢? 应呢,难道真戳两刀放血? 不应倒显得胆怯了,看着就不像是要弄死他们的样子。 满宝则是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然后摇头,“算了,给他们包一包吧,要是不用药,夜晚这么冷,慢慢就会死了。” 白善点头:“行,你去给尤老爷他们看看伤吧。” 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这块地方让给了他们,拎着药箱先去看尤老爷等人。 周立如抓了药回来,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眨眨眼,跑去找满宝,“小姑,他们干嘛呢?” 满宝忧伤的叹息道:“他们在刑讯逼供。” 周立如:“这不能叫刑讯逼供吧?” 满宝改口:“他们在为剿灭马贼做准备工作。” 尤老爷他们,除了一个人摔跤时胳膊垫在下面折了需要处理外,其他人的伤都是简单的清洗,消毒,上药,这种挫伤只能让它慢慢好,所以处理起来特别快。 另一边,伤得比较重,只是一开始用布缠了几下止血的贼寇正抬起苍白的脸看着俩人。 目光从聂参军身上移到白善身上,为首的那人露出扭曲的笑容道:“中原的羊崽子进了草原就能变成狼?别是虚张声势吓唬人吧?” 聂参军踱步上前,一脚踩在他被砍了一刀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他忍不住痛呼出声,本来已经止住大半的血又渗了出来,一下就把麻布给染红了。 他面无表情的道:“他是不是虚张声势我不知道,但本官知道本官不是就行。” 白善有些不适的微微偏过头去,垂着眼眸没说话。 聂参军又碾了碾脚,这才收脚道:“劝你老实一点儿,要是肯说出贼窝的藏处立功呢最好,不肯也没什么,折磨一番拿你的人头去立功就是,我总不会亏的。” 对方疼得咬坏了嘴唇,吐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他阴狠的盯着聂参军问,“你们不是凉州的官军。” 虽是问话,却是肯定的话。 聂参军露出牙齿笑,“不是,所以,能拿你们的人头换军功就行了,长远的功劳什么的,我们不稀罕,也捞不着。” “段刺史不会让你杀了我们的。” 聂参军道:“在他来前动手就好了,最早明天正午他们才能到,所以你们有一个晚上加半日的时间来想到底是把人头给我们,还是招供立功。” 第2175章 等天亮 白善这才掀起眼皮看他们,面色和缓的道:“你们刀口舔血的,为的不就是吃好喝好的活着?要是连命都没了,谈什么享福?” 贼寇们冷笑道:“我们虽是马贼,但也讲义气!” 白善冷笑道:“烧杀抢掠之人讲什么义气?” “你!” “义气,刚正之意,你们是刚烈,还是正直了?”白善转身道:“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来想。” 聂参军吩咐人看紧了他们,也转身离开。 满宝撑着下巴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发呆,看到白善过来便问:“他们招了吗?” “没有,”白善问:“一个晚上他们应该不会死吧?” 满宝点头,“应该不会,刀口不是很深,现在血基本上止住了,只不过” 她顿了顿后道:“现在不及时处理,过后伤口腐坏的可能性会加大。”死亡率也会升高。 白善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道:“明天再给他们处理伤口。” 满宝蹙着眉头,半晌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白善就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他们现在并不是你的病人,而是聂参将的犯人,他把人交到你手上了才是你的病人。” 满宝点头。 帐篷搭建起来,周满几人都住进去,所有士兵和护卫则分为内外拱卫,大吉还将他们的弓箭给找了来,“少爷,满小姐,你们的弓箭还是随身带着吧。” 白二郎想起什么,兴奋的问道:“大吉,我们的剑呢?” 刘焕问:“什么剑?” “佩剑!”白二郎自得道:“白善的剑是他父亲以前用的,我的剑是临行前明达公主送我的,既是出来行走江湖的,当然要有佩剑了。” 刘焕:“我们不是出来游学的吗?怎么变成出来行走江湖了?” “哎呀,差不多就这意思了,先把我的佩剑找出来。” 大吉:“堂少爷,佩剑在箱底呢,而箱子都绑在车上,这会儿翻找不太方便。而且,” 他上下打量俩人,“你们的剑法” 白二郎不服的嚷道:“我们可是有学剑操的,还是不错的。” 大吉就扭头看向白善,听他的吩咐。 白善道:“不好找就不找了,到时候真需要我们用剑上,可能随便捡一把刀都比剑好使。” 满宝抱着自己的小弓叹气道:“白天射箭都不太准,更不要说晚上了,万一射中自己人怎么办?” 殷或:“那只能算运气不好了。” 庄先生见他们这么兴奋,不由出声,“行了,赶紧收拾一下用饭,然后休息,晚上要轮流值守。” 虽然用不上他们值守,但最好还是有人醒着,有事儿好拿个主意。 众人应下,把各自的武器放回帐篷里,然后去吃烤热的馕,真没想到,出凉州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吃干粮,本来计划是片了羊腿肉涮着吃的。 满宝挑拣了一个芝麻馕饼,掰成了两份,分了一半给白善。 俩人就并排坐着啃着吃,“天黑了,不知道凉州那边收到消息没有,山里去救人的找到人了没有?” 白善突然抬起头来看向那边,“好像回来了。” 满宝立即起身看过去,很快马就到了跟前,有两匹马上带了人,火光中,满宝看到血淋淋的 她一怔,立即把馕塞在白善手里跑上去。 士兵们将人从马上揪下来,满宝近前才看到他们是衣服上带了血,脸色发白,但看着还好,满宝松了一口气,问道:“这是怎么了?” 士兵们道:“我们看天快黑了,正想在山里找个地方先驻扎着,结果刚停下,这个就抱着一个贼滚了下来,我们吓了一跳,就不小心把那贼寇杀了。” “这一个则是出山的时候在另一个关口遇上的。” 满宝就问:“你们的同伴呢?” 俩人落泪,“跑散了,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哦,只要不被抓到就好。” 满宝给他检查了一下身体,发现也没有太严重的伤,松了一口气。 “天黑了,剩下的人只能等待明天了。”白善走到她身边,“先让他们下去吃东西休息吧,这么多贼寇失踪,不知道他们是会选择今晚出来,还是明天才出来。” 满宝想了想后问,“要不要给他们一些安神药?” 白善略一思索,颔首道:“熬上吧。” 于是满宝转身去抓药。 聂参军让人给他们送药去,道:“虽然我想要你们的脑袋去立功,但也不想你们死得这么快,所以喝了吧。” 他们以为是止血药,接过后就一仰脖子喝了。 聂参军满意的点头,不一会儿他们就困倦起来,然后头一歪,睡着了。 聂参军就一挥手,便有士兵上前将人拖到了一个小帐篷中,给他们两床被子就完事儿,只要冻不死人就行。 在他们啃完馕饼时,魏行人总算一身酒气的和衙役斥候回来了,他道:“相谈甚欢。” 聂参军和白善就齐齐松了一口气,相视一眼后微微一笑。 满宝转身安心的回帐篷,将弓放在身侧,打了一个哈欠后躺下睡觉。 周立如总算感觉到些害怕了,小声问道:“小姑,他们要是来了怎么办?” “别担心,离我们五里处有一个部族,只要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他们就不敢闯营,”满宝眼睛闭起来,意识已经开始散了,她道:“就是一伙儿的也不怕,他们不知道我们底细,不会在夜里动手的。” 说完满宝就睡过去了。 半夜,她是被科科叫醒的,她终于醒过神来睁开眼睛时,聂参军和大吉等人也都醒了,爬起来在黑夜中注视着远方。 满宝摸出放在一旁的斗篷,直接披了就出去,这是临睡前周立如拿出来的,预备着夜里逃命太冷披的。 她一出去,大吉便看了过来,快步上前问道:“满小姐怎么醒了?” 满宝问:“是不是有人来了?” 大吉顿了顿后点头道:“是,我们听到了马蹄声,正等着呢。” 聂参军也上前来,先和满宝行了一礼,这才道:“大人,下官已经派人过去了。” “要打吗?” 聂参军摇头,“只是询问来历和意图而已,人已经昏睡,他们不一定知道人在我们这里,等天亮就好了。” 也是,所有见到他们的贼寇不是死了,就是被抓到这儿来了。 第2176章 醒来 白善睡得不是很安稳,模糊间似乎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耳朵里还传来隆隆的踢踏声,这个声音很熟悉,让他即便是睡梦中也心中一紧 他迷糊了一会儿,等在脑海中想到这是马蹄声时,他一下睁开眼睛坐起来。 他的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有浅浅的火光映在帐篷上,一旁的白二郎和殷或刘焕都还睡得很熟,但与他们同帐的大吉和殷家的一个家将却不在了。 他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起身,一出帐篷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几人。 庄先生和满宝都披着斗篷站着,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齐齐一笑,“你也醒了?” 满宝头发还披着,身上只披了一件斗篷,显然也是直接起身的。 满宝:“你怎么不多穿一些?小心着凉。” 大吉便去给白善拿斗篷,他走到满宝的身侧,也抬头向山坡上看,问道:“有人来了?” 话音才落,便看见有火光在夜色中亮起,几人都看到了远处停住的二十几骑。 白善眯了眯眼,问聂参军,“只有这些人?” 聂参军道:“已经让斥候去打探,对方可能还隐藏在他处,不过距离一定不近,不然我们一定能发现。” 这里没有遮挡,四野皆空,有坏处,也有好处。 坏处是他们不好躲藏,但好处也是此,对方想夜袭或怎样,同样不好隐藏。 大吉拿了一件墨色的斗篷出来给白善披上,派去和对方沟通的一个斥候快马回来禀报,“大人,他们说他们是附近的牧民,部族中有走失的孩童,所以深夜出来寻找。” 斥候顿了顿后继续道:“卑下已说明我们的身份,他们说惊扰了大人们想亲自上前来道歉,也讨碗热水喝。” 众人对视一眼,满宝道:“让他们上来吧。” 聂参军就点了一人道:“你带着人入帐篷里看着他们,他们昏睡还好,要是醒来闹腾,直接杀了。” 士兵领命而去,斥候也起身离开去请人了。 满宝摸了摸自己有些乱的头发,白善看了一眼,将自己的发带送给她,她就随手拢了一下后绑起来。 得了斥候的回话,二十几骑直接飞奔而来,营地里所有的护卫都醒了,连两位行人都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不过见周满他们都是常服,便又缩回去继续躺着,只是眼睛虽眯着,耳朵却竖起来,只等动静不对就跑。 二十几飞奔到跟前,满宝感觉一股悍气铺面而来,她挑了挑嘴唇,匪气这么重也敢冒充牧民? 为首的三人下马,其余人都还在马上,三人上前来,目光划过站在中间的周满,然后就略过她定在一旁的庄先生身上,对方右手放在心前微微弯腰行礼,“大人,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庄先生看了一眼满宝后微笑道:“小伙子客气了,不过现在深夜,没有现成的热水,我已吩咐人去烧了。” 庄先生侧身,指了不远处的一个大火堆道:“出门在外,简陋得很,孩子们都还在帐篷里睡觉,几位要是不介意,不如坐在这里歇歇脚?” 三人笑着应下,回身一挥手,手下们就一起下马走过来,反倒簇拥着他们往火堆那里去。 聂参军垂下眼眸,放在侧边的手微微摇了摇,止住要围上来的士兵和护卫们。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跟着庄先生走在前面,到了火堆边,俩人也没坐主位,依旧让庄先生坐在主位上,满宝坐在副位。 聂参军则落后周满一位坐下,请跟来的三人坐在对面,这些小凳子是马车上的,额外带的不多,所以能坐的人也就不多。 他们也不在意,直接盘腿坐在草地上就行,只不过为首的三人的确坐在了凳子上。 他们不动声色的扫过他们的帐篷,正好和被吵醒,探出头来看情况的白二郎对上眼睛。 此时白二郎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只是皱着脸裂开一条眼缝,目光扫过他们也没往脑子里去,只是看到了火红火红的大火堆,于是缩了回去和坐起来发呆的刘焕和殷或道:“不知道是谁睡不着觉起来烧火,我们继续睡吧。” 说完躺下去,抱着被子眼睛一闭又睡着了。 刘焕听他这么说,也滑下去将被子拉到脖子上。 殷或也正要躺下去,但想想不太对,努力睁开眼睛看了一圈帐篷,问道:“白善呢?” 没睡熟的俩人嘀咕道:“谁知道呢?” “更衣去了吧,你也要去更衣吗?” 殷或没那个意思,便躺了下去,然后就隐约听到庄先生说话的声音,奇怪,这么晚了,庄先生怎么会起来? 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呼吸很快慢下来,睡着了 白二郎一缩回去,他也就收回了目光,笑着问庄先生:“大人是什么官?是要去哪里高就?” 庄先生笑道:“不才,只是鸿胪寺一小官,此次是奉命前往安西都护府。” “没想到要去这么远,不过安西是好地方,大人是以后就要在安西高就了?” 庄先生笑着点头,“是好地方,我等臣民自然是听陛下的意思,陛下有命我们自然要留下的。” 旁边一人忍不住问:“二哥,安西都护府在哪儿?” 二哥横了对方一眼没说话。 庄先生就笑着接口道:“安西就是高昌,在龟兹一带。” 这么说他们就听明白了,忍不住怔了一下,那是够远的。 那位二哥还想多问一些,庄先生已经笑眯眯又慢悠悠的问道:“听斥候说你们是丢了孩子?” 几人都快忘记他们找的理由了,闻言立即点头,做出一副忧愁的样子道:“是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庄先生就正色的问:“一共丢了几个孩子?都是多大岁数的?是自己跑丢的,还是碰上了拍花子?” 纵然知道是假的,满宝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草原上还有拍花子?” 庄先生就瞥了她一眼道:“怎么没有?不管是在哪里都有拍花子,所以你们要小心些,别叫人把你们给绑走了。” 教训完弟子他就关切的看向他们。 他们只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说辞,“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一共五个,他们是放牧的时候不见的,牛羊都还在,就人不见了,家里都着急,部族还是第一次丢这么多的孩子,所以就出来找。” 第2177章 试探 满宝抬起头来仔细的看他们,他们说这话时脸上带了点儿担忧,只是脸上凶悍之气太浓,不然肯定更能取信人。 其他人脸上没多少表情,但庄先生却是一脸相信的模样,他甚至比对方还要忧愁,“草原上狼多,孩子们年纪不大,不会被狼给叼走了吧?” 二哥眉眼动了动,“不会,有这么多牛羊,狼要叼也是先叼的羊。” 庄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草原这么大,五个人那么小,你们上哪儿找呢?” 二哥垂下眼眸道:“拍花子把人抓走,肯定也要出手的,所以往有城池的方向去就没错,大人今天是从凉州城出来的?” 庄先生点头,“是啊,我们一早就出城了,本来预计要更往前一段驻扎的,只是我年老体弱,受不得颠簸,几个孩子也顽皮,一路上到处瞎跑,所以就走得慢,不然今晚我们还碰不到一起呢。” 庄先生感叹,“这实在是缘分呀。” 众贼寇:本来会更有缘分的,他们要不是今晚有事情,明天他们说不定会请人上山去做客。 二哥也点头,然后问:“那大人一路从凉州来,路上可有遇见什么可疑的人?” 他道:“您也知道,我们部族丢了五个孩子” 庄先生就叹息着摇头,“只碰见了一些放牧的牧民,对了,前方五里的地方也有一个部族在,我们今天驻扎前还和他们玩了一阵,要是有可疑的人经过,就算我们没留意,他们也会留意到的。” 他一副为对方担忧和出谋划策的样子,“或许人不是往凉州方向去呢?我知道这里过去是肃州,但左右可还有官道去往别的地方?” 二哥若有所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谢道:“多谢大人,我分了人各处去找找。” 有下人拿了一叠碗和一壶茶上来,一倒开,浓郁的茶香在众人鼻前弥漫,庄先生就请他们喝茶。 二哥端过碗吹了吹正要喝,一瞥眼看见只他们这边有茶水,对面的人连个碗都没有,不由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放下碗,问道:“大人们怎么不喝?” 庄先生笑道:“茶醒神,我们入夜后就不会再喝茶,这都习惯了。” 满宝和白善点头,表示他们先生说的是对的。 二哥笑了笑道:“是吗?” 他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茶碗,道:“这茶太烫了。” 他将茶碗放在旁边的草地上,目光扫过其他人,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放下茶碗,已经喝了两口的恨不得抠脖子吐出来。 二哥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人。 庄先生等人似乎全然不在意,面色没多少改变的继续坐着。 二哥想起了什么,目光再次扫向周满,“大人是鸿胪寺的官,这么说是从京城来的?” 庄先生颔首。 “我听人说京城有个小神医还是女神医,都进宫当官了,是为当朝第一女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庄先生笑着颔首,“是真的。” “前不久我还听人说凉州城里来了个女太医,还给刺史府的老夫人看病了呢,难道是那位小神医来了凉州城?” 庄先生但笑不语,白善便道:“兄台的消息可真灵通,不知道兄台的部族现在驻扎在哪里,凉州到你们部族的消息要传递多久到达?对了,聊了这许久,还不知道兄台叫什么名字呢?” 二哥这才看向白善,白善也抬眼看向他,俩人目光对上,一个像狼一样的狠戾,一个如水一般平静,对上时俩人都没有再说话,可也没有移开,白善连嘴角上扬的幅度都没改变多少。 最后还是二哥转开了目光,他道:“我叫尔格,排行老二,所以大家都叫我二哥,我看着比兄弟年长几岁,兄弟要是不介意,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二哥。” 白善笑了笑,点头应了下来,但没有叫人。 他还不配他叫一声二哥。 尔格又扫了一眼营地,直接起身告辞。 庄先生也没有挽留,而是劝慰道:“你们也不必太着急,依我说,你们不如再往凉州那边找,正好去衙门里报案,让衙门给你们找一找,说不定会有消息。” 尔格心中讥笑,面上却应了下来,带着人离开了。 聂参军和他们站着目视他们离开,这才眯着眼睛道:“他们没有往凉州方向走,而是回去了。” 庄先生摸着胡子问,“你们说,对我们的话他们信了几分?” 白善道:“没有七分,五分总是有的吧?” 满宝便道:“明天我们依旧驻扎此处,去找后方的部族联络联络感情,放出风声去,昨夜有人吹了风生病了,所以要在此多停留几天。” 聂参军立即道:“明天我让人去收集木柴,将这附近勘察一遍。” 满宝点头。 庄先生就叹息道:“希望段刺史快一些,明天正午前能到吧,我这老胳膊老腿,跑马可不好跑呀。” 满宝就安慰他,“先生,明天您和我们一起去那个部族看看吧,到时候您和殷或留在那里,我们回来。” 庄先生就问,“人家凭什么冒险来收留我们呢?” 满宝豪气的道:“我们有钱!” 白善点头:“不错,段刺史不是说这两年大家的日子很不好过吗?他们应该很缺钱。” 庄先生忍不住笑,“这时候不心疼钱了?” 满宝嘴甜道:“哎呀,钱跟先生比起来哪里值得一提?” 庄先生不是第一次听满宝的甜言蜜语了,但再次听到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乐得颔首道:“好,明日我与你们同去。” 而离开营地老远的尔格等人也慢慢停了下来,然后打转马头回头看。 许久,一骑从远处跑来,禀报道:“二哥,没人追出来,但斥候跟出来一段距离看了一下,确定你们走远了就回去禀报。” “二哥,十五他们应该不在那里吧,我们刚才仔细看过,就那么几个帐篷。” “谁知道是不是就藏在那几个帐篷里?” 尔格却突然想起他们进去时看到的那个一脸迷糊的少年,摇头道:“应该不在,我要是没猜错,这支队伍的主官不是那位庄大人,而是坐在他边上的少女。” “女子做主官?她是皇亲?” “什么皇亲,你不记得老六从凉州城回来说有个女太医在凉州城吗?” “是那个小神医?” 第2178章 杀了吧 尔格打断他们的话,“不管是不是,既然人不在他们这里,我们就得继续找。这么多人,不会一点儿踪迹也没有。” “会不会还躲在山里没出来?” 尔格皱眉,“不可能,没有人接应,他们跑不掉,还杀我们的人,你觉得他们是能举刀杀死我们兄弟的人?” “逼到了绝境,也是有可能的,今晚山里的狼是叫得很凶。” 尔格就皱起眉头来,重新看向不远处的山,难道人还在山里? 其他人一看,生怕他现在叫他们搜山,别说晚上,就是白天的山林也不好找,哪怕这座山不是很大。 立即有人转移开话题,“二哥,那这行车队就放他们过去了?” 尔格瞥了说话的人一眼后道:“这是朝廷的车队。” “朝廷的怎么了,就一个小娘皮,真抓了他们还能派大军来剿我们?”他道:“他们要是来,大不了我们再跑一次就是了,神医呢,刚才我就看见了,长得还挺标致的,哈哈哈” “是啊二哥,刚才我还扫了一眼,他们带的行李可不少,当官的出远门不知道带了多少好东西呢。” “闭嘴,”尔格皱眉道:“那不是一般二般的小官,失踪了衙门那边派人出来走走过场而已,这是京城来的太医,听说她治好了太子,在皇帝那里也很有面子,这种有本事的人谁知道会不会有人给她出头?别打了小狼,真的把狼群给招来。” “看她年纪也不大,多半是靠美色和钱财堆起来的,能有什么本事?” 尔格脑海中却闪过白善那双沉静的眼睛,“别看不起小狼,狼王不会是老狼,却会是年轻的小狼。” 他道:“我们走,先回去,明天天亮后让兄弟们都在山里找一找。” “二哥,要不要去他塔部问一问?” “不用了,”尔格目光微沉,“那老东西奸诈得很,就是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来,上次为了几只羊的事我们差点打起来,现在天黑过去,他们要是不听说话直接动手,我们打不过。” 尔格就没想过去找他塔部问话,他们部落的人不少,青壮也多,上次他们就差点打起来,这时候天黑突然过去,不是给他们杀人的借口吗? 虽然事后大哥会为他们报仇,但人死了再报仇也没多少意思, 于是一行人回山。 确定暂时没有危险后庄先生才看向白善和满宝,微微颔首道:“你们回去睡觉吧。” 俩人点头,转身回去。 第二天殷或直到吃早食时才想起这件事,“昨天晚上我们醒来时似乎不见你。” 白善将粥吃完,拿了一个馕饼啃,道:“昨晚有客来,我们出去见客人了。” 白二郎问:“什么客人?”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很神秘的道:“就是那山里的客人” 白二郎吓了一跳,刘焕直接吓得手中的馕饼都掉了,“贼马贼来了?”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 俩人齐齐打了一个抖,连忙问道:“没有打起来吗?” 殷或问道:“他们伪装身份来的?” 白善点了点头,道:“一会儿用过早食我们就去那个部族做客,对了,昨晚魏行人回来说他们部族叫他塔部是吧?” 他道:“你们带些日常用的东西,要是可以,今天就住在那里了。” 殷或问,“那你们呢?” 白善道:“满宝是主官,她要是不在,军心不稳,所以我陪他。” 白二郎将剩下的一口粥全都倒进嘴里,吃下去后道:“我陪你们一起呗,让殷或他们陪着先生留在他塔部。” 白善没拒绝,反正他们三个一直是一起的,骑术也都差不多,连箭术都相差不是很大,真要上战场,他们半斤八两,逃命也是半斤八两,差不离。 刘焕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该答应下来。 周立如扯了半个馕饼吃,“别看了,我们不添乱就是做贡献了,所以一会儿去了他塔部,我们得想办法留下来。” 刘焕就问她,“你不怕呀?” 周立如摇头,“不怕呀,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 不过她还是转头和满宝道:“小姑,打不过就跑,千万别跟他们硬碰硬,我们还小呢。” 满宝点头,“我知道,情形不对我就跑,不过只要段刺史带兵马过来,我们应该不会输。” 就算不赢,想要输也难。 “对了,那几个人肯招供了吗?” 白善扯着馕饼的手一顿,“糟了,忘了他们了。” 他们忘记了,聂参军可没忘记,一大早他就去见他们了,还端了一大盆肉粥去,然后就蹲在不远处对着他们吃粥。 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众贼寇: 失血过多加上腹中饥饿让他们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后闭着眼睛扭过头去不看他。 但是,眼睛可以不看,但鼻子却不能不闻,一阵又一阵的香味从那边传过来,争先恐后的朝他们的鼻子里挤,加上聂参军动作不轻,他们一直听到他吸粥的动静。 他们不说话,聂参军也不说话,就这么对着他们吃东西,终于有人忍受不住了,回过头来问他,“你们打算饿死我们?” 聂参军慢慢的吃了一口粥,将肉挑出来当着他们的面吃了,心中吐槽,一群大老粗,都说炖肉粥,把肉剁这么大块,这是肉粥的肉吗? 面上却没多少变化,吃完了才问道:“你们打算说了?” 几人眼前发黑,问道:“我们要是不说,你们就不给东西吃?” “你们要是不说,等我们吃饱以后就要砍了拿人头,是饿是饱有什么区别?” 有贼寇闭了闭眼,道:“我们都要死了,总要我们做个饱死鬼。” “难道你们劫掠商队前也会先给商队的人吃饱饭再杀?”聂参军冷笑,“我们带的粮食有限,你们要是注定要死,那就没必要浪费粮食。” 他道:“我们这里不是大牢。” 聂参军的目光扫过他们,将盆中的肉粥全吃了,又拿了一个馕饼当着他们的面慢慢吃了,然后起身拍了拍手,盯着他们看,“看来没人愿意说,既然如此,杀了吧。来人” 第2179章 做客 立即有两个士兵冲进来,聂参军似乎随手一指,“将人拖到外面砍了,别脏了帐篷。” “是!” 聂参军跟着往外面走。 被拖出去的人一脸讥笑的看着他,“装模作样,要杀在里面就杀了,还特意选外面?” 聂参军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的上前拦住正要去翻找行李的满宝几人,对着满宝行礼后道:“周大人,这几个贼寇不肯招供,带着他们多有不便,不如杀了吧。” 满宝一愣,怔了半晌后点头道:“那就杀了吧。” 聂参军就回头看向被押着的贼寇,一挥手,那两个士兵就把人拖了出去,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人脑袋砍了,为了不吓到人,他们提前准备好了一件破烂衣裳,直接将脑袋包了带走。 “尸体怎么办?” “先放着,一会儿问大人,看要不要埋了。” “还得挖坑,不用埋了吧,不是说草原上都喜欢天葬吗,就要狼和鹰啄食。” “废话那么多,带着人头回去复命吧。” 俩人拎着包袱回来时满宝他们还没走,聂参军脚步微移,挡住了他们的视线后道:“大人有事就先去忙吧,这儿交给我就好。” 满宝扫了一眼他的身后,脸色倒没变化多少,点了点头后离开。 倒是白二郎、殷或和刘焕脸色有些发白,连白善脸色也有点儿发僵。 周立如也看到了衣服上的血,但神色没多少变化,只是觉得有点儿心凉,她不由问道:“小姑,脑袋掉了能缝回去吗?” 满宝点头,“可以,但人已经死了缝回去没意义了吧?” “是因为失血过多吗?”周立如想了想后问:“是不是因为脖子上的血管?那要是有办法在砍头前止住血,砍下来,那能不能接上去再通血,那样能活吗?” 满宝:“脑袋也需要血供养才能活,你断了血,脑袋就死掉了吧?人如果没了意识,那就是脑死亡,基本和死也不差了。” 周立如很惋惜,“那要是体外供血,再缝合,再恢复供血呢?” 满宝道:“我小时候也这么问想过,虽然最后可能不是用的这个方法,但脑袋要掉了缝回去,或是直接换一个脑袋理论上是可以。” 在莫老师那个时代,不是理论上可以,而是实际上就可以。 可惜这一项需要的仪器和技术太多,她就是有那个脑子学,也没地方用,因为不仅需要一整套东西,还需要好多助手帮忙。 而那一整套东西,算上科技税,就是把她卖了可能都买不到。 满宝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想法暂时抛在脑后,和周立如道:“去了他塔部跟人好好的相处,没事就给人检查一下身体,和人搞好关系” 白善看她这样用力的晃自己的脑袋,吓得都要伸手去扶了,太可怕了有木有,才刚刚说完头掉的话题 殷或他们都没想到姑侄俩这么胆大,而且关注点这么的奇怪,一时间都有些沉默。 因为打着让他塔部帮忙的主意,满宝翻找出了好几样药丸给周立如当礼物,“都是好用的药丸,发烧的,咳嗽的,风寒的” 周立如问:“那我们怎么办?”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再买药材来做就是了。”只要有药材,他们什么做不出来? 周立如一想也是。 于是将满宝挑出来的药瓶都装好了。 他们临出门前带的成药不少,除了伤药这些东西外,就是各种普遍病症的药丸最多了。 满宝和白善送他们去他塔部。 他塔部的人已经赶着牛羊去放牧了,他们预计要在这里半个月,半个月后这里的牧草吃得差不多了,他们就要换到下一处去。 所以他们驻扎的地方没改变,族长和不少族人都在,听说离他们五里远的那些官军又来了,他就皱了皱眉,但想到昨天晚上他们送的那些药材,他还是起身出去了。 双方见罢,满宝就送上厚礼,除了那些瓶瓶罐罐的药,还有茶叶,挑选出来的一些瓷器,以及两锭十两的金子。 那金子金灿灿的,还很大,一个手只能拿一个。 因为它最直观,所以一送上来,族长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满宝笑道:“塔族长,我先生是做学问的,对牧民们怎样生活放牧很感兴趣,所以想住在贵部体验一下,这两锭金子权做他们在这里的宿食,不知道塔族长肯不肯方便。” 他塔部的族长目光游移了一下,看了眼金子,挪开,又回头看一下 放屁,要不是为了躲山里的马贼他们会把人送到这里来? 不过 他的目光又移回来,别人怕他们,他却是不怕的。 山里那些马贼越来越多,再过两年怕是连他们这些部族都要送东西过去,不然怕是不能在这一片好好放牧了 族长脸上露出了笑容,点头道:“我们他塔部是很好客的,你们又是官府的人,别说只是来住几天,就是住上一二年也是可以的,对我们来说是莫大的荣耀呀。” 族长笑眯眯的看一眼旁边看呆了的儿子,示意他把东西收了。 他儿子看礼物看呆了,一时没注意到他爹的眼神,倒是族长的妻子看见了,立即笑着上前接过周立如手里的托盘,将东西交给身后的女儿后就拉着周立如的手和满宝道:“大人只管放心,您的先生和侄女留在我们这里不会有事的,我们将他们当做贵客招待。” 满宝便笑起来,这才指了殷或和刘焕道:“这是我两个同窗,他们也留在这里。” 族长妻子连连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两锭金子,别说他们只是住几天,就是住一年也是可以的。 凉州城里的粮商不喜欢要他们的牛羊,也不喜欢毛皮,他们需要换成钱才能买到粟米和面,可秋冬的时候,牛羊和毛皮都被压价很凶。 两锭金子他们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粟米和面了。 族长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对周满他们的态度一下和缓了下来,倒是对跟着送来的瓷器和药瓶等没多少感觉。 等以后他们用上药瓶里的药时才惊觉这才是好东西啊,虽然有钱能买到,但这里距离凉州城这么远,根本不能及时买到。 第2180章 到来 满宝勒住马往回看了一眼,庄先生他们看到他们回头便笑着和他们挥了挥手。 刘焕很担忧,“他们不会有事吧?” 殷或并不是很担心,道:“打不过就跑呗,先往这边跑,不行还能往凉州城跑,这里距离凉州城并不是很远,快马半天就能到。” 他道:“我家的家将说了,不会有事的。” 刘焕这才安心,“那就好,我们还要去跟他们放牧吗?我现在对放牧没什么兴趣,只想吃它们的肉。” 周立如,“我想给他们检查一下身体,你要没事做就给我打下手吧。” 她觉得他们太闲了也不好,会胡思乱想。 满宝他们跑回了自己的营地,聂参军看到他们便点了点头,道:“我让人去前面等着了,只要发现大军的踪迹就来禀报。” 满宝下马,看着远方的大山问,“他们应该也会查探得到吧?” 聂参军道:“看段刺史想怎么打这一场仗了。” 要是只想抢东西,直接过来,将山里的人惊走搜刮一番;要是想把人全剿灭了,肯定会先派人过来,到时候可以夜袭。 “对了,有人招供了。”聂参军说砍头就砍头,砍完的头就拿回帐篷里陈列,正对着还活着的贼寇,在他砍了两个人,要拉出第三个人时他们就招了。 白二郎兴致勃勃,“他们招了什么?” “山上一共有多少人,打头的叫什么名字,从进山开始一共有多少道关卡”聂参军道:“能问的我都问了。” 白善问:“分开问的?” 聂参军点头,“自然是分开问的,不然给他们串供的机会,很多话都不好问到了。” 满宝就问:“那他们藏宝的地方问了吗?” “问了,他们都说他们知道的地方就在山寨里。” 满宝:“不可能,狡兔都有三窟,段刺史两次打散了他们,这里明明有段刺史这个死敌在,他们却还总是往这里钻,不就是因为这里有他们劫掠来的钱财吗?” 聂参军自然也知道不可能,但他们就是不肯招供,或者他们就不知道,他能怎么办呢? 剩下的这几个都招了不少的事,他总不能还把人砍了。 满宝蹙眉想了一下,“算了,先打一仗再说吧。” 聂参军: 白善也觉得先打下来再说,私底下还和满宝道:“要是能抓到匪首,东西自然能查问出来,再不济还有小岳父呢,到时候请小岳父帮忙。” 满宝问:“有酬劳吗?” “有,”白善和她挤眉弄眼,“要是我们找到,到时候我和聂参军段刺史谈,我们这边多选几样好东西,一路上要是碰见小岳父想要的东西,我们就可以买下来” 满宝就计划起来,在心里问科科,“你能找到吗?” 本来科科是不打算参与他们这些事的,但白善这么说,它就觉得还是可以参与一下的,它道:“可以。” 查找未收录生物时往地下或石头里多扫描一些就是了,不过石头里的话损耗会有点儿大。、 于是它列举了一个清单交给满宝,道:“你得付积分。” 满宝看了一眼,八十积分,她还是很可以的,于是点头表示:“没问题。” 一句话既回答了白善,又回答了科科。 于是双方就这么商定了。 午时,有南北两个方向的斥候来报,北边的斥候道:“山里有动静,他们应该在搜山。” 南边的斥候道:“段刺史带了一千兵马到了二十里外,他请大人前往商议剿匪事宜。” 满宝问:“他是想夜里再上来?” 段刺史的确想夜里再上来,对于这座山里的马贼他有过四次经验,这还是大的战役,平时他派人护送过往的商队过路而爆发的小冲突也不少,所以彼此都很了解。 他道:“那座山四周无遮挡,白日上前很容易被发现,夜里要隐蔽许多,我计划是夜里前进埋伏在山下,第二日便可攻山” 聂参军就问:“大人想从哪里攻?” 段刺史就和他商量起来,俩人谈了有半个时辰,满宝他们坐在一旁旁听,都听懂了,就是还不明白为什么非得从左侧攻入,不过管他呢,打仗这种事他们也不擅长。 段刺史和聂参军商量完,还分了他三百人,让他带队做中锋。 白二郎左右看看,举手问道:“那我们干什么?” 段刺史一愣,然后笑道:“白二公子自然是和周大人他们一起留在营地里静候佳音了。” 那和去他塔部有什么区别? 白二郎就扭头问满宝,“我们要去他塔部找先生他们吗?” 满宝道:“不用,我们跟着,而且要是有士兵受伤,我也可以出一份力。” 白善还想着找宝藏的事呢,连连点头。 受伤的士兵都是送到后方进行治疗的,这么一想段刺史和聂参军都没有反对。 满宝还计划起来,“明天让立如也来,她正好也学过缝合了,这次正好可以练手。” 白善问,“你们带的羊肠线够多吗?” “多,好几卷呢,都很好的收在盒子里。” 不够的话,她还可以在商城里买到仿真的,基本可以以假乱真,别说外行,内行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那种线也可以做缝合用。 不过在莫老师那里是给宠物缝合用的。 于是双方定下计划,因为大本营还在那边,为了稳定军心,他们这些主官不能都跑,所以满宝带着白善和白二郎回去了。 而山里的马贼趁着白天把山翻了大半也没找到人,倒是又找到了两具没头的尸体和两具商队伙计的尸体,后者一看就是被他们的人砍的,只不过是滚落下山坡,一时直接砸进草堆里,所以没看见。 尔格踱步过去,着重看那两具没头的尸体,他们和昨天他们找到的无头尸体摆在一处,某种特征也就更加的明显。 “是大晋的军人!”他脸色发沉道:“昨天发现的这两具尸体你们还能说是意外,但这两具在不同的地方,同样被砍了头,这还是意外吗?” 只有军队里的人才会特意把人的脑袋砍了,或者耳朵割了,因为要论军功。 后者还是因为头太大不好带,所以才会割耳朵,但显然现在还不到很多的情况,所以拿着人头更好论功行赏。 第2181章 真假 尔格去看他大哥。 大当家面色沉了沉,道:“散出人去四处找一找,是凉州军还是别的什么地方驻军来人,查清楚了。” 尔格却道:“大哥,这时候派人出去只怕有去无回。” 大当家皱眉,“那你是什么意思?就呆在山上等着?耳朵捂上,眼睛也蒙上,那和瞎子聋子有什么区别?” “我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分散去找,今天晚了,明天一早我亲自带着人出去查看。” “今天过了一天,他们都能到凉州城了,现在再去查还能查出什么来?”三当家不赞成过于追究这事,道:“说不定是哪儿来的散兵游勇正好碰上所以出手了,要我说也是他们倒霉,把寨子里剩下的那几个人杀了就当是给兄弟们报仇了。” 不少人都赞成三当家的话。 他们喜欢抢掠,但并不想再和凉州军再大干一场,他们打了这么多次都讨不得好,体验实在是不怎么好。 大当家和尔格同时皱眉,虽然他们也不想和凉州军打,但手下这么没有志气就很让人心塞了。 大当家权衡了一下,到底还是同意了尔格的提议。 不查一查是不可能的,暗中不知道潜藏了什么对手,想一想就挺让人害怕的。 大当家想到了什么,问道:“会不会是昨天晚上你们见到的那支队伍?你不是说他们是官军吗?” 尔格目光一动,脸色有些沉凝,“昨天晚上我们进了他们的营地,并没有什么异常” “一定是他们,”三当家叫道:“这附近除了他们还有哪个官差?四野都没有躲避的地方,昨天他们不可能跑得多远” 尔格道:“三弟刚还说昨天一天就够他们跑到凉州城了,怎么现在又改口了?” 俩人当即吵起来,最后大当家还是出面止住了他们,然后派人去查探他们的营地,“今天并没有人从山下走过,他们要么还在原处,要么回了凉州。” “要是前者,可能和他们无关,要是后者,一定就是他们干的,”他道:“真是这些人干的,我不信他们去西域不走我这条路,到时候,哼!” 当即有人领命而去,一直到入夜才回来禀报,“他们的营地还在。” 尔格倒觉得奇怪,问道:“他们驻扎在那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启程?” “我们派人装作牧民赶了牛羊路过时打探过,说是他们的大人对牧民迁移的轨迹很感兴趣,所以要在他塔部里住一段时间。”他道:“小的们打探过,他们家的大人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厚礼去了他塔部,听说昨天傍晚就给他塔部送了礼物,今天还送,他们带的车特别多,上面的行李全是好箱子装着的” “行了,行了,这些我们都知道,”尔格打断他的话,扭头和大当家道:“大哥,我昨晚去见过那些人,他们当中有几个少年特别矜贵,为首的那个老大人看着就像个教书先生,我们昨晚就猜测这支队伍的主官是京城来的女太医。” 三当家问:“那又怎么样?” 尔格看了他一眼后道:“听说这位周太医很得帝心,还是太子的人,一直在皇宫里住着,和太子身边的人也很熟,我看那些少年行止文雅却又透着傲气,应该就是京城里的贵人。” 三当家眼睛一亮,扭头和大当家道:“大哥,这是肥羊呀,我们要是抢了他们” 尔格:“你疯了吗去招惹这种人?他们身份尊贵,一旦出事,凉州军一定会大力剿匪的。” “奶奶的,本来段戈就不会放过我们,还不如抢个大的就走,我们换个地方扎寨。” 草原上的人和中原人不一样,他们对皇权没多少畏惧,本来嘛,十多年前他们的首领还是可汗,可不是中原的那个皇帝。 而且京城对草原上的控制并没有那么强,除了征兵和纳税,朝廷对各部族几乎没有要求,牧民们基本上都是自治。 有时候部族走得远了,运气又好,趁着占地方的其他部族不注意,一下子就溜到别处去了,等衙门找上门来要收税时都找不到人,所以这税收十次还总有三四次是收不上去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贼寇们对皇帝有多畏惧是不可能的。更别说对皇帝之下的京城贵族出来的小崽子们了。 所以大当家也心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还不太想挪地方,更不想和凉州军对上。 看出他的犹豫,尔格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大哥,他们是要去西域当官的,就算他们是贵族带的东西多,但也多是自己的日用品,听说那些世家子弟出门连个马桶都要带个专门的,我们抢来有什么用?” 他道:“东西虽好,也多,但能变现的不多,还不如抢一个商队,里面的货物都可以变现,为了他们换地方不值得。” 大当家这才坚定下来,“没错,为了突然换地方不值得,老三,你少去招惹他们。” 三当家撇了撇嘴。 大当家直接道:“过两天他们要是走了,约束好手底下的人,让他们直接过去。” 尔格应下。 三当家不甘不愿的应了。 大当家这才有心思考别的事,“他们怎么想起查部族迁移的轨迹?他塔部不会这么愚蠢将这种要命的事告诉他们吧?” “那是各部族生存的秘密,他塔部不会告诉他们的,但告诉他们一些假的消息或者干脆说其他部族的轨迹却不是不可能。”尔格目光幽深,“但朝廷官员问起这种事,怕是中原皇帝不满草原,想要对草原出手了。” 也是因为这一个猜测,尔格才没有怀疑周满他们驻营不走的行为。 在皇宫里的皇帝打了一个打喷嚏,拿起帕子擦了一下脸,先往外看了一眼才拢衣服,“奇怪,朕没觉得冷呀?” 古忠默默地给皇帝倒了一杯热茶后笑道:“可能是哪位殿下想念陛下了吧。” 皇帝立即道:“怕不是有人在骂朕吧?” 白善站在风口,看着余晖一点一点的消失,天彻底的黑下来,而山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聂参军大步走来,皱眉问道:“白公子,是你让人往外传话我们要打探牧民迁移轨迹的?” 第2182章 军医 白善点头,“尔格是个多疑的人,没有让他觉得合适的理由,他是会怀疑我们的。” 那也不用找这么一个借口吧? 传出去还以为皇帝想对草原下手呢,大家本来关系就有点儿紧张。 不过这事儿目前也就出自他们的口,进了马贼的耳,事后清理一下就好了。 聂参军如此安慰自己,心里对皇帝和兵部的愧疚就少了一些。 他顺着白善的目光看向那边的山,看了一会儿道:“白公子,天色晚了,回去吧。” 白善点了点头,转身回营地。 聂参军落后他一步,走在后面看他,只觉得能考中进士的果然不是一般人,尤其是这么年轻就考中进士的,这脑子可比他们聪明多了,心也黑。 聂参军后知后觉的想起这一位三四年前,更小的时候就敢白身告御状,生生把益州王给拉了下来。 聂参军浑身一抖。 满宝和白二郎就发现聂参军平白对白善客气了许多,晚上坐在一起吃饭时还先让了白善。 满宝和白二郎一起看向聂参军,然后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面色不变,接过食物后道谢,顺便问道:“段刺史他们何时动身?” 聂参军道:“夜里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说是睡得最熟的时候,还真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夜里白善他们已经够警醒了,但段刺史直到了营地他们才被大吉推醒。 穿好衣服往外一看,就见草地上整肃的立着大军,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不知在夜色中站了多久,似乎肩膀上还落了霜。 满宝拢了拢衣服,问段刺史,“此时动身吗?” 段刺史道:“天快亮了,让士兵们先吃东西,然后围山,天一亮就进山。” 满宝点了点头。 满宝三人都骑着马去看热闹,不,是去帮忙。 周立如和刘焕也都跑来了,他们是被叫来帮忙的,“殷或也想来,不过被他们家将拦住了,他马术一般,不好逃跑。” 接触到段刺史的目光,刘焕机灵的换了词语。 天蒙蒙亮,段刺史就下令步兵悄悄的从两个方向上山,带队的参军都是有剿匪经验的,他们前两次都上过山,对这座山还算熟悉。 等人进去以后,段刺史才安排人去马贼可能逃走的方向埋伏,聂参军也带着自己的人领了一队兵马离开。 满宝几人身边便只剩下几个士兵和十几个护卫。 段刺史也没走,他得在这里指挥全局,于是都安排下去以后,他就对满宝道:“周大人,看到那边搭起来的帐篷了吗?” 满宝点头,“那就是军医所在,接下来的后方就麻烦周大人了。” 满宝只能惋惜的看了一眼大山,领着周立如去帐篷那里准备。 本来打算跟上的白二郎和刘焕见白善没动,便也跟着没动弹。 段刺史随军是带有军医的,虽然受伤后送下来的士兵大多数还是会死,但聊胜于无嘛。 军医只有一个,满宝到了以后和对方见过便去查看他们带来的药材。 药材种类很少,好在都是外伤用得着的。 满宝查看了一下后道:“先把这些都磨粉备用吧。” 又挑了六种草药出来,说了份量后让周立如带着军队的药童分成一份一份的,“到时候需要直接就可以熬上,不用再临时称量抓药。” 一旁的军医见这个方子从未用过,不由道:“周大人,不等伤患送下来再对症下药吗?” 满宝道:“军队里看伤不是在于一个快字吗?就你们带来的这些药材,这是我能想出的止血保命最好的配伍了,你们平时止血和刺激病人都用哪几味药?” 军医说了两个方子,满宝就道:“止血还是比不上这张方子” 俩人探讨起来,最后军医被她说服,和周立如一起去称药材,将其用纸包起来。 满宝则在一旁铡药和锤药,好奇的问道:“你们平时都不做准备吗?” 军医便道:“自然是做准备的,只是这一次大人叫得急,我们只来得及准备药材。” 满宝点头,便问起他们是怎么处理外伤的。 还能怎么处理? 该上药的上药,该包扎的包扎,该挖洞的挖洞,甚至该锯的锯掉,“能不能活下来却不一定。” 军医道:“送下来的士兵都是伤得不是很重的,但失血死一半,过后伤口恶化再死去一半,能活下来的就是一半的一半。” 满宝皱眉,她听了一下后问道:“不缝合吗?” 军医便眼睛一亮,“这个医术我听人说起过,听说太医院有一位纪太医是这个,很多军医都会,只是我用兔子试过,十只兔子最后也只活了两只,情况还不是很好” 满宝:“你怎么试的?” “还能怎么试?在兔子身上划一刀然后缝上” 周立如道:“得对着纹理吧,而且也要做些止血的措施” 她很惊讶,“难道军中的大夫以前没教吗?” 军医就不好意思的道:“以前的军医战死了,后来凉州军里一直招不到军医,卑下以前是游方大夫,路过凉州城时犯了点儿小错,所以就被抓到军中做了军医。” 其实他就会几张方子,腹痛咳嗽什么的给人开两张药,被抓到军中后,很多东西还是现学的呢。 满宝惊叹,问道:“您在军中多少年了?” “四五年了,每次凉州军出战我都跟着,也救了不少人的。”所以还是挺自豪的。 满宝点头,便告诉他缝合要注意的事项,见他听得认真,她便道:“等人送下来,您可以跟着我们练一练手。” 军医道:“怎能耽误大人救人?还是先救人,过后再请大人指点一下吧。” 他觉得他只要看过应该就不难学,他的针线活还是很不错的,军中不少人的衣裳都是他缝缝补补的。 满宝点头,等准备好了药材便让人去烧水,她将自己的药箱提出来,从里面取出各种刀、剪子、夹子和针 还有一盒子的线。 羊肠线被很好的放在一个袋子里,袋子则装在盒子里,周立如接过,拿去烫洗。 军医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齐全的东西,好多工具他见都没见过,不由看呆。 满宝则是看着他的表情思索起来,太医署里是不是还应该开设一个专门培养军医的班? 让军队将有意学习的军医送来学习一阵再送回去? 第2183章 医帐 白善跟随着第一批伤兵下来的,他一下马就去洗手,然后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三件襜衣,给了白二郎和刘焕一人一件,然后自己也围了一件。 他一边挽着袖子一边去找满宝。 满宝正站在一块搭建起来的木床前剪开人身上的衣服,看到他来便道:“你来给我打下手,立如,你自己去处理一个病人。” 见她有些慌,知道她没处理过病人,恐怕会心慌,便道:“挑伤轻的先处理,其他人交给我和军医。” 军医的医术只怕还比不上周立如,但他胜在经验丰富,不管他医术如何,他却是心不慌,手不抖,该止血止血,该下药下药,有条不紊的在进行,虽然止血的手段不是很高明,开的药方也不是很好。 但后者有满宝提前开好的药方,前者,此时送来的伤患不是被砍了胳膊就是被砍了腿,还有后背肚子,有一个一刀被砍在了脖子上,还偏了一点儿,大半在肩膀上,可送到的时候人也快不行了。 所以此时并不讲究多高明的医术,就是要快,快速的止血,先保住性命才有办法说其他。 满宝按住被砍中脖子的伤口,止血到一半时停下了手,她顿了一下,抬头和白善道:“不用了。” 然后扭头对一旁听命的老兵道:“下一个,先把那个肚子被砍中的抬上来。” 老兵就建议,“大人,先救伤轻的吧,虽然他们会把活命的送下来,但我们也要有取舍,这些一般都是最后治的。” 没错,军医们一般会选择从中症开始治,然后是轻伤的人,反倒是重伤的,他要能活到腾出时间来救他,那就会救。 因为重伤就意味着很大可能会死亡,所以他们会把生存的希望先给中度和轻度伤患。 满宝道:“他们在我这儿存活率很高,轻伤的送到周立如那里去。” 白善就对站在一旁的白二郎和刘焕道:“你们去给立如打下手。” 白二郎对医理还通一些,周立如要什么药他还能找到,刘焕基本抓瞎,只能她让按住就按住,让递剪刀就递剪刀。 在医帐里听命的老兵没办法,直接把肚子被砍了一刀的抬了过来,将他放到木板上。 医帐里一共有三张木板,全部用石头垒的高高的,然后将木板放在上面,不高不低,正好方便他们动作。 他的肚子上被划了一刀,肠子都流出来一截了。 因为伤患多,后面肯定会送来更多的伤患,所以在这里不能像在京城那样讲究。 满宝眉头紧皱,但也没有多做要求,莫老师曾经讲过两课战争时候的医生心理调节。 当时他说了一句话她记忆很深刻,“作为医者要懂得适时的调节自己,在特定的环境下放弃一些,以求利益最大化。” 现在,就不是讲究的时候,至少现在凉州军的医帐还不具备达到她要求的能力。 满宝拿起剪刀,快速的剪开他身上的衣服,白善将衣服丢到一边,转身去打热水 满宝将剪掉的肠子丢在一旁的木桶里,把处理好的肠子小心的塞回他的肚子,然后接过白善串好的针就快速的缝合起来。 等她缝好,白善就开始接手上药包扎,满宝看了会儿,确定他可以独立做后就将病人身上的针拔了,转身去另一张木床上看军医的病人。 军医刚处理了一个轻伤,把人包扎好后让人送下去,此时送来一个大腿被砍得不轻的,他拿了锯子出来正要锯腿。 满宝看到忍不住拦,检查了一下后道:“腿可以保留。” “不行啊,不说事后很难愈合,就是现在,要是不把腿锯掉,止不住血他活不了多少工夫。” 满宝一边给他扎针止血,一边问,“锯了以后你怎么止血?” “火烧。” 满宝皱眉,倒不是说这个法子不行,只是不怎么好,她道:“锯腿之后同样有腐烂的风险,存活率也不高。” “我知道,”军医这四五年都不知道锯了多少人的腿了,道:“可是比保腿强,锯了腿,十个好歹能活下来两个,不锯腿,十个连半个都活不下来。” 满宝道:“我能给他止血,先保腿,三天后要是没活过来的迹象再锯。” 军医知道她说的是腿,但一旁的老兵不知道啊,大惊失色道:“人都不活了还要锯腿?” 军医就挥手,“去去去,我们说的是腿,不是人,赶紧熬药去,你们熬的药也太慢了。” 老兵委屈,“所有的炉子和锅都用上了,我倒是可以一个看住十口锅,也得有锅给我。” 随军的锅又不是很大,一口锅最多熬五个人的药,他已经尽力了好不好? 满宝已经开始埋头处理大腿上的伤口,不久后开始缝合,见军医目光炯炯的,她便开始一边缝合一边讲解 周立如的速度要慢一些,好在送到她这里都是比较轻的伤,但会被拖下战场的,再轻也轻不到哪里去,基本上只有完全散失了战斗力才会被拉下来。 像那种不是要害地方被划了一刀,出血量不是凶猛的往外冒的,基本都达不到下战场的标准。 她头一次自己负责一个病人,还有点儿慌,白二郎一边帮她递剪刀,擦洗伤口一边念叨:“你行不行呀,这块肉也死了你不剪掉?” 刘焕见她额头冒汗,就拿帕子给她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和白二郎道:“闭嘴吧你,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周立如全神贯注,全然不理俩人,将伤患身上的坏肉去掉,便开始缝合 人的肉和猪身上的肉还是很不一样的,周立如扎了好几针才找到感觉,加上心慢慢静下来,手上的动作便顺畅了不少,渐入佳境 满宝才将大腿受伤的病人处理好,两个士兵抬着担架急忙跑进来,叫道:“这是我们参军,他从马上摔下来了” 满宝转身去看,只看一眼便道:“放到床上吧,他被马踏了?身上还有什么伤?” 军医看了一眼后道:“不行了” 话才说完,担架上的人就闭上了眼睛。 满宝伸手一摸对方的脖子,的确不行了。 第2184章 打算 白善问:“马贼逃了?” “是,他们冲出了一个缺口,段刺史亲自带着人去追了,我们参军当时拦在最前面,被砍中一刀就落马了” 白善便道:“落马的人还会有很多,还有前胸中刀的。” 满宝清点了一下止血药,当即开了好几张方子给一个药童,“立即去抓药,这里要是没有足够的,派人去后方我营地之中取。” 他们前几天才在凉州城中补充了一次药材。 人才出去,立即便有人抬了人往这边飞奔,“从马上摔下来被踏了。” 满宝看了一眼他被踩烂的腿,道:“锯了吧。” 军医已经拿了锯子出来,他交给满宝,满宝却摇头道:“您来吧,我不熟练。” 满宝没有这个经验,之前甚至没在拟人模特上试验过,但军医很有经验呀,别的他或许会差,但锯腿还是很可以的。 士兵已经痛晕过去,满宝给他扎针止痛,也保心保命,然后大家就开始动手。 军医一边寻找锯腿的位置一边给满宝讲解腿怎么锯掉会出血少一点儿 满宝认真的听着,给他打下手。 昏迷的人活生生疼醒,白善眼疾手快的给他塞了一个布塞,满宝看了一眼后道:“先给他吃麻沸散,太疼了会心脏骤停的。” 一边说一边改针法,想要尽量减轻他的痛苦。 军医的手一顿,他手上也有一张止疼的方子,但是上任军医留下来的,还是以前跟着老军医的老药童背下来的药方。 药效嘛一般般,聊胜于无,所以 满宝见军医怔住,便扭头和白善道:“你去抓。” 白善点头,转身离开。 麻沸散的方子他知道。 满宝用针灸止住血,转身先去处理别的病人。 很快麻沸散送上来,等药效起了作用,他们这才开始继续动作。 腿锯掉,也被丢进了木桶里,然后满宝开始着手包围和缝合。 在这些上军医就帮不上忙了,他知道怎么锯腿可以避开主要的血管神经,可以出血少,事后烧伤口时也多两分愈合的可能,但对缝合还真不太了解。 满宝小心的处理着切口,缝合止血,然后上药,“锯子是铁,铁质易锈,伤口有很大的可能恶化,我会给他开一张药方,止血和防止伤口腐化的,希望天尊老爷眷顾他吧。” 军医一呆,“天尊老爷是谁?” “太上老君呀。” 军医委婉的道:“他们信山神,嗯,也有可能信狼神,或者是佛” 满宝从善如流的改口,“希望他们信奉的神保佑他们,我们的祖师爷扁鹊和华佗前辈也保佑他们。” 军医就不说话了。 军医处理了一下他身上的其他伤,包扎后以后就让人把他抬出去了,能不能活下来,至少得半个月后才能知道。 伤患一波涌来,医帐里的人忙得脚不沾地,终于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轻伤患者,有的人是摔破了头,有的人是身上被划了一刀,刀口不是很深。 满宝他们一看到这些轻伤患者就知道战斗应该结束了,至少已经接近尾声,不需要他们继续奋力去追了。 周立如终于从木床边走开,带着白二郎和刘焕满帐子转动的给人缝合,包扎上药 到后面人多起来,大多新送来的伤患连医帐都进不了,直接就被抬着放到了外面。 于是周立如就带着人出去,顶着太阳给人处理伤口。 满宝和军医则在医帐里负责重度和中度的伤患。 因为有周满他们的加入,本来只能处理四分之一左右伤患的医帐一下收容了许多本来应该被舍弃的重中度患者。 等段刺史一身煞气的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后方全是伤兵的景象,他吓了一跳,脸色就一沉,问道:“伤了这么多人?” 已经初步清点过的后勤跑上来道:“大人,已经阵亡的有三十八人,现在伤的有一百六十九人,其中重伤十二人,其余多是轻伤。” 他顿了顿后道:“像肩膀上被砍了一刀的,也暂时归在了轻伤上。” 段刺史:“你们这是搞什么,轻伤不也得治?为什么要归在轻伤上?” 后勤就道:“这是军医的分法,本来说好的,先治轻伤再动重伤,周大人来了,只要她觉得还有生机的都动手抢救了,那这些缺胳膊断腿的兄弟相比之下就不是很严重了,只能暂时归在了轻伤上” 段刺史直接往医帐里去,正见周立如蹲在地上给一个鬼哭狼嚎的士兵正骨,明明才十来岁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魄力,让四个士兵压住人,她直接放松收腿,再狠狠的用力往前拉腿,拉了好几下后还伸手去摸他的骨头,有时候直接在伤腿上推拿起来。 等终于把骨头正好,她就开始涂药膏,三下五除二弄好,然后将木板啪啪的绑好,“行了,别叫了,接下来你不许动腿,等过段时间腿长好就好了。” 又道:“回头给你一个生骨的方子。” 追上来的后勤继续凑到段刺史的耳边道:“大人,这就是小的要跟您说的第二件事,这位周大人和周小大夫开了很多别的药,那些药材不在军中采买之列,所以” “所以怎样,你不打算治了?”段刺史瞥了他一眼,问道:“开的药方收好了,回去再说。” 后勤:“大人,后勤没钱呀。” 段刺史就摸着下巴道:“和那些药材商先赊账,找药铺也赊一批。” “我们哪儿有钱还?” “等秋收,到时候秋税收上来,和朝廷那边哭一下,挪了过来还账就是,不行再和陛下求一下,看户部能不能支援一下。” 虽然他觉得不可能,户部那群大人最偏心,肯定看不到他们凉州的困难。 不过给朝廷的税赋还是可以蹭一蹭的,就是可惜,政绩可能又要打中或下了,这样下去,他这辈子恐怕都离不开凉州了。 这么一想,段刺史看着医帐更目光炯炯起来,如果他们肯和太子美言几句,说不定还有可能。 于是段刺史扬起笑脸,一脸热情的冲着医帐而去。 端了一盆血水出来的白善看见他便一愣,然后也热情的迎上去,“段大人,剿匪结束了?” 第2185章 肉痛 段刺史也很热情,连忙道:“真是有劳白公子了,这样的粗活怎么能让你做呢?来人” 立即有兵丁上前接过木盆,白善也不扭捏,交给他后道:“倒了再去打一盆热水来。”这才和段刺史说话,“大人剿匪可顺利吗?” “这一次有赖聂参军帮忙,匪首和马贼的三当家都被抓了,跑了一个二当家,不过聂参军带人去追了。” 段刺史还是很有信心的,道:“对方只有五人走脱,应该逃不掉。” 聂参军可是带了一百多人去追的,这一次的赢面是历来最大的。 白善道:“能抓到自然好,抓不到,我们将山里的贼赃取了,他们回来也生不起事来了。” 段刺史就叹息:“贼窝那里翻了一个遍,是有些贼赃,但并不多。” 他想起了什么,一脸牙疼的道:“我们从贼窝里翻出了两车没来得及出手的货物,听说是白公子的朋友尤老爷的?回头让他去凉州刺史府里做个登记就将东西取走吧。” 白善代替尤老爷谢过段刺史,继续把话题拉回到贼赃上,道:“东西只要还在山里就能找得到,除非他们将东西转移去了城中或其他地方。” 段刺史想了想后摇头道:“不可能在凉州城,我知道这些马贼也常进出凉州城,但这样大的财物进出瞒不过刺史府,而凉州之上比较大的一个城是肃州城,太远了,他们取用钱财不方便。” “每次打散之后他们都会回来,我敢肯定,东西就藏在山里,可是”段刺史扭头看了一眼那座山,抿了抿嘴道:“这座山虽不是非常大,但也不小,我曾派人两次搜山,但都找不到他们的藏宝之处。” “没人招供吗?” “愿意招供的不知道,知道的不愿意说。” “可现在匪首也被抓了。” 段刺史就沉思,“有道理,我一会儿就去提审匪首。” 俩人说完这一点儿,段刺史便问起医帐的情况来。 白善道:“别的还罢,就是一些急需的药材不够。” 段刺史头疼,只能道:“等回到凉州城就好了。” 他低头进医帐,一进去就看到周满拿着一把刀挑开血肉,分开血肉后用夹子夹出一个箭头来,箭头上有倒刺,一般这种箭头进体就很难取出来,因为取出来会钩坏血肉,使之难以恢复不说,还有可能会造成大出血。 但周满把箭头取出来时他没看见飙出来多少血,带出来的血肉也很少。 她没留意到段刺史进来了,加快处理手上的伤情,然后微微止血后便开始缝合,她对军医道:“箭伤看着比刀伤小,其实更难缝合,因为取出箭头时带出了一些血肉,使之不能完全吻合,此时缝合就要注意经脉的保留和对称,要尽可能的保留多的经脉,使之可以存活,这样恢复以后灵活性才不会太受影响,尤其是箭头深的箭伤更要注意。” 她一边说一边缝合,教军医怎样吻合经脉和缝合,连段刺史这个门外汉都听得津津有味起来。 所以不太能听懂。 军医跟个孩子一样站在一旁认真的听,等她终于缝合好便拿了药上前止血包扎。 满宝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一扭头看到段刺史便眼睛一亮,问道:“段刺史,剿匪结束了?” 段刺史颔首,“聂参军带着人去追尔格等人了,只跑了五个,等把他们抓回来我们就可以凯旋回城了。” “那宝藏找到了?” 段刺史感觉白善和周满都对宝藏很关注,虽然说好了找到宝物以后他们二八分,要是他们负责找到的则是三七分,可是这不是找不到所有的吗? 就贼窝里的那些,他们扣下一些,还要再还给尤老爷一些,其实也并没有多少。 这些人哪一个是缺钱的? 段刺史才要摇头,满宝就道:“要是找到了,能不能先快马让人回凉州一趟,再送些药材过来。” 段刺史便道:“等剿匪结束,这些伤兵都是要送回凉州城的。” 满宝道:“有一些伤兵不宜移动,其他的也得包扎后才能移动,不然就是有车送回去,一天奔波下来,血会流干的。” 段刺史一呆,不由看向白善。 白善就无辜的道:“段大人,我不是大夫,这事自然是听大夫的。” 连军医胆子都大了一点儿,凑上来道:“是啊大人,这好多人都不宜移动,至少得准备上两三天的药材才行。” 段刺史就瞥了他一眼,军医顿时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他是因为犯事被抓到军中的,虽然是军医,但本质上还是犯人。 满宝便瞥向段刺史。 这下换段刺史有些怂了,他想了想,最后还要咬牙道:“行,我即刻让人回去买药,周太医给我一个药单?” 满宝点头,也不浪费时间,一边让人将下一个伤兵抬上来,一边和白善道:“我念你写?” 白善点头,转身去拿笔墨纸来。 满宝要的都是当下急需的药,品种并不多,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二种而已,但药量大,都是论斤的。 段刺史拿到单子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算不出来,就把后勤拉到一旁问,“大概多少钱?” 药材的采买都是后勤负责的,他还真知道药价,就算有些药不知道当下的价格也能大致估算得出来。 他摸出算盘来,一阵噼里啪啦过后道:“大人,大概是二百六十四两左右。” 段刺史肉痛,“就两三天的药材要这么多钱?” 后勤提醒道:“大人,这是一百六十九人的药钱。” “这里面有几味补气补血的药材是比较贵的”后勤小声劝道:“大人,兄弟们都看着呢。” 段刺史扫了一圈,垂下眼眸低声道:“我能不知道吗?这二百六十四两现在看着不是很多,但回去以后他们至少要养上一两月的伤,这个钱我们出得起?” “后面的花销应该没这么大了”后勤迟疑的问,“大人的意思是” 段刺史咬了咬牙,“行了,你先派人回去买药,从刺史府里拿钱。” 后勤没动,驻军的钱很难走刺史府的公账,他就是回去了也很难拿到钱。“ 段刺史见他不动弹便反应过来,最后还是扯了自己腰上的荷包,从里面拿出私章来给他,道:“算了,去我家找夫人拿,等回去我再从刺史府中拨款。” 后勤立即高兴的应下了,至于后面段刺史能不能从刺史府里拿到钱,谁管呢? 第2186章 又见输血 段刺史看他走了,转身就去提审匪首。 庄先生和殷或他们听说战事结束,便从他塔部过来,一到大营就看到满地的伤患,不由吓了一跳,“伤亡这么严重?” 旁边坐着伸手让周立如包扎户口的参军道:“还好了,这一次抬下来的伤兵死的少。” 一般抬下战场的伤兵起码要死一半,更别说有很多伤兵根本没有机会被抬下来。 这一次因为医帐中平添了周满和周立如两个大夫,而其中周满还是声望很大的太医,所以负责翻找伤兵将人抬下去的兵丁就尽量把能抬的往下抬了。 本来伤到肚子和脖子这样的根本就不会往下抬。 没想到就是这样死的人也比以前少,参军还是挺意外的,所以此时看着庄先生和殷或都很有好感,特意给他们指了路,“周太医还在那边忙着呢。” 周立如包好了他的虎口,将针线放在一盘的托盘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起身,两步就到了下一个伤兵的跟前。 端着托盘的刘焕也木木的起身,看了一眼那个伤兵就熟练的递给她一把剪刀。 周立如接过,咔擦两声就把他膝盖上的裤子剪了,露出伤口后开始清洗,期间从剪刀换到刀,又换到夹子,把血肉里的石头等脏东西清理出来,再割去一些死肉才开始上药包扎。 伤兵一直啊啊的叫着,蹲着的俩人都没什么表情了。 殷或看着好奇,便在刘焕身边蹲下,好奇的问,“你们今天看了几个病人了?” 刘焕道:“三十二个,这是第三十三个,基本上这样的轻伤都是我们负责的。” 连白二郎后面都跑进去医帐里帮忙了,也就他能给周立如打下手了。 俩人一开始还轻言细语的安慰受伤的人,到后来说得喉咙冒烟,神情麻木,所以就不想说话了。 全是外伤,伤还大同小异,同样的话说上几遍还有热情,说上十几遍也勉强能接受,但说上三十多遍,俩人真的说不来呀。 殷或不能理解他的痛苦,只觉得羡慕,于是起身去找周满,想看看自己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满宝正在给人锯手,这人手臂上被砍了一刀,只还连着一层皮,因为被落在很远的地方,这会儿才被人送来,虽然带他来的人已经紧急包扎过,但依旧失血过多,此时已经昏迷之中。 满宝将那一层裹着伤口的乱七八糟的衣服取下来,才打开手臂看血就开始冒。 她连忙按压止血,流出来的血这才慢了些,他指使白善,“把他的上衣全剪了,” 又对白二郎道:“取针来,让人取三号方子的药来。” 白二郎应下,连忙出去,看到庄先生和殷或也只是点点头。 殷或见他不仅身上衣服全是血,连脸上都沾着血,一时怔住。 白二郎很快回来,将针交给满宝,然后道:“他们去取药了。” 满宝教军医如何按压止血,等他两只手都用上可以代替她以后她才去扎针 等把人的胳膊全锯下来,处理好他的伤口,满宝脸上也沾了一些血,白善将锤好的药拿上来,她才缝合好,他就低头细细地给上药,血慢慢的浸出来,然后慢了下来。 几人一起观察断面,确定出血在减少,已经慢慢止住以后,满宝这才将断手包扎起来。 军医却不是很有信心,“大人,我看他的样子可能熬不过去。” 满宝就思索起来,“其实可以输血。” 白善就问她,“你带工具了吗?” 满宝点头,“带了。” 她转身道:“在我的一个箱子里,我去拿。” 其实是在科科那里,但有什么关系,她有一个箱子的行李,只有她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满宝跑回去行李车那里,很快找到做了标记的箱子,让人搬到她休息的帐篷里,然后自己打开箱子。 她先把科科空间里的那个小箱子拿出来,放进去,然后才开始找试剂。 等从架子上找齐了药剂,这才放到小箱子里。 满宝提着小箱子去医帐。 听说她要给人输血,连正审问马贼的段刺史都丢下鞭子跑来看。 满宝将他们全都赶出去,“这医帐本来就不干净,你们还都凑过来,更不干净了。” 但最后还是让他们围观到了,因为东西清洗干净后满宝需要抽人血。 于是不少身强体壮的兵丁都被拉到医帐门口排队。 终于忙完了轻症患者的周立如也兴致勃勃的跑来,自告奋勇的道:“小姑,我给他们扎手指。” 满宝点头。 于是周立如就高兴的拿了一根很短的银针给他们扎手指试验血型。 满宝在京城里最为人传颂的几个医术之一开膛破肚和输血。 他们在太医署时都上过这堂课的,这当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学会的。 但这门课他们也学了有一年了,平日主要是以兔子做试验,缝合则是各种动物轮番上,周立如的缝合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而输血,他们只学过怎样分离血清,做好准备的试剂,然后测试血腥,最后输血那一步他们却是没机会做过,这一次终于有机会了。 满宝也把机会让给她,站在一旁指点她。 莫老师说过,其实全血还是有些危险的,最好的血液是经过处理,可她这里显然没有处理的能力和速度,所以只能用全血。 她一边看着周立如试验出合适的血型然后抽血,一边进医帐里不断查看伤兵的情况。 她对军医道:“他很有求生的意志,这是好事儿,希望来得及。” 周立如抽好了血,有些紧张的拿着血进来,开始小心的给他扎针输血,她控制着速度,还忍不住看向小姑。 满宝对她微微点头,赞许的道:“就这么干。” 这是最后一个病人了,所以满宝才有那么多时间放在他身上,好几个老兵忍不住扭头去看外面的一地霞光,暗道:这小子还真幸运,他只要早两个送来,恐怕都用不上这个,因为他费的时间多,大夫们肯定要先保证后面的活命。 不然治他一个人的时间都够治三个人的了。 第2187章 力量 等血都输入伤兵的体内,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满宝摸了摸对方的脉,叹息了一声后道:“脉象好了一些,看他明天能不能醒过来吧。” 她出医帐,外面已经搭建起了很多很多的帐篷,正好围着医帐和他们几人的帐篷。 所有的伤兵都被抬到各自的帐篷里去休息了,空气中飘着空气的香味儿。 满宝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这才想起来自己午食没吃,还是下午饿得不行时吃了一个冷馒头和两颗糖,这会儿饿得有点惨。 白善显然也知道,和满宝道:“我让人给你们抬了热水过去,你和立如先去洗漱吧。” 满宝舒出一口气,连连点头,拉着周立如就回去。 帐篷里放了好几桶热水,满宝找出衣裳便先去洗了,周立如也找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坐在屏风外絮絮叨叨的和她说话。 这会儿她的激情又起来了,只要想想今天自己独立处理了三十五个半的病人她就高兴得不得了,特别是她还输血了,“小姑,军营里生病的更多,似乎更锻炼医术呢。” 满宝道:“都是外伤,也只有打仗的时候才这样,平时应该是跌打损伤多一些。” 周立如琢磨起来,“小姑,你说我们留在军营里练一段时间的外伤处理怎么样?” 满宝想了想道:“这个法子的确好,大夫的医术都是要用病人堆起来的,或许一路上我们可以去各驻军看看?” 周立如立即点头,“这个法子好。” 满宝一边洗漱一边道:“等回去让萧院正和兵部商量一下,到时候太医署的学生可以去兵部历练历练,不过,会打仗的地方多是边关,离京城很远。” 都走到凉州了的周立如自然是不怕路远的,她道:“就跟我们这次游学差不多呗。” 她道:“等我们从太医署毕业,不也要去各地医署吗?” 满宝点头,“不错,回去一并和萧院正提。” 屏风之后的水声哗哗作响,满宝穿了中衣,擦着头发出来,周立如便进去洗澡。 满宝突然歪着脑袋想到:“突然和萧院正提这么多事情他会不会不答应呀?” 周立如模糊的声音传来,“应该不会吧,萧院正很讲道理的。” 满宝则沉思起来,“萧院正是很讲道理,我觉得我也很讲道理,但我还是觉得一下提太多意见萧院正会变得不讲道理的。所以我应该从这时候就开始让他做一下准备。” 于是满宝决定回头就给萧院正写信,嗯,写成公也可以,正好让太医署的学生们也做一下准备。 满宝一边计划着一边擦头发,等周立如洗好出来,俩人都只是简单的用发带将头发绑起来然后就过去。 凉州军准备的晚食很丰盛,馒头管够,还有大锅的肉,篝火上甚至还架着一整头羊,已经烤得差不多了。 白善和白二郎刘焕也洗漱好了,同样用发带绑着半干的头发就出来。 庄先生看到他们这样便摇了摇头,道:“小心着凉。” 满宝就靠近火堆些,“我们会小心的,一会儿可以喝一碗姜汤。” 段刺史立即道:“我让人去煮。” 几人都饿得不行,饭菜一端上来就开始埋头苦吃,段刺史和庄先生他们就坐在一旁看他们吃。 渐渐的,段刺史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 菜色不多,只有两盆,但量大呀,足足两盆呢,而且还有一篓的馒头。 结果五人动作不失优雅,速度却一直不慢,放着馒头的竹篓慢慢空了 段刺史看了看他们的肚子,又看了看他们跟前的盆,半晌才感叹道:“少年人的胃口真好呀。” 庄先生很是自豪,摸着胡子笑道:“他们正长身体呢。” 段刺史便让人再去给他们带一篓馒头来。 满宝几个则是呼出了一口气,觉得胃里终于有了点儿东西,他们并不是很介意馒头没有了,只是将目光放在了烤全羊上。 段刺史笑着掏出一把匕首,主动给他们割肉,“来来来,我们先吃肉。” 大家吃东西的速度慢下来,但胃口还不错,白善这才有心情问起审问的情况来。 “没招供,不过聂参军把二当家也给抓回来了,马贼的三个主事都被抓,底下重要的人也一个不落,只要时间够长,本官不信他们不招。” 满宝就道:“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在这儿吧,不然明天我和你们一块儿上山。” 段刺史一怔,问道:“周太医的意思是” 满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段大人不知道,我寻宝特别厉害。” 白善也跟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一脸认真的点头,“不错,所以我才说要是我们找到宝物,那就三七分。” 段刺史眼睛微亮,不过也没一口应下。 白善继续道:“段大人,他们一时肯定不会招供,难道他们一年半载后才招,您也一年半载后才来起宝物?要知道这草原上的人不少,总有机灵的会来碰一碰运气,您总不能一直派兵马守在这儿,要是一直招不到宝物,兵马驻守此处的花销” 那一定很肉疼。 段刺史问,“你们有多大的把握?” “这种事看缘分吧,”白善没有给出肯定答复,只是道:“不过总比将所有希望放在那几个匪首身上强。” 段刺史便道:“好,明日你们随军一起上山搜查。” 白善便和满宝对视一眼,都高兴的笑起来。 庄先生就提醒道:“别忘了医帐里的病人。” 满宝道:“我上山前会先看过伤重的那几个的,其余的交给立如和军医就可以。” 周立如惊讶,“小姑,我不上山吗?” 满宝惊讶,“你上山干嘛?” 周立如一想也是,点头道:“也是,那我留下。” 满宝就问其他人。 刘焕今天劳累一天,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累过,这会儿双腿还有点儿打颤,一想到要爬山立即摇头,“我不去。” 虽然寻宝说得很好听,但段刺史搜山两次都找不到,他们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找到? 白二郎也累,但他对周满和白善很有信心,于是兴致勃勃的道:“我去!” 殷或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就不去了,我留在大营中帮帮忙好了。” 一旁殷家的家将大松一口气,爬山很累的,少爷要是去,多半得他们背着。 第2188章 寻宝一 山中树木茂密,很多地方似乎人迹未曾到达过,所以很难搜查。 段刺史也跟着他们一起进山搜查,一进山就分了好几队四散开,他们这一队人则是直接去贼窝哦,山寨里。 寨子在一片大石头后,草原上的山大多不高,这一座自然也不是很陡峭,但有这一片山壁在,寨子直接被隔绝在里面了,这样易守难攻的山寨也少见。 段刺史道:“就是因为这一处屏障,他们就总是剿不灭。” 他剿匪四次,只有两次将人赶出这一片草原,进到过这山寨之中,而其中有一次还是计划了半年,以商队为饵,将山寨大半的马贼引出山,而后剿杀,再派人上前诱敌,这才将人打散赶出去的。 而这一次却是因为上一次攻进了山寨,且他们搜过山,对山中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这才趁着天才亮,山寨中的人困倦从另一条小路绕上去把看守的人杀了才攻进去的。 段刺史带着他们进去,白善他们看到里面建造得乱七八糟的房子,不由嫌弃,“他们这么多人,怎么不把房子建造得整齐些?” 段刺史:“他们是贼,这是贼窝,不是城池。” 满宝左看看,右看看,问道:“那么大一块地方,他们没把宝物藏在这里?” 段刺史就道:“我们仔细搜查过,而且也不是第一次了,虽然搜出来的财物也不少,但与我们预计的相差很大。” 贼窝里并不是一点儿财物也没有,还是有一些金银珠宝和布匹茶叶之类的东西,只是谁也不相信这是马贼们的所有财物,骗鬼呢。 真这么穷,他们为什么要来当马贼? 图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刺激吗? 满宝他们还是第一次进贼窝,很是好奇。 秉持着增长见识的原则,几人很是详细的参观,哦不,是搜查了一下贼窝,科科一连嘀了两声,“宿主,左前方八百六十八步左右的地方,正前方二百一十九步左右的地方,右后方五百六十步左右的地方皆藏匿有东西。” 这是满宝很熟悉的计量单位,满宝在心里应了一声,并没有直接带着人去,而是依旧兴致勃勃的跟着大家搜查出来。 科科报给她的位置一定是藏了很多东西的地方,但各个贼寇肯定也会有私财,满宝觉得他们应该也藏有一点儿东西才对。 她对寻宝游戏很感兴趣。 科科也不催促她,见她一脚将一个房门踢开,然后大摇大摆的进去。 白二郎被门撞在墙上的声音吓了一跳,抱怨道:“你就不能轻点儿吗?” “这样才有气势,书里写官军搜查的时候不都是这样的吗?”满宝道:“凶悍非常,直接破门而入,然后什么宝贝都能找到了。” 她理由特别的充分,“反正这些房屋之后也不会住人,算荒废下来了,为什么不踢?” 一旁的官段刺史军士兵们默默的不说话,这是把他们当爪牙了? 白善歪头思索起来,扭头和段刺史道:“何不将这些房子推了,也以免以后再有人上山落草。” 段刺史:“拆房子也需要人力物力的。” 白善就摇了摇不太稳当的门口,抬头看了一眼这些灰扑扑的房屋,不太理解,拆这样的房子需要什么人力物力? 满宝就兴奋的道:“那我们替你们拆了?” 段刺史就伸手,“周太医随意。” 他很不理解,明明都是劳累一天的,今天军医差点儿起不来床,周立如也喊脚疼,可这位明明是最忙的人却睡了一觉后就生龙活虎起来。 满宝就满屋子的转起来,都说随便了,她翻找东西就不会特意小心翼翼。 白善和白二郎也放开手脚,三人不断的往外丢东西,段刺史看到落到身前的木头架子和各种杂物,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不由道:“周大人,这些屋子我们的人都搜过了” 他以为他们是来找宝藏的线索的,而不是来再搜查一遍这些马贼的房屋的。 满宝充耳不闻,敷衍的道:“我们再找找。” 说着话的时候她已经将床拆了一半,然后爬进去看,片刻后高兴的道:“里面真的有洞。” 白善和白二郎一听,立即丢掉了手上的东西跑上去,“你快陶一陶,再看看泥地下有没有异样的,可能会有人挖洞铺上木板再铺上泥土藏东西。” 满宝就在里面敲敲打打,然后道:“地下没问题。” 片刻后她“哇”的一声,然后段刺史就看到她的腿快速的往外挪动,不一会儿就爬了出来,她也不起身,就坐在地上,两只手往前一伸,段刺史就差点闪瞎了眼。 他瞪大眼,“这是” “哇”白善和白二郎比他更兴奋,连忙问道:“这么多宝石,里面还有吗?” 满宝摇头,“没有了,这个是用油纸包着的,一共七颗。” 满宝挑出最好看的往自己荷包里塞,塞到一半想起什么,立即给了白善白二郎和段刺史一人一颗,笑眯眯的道:“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段刺史: 他默默地接了,然后给亲兵使了一个眼色。 亲兵离开,不一会儿,四处敷衍搜查的士兵们立即如狼似虎的冲进各个房间里开始翻床后的那面墙。 白善和白二郎分了脏,立即拉着满宝冲往别的房间,一路看过去都有人,三人便往最里面去。 正中间的那个院子是匪首及其心腹的,连房子都比别家的大,也更整洁。 段刺史道:“他们霸占了几个抢来的女子” 满宝便挥手道:“走,搜!” 于是段刺史话都没说完三人便冲了进去,一个开始钻床底,一个开始去盥洗室找东西,一个则开始翻箱倒柜。 是真的翻箱倒柜,箱子和柜子里的东西都被翻出来了,哪怕是一件衣服都被当贼赃拿走,于是现在柜子和箱子都是空的。 白善直接将箱子翻过来,把柜子推倒,然后敲敲打打,在段刺史的注视下撬开了柜子的一角,然后摸出了两片厚厚地金片。 白善掂了掂,不太确定重量,就交给大吉。 大吉掂量了一下后道:“大概四两。” 段刺史眼都直了,四两金就是四十两白银,铜钱的话 第2189章 寻宝二 段刺史忍不住扭头去看亲卫,很想摇一摇肩膀,他们到底是怎么搜查的? 满宝从床底下钻出来,段刺史下意识的去看她的手,见她两手空空便松了一口气,结果她起身就开始把床往外拉。 大吉上前帮忙。 等把床移出来,满宝就爬上床跳到最里面去,在地上跺了跺脚后随手拿起地上散落的一块木板就刮开地面,然后露出了下面的一层木板。 她将木板撬开,然后伸手从里面慢慢的抱出一个坛子来。 这种坛子太眼熟了,酒坛子,腌菜坛子都是它,大肚能容嘛。 满宝打开坛子,伸手就摸出一个银锭,段刺史只一眼就看出来是十两的官印。 她继续往外掏东西,有金子,很小,五两左右的样子,但有好几个,最后她抓出了十几颗宝石和一把珍珠。 段刺史已经不想说话了。 白善惊叹道:“这屋里住的一定是个小头目。” 段刺史无力道:“这是马贼里三当家的住处,再往前去是二当家的,最中间那栋大的是匪首的。” 满宝立即把东西往坛子里装,“走,我们去看看。” 白善左右转头,“二郎呢?” 白二郎在盥洗室里发出一道惊叫声,大家立即跑过去。 就见他正骑在一个白家护卫的脖子上,双手扒拉着房梁,看到他们进来立刻道:“这儿,这儿,有个小箱子。” 可惜他手短拿不到。 最后还是大吉上去帮他把小箱子给取下来。 并不是很大的箱子,但是他将房梁塞柱子往上一段挖空,这个箱子便塞在里面,箱子应该是用差不多的树做的,所以颜色相近,要是不把眼珠子凑近,大吉都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个箱子。 更别说搜查的人只从下往上看,拿东西扫一扫房梁而已,更难以发现了。 白二郎兴致勃勃的打开箱子,发现里面竟然是衣服,还破破烂烂的样子,他不由一呆。 满宝却隐约闻到了点儿别的味道,于是伸手一按,硬邦邦的。 白二郎也反应过来,立刻把塞得很紧的衣服往外拿,众人这才看到衣服里还包着一个盒子。 他把盒子拿出来,吸了吸鼻子道:“有味道。” 他一打开,顿时失望,“是香料啊,这是什么香?” 段刺史却忍不住道:“这是苏合香啊,只产于苏合一带的香料,你知道苏合香多贵吗?一个指甲盖那么点儿就是一两金子啊。” 三人一听,惊呆了,看着盒子里金黄色的香块问,“这得多少指甲盖?” 别管是多少指甲盖,段刺史一把握住白二郎的手,顺手将盒子盖上,很诚挚的和白善道:“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白公子和周大人的寻宝能力,我这就让人记下,回头就把三成的账记下” 白善伸手按住盒子,笑眯眯的道:“段刺史客气了,这些算什么,只不过是个别贼寇藏的私房钱而已,大头还是土匪们共同藏匿的宝藏,那才是最要紧的。” 段刺史一听,忍痛收回手,挤出笑容道:“也是,这些东西都是白公子和周大人找到的,算是你们各自的,都收好,收好哈。” 满宝就给白二郎使了一个眼色。 白二郎见她的眼睛跟抽筋似的,特意呆了一下,等她越眨越厉害,这才从盒子里选了一块不太大的香给段刺史见者有份。 段刺史将荷包里的钱和见者有份的宝石都倒出来塞进袖袋里,这才小心的用荷包把香料装了。 虽然只有一块,但应该也能卖个几十两的黄金,这么一算,几天的药钱就出来了。 段刺史盘算着,扭头便冲三人露出亲切的笑容,一扫早上的萎靡,非常热情的道:“走走,我们再去隔壁房间找一找,你们不知道,这马贼的二当家非常的狡猾,心思深沉,那匪首特别的倚重他,说不定他屋里的东西更多。” 尔格嘛,他们见过的,的确很奸猾,于是他们跑过去找。 但翻了一通,发现各个房间都特别干净,啥也没有,有的也都被士兵们搜走了。 找到最后,满宝总算忍不住问科科,“这栋房子里,除了院子里一早你找到的东西外就没别的东西了?” 今天满宝各个屋子乱窜着找东西时特意叮嘱了科科不要特意告诉她,让她自己找,这会儿听见她问,它便很自豪的道:“不错,这屋子里没有藏匿的东西,而且上一个屋子你们其实也没找干净,柴房里还有几个银锭子呢。” 满宝不太在意隔壁柴房里的银锭子,她大可以回头取,或者后面士兵们再搜查时应该也会找到,她惊奇的是,尔格竟然没有私藏的财物。 难道院子里的那处是他的私藏点儿,而不是众马贼的? 可是能让科科特意标明出来是宝藏的东西应该很多,很贵重吧? 满宝边想边走向院子,她根据科科的指使走到一棵大树底下,然后低头看着脚底下被挖得坑坑洼洼的地,问道:“在这下面?是他们挖得不够深吗?” 科科道:“不是,不在地下” 不在地下?满宝眼睛一亮,不等科科说完便叫道:“我知道了,在树里面!” 白善和白二郎一出门就听到这话,惊讶起来,立即跑过来,“真的假的?” 段刺史都忍不住快步上前,然后大家一起看向眼前的这棵大树。这是一棵榕树,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树干特别的大,叶子还很繁茂,大家认真一看才发现光这一棵树就快要占去一半的院子了。 段刺史摸着下巴道:“看这房子比别的房子往前了许多,这样一看,他是特意把这棵榕树给括在了墙内。” 本来嘛,这么大一棵树留在路上,让大家平时乘凉唠嗑多好?他怎么特特的用围墙把它包括在里面了? 段刺史忍不住惊叹,“周大人厉害啊,慧眼识宝藏,管他多奸诈的人在您面前都无所遁形。” 满宝知道这不是自己的功劳,因此羞涩的低头谦虚道:“哪里,哪里,其实一般一般啦。” 第2190章 寻宝三 于是大家朝着树干就冲过去,纷纷伸手摸起来,段刺史都撸了袖子上,他把自己能看得到的树皮都搓了一遍,但也没发现哪块皮是假的。 满宝几个仔细的抠起来,找了老半天都没找到。 段刺史又忍不住怀疑了,“真的在树里?” 不会周满这一次判断失误,正好就不在吧? 就在满宝快要忍不住询问科科的时候,白善突然抠到了什么,大家听到了轻轻地咔的一声。 这一声特别不同寻常,就不是一般掰下树皮的声音,倒像是机关的声音。 大家一起抬起头看向白善。 白善就在他们的注视下将刚才发出活扣一样声音的树皮往外拉,然后,一块巨大的树皮,从上面一直到下面,不甚规则,几乎有一个满宝身体那么大的树皮被掀了下来。 众人瞪大了眼睛。 满宝和白二郎反应最快,冲过去就要进洞查看,结果脑袋还没伸进去就被白善一手按住一个脑袋,用力的往两边分,他大喝一声道:“我来!” 他找到的洞口! 段刺史也挤上来,特别积极道:“我来,我来,这树里可能有危险,我是大人,你们还年轻,还是我来” 结果他也没来成,士兵和护卫们很快上前将他们都拉开,然后一个身材最小的探头想往里钻,但他只进去一边肩膀便退了出来,双眼发亮道:“大人,里面全都是钱。” 很多,多到他不用全部进去就可以看得到。 于是他就开始往外丢钱,一锭锭的银子,偶尔混杂其中的金条金锭和金片 满宝他们就坐在外面的地上数钱,有士兵不知从哪儿搬来几个空的大箱子,他们清点后的钱可以直接放到箱子里。 段刺史一边把金锭往箱子里数,一边叹道:“这才是贼赃嘛。” 昨天他们上山来翻出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啊。 瘦小的兵丁终于能够缩进树肚里,再又拿出一些金银后便开始往外递珍珠宝石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都用盒子装着,并不是随意堆积在里面,这让段刺史微微松了一口气,哪怕时间长了,这些宝石和珍珠的光泽也都还不错。 应该可以卖出好价钱。 等把树洞掏空,段刺史忍不出长舒一口气,起身扭了扭有点儿酸疼的腰问亲兵,“其他人搜查的怎么样了?” “大人,他们把墙砸了,把床也都拆了,发现了不少藏匿起来的金银。”反正收获不小。 段刺史很满意。 白善却不是很满意,他看向满宝,迟疑的问道:“抢劫这么多年的马贼只有这点儿钱?” 满宝肯定的道:“肯定不止,我们再找找。” 段刺史一听立即点头道:“对,再找找,多找一找。” 于是大家到隔壁又翻找了一下,但翻出来的也只是零星的东西,一看就不是群体的财物,不过没想到匪首也会藏匿个人财产,而且还藏得这么隐秘。 满宝过足了寻宝的瘾,这才和段刺史道:“我怀疑山寨里藏匿的财物就只树洞里这一个,其他的应该在山寨外面。” “那会在哪里呢?” 满宝想了想道:“肯定会有痕迹,不过不重,放在外面的财物可能很久才会运送一次。” 白善猜测道:“可能不止一处,但肯定也不多,因为放得太散容易引起他人的怀疑,别看他们是一伙儿的,这些财物的事,一般的马贼还真不知道。” 段刺史连连点头,“不错,我们审问过不少人,为首的那几个是真的嘴巴硬,一般的马贼却是想招供也不知道。” 白善:“所以我猜在外面的藏匿点应该在两个和三个之间。” 满宝抬起头看向白善,眼中净是惊叹,白善正好看见,顿了一下后便知道自己多半猜对了。 段刺史也觉得白善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大家带了人出去找。 但走出山寨,入目皆是树木,段刺史就忍不住问:“上哪儿找?” 白善想了想后道:“这个地方不会很隐蔽,至少他想查看时便可以光明正大的过去而不会惹人怀疑,但平日去那里的人不会很多,所以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段刺史:“那是什么地方?” 满宝道:“茅坑,或是挑水的地方?” 段刺史实在不明白这两个地方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白二郎也觉得是这么两个地方,“还有看景的地方。” 白善:“不如说是可以瞭望的地方。” 段刺史目光一闪,转身道,“我知道一处有。” 说着就要领他们往反方向去。 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回头看科科说的那处地方,跟着段刺史一起去找。 结果他们越走,离科科说的另一个地方也更近。 满宝挑了挑眉,问科科,“不会真是茅坑或挑水的地方吧?” 科科:“这一处不是。” 几人很快到了一处山石上,站在那儿往前和往下看,可以看到大半条官道。 段刺史道:“进入这条官道的商队都逃不开他们的眼睛便是因为这个。” 段刺史一挥手,“搜!” 于是士兵们便如狼似虎的扑向石台的周围,四处翻找起来。 满宝站在石台上探头往下看,科科道:“不对,再偏右一些” 满宝就小小的移动了一下身子。 科科:“停下,就在你的正前下方二十八米处。” 满宝便大致估算了一下看向下面,那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木,正紧紧的趴在石山上,从这儿往前看下去,只看得到葱绿的树叶,偶尔才能看到一些树下的空间。 士兵们把能翻的都翻了,还挖地三尺,可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大家不由一起看向三个少年。 满宝就指向下面道:“这里需要有人看守,就算人少,取放东西也不方便,所以我怀疑东西应该藏在下面,目之所及的地方,这样他们可以借口巡逻居高临下的看藏匿点的情况,取放东西时只要有心也能避开上面看守人的视线。” 白善一听,立即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去,立即道:“那儿的视线最好,我们下去找找看。” 段刺史直觉他们说对了,回头看了一眼他的士兵们,起身跟他们一起下去。 第2191章 寻宝四 山路并不好走,但这一条路还是能看出有人走过,段刺史仔细的看了看,觉得要是他来搜查一定不会怀疑这条路有什么问题。 山里多的是这种不经常走,却有人踩踏过的路,但现在,因为有周满和白善的猜测在,他怎么看这条路怎么怀疑。 到了白善指定的地方,大家便四处搜查起来,士兵们也机灵了许多,不仅翻找草丛,还拿着刀剑四处敲敲打打地面,时不时的跺跺脚,想着从哪儿找出个地洞来。 白善却是忍不住看向一旁爬着不少藤蔓的山壁。 一直留意他的段刺史也立即抬头看去,就发现周满也正抬头看着山壁。 科科和满宝道:“就在里面,藤蔓后面有个洞,你翻开就能看到。” 满宝上前两步扯开藤蔓,白善立即撸了袖子上前帮忙,白二郎还在左张右望,见状忍不住冲上来,“怎么样,怎么样,找到了吗?” 他伸手帮忙扯开藤蔓,段刺史觉得费劲,直接抽出刀来,“来来来,我来。” 三人就给他让开位置,段刺史两刀下去藤蔓就散落在地,然后大家看到了后面黑黝黝的洞口。 段刺史已经不会惊讶了,当然,他也没有立即进去,而是让士兵们在前面探路。 很快,里面表示没有危险,大家这才进去。 洞里比较黑,满宝接过一个火把才往里钻,走进去好些他们才看到贴墙放着的一些东西,上面用油布遮着。 士兵上前将油布掀开,大家就看到堆积在下面的麻袋和箱子等东西。 一个士兵伸手拽了一下麻袋,想要拖出来打开,结果一拖袋子就裂开了,一大把铜钱哗哗的往下掉。 大家低头看着一吊一吊的铜钱摔落再地上,发出叮叮当当的美妙声音,顿了一下才抬起头来看向其他的麻布袋。 满宝:“这都是铜钱?” 很快士兵们将堆积的麻布袋扯下来,打开让他们看,果然,里面都是串好的铜钱,有的是没串的,最底下的那几袋有些腐化了,绳子都有些不结实,不小心扯到绳子就断开,铜钱就哗哗的往下掉。 相比于金银,铜钱才是最常用的,普通百姓,有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几次金银。 军营里的军饷也都是发的铜钱和绢布,很少有金银,所以他们这会儿看到铜钱眼睛都亮了,往外搬钱的时候将散落在地的铜板捡起来,偶尔就往怀里塞几个。 不仅满宝他们看到,段刺史也看到了,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偶尔有人过分了,段刺史的眼锋就扫过去,于是士兵们就老老实实起来。 将堆积在外面的麻布袋都搬出去,这才露出后面的箱子,士兵上前打开,里面是放得还算整齐的银子,但并不是很多,只有一箱,还比不上树洞里的多。 但其他箱子里却多是一些金银制品,比如银碗,镶金的金筷子,还有金佛,金子打造的生效等。 可能是因为年限长了,样子都有些褪色,可段刺史知道,这种东西稍一打磨就会亮堂堂起来,一定能卖出高价。 一个士兵拖出一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布料。 段刺史看到后心痛不已,“这可都是上好的绸缎,应该是往西域去的商人从中原带出来的。” 白善拿起来看了一下,因为放在山洞里有些受潮,就算没坏,布料的颜色也比不上外面的明亮。 布料是硬通货,但也要保存得好,现在这些绸缎的价格会大打折扣的。 好几个箱子的布料,显然商人们都很有眼光,带的都是色彩鲜艳且柔软贴肤的绸缎和锦绫,只是可惜落在了不识货和不会包养的马贼手中。 士兵们一箱一箱的往外抬。 最后一个略小一些的箱子打开,众人眼前一花,然后满宝哇的一声冲上去,蹲在箱子边就看,“好漂亮呀。” 都是金银珠宝的首饰,各种首饰堆积在一起,五颜六色,特别好看。 满宝抓了一把手串,都是珍珠、碧玺、蜜蜡和水晶,别说满宝,就是白善和白二郎都喜欢得不得了,俩人跟着挤上去,伸手摸里面闪闪发亮的各种宝石,“太暴殄天物了,竟然都堆积在一起没有分开保存。” 段刺史捂着心脏上前,看了一会儿后道:“这箱子还很新,虽然是贴墙放的,却是在边上,应该是前不久才放进来的。” 满宝实在喜欢这些亮晶晶的东西,一时抱住不撒手。 白善想了想,他们也不是很缺钱,带着钱也不是特别方便,干脆和段刺史道:“段大人,到时候我们把布料的三成也换成这些首饰的三成怎么样?” 段刺史:不怎么样,他也喜欢这些金银珠宝好不好? 正说着话,白二郎从箱子里扒拉出了一颗蓝色的珠子,拿起来对着火把的方向看,语气玄幻,“你们看这是什么?” 满宝看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猫眼石呗。” 她更喜欢蜜蜡和珍珠,还有这些红宝石和蓝宝石。 段刺史的眼睛却盯着猫眼石不动了,他伸手从白二郎手里接过,装模作样的看,点头肯定道:“不错,正是猫眼石,你看它还会变色,这应该是金绿猫眼石。” 说完就吹了吹宝石,然后往怀里一揣,在白二郎的目瞪口呆中和白善道:“行,你们要是喜欢这些珠宝,回头多分一些。” 白二郎瞪大眼睛,张嘴就要说话,白善就捂住他的嘴巴后点头,“多谢段大人成全。” 段刺史笑眯眯的:“成全,成全,互相成全嘛。” 白二郎很不甘愿,问道:“为什么让给他?” 白善:“他占七成,我们才占三成,就是分也是他先占。” 白二郎忍不住嘟囔起来,“是我找出来的” 白善道:“马贼是他剿灭的,虽然没有我们找,他们可能找不到这些东西,但若是没有他领兵剿灭山匪,我们连路都过不去,你要是喜欢猫眼石,等到了西域我们找一找,给你买一颗。” 白二郎就扭捏道:“也不是我喜欢,我是想送人的。” 第2192章 寻宝五 说罢又看了一眼正蹲在箱子边上的满宝,有些不满的和白善道:“你都知道讨她的欢心,难道我不能讨她的欢心?” 白善知道他说的后一个她是明达公主,闻言笑道:“等到了西域带你去找,听说西域的宝石特别的多,肯定会有更适合公主的。” 满宝道:“明达更喜欢玉。” “不可能,她更喜欢宝石,”白二郎肯定的道:“我上次送她珍珠,她看见的时候可高兴了,这种亮晶晶的宝石谁会不喜欢呢?” 而猫眼石还是其中之最,他还是觉得那一颗猫眼石好。 白善想了想后道:“你要真喜欢,我们可以私下找段刺史商量一下。” “这个怎么商量?那一颗猫眼石的价值比这箱子里的东西加起来都贵。”说到这里白二郎也觉得这些马贼不识货,那么好的东西也不单独放,竟然一起塞在里面,简直太暴殄天物了。 白善道:“你手里不是有另一样宝物吗?” “苏合香?那个能换猫眼石吗?” 白善就道:“这种东西看的是个人的喜好,猫眼石是贵重,但除非自己喜欢留着自用,不然要变现,只怕还比不上你那一盒苏合香。” 他道:“这么大一颗猫眼石在凉州是卖不出去的,给过路的客商,不论是要往西域去的,还是往中原去的都掏不出这么多钱来,让人直接带到京城去卖,买得起的是不少,但肯花这么大一笔钱买这一颗猫眼石的却不多。” “他是朝中官员,用他的名义往外卖,价高价低都不好,不用他的名义,焉知不会遇上强买强卖的人?”而一州刺史,尤其还是凉州这样偏僻地方的刺史,在京城显然是没多少面子的。 现在段刺史兴奋不已,等他冷静下来就知道这东西有多不好变现了。 相比之下苏合香就很简单。 这香贵重,且贵人们都很喜欢,又是一块一块的,人家嫌贵,你再多切成几块小的就行,哪怕不借他的名号,让一个管事冒充是西域去的商人就能出手。 不说到京城,进了夏州,这种好东西多的是人买,也大多能给得起钱。 猫眼石只有一颗,又不能分了,价钱是高,但也正因为高,一般的权贵富人都不会买。 对于白善,白二郎是很相信的,所以重新高兴起来,兴致勃勃的蹲下去和满宝一起翻箱子里的珠宝,“这些人怎么什么东西都塞在里面?” 山洞里不好清点,所以满宝挑选了好几样自己特别喜欢的放在另外的盒子里以作区分外,整个箱子都叫士兵们搬出来了。 白善将那个盒子交给段刺史的亲兵,道:“单独放着,回头分战利品的时候我们要这些。” 亲兵就恭敬的给他们收着。 段刺史已经把猫眼宝石藏好了,此时红光满面的走上来招呼他们,“来来来,大家一起来清点一下这山洞里的东西。” 山洞里的东西比树洞里的多多了,论价值的话,那一箱珠宝就抵得过树洞里那些金银了。 所以段刺史以为他们应该差不多已经把这群马贼的东西掏完了,不过他还记得白善的推断,他目光炯炯的问道:“要是再来两个这样的窝点” 白善:“不一定有,那只是我的猜测。”他看了一眼满宝后道:“就是有,我估摸也就还有一个,毕竟这山洞里的东西不少了。” 满宝点头。 段刺史略一思索后也点头,“不错,他们打家劫舍是赚钱,但总不至于富可敌国去,再来一个这样的窝点应该是极限了。” 段刺史兴致勃勃的道:“要不将这里交给他们,我们再去各处搜一搜?” 满宝也兴致勃来,白善就抬头看天。 大家下意识的跟着抬头望去,段刺史问:“天怎么了?”他们总不能藏到天上去吧? 满宝:“天黑了!” 段刺史这才留意到天色是有些暗了,他无限惋惜,“今日怎么过得这么快?” 白善皱了皱眉道:“山中夜里不安全,我们下山吧,明天再上山。” 段刺史自然没意见,于是让人去贼窝里叫上还在拆房子的士兵们下来,把他们找出来的金银珠宝全都带上。 刚从山洞里搬出来的东西带箱子的还好,可那些装铜钱的麻袋很不结实,连绳子都有腐烂的痕迹,要是这么搬下去,很可能钱一路撒着下去。 段刺史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让人去贼窝里叫人时他还让人找些麻袋或箱子带下来。 他们也撸了袖子蹲下去捡地上的钱,干这种粗活大家一点儿也不嫌弃,甚至还津津有味起来。 哪怕这是铜钱,可不知道为什么,数起来比数金银还要开心。 满宝将地上散落的铜钱一枚一枚的捡起来放在一块扯下来的麻布上,等攒满了就拎起来往空箱子里一倒,丁零当啷的声音响起特别好听。 白二郎是捡一枚丢一枚,全场就听他在不停丢铜钱的声音。 人多,钱再多也不够捡的,大家将所有的铜钱都挪到新的麻布袋和箱子里,然后就开始满载而下。 满宝找了亲兵,亲自抱着自己挑选出来的珠宝下去。 一到山下,众人就有些傻眼。 段刺史显然对这次上山寻宝不是很抱希望,所以来的时候他们骑马,士兵们一半骑马一半跑着来,一辆车也没有。 结果现在 段刺史沉思片刻,到底还是让人快马回去叫车,他则趁着这功夫和白善打探起来,分了赃战利品后他们要怎么处理。 白善笑道:“我们人多,凉州距离夏州也不是很远,可以派几个人先把一些东西送回夏州去。不过段大人要是肯全部结算金银给我们,我们就没这个烦恼了。” 段刺史略过最后一句话,笑问,“怎么,白公子在夏州留有人手?” 白善就笑道:“新上任的夏州刺史杨和书是我们几人的学兄,东西可以暂时寄存在他那里,周大人的兄长常往来草原和京城,到时候托他带回去就是了。” 段刺史目光一闪,所以白善他们有处理这些货物的渠道。 第2193章 一起 白善也点到即止,并没有说很多。 车刚到大营门口时,刘焕便飞跑上来,盯着车上的箱子问:“你们真找到宝藏了?” 白二郎:“你不累了?” 刘焕瘪了瘪嘴道:“别提了,我本来想留下休息的,昨日实在是太累了,结果今日也不能休息。” 满宝不在,周立如就把他抓了壮丁,殷或虽然也跟着帮忙,但谁敢让他累着呀,所以今天他还是没能休息,不过腿不打抖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白二郎,“你们真找到宝藏了?” 白二郎点头,和他勾肩搭背的炫耀起他们今天的收获来。 满宝更是直接,直接把怀里抱的盒子打开,让庄先生他们看盒子里的珠宝,“我的。” 周立如眼都看直了。 所有的东西都被放到了营地正中间的空地上,段刺史叫人来清点记账,回头好分。 把金银都给白善他们是不可能的,他还全都想要金银,把其他的东西给他们呢。 他缺的是布匹和珠宝吗? 当然不是,这些东西士兵们都用不着,只有钱,可以直接得到药材,粮食和抚恤金。 所以他们清点的时候段刺史便找了白善商量,将他们该分到的那三成钱换成货物。 白善拒绝了,表示这些布匹和珠宝他们并不是很缺,而且他们去西域是出公差,又不是经商,带这么多东西不方便,钱是最方便的。 俩人你来我往的说了有两刻钟,段刺史就叹气起来,“今年因为天花,许多商人没往西域去,西域来的商人也绕开了这里,这么多东西凉州吃不下,过路的客商恐怕也买不了多少,还会压价。” 白善没说话,段刺史看了他一眼后继续道:“唉,我这些兵啊吃苦惯了,四肢健全的还好,有口饼吃就行,但医帐里那些缺胳膊断腿的怎么办呢?” 白善道:“段大人,就算金银少去三成,您分到的珠宝却价值不少,就说那颗猫眼石就价值千金,有这笔钱,别说今年,就是明后年养兵也都不会有问题,您此时何必这么忧心呢?” “猫眼石是贵重,但能买得起的有几个?”段刺史笑道:“至少我认得的商人,没有谁可以自己吃下这一颗猫眼石,对了,听白公子的意思,周大人的兄长也喜欢往来草原和京城,他认识的富商和贵人必定不少,不知他” 白善就笑道:“您知道的,因为周满是太医的缘故,他们家目前做的是药材的生意,这一颗宝石就抵得过他来回十趟的货钱了,以我对周四哥的了解,他应该不会过手。”才怪。 但段刺史不知道呀,他皱着眉头,来回十趟的本钱,那就是十年的本钱了,看来这位周四公子生意也不是很大。 那 段刺史本来还挺高兴的,毕竟这一颗猫眼石是真的很贵重,但这回儿他就忧心起销路来了。 不过他也没太担心,和白善告辞后就去找留在后方的师爷,他打算和他商量一下怎么销赃。 白善也把小伙伴们集中在一起,还叫上了庄先生坐镇,共同商量销赃的事儿。 “这三成里人人有份。” 刘焕和殷或没想到他们都有,不由愣了一下,便道:“这多不好意思啊。” 白善瞥了俩人一眼后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俩人一个出力,一个出人了,自然要给你们的,不仅你们,聂参军他们那里也该得的。” 刘焕疑惑的眨眼,殷或出人了他知道,毕竟殷家除了几个留下来保护殷或的家将和护卫外,其他人都跟着聂参军去剿匪了。 但他 刘焕忍不住小小声的问白二郎:“我出了什么力?”他怎么不知道? 白二郎瞥了他一眼道:“你昨儿和今儿在医帐里忙了两天不是吗?” 刘焕愣住,“这也算?” 白二郎道:“当然算了,不过这件事是白善谈下来的,他肯定分得最多,满宝次之,然后才是我们,聂参军应该也能分不少,毕竟他出力也不少。” 这个是后面算的,白善素来公正,他肯定能分好的,这个不用他们担心,不过 “我不想要布匹,那些绸缎锦绫虽然摸着还算好,颜色看着也还可以,但上面的花纹太老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道:“行,我记下了。” 殷或想了想后道:“我要些珠宝首饰吧,其他的用不着。” 刘焕好奇,“你要珠宝首饰干什么?” 殷或瞥了他一眼后道:“我有六个姐姐。” 刘焕恍然大悟,也开始思索起来,“我也有祖母呀,但那些珠宝都太过鲜亮,不适合我祖母,布匹也是,你们不是说还有香料吗,我祖父和祖母都喜欢这个,你们给我点儿香料?” “别想了,”白善指了白二郎道:“香料是他个人的。” 听说进山找到的个人的赃物也属于个人的,刘焕眼都亮了,立即拉了殷或道:“明天我们也上山。” 周立如也意动,“小姑,我要是找到了东西也是我的?” “不是土匪们共同藏匿的东西就行。” 周立如眼睛微亮,“好,我也要去。” 庄先生就提醒道:“不要分太多的货物,尽量换成金银,行李太多了不好带。” 白善应下。 白二郎就扭头,“我听见你和段刺史说要派人回夏州的。” 白善嘘了一声道:“那是诓他的,你小声点儿。” 还没出玉门关呢就遇到了马贼,后面的路还不知道会怎么危险,他怎么可能分拨人手回夏州去? 众人: 白善道:“这事儿且这么定下,我会尽量给大家换成金银或别的东西带着的。” 刘焕好奇,“别的什么东西?”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道:“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第二天他们上山寻宝的队伍又壮大了,连聂参军都跟着一起进山。 刘焕他们很想体会一下在贼窝里找宝藏的感觉,尤其在里面找到的个别贼寇藏起来的东西是属于他们个人的。 所以他们兴冲冲的朝贼窝去。 结果一进去就惊呆了,连白善和满宝都惊呆了,只见前面出现的房屋垮塌了大半,好几个院子的墙都被推了一半。 段刺史也惊讶,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瞥了亲兵一眼。 亲兵就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兄弟们觉得他们都喜欢往墙里藏私房钱,所以” 声音不大,但离得近的白善几人都听到了,一时无言以对。 第2194章 脏兮兮 马贼们住的房子大多是用泥巴就着干草糊的,用木头用力的撞几下就能撞塌,别说,大家还真找出了不少夹层,但同样的,顾此失彼,找了地上忘了屋顶,找了墙面又兼顾不了地上和屋顶。 倒是有聪明的反应过来,先把屋里上下细细地搜查一番再拆房子,但也晚了。 个别聪明的在其他人的夹裹下胡乱的搜查着。 周立如小心的避开塌了半面墙的房子,进去晃了一圈后道:“都乱了,这可怎么找呢?” 刘焕张大了嘴巴问,“就没有别人没搜查过的地方吗?” 段刺史瞥想亲兵,亲兵就指了很偏的几间茅草房道:“有,那里。” “那里是何处?” 亲兵道:“那是他们关押人质的地方,尤老爷这样听话的在里面住上几个月就可以加入他们,还有些不听话的就会被杀死。” 众人: 白善却想起了什么,兴致勃来,“走,我们过去找一找。” 反正其他地方都被翻得差不多了,不如过去找一找。 段刺史精神一振,问道:“是不是宝藏可能藏在那儿,妙啊,东西藏在人质关押的地方,谁也不会怀疑。” 白善:得多傻缺的人才会把宝藏藏在人质关押的地方? 段刺史还在感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啊。” 白善:“最危险的地方不是段大人的刺史府吗?” 也没见他们把东西藏到刺史府去。 段刺史,“他们有胆!” 关押人质的地方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一溜过去六间茅草房,和贼寇没住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没有什么院子,茅草屋前是菜地,应该是给他们种的。 段刺史道:“我们攻上来时这屋里没人,只有三具尸体,已经死去多时,应该是之前杀了没掩埋。” 他道:“已经拉下去交给尤老爷,尤老爷说其中两个是他的伙计,剩下那个则是很久以前就被捉上来的客商,他写了信交给马贼,让家人拿钱来赎,只是到现在也没人来赎,唉” 满宝推开门,里面涌出一股难闻的气味,不由捂住鼻子才进去。 屋里只有靠墙砌的炕,除此外什么都没有,角落里散落着几件破烂衣服,应该是拿来夜里御寒用的,毕竟这里面连床被子都没有。 难道尤老爷会在不确定的情况下逃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宁死不活。 段刺史站在屋外道:“这地方什么都没有,所以当时士兵们只把尸体搬出去” 因为里面除了些破烂衣裳外,也就正中有张桌子椅子了。 屋里连床都不是,直接砌的石台,上面铺了干草。 七哥少年撸了袖子四处的翻找起来,结果发现这屋里真的很干净,干净到一目了然,满宝抠了两个老鼠洞,发现那真的纯粹是老鼠洞,里面就一些豆渣,什么都没有。 周立如嫌弃的从地上拎起一件破旧衣裳,放在炕上打量了一下,还是伸手在衣服上捏起来。 贵重的东西当然是放在行李中,但身上也会缝制一些应急之物。 必然她和小姑,她们的衣服,鞋子,甚至袜子里都缝了一点儿金片,要是有这些金片也不知道在无奈之下走投无路。 周立如细细地摸起来,但这些衣服破旧得厉害,也许久没清洗,所以发硬,很影响她的判断。 刘焕踩在白二郎的肩膀上看完房梁,什么都没发现后跳下来,见周立如摸一件衣裳摸这么久,不由眼睛一亮,也上前选了一件衣裳摸起来,问道:“这里面藏有东西?” 周立如:“可能。” 刘焕道:“直接把衣服剪烂就是,何必一点一点儿的摸?” “剪烂花费的时间更多。” 刘焕一想也是,毕竟要检查是否有夹层还得一点一点的分开剪,更费时间。 俩人低着头细细地查找起来,刘焕一脸恶心嫌弃的捏着衣角股,可前天和昨天,更恶心的事儿他都见过了,昨天给那些兵丁剪衣服剪裤子甚至清洗身上的时候,他该见识过的脏乱都见识过了。 他摸着觉得手底下的感觉不对,惊喜起来,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周立如已经来回摸了好几趟衣领的位置,也觉得这里有东西,但是左右一找,发现没剪刀。 满宝便出去从段刺史的亲兵那里抽出一把刀来给他们。 可是 刘焕割了两下,发现很不好用,他的衣角尚且如此,更别说周立如的衣领了。 俩人就凑在一起研究了一下,最后刘焕将衣服放在炕上,让周立如退后,举起刀就哐哐的砍下去 亲兵看着心惊胆战,就想劝阻,这可是他吃饭保命的家伙儿。 周立如嫌弃不已,“你看准一些,行不行呀,不行我来。” 刘焕好几刀都砍偏了,没砍在衣角的那个角落上,而是砍出来好大一片,那片衣角依旧安然无恙。 刘焕觉得那个角太小了,他不好瞄准,不觉得周立如就行,于是把刀递给她,“我不信你行。” 一语毕,周立如已经手起刀落,一刀就砍在了衣角出来的那一点点上 刘焕沉默。 周立如歪着脑袋看了一下,抬手又是一刀下去,这一刀就准很多了,衣角的线内被砍出了一刀口子。 刘焕默默地不说话,上前扯开那个口子,突然几粒只比黄米大一点儿的金珠子露出来,刘焕瞬间将尴尬抛在脑后,惊喜的大叫起来。 站在门口的段刺史都忍不住上前两步,“怎么样,怎么样,是什么东西?” 等看到那十几粒小金珠,他瞬间没了兴趣,“就这么点儿东西啊。” 这么点儿小金珠有什么可稀奇的? 满宝却很感兴趣,“这么小的金珠是怎么做出来的?” 段刺史道:“将金子融了以后用模型铸造,偶尔会有些金水飞溅而出,这就有了些体型小的金珠,不过这么小的的确很少见,应该也是为了保命才带在身上的,不值一提。” 白善看了一下,觉得颜色还好,而且很干净,便道:“应该也是用模具铸造的。” 满宝就鼓动周立如,“立如,砍一下你的。” 第2195章 收获 周立如一刀下去,很轻巧的在衣领上砍开了一个口子。她将刀尖挤进去,直接划开,然后大家就看到了里面一片薄如蝉翼,贴着衣领结扣的金片。 众人惊叹,大家都会藏东西了。 满宝下意识的垂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袖子,她袖子里也藏了一片金片,那还是周四郎托人融的,听说缝在袖子里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这种东西只应急的时候用。 周立如和刘焕都有了收获,大家也找到了些灵感,跑到其他房间里翻找那些人质的破烂衣服。 亲兵小心的看了一眼段刺史,也很想去凑一下热闹,但六个房间很快被他们瓜分完了,他便叹了一口气,继续老实的跟在刺史身后。 殷或还坐在第一间房的椅子上,在桌子边缓缓的喘气,这座山不高,但从下面爬上来还是累人得很。 殷或见他们都跑了,便呼出一口气,用手撑着桌子打量起这间房来。 护卫生怕少爷累到却又不说,忙上前道:“少爷,您要不要喝些茶水?” 殷或回神,看了他一眼后点头。 护卫便出去,不一会儿就拎了一壶茶和一个茶杯上来给殷或倒茶,已经退出门外,却没有到别处去的段刺史看得愣了好一会儿。 搜查马贼的窝还要带着茶水? 不过一想到殷或的身体状况他又释然了,然后担心起来,“殷公子感觉如何?若是身体不适,不如叫周太医过来看看。” 殷或拒绝了,笑着解释道:“只是有些口干而已,我上次还爬了长城,什么事也没有的。” 段刺史这才笑道:“殷公子的身体比之从前大好了。” 殷或并不认识段刺史,但段刺史认识他他却不稀奇。 很多人都认识他或者听说过他,这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段刺史也想和殷或联络一下感情,主要殷礼得宠,他很久以前还在殷礼手底下干过呢,后来是走了太子的路子才开始外放当官的。 殷或垂着头似乎在认真的听段刺史说话,偶尔还会回一两句,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转移开了。 段刺史说完话发现捧场的人不出声了,便好奇的看去,见殷或怔怔的盯着桌子的一角看,便问道:“殷公子,你怎么了?” 问完心一提,他不会真的不舒服吧? 殷或却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左手边的那个桌角,稀奇的道:“段大人,你不觉得这边的桌角有点儿问题吗?” 段刺史定睛去看,看了半晌后虚心问道:“这个桌角有什么问题?” “我觉得它比旁边的两个角要凸出一些。” 段刺史认真的看了看后道:“是吗?好像是有一点儿” 看着差不多啊,而且就是凸出又怎么样?桌子用久了有所损耗不是正常的吗? 磕了碰了,或者潮湿发胀不都是正常的吗? 但殷或不觉得呀,这是哪儿呀,是贼窝呀,是小伙伴们都找到宝藏的贼窝呀,于是殷或道:“会不会有人把东西藏在桌角里?” 段刺史尴尬的笑了笑道:“应该不会吧,谁会往桌角里藏东西?” 殷或却坚持,“砍一砍就知道了。” 段刺史: 殷或却已经起身,还让段刺史起身,然后让护卫将那个桌角砍下来看一看。 护卫没什么感觉,少爷让他砍,他抽刀刷的一下就砍了,桌角被砍下,里面什么也没有。 殷或见了失望,见桌子已经缺了一角,干脆道:“干脆把另外三个角也砍了吧。” 段刺史: 护卫顿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刀还锋利,砍头都能砍下来,再砍几块木头应该也没问题,于是便唰唰唰的三下将三块桌角都砍了,他知道他家少爷在有些事上有毛病,因此三块桌角都砍得差不多。 桌角落地,殷或还蹲下去捡起来看了看,确定真的没东西后便叹了一口气,将之都放在桌子上排列好,退后一步道:“走吧,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结果一转身就不小心碰到了侧后方的凳子,也是他之前坐的凳子。 他低头看了一眼,干脆指着凳子腿道:“把凳子也砍了吧,或许里面有呢?” 段刺史已经不想说话了,退后一步把自己的凳子也让出来,他要是砍完那个想砍这个也可以。 殷或还真想,不过得先砍了自己的才好开口。 护卫摸了摸自己的刀,到底不舍得用刀去砍那么粗的凳子腿,因此将凳子拿起来掂量了一下,转身便砸在了炕沿上,凳子四分五裂,他将还算完好的凳子腿交给少爷看,“少爷,并没有什么东西。” 殷或正要点头,眼角的余光却看见递上来的凳子腿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他愣了一下接过,问道:“凳子腿原来是空心的吗?” 段刺史就笑道:“怎么可能是空心的?自然是实心的了” 段刺史说到这里一顿,脸色就有些怪异起来。 殷或看了一眼里面,便展颜笑起来,递给护卫道:“里面有东西,取出来。” 护卫接过探头一看,看到里面似乎有圆润的光芒一闪而过,他瞪大了眼睛,便抽出刀来砍了一截。 几颗东西便从凳子腿里振动这落下,殷或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一颗,是一颗足有小拇指那么大的珍珠,还是粉色的。特别的圆润。 段刺史: 搜完了其他屋,或多或少有些收获跑回来的满宝几个正好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然后看了一眼屋里被他们砍得很整齐的四个桌角转身就跑,“快快快,回去砍一下桌子凳子,说不定里面也藏有东西。” 才回来的满宝和白善几个瞬间又跑没影了。 段刺史: 可惜,他们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主要能在凳子腿里藏东西不仅要有机智,还得有天时和地利,藏东西的那条腿本来就有问题,有人才能把东西藏在里面,就不知道是谁,是活着还是死了。 段刺史道:“应该是死了,总不能是尤老爷藏的吧?” 还真不是,看那凳子腿的断面就知道不是了。 刘焕对殷或嫉妒不已,“你运气真好。” “这也是实力,”白善严肃的道:“毕竟谁会被凳子拌了一脚后就砍凳子呢?” 第2196章 最后一个 满宝引着他们踩过不太明显的路,拨过一些野草便到了荒废了许久,杂草丛生的菜地。 段刺史很怀疑,“宝藏会藏在这里?”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后便肯定的点头道:“会吧,以我的经验来说应该就这几处。” 段刺史觉得能叫别人猜出来的藏宝地点也不算多隐蔽,还是聪明人藏东西的地方都有共通之处? 段刺史这么想的,也这么问了。 白善便意味深长的道:“我可以猜中他们藏宝的地方,不代表我就会藏在这些地方。” 他有些不屑的道:“一群需要落草为寇,打家劫舍才能在这世间立足的人怎么会是聪明人呢?” 段刺史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也看了眼周围,问道:“东西藏在哪儿?” 满宝倒是知道东西藏在哪里,但她可以直接说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因此道:“先随便挖一挖吧,肯定不会在菜地里,只能在旁边。” 于是士兵们就四处挖起来。 锄头这些东西都是从贼窝里搜出来的。 满宝则背着小手根据科科的指点转了个弯走过去,科科道:“就在宿主三步外的地下。” 满宝看着眼前的坟,心中惊讶,“在墓里?” 科科道:“假的,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他们藏的东西。” 满宝就绕着这座墓转了一圈,等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以后就指着它道:“挖开。” 段刺史一震,不等满宝找借口,他便一拍手,“我知道了,这些马贼死了大多丢弃在草原上天葬,死的人质更是直接丢到山里给狼吃了,谁会埋在地下,还堆了那么大一个墓?” 满宝:“对!” 于是大家就上来挖。 白善和满宝站在一起,感叹道:“段刺史越发聪明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她都没想到这一点儿呢,正打算胡诌一下泥土的新旧,感觉之类的东西,结果段刺史就给他们找了个这么好的理由,他们不用都不行。 墓地被挖开,锄头叮的一声碰到了棺材,他们看了一眼刺史,见他示意便继续挖,等把整具棺材挖出来,士兵们就想先把它抬起来,结果四个人一用力,竟然纹丝不动。 四人有些尴尬,段刺史就微微眯眼,道:“将盖子打开看看。” 大家就敲敲打打起来,总算把钉子撬出来,这才打开棺材。 一打开,大家就惊呆了,只见里面一大半放着金银,另一边则是各种盒子。 白善跳下去,伸手拿起一个盒子打开看,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宝石,一盒子的蜜蜡。 他手一顿,放下后拿起另一个打开看,这一个里面全是各色宝石,但没看错,应该是同一种石头,只是颜色品质不一样而已。 其中一颗红宝石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白善便感叹道:“原来这才是最值钱的一处宝藏呀。” 段刺史愣愣的点头,然后皱起眉头,马贼打家劫舍是赚钱,但有这么赚钱吗?不说这里面整理好的各种各色宝石、珍珠和香料,甚至是放在棺材最底下的两把宝刀,就那一块一块垒满大半个棺材的金银就不易得。 他伸手拿出一块金砖,才一入手他就知道这是品质不错的金子,特意铸成金砖的。 一旁的银砖也垒得很密实,怪不得他们抬不起来,他们抬起来才有鬼了。 满宝只有一个念头,“段刺史,你们凉州要发呀?” 段刺史:“周太医,同发同发。” 这里有三成是他们的。 白善也回神,回头笑道:“段刺史这就客气了不是,我们有三成,你们也有七成呀,而且我们分的人可不比你们那边少。” 段刺史回神,笑了笑后对士兵们道:“收拾好了运下山去。” 白善也放下手中的金砖和银砖,笑着拉小伙伴们下山去。 段刺史一回到大营就去关押匪首的帐篷,白善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拉着满宝去找庄先生,将他们今天找到的宝藏细细地说了。 庄先生好奇的问:“你怀疑那些金银有问题?” 白善道:“太多了些,而且和前两个宝藏很不一样,这一次挖出来的宝藏特别整齐,这也就罢了,那金砖和银砖不是山上可以烧出来的。” 庄先生:“抢来的?” “哪个商人会带着金砖和银砖上路?”别说金砖和银砖,就是金锭和银锭都不会有多少,山寨里的那些金银多是他们劫了过路的货物后拿去卖了换来的。 不错,就是这么神奇,马贼们抢夺过路的商人,抢了货物后又拉到别处充当商人将东西卖给其他商人换回金银。 因为凉州处于进出西域的路上,所以宝藏中有很多没处理的绸缎锦绫、瓷器,还有宝石和香料。 全是西域和中原的特色产品。 而金砖和银砖 白善道:“我仔细看过,上面也没有官印,所以不是官银,应该是私铸。” 这不少见,世面上很多金银都是私铸,可是这样大量且整齐的私铸 庄先生略一沉吟便问道:“段刺史察觉了吗?” “是,他提审匪首去了。” 庄先生便满意的点头,“既如此这事我们就不用管了。” 他道:“这是段刺史辖下,这些事该他管的。” “那我们的三成金银还要吗?” “为什么不要?”庄先生道:“你就当什么都没察觉。” 白善:“我以为他需要上交这些金银,毕竟可能有问题。” 庄先生不在意的挥手道:“有问题是有问题,但也不妨碍我们分赃,放心吧,段刺史心中有数,这种证物一样留下一件就足够了。” 几人听住,白二郎问:“这些战利品段刺史都要私吞吗?” 庄先生就笑道:“算不上私吞,打仗的花销,还有给将士们的打赏,给伤残士兵的医药和抚恤,再给军队和刺史府留存一些,剩下的就没多少了。” 还要给心腹们分一分呢,他道:“打仗都是这样的,武将们多是如此积累钱财,陛下也都知道的,何况凉州贫瘠,距离京城又远,上交的东西少一些,就是户部和兵部都不会太过追究。” 更别说打仗出身的皇帝了。 大家就一起扭头去看殷或,惊叹道:“那你家得有多少好东西啊。” 殷或:“” 他有些迟疑道:“不算多吧,好像李尚书他们家里更多些。” 第2197章 买卖 大家畅享了一下勋贵们家里因为打仗得了多少宝贝,然后就开始掰着手指头估算他们这次能分得多少东西。 掰着手指头算自然是算不出来的,所以等满宝去医帐晃过一圈回来,段刺史就招呼着大家一起去分战利品。 他们挖出来的宝藏并没有放在外面,而是堆在一个大帐篷里,段刺史派了重兵把守。 士兵们已经把东西都分毫,金子一堆,银子一堆,布料放在一边,宝石和宝石则堆在一起 自然是不论品质的,不过大家也不在意,并不打算一件一件的拿出来估价,直接就划拉数量,除了那些珠宝首饰满宝他们挑选了一些自己特别喜欢的外,其他的都是大致划拉出三成来。 然后按照之前说好的,他们将一些不好带的东西兑换了一些珠宝首饰。 然后白善就做主给他们这边的人分东西,聂参军自然拿了不少,除了金银外,他选了不少绸缎和锦绫,他道:“等到了西域直接将这些布料卖出去就是了。” 就算这些布料有了些许瑕疵,颜色不比一开始的鲜艳,但价格在西域也很高。 到时候再换了宝石带回京城,一去一回就赚了不少。 反倒是金银他不是很喜欢,因为他分的金银带去西域,再带回京城并不会增多,除非他拿着金银去买宝石。 他手底下的兵也是这么想的。 见段刺史有些嫌弃这些布料,他们就想压一压价钱用金银把绸缎买下来,结果还没开口就让白善给拦下了。 他道:“我们的卖给你们。” 绸缎在他们这儿并不是很值钱,尤其是这些没有很好保养的绸缎锦绫,又是批量处理,价格一定不高。 聂参军不解,“白公子不带去西域吗?” 人到了西域货物也就到了,没必要在这时候出手给他们吧? 白善却笑了笑道:“我们现在需要钱。” 聂参军就不再问了,俩人就商讨了一下价钱。 聂参军对绸缎的价钱不是很了解,迟疑了一下后道:“公子看着给吧。” 白善: 他也不知道具体的价格好不好。 不过他们不知道,马贼们却肯定知道,于是白善带着聂参军去找了几个马贼,问道:“那些布料,你们是想多少钱卖出去的?” 被问到的马贼一愣,然后说了一个大致的数,白善又问,“对家开了多少,你们没谈拢?” 的确没谈拢,因为对方压价压得特别狠,要不是那儿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才不受那个气呢,所以布料当时就拉回来了。 白善知道了价钱后就和聂参军道:“我也不占你们的便宜,就用那个客商开的价格给我就好。” 聂参军没多想,笑着应下,于是去找了自己的手下们将分到的金银都凑起来,记好数后将白善周满他们手中的布匹都买了下来。 白善却没把钱交给满宝他们,而是转身去找了段刺史,问道:“段大人要走了吗?” 段刺史道:“我们明日就走,怎么,白公子不和我们走吗?” 白善摇头道:“回了凉州转身还是要出来,没必要,我们就此前去西域。” 段刺史没想到他们这么急,略有些失望,“还以为能和白公子周大人再聚一段时间呢。” 白善便笑道:“等我们回来一定在凉州多停留两日,到时便可再聚。” 白善关切的道:“段大人,我们也算有缘,加上太子殿下的关系,我们也算自己人。” 段刺史连连点头,笑着称是。 白善便道:“今年西域来的香料和宝石在中原应该很赚钱,尤其是香料,它是用一些少一些的,今年因为夏州的天花,草原上也受到了波及,虽有不怕死的商人东来,但人一定要少很多。” 段刺史连连点头,“是啊,今年不管是东来还是西去的都少很多人。” “物以稀为贵,宝石这种东西不会损坏还好,但香料却是每日都在用的,大人手中的香料最好送到夏州以南再出手,还要在秋前出手。” 段刺史疑惑,“为何?” 白善就笑道:“现在天花已经没了,等过了一个夏天,观望的人自然会动身。” 段刺史点头,谢过白善的提点。 白善便提出用金银和他购买他手中的布料,他笑道:“香料中原缺,绸缎却是不缺的,正好此次我们去西域,干脆就帮大人销了吧。” 段刺史最头疼的两件事之一就是这些绸缎锦绫了。 他们自己用不上,卖出去价格回被压得很低,凉州的位置不上不下,实在是很难找到合适的商人接手。 听到白善愿意购买,他求之不得。 白善就提了一下当初这些马贼拿着布料去问客商得到的价格,他道:“当时布料颜色鲜艳,所以客商才开了这个价钱,现在布料有些保养不善,所以我只能给您开七成的价格,您觉得如何?” 段刺史想了想,发现比自己心理预期的少一点儿,但他不用费心去找客商了,而且,他找了客商也未必能说下来这个价格,于是略一思索他就答应了。 白善当即将他手中的布料都买了下来,然后开始烦恼道:“金银固然好带,可占的地方也不少,此去西域带着也不方便。” 段刺史精神一振,便提议用那些珠宝首饰和他换金银。 一件珠宝首饰可是很值钱的,一箱子金银可能只能换一盒子的珠宝首饰,这样空间不就省出来了吗? 白善却笑道:“要说段大人手中的宝石,也就那颗猫眼石可以一看,其他的我们都不缺。” “拿去卖也是好的。” 白善摇头拒绝了,“西域就盛产宝石,只有从那边带宝石回来的,哪有从这里带宝石过去的?” 他道:“不过段大人要是肯割爱猫眼石,我用金银和其他东西与您换也是可以的,倒能省下不少空间来。” 段刺史的确想卖了猫眼石,不过 “白公子手上的金银怕是不够吧?” “不是还有香料吗?”白善道:“大人忘了我们手上有一盒苏合香吗?” 他冲段刺史微微一笑,问道:“大人可想过,您手中的猫眼石是贵重,可能卖得出去吗?” 段刺史: 第2198章 告辞 哪怕段刺史一开始没想到这个问题,经过了一天一夜后他在畅想未来时也想到了。 这颗猫眼石的确很难出手,除非 白善道:“除非大人不想卖,而是想上贡给陛下或太子殿下,只是宫中并不缺这样的宝石,据我所知,太子殿下爱马,并不爱宝石。” 段刺史是不可能上贡给皇帝的,因为皇帝不喜欢这样的媚上之举,真要送给皇帝,不说会引来御史的弹劾,可能还会引来皇帝的厌恶。 所以只能是送给太子,而且他算是太子的人,他送礼给太子可以加强双方的联系。 可给送人礼物总要送到人的心坎上,太子又不喜欢。 送人一个并没有多少兴趣的东西,而且这东西还贵重,段刺史心痛。 他舍不得,还不如拿去换钱呢。 这么大一颗猫眼石足够凉州军两年的开销了。 而以他的资历,他恐怕还要在凉州待上好几年,每年为了养军他跟兵部和户部上了多少折子呀,头发都快要掉光了。 段刺史看了白善一眼,问道:“白公子愿意出多少钱买?” 白善便道:“一盒的苏合香,还有五百两银子。” “不行,太少了,”段刺史想了想道:“苏合香,还有一千两白银。” 白善:“段刺史,我们没这么多白银。” “不是还有金子吗?换成金子就是了。” 白善顿了顿后道:“段大人,这么一颗猫眼石您要卖出去,先不说价钱,您觉得这一二年您卖得出去吗?” 段刺史心中一戳。 白善继续道:“不能变现,它也就是一颗石头而已,只有换成银子的那一刻它才是宝石。您也在京城呆过,应该知道,这颗猫眼石虽是无价之宝,但真正会拿出钱来买它的有几个?真的出到千金的又有几个?” 段刺史心再一戳,半晌,他还是退了一步,“那八百两。” 白善想了想道:“我再从自己这边匀两盒安息香给您如何?” 他道:“宝石不好卖,香料却是不愁卖的,尤其是这些从西域来的香,不仅在京城,在夏州也很受欢迎的,或者直接送到陇西各州去,那里有些老牌贵族,家中的老爷公子出门都要熏香,别说段大人手上只有这么点儿,就是再多几倍都能出手。” 段刺史便沉思起来,觉得白善说得对,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白善便笑道:“段大人要是对陇西不熟,我可以和大人介绍几个人,也可手书一封,到时候大人派人拿着我的信去找人,他们会为您引荐陇西的那些公子老爷的。” 段刺史就问:“不知是谁?” 白善道:“我家就在陇州,虽然我早年离家,但和族中的一些叔伯兄弟还有联系,到时候大人派人拿了我的书信去陇州找到白家人就行。” 又笑道:“大人要是去京城更便宜了,我那四舅子,也就是周大人的四哥就常往来于京城和草原,大人可以派人往夏州去等候,和他碰上面后让他带你们回京城。” “我在国子监的同窗,崇文馆的同窗,还有周大人的同僚等他都认识,深的不能做,但引荐一二还是可以的。” 段刺史目光一闪,他笑道:“京城卧虎藏龙,这些香料要是能送去京城自然更好了。” 于是白善就送了他一封信,还跑去找满宝让她也给周四郎写了两张纸,一起放进去后交给段刺史。 段刺史满足不已,于是就同意了这样的交换条件。 白二郎愣愣的拿出苏合香,然后就从段刺史那里接过了那颗珍贵无比的猫眼石。 他忍不住拿出来看了又看,还对着阳光看,看着它在阳光下变色,他到这会儿都有些缓不过神来,“这就换过来了?段大人怎么肯?” 白善就瞥了他一眼道:“你欠我们钱呢。” 他指了一圈的人道:“先生、殷或、刘焕、立如,还有我和满宝的白银你都欠着呢,回头记得还。” 白二郎被他一番操作早乱了,问道:“我欠了多少?” 白善道:“放心,也没有很多,统共就那么三百多两。” 白二郎立即道:“我有金子,我用金子换呀。” “不巧,我们的金子还有,你的却没有了,因为你白银短缺,所以我拿你的金子去换绸缎和锦绫了。” 白二郎就问,“我要布匹干什么?” “换钱,”他道:“等到了西域,这些绸缎就值钱了。” 满宝就压低了声音道:“呆子,我们在给你赚钱呢。” 白二郎就看了殷或等人一眼,不太好意思的道:“怎么好白要你们的本钱呢?” 殷或就抿嘴笑道:“这有什么,反正这些金银放在我们手里也没用,借给你,我们还省心运来拿去的了。” 刘焕脑仁小,思考的不多,连连点头。 周立如却是打小跟着二姐耳濡目染,知道其中关窍,白二郎要是没有本钱,那该他赚的这些钱自然就是他们赚的了。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道:“等回了京城你得请我们吃饭呀。” 白二郎就挥手道:“我请你们上状元楼去吃饭。” 大家一听高兴起来,当即就点了自己爱吃的菜。 已经好几天粗食粗饭了,就算段刺史和隔壁的牧民买了羊来烤,那油水也很一般,到底比不上京城的食物精致,因此一人几道菜的点下来,把他们知道的状元楼的菜色都点了一遍。 白二郎摸着手里的猫眼石,财大气粗的挥手道:“请,都请!” 庄先生在一旁看着他们闹腾,笑着摇了摇头。 等他们闹得差不多了便把白善和满宝招过来道:“既然你们都换好东西了,那我们明天也启程吧。” 白善替小伙伴们得偿所愿,笑着应下,去找聂参军通知下去。 满宝则叫上周立如去医帐,将一本小册子交给军医,“这里面是一些方子,上面有病症描写,您以后可以试着对症处理。” 又道:“缝合您已经学过了,回去以后可以买些猪脚回来试一试。” 第2199章 黄沙漫天 军医一呆,“用猪脚来练习?这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周立如道:“我和我小姑都是用猪脚来练习的,练完了还能砍了炖一炖吃了,不会浪费。对了,我这儿有炖猪脚的方子您要不要?” 军医迟疑:“要?” 周立如都不写,直接念了一串给他听,惹得满宝看了她好几眼,等从军医那里出来她就忍不住问,“你怎么还背食谱?” 周立如就叹息道:“有什么办法,每次我们舍监买了猪腿回来练习,事后她们都有拿得出手的处理法子,只有我,我说要炖猪脚,她们全都嫌弃,烧火打水这样的事我也抢不过她们,我就只能找了方子给她们,这样才算是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不然我都不好意思和她们合伙买猪腿了。” 周立如是她们舍监,甚至是整个太医署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往上年纪最小的也比她大上几个月,加上她是周满的侄女,大家就不免多照顾她。 但她脾气还不错,和大家都合得来,太医署里要练习缝合,兔子不好寻,而且每次缝合都要求是活的,小姑娘们都不太敢直接对活物出手,所以都是先从猪腿开始的。 这东西练习过后不好丢弃,她们也舍不得,所以就拿去吃了。 太医署有厨房,却不会给学生私下处理这些东西,所以这些需要学生自己处理。 满宝就问,“你食谱和谁要的?和平时大嫂做的好像有点儿不一样。” “和大掌柜拿的,”周立如道:“小姑你忘了?以前你还在济世堂的时候师兄们跟着你学缝合,那时候我们吃的猪脚就是那么做的。” 满宝就嫌弃道:“没有大嫂做的好吃,过于清淡了。” 猪腿清淡 周立如不说话了,不过她心里也这么认为,大伯母做的猪脚是酱香的,特别好吃。 周立如突然有些饿了,满宝也幽幽的道:“我饿了。” 饿了段刺史也只有饼给他们吃,外加一大锅羊汤。 因为明天要分别,段刺史得了不少战利品,因此很大方的拿了两锭银子去隔壁部族里买了几只羊过来杀了,他们留下一只,其余的分给了将士们。 大家热热闹闹的庆祝了半晚上,然后便去休息,第二天一早起来将帐篷收起来,收拾好后大家便站在官道的两边作别。 段刺史看了一眼隐入山中的路,道:“此去一路保重。” 白善笑着谢过段刺史,大家也祝愿段刺史一路顺利,然后在太阳升起来后各自分开,背对背前进,一队是要往凉州去,一队则是要往西域去。 满宝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和小伙伴们道:“也不知道段大人送回去的信要几时能到京城。” 她给萧院正写了信,因为是公事,所以直接交给官方驿站送信,只是凉州的驿站拆了大半,连送信的人都没了,这事只能拜托段刺史了。 满宝还顺便夹带了给家里的私信,就是殷或几个也写了信一起夹带进去。 段刺史也正骑在马上,瞥了一眼亲兵背上背着的包裹,微微摇了摇头,这群少年有时候聪明能干得不像是少年,有时候又活泼跳脱得像个孩子。 师爷从后面骑了马赶上来,“大人,我们的人亲眼看他们平安过山去了。” 段刺史满意的点头,师爷就忍不住问:“大人,那猫眼石就这么换给他们了?” 段刺史就叹息道:“英雄出少年啊。白公子没说错,那东西只有卖出去时才是宝石,不然就只是一颗石头,你觉得以你我的能力能找到比他们更合适的买家?” 师爷想了一下还真是不能。 段刺史认识的人里有会花千金买一匹马的,却绝对不会有花千金买一颗石头,哦不,是一颗宝石的。 想起自己被说服的全过程,段刺史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英雄出少年啊。” 少年们正迎着朝阳纵马驰骋,连殷或都让马小跑了起来,跟在他们后面肆意的跑着。 庄先生也放下提了好几天的心来,靠在车壁上就昏昏欲睡起来。 两位行人则坐在马车里清点了一下他们分到的战利品,他们没出什么力,但也参与了,而且见者有份,所以也分了一些。 别说,就这一笔就比他们一年的俸禄还多,这一趟出来就不亏了,到时候等他们回京再从西域里买些东西回去,更不亏了。 这么一想,似乎这么慢悠悠的走也没什么。 但这一次他们赶路的速度却不慢了,只是一天他们就进了一个小县城,一个连城门都没有的小县城,略做休整后就又立即上路,再走他们就进了一片沙漠。 尤老爷和他们同行,这一条路他还算熟,也走过三次,因此不自觉的给他们做起了向导。 因为找到了不少宝藏,所以段刺史很大方的把尤老爷的大半货物还给了他,都不用他跟着再回一趟凉州做登记,他这个刺史直接便宜的给他办了。 虽然损失了一批货物,还死了好几个伙计,但尤老爷还是打起精神来继续往玉门关去。 只有到了玉门关将这些货物出手,再买些中原受欢迎的商品回去卖了,他才有钱东山再起,也才有钱安顿死去的伙计家人。 这一次他不敢先走了,就跟着周满他们的车队,为此,他基本每天都要去找庄先生作伴和说话。 满宝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沙漠,他们一开始还没察觉,是走过的地方植物越来越少,越来越少,举目望去时,突然发现入目皆是一片黄沙,满宝这才惊觉这不是绿油油的草原了。 于是还骑在马上的几人立即下马换到了车中,满宝翻着车肚寻找东西,很快找到了帷帽,顺手给了周立如一顶,“幸亏我们提前准备了这个。” 周立如摸了一下上面的轻纱,好奇的问道:“小姑这是谁准备的,我收拾行李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满宝道:“是傅二姐姐送的,她还送了我两件斗篷呢。” 俩人将斗篷带上,这才探头出去看沙子,看了半晌后觉得不方便,还是把轻纱撩起来。 虽然不至于看不清,但朦朦胧胧的不舒服。 满宝瞪着大眼睛看着远方,“原来这就是大漠呀,还真是黄沙漫天。” 第2200章 大漠客栈 大漠里没有驿站,但有客栈,专门供过路的商人和旅人住宿和补给的。 客栈就在路边,他们的马车还没到地方便有伙计热情的迎接上来,看他们这一行人这么多便一脸歉意的道:“各位老爷,店里的上房只有三间了。” 众人:那还真是不巧。 伙计:“但此去百里内就只有我们家这一家客栈。” 尤老爷连忙问道:“我记得过了你家的客栈就有一处小镇。” 一般小镇就设在绿洲边上。 伙计就咧嘴笑道:“是呀,沿着这条路往前一百多里就有一片绿洲。” 所以现在能补给的只有他们客栈,这是独一门的生意。 大家无奈,只能选择住下,尤老爷非常乖觉的道:“我和伙计们挤一挤下房就好,大人们先在上房歇息吧。” 聂参军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既不能和周满这个主官抢房间,也不能和殷或这位县男抢住的地方,他看了一眼庄先生,觉得他虽然官位和对方相当,但从一个这么老的文官手里抢房间也不好,于是挥手,让人将车马拿去占好位置看顾好,其余人则进客栈休息。 庄先生和两位行人一起住在上房,床有些小,但上房还有一个木榻,挤一挤还是可以睡下的。 但白善他们就不一样了,四个少年去看了一下所谓的下房,就是大通铺,然后成功被逼退,乖乖的回到上房后道:“我们四个挤一挤吧。” 满宝特别大方的挥手道:“把我房间的木榻搬过去就好了。” 大吉便带着护卫去搬,还有家丁从车中拿出他们的被褥木盆等物,拿到房间里全部给他们替换。 不仅店里的伙计们,就是尤老爷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管事见他们这么吃惊,就扭头对他们笑了笑道:“我们家几位公子都有些认床,所以要用自己习惯的被褥和枕头。” 伙计们反应过来,打量了他们一眼,这才发现他们和以前过路的客商不太一样,身份似乎更贵重。 他们笑了笑,然后接过他们客栈里的被褥和木盆等拿下去。 正好,下房那里一下住进来这么多人,正需要被子呢。 周立如也从马车里抱出她们姑侄俩的被褥,满宝则把木盆和毛巾这些日常用品拿出来放到房间里。 他们在外住宿也都是这样的,只是之前是住驿站,这些事都有驿站的仆妇帮忙做。 自己做也挺不错的,满宝上上下下两趟,活动了一下后,感觉坐了一天马车的酸疼减轻了许多。 她将窗户打开探头往下看,就对上坐在外面大棚底下喝茶的几人目光,满宝客气的冲对方笑了笑,颔首后将目光放远,只见天地间黄沙漫漫,似乎没有尽头的黄色,这才收回了目光。 她关上窗户,大棚里的人也收回了目光,一人舔了舔嘴唇后道:“大哥,这小娘子长得可真好,细皮嫩肉的,一点儿也不像我们这儿的人。” 对方也收回了目光,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收好你的招子,没看出来吗,这是官家。” 对方一愣,问道:“官家怎么走我们这条路?” 他道:“另一条道上闹匪患闹得厉害,那边路不通自然就只能走这边了。” 对方兴奋起来,叫道:“是不是因为天花?” 他们老大没说话。 他就道:“照我说,现在天花刚过,大家都还人心惶惶呢,我们趁着这个机会打下一两个城镇,把东西搜刮了就走,也足够我们富贵一辈子了。” 关了窗户的满宝则转身出去找聂参军,聂参军正在隔壁和白善说话,满宝一推门进来俩人便转头过来看。 满宝关上门,转身道:“这家客栈里住的人似乎有些不一样,聂参军,你要不要派人去打听一下?” 聂参军沉着脸点头,“白公子也正和下官说起此事,我也觉得这家客栈住的人似乎过于悍勇,下官一会儿就去查问。” 满宝点头,低声道:“看好我们的行李。” 聂参军便决定晚上过夜安排两倍的人看守行李。 等他退下,白善这才问满宝,“你也感觉到了?” 满宝道:“上上下下两趟,他们的目光让我很不喜。” 她道:“今天我们早些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启程离开。” 白善应下,让管事去安排补给的事儿。 他们这么多人路上要吃喝,哪怕只准备两天的食水也不少,不过这种事一直是管事在做的,只不过因为这次入住的感觉不是很好,所以满宝决定一会儿亲自去看看准备的食水。 结果她还没去呢,管事就一脸无奈的找了上来,躬身道:“少爷,满小姐,这家客栈的食水太贵了。” 满宝都不问有多贵,直接道:“那就买些青菜就好,我们随行带的米面和肉蛋都还有。” 管事:“还有水。” “补呗。” 管事强调道:“这儿的水要钱,而且很贵。” 他们沿途补充的都是生水,路上自己烧开,所以直接去井边打就是,一般驿站的伙计直接就能给你安排好,并不用自己操心,哪儿还想到连水都要钱呢。 满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这是大漠呀,水是会贵。” 白善则是瞪着眼睛问,“这儿水少,那还能沐浴吗?” 满宝也紧张起来,“不能洗澡?” 管事:我们现在谈的是这个吗?我们谈的不是钱的问题吗? 白二郎也扭头看过来,严肃的和管事道:“爷必须要洗澡!” 刘焕:“不错!” 一旁的殷或笑道:“钱不是问题。” 管事松了一口气,正要告辞退去,白善突然叫住他问道:“水多少钱?” 管事道:“一桶二十文。” 众人一起瞪眼,连殷或都忍不住咋舌,“我们一晚上的上房多少钱?” 管事:“八十文。”顿了顿,他补充道:“不算洗澡。” 白二郎就扭头看向白善,“我记得我们住驿站,一间上房也就五十文吧?驿站的房间比这好多了。” 白善道:“物以稀为贵,这一条路上就这一家客栈。他们的水井是单独的?” 第2201章 冲突 “是,锁在后院里,谁也不能靠近,”管事道:“少爷,奴才看过,他们这家客栈里的青壮特别多,伙计手上似乎都有些功夫。” 白善点头,“能在这里保住一家客栈,手上自然要有些势力,算了,买吧,贵就贵一些,多补充一点儿,我们至少要在大漠了过一个晚上,要是不顺利,有可能停留更长的时间,别的还罢,水一定要够。” 管事应下,告退而去。 白善转身就冲他们伸手,“给钱。” 显然越往西花销越高,公中的钱就不够了。 现在白二郎最穷,他捏着自己的钱袋道:“不该满宝给钱吗,之前吃住驿站的,她没交公,现在可没有驿站了。” 满宝便找钱袋,白善就幽幽地道:“她可以报公账,你们可以吗?” 满宝这才想起来,“是啊,我回去以后可以和户部报公账的。” 刘焕道:“我祖父不会全给你报的。” 他道:“就是我爹从肃州回去省亲也只能报三分之一,你嘛”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满宝后道:“我觉得以我们现在的路程,报回去的账目能报四分之一就算很不错的了。” 满宝就说不出话来了,最后还是掏了银子。 这里水少,连洗澡都是要在单独的洗澡房里洗的,三十文一人,洗一个澡的花销都比得上在外头住一晚上客栈了。 但满宝他们毫不介意,将要换洗的衣服找出来放在篮子里,带上胰子便兴致勃勃的去澡堂。 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澡堂里洗澡呢。 可惜,整个客栈也只有她和周立如两个姑娘,所以一推开门进去,里面就只有俩人,和在自己房里洗也没什么差别。 满宝将装衣服的篮子放在一旁,转身将门口的热水提进去倒进澡盆里 她们这边是只有两个人,但白善他们那边却是一群人! 这个客栈里几乎全是男的,洗澡的可不多吗,几人一进去,看到里面一群光溜溜的汉子,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聂参军知道他们会害臊,哈哈大笑过后指了一处道:“小公子们,那边有个小隔间,你们可以去那儿洗。” 白善勉强沉静的点头,拉着小伙伴们过去。 刘焕是唯一有泡澡经验的人,他左右看看,见他们三全都脸色涨红,不由好奇,“这有什么好害臊的,殷或也就算了,你们两个没泡过汤泉吗?”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道:“没有。” 刘焕立刻道:“等回京城我请你们呀,不仅可以泡汤泉,也能出去泡澡,国子监边上就有一家,去的都是斯文人,也不贵,只是酒水茶点费钱而已。” 白二郎忍不住问,“在自己家里泡澡不好吗,为什么要出去泡?” 刘焕想了想后摇头,“我怎么知道,大家都去,他们请我,我就去了呗。” “不过国子监的同窗是因为冬天舍监里冷,反正大家也不是天天洗澡,多攒一攒,攒够了再花点钱去澡堂呗” 白善一脸恍惚,问道:“攒什么?” “攒灰尘呗。” 白善三人脸色通红到说不出话来。 刘焕动作快,一进来便摸了一下汤池的水,觉得温度还行,当即就把衣服扒拉了往里跳,一回头见三人还目瞪口呆的站着,便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下来呀。” 白善合上嘴巴,问道:“一个池子里洗?这水” “这有什么,就跟泡汤泉一样的,这水一天换一次就算不错的了。” 殷或小小的后退了一步,脸色怪异的问,“难道之前还有人泡过?” 白二郎也惊吓不已。 白善很快理智回笼,摇头道:“应该不会,这会儿天色还早,我刚才看外面都是我们的人,所以今天应该还没人来沐浴。” 白二郎:“那是不是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三人听了一下外面的喧哗和嬉闹的声音,立即将衣服脱了下水,赶紧洗了出去。 他们速度快,但再快,等出去时也是两刻钟后,四人脸蛋红通通的走到门口时,正巧外面进来一群肩膀上搭着衣服的大汉,看见他们,人群中便有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还“哟”了一声,众人哄笑起来,纷纷以一种戏谑的目光打量他们,其中不乏目光下流者。 白善脸色一沉,抬头淡漠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叫道:“大吉!” 守在澡堂外面的大吉便走了过来,将人挤开后走到白善跟前,然后转身目光不善的盯着他们。 还在谑笑的人顿时笑容一顿,收起脸上的笑容,也瞪着大吉看。 大吉豪不相让,静静地看着他们。 为首的一个大髯汉本来也戏谑的看着白善四人,虽然不像身后的人嬉闹,但也扬了扬眉,但见大吉拨开他的人进来后他脸上的那点笑意就消了,他看了看白善,脸上笑容微收,上前两步,站在大吉跟前道:“让开。” 大吉站着没动,这下换白善他们将戏谑的目光落在他们脸上了。 对方脸颊上的胡子抽动了一下,就要伸手拨开大吉,澡堂里察觉这边气氛有异的士兵们胡乱擦了一下身子,套上裤子就出来,“公子,怎么了?” 看到他们身后的人,对方垂下眼眸,片刻后抬起,对大吉道:“劳驾让一下。” 大吉:“不让!” “你!”大髯汉伸手拦住身后气恼得要冲上来的手下,盯着大吉看了一下后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白善身上,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容道:“这位公子,我们要进去洗澡。” 白善头发都还湿着,他提着自己的篮子懒洋洋的道:“不巧,我们要出去。” 对方眯了一下眼睛,看向他身后那些越聚越多的护卫和兵丁,在看到聂参军光裸着上身走出来时,他便往侧边一让,“行,公子先行。” 他身后的人不甘不愿的让开了一条道。 大吉看了白善一眼,白善微微点头,他这才侧过身护着四人出去。 白善临出门前回头看了聂参军一眼,微微笑了笑。 他们一走,大髯汉就要带着自己的人进去,才走了两步就被聂参军挡住。 聂参军伸手搓着身上的皮,搓出一小团泥来弹飞,对他们道:“澡堂满了,装不下人了,等我们洗完了你们再来吧。” 第2202章 谨慎 聂参军带的兵丁不少,白家和殷家的护卫同样不少,除了留下看守行李的外,也就两个管事和大吉没来洗澡,剩下的都在澡堂子里了,所以一眼望去,似乎澡堂里都是人。 对方沉默了一下,不觉得他们十多个人能打得过他们这么多人,更别说看他们身上的伤疤也不像是好惹的。 所以对方沉默了一下后直接转身带着人走。 聂参军这才哼了一声,转身拍了一下兵丁们的肩膀道:“赶紧洗,洗完了出去守着大人们。” 白善他们提着篮子回到楼上,先和庄先生说了一声,让他们也去沐浴,然后才转身去找满宝。 满宝和周立如还没回来,他想了想,干脆擦了一下头发就带着大吉去澡堂外面等着,怕她们回来的路上也遇到什么事儿。 白二郎他们也没事干,便跟着他一起去。 于是五个男人就坐在女澡堂的对面望着女澡堂的门口,白二郎提议,“我们要不要喊一声,好歹让里面的人知道我们在外面等吧?” 白善道:“让她们慢慢洗呗,也没事做,就等着吧。” 路过的伙计被五人吓了一跳,见他们顶着女澡堂看,一时脸上什么神色都有,他欲言又止过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但不一会儿就有一个年轻妇人扭着腰过来,一看到他们就甩着帕子笑起来,“哎哟,几位爷怎么坐在这儿?” 她笑着上前,无视他们湿漉漉的头发和明显洗过澡的样子,直接指着另一个方向道:“几位公子是想沐浴吗,奴家带你们去,那边才是你们男人去的地方呢。” 白善对她脸色很和缓,礼貌的道:“我们洗过了,在这儿是等同伴的。” 女子一愣,然后笑着挥帕子笑道:“怎么,公子还怕我们客栈吃了里面的小娘子不成?我们这是良店,不是黑店。” 白善却道:“我们是不放心别人,而且闲来也无事,就坐在这儿等一等,姐姐自去忙吧。” “这”她就是来把人劝走的,不然几个男人蹲在女澡堂门口对面算怎么回事? 正迟疑,澡堂门口打开了,洗得脸蛋红扑扑的满宝和周立如出来。 白善愣了一下后迎上前,将手中拿着的斗篷给满宝围上,还将帽子拿起来给她戴上。 满宝瞬间只剩下半张脸还在外面了,她有点儿懵,“干嘛,我不冷呀。” 白善道:“风大,小心吹了风生病。” 这会儿哪来的风? 一旁的周立如则问道:“小姑父,那我呢?” 白善一顿,这才想起来忘了周立如。 见他翻车,白二郎和刘焕不厚道的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大吉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取了一件斗篷下来给周立如。 周立如这才披上,只是还嘟着嘴和满宝告状,“小姑,小姑父说谎,他这不是怕你被风吹,是怕你被人看见吧?” 一旁的女子也收回了惊艳的目光,满宝也看到了她,笑问:“这位是?” 女子就甩着帕子笑道:“我时客栈的掌柜娘子,前头的掌柜是我当家的,刚我在后头忙活,贵人们来竟没迎接,真是失礼失礼。” 主要是来住他们客栈的多是男子,就是带有女人来的,也多是侍妾或外室,有的连外室都不是,直接买来的跟车的女仆和歌姬,所以她不常到前面来,一群臭男人,有什么好招待的? 但很显然这次来的两个小姑娘身份不同以前的那些女子,掌柜娘子也忍不住多了两分客气,笑着把人送到楼上,等他们都进去后便转身下楼,脸上的笑容就收起来。 正好碰见后面怒气冲冲带着人从楼下走过的大髯汉,她挑了挑眉,看向伙计,伙计就小声道:“他们刚才在后头吃了亏,才去找掌柜的说理,结果被掌柜的糊弄过去了。” 他嘿嘿笑道:“我们掌柜的什么时候讲过理了?” 女子一听,伸手就给了他脑袋一下,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当家的怎么就不讲理了?” “是是是,小的嘴臭,该打,该打。” 而出了客栈到旁边院子里的大髯汉也一巴掌甩在一人的脸上,差点把人打到地上去,他压抑着怒气道:“大哥不是提点过不许招惹他们吗,你们都当耳旁风,还吹口哨,现在我们的脸皮被剥下来踩在地上你们满意了?” 一众人一句话都不敢说,被打了一巴掌的正是之前对着白善他们吹口哨的人。 他一句话也不敢说,捂着脸低头站在一旁,有人看不过,替他说话,“五哥,十八也没做什么,是他们那群当官的太过大惊小怪吧?” “不错,怕他们做什么,天高皇帝远的,就这么一点儿官军” “就这么点儿官军不比我们人多?” 话被截断,众人噎了一下,半晌才道:“怕什么,等兄弟们回来” “行了,闭嘴吧,这两天你们老实点儿,一会儿大哥就回来了,惹恼了大哥,可就不是我这一巴掌的事儿了。” 众人打了一个抖,齐齐低头应下。 白善将满宝手上的斗篷接过挂在架子上,坐在一旁看着她擦头发,将刚才他们在澡堂门口的冲突说了,道:“这会儿也没什么动静,应该是没打起来,不过那些人的目光很不好,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就算我们只在此住一晚也要小心些。” 满宝点头应下。 白善就道:“晚食的时候我们就别下去吃了,各自在屋里用饭吧,让聂参军他们在下面吃。” 庄先生却不愿意在屋里用饭,道:“你们六个年纪小的在屋里吃,我们在下面吃。” 魏行人也和他们表示不用担心。 满宝知道他们是想趁机打探一下消息,倒没阻拦,点头应了一声。 刘焕觉得很惊奇,“你们竟然不想下楼吗?” 见他跃跃欲试,白二郎就拉住他道:“你安静点儿吧,没看见他们看我们的目光很不好吗?我们都长得这么好看,可得小心点儿。”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明知道有危险,怎么能再下去挑起更多的危险呢?”他们是很惜命的。 刘焕不服气,“那在澡堂门口里你们还跟人斗气” 殷或就道:“我们那会儿要是退让,麻烦会更大的。” 白善点头,“我们不下去吃饭是为了不招惹麻烦,但麻烦找上门就得强力的回击,不然我们退让了,别人还当我们软弱可欺,那后头的麻烦只会更多。” “好吧,我是说不过你们的,但我好想下去看一看呀,我还没在大漠的客栈里吃过饭呢。” 白善道:“没事儿,明天就能吃了。” 他道:“明天早食我们在下面吃,吃完了就走。” 第2203章 心绪不稳 客栈里一下住进来这么多人,还是挺热闹的,吃晚食的时候大家都齐聚在大堂里,十来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的,甚至都不够坐,于是客栈就在外面大棚多撑了几张桌子,也不介意露在外面了。 客栈里的饭菜都是差不多的,有羊肉,有牛肉,还有各种酒,倒是菜蔬很难得。 去点了菜回来的管事和几位小主子道:“说是这里菜蔬比牛肉还贵呢。” 满宝问:“这里的牛可以随便杀吗?” “随便杀,”管事道:“这儿的牛不是耕牛,光吃草长肉,对了,还有奶,它们会下奶,满小姐,您要吃一下他们这儿的奶茶吗?听说是用新鲜的牛奶和茶叶一起煮的,再往里加些葱姜,味道很不错,还驱寒。” 满宝兴致勃来,“好呀,我尝尝。” 白二郎他们也没吃过这样的奶茶,纷纷表示要尝一尝。 管事就下去给他们端了几碗奶茶上来,还有个碟子里装了点儿盐巴,他道:“掌柜的说有些人喝不惯,可以酌量加一些盐调调味儿。” 满宝端了一碗,闻了闻,只闻到奶的清香和姜片的味道,于是喝了一口,味道颇为神异。 满宝道:“去掉葱可能会好吃些。” 白善也觉得,“就加茶叶和姜片就好,为什么要加葱呢?” 话是这样说,他们还是把奶茶喝光了,然后在屋里坐着等饭菜上来。 客栈的速度很快,从他们到的时候厨房那边就开始杀羊杀牛的做准备了,因为菜只有那么几样,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们都会点,只是几道的区别而已。 菜很快送了上来,炖的羊肉,凉拌的牛肉,还有少少的一盘青菜,剩下的就是饼子和馒头了。 长寿也将满宝给殷或开的药膳端了上来,其实就是一坛粥,用的是鸡肉配着几味药材细细地炖着。 一整只鸡呢,殷或当然吃不完的,所以大家都有份。 白善并不吃,不过给满宝盛了一碗,然后看向大吉道:“给先生和两位行人送一碗下去,聂参军那里也送一碗。” 满宝就指了那只还算完整的鸡道:“聂参军喜欢吃肉,这只鸡给他送去,我们吃粥就好。” 精华都在粥上呢。 长寿笑着应了一声,盛了一盆粥,再把鸡整只弄过来后送到下面去。 满宝吃了一口粥,只有淡淡的药味,并不是很重,就是盐淡了一点儿。 殷或也觉得不错,于是没有动饼,只吃着粥配桌上的菜。 他的脾胃若,其他几人的胃口却很好,吃了一碗粥就跟什么都没吃一样,于是纷纷伸手拿馒头,满宝夹了一个饼,咬了一口后颔首道:“不错,又酥又脆,很好吃。” 白善点着牛肉的盘子道:“牛肉也好吃。” 几人津津有味的吃起来,他们吃饭的速度不快,但也不慢,他们吃东西时又很认真,两刻钟后几人就慢慢停下了筷子,但楼下却是刚热闹起来。 满宝听到下方暴喝一声,便立即丢下筷子跑出门探头往下看,就见大堂里的人都挤到门口看,要顿了一下,便回身跑回去,和跟着跑出来的人道:“在外面。” 于是推开窗探头往下看,就见外面的空地上,有两个人正抱在一起摔跤,只是僵持不下,两边的人正在围着他们给他们呼和鼓劲。 白善将白二郎扒拉开挤进去往下看了一眼,见不仅聂参军,就是庄先生都站在一旁看,他便道:“没事,他们在比试呢。” 满宝也认出其中一个是他们的兵丁,另一人却不认识,应该是另一帮人的。 她在底下的人抬头时收回了脑袋,将空间让给白善几个,问道:“不是说今天你们跟他们起了冲突,差点儿打起来吗?” 白善对上底下一人抬起来的目光,他冲他露出笑容,微微颔首,嘴上却在回答满宝的话,“这不是没打起来吗?放心吧,打架这种事聂参军有经验,能交朋友的时候他们不会刻意树敌。” 下面的那人目光一扫,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便对白善露出一个笑容,也收回了目光。 白善也从窗边离开,将空间让给刘焕和周立如。 殷或挤不过他们,所以只看了一眼,此时已经坐回桌子边,还给满宝夹了一筷子的牛肉,问走过来的白善,“怎么?” 目光在俩人紧皱的眉头上扫过,问道:“有问题吗?” 白善摇头,满宝道:“就是心里不太舒服,别吃太饱,一会儿略一消食就睡下,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殷或和白善对视一眼,点头应下。 白二郎他们三人则在挤在窗边看得津津有味,白二郎回头道:“我们赢了一场。” 白善一边撕了饼吃一边问:“又比了?” “嗯,是第二场,他们还挑衅聂参军,想要聂参军下场呢。” 外面热热闹闹的,满宝他们却是一直不下楼,吃过饭便坐在屋里休息,偶尔走到窗边往下看一眼,天才暗下来满宝就和周立如回屋准备睡觉。 满宝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气,闭上眼睛后和科科道:“我付积分,你帮我看一下客栈里外的情况,要是有异动就和我示警。” 科科应了下来,扣了一笔积分后默默地延展开去,因为扣的积分多,它还非常贴心的给她录屏。 满宝放下心来,打了一个哈欠后就抱着被子睡过去。 周立如谁在里面,也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姑侄两个慢慢睡着,楼下的人却还在喝酒猜拳,庄先生看了一下时辰,和聂参军点点头后与两位行人一起上楼休息。 聂参军虽然不拦着手下们喝酒,却不许他们多喝,看到差不多了就赶他们回去睡觉,他提起自己的刀也要回屋,一人就端了一杯酒挡在他身前,“兄弟,今天我这几个兄弟不懂事,在澡堂那儿冒犯几位了,我替他们与你赔个罪。” 聂参军扬眉,看了眼碗里的酒后伸手接过,一饮而尽,爽朗的笑道:“客气,兄弟豪爽,我也不扭捏,以后兄弟还是看好自家兄弟的招子,别乱看,有些人不是我等可以乱看的。” 对方一笑,点头道:“兄弟说的是。 第2204章 不同路 满宝一下睁开了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是科科在她的脑海中叫她。 她一时没起身,而是动了动手脚,让自己的身体从沉睡中醒来,这才掀起被子起来。 她的眼睛也适应了黑暗,模糊的可以看到屋中的摆设,她下床,摸着黑走到了窗边,微微推开了一条缝看着下面。 下面二十几匹马排列在门口,在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今天下午那伙人提了包袱陆续出门,直接上马。 而只见过两次面的掌柜将人送到门口,笑眯眯的给他们拱手行礼告别。 为首的一人接过了马,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目光如电的抬起头来看过来,满宝下意识的往后一靠,科科见她心跳加速,不由道:“宿主,不是看你。” 顿了顿,觉得这个描述不太准确,便道:“根据光折射的角度计算,他的目光只是扫过这里,现在看的是隔壁的窗户。” 满宝一听,便又靠上去看,见他还仰着头看着上面,在火光下,他微微一笑,直接冲着上面抱了抱手,要不是科科说,她几乎要怀疑这个礼是给自己行的。 满宝心中一动,问道:“白善也醒了?” 科科应了一声后道:“他还开窗了。” 白善睡得不是很安稳,底下的动静虽然轻,但他还是被惊醒了。 一开始他也是微微开窗,从开的缝里往下看,结果对方发现了他,一下看上来。 白善并没有躲让,透过门缝和对方对视了半晌,确定他是真的能察觉到他的目光后,他就大大方方的开了窗与对方对望。 白善顿了一下后也笑了笑,抱手与他回礼,在他领着自己的手下离开客栈往远方而去之后,白善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他沉吟片刻,便探头往下看了一眼,看到客栈的掌柜便和他点了点头,最后才关上窗回去睡下。 白二郎还在床上睡得人事不知,连殷或都没被吵醒,正抱着被子躺在一张木榻上睡得香甜。 他坐在床边思考了一下,定了定神后才掀开被子躺下。 满宝也将窗关严实了,回到床上躺下。 因为没睡够,她觉得眼睛怎么也睁不开,才被惊吓的清醒已经消失无踪。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问道:“科科,还有多久天亮?” “五十分钟左右。” 满宝惊讶的一下忘记了困,“这么快?” 科科道:“四点四十五分天亮。” 满宝顿时觉得睡觉不香了,这么早就天亮了,感觉都没睡觉呢。 不过沉默了一下,她还是将被子扯到自己的胸前,抱着又睡着了。 满宝眼皮沉重的睡过去,等再醒来时是被周立如推着叫醒的,她有些兴奋,“小姑,你快起床看日出呀。” 满宝用力的爬起来,问道:“他们都起了吗?” “早起了,庄先生还和魏行人他们出去看日出了呢,我是被下面的动静吵醒的。” 庄先生很有情趣,本来他是想叫上自己的几个弟子的,但想到他们这两天都在赶路,不算轻松,难得睡的这么好就没叫他们,而是和同样有意的两位行人一起出去。 等满宝洗漱穿好衣服下楼时,殷或他们都在底下坐着了,看到她下来,殷或便看看她,又看看正坐着垂头打瞌睡的白善,不由怀疑,“你们昨晚私会了?” 正靠在客栈门口欣赏天边朝霞的白二郎和刘焕一听立即回头看他们,满脸的兴趣。 白善撩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后道:“是啊,梦中私会,还带上了你们几个,算不算?” 殷或笑了笑,抬手给满宝倒了一杯温水,“我昨晚睡得不错,今儿一早他们也都很精神,只有你们两个,精神有些萎靡不说,眼皮下还有点儿发青。” 白善就看了一眼满宝,问道:“你凌晨的时候也醒了?” 满宝点头。 白善这才和殷或道:“客栈里的另一拨客人凌晨时走了。” 殷或讶然。 满宝也走到门口和周立如他们一起看朝霞,大漠的天很蓝,即便是早上天上也没多少云朵,唯一的几朵还在遥远的天边,太阳一出来,那几朵云就被映成了橘色,似乎是被风吹动,天边的云彩缓慢的变换形状,每一朵都特别好看。 白善和殷或也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直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呆呆的看着,到最后,满宝他们站累了也坐下。 等聂参军检查完行李和车马过来时,看到的就是六人齐齐的坐在门槛上抱着脸看向远方的场景。 聂参军: 跟在他后面笑盈盈出来的掌柜也不由顿住,然后想起什么,立即越过他迎上来,“哎呀,客人们怎么坐在这儿,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今天我们客栈有做的新鲜热奶茶,几位客官要不要来一碗?” 想到昨天他们吃的那碗奶茶,后来结账时的单价,几人一起摇头,算了,那种又贵还不好吃的东西尝过一次就算了,还是不要再来第二次了。 掌柜的有些失望,只能给他们指点,“大棚那边有桌椅,位置还不错,公子小姐们不如去那里坐着看。” 但六人不想动弹,“我还是觉得这儿好。” “我也觉得这儿舒服。” “视野也好。” “懒懒的不想动。” “肚子饿了不想动。” “他们都不想动我也不想动。” 掌柜:“厨房已经在做早食,用不了多久就好了,公子小姐们再等等,你,你们想看就看吧。” 反正他们这里大多是中午和下午才来客人,现在客栈里的客人就是他们这一波人了。 掌柜的无奈绕过他们进里去。 满宝他们继续撑着脸看景,庄先生他们是在护卫的保护下爬到沙丘上去看的,欣赏了一番日出后才慢悠悠的散步回来,看到他们六个坐在门槛上的样子就忍不住问道:“日出好看吗?” 六人一起点头,“好看。” “好,明日早点醒,我们一起再看一次。” 满宝几人: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大家齐聚大堂用早食,吃完了早食还打包了一些馒头和烧饼,这才启程离开。 他们才离开客栈几百米,聂参军就骑了马赶上前面的白善和周满,和白善道:“今早问过了,掌柜的说也不知那些人是什么人,不过他们和我们的去路相反,他们走的是我们的来路。”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2205章 中转站 聂参军看了一下日头,伸手止住队伍,让大家停下休息。 满宝下车扭了扭腰,心情还不错。 白善在她身后下车,顺手将帷帽给她戴上,也抬头看了一下四周,感叹道:“可真热呀,明明早上启程时我们还得披着斗篷,现在连夹衣都穿不了了。” 满宝点头,用脚踢了踢脚下的沙子道:“因为它们的原因吧。” 放眼望去,天地茫茫,似乎只有他们这一群人,一开始还不觉得,过了一晚上,又走上半天,大家的心情就有些受影响了。 满宝倚靠在马车上,看着远方道:“在这样的地方呆久了,的确会有孤独的感觉。” 这和草原上不一样,草原也广阔,可能很久才能碰到一个牧民,可草原是绿色的,那里还有野羊、野狼、野兔子、野狍子,各种野生动物,天上还会有鹰,可大漠不一样,这里除了很认真找才看到的一两只小爬虫外,似乎天地间就没有活物了。 管事检查了食水,上来禀报道:“少爷,满小姐,我们食水只够明日一天的了。” 满宝就回神,问道:“不是说再下去百多里就有绿洲了吗?我们怎么还没看见?” 白善也觉得他们走了很久,一旁的聂参军却道:“我们还没走出一百里呢。” 白善不可置信,“我们这么慢?” 聂参军道:“在沙漠上马车慢了些,大人,等到了玉门关,我们恐怕得添置几匹骆驼。” 满宝和科科全都精神一振,然后矜持的点头道:“添!” 白善看出她压抑的高兴,和聂参军道:“到了玉门关再说,到时候我们去买。” 聂参军已经习惯,这几位公子小姐似乎对什么都很感兴趣,对于没做过的事,没见过的事务都喜欢亲自去弄一弄。 周立如忧愁起来,“那我们入夜前能到地方吗?一天半都走不到一百里,这也忒慢了吧?” 她小心肝有点儿慌,就小声的问满宝,“小姑,我们不会迷路了吧?”一脸害怕恐惧的样子。 白二郎和刘焕正好听见,浑身一震,纷纷看向满宝,脸色也有点儿发白。 满宝:“白二,你又给立如看什么杂书了?” 白二郎瑟瑟发抖,“没什么,是一个旅人写的西方游记杂谈,写的是他沿路听到的故事,其中十个故事有八个写的是进沙漠的人迷路后是怎么死的,或者是怎么发现新的绿洲,还有发现宝石矿的呢,但还是死的人多。” 刘焕也看了,“有的人直接掉进蝎子坑里被啃得骨头都不剩呢。” 连白善都吓了一跳,连忙去看聂参军,“聂参军,我们应该没迷路吧?” 聂参军都不想理他们了,不过还是出言道:“白公子,这大漠上就只有这一条路,怎么会迷路呢?” 白善则沉吟道:“路上并没有车辙,如何能肯定我们走的路是路呢?” 聂参军: 一旁的士兵忍不住乐道:“白公子放心,是不是路俺们还是能认出来的,您别看这一眼看去全是沙,似乎都一样,但走过的路别的沙地是不一样的,不信您在这儿跺跺脚,再往下去跺跺脚,进的沙子都不一样。” 连尤老爷都过来安抚他们,笑道:“大人们放心,这条路走过的人多,这边的沙漠并不大,就这么一片,再过去就出了肃州地界,进了沙洲,那边多是戈壁和草地,沙漠倒是少了。所以这条路还是很明显的,并不会走错。” 他很有经验的道:“只有那种大沙漠,深入以后才有可能迷路。” 他顿了顿后道:“大人们要去西域,到时候肯定是要过大沙漠的,那会儿才要小心。最好请两个向导带着。”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记在了心中。 大家略作休息,补充了食水后继续。 因为想着赶到绿洲去,再上车后大家就加快了速度。 车队连着走过了两个沙丘,到了一个沙丘的最高点上时,一座城镇突然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就是士兵们都发出了低低地欢呼声。 满宝掀开帘子往外看,惊喜不已,“真的是绿洲!” 白善挤过来看,俩人立即丢下才下到一半的棋,和大吉要了马要自己跑过去。 聂参军见他们带着几个护卫又自己先跑了,抽了抽嘴角后什么也没说,任劳任怨的押着车队继续慢慢的向前。 连殷或都骑了马和他们一起走,看着挺近的,但下了山丘后他们还跑了足有两刻钟才到地方。 这是一个很大的湖泊,湖边绿草茵茵,半边是茂密的树林,另一边则是一排一排的房屋。 没有城墙,自然也没有城门之类的东西,车队可以从任何一面进入。 不过进入后只能绕湖而行,白善他们到了近前便勒住马看了看,最后选定了房子最密的一边进入, 里面的街道都是泥地,只是很平整而已,他们一进去便看见有人在摆摊,里边的人几乎是立刻就抬头朝他们看来。 一个青年眼睛一亮,丢下手中的东西便抢在其他人之前冲上来,“贵客住宿吗?我家有院子,大院子” 也有和他差不多的冲上来,其中还有妇人,直接就拦在马前推荐起他们的房屋。 不仅满宝几个人,就是他们的马都受惊不安的跺了好几下。 大吉立即带着护卫上前拦住他们。 满宝惊魂未定,看了眼延伸下去的街道,问道:“你们这里没有客栈吗?” “没有!”围上来的人异口同声,一个青年大声道:“小姐,像中原那样的客栈没有,但其实我们的房子就是客栈,都是供客人住的,很干净的,不信您去看。” 满宝不信,连路上都有客栈,这个绿洲一看就是中转的地方怎么会没有客栈? 不过她往后看了一眼,见车队还远,干脆也不急着决定,于是和白善对视一眼后干脆就下马,冲围上来的人道:“不急不急,天还早呢,我们也不急着睡觉,对了,这是个城还是个镇?” 第2206章 主观标准(祝“陌颜”生日快乐) 等聂参军他们押送着车队到时,满宝他们已经跟着这个镇上的青年们蹲在路边啃着甜瓜混熟了。 当然,是花了钱的,他们跟前堆积的甜瓜全是花了钱买的,白善雨露均沾,买了好几个人的甜瓜,然后就蹲在路边边吃边和他们说话。 卖瓜的青年和娘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他们跟前堆积的甜瓜后道:“公子,这瓜放在阴凉的地方可以多保存几日。” 白善财大气粗的道:“没事儿,我们人多,一会儿就吃完了。” 说话的青年不知道他们身后还有一个大车队,以为就他们几个,所以扫了他们的护卫们一眼,没说话,这就多了呀。 白善将甜瓜分给大吉等人,他们在大漠里走了两天,喝水都会下意识的省着点儿喝,早就口干舌燥,因此一接过甜瓜便劈开,直接一人一个的啃起来。 满宝他们斯一点儿,但拒绝了大吉他们用自己的刀给他们劈瓜。 那刀杀过羊,剥过兔子,这也就算了,主要是还杀过人,他们都不太想要杀过人的刀劈瓜。 好在满宝也有刀,她在自己的腰上摸了摸,摸出一把短匕,拔出来将开始切瓜。 白善看了后欲言又止,但见他们都很高兴的接了瓜就吃,他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其实,皇后送的那把刀只怕杀的人更多,只不过时间久远了而已。 白善看了眼手中的瓜,免为其难的吃了一口,满宝已经惊叹道:“真甜呀,你们这的甜瓜也这么早就能吃吗?” 青年道:“种在大棚里的。” 他叹息道:“我们的瓜好吃,西域来的客人喜欢,中原来的客人也喜欢,然后不管是哪边来的,走的时候都喜欢带一些,听说是要带回去给亲人吃,所以我们就会在大棚里种一点儿,这样六月开始就有甜瓜吃,一直可以吃到八月去。” 正常的话,这边的甜瓜是在七月份收获的。 “可是今年来的人很少,听说是中原有人得了怪病,那种怪病会传染,已经死了好几十万人,空了好几座城,所以没有客商过来,这些瓜也就卖不出去了。” 满宝几人:“话是这么传的?” 青年们立即问道:“对了,你们是从中原过来的吧?你们是逃命过来的?” 一旁的大娘子还凑上来问,“听说连天可汗都死了。” 满宝几个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可不敢胡说,陛下好着呢,也没有死几十万人,只是死了两千多人而已。” 青年们很怀疑,“你们骗人的吧?我们都听说了,有一座城直接封了,听说进去的人全都死了。中原空了好几座城呢。” “所以西域那边的商人听说后都不来了,有的都走到了半道,听说后直接转弯往北去,听说要去另一个国家。” 满宝:“往北?那不是回纥吗?那有什么好去的?” 白善:“就是,回纥有绸缎吗?有茶叶吗?有瓷器吗?” 青年哪儿知道,他连回纥在哪儿都不知道,只能茫然的看着他们。 殷或把话题扯回来,“你们这镇上都是本地的人,竟没有外地的商旅了吗?” “有呀,”青年道:“还有住了好几年的,他们钱花完了,走不了,只能在这儿赚钱,有了路费才能走。” 白善目光一闪,问道:“有中原来的人吗?” “有。” “那也有西域来的人了?” “都有,都有。” 白善满意了,笑问,“他们住哪里?” 青年们警惕起来,问道:“公子找他们做什么?” 白善笑眯眯的道:“我们要去西域,想要找个向导,最好是去过西域的中原人,或者中原人西域人都请一请。” 听说是这个而不是住宿,青年们顿时又收起了警惕,不在意的挥手道:“他们呀,估计在镇上哪个地方帮人干活呢,他们那些人说是出来游历的,结果没钱住宿,也没钱吃饭,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游的什么历?” 所以镇上的青年都不喜欢出远门,自然也没想过给人做向导,当然他们也做不了向导。 在青年们看来,远离故乡是一件很危险的事,轻则像镇上的那些人一样回不了家,连吃饭和住宿都成问题;重则会死在外面,而家人可能还不知道。 警惕心一放下,大家就天南海北的聊起来。六个人,就是周立如偶尔都能蹦出一两句话来,对于她和满宝的问话,青年们都非常热情的回答,毕竟漂亮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于是等车队到的时候,白善他们已经把镇上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也把手上的甜瓜吃得差不多了。 车队才靠近街道,还没进来呢,因为人太多,车马也多,街道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于是大家立即丢下白善他们呼啦啦的冲过去,这一次是男女老少一起冲。 天啊,这么多人,要是住到他们家里去,那能赚多少钱呀 白善眼疾手快的扯住一个青年的后衣领,将人拽过来笑问:“跑什么?” 青年扑腾的叫道:“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又不住宿” 满宝就从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在他眼前抛了抛,青年立即道:“你们眼睛真是厉害,就跟中原人说的那句话似的,眼睛跟火一样,我家的院子的确是几家里最好的,你们要是住进我家” “不住你家,”白善道:“你家住在镇东我们要住镇西。” 青年一噎,不满的道:“镇东怎么了?” “刚才你不是说那几个没钱的旅人就住在镇东吗?”白善道:“镇上肯定有客栈,你带我们去最大最安全的客栈里住,我们给你报酬。” 他示意他看他们身上的衣饰,笑问:“你看我们像是会住镇东委屈自己的人吗?” 管他呢,先住进去,不满意退房的时候可是不退钱的。 不过这话青年也就在心里想,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甜瓜,刚才他们聊的还挺高兴的,而且人家还买了他们这么多甜瓜,多少有点儿不好意思坑人。 他迟疑了一下后看了一眼已经去把车队团团围住的人,觉得他这个时候挤进去也抢不到汤了,更别说肉了,于是叹息着点头,“行吧,我带你们去,不过说好了,你们给报酬。” 满宝就把银角收回去,拿出一串钱道:“你要介绍得好,我给你一半,你要是介绍得特别好,我给你全部,你要是介绍得我们心满意足,我给你这块银角。” 青年目瞪口呆,你这标准也太主观了吧? 第2207章 上 青年想了想,还是转身道:“行吧,我带你们去客栈。” 满宝他们立即拉上自己的马跟着他走,白善则叫住一个护卫,低声叮嘱道:“去和聂参军说,让他在路口这儿多留一段时间,我们先去安排住的地方。” 护卫应下。 青年领着他们往街道里面去,这里的房屋和中原的不太一样,人的样子也略有不同,更不用说衣服首饰这些了。 街道两边的人看到周满他们有青年带着,便又是羡慕又是惋惜的看了青年一眼,并没有像在街口那样围上来推荐自己的住处。 越往里走,房屋越高,门也更大一些,两边的店铺也更多。 满宝发现这里很多铺面都摆着狼皮、瓜果和颜色鲜艳的布匹。 见她好奇,青年就热情的道:“这是我们的布,特别好看,我家也有,小姐要想买,我可以便宜一些卖你。” 满宝笑道:“我们先看看,你们这里店铺还是不少的,是卖给自己人,还是卖给过路的客商?” “自己人也买,过路的客商也买。我们的布料特别好,很透气。” 满宝便决定回头可以看看。 青年将他们拐进了一条巷子,从那里穿过去后是一条更大的道路,而且就在湖边。 湖边花草繁茂,蝴蝶翻飞,清风一吹,午后的热气便消散了。 满宝微微一挑眉,问他,“你们这里大的客栈有几家?” 青年知道他们不会住在自个家里以后也就不隐瞒了,诚实的道:“两家,一家在这边,一家在那边,隔得不是很远,位置最好。” 满宝:“住宿贵吗?” 青年笑:“小姐还会在意钱吗?” 满宝点头道:“我怕我回不了家,到时候只能留下打工赚馒头钱了。”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哪里戳了他的笑点,青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和满宝道:“不会的。” 说完了才道:“现在客人少,房费不高,你就跟老板说便宜些,不便宜就去住别家,他肯定愿意便宜。” 青年的说到这里用胡语说了一句,“阿勒那个贪财鬼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进他店的人的。” 这一句带着口音的胡语满宝听得不是很清楚,周立如却听懂了,凑到小姑耳边小声禀报。 满宝挑眉,心中就有数了。 走了半晌,青年总算是在一家挂着高高灯笼的客栈门口停下,还没进去他就大声呦喝起来,用胡语大声和里面的人打招呼,“阿勒,我给你带客人来了“ 满宝他们知道他是要两头赚,并不介意这样的行为。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快步出来,笑容满面的看向白善和周满几人,热情的请他们入内坐下,“尊贵的客人们是要住院子,还是住上房?” 白善一听便问道:“你们还有院子?” “有的,有的,”阿勒笑着指着后面道:“后面那一排,还有左边那一排的院子都是我家的,我看客人们尊贵,说不定是想住院子。” 白善便看向满宝,“要不要住院子?” 独门独院自然是要舒服许多的。 满宝问道:“院子多少钱一个?” 阿勒这才看向周满,认真的回道:“客人们是要短住还是长住,要是长住,只要二两银子或者一匹次绢就可以住一个月。” 这个价格都比得上京城的了。 满宝问道:“那要是短住呢?” “那要一百二十一天,但水和木柴这些我们饭馆是不包的,小姐和公子们得自己吩咐下人置办。” 满宝:“上房呢?” “上房六十一天,除了吃食不饱,大人们要泡茶还是要沐浴都是免费的。”阿勒笑了笑道:“不瞒小姐说,也就现在镇上人少才有这个价格,人多的时候我们上房都是八十一天,院子非长住不租的,而且都要三两银子一个月。” 听着比他们进大漠刚住的那个客栈便宜多了,但是 满宝几人往外看了看,外面一溜儿过去都是各种店铺,自然也有客栈,更别说这镇上还有那么多想要往外租房子的人家了。 前者是独门的生意,这里可不是。 满宝问:“一个院子有几个房间?” 阿勒就细细地给他们介绍:“院子都是差不多的,大房间一个,一个堂屋,两个小房间,然后还有马棚和厨房。” 满宝眨眨眼,“就没了?” 阿勒摊手:“没了。” 哦,那房租比京城还贵一些。 几人提出看房子。 阿勒便笑眯眯的领着他们去看,他看了他们一圈后笑道:“公子小姐们两个院子就够了,他们可以来我们客栈住下房。” 说的是大吉这些护卫。 然而出门在外,他们怎么可能单独住宿,让护卫去另外住?谁知道晚上会不会被抢了? 院子在客栈的背后,有一条长长的巷子,一溜下去都是他们家的院子。 院子并不大,比满宝自个家里住的院子还要小一半,当中就是两间房,一件是堂屋,延伸出一间小房间来,另一边则是主卧,底下两排房子,一排两间,左边的都是客房,房间不大,而右边则是厨房和澡堂,这边天冷的时候很冷,澡堂都是特别建造的。 院子的两边则有空地放置马车和马棚的地方。 很小,但五脏俱全。 可也太小了。 满宝看过房间后问掌柜的,“就没有更大的了?” 阿勒愣了一下后道:“有是有,只是比较贵。” 白善道:“给我们看看。” 大的院子位置要更好,和客栈在同一排上,面湖而建,这一排的院子就比较大了,正房三间,中间是堂屋,底下两排房间,一边三间房,可以住人的有四间,最妙的是,这里有二楼。 正房上面的二楼除阁楼外还有四间房,都可以住人。 阿勒打量他们的神色,笑眯眯的道:“这一排的院子非常的贵重,要租得五两银子一个月,短住的话也要四百一个晚上” 白善就冲后面的大吉挥手,“上,和他讲价。” 大吉: 护卫们心也有点儿塞,砍人也就罢了,他们为什么还要做管事的活儿? 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白善他们才把位置让开护卫们就团团围上去和掌柜的讲价。 掌柜的: 第2208章 住下 趁着掌柜被围住,满宝他们重新走上二楼,推开窗看着对面的湖泊,神清气爽的道:“这样的好地方,要不是赶路,住上十天半个月的也挺不错的。” 白善若有所思:“我们赶路吗?” 满宝也沉思起来,“好像是不赶路的。” 俩人目光对视,一旁的白二郎已经兴奋的点头,“不错,不错,我们不赶路,我们是来游学的呀!” 殷或矜持的点头,道:“这里风景不错,可以多停留一段时间。” 刘焕则摸着腰道:“这几日坐车骨头都快要断了,庄先生肯定比我们还累。” 满宝和白善就看向下面围着掌柜讲价的人,立即转身冲下去,将护卫们挤出去自己上。 满宝道:“本来只想住两天的,但见这里风景还过得去,住上一二十天也没什么。” 白善:“可我们人多,房租如此高昂就不划算了。” 阿勒挤出笑容道:“公子小姐们要是满意这个院子,那我便宜一些也行,这大院子房间多,护卫们俩人一间住着绰绰有余” 白善打断他道:“我们外头还有一百多号人呢。” 阿勒听了一怔,反应过来后惊喜,越发热情的道:“都是要租住院子吗?公子们要是定下我们客栈,我这里月租的钱能够给你们再便宜一成。” 白善略一思索后摇头道:“不行,两成,而且我们不一定住足月,但二十天肯定有的,听说大漠时不时的有大风沙,所以我们会看天气,要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都风和日丽,我们大概二十天后启程,房租您按照月租的八成算我们二十天的费用。” 阿勒一听牙疼不已,正想要说话,满宝就道:“水也就罢了,你们还得免费提供我们木柴。” 白善颔首:“不错。” 沙漠上的树不是好砍的,他们不是本地人,根本不知道木柴上哪儿得,与其到时候费心,不如一并让客栈包了。 阿勒算了一笔账,不同意。 跟在后面跑下来的周立如就用胡语和他道:“掌柜的,这个镇上现在没什么客人,空的院子那么多,您不想租,我们也可以去别家的。这院子空着您还需要人打扫,还不如租给我们,这个房租可不便宜了。” 刘焕还在心算这个不便宜是多少,算了半天没算出来,于是扭头问白二郎,“你知道是多少吗?” 白二郎瞥了他一眼道:“我们要是住满月那就是四两一个月,只住二十天那就是二两七钱银子。” “没错,”满宝虽然听不太懂本地人的胡语,但能听懂周立如说的,因为她说的慢不说,带的还是他们自家的口音,她用汉话接着道:“我们至少要租六个这样的大院子,对了,你们家有这么多大院子吗?” 阿勒:“好巧,正好六个。” 满宝就感叹,“所以这就是缘分啊。” 白善继续:“跟着我们一起的还有一个商队,他们人不是很多,但也有好几个,就算不租院子也会住客栈的,这些也都是我们带来的客人,掌柜的,听说小镇上已经很久没来过像样的商队了。” 说真的,阿勒心动不已,但是,这个价是真的被压得很低了。 白二郎就掰着手指道:“我们随行没带厨娘,护卫们还罢,我们却是吃不惯他们的手艺的,所以还要吃饭各种花销” 阿勒咬咬牙,点头道:“行,不过提前说好,你们要是不住够二十天,那房租也按照二十天的算。” 满宝几人立即高兴的点头应下,“没问题。” 他们一定会住够二十天的,绝对不浪费房租! 于是白善招来一个护卫,让他去前面把聂参军他们接来,“就说我们已经定好了客栈,让他们快点过来。” 被排挤在外面的青年忍不住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那街口新来的车队和你们是一伙的?” 满宝点头,“那是当然,你没看见我们没带行李吗?出这么远的门怎么可能不带行李呢?” 青年:你不说他都没注意。 阿勒做下了一单大生意,这才想起来问:“公子小姐们看着不像是出门做生意的,不知道是?” 白善便矜持的道:“我们是跟着先生出门游学的。” 阿勒松了一口气,就笑道:“难怪公子如此豪气。” 一定就定下六个大院子,来往的客商可舍不得这么花钱,最多自己带着心腹住院子,其他人则去客栈住通铺。 白善应下了这声赞,主要是他们现在的行李中太多珠宝和值钱的东西了,上次住在客栈中一个晚上就需要二十多人守着,到了这里总不能也这样。 住在客栈那边人多手杂,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什么东西? 还是独门独院好,这院子不算小,一个院子停放四辆马车都没问题。 大吉见他们谈好,这才上前交钱、。 白善几人讲了一通价,出了半身汗,也神清气爽起来,于是跟着掌柜的回客栈,不仅可以吹一下湖风,还能看一看客栈里都有些什么好吃的。 满宝将那角碎银子给青年,然后笑眯眯的道:“对了,我还想问一问你们这里有没有好的厨娘呢。” 总不能真让护卫和那群士兵自己下厨做吃的吧? 所以能请两个厨娘还是请两个吧。 青年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娘和我大嫂就会做饭呀。” 满宝六人:还真是时时都不忘推销自家呀。 终于摆脱了街口的一众人过来的聂参军看到他们定下的院子也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待得知他们定下的还是二十天后,大家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一个士兵忍不住凑到聂参军身边,“大人,如此不算玩忽职守吗?” 聂参军回神,淡淡的道:“或许是这里有名医呢?打探名医和方子总是需要一点时间的。” 众士兵:您说是就是吧。 两位行人也从震撼中回神,对视一眼后心性又放平了一些,算了,这一趟就当是出来游玩吧。 就不知道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能不能回到京城。 第2209章 为你们设摊位 六个大院子足以住下他们这么多人了,依旧是俩人一间房,一个大院子能住下二十来个人。 庄先生则是单独住,他要看着白善他们的功课,所以和他们住一个院子,魏行人等人则和他们分开,住到别的院子的正院里去。 满宝他们兴致很高,并不想住正院,直接住在了二楼上。 现在正是夏天,虽然夜晚有些凉,却不是非常冷,中午有点儿热,但在屋里和湖边又不觉得,所以洗漱沐浴都能在自己屋里的洗漱间完成,推开窗就可以看到湖光风景,要不是庄先生不想上下爬楼,他都想跟着一起住二楼。 大吉晃了一圈,见阁楼的第四间房被长寿和寄语占了,便乖乖的下楼去住,和一个护卫住在了楼下。 白善正在和尤老爷说话,“我们要在此停留二十日左右,尤老爷是等我们,还是先行一步?” 一起过草原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随性,却没想到他们这么随性,竟然随意就可以决定要在一个地方停留二十天。 话说,你们不是官吗? 不急着去报到吗? 尤老爷心中流泪,面上却笑容满面的道:“正好,前些时日手下的伙计受惊不轻,身上的伤也不算好全,这次正好可以养养伤,定定神。” 不过尤老爷没有租大院子,而是租了个小院子,可以将货物都放下,大家挤一挤还是能住下的。 他不是不赶时间,而是不敢在这时候赶时间。 两天前在客栈遇上的那一队人,他从他们身上嗅到了和那些马贼一样的味道。 那些人就算不是贼寇,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刚在街口听他们议论,近来这一片并不算安定,夏州的天花疫情传得都变了样,谁知道外面的时间乱成了什么样? 他是急着去玉门关赚钱,但同样惜命。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焦虑,冲白善露出笑容道:“接下来的时间还要劳烦大人们了。” 白善自然表示没问题,尤老爷跟着队伍还是很有用处的,至少他认路呀。 一行人吃过了饭便跟着青年去看了一下他娘和大嫂,主要是看一下她们做饭的手艺。 满宝尝了一下,发现手艺还行,但也只是还行而已。 青年见他们似乎不是很满意的样子,咬咬牙后道:“大人,我娘和大嫂便宜,一人只要二百文,不管你们是住二十天还是一个月,她们都给你们做饭。” 又道:“她们知道怎么买到便宜又好的菜,不会骗人,真的!” 白善轻笑了一声,点头道:“既如此就留下吧。” 青年松了一口气。 白善就问:“你们总不能全靠过路的客商为生吧?要是客人少了,你们做什么营生?” “种地和放牧呗,”青年给他娘和大嫂找了一份工作也高兴起来,便知无不言,“我们种有好多瓜果,过路的客商都喜欢,他们要是不买,我们会有人收了送到肃州城去,或者去凉州城,那里人多,会有人买。” “我们还种青稞,还种麦子,但如果没有钱,我们交税就很难,青稞和麦子都不够吃。” 白善微微颔首,知道他们这里还得从外面买米面粮食。 从青年家里出来,白善站在湖边往下看,正好看到一尾鱼快速且机灵的从他眼前划过,他感叹道:“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呀。” 青年深以为然的点头,“很多人都羡慕我们,我们有一个大湖,这是他们羡慕不来的。” 与此同时,满宝脑中的科科叮叮作响,“检测到未收录生物” 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过后满宝便蹲了下去,盯着湖水问:“里面的鱼能打吗?” 青年道:“不能捞鱼,可以钓鱼。只有小镇上的人能捞鱼,但也不是谁都可以的。” 别说捞鱼了,连水都不能随便打,他们需要用水得和人买,不过小镇却不拦着来的旅人钓鱼,只要他们能钓得起来。 满宝若有所思的点头,问道:“你们的活鱼一般在哪儿卖?” 青年愣了一下后指了一个方向,道:“不过很难买到,因为鱼少人多,一般打上来的鱼要先送去给几位大老爷,然后是几家比较大的酒楼饭馆要用,最后才是往外卖的。” 满宝笑了笑,那肯定是钱不够多,只要砸的钱够多,谁不能排在前面? 白善也垂眸再看了一眼湖底,让青年带他们去买了钓具,然后顺着逛了小镇一条街的商铺。 白善和他道:“明天一早让你娘亲和大嫂过来吧,我这儿有个管事,直接听他的吩咐就行。” 这种事,甚至连请厨娘的事本来都不该他们亲自去管的,只是他们想要走一走,也想从青年那里了解更多的一些东西,所以才跟着一起走的。 等他们晃回来,太阳早就下山了,只是大漠天黑得慢,即便快到他们以前上床准备睡觉的时间,此时天还隐隐亮着。 小半天的时间,小镇上的居民都知道镇上来了客人,和一般的客商不一样,这次来的客人因为是出来游学的,虽然会在小镇上住很长一段时间,却不会进货。 可是他们出手大方,听说连随行的护卫都能住在客栈的大院子里,特别的有钱。 又听说他们在街口时就出钱买了大堆的甜瓜,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些人钱多人傻呀。 于是等他们晃悠到所住的院子时,就发现门口对面靠近湖的那边一溜儿过去摆了好多摊位,卖什么的都有,其中卖瓜果的最多。 满宝特别高兴,上前去看那些小货物,她从一个摊位上翻出一块特别好看的石头,和白善惊喜道:“看这块石头像不像一座山?” 白善看了看,还伸手摸了摸后点头道:“像!” “真好看,”满宝摸了又摸,忍不住问商贩,“这个多少钱?” 对方伸了两根手指。 满宝眼睛微亮,“二十文?” 商贩:“二两。”本来想喊二十两的,谁知道她喊的价钱和他的心理预期差这么多? 满宝一听就把石头放下了,一脸的惋惜,这个价位同样和她的心理价位差太高,所以她连讲价都不曾,拉着白善就走了。 商贩一脸懵的看着他们离开,很想张嘴叫住他们,其实他是可以讨价还价的,真的。 第2210章 安逸 除了卖各种小物件的,还有不少人抱了布料出来,地上摊着一张油布,上面就放着一匹匹颜色特别鲜艳的布料。 上面还有各种奇怪的图案,满宝忍不住看了又看,白善干脆牵着她的手上前看。 摊贩兴奋的将一匹布打开给他们看图案,“您看这匹布的颜色是不是特别正?这图案也是我们细心描摹的,是上好的料子。” 满宝就伸手摸了摸,颜色是好看,图案也很绚烂,可这料子有些粗了,连细绵的手感都比不上,更不要说和绸缎相比了。 这样热的天穿这样布料其实是有些不透气的。 白善也觉得这料子一般,但穿个高兴还是可以的,于是问价钱。 摊贩刚才目睹了他们问价石头的经过,因此心思转了转后报价道:“一两银子。” 白善:他们看着就这么像人傻钱多的人吗? 他看了对方一眼,想了一下次等细绵的价钱,便道:“三百一匹,卖不卖?” 摊贩张了张嘴,见俩人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他怀疑他要是再提一下价钱,对方说不定也会和刚才对待那个摊贩一样无情的走开,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卖。” 于是白善三百买了一匹布。 一旁的摊贩见他们成交了,便更加热情的叫卖起来,不少人把家里吃不完的瓜果都摆了出来,只可惜满宝他们今天下午吃过了,甜瓜性寒,伤胃,所以满宝叮嘱过他们不要多吃。 因此大家目光在那些瓜果上流连了一下,还是没出口说买,只是问了一下价钱,决定明天还可以对照一下价钱。 一行人惋惜的收回了手,然后转身回去,还小声的议论起来,“不是说这里的瓜果没人买吗?怎么卖的比我们京城的还贵?” 满宝道:“明天我到处找找看,或许他处有便宜的,不过这里还真好,竟然门口就要摆摊的,好方便。” 白善不知道这些摊位是临时为他们设的,也点头,“看着小镇也挺繁华的,就算外面的客人少了,他们自己也很热闹。” 摊贩们眼睁睁的见他们就这么进屋去了,心塞不已,好在那些跟他们来的兵丁在吃完晚食泡过澡后也跑出来凑热闹,虽然买东西的不多,但也有成交的,最主要是有人气呀。 自今年四月以来,该来的客商都没来,小镇都沉寂两个月了。 本来每年的这时候就是小镇最热闹的时候,不论是中原来要往西域去的商人,还是西域来要去中原的商人大多要经过这里,不然他们的小镇也不会建得这么好。 一般来说从六月到九月都是他们小镇来客高峰期,这四个月赚的钱比他们放牧和种植一年赚的还要多。 白善他们一开始不知道这些,但多待几天就知道了, 聂参军约束手下,许他们在小镇上游玩,也许他们骑马出去打,但不允许他们与当地居民发生冲突,他道:“谁若是欺辱当地百姓惹来祸端,兵法处置。” 所以一开始士兵们都不敢走远,每天起床后在院子操练一下便开始睡觉。 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赶路,前几天还上山杀马贼了,要说不累是不可能的,正是缺觉的时候,所以头两天他们什么都没干就躲屋里睡觉了。 满宝他们却正好相反,一大早,晨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内,满宝便在一片阳光中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后便高兴的从床上一仰而起。 睡得好,身体便轻松,她用力伸了一个懒腰,直接转身推开窗先往外看了一眼。 只见外面已经热闹起来,叫卖的人倒不多,但在湖边忙碌的人不少,有在湖边浣洗衣裳的,也有洗菜淘米的,只是分了地方而已。 满宝撑着下巴靠在窗台上往外看,这是一片很大的湖,跟着湖面延伸出去的是一片茂密的树林,要不是把目光放远看到两边黄色的沙漠,她几乎以为这是在益州那样水源丰茂的地方了。 和她隔了一个屏风的周立如似乎被她惊醒了,她打了一个哈欠起身,从屏风后探头进来看,见小姑眼睛亮晶晶的,便缩了回去,将被子拉起来将自己全都捂住,打哈欠道:“我今天哪儿也不去” 满宝有些失望,“好吧,那我自己起来。” 和周立如一样选择第二天赖床的人不少,此时能够起来的,除了庄先生,也就一个白善。 师徒三个在院子里碰上时庄先生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和俩人道:“不用管他们,我们出去吃个早饭。” 于是师徒三个便带着大吉和两个护卫出门去了。 睡在东西两厢的护卫探头看了一眼便又继续趴着不动了,院子里停了四辆马车,两辆是空的青布马车,还有两辆则装着不少的行李,昨天他们只下了主子们日常用的行李,像那些什么金银珠宝和布料等都还在箱子呢,估计下午才会收拾出来放到房间里放好,所以此时还得小心,可不能让人摸进来把东西给顺了。 白善他们出门,护卫将门关好以后便看向主子。 白善和满宝就指点道:“先生,昨天我们走过那里,那里有很多铺子,其中就有饭馆。” 昨天晚上已经在阿勒的客栈吃过饭了,他们今天打算换地方吃。 庄先生顺着看了一眼,脚步一转道:“那走吧,顺着过去看看。” 这里早上多是吃饼子,连面都很少,更别说粥了。 不过这里羊奶很多,一钱一碗,煮开的,加了茶叶的三钱一碗。 不错,羊奶不贵,贵的是茶叶,和中原正好相反。 白善试了一碗不加茶叶的羊奶,最后吃了一口后便放到了一旁,重新点了加茶叶的羊奶。 师徒三个就一口饼一口奶,倒也吃得津津有味。 一旁的护卫们胃口也不错,只要是在路上他们就不会轻松,尤其前几天还经历了剿匪和寻宝,心里更紧张,这会儿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就是护卫们都有些懒洋洋的。 落在小镇居民的眼里就是这些新来的客人很和气,连护卫都傻傻懵懵的样子,看着很好骗,就是可惜几个小的公子和小姐似乎不掌钱,所以很小气,东西贵一些他们就不买了。而且还很挑。 第2211章 心酸 挑剔的满宝站在卖鱼的摊位前,一定要他放到另一只桶里的鱼,但摊贩不乐意,一个劲儿的和满宝推荐剩下的鱼,“这个鱼才好吃,特别的鲜美,可以煮汤,还可以清蒸。” 白善看了他一眼,干脆将铜钱收起来,拿出一枚银角。 摊贩看见,整张脸都扭曲了,很是心动的样子,但手伸到一半又拒绝了,把头扭到一边道:“公子小姐,你们就别为难我们了,这鱼不能卖给你们,我们要送到大老爷府上的。” 大老爷就是这个镇的镇长,满宝他们昨天就听青年说过了,小镇并不是很安定,偶尔还会有马贼来劫掠,不过都被他们大老爷带着兵马阻挡在外,所以这个小镇起码有一半的房子是属于大老爷的。 白善还要掏钱,满宝见他为难成这样便拦住他,笑道:“行,今天我们不买,明儿你要是还打到这种鱼可要留一条给我。” 摊贩犹豫了一下后摇头,“这种鱼可不好打,湖里也并不多的,要是打上来,不管多少都是要送到大老爷家里去的。” 满宝歪头,“他吃得了这么多?” 摊贩就笑起来,“小姐说笑了,我们大老爷又不是只一个人,那还有爹娘,有兄弟,有妻儿,一大家子人呢,这才一条鱼,塞牙缝都不够的。” 满宝: 她还能说什么呢? 白善也将银角收了起来,扭头和她道:“我们自己钓吧。” 满宝点头:“好。” 于是他们转身回去,不过回去之前他们还是买了鱼。 他们也许久没吃鱼了,而且这湖看着是很好的,产出的鱼应该也很好吃。 俩人一手提着几尾鱼,四手就提了近十条鱼回去,留下两条,剩下的都给了聂参军他们。 厨娘在隔壁的院子里给士兵和护卫们做大锅饭,满宝想了想,干脆挽了袖子道:“我们自己下厨吧。” 才睡好下楼的白二郎几个大惊失色,连庄先生都停下了脚步,不由回头,“其实也没必要” 白善也拦她,“这两条鱼难得,我看不如交给客栈的厨子来做,再从客栈里叫些饭菜好了。” 又不缺钱,何必亲自上手? 委屈手不说,还委屈胃。 其他几人连连点头。 满宝只能无奈放弃,“但是我不要吃饼子和馒头了,我要吃饭!” 白善松了一口气,立即道:“这个简单,我们不点主食,自己煮饭。” 这个不难,刘焕和殷或不会,但其他人却是都会的,白善自己挽了袖子就进厨房,让满宝去行李中拿一小袋米出来。 白二郎呼出一口气,立即蹬蹬的跑下来,“我知道在哪儿,我去。” 于是管事便接过鱼,转身去了客栈,顺便点个菜。 他回来后,白善已经把火生起来,满宝也把米淘好了放在炉子上,他连忙上前,“少爷,满小姐,这种事儿还是我来吧。” 白善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我们来就好,而且” 他上下打量管事,“你会煮饭吗?” 管事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他还真不会。 他是家生子,姓黎,但祖父是刘老夫人的陪嫁,他祖父那时候就是管事了,给刘老夫人管着嫁妆。 等到他爹,好歹还有进府伺候这个过程,多少会伺候人,可是后来他爹也出来做了管事,管着外面的庄子和铺子。 所以轮到他的时候,刘老夫人恩典,他七八岁时就跟着父亲在店里跑腿,说是下人,但日子过得不差,跟外面的人相比,就跟小少爷差不多。 刘老夫人特意将他从陇州那边调过来,就因为他经常跟在白大管事的身后出门经营白家在外面的产业。 什么粮食、布料、木材等,天南海北他全都走过,大管事是不可能丢下手上一摊子事儿出来的,所以刘老夫人便精挑细选了他,就是认为他有很丰富的出门经验,在人情世故上也不差,对白家和刘家上下的事儿也了解,出门在外,对家中各处的产业了解不说,要是遇上白氏和刘氏的姻亲故旧他都能提点一下。 白善要是需要用人,他出门请人更便利。 他年纪也不大,二十有三,所以,生火会,煮饭还真不会,一点儿经验也没有,比白善都不如呢。 说真的,他到现在都不太理解老夫人,为什么不给少爷身边放一个伺候的小厮。 至于大吉,他虽然一直跟在少爷身边,但谁都知道他不是小厮,甚至不是长随,而是心腹,只保护少爷的安全。 大吉身边都有一个小厮伺候呢。 虽然端水浣洗衣服这些事儿都由小厮来做,但少爷身边没有贴身伺候的小厮,夜里想喝水都要自己起身。 没看殷或和刘焕身边都带了人吗,他今天上楼的时候就发现了,长寿和刘焕昨天晚上就换了位置,跟殷或住一个屋,夜里有小厮吩咐,早上也有小厮贴身伺候,那是吐个口水都有人递痰盂的。 不像他们家少爷,一直和堂少爷住在一起,别说倒水这样的小事儿,要换衣服时还得自己翻箱子找,有时候想想他都心酸。 现在见他们还要自己生火煮饭,黎管事更心酸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不会不要紧,他可以学,白善已经笑眯眯的挥手道:“我们在厨房里自己煮着玩儿,你去帮我们打听一下这里的鱼饵都有些什么,可有卖没有,要是没有去哪里挖,我们下午去钓鱼。” 院子里的庄先生一听说要去钓鱼,立即溜达过来,问道:“去哪儿钓?” 白善想了想后道:“这里不行,这里行人多,洗东西的人也多,只怕鱼都被惊跑了,不惊跑也机灵得很,只怕不会咬饵,所以我们出去,沿着湖往上,去人烟少的地方看看。” 庄先生颔首,就指了一个方向道:“那个方向林密草多,湖水从那儿流出去,而且那里没有房屋,听人说这个小镇的田地多在那个方向,去那里应该可以。” 说完后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他也许久没钓鱼了,想想还有些开心呢。 黎管事的诸多想法就被这些事挤没了,他道:“那得坐马车去,少爷,要不要准备一些茶点瓜果?” 大家一起点头,这个是需要的。 第2212章 爱干净 小镇是建在绿洲之上,但并不是说绿洲只有小镇这么大,湖水绵延而去,最后消失在沙漠之中,一路上自也有绵延的绿树绿草伴随,这一片都属于绿洲的范围。 而小镇的人沿着绿洲旁边可以耕种的土地开出地来,还挖有沟渠引水,有的人甚至把瓜果种到了戈壁上,偶尔浇点儿水而已,虽然结的瓜果有点小,但还是很甜的。 以前过路的客商多的时候,品相好的他们会买了带走,送到别处去售卖,这些不好的则是客商们自己买了解渴,而且他们自己也吃。 但今年人来得少,大棚里上好的瓜果都卖不出去,他们自然不在意戈壁上的那些瓜果了。 满宝他们将钓具放在车顶上,扶住庄先生上车后就跑去把自己的马牵出来,乐颠颠的骑马去。 殷或不想骑马,因此和庄先生一辆车。 一行人在护卫的保护下浩浩荡荡的出行,不到两刻钟,全镇的人都知道昨天新来的客人出去钓鱼了。只是去钓个鱼,带的下人就有十多个,可豪气了。 “就是可惜,少年们没有钱。” “我看做主的那位老先生不像是奢靡的人,他们的生意不好做呀。” “人家是官,又不是商人,自然不会太费钱买这些东西了。” “我倒觉得他们比那些客商还大方,那些客商买的都是能往外卖的东西,买的东西是挺多,但价格也不高,不像他们,买的都是吃的用的,听说今天几个院子里光给他们浣洗衣裳的人就有二十个,我们镇东的人都有钱赚,更不用说他们今天买的菜蔬和肉了,他们要是住上二十天” 大家一听,精神一振,有人道:“那我们大棚里的瓜果就有去处了呀,一人一天吃一个,一天都能吃一百多个。” “别想了,他们嫌贵呢,昨天就几个人买而已,都是兵丁,手上能有多少钱?还没有商人们带来的伙计钱多呢。” “要不我们便宜一点儿?那些瓜果再不卖出去要烂在地里了吧?” 不少人都思考起来,其实他们也是愿意的,既然不是一次两次的生意,便宜一点儿也是可以的。 打马出了小镇,沿着湖往外走的满宝几个并不知道他们回来后会迎来一次降价,此时正纵着马沿着湖边哒哒的往外跑,草还挺茂盛,不仅马跑得很欢,满宝几个也觉得很开心,这比在沙漠戈壁上跑舒服多了。 一个护卫折马跑回来,指着前面道:“少爷,满小姐,前面有一处空地,小的看还不错,不如在前面停下钓鱼?” 满宝一时没说话,问科科。 科科道:“那处不行,检测到的收录鱼类不多,宿主应该钓不上来,建议再往下走上三百米左右,那里多。” 满宝觉得三百米和原处也不差什么,他们可以停在那里,人走上三百米去钓鱼呗。 于是到了地方大家停下,护卫们开始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席子,矮桌,然后是瓜果茶点,最后才是他们钓鱼需要的木桶和钓具。 庄先生背着手在附近逛了逛,觉得护卫选的这处还不错,于是摸着胡子笑道:“不错,不错,明天叫上魏行人他们一起来。” 满宝:“再叫上聂参军?” 庄先生却摇头,“算了吧,聂参军怕是不会喜欢钓鱼。” 黎管事给他们打听过了,这里没有鱼饵卖,这里钓鱼都是自己在湖边挖点儿虫子挂在鱼钩上往下钓的,当然,能不能吸引鱼就不一定了。 于是满宝几个拿着小竹篓和药锄开始四处找着挖虫子。 白善三个对此经验丰富,刘焕也很有经验,翻了翻草就叫道:“这儿,这儿,有两个小洞,下面肯定有蚯蚓。” 唯一没有经验的是殷或,他从小别说挖虫子了,虫子都没见过几只,因此很好奇的上前看,就见白二郎已经哐哐的锄下去,不一会儿就翻出被锄成两半却还在不断翻滚的蚯蚓。 他吓了一跳,忍不住后退两步。 白二郎和刘焕却很兴奋的直接上手抓,一人抓了半条扬高炫耀,“看,我们挖到了!” 一旁的周立如看了一眼,就从地里翻出两条蚯蚓,直接抓在手心里给他们看。 白二郎和刘焕看了嫉妒不已。 殷或: 白善和满宝也有了收获,湖边土地湿润,水草丰富,这一块儿似乎很少有人来挖,所以地下的蚯蚓还挺多的,只要找到泥土松软又有孔的地方,十处总有六七处是有蚯蚓在下面的。 庄先生看了好笑,向殷或招手道:“来,我教你怎么处理钓钩。” 殷或便赶紧转身,深吸一口气后上前。 护卫们将东西摆好以后就四散开,将附近搜索了一遍,确认没什么危险后就懒洋洋的四处站着守卫,并没有帮把手挖虫子的意思。 白善他们也的确没叫他们,自己就挖了不少,然后拿回来给先生看。 “先生,要不要加一些料?”白善道:“我记得给蚯蚓加点儿料它会更好吃吧?” 殷或忍不住挪开眼睛,看着平静澄净的湖面问道:“你们吃过?” 大家便齐齐抬头看了他一眼,啧啧两声,知道他爱干净的毛病又犯了。要说爱干净,白善也很爱干净呀,但玩泥土不在其中。 白善干脆招来长寿,让他帮他主子切蚯蚓,挂蚯蚓 长寿: 竹篓只有两个,所以满宝伸手折了两张大的叶子过来,直接倒了一把蚯蚓出来,包了后带上钓具就走,“我们上去上面钓。” 白善立即跟上,“我和你一起。” 白二郎看了俩人一眼,觉得他这时候不能去,不然就是大灯笼了,于是叫住跃跃欲试的刘焕,“我们自己找一处钓鱼。” 殷或左右看看,觉得还是庄先生这里最干净,于是哪儿也没去。 周立如也提着小竹篓和白二刘焕走,她既不想去打扰小姑小姑父,也不想留在庄先生身边。 最近庄先生让她背的章好难呀,比小姑让她背的药方难太多了,所以最近两日她都躲着庄先生走。 第2213章 钓鱼 这个湖里的鱼并不是很好钓,要想钓特定的几种鱼那就更难钓了,满宝甩下的钩子拉了四回,不是动作慢了什么都没有就是拉上来的鱼不是她想要的。 不过能钓到鱼依然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满宝兴冲冲的解下鱼丢进木桶里,还拎到水边装了一点儿水让它更快活一点儿。 白善将钓钩甩起来,钓钩上的蚯蚓已经没了,但上面扯起了一片水草。 他顿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自己下钩的地方,那里明明不太有水草。 白善没放在心上,添了一个饵,走到一旁重新下钩,然后去洗了一下手,回来后便坐着等待。 满宝则在科科的指定下,移动着钓钩到那种鱼的身边,科科告诉她:“从它身边划过了它走了,被别的鱼吃了” 一语未落,满宝立即扯起钓钩,还挺重,一条鱼在半空中挣扎着甩着尾巴,啪的一声摔在草地上后还不甘的蹦了几下,想要蹦回水中去。 满宝哇的一声,白善立即丢下自己的钓鱼竿冲上去帮忙,坐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大吉睁开眼看了一眼便又闭上了眼睛,继续靠在树上睡觉。 满宝扯着钓鱼竿,白善则是用手去按住大鱼,将鱼钩从它嘴里取出来,这才丢到木桶里。 白善羡慕不已,“你已经钓了两条了。” 满宝也觉得自己这次钓鱼运气好,虽然没钓到自己想要的,但这条鱼好大。 离他们老远的白二郎听见动静,屁股挪了挪还是没忍住跑了过来看,他探头看了一下桶里的两条鱼,转身就跑回去,“你们等着,我一会儿也能钓起来。” 周立如的声音已经从那边传过来,“你的饵被吃了” 白二郎跑得更快了。 白善也去拉自己的钓钩看情况,他感觉到有重量,兴奋的拉起来一看,脸上的神色就垮了下来。 满宝咦了一声,“谁往湖里丢瓜皮?” 白善面无表情的将瓜皮拉上来,丢到了一棵树底下给它做肥料,换了一个饵后看向满宝,“你觉得我在哪儿下钩好?” 满宝想了想后便小声道:“你跟我来,我们前后夹击。” 科科就给他们指点如何前后夹击他们的目标鱼,然而没用,对方似乎对这些饵料不感兴趣,好几次穿过去看都不看一眼,反倒是钓了不少其他的鱼,都是很常见的草鱼之类的。 这下满宝也抑郁了,拿着钓鱼竿很忧伤,“不能这样下去。” 白善则感叹,“难怪那鱼贩说那鱼不易得,原来是真的不易得呀,满宝,周小叔只喜欢那种鱼吗?”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这些鱼他都有过了。” 白善就用力的想,想到了一些痕迹,“我想起来了,我们小时候每年冬天捞鱼,你总会从一堆鱼里挑选一些小鱼,说要拿到我们庄子的水渠里放生,以后水渠里就会有大鱼。” 满宝看了一眼远处的大吉,小声道:“我的确放生了。” 只是放生之前就会先收录一条。 白善笑了笑,走到湖边往下看,很久才能偶尔看到一尾鱼从水下划过,“周二哥教过我们用草编鱼篓,虽然不太结实,但应该也能捞鱼,我们要不要试试这个法子?” 满宝也蹲在湖边往下看,半晌后摇头,“不行,它出没的地方好似都有些深,不太喜欢往上游,鱼也都有自己喜欢生活的水层,鱼篓够不着,我们也太矮了。” 而且小镇是严禁外来的人捞鱼的,虽然这儿只有他们,不会有人知道,但也不好。 最好的办法还是钓鱼,只是可惜它们对鱼饵好似不太感兴趣,所以它们喜欢吃什么呢? 科科哪儿知道它们喜欢吃什么? 这两种鱼虽未被收录过,百科馆却是能查找到资料的,只不过上面也没有它们喜欢吃的食物,只是说它们是杂食,会吃的食物。 蚯蚓自然也在它们的食谱之中。 满宝在心里问道:“或许我们可以试一下其他的鱼饵,只不过这里只有蚯蚓而已,科科,你打开商城搜索一下鱼饵。” 科科依言照做,不一会儿就搜索了一排鱼饵给她,价格不等,针对的鱼类也不等。 满宝垂着眼眸意识沉进系统里挑得眼花缭乱,干脆不挑了,“科科你来选吧。” 科科便根据要收录鱼的种类系别挑选了一种差不多的,不知道有没有用,看情况呗。 满宝直接下单购买,等了一会儿,她的手一动,从袖子里拿出来时便捏了两颗鱼饵,她给白善一颗,自己往鱼钩上挂了一颗。 正在冥思苦想的白善突然接到这么一颗鱼饵,高高的扬了扬眉,看了满宝一眼后什么都没问,直接往鱼钩上一挂便放了下去。 俩人都悄悄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大吉,他们刚才寻找最佳钓鱼位置,就渐行渐远,不过离得也不是特别远,但这显然让大吉不是非常的踏实,他时不时的就要抬头看一下。 他们看过去时大吉也正看着他们。 见两位小主子看过来,他便以为他们是有什么事,于是起身要走过来,俩人却像是受惊一样收回目光,然后靠在一起低头,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 大吉脚步就一顿,然后转身回树底下坐着了,算了,都是大人了,他也不好跟得太紧, 算起来他大儿子年纪也不小了,比少爷还大一些呢,等这次从西域回去也该给他找个媳妇了。 他这些年存的钱,加上儿子自己走镖赚的钱,应该可以在京城外城买个小院子。 头几年他可以帮衬一些,以后他应该可以自己养家,小儿子虽然也不小了,但他是读书人,成亲可以晚一点儿,到时候也给他存一些钱 大吉正在心里计划着,同时感觉到鱼咬钩的满宝和白善立即扯起钓钩,漂亮的银鱼在阳光下闪动出耀眼的光芒,满宝和白善还没确定钓起来的鱼是不是自己想要的鱼,科科已经高兴的道:“是它!” 鱼落在草地上,满宝立即奔上去按住,然后小心的取下鱼钩,银鱼不大,只有两个巴掌大小,挣扎的力度也不大,但一放到水桶里,它就活泼的往上蹦,直接洒了他们一脸的水,白善看了哈哈大笑,也把手上的鱼放到木桶中,低声问道:“是它吧?” 他觉得和早上看到的很像,但鱼其实都长得很像。 第2214章 情动 满宝狠狠地点头。 白善见她脸上还挂着水珠,就拿出帕子给她擦脸。 满宝伸手要接,白善手避开,“你手脏。” 满宝便看了一眼他的手,这才发现他放下鱼以后就顺着在木桶里洗了洗手,虽然不会太干净,但比她手上又是泥又是草的干净太多了。 满宝就把手放在木桶里搓了搓,脸却往白善那边伸,让他可以更好擦一些。 白善笑了笑,将她眉眼上的水珠子也擦去,满宝被帕子碰到眉眼便下意识的闭上眼睛,他眼神越发的柔和,喉头动了动,然后轻轻地在她的眼睛上亲了亲,一触即分,快得满宝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睛被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 她不由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他。 白善也怔了一下,然后脸色爆红,他心虚的扭头去看后面的大吉,大吉立即收回目光,抬头望着天空。 白善脸色更红,伸手捏住满宝的手,小声问:“周小叔也在这儿?” 满宝脸也有点儿红,这让她一时不知该应在还是不在。 因为她亲爹的确不在,可科科在呀。 科科没理他们,直接放开扫描的范围,将这一片空间空了出来。 满宝察觉到了,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没听到她回答的白善也猜到了答案,一时脸色更红,还有些窘迫。 毕竟当着人父亲的面亲了人闺女。 满宝见他这么窘,也不由看了一眼大吉,见大吉还在看着天空,便快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柔软的唇触碰到脸颊,白善心中漏跳了一下,然后就快速的跳动起来,他一时有些手脚发软,他看了看满宝,又回头去看了看大吉,大吉已经低头去望地了,只是还侧身对着他们。 白善憋住笑容,低声问道:“周小叔不在?” 话出口才发现声音有点儿哑,他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对面的满宝脸蛋红扑扑的点头。 白善就捏住她的手指,俩人在木桶的水里玩了一下手指,里面的鱼时不时的要冒头,都被白善一把巧在头上和嘴巴上,将鱼敲下去。 俩人玩了好一会儿,心情总算平复时才手拉着手从水桶里抽出来,俩人闻了一下自己的手,觉得有点儿腥气,便不由对视傻笑起来。 满宝看了一眼大吉,见他已经重新坐到了树底下,似乎正在闭目养神,便小声的道:“来了” 没说谁来了,但白善却知道是说周小叔来了,于是他特老实的松开了满宝的手,站起身来站在满宝的身侧,正好可以挡住大吉那边的视线,他脊背挺直,如崖上青松,似乎刚才脸红得几乎滴血的人不是他一般。 满宝仰头看着他抿嘴而笑,然后就伸手触碰一条银鱼,银鱼在木桶中消失。 她迟疑了一下,科科就道:“宿主,这一条银鱼的研究价值不低,放在论坛中卖给其他研究室也能得到不少的积分。” 满宝看了眼自己大缩水的积分,虽然这段时间有所补充,但并不多,哪怕是野生羚羊,也只拿到八千六的积分,明明以前一只小鸟都得到过很多积分的。 所以这一段时间下来不断的挖花花草草,统共下来也才攒了五万出头的积分,有些花草很不值积分,只能拿到二十多点。 听科科的意思,这条鱼赚的积分比羚羊还要高? 满宝没多少犹豫就将另一条银鱼也收录了,口腹之欲常可以满足,但积分却不常能赚到。 满宝将手拿出来,和白善一起去湖边洗手。 白善洗了好一会儿才小声的问道:“周小叔还在吗?” 满宝摇头。 白善就笑开,然后挪到满宝边上挤在一起洗手。 但洗手哪用这么长时间,俩人蹲在湖边玩水,时不时的扯一下水草撩一下水,头顶是湖边树木投映下来的阴影,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下,树叶摇动时,明亮的阳光点点也跟着晃动,满宝伸手去追逐,觉得很开心。 白善抬头看着她的笑脸,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大吉觉得他们呆在湖水边的时间太长了,忍不住起身往这边走了几步,想了想还是退了回去,先走到另一边招来一个护卫问那边的情况,然后才上前道:“少爷,庄先生钓了好几条鱼,堂少爷他们要烤鱼,您和满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白善不想去,转身取了他们的帷帽后就去牵满宝的手,和大吉道:“那边好像有瓜田,我们去那边看看,你把木桶里的鱼提回去给他们,大的留着回去炖了,其他的随便他们。” 大吉: 大吉看了一眼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只能点头应下,但没有自己回去,而是转身把木桶交给一个护卫,然后远远的跟上白善和周满。 小镇的人知道田地不能离湖太近,不仅是因为湖水涨潮时会淹没土地,还因为开垦太近的地会损坏湖水。 湖边几乎都是树木和任其生长的野草,只有出去好远才有田地。 近一些的田地有沟渠引出来的水浇灌,因此种植的是小麦,再远一点儿的种的是粟米和青稞。 粟米很少,满宝和白善手牵着手从田埂边走过,可以看见它生长得并不是很好,所以应该是因为产量不好,所以这里的人很少种。 而青稞往下更不好的地方则是瓜田,很多都是瓜田,有的地上还撑着木棍,除了没有墙和屋顶外,可以看出这以前应该是个房子式样。 地里有人,看见两个陌生的人手牵着手过来,虽然没见过,但看他们身上的衣饰,想也知道是昨天进镇来的客人。 于是在田里劳作的瓜农热情的迎接上去。 他们的汉话不是很好,只能模糊的喊一句“你好”。 白善便笑着用胡语和他们打招呼,然后指了那几个框架问,“那是房子?” 瓜农就手舞足蹈的解释道:“是大棚,二三月很冷,瓜苗活不了,六月有客人来买瓜,所以我们二月就搭房子,用茅草遮住,瓜苗就活了。” 这样的大棚种出来的瓜其实味道比不上正常种的,但它能提前一个月收获,那时候路过的客人会出不低的价钱,比正常种的瓜还要值钱。 这样的法子还是路过的一个中原客人教给他们的,听说中原的人冬天就这么种菜,特别厉害。 第2215章 惬意 这其实和他们做的棚子菜不太一样,白善和满宝好奇的上前围观了一下,然后看了一下里面的瓜和外面的瓜的区别。 外面的要比里面的个头大一些,但看得出来,它们大多数还很嫩。 满宝问起价钱来。 瓜田里的瓜自然要便宜些,而且会在这个时间段还在瓜田里劳作的人就不是多富有机灵的人。 他们的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有些窘迫的道:“公子小姐看着选,二十钱可以挑一个。” 这可比小镇上卖的便宜多了,还能自己挑着摘,满宝和白善兴奋起来,立即开始在瓜田里转起来,在瓜农的指点下找成熟且甜度比较高的瓜。 瓜农自豪的道:“我们这里的瓜都好吃,公子小姐昨天吃过我们小镇的瓜,应该知道的。” 白善点头,“的确比京城那边种的要甜很多。” 瓜农就自得起来,“都说京城的水土好,但这种瓜上还真比不上我们这里。” 满宝道:“因为你们这里阳光好。” 瓜农一愣,问道:“关阳光什么事?” 白善便笑道:“你们日照足,瓜果就甜,每一个地方都有上天给予的馈赠。” 满宝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瓜,立即上前抱起来给瓜农看,“这个熟了吧?” 瓜农立即把白善的话丢在了脑后,连连点头,“熟了熟了,小姐挑得不错,您看这花皮,一看就甜。” 满宝就摘了。 大吉也终于赶了上来,和瓜农借了一个筐子便将瓜接过放进去,然后拎在后面跟着俩人不断的在瓜田里转悠。 虽然这个瓜农的瓜田不大,但成熟的还真不少,而且看得出来他没怎么摘过,所以满宝他们摘到好多又大又好的瓜,看着就很甜。 一个筐里能放二十来个瓜,满宝和白善可以塞下二十三个,俩人再一人抱一个,足足挑了二十五个。 他们身上带有银角,没有铜板,但很显然瓜农身上是没钱找他们的,因此白善道:“你们知道我们住在何处吧?傍晚去我们院子里拿钱,顺便把筐子拿回去。” 瓜农高兴的应下,非常热情的要替大吉搬运筐子,被大吉谢绝了,他自己扛上就能走。 白二郎他们已经烤好两条鱼了,他们手艺还不错,又特意带了盐巴,味道再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而起自己烤出来的,就算是味道不好也会觉得特别好吃。看到白善和周满回来,几人立即挥手,“你们快来,我们给你们留了一块鱼肉。” 白善一手抱瓜,一手拉着满宝上前,看了眼烤得半焦的鱼,有些嫌弃,“大热的天不想吃太腥的东西。” 庄先生却吃了半条鱼,此时正觉得又腥又咸,看到他们怀里的瓜便招手让他们拿来。 满宝就屁颠屁颠的奉上自己怀里的瓜,道:“先生,那边就有瓜田,我们买了二十五个。” 庄先生笑问:“怎么买了这么多?甜瓜性寒,你不是说不能多吃吗?” 满宝笑道:“它可以久放,今天我们吃一点儿,明天再吃一点儿,留不了两天就吃完了。” 又道:“听说晚上外面冷,到时候把寒瓜放在湖水里镇一镇,等到中午再拿出来吃,味道应该会更好。” 庄先生就摇头笑道:“就吃一个瓜,你们还挺费心。” 不过他也没反对。 其实用不着再过两天,他们明天应该就能吃完。 白善留下了几个,然后让大吉给护卫们分去。 白善他们还节制一二,两三人分一个瓜,护卫们觉得口渴,却是能够一人吃一个的。 大家吃了一些点心,又拿出一早做好的馅饼热一热吃了,然后便一边吃点儿瓜,喝点儿茶。 阳光很烈,温度也在上升,但湖边清凉,又有威风,那股燥热到了这里便消去不少。 何况他们还是在茂密的树荫之下。 所以吃饱喝足,几人便有些犯困。 大吉问:“少爷,是否要回去。” 白善摇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还没尽兴呢。” 庄先生也是这么认为的。 大吉听了便把车上绑着的剩余席子都拿了下来给他们铺好,让他们躺在上面休息。 满宝便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一个药包,打开一旁的小香炉后倒进去,不一会儿一股掺着药香的香气便飘散出来,偶尔还在附近逗留的飞虫便机警的飞远了,附近的虫也纷纷逃命。 庄先生看到微微眯眼,“我之前燃的香也是你调配过的,但效果没那么好。” 满宝道:“外头虫多,这是加强版的,不过味道不太好闻。” 庄先生闻了闻,觉得还行,只是味道没有之前的香柔和罢了。 其他人也觉得不错,而且这药香似乎还有宁神的功效,他们闻着这股药香味儿更困了。 满宝和周立如躺在边上,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看向上方的树叶,已经漏下来的阳光,心慢慢平静下来,她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科科说话,“那天我们进镇的时候你丁零当啷的响,似乎有很多可以收录的东西。” 科科应了一声“是”,告诉她,“都在这周边,你不是要留二十天吗?会有机会收录的。” 说完还问满宝,“明天你打算去哪儿?” 它才不信她会一直呆在小镇里呢。 满宝道:“还是这边吧,不过我想顺着湖水的去向走一走,看看它会流到哪里去,最后是怎么消失在沙漠中的。” 这个想法还真是超乎科科的预料,宿主似乎总喜欢探究这些根底。 科科想了想,还是没直接告诉她答案,她想去就去吧,正好出去看看有什么可收录的东西。 满宝说完闲话便慢慢睡着了,等到醒来,日头已经微微偏西,看着应该是未正过了。 庄先生已经拿着钓钩换了一个位置在钓鱼,他钓起来的鱼也不少,不过他很挑,太小的会放掉,太瘦的也不喜欢,太肥的也不喜欢,常见的草鱼也不爱,统统放掉。 还是一个护卫看不过眼,表示主子们要是不喜欢吃,他们也是可以吃的。 庄先生这才留下一些肥大的鱼,没有全都往湖里丢,草鱼也才被他留下。 他心情还不错,和醒过来坐在席子上发呆的满宝道:“这儿的鱼还挺多的。” 第2216章 请人 一行人满载而归,是真的满载而归,钓回来的鱼他们吃不完,所以分到了各个院子,连尤老爷那里都分了两条鱼。 一回到院子黎管事就领着三个女子上前来拜见,“少爷,这是我请来的厨娘和帮工,以后她们会留在院子里伺候,少爷小姐们有什么事都可以叫他们。” 白善手里还拎木桶,闻言将木桶放下,把挽起来的袖子也放下来,偏头过来看了三人一眼。 三人中厨娘的年纪最大,看着有三十多岁的样子,头上裹着一块布,身上的衣服洗得发白,还打了好几块补丁,看面容应该是中原人,手有些粗糙,正微微低着头站着,感觉到有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不由紧张的攥紧了手。 白善就问:“你会做什么菜式?” 黎管事退到一边,并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显然是要她自己回答。 厨娘不由紧张的捏着手指,却很是流利的福了一礼后回道:“我会做蜀菜,在京畿附近呆过几年,所以也会些京菜。” 白善微微扬眉,看向黎管事。 正分派鱼的满宝听见了,不由“咦”了一声,回头看了黎管事一眼后笑道:“黎管事特意给我们找的?” 黎管事便笑道:“小的看先生和公子小姐们胃口不太好,所以想着是不是这边的饭菜不合口味,因此今天出去转了一圈,正巧看见贺嫂子,她说话带些口音,小的一听就觉得亲切,一问才知道果然是蜀地人,她又会做菜,所以小的就自作主张将她请来了。” 他道:“主子们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总不能一直吃客栈和饭馆,这里的菜色来去也就那几样,虽然各家做的会有些不一样,但也差不离。” 他一脸心疼的道:“这也太委屈少爷和小姐们了,小的看少爷和满小姐这两日都瘦了。” 听说有鱼吃,所以晃荡着过来提鱼的聂参军听到这一番话忍不住去看周满和白善,来回看了好几眼也没看出他们哪里瘦了。 而且他们胃口有不好吗? 昨天晚上在他们可是一起吃饭的,可能是因为好一段时间没吃过米饭,这俩人昨天晚上都吃了两大碗米饭,和他一样多! 不对,饭后不到半个时辰他们还吃了瓜果和点心! 聂参军抽了抽嘴角,移开目光,问白二郎:“你们要送我们鱼?” 白二郎回神,大方的指着木桶里的鱼道:“您随便挑上两条吧。” 满宝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厨娘,“你会做豆腐吗?我突然想吃豆腐鱼头了。” 一直没说话的庄先生突然点头道:“这个不错。” 贺嫂子脸上就显出苦涩,捏紧了手指道“我会做豆腐鱼头,但我不会做豆腐。” 满宝就乐道:“不会就买呗,难道会做饭的就一定要会种稻子吗?” 满宝乐到一半顿了一下,歪着脑袋不可置信的看向白善,“不会吧,这里没豆腐?” 白善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昨天走过的地方,“好像没有吧?” 贺嫂子道:“没有,这里的人连豆子都不怎么种,所以没有豆腐。” 她道:“豆子是给马吃的。” 满宝思考了一下,不太肯定的道:“我觉得我应该会。” 说完有些不太自信的看向周立如,方子她是知道的,当年周大嫂第一次做豆腐就是满宝指点的,可那是自家大嫂,她说了上句对方就能理解下句,换了别人就不一样了。 周立如则是挠了挠脑袋,很肯定的道:“要是有卤水,我会点豆腐的。” 小姑去益州那两年,家里的豆腐全是她和两个姐姐帮着做的,更不要说后来二姐也出门,大姐则出嫁,基本是她跟在大伯母身后打下手,不过 “不过点出来的味道怎么样我可不敢保证。” 因为做豆腐也是一门手艺,当年她娘学得不太好以后有想过让她学好了,以后出嫁也是一门手艺。所以她是试着点过两锅豆腐的,最后豆腐成是成了,最后却全都留在家里吃,还有就是给舅公家送了好多。 虽然大家嘴上没说,但周立如知道,她点的豆腐不太好。 可是管他呢,反正最后能吃,那两锅豆腐最后家里不还是吃光了吗? 卤水她会做呀。 满宝扭头和庄先生道:“先生,今天晚了,最多只能做出卤水,要吃豆腐鱼头最早得明天了。” 庄先生不挑,“行,那就明天。” 贺嫂子一听就知道自己可以留下了,她大松一口气,立即撸了袖子上前接过木桶,谦卑的问道:“先生和小姐晚上想吃什么菜?”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吃些素吧,清炒一些素菜。” 近来不是吃肉就是吃干粮,他的肠胃有点儿受不了啊。 厨娘应下。 满宝则挥手道:“我随便,我都爱吃,你看着做吧,对了,焖米饭,我今晚还要吃米饭。” 一旁的白二郎几个连连点头,“对对,焖米饭。” 白善就和黎管事商量起来,“等到了沙州记得添置一些米面。” 黎管事应下,然后才和他们介绍另外两个人,“这是给厨房帮忙和打扫院子卫生的,主子们有什么浣洗的东西也可一并交给她们。” 毕竟还有满小姐和立如小姐,还是有两个女仆要更方便些。 俩人的年纪也不小,二十来岁,高鼻深目,应该是本地人,会说简单的汉话,身上的衣服比贺嫂子的好一点儿,但同样洗得发白,手脚还算利落,白善就做主留下了她们,让她们先去打扫院子,刚才他们分鱼时弄得一通乱。 聂参军站在一旁看了全程,咋舌后扭头问满宝,“周大人这段时间打算干什么?” 二十天呢,时间可不短,总不能一直在睡觉吧? 满宝便笑道:“明天我们还去钓鱼,不过我还想去戈壁上看看。” 聂参军就兴致勃勃的问:“看什么?” “看风光呀,”满宝道:“听说戈壁上会长一些植物,是中原没有的,我去看看。” 聂参军脸上的兴致就收了起来,觉得自己白问了。 他想了想后问:“周大人不去拜访小镇的镇长吗?” 满宝摇头:“他又不是朝廷封的,我也不是来这公干的,我就做好我的客人就好,不过参军想去就去吧。” 第2217章 收录失败 聂参军就沉思起来。 和周满不一样,他负责的是整个队伍的安危,每到一个地方都会下意识的查探起当地的势力来。 一些大地方,他们只是停留一两天也就罢了,这一次他们却是要在这里长住的,而且这小镇也不大,有点儿天灾人祸就会波及到他们,所以还是得了解了解。 聂参军摸着下巴想了想,道:“我去拜访一下镇长,庄先生要一起吗?” 庄先生就认真的想了想,然后与他道:“可以,明天一早让人去递帖子,我们去钓鱼,午时前后就去拜访。交浅不好送重礼,就包上两包茶叶吧。” 满宝道:“再提上两条鱼。” 聂参军才要点头,庄先生就笑着拍了一下满宝的脑袋,笑骂道:“调皮,哪有远来的客人提着食材上门做客的?” 又不是走亲戚。 聂参军也反应过来,哀怨的看了一眼周满,然后道:“听先生的。” 庄先生便叫上白二郎和刘焕周立如,笑道:“你们也去见识见识。” 刘焕就指了白善和周满殷或问,“先生,他们不要见识吗?” 庄先生笑着摇头,“他们用不着。” 殷或体弱,家里已经决定让他六妹妹顶门立户,他一生都可以随心所欲,并不用太在意经营这些人情世故。 他聪明,大面上不差就好,这种小事完全没必要在意。 而白善和周满早就顶在前面见识过风风雨雨,满宝更是进入官场好几年,这两年在人情世故上也不差,所以完全用不着在这里历练。 要不是想让白二郎和刘焕周立如学习学习,庄先生也不太想去的,正如满宝所言,他们是客人,那就做好客人的本分就好。 不过能够去见见小镇的镇长,聊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也不错。 于是去拜访的人选就定下了。 第二天他们依旧去湖边钓鱼,不过换了一个位置。 满宝也想尝一下那种稀罕的鱼的味道,而且水里还有三种鱼她没收录过呢,于是让科科帮她扫描位置,她基本上是拿着鱼竿追着那些鱼跑。 可惜并不是所有鱼都爱同一种鱼饵,所以满宝一连买了四种鱼饵,全都试过以后也只收录了两种鱼,还有一种怎么也钓不上来。 据科科说它们是生活在湖底的岩石之间,哪怕钓钩下到他们活动的区域,它们咬了饵,满宝一提鱼竿鱼便能快速反应过来,然后呲溜一下又钻进岩石之中。 好几次满宝和白善提钩还勾到了石头,最后没办法,提上来的鱼钩还得换掉。 一连几次满宝就放弃了,看来这种鱼不适合钓。 白善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沉思起来,“还有别的捕鱼手段吗?” 满宝也沉思,“等我回去找一找。” 和科科找一找,不知道还罢,既然知道下面有她没收录过的物种,这次不收录下次不一定能再碰到,不管是为了她自己还是为了科科都要收录上。 科科可是说过,它来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收录尽这个世界的物种,达到一定积分后才能回家。 当时她年纪小不太记得,但应该需要不少的积分。 想到便问,满宝直接问科科。 科科顿了一下后道:“记录的物种达到所探查到的百分之八十以上才能选择脱离世界回到主系统内。” 它没有说的是下面还有各种严苛的并联条件,如果收录所获得的积分没有达到一定数目,那主系统那边会判定它们不合格,宁愿直接摧毁核心芯片,让它们流落在外,也不会回收,更别说优化芯片了。 除此外,还有在执行任务期间的各种表现,都是考核的内容,总之很繁杂,只不过积分的确是第一要务,也是最主要的。 在此基础上,只要子系统操作不违背原则,很多事情联盟那边都不会做计较的。 这也是当年它在能量耗尽前宁愿绑定周满一个小孩子也不愿意像主系统报错回收的根本原因。 要是报错,以它流落到这个世界的距离,主系统很可能会判定它不合格,直接摧毁它的芯片,隔断联系,而不是还耗费人力物力回收它。 这些回忆以一串的数据在科科芯片内闪过,然后它什么都没说,将数据深埋后关注起正事来,“宿主,我查一查各种捕鱼的设备。” 满宝道:“要不起眼好操作,还要便宜的。” 科科表示明白,然后就分了数据去查找相关信息。 白善见满宝收了鱼竿,他便也跟着收了,左右看了看,见他们不知不觉跑得很远了,这附近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远远站着的大吉,于是扭头问道:“我们回去?”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连连点头道:“走。” 于是俩人一起提着木桶回头。 大吉就站在一旁,等他们上来了便要伸手接过他们手里的木桶。 白善就把俩人的鱼竿交给他,“你扛着这个,鱼钩又坏了,一会儿再给我们换一个。” 已经给他们换了两个鱼钩的大吉默默地接过,点头。 回到他们今天驻扎的地方,庄先生他们已经不在了,殷或一人坐在凳子上,身边放着一杆鱼竿,正微微闭眼,也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发呆,或是在思考。 听见动静,他缓慢的睁开眼睛,看到俩人便伸手懒洋洋的打了个招呼。 俩人提着木桶上前问,“你钓了几条鱼?” 殷或将鱼竿提起来,将已经空了的钓钩挪到长寿面前,看也不看一眼的让他上饵,然后道:“我喂了十八次鱼。” 一旁的长寿一边上饵一边抱怨,“我们少爷一条鱼也没钓上,放的饵全都让鱼给吃了。” 满宝就放下木桶炫耀道:“看,我们钓了好多鱼。” 殷或看了一眼,笑着点头,“晚上又有鱼吃了。” 昨天傍晚满宝就教了贺嫂子做卤水,然后连夜泡了豆子,今天出门前已经让她去磨豆子,等他们回去正好点豆腐。 她点头道:“豆腐汤好吃。” 白善却道:“我想吃豆花了。” 满宝立即道:“明天一早让贺嫂子做,行李中有红糖,我们煮红糖水拌豆花吃。” 殷或表情有些空白,半晌才问道:“不应该放葱姜汤汁吗?” 白善和满宝就一脸嫌弃,“我们只喜欢吃甜的。” 第2218章 戈壁 殷或也不与他们争执,将鱼钩再次放入水中,白善和满宝就忍不住扭头看,没办法,实在动静有点儿大。 就见本来还安静的水面扑腾腾的热闹起来,很多很多的鱼在殷或放钩的地方扑腾,这样热闹根本不用浮木好不好? 结果殷或一动不动,等许久,鱼们欢腾够了,水面慢慢归于平静,湖面下依旧可以看到不少的鱼游来游去。 殷或还在和俩人说话,“你们一会儿要在这儿钓鱼吗?” 白善和满宝见他没有提钩的意思,也不多问,摇头道:“我们要去戈壁上看一看,你去吗?” 殷或扭头看了一眼树林外灿烂的阳光,摇头,“你们去吧。” 这么大的太阳还是骑马,想想就觉得热,还是算了。 殷或慢悠悠的抬起鱼竿,果不其然,饵又没了,于是他继续转给长寿上饵。 长寿叹息一声,任劳任怨的上钩,其实他想和少爷说可以把剩下的鱼饵一把投进湖里喂鱼的,这样省去好多力气的。 但殷或想要享受的显然是喂鱼的过程,而不是单纯的要结果。 席子边上护卫们正在看火,火上吊着一个罐子,护卫解释道:“我们少爷不想吃点心和饼,所以让小的切了鱼片熬粥。” 满宝好奇的问,“他能钓上来鱼?” 护卫道:“是庄先生临走前留下来的。” 满宝不得不感叹先生的贴心。 护卫们的手艺一般,只会将鱼片了腌制一下,然后把粥煮得半熟后下鱼,因为怕腥气,他们还放了好几块干姜片。 现在粥和鱼都熬了一段时间,香味飘散出来,护卫们打开看了一眼,觉得可以吃了,于是拿出盐巴斟酌着放了一些。 满宝看了道:“不够多吧?” 护卫便用勺子又取了一些放进去,然后看向她。 满宝也不太肯定,“应该够了吧。” 于是护卫便搅了搅,然后拿出碗来给他们盛粥。 满宝吃了一口,鱼肉早散了,根本没有大嫂做的那种滑嫩的感觉。 白善和殷或吃了一口也没说话,口感的确很一般,不过还是能吃的。 于是三人将一罐粥吃完了。 白善道:“我们要去戈壁了。” 殷或懒洋洋的,“不休息一下?” 白善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后摇头,“不了,我们想出去走走。” 他回头和殷或道:“这边交给你了,我们下午可能不回这里,直接回小镇。” 殷或不在意的点头,“我玩够了就自己回去。” 满宝戴了帷帽和白善一起离开湖边,这一次大吉不自己跟着他们了,还另外带了两个护卫,剩下的护卫就留下保护殷或。 俩人跑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到了看着挺近的戈壁上。 中途满宝还一度停下马,拎着药锄去挖了两种植物。 到了戈壁上,科科就叮当叮当的响起来,响完了后道:“重新响一次,以免宿主忘记。” 满宝没怎么听它说话,只哇的一声看着戈壁上的东西。 有一种树长得比她还高,但是浑身全是刺,但全身绿油油的,满宝惊叹不已,“没见过。” 白善也没见过,他打马上前,却不敢太靠近,他觉得被上面的刺扎到会很疼。 俩人下马,将赤骥和盗骊交给护卫,近前去看,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后看着上面闪闪发亮的刺道:“要是扎到,一定很疼。” 满宝已经从科科那里了解了一下这株植物的信息,道:“不仅会疼,还可能会死呢。” 白善偏头,“死?” “伤口恶化就死了。”满宝退后两步,低头看向它的周围,忧愁起来,“太大了。”不好挖呀。 一旁的大吉吓得不轻,“满小姐,你要挖这个?” 挖倒是不难,难的是怎么带回去。 科科:“切下一块就好了,这东西很容易活的,其实我们那个世界有经过培育的物种,只是现在它的基因很古老,所以才要进行收录的。” 满宝就轻咳一声和大吉道:“切一切看看情况就好,我们四处看一看,你们没必要跟很紧。” 大吉却没有离开,他觉得这里不比湖边,不远处就是沙漠,戈壁下也有许多没见过的虫子,特别是蝎子,谁知道会不会碰到有毒的? 满宝态度也不强硬,抽出自己的短匕,看了看后没舍得,主要是这刀拿来切东西吃的,现在切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觉得下次她舍不得再拿来切肉,于是和一个护卫借了刀。 她拎着刀围着它转了一圈,这才用刀小心的砍了两刀,它并没有掉下来,满宝用麻布包住手,然后小心的将它提起来,这才用刀割断最后的连接,将它放在药篓里,然后踮起脚尖看切面的情况。 白善看了看后道:“水润润的,所以如果在沙漠中渴极,这东西能不能吃?” 满宝不太确定,于是问科科,科科在百科馆内查找资料,道:“根据资料显示,现有的仙人球是可以食用的,它具高钾、高钙、低纳、无草酸、糖、黄酮类化合物、多糖类等物质。所含营养元素不仅比常见植物和水果高,比一些肉蛋鱼类也高,属于非常身心健康的食物。” 满宝接口道:“但是?” “但是目前扫描到的仙人球都属于原始物种,有些体内含有毒的黄酮,有些有墨司卡林和安洽林等有害成分,对人的神经有致幻麻醉作用。” 满宝眼睛一亮,“有麻醉作用?” 她的目光定在这些长着长长的刺的东西上,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后惋惜道:“可惜没有用法和用量,这东西好保存吗,能不能存下来以后做研究?” 科科道:“还需要研究室研究,等待收录后的词条出现应该会有所发现。” 但也要看运气,有的研究室研究这一方面就会放在词条上,要是研究室不研究这一方面,那就没办法了。 满宝就在心中道:“那我送一些给莫老师和d博士,他们说不定会感兴趣呢?而且既然连含的毒素都不一样,显然很多看着差不多一样的仙人球物种也不一样,那也算另一种吧?收录时会区分吗?” 科科高兴的应道:“会!” 第2219章 切吧切吧 于是满宝就提着刀四处砍起来,将看到的每一棵仙人球都砍下两三块来。决定给百科馆收录一块,给莫老师或d博士一块,剩下的一块则放到论坛上挂着。 白善兴致勃勃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的给她提一下砍的东西,或者时不时的给她指点一下要砍的位置。 大吉提着药篓跟在后面,见他们荤素不计,连一株只有脚面高的圆刺都切了一片,明明他们才从旁边同样的大圆刺上切了三块。 满宝的理由很充分,“别看它们长得像,却很可能不是一家的。而且就是一家的,长大了的和幼小的也会有些区别的,看我们种的麦子和稻子,每年不都要从同一片地里选出最好的一批做种子吗?明明它们本来就是一家的,但就是有的长得好,有的长得差,留下的后代也各有差异,这就是不同了。” 大吉不是很理解,“可是满小姐,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满宝一脸深沉的道:“这世上就没有无用之物,我怀疑这些东西有毒。” 大吉瞳孔一缩,差点儿把手上的药篓给扔出去。 满宝安抚他道:“没事儿,你又没吃,也没被它扎,怕什么?” 大吉松了一口气,问道:“既然有毒,我们研究这个做什么?” 满宝道:“那要看怎么用了,虽有毒,却也有别的用处,我想试试看这些里面是不是有镇痛麻醉的作用。” 大吉再看向这些东西时目光就不一样了。 满宝最后砍了一篓,本来还想去更远的戈壁上看一看,可是药篓满了,他们只能惋惜的先回客栈。 虽然戴了帷帽,脖子和手脚也都遮了起来,但几人还是被晒得不轻,回到客栈时整个人红扑扑的。 殷或还没回来,显然他要在湖边度过当下最热的时候,等太阳不是那么暴烈时才回来。 院子里只有留下的护卫和厨娘及两个帮工,看到他们回来,几人立即上前牵马的牵马,提东西的提东西。 厨娘看见一篓的青刺,不由惊讶,“这些” 满宝就对大吉道:“送到阁楼上给我,我一会儿去处理。” 大吉应下。 贺嫂子就不问了。 一旁的两个帮工语言不太通,所以站在一旁没说话,满宝就用胡语问她们:“你们知道戈壁上的仙人球吗?” 她们眨眨眼,扭头看了一眼大吉提走的东西,和满宝比划道:“那是圆刺和扁刺,有毒的,但有的可以吃。”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你们分得出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一个点头,表示,“嫩的可以吃,老的不可以吃。” 另一个却表示反对,“不是,嫩的也会有毒,是顶部很黄的不能吃,不是很黄的可以吃。” 俩人就不由争论起来。 满宝愣了一下,觉得她们说的也太过抽象了,而且这样混乱,真的不会吃错吗? 两个帮工表示当然会吃错,不过她们道:“吃错了也不要紧,只是看到魔鬼和神仙而已,等醒了就好了。” “没有罪恶的会醒过来,罪恶很深重的人就会死。” 满宝和白善:“” 俩人半晌无言,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让她们下去休息。 贺嫂子给他们烧了水,迟疑着问:“小姐,要不要妾身泡茶?” “不用,我们不喝茶。”满宝决定喝白开水。 白善却接过茶壶道:“我泡。” 他扭头和满宝道:“天太热了,喝一些茶吧,我知道先生收藏有一包红茶,不苦,茶香浓郁,我们喝一些。” “你知道在哪儿?” “我知道,箱笼还放在我的房间呢,你等着。” 于是俩人蹬蹬的上楼去,满宝跑到一半才想起来,探头和他们道:“切一盘甜瓜上来。” 贺嫂子笑着应了一声。 白善泡了茶,满宝则端着送上来的果盘上了阁楼。 里面是空的,本意是给住在这里的客人房贵重物品的,因为要上阁楼就要经过所有的房间门口才行。 但这会儿里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正中间放着大吉拿上来的药篓和案板,还依照满宝的要求拿了两把短刀上来。 白善将泡好的茶放在木板上,弯着腰走过去将窗户打开,这才盘腿坐在木板上看向满宝,“这么多怎么处理?” 满宝就撸了袖子道:“我问一问。” 白善就正襟危坐。 满宝在心里问科科,“多大就可以收录了?” 科科似有所悟,道:“半个拳头大小吧,如果是我们那个世界的仙人球,那只需要一小块就能扦插活,但原始物种可能有意外,所以要求会大一些。” 满宝高兴,就用麻布包住手,“幸亏我们砍的大块。” 她拎出一块,和白善道:“切成半个拳头那么大就可以。” 白善点了点头。 满宝冲拎出来的圆刺比划了一下,然后就切下了一块,尽量要切面小一些的。 她拿在手里看了看,觉得绿油油,水嫩嫩的,应该算是生机勃勃,于是默念收录。 白善看到东西在她手心里消失,脊背挺得更直,他将切好的一块毕恭毕敬的放在中间,然后瞪大眼睛看着。 满宝看了他一眼,问科科,“这是一样的吗?” 科科:“不一样。” “那收录了吧。” 反正在她眼里,它们都长得差不多,而有些明显长得不一样的却是同类,让满宝稀奇不已。 用科科的话说是,“它们长歪了,但绝大部分基因没变,品种是一样的,不过可以重复收录一份作为参考,只是第二份属于差异化收录,奖励的积分不会太多。” 满宝表示明白。 白善和满宝一起切了不少,相同的,不用重复收录的放在一边,可以收录的便收录,然后再顺着切出两块来,一块直接放到论坛,一块则放到空间里,她决定晚上和莫老师d博士联系一下,要是他们有兴趣就给他们寄一点儿。 当然,这些白善是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他们切出来的放到中间,然后它们就会消失。 有一些没必要切,满宝说是重复的,之前已经收有了。 等他们将药篓里的东西都整理好,该送给周小叔的送完,扭头一看,他们还剩下不少东西。 第2220章 镇长 满宝却不急着收拾,而是拿着刀挑了不少肉出来看,她闻了闻,到底没敢以身试药。 白善似乎看出她的想法,幽幽的道:“听说神农尝百草时不仅会腹痛,还会胸痛,各种痛,眼睛甚至还瞎过。” 满宝打了一个抖,却不肯信,“哪本书上写的,我怎么不知道?” 白善淡定的收拾被她挖得乱七八糟的仙人球,把还完好的放到一边,道:“我也不记得是哪本书上写的了,但我想,不知毒性药性的吃东西,应该都会中毒吧?不是你说的,身体有损伤之后,便是治好了也会不如从前吗?” 满宝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但实际上的确如此,她更不敢轻易尝试了。 已经将挖出来的植物肉放在一旁,和白善一起去收拾残状。 她道:“这些还好的试着种一下,说不定能带回京城,它们长得那么圆,看着还是挺好看的。” 白善点头。 于是趴在窗户上冲下方叫了一声大吉,让他去准备花盆。 他回头看了一下那些切块的大小,和大吉道:“不要大花盆,要小的。要十二个。” 大吉默默地转头去了。 但这里不同京城,要买到陶盆很难,所以他来回逛了两趟后还是找了镇上的木匠和他定制了木盆。 得知贵人们要的是盛菜那么大的木盆而已,木匠很不解,“会不会太小了,洗漱不好洗吧?” 大吉看了他一眼后在屋内一扫,就指了一个道:“面上和这个差不多大就可以,只是要深一些,我们拿来种花的,所以要盛土,你得尽量做深一些。” 木匠:“大人,这是木碗。” 他做了这么多年木匠,过往的客商没少找他打一些东西,比如随行的木桶和木盆裂了碎了的,基本都找他买或者定制,这还是第一次见定制个木碗种花的。 没错,木匠觉得这么小的东西根本不配称为盆。 不过客人们出手大方,这事儿也不难,他还是接下了这单子,然后道:“得后天才能拿到。” 大吉点头应下,转身回去禀报。 满宝已经从科科那里知道了些它们的习性,知道它们生命力顽强,放上几天不会死,甚至还可以晒一晒太阳,做一些切面的处理。 满宝便和白善就将东西移到一楼,现在太阳不大,正好可以晒。 殷或回来时正好碰到庄先生他们从镇长家拜访回来,两队人马在门口遇见,然后热热闹闹的进门,一进门就看到俩人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廊下,手上正摆弄着什么。 周立如最先冲上去,“小姑,你们在干什么?” 满宝就让开让他们看她和白善一下午的成果。 庄先生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后转身回屋。 满宝问他们,“怎么样,镇长客气吗?” 白二郎道:“幸亏你没去,你不知道这镇长以前就是马贼,他才喝了两杯酒就拉着庄先生说起他以前当马贼的事儿来,全是带着手下人怎样从别的马贼手里抢东西,或者从其他城池里抢东西,这镇上有三分之一的人曾经是马贼,剩下的还有一半是跟马贼有关系的人。” 满宝张大了嘴巴,问道:“那聂参军” 白二郎就哈哈大笑道:“聂参军就和他喝酒,还谈起附近哪座城镇比较好打呢,要不是我们拉着,聂参军说不定今晚就要在那里住下和他喝酒了。” 白善就和满宝对视一眼,问道:“你们还吃晚食吗?” 白二郎摇头,“从进他家门就在吃,一直吃到现在,我是吃不下了。” 刘焕和周立如也表示不吃了。 满宝就让贺嫂子去煮两碗解酒汤。 白二郎摇着手嫌弃的道:“虽然我喝了一杯酒,但并没有醉,我可不喝解酒汤。” 刘焕也不喜欢,也表示不喝。 白善道:“不是给你们的。” 白二郎歪着头想了想,“哦”了一声后道:“给聂参军和先生的呀。” 殷或见他一身的酒气,有些嫌弃,“你先去洗漱吧。” 白二郎看到了便道:“这不是我身上的,是聂参军,他喝太多酒了,我把他架出来时沾上的咦,聂参军,你不是醉了吗?” 白二郎瞪大眼的看着聂参军从隔壁墙上翻了过来。 聂参军冲他们咧嘴一笑,跳下墙后精神奕奕的挥手道:“换了一身衣服舒服多了,周大人,我们屋里说话。” 满宝点头,让白二郎他们先去洗漱,然后和白善一起带着聂参军进了大堂,然后让人去请庄先生。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就一手拽着刘焕,一手拽着殷或上前凑热闹,洗漱什么的稍后也可以的。 庄先生也换了一身衣服,又喝了一盏茶,身上的酒气就消了不少。 他笑着出来,目光扫过白二郎几个,没说话。 聂参军给自己灌了一杯茶才道:“之前就听人说起过镇长以前是做打家劫舍的,却没想到这整个镇有近一半的人都做过类似的事儿。” 白善道:“我看他们如今也算安居乐业,应该不会对过路的客商动手吧?” 聂参军点头,有些牙疼的道:“我们打探了一下,镇长的意思是,只要我们不惹事,他们也不会做什么,而且人在镇内是安全的,他们还会保护我们,外头的马贼不敢进来。他们这样也是肃州那边认同的,每年还会和肃州进贡。” 说到这儿,大家不由转头看向刘焕。 他爹是肃州的长史,仅次于刺史,这些内务首先要过他的手。 刘焕默默地和他们对视。 大家移开目光,白善点头赞道:“相当于招安,肃州兵力难以到此,这个法子其实不错,起码现在绿洲上的普通百姓过得还不错,不会再遭受马贼之祸。” 聂参军点头,脸色严肃了些,“天花的事传到这边来已经变了样,今年西去的客商减少,连往东来的西域商人也少了近八成左右,所以外面乱得很,不仅是马贼,还有草原上流落过来的突厥兵马,他们都想趁机攻下这片绿洲,路上的客商基本很难有逃得过他们手上的。” 庄先生这才慢悠悠的插话道:“他问我们需不需要他们保护送到凉州去,我倒觉得可行。” 第2221章 快坑他们 白善歪头:“直接问的?” 庄先生和聂参军一起点头,聂参军道:“是个很豪爽的人。”其实是直接,他想要什么也是直接说出口的。 满宝便问:“他要多少钱?” 聂参军道:“要向导,二十两,一个人十两,十个人十匹马十把刀,一百两,二十个人则是一百五十两。” 满宝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贵?我们人就已经不少了。” 聂参军点头,“我也觉得贵,我们人多,从他那里请两个向导就差不多了。” 他们又不是商队,随行的士兵不说,就是白家和殷家的护卫也都见过血,一百多号人,实在没必要再请人。 庄先生却想更稳妥一些,他很在意他说的各地人心不稳的事。 他道:“这里和中原不一样。” 他顿了顿后道:“夏州以北,信息滞后失真,人心也不稳,朝廷收服各地长的也就十年上下,短的则只有五六年。这么短的时间,小的那一代还未长起来,所以在大部分人心中,他们恐怕不在意自己是不是大晋人。也并不认陛下。” 大家都叫皇帝为天可汗,那并不是对大晋的顺服,而是对皇帝一个人的畏惧。 现在外面传什么话的都有,皇帝死了,太子正在和几个兄弟争位这样的谣言都还是轻的,在有些人的口中,中原现在可能已经陷入混战。 这样的情况下,难保没有别有用心的人有其他的企图。 “不管他们有什么企图,钱财都是第一要务,我们带有这么多行李,哪怕不是商队,碰到了他们也不会放过的,”庄先生道:“雁过拔毛,既然镇长愿意示好,我们何不接了?” 他道:“虽然的确很贵?” 聂参军就扭头看向周满,“周大人,这笔钱户部是不会给的,太医院会给你报吗?” 满宝:“我们太医院穷。” 庄先生面无表情的道:“巧了,鸿胪寺也穷,不,是更穷。” 聂参军就道:“我就更不可能了,回去以后大人要是知道我保护大人还要另外高价请人,且还是马贼,不问我的罪就算轻的了,那只能我们自己出了。” 说罢目光炯炯的看着满宝。 满宝就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就扭头去看一旁坐着的白二郎几个。 白二郎、刘焕和殷或: 连殷或都没忍住扭头去瞪白二郎,我说不来吧?你非得掺和。 白二郎哪里料到只是来听一听都得出钱? 满宝就和聂参军庄先生道:“钱的事儿你们放心,我们自己商量商量。” 于是起身拉着白二郎他们就上楼去商量。 庄先生琢磨了一下,笑眯眯的点头,和聂参军说一声便回屋休息去了。 聂参军:还真请啊! 目前白二郎最穷,因此他很不甘心,“请多少人?十个?” 满宝道:“二十个是最划算的。” 白善最理智,“除了钱还有他们的粮草呢,这份花销可不少,我倒觉得十个就差不多了。” 他道:“我们人多,手下的士兵和护卫都见过血,行军打仗皆不在话下,面对面,我并不觉得别的马贼能在他们手上占得便宜。” 殷或就疑惑:“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请他们?” 白善道:“为了避开风险。” 他道:“他们是这里的地头蛇,不仅知悉这片沙漠里势力,应该还有些面子,他们应该可以带着我们避开风险,前者两个向导应该就差不多了,可要是还不小心和他们撞上了,两个人的重要性显然是不够的,但如果有十个人出面和对方谈判呢?” 满宝点头,“虽然我们不惧,也自信能够在马贼手上逃脱,但到时候必有伤亡,什么事儿都没有人命来得重要,可以所有人平安到达比损失一些钱财更重要。”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大家跟着我们出来,总不能回去时只带回他们的骨灰不是?回去也不好与他们的家人交代。” 满宝是主官,这件事最后还是听她的决定,她既然决定了,聂参军和其他人便是有意见也不会说出来,于是这事就定下了。 一百两的银子,他们五个人平摊,一人二十两,这样一算似乎也不太贵了。 白二郎和白善借了钱,暂时付了这一笔账,此刻,他非常的渴望能快点到西域,到时候把手中的绸缎等卖出去就有钱了。 他们这边做了决定便和镇长那边传话,镇长听说后忍不住一笑,扭头和管家道:“去,告诉兄弟们,我给他们找了个活儿,让他们挑出十个好手来,准备半个月后启程。” 管家应下,笑道:“老爷高算,没想到他们还真答应了。我看他们人不少,身上还有血煞气,不像一般的护卫,还以为他们会不舍得花钱呢。” 镇长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请十个人,还以为请上两个人做向导就顶天了。” 毕竟沙漠里容易迷路,再往下会一路到玉门关去,一路过去基本上都是大漠和隔壁,很容易迷路。 他眯着眼睛道:“看来这几个官儿心很软,知道疼惜士兵啊。” 他想了想,挥手道:“去库房里翻一翻,把那些我们用不着放了很久的药材和伤药什么的都拿出来,明天就拿到客栈门口去摆,既然知道心疼士兵,怎么能不准备些伤药和药材之类的呢?” 管家应下,转身就去执行。 满宝抱着被子翻了一个身,这里的清晨冷得很,她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脑袋,但外面的喧哗声还是不断的从窗口那里传来。 她只能翻身起来,探头往窗外看。 她眼睛还好,因此看见周立如涨红了脸在跟人争执。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关上窗,重新躺回床上决定再睡一下,她并不担心周立如,一溜儿过去的院子都是他们的人,护卫们不会让周立如在家门口被欺负的。 而周立如也不是欺负人的人,所以她并不放在心上,结果争执声没停,反而还越来越大声起来。 满宝便忍不住坐起来,不得不穿了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开门出去。 同样睡懒觉的白善从旁边开门出来,看到她出来便点了点头,看了眼外面道,“下去看看?” 满宝点头。 第2222章 假的 周立如看到小姑,顿时委屈得不行,她立即告状,“小姑,他们卖假药不承认就罢了,还污蔑我!” 吊儿郎当站在摊位后的男子立即道:“小姑娘可别乱说,我这药是真的不能再真了,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 满宝上前看,问道:“什么药?” 男子立即拿出一个盒子殷勤的道:“小姐请看,这是保济丸,治腹泻的,你们这些公子小姐第一次到这边来,有可能会水土不服,这保济丸就是专门治这个的。” 他道:“可别小看了水土不服,这病厉害起来会死人的,你们这么多人,更应该多准备一些。这位小姐怀疑我们卖的是假药,那就太冤枉我们了,这可是济世堂做的,济世堂知道吗?中原的大药铺,你们应该知道吧?” 满宝: 周立如瞪眼,“你败坏济世堂的名声!” 刚才他可没说是济世堂做的,不然她肯定更生气。 满宝伸手要拿一丸药看看,对方立即往后一缩,嬉皮笑脸道:“小姐,这药金贵着呢,可不能用手摸。” 满宝抬眼看他,问道:“不看过我怎么知道是真药还是假药?” 男子顿时不高兴了,合上盒子道:“小姐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了,您闻闻这药味儿,这还能有假?而且真假您看了就知道了?” “不知道,”满宝摇了摇头道:“还得尝一尝才能知道。” 男子准备好的话就被噎了下去,他只能转而道:“那更不能给您看了,这药贵重着呢,您摸一摸,尝一尝,我还怎么卖?” 白善看到门前一溜儿过去的五个摊位全都从各种瓜果菜蔬和小手艺变成了药材和成药,不由怀疑他们是知道了满宝的身份。 这就是专门针对满宝设的摊位。 可既然知道了满宝的身份,又为什么卖假药? 他并不怀疑周立如看错了,她是个谨慎的,要是没把握是不会说出来,只怕会回头请教满宝,而不是在这里与人争吵。 所以 白善仔细打量他们的神色,他们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一行人对外都是以庄先生为主,不需要官场身份时就说是庄先生带学生出来游学,需要官场的身份就说是庄先生去西域出公差,顺便带几个学生历练。 反正满宝就是他们之中不起眼的一个。 这次进小镇也是一样,昨天庄先生见镇长也是那么说的,因为满宝没去,他们提都没提满宝,所以他们是从哪里知道满宝的身份的? 凉州? 白善还在想,满宝的目光已经放在他摊子上的药材上,她随手捡起一根药材,问道:“这是什么?” 男子看了一眼,自信满满的道:“钩藤!” 满宝点点头,便又拿起了一样,“这个呢?” “葛根!” 满宝将两种放在一起,又去拿别的药材,拿起一样就看一眼男子,男子皆自信满满的念药名,“菊花呀,这个小姐都不认识吗?” “这个是薄荷,好东西呀。” “这个是茯苓,更是好东西。” 满宝将其和之前的药材放在一起,又重新拿起一样,男子便有些卡壳,满宝便掀起眼皮看他,其他人正看得津津有味,也跟着一起注视男子。 男子张了张嘴,干脆胡诌道:“这是白术。” 满宝就道:“这是苍术。” 说罢将其排列放下去,继续在他的摊位上翻找起来,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干脆挪了挪屁股,在隔壁的摊位挑起来,拿起一样问他,“这个呢?” 男子没说话,他就背了自己摊位上的药材名,谁还去背其他人的? 一旁的摊主就要插嘴,满宝止住他的话,和男子道:“你是卖药的,应该知道药理才对,这不是什么稀奇的药材,你应该知道吧?” 男子有些不高兴道:“小姐要买药就买药,不买便让其他客人来看,我为什么要白给你消遣?” 满宝微微一笑,就将手中的药也排列放好,道:“这是厚朴。” 说罢又挑选起来,“这是木香,这是藿香,这是蒺藜,这是天花粉,这是化橘红,这是白芷” 满宝从四个摊位上挑出来的药材排了长长的一列,挑完了才起身,拍了拍手道:“这才是保济丸的用药,你这盒药用了几味?” 男子: 药摊后的摊主们: “还有,这些药存放太久了,却又没有保存好,大多已经不能用药,而这里不潮,能够这样,这些药材存放只怕远超三年了吧?” 别人不知道,但男子们知道这些药材还真超过三年了。 他们没忍住去看对方,人群中围观的人直觉不好,偷偷溜出去后就一溜烟跑了。 满宝冲男子伸手,“我看一看这保济丸?” 男子抱着盒子不给,满宝也不勉强,收手道:“饭可以乱吃,但药不能乱吃,你不给就算了,不过提醒你一句,药吃错了会死人的,还有,不要在这里摆摊卖假药,在别的地方最好也不要卖,镇长应该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存在吧?” 说罢转身就回去。 周立如就冲他哼了一声,转身跟着走,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压抑住将要吐口而出的话,“我小姑可是太医!” 可惜,她知道他们不好张扬小姑的身份,只能默默地跟着小姑回去了。 白善扫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后伸手将白二郎几个也拽了回去。 院门关上,男子们对视一眼,立即收了摊位离开。 院子里的客人不知道,但全镇的人都认得他们,知道他们是镇长的人。 几人收东西要回去,而一溜烟跑走的人总算跑到了镇长家里,找到管家禀报道:“管家,大雨哥他们失手了,那院子里的客人认识药材,说我们卖的药是假药。” 管家皱眉,“药就是放久一点儿而已,他们要是不想买不买就是,凭什么说我们卖的是假药?” “不是,她说我们卖的保济丸是假的,她还找出来做保济丸的药材,我看像是真的。” 管家脸色一变,拽住他问道:“他说我们卖的保济丸是假的?” 他点头,“没错,不对,她没说,因为大雨哥没把保济丸给她看,但她旁边那个小姑娘肯定是假的,我看他们的神情似乎不觉得那小姑娘会认错。” 第2223章 表明身份 大雨几个很快抱着药材回来了。 管家听他们又详细的说了一遍,便眯了眯眼,“去请阿蛮过来,问一问他。” 阿蛮是小镇上唯一的大夫,在小镇里开有一家很小很小的药铺,专门卖些跌打损伤和伤风发烧的药,小镇就那么大,阿蛮的药铺就在镇长家边上,所以他很快被请来了。 “阿蛮,你看看这保济丸是真的还是假的。” 阿蛮看了眼被塞在手里的药丸,脱口而出,“我怎么知道?药丸还有假的?你们买药的时候不问清楚吗?” 管家众人: 阿蛮看了看他们,问道:“这是抢来的?” “不是,”管家沉着脸咬牙道:“买的!” 一旁的大雨已经叫道:“都是真金白银从客商的手上买的,他们说了是保济丸,老大还让人写了字贴在上面呢,一共买了五盒,我们吃了三盒,就只剩下两盒了。” 阿蛮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来,便道:“这个怎么看?都成这样了,是什么药材做的都看不出来呀。” 大雨忍不住嘀咕,“可人家就看得出来。” 阿蛮就看向他道:“谁看出来的你就问谁去呗。” 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在客栈那边跟人吵架的事儿。 大雨生气,就扭头看向管家。 管家沉默了一下,最后抱着东西去找镇长了。 镇长正在后面练刀,听到管家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也落了下来。 管家道:“老爷,两年前我送人去玉门关,回转的时候小石坝就是水土不服,然后吃了两盒这个药,结果越吃越坏,人才回到小镇就没了。如果这不是保济丸,那我们给小石坝吃的是什么?” 镇长咬牙切齿,紧握着手中的刀哐的一声放在了刀架上,转身道:“去客栈里把他们找来问清楚!” 管家没动,镇长也反应过来,这次的客人不是以前的客商,而是朝廷命官,他便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道:“带上东西,我们亲自过去。” 管家应了一声,转身就去收拾东西,当然,他们也不是空手去的。 管家想了想,让大雨收拾了一些看着还好的药材,打算做赔礼,又道:“再提上两筐甜瓜,菜蔬有没有,也提一些。” 大雨:“管家,会不会太寒酸了,好歹拿条羊腿呢?” 管家就横了他一眼道:“正是羊贴膘的时候,我们都舍不得吃羊,拿什么羊腿?” 又道:“你不知道,富贵人都不稀罕肉,只稀罕菜蔬。” 而现在天气热起来了,正是小镇菜蔬最多的时候,湖边的菜地水土又好,收完一茬又长一茬,所以现在菜蔬不贵。 大雨没办法,只能去后院拎出两筐甜瓜。 管家让他跟着一起去,大雨摇头,“太丢脸了,刚跟人吵完架呢。” “你必须去,”管家认真的道:“一会儿你还得认错呢,不然老爷拿什么跟人搭话?” 大雨: 满宝一进院子就道:“先洗漱吧,吃完早食我们再去小镇上逛一逛,看看这里的药铺。” 周立如问道:“小姑,他们是特意在我们门前摆药材的吧?图什么?图我们打他们的脸?” 满宝不太确定道:“应该是想卖药给我们吧?” 白善此时已经走出了误区,道:“他们可能不知道你们是大夫。” 白二郎有些生气,“谁呀,特意来这里坑我们,我们要不是有满宝和立如,岂不是要被坑?” 殷或道:“他们一来就能占了门前位置的摊位,除了镇长那边的人还有谁?等一等吧,或许后面还会有别的事。” 于是大家洗漱整理去了。 满宝他们坐在大堂里用早食,才用到一半时院门就被敲响,护卫来禀:“满小姐,镇长来了。” 满宝就点头道:“请他进来。” 白二郎问:“要不要去湖边请先生回来?” 满宝摇头:“不用,把聂参军请过来就好。” 要是打起来,聂参军比先生有用,要是不打,他们自己就能解决。 镇长四十来岁的样子,显得很精壮,也很精神,满宝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站在台阶上不动。 镇长和她对视片刻,移开目光才发现台阶上站着的是六个少年,昨日见过的庄先生并不在。 这也就算了,站在当中的竟是个女娃,这就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一次满宝没有先说话,旁边站着的白善便也不说,身后的白二郎几个就眼睛亮晶晶的站着看,颇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样子。 镇长微微皱眉,觉得这几个少年没礼貌,但他也不想先开口,显得他弱势似的。 护卫们只觉得气氛有异,正想说话,聂参军已经急匆匆的从隔壁过来,叫道:“周大人呀,是镇长呀。” 聂参军身上有官职,镇长不好冲他拿乔,因此笑着转身,“聂参军,我带我家这小子上门请罪来了。” 他侧身扫了周满等人一眼,脸上的笑容很淡,“我家这几个小子不懂事,听说客栈这边的客人大方得很,就从库房里摸了些药材出来售卖,虽然犯了我们府里的规矩,但对几位客人却没有恶意,可回去我听人议论,有人说他们卖的是假药。” 他道:“我想着过来看看,要是误会解开就好,要不是” 他偏头看向周满和白善,似笑非笑道:“可现在看,几位小朋友似乎对我们有些误会呀。” 聂参军目光闪了闪,往上看向周满,见她依旧静静地站在台阶上,便福至心灵的笑道:“镇长误会了,我们周大人不是小气的人,只是涉及医药不免较真了些。” 镇长微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和周满对视片刻后道:“周大人?” 满宝冲他点头,目光扫过大雨,转身道:“镇长里面请吧。” 镇长消息有些滞后,停顿了好一会儿才跟进去,心里却在想,朝廷什么时候有女官了? 难道是宫里出来的? 镇长心里有些不屑,有些看不起皇宫里出来的人,但也没说什么。 聂参军一看他的面色就知道,他不认得周满,甚至可能都没听说过她,他去看白善,正好见白善冲他微微点头,于是聂参军就笑着跟在后面进去。 进去后便向双方介绍起来,“镇长,这是我们此行的主官周大人,崇馆编撰和太医院太医,周大人,这位就是小镇的镇长了。” 第2224章 请客 大雨几个不知道崇文馆编撰是个什么官儿,但太医院太医这个官儿却是听懂的。 所有人都一愣。 在他们的心里,只有很厉害很厉害的大夫才能做太医,那是很遥不可及的地方和人。 镇长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和煦,聂参军是真的,那位庄大人也是真的,他看过他们的官印。 士兵可以作假,但那位庄大人身上的气质,还有聂参军对着他们的傲气是装不出来的,所以他们也没必要骗他们,那眼前这小姑娘便也是真的。 镇长脸上的表情慢慢从和煦变成了热情,本来冷冽的目光变得温柔起来,声音更是和蔼得不行,他冲周满重新行礼,“原来是周太医,难怪你们这样生气,大雨他们在院前卖药完全就是班门弄斧。不过他们也是好心,我问过了,他们过来摆摊一是想混点儿零花钱用,二也是想着大人们此去西域遥远,路上要是缺医少药就不好了,所以才从府上的库房里偷些药来卖,却没想到有些药竟然是假药。” 说罢,他偏头看向大雨几个。 大雨几个今早在门口摆摊的立即上前忏悔道歉,表示他们不是有意和她们争长短,而是真的就以为药是真药。 提起这个,镇长便从管家手里接过那盒药,脸色微微一沉道:“不瞒周太医,这些药是我们和过路的客商买的,当时买过来时就写好了各种药的药名和功效,您是太医,应该知道,成药难得,所以我们得了这几盒药都宝贝得很,轻易不吃,可您说这药不是保济丸,那我想知道这药是什么药?” 满宝脸色也和缓了些,伸手接过药盒,“我看看。” 她打开药盒,拿出一丸来闻了闻,又抠了一些放进嘴里品药。 白善几个闻着味儿就觉得苦,但满宝平时没少尝药,尤其是在济世堂和太医院时,凡是有的成药,他们都要品尝,不仅在于分辨药的成分,更是为了在做成药后辨别药性。 周立如以前在济世堂后堂时主要就是给郑大掌柜打下手做丸药,基本上每一味药出来她都要跟着品一品,一开始她品不出好坏来,都是把剩下的塞给满宝品,满宝品过后就细细地教她。 所以当时只是闻着味儿,都不用吃她就知道这不是保济丸,不过她没品过,的确不知道是什么药。 满宝将嘴里的药吐在碗里,接过白善递过来的茶水漱口,这才道:“这是沉香化滞丸。” 她眉头微皱,“保济丸是主治暑湿伤风的,症见发热头痛、腹痛腹泻、和恶心呕吐,水土不服时,若属于暑热,的确可以用它来治疗,但沉香化滞丸是主治食积气滞,脘腹胀满的,主要还是在消食上,两种药怎么会弄混呢?” 镇长脸上的横肉就抖了抖,管家忍不住问道:“周太医,那要是水土不服的人用了这药会怎么样?” “他什么症状?” “有点儿发热,最主要是拉肚子,肚子疼痛不止,还恶心想吐。” 满宝就道:“药不对症,不仅毫无疗效,还有可能加重病情,腹泻严重,最后演变成痢疾。” 满宝的来回打量他们的神色,将盒子合起来,问道:“你们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用过这样的药吧?” 镇长几个都没说话。 满宝就问,“他人呢?及时就医应该还有的救。” 管家就有些情绪低落的道:“救不回来了,两年前人就没了。” 满宝一惊,说不出话来。 白善几个也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倒是镇长很快反应过来,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过我们虽是大老粗却也不是那么好坑害的。” 他冷哼一声道:“他们再不走我这条商路还好,只要还走” 他话没说完,但话中的杀意尽现,大家一时都没说话。 镇长放完狠话又对着满宝扯出了一抹笑,“周大人,虽然我们都是被人骗了,但今天的事的确是几个小子孟浪了,这样,我让府中的厨娘多做几样好菜,请大家去府上做客怎么样?” 满宝推辞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他们既是无意的,我们自然不会再怪罪,我之前生气,不过是想着假药若在外流通,不免害人害己。” 镇长深以为然,叹息道:“正是呢,我府里库房中还有许多成药,都是和那些客商买的,这一下也不知真假了。镇上的大夫治一些外伤还好,对其他的病根本是两眼抓瞎,更别说认药了。” 说话的时候他不断的拿眼睛去看周满,“我还想求求周太医,去吃饭的时候顺便去我那库房里看看,看还有些什么假药都捡出来,以免府里的几个小子不知轻重,后头缺钱的时候还拿出去换钱,万一让外面的人吃了假药就不好了。” 虽然知道他是假可怜,但满宝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镇长立即起身,一边让人去湖里捞鱼,一边让人去湖边将庄先生请回来,他笑道:“上次和庄先生喝酒,我看他挺喜欢吃鱼的,正巧,我也喜欢吃鱼。” 满宝的笑容就真切了两分,道:“先生的确喜欢吃鱼,正好,我们昨天做的豆腐还有一些,一会儿拿一些过去,和鱼炖一炖,就是汤也很好喝的。” 小镇上没有会做豆腐的人,但镇长是吃过这东西的,连连点头,然后看着他们的护卫去厨房拿豆腐,一时心中复杂。 汉人就是讲究,出个门都要各种各样的人都带上,竟然还特意带上做豆腐的匠人。 目光再扫过白善几人时便留意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衣饰,在心里猜测他们多半是世家出身。 也只有那群人才那么龟毛讲究。 镇长有一间库房是专门装各种药材和成药的,管家应该很能干了,但他可能不懂得药理,所以里面的东西虽然分类堆在架子上,却几乎没做相对应的保存措施,一些不宜见光的药材就这样裸露的堆在架子上,他们通风的时候有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正好照射在上面。 管家还非常的得意,和满宝几个介绍道:“我们知道药材得时不时的晒一晒,所以阳光只要好我们就开窗晒药材,有时候天气好还会拿到外面去晒。” 满宝就随手捡了一块根茎叹气道:“难怪它们的药性都散了呢。” 镇长扭头去看管家。 管家: 第2225章 合作 就是刘焕这样不通药理的人看到架子上随便堆的药材都咋舌,更别说满宝和周立如了。 屋子不大,站在门口就可以一目了然,但满宝还是走进去逛了一圈,然后站在一面墙前看上面架子摆放的药瓶和药盒或药坛子,上面都用条子记了药名。 镇长走过来,介绍道:“这些都是我们陆续从过路的客商手里买过来的成药。” 没办法,阿蛮只会一些简单的医术,还都是对着外伤的,以前他们止血的药都是去凉州、肃州或玉门关一带买的,也就急的时候没有伤药才会让阿蛮治。 谁都想活着,尤其是镇长年纪越来越大,就更想活着了,所以从四五年前开始他们就喜欢和过路的客商买药,偶尔他们接了单子护送商队出沙漠,也会在别的城镇上买些成药屯着。 只是他们身上的凶悍之气太盛,很多药铺不喜欢卖他们成药,而且对于一些成药衙门是有限制的,一次不能买超过多少。 他们当然是不在乎衙门规矩限制的人,但那些药铺却不敢也不肯坏了这些规矩。 加上也不是所有药铺都有成药卖的,所以他这些成药也是积累了许久才积累上的。 满宝和周立如辨别了一些成药,挑出了两样和药名不相符的成药后,“剩下的没什么问题。” 至于这间房里的药材,真是太一言难尽了,她觉得真认真挑选,她能筛选出一半来丢掉。 药不同其他,有些药材保存得不好是会有毒的。 镇长咬咬牙,最后还是请周满帮忙挑选一下。 她可能是最合适整理的人了,她之后,说不定他们就再遇不到这样厉害的大夫了。 当然,为了让对方尽心,他主动提及送他们去沙州的护卫队,他表示,他可以多送他们十个人。 也就说,他们出一百两银子请了十个人,他会让二十个人护送他们过去。 从他们的报价来看,满宝他们一趟就赚了五十两银子。 当然,并不是一趟就能办妥的事,满宝和周立如初步翻了翻药材,将明显不能用的丢在筐子里。 “你们找几个筐子来吧,不能用的直接堆肥,一些有毒的就掩埋起来,以免被人和牲畜误食,能处理的,我尽量帮你处理了。” 镇长就看着周满不断的从架子上捡了药材丢进废弃的筐子里,一些盒子和箱子里的药也在闻一闻,揪了一点儿放进嘴里尝尝后也丢进筐子里,少部分被放到了一旁。 听见她吩咐那个小姑娘,“这个还能用,不过需要处理一下,重新炮制吧。” 周立如则捏了捏后道:“可是小姑,炮制下来药效会丢失很多吧?” 满宝道:“要是不炮制,过上半年就没用了,现在又不能做成成药。” 镇长立即插嘴,“这东西可以做什么成药?” 满宝想了想后道:“可以做止血膏,不过效果不是很好,一般的伤口还有用,大的就不行了,可以止血,还能够防止小伤口恶化。” 镇长目光微闪,便道:“那就做成止血膏。” 满宝就抬头看他,“镇长手下有人会做?” 镇长顿了一下便冲她露出热情的笑容,“周太医,我们来谈一谈这事?” 于是大家就移步客厅。 等庄先生到的时候,满宝六人已经和镇长谈好了做的成药的报酬。 满宝他们只出力,做成药的材料全部由镇长提供,自然不会贵到哪里去,反正不能超过成药本身的价值。 也就因为这个地方大夫少约等于没有,买药材的也少生病基本靠抗,所以药材放着就是浪费,这才花了大价钱请周满他们。 这个大价钱是镇长他们认为的。 满宝他们可不这样想,她觉得他们已经够便宜了,要不是看镇长心诚,她才不会浪费大好的时光在这里做成药呢。 镇长一朝被蛇咬,有点儿害怕,因此吃饭的时候不断的叹息,“其实我跟那些客商有些小恩怨,但事后也赔礼道歉了,没想到他们还是卖我假药,唉,亏得这两年我这些兄弟病得少,不然真吃了这些药,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满宝道:“大夫有医德,这些成药本身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是药张冠李戴,有人故意误导你们,这不是大夫的问题,是卖你们药的客商问题。” 镇长就问:“难道大夫就不会做这样的事吗?” 满宝笑了笑道:“我自然不敢保证天下大夫都恪守医德,但为医者可以拒诊,却不能在诊治的过程中有意损害病人的身体,这不仅是医德,也是律法所规,若是有医者逾越,他不仅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也会被逐出医药之列,凡是听说过此事的医者不会承认他的身份的。” 虽然世界很大,消息流通受限,犯了此忌的人换个地方就可以重新开始。 但他们想要更进一步,想在这一行中再有所成就不可能了。 镇长看了眼她脸上的正色,心中安定了不少。虽然之前相处得不是非常愉快,但她似乎不是公报私仇之人。 为了表示对周满几个的重视,村长还让人去湖里打了两条银鱼,他笑道:“湖里这么多鱼,就这一种最好吃,不论是煮还是清蒸都很美味,我听说周太医很喜欢这鱼,之前还买不到,今天不如多尝尝。” 满宝没放在心上,他们在镇子上的行为应该都瞒不过他去,但他们院子里的事儿他一定不知道。 不然他就知道满宝他们昨天刚吃了银鱼。 可是贺嫂子做的和镇长家里做的银鱼还是有点儿不同的,味道有些差异,比贺嫂子做的更滑嫩,还不腥气不腻,挺好吃的样子。 满宝满意不已,于是饭后主动给他列了做成药需要的材料,木桶,大锅,药杵之类的。 满宝道:“我们得先整理你的库房,把一些不易保存的做成成药,剩下的就留着吧。我会教你们保存之法的。” 但能不能学会就看各人的资质了,满宝决定整理的时候提一提,并不打算再另外教学。 她还想去戈壁上找其他未收录的生物呢。 第2226章 越狱 管家看着他们不断丢到筐子里的药材,心疼痛不已,“周太医,这些都用不着了?” 满宝点头,安慰他道:“可以拿来沤肥。” 白善补充:“还可以拿来长一智。” 管家: 满宝带着周立如用了半天的时间将装药材的库房翻了一遍,将东西都整理出来之后才开始就着现有的药材琢磨可以做哪些成药。 好在他们买药的时候也不是乱买的,应该是根据一些常见病症所需药材来买的。 所以满宝翻找了一下,就扭头和周立如道:“我们做一些防风通圣丸,银翘解毒丸,再做一些止血散。” 这几种药周立如在济世堂时也常做,她对着单子划拉了一下,就指了几味药问,“小姑,这几味药也保存不下去,且肯定有多余的,怎么办?”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他们不是说这里的酒很烈吗?到时候让他们拿酒来,我调配一下给他们泡几种药酒,外用内服都分好。” 这个是周立如没学过的,她连忙道:“我给您打下手。” 满宝点头,“好。” 药就在镇长家里熬制,一是镇长自己不太放心,二则是满宝不想让自己住的院子里全是药味儿。 清淡的药味儿是药香,可要是用大锅翻炒做着做不同药丸的药味儿,那可就不是药香了。 镇长就有些受不了。 小镇就这么大,镇长的家并没有多宽,熬药的院子就在主院的隔壁,他实在受不了,忍不住走过去看,就见院子里热火朝天的,大家正在努力的磨药粉。 满宝则和周立如则是在炼制蜂蜜,一会儿还要和药丸一起炒制。 白善几个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帮着切药,白二郎一边切一边道:“我明天一定要出去玩儿,再不来这儿了,谁都别拦着。” 白善道:“没人拦着你,今天早上不还是你主动拉着大家来的吗?” 白二郎就扭头看向殷或和刘焕,“你们跟不跟我去玩儿?我听说沙漠里有一种沙鼠,和竹鼠一样好吃,就是没有竹鼠大。” 那也是满宝需要收藏的生物,她立即道:“我想去。” 白二郎得意的看了白善一眼,然后拒绝满宝,“你不行,这儿缺了谁都行,可就是不能缺了你。” “对对对,”镇长立即走进来,和满宝笑道:“周太医想吃什么我让人去找就是,何必要自己去?食材这种东西就应该交给厨子。” 白善目光一闪,道:“镇长,湖里有一种喜欢躲在石头里的鱼您知道吗?” 镇长忍不住扭头看向白善,惊叹道:“白公子可真厉害,这才来了多久,竟然就知道湖里的这种鱼了?” 白善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年纪小,没别的什么爱好,只是好吃而已,也是偶然间知道的,我们想尝尝看,当然,要是能见到活的就更好了。” 满宝立即接着道:“我那有些调料,镇长要是能让人抓来,到时候在我们的院子里吃,贺嫂子的手艺也不错的。” 科科这两天帮着翻找了一下捕鱼用具,发现合适的器具要么过于庞大不好遮掩,要么就得自己下水操作,还有一种是手柄控制的渔具,倒是大小适中,也不用下水,可是很贵。 不仅本身的价钱高,科技税也很高。 如果他们自己可以抓到就很好了。 镇长道:“那些鱼机灵得很,不一定能抓到。” 满宝道:“抓到一条也是好的呀。” 镇长:那种鱼就只有三个手指那么大,一条鱼连塞牙缝都不够,怎么吃? 不过镇长心里想想而已,只要她认真的留下做药就好,外头这种事交给他们,甭管能不能完成,先应下再说。 而就在他们热热闹闹的投入到做药之中时,和他们相距近五百里的凉州城正被关闭城门,官差直接封城搜查。 段刺史脸色沉凝的走入大牢,低头盯着牢头看,“看个人都看不住?” 牢头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也没想到石二苟这么胆大,竟然药晕了差役将人放跑了。” 段刺史问,“石二苟呢?” “跑了,”亲兵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大人,我们去的时候发现已经人去屋空,问起左邻右舍,说他妻儿两天前就出门去了,说是要回娘家看父母,卑职已经让人去他妻儿的娘家查看。” 段刺史:“查!循着痕迹出去找,务必要把石二苟抓回来,吃里扒外的东西,以为他能跑得掉?” 等吩咐完,大家退走了大半,段刺史才皱着眉头不解的问师爷,“那些人为什么单单救尔格?难道不应该先救他们的大当家吗?不然三当家也可以呀。” 管家想了想道:“或许是那尔格手上还有什么东西做筹码?” 段刺史冷哼,“这些人的嘴巴可真是又臭又硬,用了这么多刑都不肯开口。” 虽然从山上查了三堆宝藏出来,收获很丰盛,但段刺史总觉得他们应该在别的地方还藏有宝贝,可惜他们不肯招。 尔格从车上跳了下去,先忍不住吐了一阵,这才抬头看向带着人站在一旁的人。 他直起身子,“魁安。” 和满宝他们住过沙漠客栈的男子淡淡的道:“我改姓了,我觉得汉人的姓挺好听的,所以给自己取了一个姓叫金,现在我叫金魁安。” 尔格:“多谢你救我出来。” “有代价的,”金魁安淡淡的道:“当时我们说好了,我帮你把你大哥和三弟料理了,助你掌握山寨,你就把当年大将军留下的宝物给我。现在你大哥和三弟都在牢里了,我救你出来,这条件就算了解了,东西呢?” 尔格的目光扫过他背后的那些人,沉默了一下后道:“在山上,可是我听说,已经被官兵取出来了。” 金魁安冷笑,“你当我是傻子吗,你藏的东西会被找到? 要是能找到,山寨的大当家会容忍他这么多年? 要是能找到,他用得着和他做这个交易吗? 说白了,当年大将军把东西交给他运走,除了他之外,没人知道东西藏在哪里,而他既不喜欢女人,也不想生孩子,让他们想拿人威胁他都做不到。 第2227章 追 尔格却淡淡的道:“你们刚到凉州城没两天,所以没仔细查,但你派人去仔细一打听就知道了,要是没被起,我带你们上山也没什么,我只有一个条件,我要做你们马帮的二当家。我这会儿和你说这些,就是想让你提前做个准备,以免上了山发现东西被起了恼羞成怒。” 金魁安就有些犹豫,难道真被起了? 他扭头对一人道:“给他一匹马。”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的往山寨去。 那上面都被段刺史他们摸空了,所以现在是一座空山,并没有人驻守。 尔格直接带他们到一处,远远的,看到那翻起来的地他就直觉不好,待走到跟前,他看着那个大坑,额头青筋忍不住一跳一跳的。 金魁安直觉不好,铁青着脸道:“你别告诉我东西就藏在这儿。” 尔格青着脸点头,“不错,一口大棺材,大将军给自己准备的,当年他就把能给我带走的金银珠宝都放在了里面。” 金魁安脸色难看,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后道:“你在凉州城里不是有人手吗?叫他们出来问话。” 这是不相信他呢。 尔格瞥了他一眼道:“他们在城里,你觉得现在还有人能出城?” 段刺史对凉州的掌控很严,他现在的一些人手还是以前布置下来的,平时显得很平凡,要不是他们以前没少为他做事,他们有把柄在他手上,他根本指使不动他们。 金魁安道:“你以为我能接受白跑一趟?” 尔格沉着脸沉默了片刻后道:“我会联系他们的。” “我最多给你两天时间,尔格,我带着弟兄们千里迢迢的过来凉州,可不是为了救你出大牢的。” 尔格明白,他要是不能给对方足够的利益,他以后的日子未必就比大牢里好多少。 尔格等了一天,在打听到官军抓到石二苟后就假装成牧民托城郊的菜农和城里的人递了两句话。 下午他们就见到了人。 段刺史在山上找到宝藏的事并不是秘密,先不说当时有那么多士兵看着,就是为了安定军心,让凉州军知道他们现在有钱有粮段刺史就不会可以隐瞒。 因此这事稍一打听就全都知道,且还很富有传奇的色彩。 “听说是京城来的小姐和公子厉害,一眼就能看透迷瘴,山上的宝藏就是他们协助段刺史找出来的。”被尔格威胁着出城的人道:“我就知道这么多,外头也只传说这么多。” “他们找了几处宝藏?” “有名的就三处。” “是不是有一处是棺材装着的?” “对,一口很大的棺材,木头还好,当时凉州军还抬回去了呢,听说现在就放在刺史府里,官军们称它为福棺,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去。” 尔格和金魁安: 金魁安似笑非笑的扫了他一眼,“便宜你好不好?” 对方吓得一抖,连称不敢。 金魁安就冷笑着问:“那些金银藏在哪儿?” 对方沉默下来,尔格道:“他就是县衙门口一个卖炊饼的,你觉得他知道金银藏在哪里?” 金魁安沉着脸没说话。 “他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尔格道:“不是在刺史府的库房就是在驻军的库房了,还有少许应该是在段刺史的私库里。” 尔格见他脸色难看,就道:“我们不可能拿到。” 先不说他们已经劫狱打草惊蛇,就是没有劫狱这一回事,金魁安他们这点儿人手也不能在段刺史的手里把宝藏抢回来。 不然哪里还用去抢什么宝藏,在城里抢掠一番就差不多够了。 但为了保命,尔格当然是不会只给出这点信息,他扭头和金魁安道,“当时我们被关在一个帐篷里,但外面闹哄哄我还是听到了一些信息,宝藏找出来,段刺史要分一部分给那帮京城来的官吏。” 他道:“凉州里的宝藏我们很难拿回来,但那些人却只有百多人,从他们手里抢东西要容易得多。” 金魁安眼睛就一眯,“百多人?当中都有些什么样的人?那什么公子小姐是什么样的?” 尔格曾经派人盯过他们,自然知道他们什么样,“六个人,其中两个小姐,四位公子,都是很出众的人,尤其是为首的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虽然年纪小,但那位小姐应该是京城有名的小神医周满,那位公子跟她关系亲密,听说她有个未婚夫是世家,和天可汗的弟弟还有仇。” “是他们?”金魁安问道:“还跟着一个老头,看着就像是读书人,有个五大三粗,满脸络腮的是他们护卫的头人。” 尔格:“你见过他们?” 金魁安:“沙漠上。” 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他们带的行李的确很多,其中似乎还有一个商队。 他的心火热起来,尤其是想到窗口上探出来的那张脸时,他眼中闪过奇异的光,起身道:“我们去追。” 尔格没想到他这么果决,还以为要劝说一番才能成功呢,他连忙道:“我们不知他们的行程,而且相隔这么多天“ 金魁安打断他的话:“他们要去哪儿?” 他顿了一下后道:“听说是要去西域。” “他们在沙漠客栈里也是这么说的,要是没撒谎,他们必要去沙州,”金魁安想了想道:“不对,走那条道,最后必会到达沙州,所以我们只要快马加鞭赶到沙州,打听清楚了,就算他们出了沙州我们也能追上。” 尔格想了想,觉得周满他们一行人行李多,应该可以追上,毕竟此去西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而且关外金魁安更熟。 于是尔格点了点头。 商议妥当,金魁安便道:“我们顺着他们的踪迹走,直接过沙漠去追,那条道虽然不太好走,却是直接绕过肃州城,带足食水,速度更快。” 尔格没有意见,于是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启程。 而此时,满宝他们刚刚将镇长家里的药材处理完,做好的成药放在架子上,按照周满说的做好保存的措施。 阿蛮跟在周满他们身后打了四天的下手,也学了不少东西,周满并不隐瞒药方,甚至还主动给阿蛮写了下来,然后道:“像风寒风热之类的病症,一些药不适合做成药丸,只能用汤剂,但效果也更好,你要想要药方,我可以给你两张。” 阿蛮求之不得。 投桃报李,他道:“周太医,我知道一个地方能抓到石鱼。” 第2228章 融入 阿蛮说的是离小镇有些远的山涧里,他们之前去的是湖的下游,湖水从小镇的大湖里流出,依旧是一条平阔的大河,绵延而去,消失在沙漠里。 因为有水,所以形成了绿洲。 而在距离那一处六十度角的地方,也有一条长长的,但要窄很多的绿洲,满宝他们还以为那也是湖水出口的一条道儿呢,去了才知道,那里的水不是出去,而是进来。 大湖下面有水源,这一条就和出口的那一条一样,不知从何处而来,出现在沙漠中后慢慢的朝大湖流来,最后汇聚进大湖里。 阿蛮说的山涧的位置就在离小镇有二十里的地方,除了水边稀疏的草和树木外,两边其他地方都是戈壁,所以水里岩石也特别多。 但水很清澈,不深,他们站在岸边可以看到河底的情况。 不过阿蛮没敢让他们亲自下水,他道:“别看这水似乎很浅,其实深着呢,河底还有些别的地方,所以要小心。他们这几个都是捉鱼的好手,镇长家里吃的鱼基本都是他们抓的,让他们下。” 白善拉住了满宝,满宝只能惋惜的在岸边看着。 阿蛮带来的人卷了裤腿开始下水,然后轻柔的翻找起河底的石头来。 满宝看了微愣,问道:“你们在找石鱼?” “是,将它们惊出来才能抓到,有的石鱼笨,受惊后来不及从石头缝里钻出来,它就会躲在缝里装死。”抓鱼的几人很有经验,虽然他们抓到石鱼的机会不多,却没少想摸石鱼,毕竟这东西小虽小,却是真的很好吃的。 抓鱼的人道:“这鱼通体无小刺,做鱼生最好吃了,大人们等着,等我们抓到了让镇长家的大雨给你们片鱼,他片的鱼可好了。” 满宝连连点头,觉得要是抓到的多,他们是可以试一下的。 于是她开始指点起来,“这里没有,那儿才有。” 指的是他们身后的某处。 几人回头看了一眼,不解的问道:“大人怎么知道?” 满宝面不改色的道:“我刚才看到一条钻进去了。” 几人没怀疑,转身慢慢的走回去,然后翻找起那几块石头来,两三条石鱼呲溜一声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眼看着尾巴一摆就要呲溜走,几人立即合手去抓 一通忙活,其中一个抓住了一条,当即往上丢。 鱼掉落在地上,蹦跶着想要重新回水里,岸上的满宝几人立即上前按住,念叨着:“马上给你水,马上给你水” 白善已经快手的拿着木桶去提水,将水提过来满宝就把它放进木桶里。 但石鱼很愤怒,这里不是它喜欢的河里,它沿着桶壁转了好几圈,发现出不去,就开始在水里乱蹦。 满宝抹了一把脸,盯着它道:“没用的,你怎么都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去。” 白善也留意到了这山涧的好处,这里大多数地方都水浅,虽然网在满是石头的水里不好用,但也是可以有用处的。 于是满宝指点他们找石鱼,白善则指点他们怎样拉网后再去翻找石头,里面的石鱼一股脑的往外冲时便一下撞在了网上,提着网的三人将网提起来,里面就有七八条石鱼在挣扎。 几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这么简单? 大家再扭头看向周满和白善时就敬畏不已。 满宝并没有全部都要,而是收了三条大的,剩余四条看着不是那么大的就放回了水里。 她兴致勃勃的指着前面道:“走,让我们冲鸭!” 水里的几人也兴奋起来,撸着袖子就上。 几人将这一段的河道翻了一遍,惊起石鱼无数,别说几个抓鱼的人,就连阿蛮都一脸玄幻。 石鱼比银鱼还难打,一年到头都未必能抓到一次,他们还以为很少呢,没想到这么多。 不过满宝并没有取很多,首先小的和中等的全放了,到后面摸到的多了,她估摸了一下人数,一些大的也都放进了河道里。 一旁的几人看得欲言又止,其实他们拿去卖的。 满宝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儿,兴奋的和他们道:“这些就够了,我们走吧。” 回去后,她大方的给他们一人一串的铜钱,又给了他们一人两条鱼回去尝鲜,这才让阿蛮给镇长送了两条过去,喜滋滋的道:“就说我们多谢他的招待。” 阿蛮:其实可以多给一些的。 他看了一眼桶里的鱼,到底没说出来,提着镇长的鱼和自己的鱼走了。 算了,他好歹分了四条,大不了把他的给镇长,他就拿镇长的呗。 满宝和白善坚持自己提着鱼进厨房,还道:“吃不了这么多,可以多养一天,要是好吃,明天也可以吃。” 白二郎他们并不知道桶里到底有多少条鱼,因为后来他们也撸起袖子下水了,除了殷或外,其他人的衣服都有点儿湿,所以一回到院子就跑去换衣服去了。 白善站着挡住满宝,满宝把手伸进木桶里,里面有两条鱼便消失了。 俩人这才罢鱼给养起来。 因为这一遭,几人和镇上的人关系更进了一步,大家都知道这个院子里住着的是给皇帝看过病的太医,因此开始有人试探性的上门求医。 满宝几人虽然时不时的往外跑,去沙漠和戈壁上翻找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却也不谢绝病人,只要有来她和周立如就会帮忙看诊。 没当这时候阿蛮就会跑来打下手。 满宝她们开的药方也都是在阿蛮的药铺里抓药。 可惜他药铺里的药并不齐全,最后还是镇长从自己的库房里把各种药搬了出来,这才能抓出药来。 当然,镇长并不是白给的,要钱! 还要周满和周立如开出来的药方。 镇长好阿蛮第一次看到进小院看病的人拿出一张药方时都惊呆了,里面的人竟然会开药方,药方上的字他们竟然认识,认识也就算了,药方还给了病人自己拿着! 要知道很多大夫是不会给病人开药方的,看过病以后自己就抓药了,比如阿蛮,他就从来不开方; 一些大一点儿的大夫倒是也开方,但字只自己店里抓药的伙计认识,除了药铺门口再想让人辨认就难了,就是同行都很少有能认出来的。 第2229章 错过 于是镇长兴奋了,顿了一下就后道:“将这事传出去,就说镇上来了个特别厉害的大夫,是给皇帝看病的大夫,不管是什么陈年旧病都能治好。” 又道:“私下告诉下去,就说只要拿着这位大夫开的药方过来抓药,药钱” 他咬咬牙,心痛道:“药钱我只收他们半价。” 阿蛮高兴的去了。 于是满宝总是在要出门时碰见有病人上门求诊,连着两天上午看诊,下午才能出去玩的满宝最后贴出了一张告示,表示只未时之后才看诊。 这里天气早上是冷,上午是凉,中午就是暴热了,满宝他们全都不乐意中午出门。 中午那么热,就坐在屋里喝点儿茶水,再给人看看病扎扎针多好呀,还能收获许多瓜果。 满宝他们现在吃瓜吃果,甚至是菜蔬都不需要花钱买了,来看病的人都会拎几个瓜,拿几串果,或是拿上两把菜蔬。 满宝他们根本吃不完,可以分给其他五个院子不少,这样其他院子需要买的菜蔬就少了。 黎管事负责大家的吃喝,一算账,发现满小姐看病虽没要钱,但还是给他们省了不少钱的。 他们和小镇上的人相处得越发融洽,连聂参军这个看着凶巴巴的人走出去都有人主动打招呼,甭管语言是否相通,反正就咧开了嘴动作很大的打招呼。 所以等满宝他们去退房确定离开的时间时,镇上的居民很舍不得,连阿勒都舍不得,还和满宝道:“周大人,你们要是继续住下去,房费我再算你们便宜一点儿。” 他道:“二十天你们都住了,再多住十天,住满一个月也没有什么,你们要是住,剩下的房费你们只要给一半就行。” 满宝心动了一下下,然后就坚决的摇头,“不行,那样就真的陷在温柔乡里出不来了。” 现在只是十八天而已,他们已经很喜欢这里,都有点儿不想启程了,怎能如此荒废时光呢? 于是满宝坚定的请辞,然后用一天的时间收拾行李准备食水,接下来他们需要穿过大漠去沙州。 路上还有绿洲,却没有这么大的了,他们只会在那里补充一些食水,因此要准备的东西不少。 小镇的居民们见了便给他们准备了许多瓜果,还教他们,“这东西能留,不像水,会漏,会凭空消失,这个不仅可以解渴还能让人有力气。” 满宝他们高兴的收下了。 然后本来就不少的行李更多了,箱子上面绑了好几个大筐,上面盖着油布,里面全是居民们送的瓜果和菜蔬。 也给他们准备了两筐瓜果和两筐菜蔬的镇长看见不由抽了抽嘴角,觉得自己送的礼物有些拿不出手。 但他还是笑着上前送了出去。 满宝和白善依旧是高高兴兴的接了。 镇长就笑道:“周太医,等你们从西域回来可一定要再来这里,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银鱼和石鱼。” 满宝算了一下路程,觉得他们回来要是还走这条路肯定要在此停留的,于是点头。 镇长这才和大雨道:“将周大人他们好好护送到沙州。” 大雨应下。 于是全镇的人将他们送到镇口。 大雨骑在马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咋舌道:“我记得上次全镇的人出来送的是我们吧?那一次还是因为屠叻他们那帮人看中了我们的小镇,想要杀了我们占小镇。” 他身边的兄弟道:“周太医太好了,我婆娘的病治好了,我们商量好了,等我从沙州回来就生孩子。” 他媳妇两年前生过一个孩子,只是孩子还没满三个月就夭折了,而她一直恶露不断,不多,却也再难有孕,这一次却是周满治好了,还留下了药方,他们只要坚持三个月就好了。 大雨撇了撇嘴,打马先跑了,道:“等我回来我也娶一个媳妇。” 满宝将一个小木盆放在坐榻下固定好,然后放下窗纱,呼出一口气道:“不知道其他车上的仙人球好不好。” 白善道:“放心吧,他们会好好的照顾它们的,没想到它们这么容易活,这才多久就长起来了。” 而后一辆车中,白二郎捂着小腿惨叫起来,“它扎到我了!” 殷或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继续透着轻纱看向外面的漫天黄沙,刘焕则是跟着着急忙慌的撸起裤腿看了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伤口,就问,“扎哪儿了?” 白二郎顿了顿后道:“虽然没扎出银子,但那是因为我的裤子好,刚才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尖锐,真的,我觉得这东西放在车上太危险了,应该放到行李车上。” 本来也是要放在行李车上的,不过殷或想要在路上看点儿绿,所以见满宝他们拿了两盆上车,他便也拿了一盆。 听见他这样说,殷或只能无奈的道:“我本来是要固定在窗户上的,结果你说你要扒着窗户,我这才放在塌下,谁知道你会把脚伸到下面去?”“罢了,等中午休息的时候再放出去吧。” 白二郎这才满意,但依旧抨击了一下白善和满宝的审美,“这东西到底哪儿好看,为什么他们看得这么津津有味,前段时间白善睡前和醒来都要看一下这圆刺,我实在看不出它哪儿值得欣赏,难道是牡丹花不好看吗?” 刘焕也不能理解,同样想念京城的花花草草,和他道:“不知道明年牡丹花开的时候我们能不能回到京城,要是能回去,我请你去我家玩儿,我祖母喜欢牡丹,我家有半个园子都种的牡丹花。” 白善自得道:“我家虽然没有半个园子的牡丹花,但这世上各种牡丹我都见过了,你没见过的我也都见过了。” 刘焕一愣,问道:“连我都不敢说都见过,你在哪儿见的?” “满宝有,你看她一路上尽挖些花花草草,我告诉你,她天生有花草缘,不管什么花在她手上都能种活。” 刘焕:“我以为她是在采药。” “也没错呀,”白二郎从善如流,“牡丹不也能入药吗?她说的,连我们村子里路边的野草都能入药呢。” 而就在他们背着太阳一步一步向前,最后又变成追逐着太阳向前去时,一路风尘仆仆跑到沙州城门下,却还是没有碰见白善他们的尔格一行人皱紧了眉头,“难道他们已经进城了?” 第2230章 再错过 “大哥,”富有看了一眼尔格,凑到金魁安的耳边低声禀道:“城中的客栈我们都找过了,没有他们,甚至都没有这样的人来住宿过。” 金魁安不由看向尔格,沉着脸问,“你确定他们要去的是西域吗?” 尔格心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你既然在沙漠客栈见过他们,那就应该知道,那条路必会到沙州。打听到了吗,他们是已经到了沙州,还是已经离开?” “没有,”金魁安面色晦暗道:“他们没到沙州。” 尔格愣了一下后道:“不可能,他们要去西域必须得出玉门关,除此外他们无路可走,而且既然到过沙漠客栈,那肯定会来沙州,难道他们在路上出事了?” 金魁安也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道:“他们一行人不少,这片沙漠又不是很大,不会迷路,没有风暴,要是出事路上不会一点痕迹没有。” 他顿了顿后道:“那条路除了能来沙州,还能拐去肃州。” “可他们去肃州干什么?”尔格怀疑道:“要是去肃州,另一条路更近吧?没必要过沙漠客栈。” “还有一个可能,他们还是要来沙州,却先折道回去从另一条路走了,那条官道要过肃州。” 尔格便抬眼看向他,眼露疑惑。 金魁安却没解释,而是道:“你不是说他们是谨慎的人吗?” 尔格便问道:“在沙漠客栈的时候你威胁到他们了?” 金魁安冷笑一声,并没有回答,而是垂着眼眸思索了片刻后道:“留下三个人,其他人跟着我从官道上去肃州,在路上碰见他们最好,现在肃州到沙州一带不安定,在路上解决了他们,官衙也不会多想。” 金魁安很快就拿定了主意,他们本来就比他们落后了好几天,再不抓紧时间,很可能真的会把人跟丢。 那可是一车车的金银珠宝。 尔格自然是跟他们一起走。 临走前,他对留守的富有道:“要是在我们没回来前碰到他们回来,你们先别动手,想办法打探他们的消息,要是可以,进到他们的队伍中,”金魁安目光幽深的道:“总之,他们身上的金银我们必须拿到手。” “是!” 金魁安带着人悄悄离开沙州,换道去肃州,但他认为的悄悄并不是悄悄。 他一走,沙州何刺史立即联系了玉门关的蒙将军,表示需要戒备的人又回头跑了。 派人去送完信何刺史才觉得有些不对,“那群人是什么人,怎么又往回跑了?” 他眉头一皱,问道:“不会是在找什么人吧?” “大人,可要派人去肃州说一声?” 何刺史就叹气,“我们的人现在能到肃州吗?” 师爷顿了一下,没说话。 何刺史想起现在道路断绝,他就有些咬牙切齿,“这些乌七八糟的流言也不知道是谁传的,你去,再让人出去辟谣,陛下安宁着呢,夏州也无恙,中原也安定,让大家都老实着些。” “是。” 何刺史一大早就为辟谣而奔波,而满宝他们此时才起床呢。 她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打了一个哈欠,缩回头关上车窗,然后就和周立如一起互相帮着梳头发,这才跳下车。 俩人拿了一个小木盆去黎管事那里领水洗漱,因为沙漠里水少,洗漱的水只给够湿帕子的,多余的就没了。 灰头土脸的大雨等人坐在一旁看,不太明白的扭过头去,一天不洗脸怎么了,他们在沙漠里的时候半个月不洗脸都是正常的。 因此大雨带头拒绝了黎管事分的水,表示他们只要喝的就行,其他的不需要。 黎管事赞许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就去给少爷他们分水。 他们不用正好,少爷和满小姐他们可以多用点儿。 一行人忙了有半个时辰,太阳升上来不少,寒气消除,开始有了点儿温度时大家才开始赶路。 大雨忍不住问周满他们,“你们这样打算走多少天到沙州?” 满宝道:“我们算过了,十二天到十八天左右可以到。” “你们这中间相差的也够长的呀。” 满宝就道:“没办法,谁也不知道路上会遇见什么。” 大雨:“放心吧,出门前我们算过了,不会遇到沙尘暴的。” “我是说不知道路上会不会遇到什么有趣的人,有趣的事儿,有趣的物儿,要是有,我们可能需要停留时间长一些。” 大雨:……感觉镇长失算了,应该和他们商定时间的,不然他们在路上遇到一个像他们小镇这么有趣的地方,愣是也要停留一二十天怎么办? 这一百两银子也太难赚了吧? 还得二十个人分,那一个人就是……大雨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发现没算出来,干脆就不算了,反正应该不多,不然出门的时候管家肯定羡慕他们。 既然他没羡慕,那他们这一趟就是亏的。 亏一些也就算了,怎么能亏那么多呢? 于是大雨力劝周满和白善加快速度,最好十天内就到达沙州。 其实是可以的,要是急行军,七八天到都是可以的。 但满宝以车队中有老(庄先生)有幼(周立如)而拒绝了。 大雨扭头去看看正开着窗兴致勃勃看着外面的庄先生,又去看正骑着马跑在前面的周立如,半晌说不出话来。 一行人慢悠悠的往前走,遇到绿洲就补充食水,看到好东西就想办法弄一些来看看,偶尔他们为了抓一只沙鼠跑出去好远,害得队伍不得不提前一个时辰驻扎等候他们。 大雨一路上被磨得没脾气,终于在半个月后看到了沙州的城门,他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终于到了! 终于到了!这也是满宝他们的心声。 看到高高的城门,大家兴奋的哇哦哇哦的大叫起来,满宝更是把帷帽往上抛,在它落下时又接住,她扣上帷帽,撩起纱巾后手指前方,豪情万丈的大声道:“冲鸭——我们进城!” 惹得不远处的人大惊失色的回头看他们,已经有人提前冲进城里示警。 聂参军:…… 他不得不去换上自己的官服,以免一会儿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白善几人看见,忍不住看着满宝哈哈大笑起来。 城门上的人远远的看见,抽了抽嘴角后回头问同僚,“这像是敌袭吗?那几个少年一看就是哪个世家或权贵家里出来历练的,身上哪儿有匪气?” 第2231章 沙州 到了城门口,黎管事立即小跑着上前交上他们的公和路引,便对已经在城门列队的士兵们低头哈腰的道歉,“我们小姐在沙漠里走了十多天,这突然看见一座大城就激动了些,见谅,见谅。” 守城门的偏将翻了一下他们的书,发现他们还是公干,表情好了许多,加上黎管事的恭维,他们勉为其难的原谅了他们的冒失,挥手让士兵们散了,然后检查起他们的公和路引来,“你们这是要出关?” “是,我们要往西域去。” 偏将就皱了皱眉,“现在关外可不好走,有些乱,你们要出关得去蒙将军那里拿牒,要是过于危险,将军可能不许你们出关。” 骑在马上的白善听见,不由下马,“那东来的西域商人,还有西去的中原商人也不能进出关了吗?” “可以出,”偏将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道:“私人进出关口不受禁止。” “那为何官身不可以?” “因为官员若在关外出事,我们蒙将军须得出兵救援的。” 进出关口的商人是富贵险中求,在决定之前都应该有这个意识,他们玉门关驻军要是碰到自然会救,但碰不到,也不会特意跑去救。 可官员不一样,不说朝廷那边会有要求,就是为大晋国威,为同僚情谊,他们收到消息也得派兵去救。 但外面茫茫大地,行军的路程不定,花销是很大的。 所以为了生命和财产安全,最好还是不出关。 他翻过书,在上面盖上印章后还给他们,“进去吧。” 黎管事恭敬的接过,顺口问了一句,“大人,不知沙州城的驿站怎么走?” 偏将就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扭头去看白善,扫见他袖子上的精致暗纹,精神起来,“你们要住驿站?” 白善不知道这话有什么问题,他们是公差,不住驿站住哪儿? 于是点头。 偏将就顺手往城里一指道:“往里走,走到第三个路口右转,往下走到底部就到了,上面有牌匾。” 偏将说完后露出笑容,露出两排牙齿道:“要是不想住驿站,就近住在隔壁的客栈也不错。” 等白善他们循着偏将的指点走到尽头时才真正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全场一百多号人全都惊在当场,一时鸦雀无声。 满宝骑在马上,仰着脖子去看驿站的牌匾,可能觉得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视线,她还把帽子往上顶了顶,还眨了一下眼睛,可眼前的驿站依旧没变,半边的门还是用木条打着补丁,牌匾上的字都有点儿糊,从门口往里看,整座驿站有两层楼,但显得灰蒙蒙的,很破旧。 满宝不由咽了咽口水,里面拿了张小板凳坐着的伙计见他们迟迟不走,不由站起来,走到门边看他们,迟疑的问道:“客官们是想住店?” 大家的目光一下就从上往下落在了他身上。 伙计吓了一跳,见一百多号人都盯着他看,他往后躲了躲,然后指着隔壁的客栈道:“客官们要是住店,可以去斜对面的客栈住,那儿的房子不错。” 白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驿站不能住人吗?” 伙计就纠结道:“可以是可以,不过公子要住吗?” 满宝就道:“我们是官儿。” 活计瞬间明白过来,立即指了斜对面的客栈道:“大人们可以去那儿住,凡是来住驿站的官员去那儿住都只收八折,还有赠送的热水和热汤。” 满宝就强调道:“我们住驿站是免费的。” 白二郎他们也从马车里跳了出来,扫视一圈这驿站后感叹道:“这驿站和凉州草原上被废弃的那些驿站有得一拼了。” 只是那些驿站是在草原上,且驿站里的人已经撤离,这才能荒芜成那样,这一个可是在沙州城内。 满宝抿了抿嘴,严肃的看向伙计,“你们驿丞呢?” 伙计虽然到驿站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却还是第一次碰见要来住宿的人,尤其对方还带了这么多人,那些护卫和兵丁看着煞气满满,他看着就心惊,于是一点儿遮掩都没有,指着斜对面还有人烟的大门,几乎要哭出声来,“我们驿丞在对面。” 话才说完,这边的动静早已经引起了对面的注意力,对面客栈的一个伙计安排好了新到店的客人便立即小跑着迎出来,跑到最前面黎管事面前,笑容满面的招呼道:“大人们是要住店吗?我们店里更宽敞,不然去我们店里看看?” 满宝和白善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越过他看了眼缩着脖子的伙计一眼,冷哼了一声后问道:“你们老板呢?” 伙计笑脸一僵,“客官们要找我们东家?我们东家不在,您有什么要求和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白善和满宝都没说话,场面一时就僵住了。 庄先生就敲了敲马车,俩人回神,立即下马走回去候在车外,“先生” 庄先生道:“既然拿不定主意就先进驿站吧,将行李还放在车上,等定了主意再卸下,你们正好可以看看里面的情况。” 白善和满宝心一定,有了先生做靠山,俩人也不觉得他们是在斗气或是在添麻烦了,直接手一挥,“走,进驿站。” 客栈的伙计嘴巴微张,连忙伸手要拦,下意识就道:“你,你们不能进去” 聂参军的士兵就眉毛一竖,大刀往上一抬,大喝道:“大胆,敢对大人不敬!” 伙计吓了一跳,手就一手,白善瞥了他一眼,伸手牵着满宝进去。 一旁的驿站伙计不敢拦,但也张大了嘴巴,见他们的护卫上前拆卸门槛,他立即回神,连忙去帮着拆,等将马车都引入院内他才想起来马车好像是要从侧门进的 伙计挠了挠脑袋,没来得及想这些事情就又连忙去给白善他们引路,但是 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把人引去哪里,屋里连被褥都没有,但好在还算干净,只是有霉味儿,似乎是很久很久没人住了。 白善伸出手指摸了摸桌子,问局促的伙计,“这些房间是谁打扫的?” 他立即躬身道:“是,是小的。” 白善就点了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任二狗。” 白善忍不住乐,压着笑容后点头,一本正经的道:“好名字。” 伙计就有些激动的涨红了脸。 第2232章 你的东家 白二郎蹬蹬的从楼下跑了上来,“后面我们都看过了,和这边差不多,别说被褥了,有些屋子里连桌椅都不齐全,堂屋里还有好几张椅子是缺胳膊断腿的,我说你们这驿站是多久不住人了?” 任二狗只能讨好的笑,白善就指了斜对面的客栈问,“那客栈是你们家驿丞开的?” “是呀,”任二狗憨憨的道:“大人,这边驿站好些年没住人了,来这的官员多是住在对面客栈里的。” 白善就问:“我看隔壁还有一家客栈,那是谁开的?” 任二狗就挠了挠脑袋,摇头,“不知道,不过隔壁做主的是章掌柜。” 白善初来乍到,哪儿知道章掌柜是谁? 满宝就直接问了,“章掌柜是谁?” 任二狗,“章掌柜便是章掌柜呀,他还挺和气的,有时候见我打扫门前还会和我打招呼,所以我会连着他家的一起扫了。” 众人:…… 白善沉默了一阵后问道:“你给他打扫门前,你们驿丞不生气吗?” “不生气呀,我把对面客栈的门前也扫了。” 满宝看着一脸老实的任二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其他人也摇头失笑,商量起来,“怎么办?总不能真住这儿吧?” 他们倒是不缺被褥,本来他们自己就有,可士兵和护卫们怎么办? 而且这整个店里就一个伙计,别说吃饭,怕是连烧的热水都不够用的。 白善想了想,叫来黎管事,“去隔壁问问,他们家客栈和守城门的偏将有什么关系。” 黎管事一愣,“直接问?” “直接问,我们人生地不熟的,没时间和他们来客套的,直接问就是。” 黎管事应下,转身就出门去。 白善和满宝就抬头重新打量这个驿站,很好奇的问任二狗,“你们驿站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做生意的?” 任二狗摇头,表示不知道,还道:“我进来前还以为很忙咧,进来才知道整个店里就我一个人,每日就是打扫和擦洗东西,剩下的一个人也不见,好在东家从不拖欠工钱,也给我送吃的,我才乐意的。” 满宝见台阶上的石头还算干净,主要是太久没人走了,又一直被打扫,风吹雨打的不干净才怪。她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招手让他坐下一起说话。 任二狗谢绝了,让他们坐,他则蹲在一旁,乐道:“我们唠嗑喜欢蹲着。” 满宝道:“我们就不喜欢,蹲着会脚麻。” “那是因为你们不会蹲,我们村里的人都喜欢蹲着。” 白善见他这么憨,而且年纪也不是很大,便笑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九了。” 白善:“也没比我大几岁,你没娶媳妇?” 他摇头,乐哈哈的道:“我三哥刚娶了媳妇,家里没钱了,我娘说让我再等两年,到时候我存了点儿钱,家里再给点儿就能说媳妇了。” “那你家离这里远吗?许久不回去会不会想家?” “会呀,”任二狗说,“我家离这儿可远了,走路要走上一天,一般时候我是不想的,但干完活儿我就想了,这里都没人和我说话,只能出去扫门外的地时才有人和我说两句。” “但这里工钱高,还包吃包住,东家对我也好,从不要求我干活儿,还说这些屋子空着也没啥,但我拿了钱就不能闲着,我娘说了,在外头干活儿得勤快,这样东家才喜欢,我一直很勤快。”任二狗隐约知道他们是官儿,于是绞尽脑汁的想要夸一下自己,“你们去房间里看,我连角落里的灰尘都擦干净了的。” 满宝点头,能擦干净的是干净了,就是忘了通风,所以一进去里面就是一股霉味儿。 任二狗见他们听得认真,还能时不时的应和自己一两句,他心里就高兴不已,他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这么多话了,就是他哥哥们来看他,说的也不过是“你好好听话,手脚勤快点儿,不要乱花钱,把钱存着娶媳妇”这样的话。 但现在这几位客人不会叮嘱这些,反而对他日常干的活儿很感兴趣,于是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白善他们不仅知道了他家里有四个兄弟和三个姐妹,还知道他这差事是他娘托了他三姨父的妹妹家的二儿子走了驿丞的关系才得到的。 为此他们家还付出了两头羊和两尺存下来的好布。 他赚的钱得先把家里的羊和布还了才能存下自己的钱娶媳妇。 白善他们还知道,他的东家,哦,也就是驿丞一般是不会来这里的,隔上几天他们才有可能在门口遇见,然后驿丞会跟他说两句话便进对门的客栈。 当然,大多数的时候驿丞是不会和他说话的,而是和他点点头就进去,因此隔壁的章掌柜能够和他说话,任二狗才那么开心的替人家把门前的路都扫了。 白二郎忍了忍,没忍住,和他道:“驿丞不是你的东家,你的东家是朝廷,不对,应该说是县衙,是刺史府,知道吗?” 任二狗愣愣的摇头,和他道:“我是驿丞请来的,工钱也是驿丞给的。” 白二郎“哎呀”一声,叫道:“那又怎么样,衙门还没算他玩忽职守的罪呢。” 任二狗心一紧,有些着急的看着他们,“你,你们要抓我们东家?”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也知道,驿丞要是没了,那他估计也不能再在驿站里干了。 白善顿了一下便问:“你知道皇帝吗?” 任二狗点头,“这个谁不知道?” “知道就好,”白善一脸正色的道:“这个驿站是皇帝的。” 任二狗瞪大了眼睛。 “皇帝才是你的东家,驿丞不过是皇帝找来管理驿站的,就跟隔壁的章掌柜一样,是个掌柜而已。”白善道:“所以你的工钱是皇帝给了驿丞,由他代发给你的,包括你吃的也都是皇帝给的。” 任二狗激动得嘴巴都发抖了,“我,我的东家是皇帝?” 满宝和白二郎五人一起扭头看着白善,看他面不改色的点头,“不错,就是皇帝!” 第2233章 住到隔壁 任二狗还没从他的东家是皇帝这个冲击中回神,驿丞便笑眯眯的从外面进来,老远就冲他们行礼,“大人们见谅,见谅,我刚出去公干,没得及迎接,大人们怎能坐在这儿?二狗还不快把大人们请到正堂去”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站起身来,并没有顺着驿丞的话进堂屋,而是带着疏离的笑站在一旁,听到声音的庄先生却从正堂里出来,蹭了两杯茶的聂参军跟在后面出来。 驿丞的目光就从白善几个身上移到了庄先生身上,见他身后的聂参军带刀,身上是六品武服,忍不住眉头就是一跳,不过他依旧面不改色,热情的冲着庄先生就去,行礼后问道:“大人怎么称呼,这是要去哪方公干?” 庄先生微微颔首,也疏离的道:“敝姓庄,要去的是西域,你这是驿站吧,不知可能安排我们住下?” 他指了白善他们道:“他们都是随行的家属,你看着安排在哪儿合适?” “原来是庄大人,”驿丞一脸为难的道:“大人应该也看到了,这驿站年久失修,实在是不能住人,唉,也是我等无能,在衙门里没什么人脉关系,想要申请修缮总是不得,不瞒大人说,我刚才就是去县衙里办这事儿的,这才姗姗来迟,耽误了迎接大人。” 驿丞道:“大人是公干,虽然我们驿站又破又小,却不能委屈了大人,这样,我为大人引荐一客栈,到时候和县衙里打书结算,大人只需付超出的那部分” “简直是岂有此理,”庄先生不等他说完便怒气腾腾的道:“没想到沙州竟有如此渎职的县衙,驿站都破损成了这样却还是压着你的修缮款。” 驿丞的话被截断,只能点头继续哭穷,“是啊,但大人也知道,我们是微末小官儿,在大人们那里是说不上话的。” “没关系,”庄先生道:“等我们见到了沙州刺史一定为你说两句公道话,说不定到时还能越过县衙直接将修缮的款项放到你这里来。” 驿丞的眉眼剧跳,心开始不安起来,他抬眼打量庄先生,“庄大人认识我们刺史?” 庄先生没说认识,也没说不认识,而是道:“总是要上门拜访的,你放心,到时候我必定提一提。” 他们要出关可不得见刺史吗? 正说着话,黎管事轻手轻脚的回来,只是因为驿丞就站在边上,他不好上前与他咬耳朵,因此只冲他点了点头。 白善就心中有数了,趁着驿丞还没继续那个话题,上前恭敬的道:“先生,黎管事已经在他处定好了房间,先生舟车劳顿,不如先去歇息,过后再和驿丞详聊就是,反正离的也不是很远。” “也好,”庄先生就点头,扭头和聂参军道:“走吧。” 聂参军忍不住露出一嘴的牙齿,笑嘻嘻的带着人簇拥庄先生和周满他们出门。 白善则留在了后面,笑着和驿丞点头道:“我家先生素来重诺,既然说到就一定会做到的,你放心。” 驿丞张大了嘴巴,想说他可以不用做到的,但白家的护卫们已经护送着白善出去,而士兵和护卫们也将马车押送出去。 大雨几人好奇的看了看驿丞的脸色,然后笑嘻嘻的追了出去,心情奇异的好了许多。 黎管事根本没定房间,不过要住宿又不困难,一句话的事儿,有钱还怕没住的地方吗? 而隔壁的掌柜和伙计本来就站在门口,看到他们一群人呼啦啦的从驿站里出来,没往对面去,却是朝着他们这儿来了,再看领头的是刚才来问话的管事,顿时精神一振,立即笑逐颜开的迎上去,“快请进,快请进,客人们是要住店是吧,来人,快把后头两个院子腾出来给贵客们” 等驿丞带着任二狗追出来时满宝他们已经进了隔壁客栈的大门,第一辆马车则跟着伙计的指引进了一条巷子,那里可以直通后面两个院子。 驿丞张了张嘴巴,看了半晌后回头瞪视任二狗,“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任二狗还没从原来他的东家是皇帝驿丞在白善几人面前如此小心的震撼中回神,被劈头问了这么一句,他就呆呆的道:“没说什么呀,就说我家有四个兄弟,我得存钱娶媳妇” “行了,行了,”驿丞打断他的话,皱眉想了想,虽然很想把人从里面拉出来,但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不说这样抢客是行业里的大忌,运来客栈的身后也不是他能无顾忌抢客的。 驿丞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扭头问任二狗,“他们有没有说我在对面开了家客栈?” 任二狗是憨,但又不是傻,他虽然没有直接说过,但是 意思应该是有的吧? 他死死地低着头,不敢抬头,只能含糊的道:“没说过” 驿丞就松了一口气,但想到现在人在隔壁,章掌柜很可能会主动提及。 他皱了皱眉,问道:“他们有没有说过会在这儿留几天?” 这个却是没有说,于是任二狗很坚定的摇头。 驿丞就皱着眉头走了,真是的,这几个官儿怎么这么较真,驿站这么破烂,不是连门都不该进吗? 直接去住客栈多好,竟然还好似要追究到底一样。 虽然麻烦,但驿丞并不心慌,这样的事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但都很好解决,那些出公差的官员也不会为这样的小事留下和他打官司,因此多数是不了了之。 少数不能了之的,他送一些礼,多说一些好话也就完事了。 驿丞背着手走了,而在运来客栈的章掌柜却很细心的安排他们的住宿,两个院子,还有剩下的上房,底下的各个房间也全都准备好给他们。 他表示就是下房也不会塞很多人进去,一个房间十二个人的床位他只会安排住十个人,房费都是一样的。 热水免费提供,还有热汤等等 因为他们竟然在驿丞来以后还住到他这个客栈来,他就觉得和他们有缘,还志同道合,因此一路热情的招待,还道:“贵客们要在这里用饭,我今晚就送贵客们一桌一道萝卜丝,是我们店里的开胃小菜,很好吃的。” 打算休息过后就出去吃的满宝几人听了立即决定今天晚上在这里用饭。 于是章掌柜笑眯眯的吩咐伙计去准备饭菜。 第2234章 何刺史 满宝他们各自分了房间住下,各自将行李带回屋里,黎管事这才来汇报,“少爷,满小姐,这家客栈的章掌柜是蒙将军的妻弟章老爷手下的人,似乎军中几位参将和偏将都在此有参股。” 满宝就好奇,“难道他们在打擂台吗?和谁?沙州刺史吗?” 白善则问道:“是先有对面的客栈,还是先有隔壁的客栈?” 黎管事愣了一下,显然没问到这个问题,白善就让他去问,“再问一问,这客栈是什么时候开的,沙州的何刺史来沙州几年了。” 黎管事应了一声,出去转了一圈后回来,“回少爷,是先有对面的客栈,这才有了运来客栈,客栈开了有七年了,何刺史才来沙州三年。” 白善等人就明白了,何刺史是局外人,至少明面上看是这样的,就不知道他心里会站在谁那边罢了。 殷或打了哈欠问他们,“你们要出气吗?” 白善迟疑不决,于是去问庄先生,庄先生挥挥手道:“哪儿有那么大的气性,我们只是路过,最多只待两天,没必要为这样的事儿与他们结仇,不过这事儿在何刺史前却可做笑谈。” 他脱掉鞋袜去泡脚,和白善道:“拿上满宝的门帖去刺史府投递吧,明日我们就上门拜访,见过地方官后请他代为引荐去蒙将军那里拿通关的文书。” 白善应下,先蹲着给庄先生洗好脚擦了脚后才端着洗脚水出去。 庄先生舒服的叹出一口气,就靠在床上不动了。 老胳膊老腿的,出远门真的不容易啊。 满宝则是拿出五十两银子的尾款交给大雨,“你们要在沙州停留几天?晚上请你们吃饭呀。” 银子太重,塞不进怀里,大雨就用手提着,他笑嘻嘻的道:“周太医热情难却,我们决定多留几天。” 反正她包着食宿呢,他们正好可以多买点儿东西回去,虽然小镇上现在没什么客商经过,但一些粗布和陶瓷他们本地也要消耗,也是可以赚钱的,就是赚的有点儿少。 满宝倒不介意被他们占这点儿便宜,只是提醒道:“我们可能只在这里留两天。” 大雨其实有些好奇,“周太医,沙州不比我们小镇好玩吗?你都在我们小镇停留二十天,为什么不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我是那种玩乐的人吗?你们小镇上有许多我没见过的药草,我是去实地看药草的。” 大雨撇撇嘴,骗谁呢,在他们小镇二十天,他只见过她吃鱼,吃沙鼠,甚至连沙漠里的蝎子都要吃,还要吃有毒的圆刺,他看不是为了看药草,而是为了吃吧? 满宝自己都有些不太相信,便多添加了一句,“天下大的城池都差不多,沙州不过有一玉门关与众不同而已,但那是军事重地,又不是我们能进的,远远观望一下感受一下它的雄伟就可以了。” 大雨琢磨了一下,回过味儿来,也就是说,他们小镇是不一样的。 他自得起来,和她道:“不错,我们小镇特别漂亮,和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要不然当年我们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了它。” 大雨收了钱,他们的交易关系就算是完结了,不过满宝很大方,让章掌柜把他们的饭费和饭钱也都记在她的账上。 他们是京城来的官,虽然不是很大,但要见何刺史还真的不难,护卫将帖子送去刺史府,直接在衙门外等了片刻就有回音,于是回来禀报,“何刺史说他明日巳正三刻有时间。” 满宝便道:“那就还有一刻钟就午时了,说说话就午正了,他是不是要请我们吃饭?” 庄先生就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骂了一句,“整日想着吃的。” 另一边饭桌上的大雨深以为然的点头。 不过庄先生还是放在了心上,于是第二天出门的时候他把六个孩子都带上了,像极了村里要去喝喜酒的老头老太太。 白善等人也打扮一新,换上了比较好的一套衣裳,衣服上挂着配饰,然后就跟着庄先生意气风发的出发了。 在沙漠里走了十来天,他们还是挺馋的,不知道沙州有什么风味儿。 何刺史在刺史府里见他们,进大门的时候满宝就走在了最前面,换她领着大家进门。 何刺史看到她,目光一闪,立即笑着起身和周满互相行礼,寒暄过后分座次坐下。 他知道周满的来历,也知道周满此去西域的任务。 其实老早他就收到京城来的公文和消息了,对于这位名满京城的周太医,他自然是好奇和……崇敬的,不说她治好了太子的病,让皇朝有了皇长孙,就说夏州的天花,天知道去年入冬后他们有多害怕。 好在他们送来的药方是管用的,而他们这里天花病人并不多,带着病过来的一些人才进城就被控制,然后就被隔离在城外…… 他是亲眼见过那药方的效用的,比他小时候见过的天花死亡率低太多了。 忘了说一句,他也出过天花的,那还是小时候的事儿了,虽然他当时被家人保护在后宅,但那种生死一线的感觉他从未忘记过。 听说这药方是太医院的太医们根据卢太医给出的药方改良出来的,其中周太医就出了很大的力气。 而这次周满去西域更是冲着天花的防治方子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西域那样落后的小国会有这样要紧的方子,但管它呢,只要有就行。 所以何刺史并不阻拦他们出城,还特别热情的道:“本官昨日便让人去蒙将军那儿提报一声,正好约了他在安宁酒楼里用饭,周太医不如和本官同去,到时候好提一提这通关文书的事。” 满宝高兴的应下,就略有些好奇的问,“现在通关文书很难拿到吗?” 何刺史就叹息,“周太医一路从夏州而来,路上可还好走吗?” 满宝顿了顿后道:“还好吧,就是沿途许多驿站都荒废了,或是没有设有驿站,所以不方便了些。” 何刺史:“……本官说的是你们没遇到土匪马贼吗?” “哦,遇到了一波,”满宝不在意的笑道:“不过已经被剿灭了。” 第2235章 蒙将军 何刺史就顿了一下,不免好奇,“周太医是从哪条路上来的?” 据他所知,从肃州到他们沙州,有一段已经被一股土匪把住,虽然不至于会杀光过路的人,但要想经过却要留下不菲的买路钱。 而且最近没听说肃州那边开始大规模的剿匪啊,他们不是约定好过一段时间后一起吗? 满宝似乎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道:“我们没从肃州走,而是从大漠上过的。” 可大漠上其实也并不安全,何刺史想要说话,想了想,到底把话咽下去了,他们已经平安抵达,再说这些已经无意义,说不准就是他们运气好呢? 倒是庄先生看他欲言又止,便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在他看来,出门没小事,尤其是他们这样带着大量的行李,一看就很肥羊的队伍,行进的路上更要尽量了解信息,不然谁知道会在哪儿出什么事呢? 问了以后他们才知道出了夏州的这块地方有多乱。 依据何刺史所言,从夏州以北人心就有些浮动,而越往西,越往北来,这样的人和势力越多。 因为这些地陆陆续续是大晋这十多年打下来的,而这些地方地广人稀。 是真的地广人稀,沿着官道还好,走上两三天可能会勉强碰见一个村子,而在离开官道之后的地方,一大片都是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 而夏州出来后虽有耕地,但更多的还是草原和山岭,很多牧民是逐水草而居,因此衙门对这些人的掌控很小。 在高昌亡国前,这边其实就已经心思浮动,高昌亡国之后,很是震慑了一群人,所以大家都勉强老实了。 凉州、肃州、沙州等地的刺史和将领都趁机剿了不少匪,其中以何刺史功绩最盛,因为沙州有玉门关守军在,他联合蒙将军不仅将去肃州一带的马贼和山匪打下来一半,还把关外的马贼赶出老远,之前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本来再过两年他这一任任期满就应该可以调任回去,结果天花出来了。 之前流言凶猛,先是夏州灭城,然后是病人流入中原,京城也爆发了天花,皇帝更是因此暴毙……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别说普通百姓,就是他们这些正儿八经的官儿因为距离京城太过遥远,也有一瞬间的怀疑。 后来他们开始平复谣言,可惜辟谣太困难了,而且因为他们是官方,说的话似乎天生遭人质疑,不管怎么说,信的人就是比怀疑的人少。 于是本来就不老实的人更不老实了。 除了勤勤恳恳努力劳作的一般百姓,其他人都奔走相告起来,而一些有过土匪经历的人则是重新拿起了刀剑,直接抛下家小或是拉着家小就跑去当土匪了。 “因为天花,来往的客商本来就少了近一半,这些土匪再冒出来,这一半又少去了一半,现在肯入关和出关的商人没几个了。” 满宝琢磨了一下,不由有点儿忧心,“那尤老爷怎么办?路上这么危险他能回去吗?” 何刺史这才知道他们这次来还和一个客商同路。 他精神一振,和他们笑道:“这位尤老爷要是不急着走不如让他再等两个月?” 他道:“那段时间正好是玉门关最热闹的时候,来这儿的客商也最多,他正好换了东西回去。” 换了东西要是没有能力保住也是不行的,显然何刺史暗示的是外部的安全条件。 满宝他们自然也听懂了,于是心照不宣的点头应下。 几人只是寒暄了一下,何刺史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带他们去酒楼里等蒙将军。 蒙将军看着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身高体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悍气,他一进包厢满宝几个就觉得很受压迫,自然不是气势,毕竟他们也没少见气势两米八的皇帝。 而是身高带来的压迫。 他是真的很高,是满宝见过的人最高的一个,于是满宝亮晶晶的目光划过他的周身,着重看了一下他的膝盖,觉得他这样的身高和体格对膝盖的压迫应该很大。 蒙将军看到里面站着的殷或顿了一下,有些不太确信的看了又看,皱眉道:“这位小公子叫什么?” 殷或就上前样一步行礼道:“小子殷或,见过蒙叔父。” 蒙将军瞪眼,“还真是殷家的小子?” 他上下打量殷或,见他虽然身量似乎有些不足,但面色却不似以前那样苍白无色。 “你这是病好了?” 殷或就微微笑道:“已经好了许多,多谢蒙叔父关心。” 蒙将军的目光就落在周满身上,“是周太医治好的?”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还没完全治好。” 殷或的病,外人看着似乎已经好了,但他们这几个却是知道的,殷或的病很难治好,殷或自己也知道,只不过心理的病好了很多,身体上的病又有周满的药,这才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多了。 不知情的外人看着只会以为他比一般人病弱一些而已,不算大的毛病。 但是蒙将军同样是见过殷或以前的模样的,他已经很多年没回过京城了,但上次回去时正好碰见殷或发病,当时殷家已经又准备了一副新的棺材,灵堂都布置起来了,殷家甚至考虑着给殷礼娶个媳妇冲一冲喜。 结果还没开始选定人,老谭太医就又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当时他跟着去看了一眼孩子,印象只有躺在被子里小小的一个,脸色苍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说话也很小声,他很怕他多说一句话就会断气。 这些年蒙将军还是从回去送节礼的管事那里知道些殷或的情况,但不是身体不太好,就是身体不太好了两个回答,前者表明病情没恶化,后者表示又要不行了。 蒙将军看看殷或,又看看周满,态度好了很多。 一开始见到来的太医这么年轻,他是有些怀疑的,但如果能把殷或治成这样,那应该是有大本事的。 蒙将军顿了顿,便真心建议周满,“你们要出关,最好再等两月。” 第2236章 再合作 关内的情况都不好,关外更好不到哪儿去,高昌是因为和突厥勾结,大放厥词对皇帝及大晋不敬,又断了上贡才被灭国的。 由此可见突厥逃亡的分支中有一股不小的力量在西域。 而西域诸国本来就不太顺服大晋,只是慑于大晋和皇帝之威才不得不臣服,一旦传出皇帝不好的消息,这些人便会反。 对此,蒙将军很不客气的道:“这些人有奶便是娘,陛下好时,哭穷要钱,朝廷给钱给粮帮扶他们,可一旦陛下不好,旁人只是挑拨一两句,他们就鼓噪起来,之前的浓情蜜意全成了虚情假意。” “天花的传言现在还未定,但夏州情况好转的消息应该很快会在民间传开,”在这一点儿上蒙将军比何刺史坦诚多了,他直接道:“一个月后我们会出兵平定到肃州一路的匪患,到时候关外的马贼多少会被震慑,大约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你们到时再出关。” 他顿了顿后道:“只不过到时天气也要变冷了,你们得快马才能到在大雪封路前到达西域。” 满宝算了一下时间,微微皱眉。 这里并没有什么让他们有停留的兴致,哪怕是休息也要有兴致才会开心,不然只是为了停留就留在一个地方两三个月,那也太无趣了。 满宝和白善就不由看向庄先生和聂参军。 聂参军就是负责保护他们安全的,但是他也要考虑效率,于是不太想留在这里,不然显得他太过无能了一些。 庄先生也迟疑,他看得出白善他们不是很想在这里停留太久,只是他自己不是很想冒这样的风险。 惜命的白善和满宝也是基于此才迟疑。 他们问蒙将军,“除了等待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有呀,”蒙将军道:“运气,虽然现在到达玉门关的商人少了,但也不是没有,他们运气好,或是实力强劲,就没遇到马贼。” 满宝一听,精神起来,矜持的道:“其实我们运气也不错的。” 白善也连连点头,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满宝最有福,这个应该没问题。” 白二郎深以为然,毕竟她可是有仙女转世的名号在,可见她的运气。 聂参军立即道:“我们实力也不差的。” 不说白家和殷家的护卫,他手下就带了一百个人,一般的马贼都不一定有这么多人。 只不过他们是防御,对方是冲杀,所以对方比较占便宜罢了。 聂参军想到什么,凑到白善耳边低声道:“白公子,或许可以再请大雨他们同行一段路。” 就是这个钱…… 聂参军看着白善。 白善也想起来,如果真如何刺史他们所说,就是大漠里也有不少想劫掠的势力,那他们一路平安过来如果不是运气,那就是因为他们的带路和存在了。 马贼和马贼之间总是有点儿面子和忌惮的,再加上他们这么多人也不是摆设。 白善思考起来,回去以后就找了五人商量,“要不要再出钱请他们随我们走一趟?” 满宝和白二郎都苟惯了,哪怕心疼钱,也觉得命最重要。 反倒是刘焕有些迟疑,“那得花费不少钱吧?我觉得我们这么多人足够了,或许用不上他们这二十个人呢?” “或许用得上呢?”白二郎道:“我都不心疼钱,你怎么心疼起来了?” 刘焕瞥了他一眼道:“我这是单纯的心疼钱吗?我这是觉得不值,只为很小的风险付出太大的代价不值得。” 到底是户部尚书之孙,哪怕他吊儿郎当有些纨绔,耳濡目染下也会权衡这些。 白二郎却道:“那不行,没风险也就算了,既然知道有风险我们怎能没准备?我爹娘可只有我一个小儿子,而且我才定亲,还没成亲呢,可不能害了明达公主。”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我爹娘更是只有我一个儿子,我要是死了我祖母和母亲怎么办?而且满宝也在,我们两个一出事就是俩。” 满宝连连点头,“钱而已,没了还能赚,上次我们分的珠宝就值不少钱,随便拿两样出来,回到京城就把请人的钱赚出来了。” 殷或是不爱钱的,他对命的看法其实没有白善他们那么谨慎,但他想去西域看看,既然如此那就得活着,因此也点头,“请吧。” 周立如自然是跟着小姑走,她道:“我上次分的赃……战利品里有两匹不错的布,等到了西域出手就够我那份了吧?” 满宝点头道:“够了,够了,走,我们去和他们谈。” 小镇上来的人就是大雨做主,他一听说周满他们愿意出二百两再聘请他们陪着到西域,下意识就讨价,“那不行,去西域可比从小镇来这儿远,最少得三百两。” 满宝:“……这次我们加快速度,不在路上多做停留,天气要是好二十天左右也就到了,就比这次的路程长几天而已。” 大雨就看她,这次路程长怪他们吗? 还不是你们走走停停,这也好奇的要看看,那也要好奇的瞅一瞅。 满宝似乎也有些理亏,于是轻咳一声将话题扯回来,“便宜一点儿呗,这次我们限定时间,没有意外的情况下一个月内到达目的地。” “什么是意外情况?” 满宝列举道:“比如遇见马贼,比如我们队伍中有人生病不得不停下,或是遇上风暴之类的。反正就是天灾,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 大雨一听,立即道:“那更得要价高了,您不知道,这西域和我们关内不一样,不仅天气不一样,饭食也不一样,人很容易水土不服的,周太医您心那么软,一个人生病都要停下,到时候我们得耽误多少时间?就三百两吧,我也不和您多要。” 他道:“这还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呢,不然别的商队这个银两可请不动我们。” 白善问道:“你们去西域要带货吗?” 大雨眼神就有些飘忽。 白善道:“你们要是带货,我可以和你们引荐一下尤老爷。” 正想谈下价钱后就去找尤老爷的大雨:…… 最后双方以二百六十两的价格成交。 大雨将人送出门时总觉得自己是亏的,然而已经应下,想反悔都不行。 第2237章 启程 白善他们讲下价来,立即就去找蒙将军要通关文书了。 蒙将军虽微微皱眉,但还是给他们签章,把文书交给他们后道:“晚上你们来府里吃饭,我和何刺史给你们践行。” 要不是队伍里有个殷或,他是不太乐意和他们过多来往的,因为周满和白善身上都带着太子的标签。 满宝他们高兴的应下,白吃饭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当然,他们也不是白吃饭而已,席间他们还提了一下他们的住址,“我们就住在驿站隔壁的运来客栈里,何刺史若有什么需要我们从西域带的,回头可以将单子送到运来客栈。” 然后就顺口提了一下驿站的现状。 听出了他们在上眼药的何刺史:…… 他抬头看向蒙将军。 运来客栈也勉强可以算是蒙将军的产业。 蒙将军却不是很在意这件事,见何刺史看过来他便道:“当年廖宁那厮与我有些龃龉,恰巧肃州那边有将来沙州要住驿站,驿丞在对面开了客栈,对驿站就有些轻慢,我手底下的人不忿,告到了廖宁那里,廖宁却因我之故搪塞此事,我那小舅子气不过,这才拿钱在驿站旁边又开了一家客栈。” 他道:“现在的事何刺史也知道了,你要整顿驿站只管下手,不必顾虑运来客栈。” 驿站其实是小事儿,所以何刺史虽然对驿站被荒废有些不满,但因为驿站对面的客栈是驿丞开的,而郭县的县令在前任刺史廖宁离开后参股了这个客栈,隔壁还有蒙将军他们一系开的客栈,算是沙州当地最有权势的两方在抢驿站的生意。 他为了更好的开展工作就睁只眼闭只眼,反正驿站一年到头接待的官员也没几个,大部分时候还是做民用。 虽然损失了一笔钱,但总比同时和自己手下最大的县的县令及驻军将领对上要好。 蒙将军既然说他不在意,那郭县县令那边也就不必在意了,他好歹是他的顶头上司不是? 庄先生都没想到是这个发展,扬了扬眉。白善就笑着道:“驿丞也就罢了,驿站里的那个小伙计,叫任二狗的,却是难得的老实勤快人。” 他也只是提了一句而已,但何刺史记在了心里。 他已经知道这群少年身份不简单,不说殷或,刘焕是户部尚书之孙,肃州长史的幼子,而白诚是未来的嫡驸马,皇帝的女婿,白善更是少年进士,深受皇恩。 这一个两个都不简单,提拔一个小伙计而已,卖他们一个人情很值得。 不过满宝他们看不到了,他们在拿到文书的第二天就收拾行李出城了。 尤老爷依依惜别的去城门口送他们,他的货物出了一半,嗯,就是卖给大雨的。 一开始只大雨他们买,后来白善他们看了一圈自己的行李,干脆又拿金子和尤老爷买了一点儿布料塞进行李来,于是尤老爷的货出了一半,就算看在熟人的份上给他们便宜了点儿他也赚了不少。 尤老爷想到他可能两三个月后才走,说不定还能和他们作伴,于是站在城门口和他们挥手道:“庄先生,周大人,等你们从西域回来说不定我还在城里,到时候我们一起回夏州呀。” 和他们同路还是很安全的,除了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外没别的毛病。 满宝也骑在马上和他挥手,应道:“没问题,到时候你要是还在沙州,我们一定叫上你。” 到时候他们换一条路,尤老爷一看就是对路程很熟悉的人,到时候正好听他讲解。 蒙将军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骑马飞奔而走,微微摇了摇头。 蒙少将军不解,“父亲既然忧心他们,为何还要给他们出关的文书?” 蒙将军道:“人不轻狂枉少年,你看他们哪一个是平庸之辈?虽然风险很大,焉知不是他们的机遇?我已尽到提醒之务,剩下的是他们的决定。” 说完瞥了一眼儿子,觉得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老气横秋了一些,相比之下还是下面的少年更好些。 他并不知道白善他们更苟,花了大价钱请一群前身是马贼的人做护卫。 白善打马追上大雨,好奇的问,“你们给镇长送信了?” 大雨不在意的道:“昨天我们出去找过了,没有要过小镇的客商,所以不送了。” 他道:“我们在城中相熟的酒家里留了口信,到时候镇上要是有人来找一问就知。” 白善就觉得他们心也挺大的。 大雨却是不以为意,他们曾经都是刀口舔血的马贼,有钱赚的时候就要赚,错过了可就没有了,今年因为疫情和地方乱象,赚钱可难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细跑去,马车也加速起来…… 满宝他们带着几个护卫跑在了前面,看看前面有没有茶摊之类的,没有就找个空地中午休息一下。 玉门关外青山连绵,据大雨说,走上两天就会进一处沙漠,在沙漠里要慢行,他道:“沙漠里有一条古道,中间的水草很少,和我们那儿很不一样,听说那儿以前有个楼兰国,到了那里就算是进西域了。” 大雨他们是走过这条路的,就不知道是当马贼的时候走还是后面开始接护送之类的生意后走了,不过他还算了解,和他们说起沿路会过的城镇和部落点。 总之,从进入沙漠后一直到高昌,他们基本上都在沙漠里,里面的绿洲很少,所以每一次过绿洲他们都要补充足够的食水。 他道:“大漠不同草原,你们别乱跑,一旦迷路就找不回来了。” 他事先声明,“你们要是走丢了我们可不会找,而是会要求车队继续往前,一直到高昌为止。” 几人:“……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乱跑的。” 大雨这才满意,跟着他们哒哒的跑在最前面,嫌弃道:“你们的车队真慢。” 满宝:“我不信你接到过有比我们车队行进速度还快的商队。” 这倒是,一般商队根本没有周满他们这么豪横,几乎可以达到一人一匹马,但是! 大雨瞥了他们一眼,“你们答应了的,路上绝对不耽误时间。” 满宝几个连连点头应下,“放心,放心。” 第2238章 跟随 路上还真的有茶摊,于是他们中午直接在茶摊那里吃了一顿热的,他们才吃完打算歇一歇就启程,便见来路跑来两匹马,马上的人背着大大的行李下马,和店家要了两个炊饼和一碗汤后就坐在外面的椅子上吃。 大雨几个忍不住眯着眼睛去看他们,聂参军和黎管事也看过去。 白善和满宝察觉气氛有异,也扭头看过来,盯着那俩人看了看后白善蹙眉,“我似乎见过他们。” 满宝上下打量了一圈,也觉得有些眼熟,正打算问一下科科,那俩人便拿着炊饼起身朝黎管事走去,她便看了过去,先不问科科了。 富有和同伴如芒在背,本来不想那么早找上黎管事的,可没办法,他们的视线太过迫人,他总觉得再慢一点儿他们就要怀疑他的身份了。 俩人上前找黎管事求同行,表示他们也要去西域,只是路途遥远他们只有两个人,所以…… 黎管事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记起来了,“你们是前日来找我的那些人的其中两个?” 富有谦卑的应了一声“是”,哀求黎管事,“家里急需用钱,这才没办法这时候冒险往西域去,还请您和大人们说说情,让我们跟随在队伍后面,您放心,我们就远远的跟着,绝对不打扰大人们。” 这种事其实不少见,一些零散的走商为了安全就会依附大的商队,而一些走商囊中羞涩,就会给大商队送一份礼,然后远远的跟着,不求他们的庇护,只要能跟着就行。 可是这俩人的借口…… 黎管事扫了一眼他们的马,点了点头后起身道:“我去问问我们主人。” 他凑到白善和满宝俩人耳边小声道:“前日我们刚到沙州后不久,小的出去补充米面食材时有一帮人找了上来,说想跟着我们的车队去往西域。” 他道:“小的觉着我们车队的人就不少了,再带人就显得累赘,所以回绝了,当时这俩人就在其中,只是没想到他们今日会找上来,还说是家中困,急需用钱……” 他扫了一眼他们的马,低声道:“可小的看这完全是借口,真要是家里急需用钱,他们合该将马卖了,此时赶去西域赚钱有什么用?” 黎管事的意思是回绝他们。 白善则蹙眉问道:“你在哪儿见的他们,我怎么觉着他们这么眼熟?” 一旁的聂参军立即道:“白公子,我也觉得他们眼熟,但应该不是这两天见过的。” 满宝就问科科:“我也觉得让他们眼熟,科科,我是在哪儿见过他们?” 科科就筛选出来,道:“沙漠客栈里。” 与此同时,白善也压低了声音道:“好像是在沙漠客栈里见过,不错,就是在沙漠客栈里,那群和我们在澡堂里发生冲突的人,那天傍晚他们不是和你们在店外比摔跤吗?我在人群中见过他。” 虽然他似乎没有出手,但人的确是在的。 聂参军一凛,不可置信的道:“不是吧,他们这是为报复来的?这么小心眼儿?” 坐在隔壁桌的大雨忍不住了,凑过来问,“你们说什么呢,能不能大声点儿,我都听不到。” 大家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白善顿了顿后问,“你觉得那俩人眼熟吗?” 大雨就撇嘴道:“没见过,但他们身上的味儿我熟。” 他道:“他们现在身上的味儿就和我们以前的味儿是一样的。” 没说明,但大家都听懂了,这就是马贼! 满宝精神一振,也不可置信,“我们看着那么好打劫吗?” 大雨想了想后道:“怪怪的,一般就是要打劫也不会这么早找上门来,而且冒这么大风险亲自跟上来,难道他们的人不在这里?” 富有俩人有些焦躁,他们离周满他们很远,只看得到他们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话,却听不到具体的内容。 没办法,他们车队人多,这些人从一下马就被围在中间,他们根本靠近不了。 白善扫了他们一眼,和黎管事道:“答应他们,和他们要些钱,直接捅破他们的谎言,就说不信他们家中急需用钱,而是想跟着我们去西域赚钱,既然如此,就拿出些诚意来。” 黎管事一怔,低声道:“少爷,让他们跟着是不是不太好?” 白善道:“不让他们跟着更不好,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好控制。” 说完看向聂参军,低声道:“还劳烦聂参军让斥候前后看一看,看是否又人跟着我们。” 聂参军应下。 黎管事便去了,不一会儿就拿了十两银子回来,交给白善后道:“少爷,和他们一人要了五两银子。” 白善接过银子,见白二郎一个劲儿的看着,便给了他一个,另一个给了满宝。 他点头道:“给他们安排一个靠近我们马车的位置。” 那就是中间的位置了,那样后面少两个人根本不引人注意。 车队重新启程后便有两个斥候光明正大的出列往前面去查探,后面则是悄悄的落下了两个,他们悄悄拉着马进入林中,等车队走远看不到他们后才上马离开,回玉门关方向查探。 虽然玉门关外不安定,却还是有驿站和瞭台的。 只是驿站很小,根本住不下他们一百多号人,好在现在是夏天,晚上并不是很冷,就是虫多而已。 满宝他们住在驿站里,其他人则围着驿站驻扎戒备。 那俩人是和他们分开吃喝的,满宝站在楼上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去了厨房,看了一眼他们点的羊汤后就往里加了一点儿东西。 一旁的厨子:…… 满宝冲他嘘了一声后道:“不要往外说哟。” 厨子不往外说,但告诉了驿丞。 驿丞想到他们的出关文书和官印,咬了咬牙道:“你别管,就在厨房里别出去。” 然后让另一个伙计将汤端出去。 这里最常喝的汤就是羊汤了,士兵和护卫们也有两大桶羊汤,提出来后想喝的自己去打。 亲眼看着满小姐下药的黎管事就去打了一碗汤,然后走到俩人身边笑哈哈的道:“兄弟见谅,我们只带你们同行,食宿还得你们自己来。” 第2239章 迷晕 俩人表示这都是应该的,也拿了炊饼,又从他们桌上的那碗汤里盛了一碗和黎管事一样大口喝起来。 显然他们没吃出来满宝下的药,黎管事悄悄松了一口气。 吃过饭后富有就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他低垂着头颅一点一点的,几乎已经要睡过去了,但他突然警醒过来,不对,天都没黑,他怎么会想睡觉? 他努力的撑起眼皮,却发现眼皮还是越来越沉重,他直觉不好,迟钝的扭头看向他的同伴,就见他眼睛已经闭起来,摇摇晃晃的就倒在了桌子上…… 他眼睛微微瞪大,想要自己精神起来,但还是忍不住困意,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黎管事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端起他们的汤闻了闻,也没出什么特别的味儿来,便不由抬头看向趴在二楼上的周满等人。 满宝见他们趴结实了,便蹬蹬的从楼上跑下来,白善他们五个兴致勃勃的跟着跑下来,一起围观俩人。 满宝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他的脑袋摇晃了一下就往旁边倒去,完全无知无觉的样子。 她满意了,兴奋道:“还真有用,郑大掌柜给的迷药方子很管用嘛。” 白善也戳了戳另一人的脑袋,确定他晕得不能更晕了,这才满意,“是很不错。” 大雨几个凑上来看,问道:“把他们迷晕了干嘛?” 满宝道:“术业有专攻,自然是交给聂参军了。” 聂参军就把人捆了丢到柴房里,问道:“他们能晕多久?” 满宝不太确定的道:“晕到明天?” 聂参军:“……我们这么多人直接便可拿下,大人要是担心动静闹大让他们的同伙知道,可斥候已经回来,不论前后都没发现敌人,这又是在驿站里,算是自己人,何必要用迷药呢?” 满宝:“……这不是想试一下吗,算了,我想办法把他们弄醒就是了。” 满宝临出门前可是准备了不少东西,除了莫老师帮忙找的一些药方外,还有郑大掌柜,萧院正,刘太医等人友情赠送的各种迷药、痒痒药和软骨散,不是特别厉害,胜在比市面上的一些药厉害一点儿而已。 原谅她长这么大,学医多年却从没用过这些东西,所以现在有了机会一下就没忍住。 满宝默默地去抓药给他们熬药去了。 迷药是粉,混着羊汤没多少味道,解药却是酸苦酸苦的,聂参军让一个护卫直接将药给人灌下去,然后一群人蹲在柴房门口看着俩人。 足足等了一刻多钟人的眼皮才动了动想要醒来。 结果对方努力了一下又闭起来了,满宝就有些尴尬的和看着她的大家道:“这个迷药的效果比较好。” 又等了一刻钟,眯着眼睛的人才猛然清醒过来,富有几乎是立即弹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了,他瞪着大眼睛和看着他的周满等人大眼瞪小眼。 白善笑着抬手和他打招呼,“醒了?” 富有定了定神,被绑缚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脸上满是惶恐,“大,大人,你们想干什么?” 白善轻声道:“你别怕,我们好歹是旧相识了,不会对你用刑的。” 富有的眼皮颤了颤,“大人说的话我不懂,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们以前从没见过。” 白善就笑了笑道:“又没有过去很久,不过一个多月罢了,我的记性还没那么差,何况我们这儿一百多号人,认出你的人可不止一个。” 他叹息道:“你太不谨慎了,好歹换个当时不在的人来跟我们,或是换张脸也好呀。” 富有:……以为他不想吗,可老大只留了三个人给他,还有一个留在沙州城等人,他只能带着一个人上了。 他睁着眼睛默默地和白善对视半晌,确定他们是真的认出他来时便闭上眼睛不理他们了。 大家一看他这样的反应顿时兴奋起来,他们果然没有冤枉人,这就是沙漠客栈里遇到的那群人,马贼的气息,还偷偷摸摸的想混进他们的队伍里来,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坏主意。 白善随意捡了一根木柴戳了戳他,笑眯眯的问道:“我们来说一说你的同伴们呗,当时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个络腮胡子是你们的老大?他在哪儿?” 富有冷笑一声道:“公子别白费功夫了,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白善笑了笑道:“我的本事可不是通过杀你一人体现的,你不说就说了。” 他起身看向聂参军,颔首道:“交给聂参军了。” 聂参军点头。 满宝他们出去,准备洗漱睡觉,“怎么处理?总不能带着他们走吧?” 一直跟着凑热闹的大雨道:“直接杀了呗,留着干什么用?反正他又不会招供。” 白善看了他一眼,扭头问满宝,“你觉得呢?” 满宝道:“我觉着?我觉着应该把他们扭送给衙门。” 白善也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里距离玉门关不是很远,明天让两个人赶回去就行,他们之后快马,我们再在进大漠那里休整一下,会追上来的。” 大雨吓了一跳,问道:“怎么还要休整?” 白善道:“不是你说的进沙漠要补充好食水吗?还有,这一趟要走很久的沙漠,你之前不是说最好添几头骆驼吗?” 满宝握紧了手道:“我只听说过骆驼,也在图画上看到过,但真正的骆驼还没见过呢。” 话题一下就歪了。 大雨几次张嘴都没能将话题拉回来。 聂参军在柴房里呆了有两个时辰,期间大家不断的听到里面传出来惨叫声,但大家都面不改色,并没有人好奇的凑上前去询问。 满宝他们已经关门睡觉了,连驿丞都坐在店里打瞌睡,大雨看了半晌,最后回火堆边坐下,和他的小伙伴们道:“看着挺心善的一群人,狠起来也是真狠,大家都把皮收紧了,不要打量着他们好说话就偷奸耍滑,他们现在还有一半的银子没付我们呢。” 小镇上的护卫们低声应下,然后也不由好奇的猜测起来,“大雨哥,你说他们的人在哪儿?” 大雨:“我哪儿知道,不过听他的口气不像是我们那片的,也是奇怪,他们不抢商队,干嘛来抢朝廷官员?” 第2240章 遮掩 虽然周满他们带的行李多,但大雨还真没想到里面有布料和金银珠宝,只当都是他们过日子要用的东西,毕竟他们有多磨叽和爱享受他这一个多月来可太知道了。 而此时,被大雨念叨的人正在小镇外的不远处驻扎下来。 沙漠里的夜晚有点儿冷,金魁安喝了一口烈酒,站在沙堆上看着远方的点点灯光。 尔格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木柴,拍了拍手也走到他的身边,同样凝目看向那处,问道:“你怀疑他们在那里面?” 金魁安又灌了一口酒,想要压下心头的火,却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生气了。 他捏紧了手中的酒壶,面无表情的道:“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到底是在哪儿和他们错过了,重新回到沙漠客栈的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们当时急着去追赶他们,走这条路时没有在沙漠客栈过夜,也没有进这个小镇,而是直接绕了过去快马追赶。” “沙漠客栈的人说他们进沙漠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去,那我们追赶的路线就是没错的,沿途都没有他们的痕迹,那只能说明我们走到了他们前面。” 每每想到这一点儿他心里就跟火烧一样的懊悔,当时他只要进一下小镇,就进去一下可能就找到他们了。 尔格也有此怀疑,不过“他们现在还在小镇里吗?” 金魁安道:“不管在不在,只要能得到他们的讯息就好。” 他道:“我不信他们能凭空消失,只要知道了他们离开的时间就能大致推断出他们现在在哪儿,不怕找不到他们。” 他动了动手指,看着远处的零星灯光道:“其实他们不在小镇才是最好的,那里面的人可不太好惹。” “大哥,饼烤好了。” 金魁安这才回头去吃晚食,而在他回身后,远处的一个沙堆悄悄的移动起来,两个人抹黑悄悄返回了小镇禀报。 “离得远,看不太清楚,但我们仔细听了一下,人不少,估摸有几十匹马,一辆车都没有,身上也没什么货物,一身的匪气,反正看着就不好惹。” 镇长喝了一碗奶茶,皱眉道:“匪怎么跑到我们这儿来了,怎么,想打劫我们?” 查探的人也不太确定,道:“这是外面日子不好过,所以铤而走险来了?” 镇长就瞟了他一眼后道:“去通知兄弟们,明儿一早在镇口那里汇合,今晚多挑两队人去外面守着,他们一旦靠近立即示警。” “是。” 金魁安是知道这小镇的来历的,也知道现在小镇当家的是他的同行,所以他没有做让人误会的事,天亮以后就先让一个人去镇口喊话,表明他们就是路过,想要进镇吃个早饭再走。 消息一层一层的传到镇长那里,镇长撇了撇嘴,谁信他们只是来吃早饭而已? 不过镇长还是让人进来了,“就请他们来三个人点餐吧,我们做好了给他们送出去。” 有什么话三个人也够说了。 本来想进镇后找人打听情况的金魁安顿了一下,到底耗费不起时间,于是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点了一堆不值钱的早点后道:“乌老哥,小弟想和您打听一件事儿。” 镇长看了眼被推到面前的银锭,笑了笑后道:“好说,好说,贵客临门,有什么话只管问,我能答的一定答。” 金魁安问道:“前段时间镇上是不是来了一队百多人的车队,不是商队,而是朝廷的官员。”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其中带了一个小商人。” 镇长心中微讶,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偏了偏头看向管家,“有这么一个车队吗?小镇上的事我许久不管了,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我这就让人去查一查,不过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他道:“这是衙门出来的人,在外头出了事,万一连累到我们” “乌大哥放心,这事连累不到你们,这是我们和他们的恩怨。” 镇长笑了笑,转着手中的茶杯问,“他们在你手上犯了事儿?” 金魁安就一脸阴沉的道:“他们从我手里抢了些东西,我得把东西拿回来。” 镇长扯了扯嘴角,骗鬼呢,要是别的官军有可能,周满那几个爱享受又跳脱的孩子怎么可能冒险去抢一群马贼的东西? 只怕是他们身上有金魁安看中的东西,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的找人。 镇长沉吟了一下,按照日程来算,现在人早到沙州,大雨他们应该已经回到半路了吧? 镇长喝了一口茶,心中便有数了。 于是等管家从外面回来凑到他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堆废话后,他就一脸沉吟的和金魁安道:“还真有这么一群人,不过他们早就走了。” 金魁安连忙问,“他们走多久了?” 镇长笑眯眯的道:“许久了,他们只在这里停了两天,仔细算算走了有三十来天了,听说他们是要去西域,这会儿功夫应该都快到了吧?” 金魁安一怔,“这怎么可能?我们一路追去,并没有看见他们” 镇长将杯中的茶喝光,不在意的道:“那不正是说明他们走远了吗?我说兄弟,你们这时间也差得太长了,三十来天,沙漠里的风沙早把痕迹都擦干净了,要不是特别的东西,实在没必要找,不然你还打算追到西域去?” 金魁安目中生寒,紧握着拳头道:“我本来就在西域,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镇长眉头微跳,这才想起来问,“对了,兄弟是哪一块儿地方上的人物?” 金魁安扯了扯嘴角道:“乌大哥放心,我的人和地盘都在关外,不会跟你抢地盘。” 镇长:更不放心了好不好,那些人现在应该已经出关去了吧? 可真够倒霉的,虽然和他没多少关系。 镇长琢磨了一下,觉得他有可能失去一个长久的合作伙伴,尤其周满几个可是答应了他,西域回来的时候会回小镇看他,到时候说不定还再能留下几张药方 这么一想,镇长懒得再和他周旋,挥手道:“兄弟要找的人走远了,我也就不留兄弟了,镇上年轻人多,都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儿,怕他们凑在一起出事儿。” 第2241章 送官 金魁安扯了扯嘴角,表示明白,起身离开,管家立即让人把他们点的早点送到镇外去。 等他们人走远了,管家才问,“老爷,他们会不会碰上回来的大雨他们?” 镇长道:“碰就碰吧,大雨他们人也不傻,这些人一看就跟我们一个味儿,车队的事必定不会露口,现在要紧的是要不要派人去给他们示警一下呢?” 镇长有点儿烦恼,“去吧,咱还得出钱出力出人,不去吧,这心里又有点儿过意不去,我还想着他们回来后再在镇上住一段时间呢。” 周满他们在这儿二十天的时间治好了多少人啊。 镇长犹豫了一顿早饭的功夫,到底还是叹息一声吩咐了下去,“选三个机灵些的,让他们带上食水现在就走,不从大漠走,绕道肃州快马去赶他们。” 他道:“他们人现在不是已经出关就是还在沙州城内,让人直接去衙门里问,要是走了,就出关去追,把消息送到他们手上就回来。” 管家问:“从肃州那边走岂不是和大雨他们错过了?” “错过就错过,”镇长道:“这些人又不傻,他们要是发现了你们的踪迹,不就都露馅了吗,和大雨他们碰上面也没啥用处。” 管家就哈哈笑道:“小的还以为老爷想让大雨他们追去保他们一保呢。” 镇长就哼哼道:“没听他说吗?他的人在关外,大雨他们就二十个,送上去让人当瓜砍吗?” 他道:“他们和我们这些争地盘的人不一样,他们是官儿,用不着我们救,就那些公子小姐的身份,要是知道有人要抢他们,多的是人想保他们。” 白善将信交给一个护卫,叮嘱道:“速度要快,送到沙州后得了蒙将军和何刺史的信儿就回来,我们在进大漠的口子那里等着你们。” 护卫应下。 驿丞赶了马车过来,护卫们将两个捆得特别严实的人拖了出来扔进车里。 本来白善想说要不要把人弄晕了好运送,但见人脸色苍白几乎站不住,而衣服上还能看见一些血,便收了话口。 聂参军却是主动道:“还是让人晕着安全些,他们的人也不知道在哪儿,万一他们在路上闹出动静来让人察觉到了呢?” 其实他们可以直接把人拍晕的,但拍晕有风险,一不小心就会把人拍死,所以貌似药会比较好用一些? 满宝就转头吩咐了周立如一声,周立如上去拿了一个药包下来,直接放在他们鼻子前让他们闻了闻,不一会儿俩人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她把药包放在一个纸袋子里封好,交给护卫道:“要是醒了就给他们捂一捂就行,药效挺好的,所以你们别捂太久,拍会死人,捂药也会的。” 护卫惊奇的接过,连连点头应下。 一个护卫两个兵丁,外加驿丞赶车,四个人趁着晨光就出发了。 护卫见驿丞都走一段路了还在纠结,便道:“这是立功,您这么还在为难?” 驿丞就道:“哎哟,您不是这儿的人不知道,这大半年来关外的马贼就跟大旱后的蚂蚱一样,可猖狂着呢,您是一人可好汉,小的家小还在这儿,可不敢太冒头。” 护卫就道:“这有什么,我们是悄悄的进城,你的功劳何刺史和蒙将军会记着,暂时不往外明发就是。你要是还不放心,回头就把家小送到城里去,我不信那些马贼有胆敢进城。” 驿丞就笑道:“他们自然不敢进城的,但这城里岂是好谋生的?” 护卫便笑道:“你该早些说的,我们少爷心善,要是知道必会给你安排妥当的。” 驿丞笑了笑,其实他在决定要这一份功劳时就想好了,等回来后就让婆娘带着孩子都回娘家去住一段时间,反正驿站也不是很忙,少了他们也能忙得过来。 白善他们正一边看人收拾东西一边吃早饭。 桌子和凳子不够,大雨就蹲在他们旁边吃,到现在他都没理解,“把人送回沙州城干嘛,留在手上,等人找上来时说不定还能威胁一二。” 白善就问,“我要是用你的性命去威胁镇长,镇长会放过我们吗?” 大雨道:“那必须不会呀,我就一个人,我们老大背后还有那么多兄弟呢,放过你这一条肥羊怎么和兄弟们交代?” 白善点头,“就是,镇长都不会,他们又怎么会?” 他道:“我们又不是商队,我们是官儿,既然发现了山贼想害我们自然是要报官了。” 大雨不解,“可我们就要进沙漠了,里面可没多少人烟,也没有官衙和官差。他们总不能从沙州城里派一支军队跟着你们吧?” 白善道:“那就不是我们的事儿,是他们的事儿了,反正我告诉他们了,他们要是什么都不干,回头我们出了事,朝廷问起罪来他们一个都逃不过。” 大雨:好无赖哦。 白善自然不可能真的这么无赖的,不过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大雨在沉思了一下后还是决定不违反契约,毕竟,只是来了两个人,还是被发现的两个人,要是就这么被吓跑了,显得他们也忒没胆了。 吃过早饭,大家便准备着出发,因为想着要等他们,所以他们今天动作慢悠悠的,他们一来一回要两天,就算他们快马加鞭会缩短时间,那他们也多出不少时间来,完全不用急嘛。 富有没想到白善他们是这么处置他们两个的,一直到在地牢里醒过来都还有些晃不过神来。 看守他们的人见他们醒了,立即把人拖出去给何刺史和蒙将军看。 何刺史和蒙将军就看稀奇一样的看着俩人,蒙将军跟关内关外的马贼土匪打过这么多交道,这种动手前先派人混进车队里的马贼还是第一次见。 这样的信息只标明了两点,要么他们人少,胃口却大,想要来个里应外合;要么他们的目的不只是为了抢东西而已,这样聪明的人所谋必定不小。 而不论是哪一种,这样的马贼都决定不能够存在,不然以后他们的商路就别想安宁。 第2242章 等候 何刺史需要过往的商队增加税收和政绩,蒙将军也需要获得军资,所以哪怕没有白善的信,俩人也不可能放任这样的马贼帮存在。 俩人一起盯着富有两个,特别是蒙将军,杀敌无数,镇守边关多年,他身上的气势和煞气远非聂参军和白善可比,所以明明一句话都没说,富有就是忍不住胆寒起来,忍不住微微打了一个抖。 蒙将军大马金刀的坐着,听何刺史开始问讯。 满宝他们慢悠悠的走到了一个小镇,这是一个还算繁华的小镇,就是灰扑扑的,都没有大雨他们的小镇好看。 大雨自得道:“那是自然,我们小镇别的不敢说,风水那是绝对的好,不仅能种瓜果、青稞,还能种小麦,我们大哥说,以后天气要是好,我们还要腾出一些地来试着种一下大米。” 想到这段时间跟着周满他们吃到的白米饭,大雨舔了一下嘴唇,“大米饭就是好吃。” 满宝也觉得米饭好吃,突然就有些饿了,她扭头和白善道:“想吃饭团。” 白善就笑道:“一会儿找到住的地方就让贺嫂子给你做。” 大雨立即问道:“饭团是什么?” “饭团就是揉成一团的饭。” 大雨一脸的怀疑,“都是饭,揉成一团和不揉成一团有什么区别?” 见他们不告诉他,他就哼了一声道:“你们不说我就去问贺嫂子。” 满宝便道:“你少去吓唬人,饭团就是沾了一些盐的饭团,能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大雨这才不说去找贺嫂子。 贺嫂子是小镇里唯一愿意跟着他们走的人,但她很害怕大雨他们,据说她是跟着经过小镇的客商的侍妾,只是到小镇的时候客商看上了一颗宝石,只是钱差了一点儿,所以就把贺嫂子转卖给了小镇上的人。 那人家境也殷实,就是命短,贺嫂子进门不到五年人就病死了,她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主母还好说话,没有再卖她,只是也不白养她,只是给她一个住的地方,吃喝却是需要自己挣的。 贺嫂子会些厨艺,再加上给人洗衣服勉强可以在小镇上活下来,只是她一直想回中原去,可回中原,哪怕是跟在过路的客商身后也需要一笔不少的路费。 她没有钱。 她也想过别的办法,但八年了,愿意带她的她信不过,她勉强相信的又不愿意带她。 周满他们是唯一一个她目前为止完全相信的人,所以当时黎管事只是露出点儿意思,表示他们的车队中需要一个厨娘她就立即自荐了。 只不过她依旧有点儿怕小镇上出来的人,尤其是大雨这样镇长府里的,能够避着人走的时候她都是避着人走的。 满宝也看得出来她的害怕,所以都不让大雨他们去吓唬她。 小镇里有客栈,只是都不是很大,他们这么多人需要分三个客栈住下,而且这里的房屋都是一层,没有两层,门窗都很小。 黎管事带着两个人先把整个小镇逛了一遍,这才定下住的地方,三个紧邻在一起的客栈。 由此可见这个小镇有多小了,比大雨他们的小镇还要小一点儿,但它的确繁华,里面人很多,路两边的摊位上堆满了东西,有许多客人在挑选东西。 在这里,满宝他们总算是见到了商队。 只不过这些商队似乎都是从别的地方过来想要进关的,也有汉人模样的人,只是更多的是高鼻深目的西域人。 所以满宝他们出现在小镇上才那么引人注目,不少人都看过来。 本来这个小镇迎来送往,各种人都没少见,不该这么稀奇的,只是周满他们一看就不是客商,所以大家就忍不住多注意了些。 满宝他们也好奇的回看,京城里的外域人也很多,远的不说,就说太医署里就有长得不一样的学生,只是这么多长得不一样,而且特征这样明显的人凑在一起她还是第一次见。 既然人家看她,她也就大大方方的看回去,大家稀奇对稀奇,也就没所谓礼貌不礼貌了。 看人的时候顺便再看一下摊位上的东西,满宝就发现,这简直是大型的交换货物的现场。 大多数人都是在以物易物,只有少数人会拿着白银或金子买东西。 摊位上摆的最多的是毛皮和布料,还有瓷器和各种粮食,其中以豆子最多。 黄豆、黑豆、红豆……各种豆。 满宝看了一圈便收起了好奇的目光,在黎管事的引路下进客栈里去了。 黎管事道:“我们到得早,小的估算了一下时间,明天再等一天,傍晚他们应该就能追上来,后儿一早我们就可以走了。” 白善点头,叮嘱道:“多准备一些食水,明天我们去看骆驼。” “是。” 小镇上有卖骆驼的,且规模还不小,科科对这种连记录都没有的生物很喜欢。 满宝也喜欢,收录这种东西能赚到好多积分的,于是她亲自挑选起来,科科扫描过,通过对比勉强可以看出哪一头更健壮。 于是满宝在它的指点下挑了六头骆驼,之所以不再继续,是黎管事小声的表示足够了,再多就太费钱了。 满宝就摸了其中的一头骆驼道:“等我们从西域回来再把它卖掉。” 一旁的店家就笑道:“小姐到时候要卖骆驼可以再找我们,我们一定给合理的价格。” 满宝问,“原价买回去吗?” 店家脸色微僵,笑道:“自然是照它的品色来的。” 原价再收回来他们赚什么? 一旁的大雨也喜欢骆驼,只可惜小镇穷,大哥不愿意做这门生意,说太费钱,卖不出去砸在手里它也没别的用处。 他转了转眼珠子,和周满道:“你们可以带回我们小镇卖给我们。” 满宝瞥了他一眼后道:“你们能原价收?” 大雨还没回答,白善已经道:“这事儿以后再说,我们还没到地方呢,怎么就总是想着回来后的事儿了?” 一旁的店家忍不住了,道:“骆驼要是没有损伤,价格上我们可以再谈一谈的。” 满宝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和他点头道:“这事儿等我们回来再说。” 第2243章 怀疑 满宝他们在小镇上等了一天,护卫们果然快马追了上来,同时还带回来了蒙将军的书信。 白善他们看过以后就收了起来,然后整顿行装,第二天便进沙漠里去了。 满宝他们有了骆驼,除了放一些重货,他们也好奇的爬上去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心疼起来,“这么重,它们累不累呀?” “给它们准备的吃的似乎也不是很多” 大雨骑着马走在一旁,翻了白眼道:“它们这么大,就驼这么点儿货物有什么累的?” 不过满宝他们不肯坐了,下了骆驼继续骑马。 毕竟马只带他们一个,但骆驼两边还挂了不少货物呢。 一行人速度不慢的朝西而去,一路上他们都很小心,毕竟暗处还有一队马贼不知道在哪儿盯着他们呢。 虽然聂参军一直派斥候前后查看,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满宝都花积分让科科扫描过,也没发现人,他们便只能推测那些人不在他们附近,至少离他们不近。 可惜信息不好流通,不然还能问一下蒙将军有没有从那俩人嘴里问出话来。 唉,莫老师他们和她隔着时空都还能随时联系,他们只是隔了几天的路程就不好交流了。 满宝觉得阳光渐烈,于是下马进马车。 其他人也换到马车上,吃了点儿茶水便开始一边看着外面的黄沙一边说话,大雨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够有那么多话,似乎每天都说不完似的。 不过在大漠里行路,最怕的除了缺少食水外就是孤独,有他们在倒是不孤独了。 行进的队伍和外界断了联系,不仅快马加鞭再次从大漠赶到沙州城的金魁安等人找不到他们的踪迹,比金魁安他们提前一天到达沙州城的巴图尔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他们三人一到沙州城就先去了和他们小镇相熟的酒家打听情况,他们本意是想问一问知不知道有周满他们这一队人,要是知道他们还在不在城里,不在的话是什么时候走的最好,这样他们就不用去衙门了。 虽然镇长说他们这次是做好事,可以大大方方的去问,可是 贼都是怕官府的,当然,他们并不是害怕,就是不想见那些官兵,不乐意跟他们打招呼,所以能在酒家得到东西消息为什么还要去官衙? 结果他们才一进去,酒家的掌柜就道:“你们还真来找人了呀,大雨他们走了。” 巴图尔愣了一下道:“我知道他们走了,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回到小镇了,掌柜的,你知道大雨他们送进城的那个车队吗?他们现在还在城里吗?” 掌柜一脸莫名的看着他,“你说什么,我是说大雨他们跟着那个车队走了,没说他们回你们小镇了。他说他们接了车队的单子要送他们去西域,就不知道收了多少钱,不过我看他们很高兴的样子,应该不少。” 巴图尔三人都惊呆了。 大雨竟然跟着周太医他们走了? 巴图尔用了快一个时辰的时间才把这件事搞清楚,不仅知道了他们离开的时间,还知道大雨从沙州城里买了好多东西要拿到西域去卖。 据说大雨临走前宣称,等他从西域回来他就去肃州或凉州里娶一个汉人媳妇,他的钱应该足够了。 另外两个伙伴一起看向巴图尔,“怎么办?” 巴图尔就抹了一把脸,“库尔班,你回去告诉镇长,我们两个去追他们,后面有恶狼在追赶他们,我们必须赶在他们追上去前找到他们。” 但其实不用人回去通知镇长也察觉到了异常,因为他认为应该回到小镇的大雨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如果是路上耽误了,比他预计的迟到两三天也就算了,可这都七八天了怎么还不见人影? 镇长想到周满他们在他小镇停留的时间,脊背一僵,“不会弄巧成拙,他们还在沙漠某处停留吧?” 管家道:“不可能吧,这大漠里也没多少人,有什么好玩儿的?” 虽然他处没有像他们这小镇这么大的绿洲,可不代表没有绿洲,其他地方还是有水,也有人居住的。 谁知道周满几个会不会像停留在小镇一样停留? 镇长沉思起来,到底坐不住了,道:“招呼兄弟们,分成三队出去找人,周满他们也就算了,我们可有二十号兄弟在里面呢,正碰上了” 镇长突然一顿,又靠坐在椅子上,摸着下巴沉思起来,“真碰上了他们应该也不惧,他们就七八十号人,周满他们可是有一百来号人的,除了那十几二十个手无缚鸡外,其他人应该都是刀口见过血的,再加上大雨他们” 管家笑道:“稳了!” 镇长点头,“只要他们没别的人手,那就是稳了。” 于是镇长有把才出口的命令收了回来,继续在小镇里养老等弟兄们回来。 而此时,要给镇长送信的人躲在沙州的城门口看着金魁安他们一行人进了城,这才拉着马悄悄的出城,带着食水走沙漠那条路回去。 金魁安他们一进城蒙将军就知道了,“说是商队,但连车都没有,就是每匹马上带了些东西,城门那边的士兵检查的时候悄悄摸了摸,里面不是粮食就是麦麸一类的东西,但他们却按照布匹交了入城的税。” “一共是七十九人,都带了兵器,一进城就找了家客栈住下,卑职一直找人盯着,他们才住下就有一人找上了他们,似乎很相熟的样子。卑职估摸着,他们应该就是周太医他们所说的人。” 蒙将军蹙眉问:“他们没有往外打听消息?” “没有,现在正买食水,还有人到关口那里拿书,似乎明天就要出关,将军,要不要扣下他们的书,将人拿了查问?” 蒙将军沉思片刻,微微摇头,“先不要把书给他们,查一下,他们是关内的人,还是关外进关的,让何刺史派人去查一下他们的货物。” “会不会打草惊蛇?” 第2244章 逃走 “这叫什么打草惊蛇,我还没让他们看到牢里的那俩人呢。” 那俩人也是嘴硬,虽然招供了不少,但关键的事儿却是一句都不肯说,只有扛不住时才会透露一些消息。 蒙将军敲了敲桌子,道:“查案这种事情交给何刺史,他来确定人,我们只负责出兵。” 偏将就明白了,应声而去。 在富有留下的人这里,金魁安总算得到了周满他们的消息,“九天前出城的,听说是要往西域去,但具体路线打听不出来,富有哥跟着他们出城了,他带了几匹布,说是会想办法混到他们中间去。” 多跑了两趟路的金魁安气恼的拍碎了桌子,“我们去追!” 他冷笑:“关外是我的地盘,就算我们追不上,富有也有机会回去调我们的人,他们车队走得慢,我们必定能赶上。” 金魁安心里算了一下他们来回奔波的这一个多月,周满他们也就比他们提前出城九天而已,算上今天也才十天,必定能追得上他们。 心思才定下,客栈的院子里就喧哗起来,金魁安抬头,尔格已经主动去窗户那里往下看。 他回头道:“有官兵来查我们的马匹。” 金魁安嚯的起身,气恼道:“这是草原,又不是他们中原,买匹马还得记册,他们想干什么?” 尔格连忙拦住他,“这还是在城里,你别冲动。” 沙州不同别的城池,这是边关重镇,除了一个玉门关,他们没有出关的渠道,一旦在城里杀人,他们就出不去了。 尔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下去应付。” 但尔格应付得也很艰难,下面足足闹了有半个时辰,最后尔格给了人两锭银子才把人打发走。 骂骂咧咧的衙役出门后就一脸不好惹的回刺史府去了,他们立即将脸上的豪横收起来,把收的银子上交给何刺史。 何刺史问道:“如何?” “他们是从关外进来的,说是走亲戚,顺便换些货物,可小的们强拆了三个袋子,其中一个里头用细袋子装了面,还有两个则是装的麦麸,他们说那是给马的粮草,不过小的看,那些说装了布匹的袋子里也多是麦麸。” “为首的那个叫金魁安,不过没露面,下来的是一个叫尔格的人,他的路引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小的在他们跟前提了一嘴富有的名字,说以前跟他喝酒时对方很大方,不像现在别的人越来越小气,那尔格就给了小的两锭银子,还暗示他们和富有认识,也是富有的朋友。” “也就是说,是他们了?” 衙役想了想后道:“就算不是他们,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身上有血腥气。” 何刺史就明白了,让人退下去。 金魁安和尔格都害怕夜长梦多,因此在傍晚拿到通关文书后第二天就带着人出城去了。 沙州城外的官道很宽敞,两边是青山,一出关他们就纵马飞驰起来,一眼望去,整条官道上都没什么人,几人便更放开了马跑…… 突然马蹄陷落,马上的人直接飞了出去,反应快的人立即抱头,摔落在地上的时才没有摔断脖子,但后面的马和人被倒地的马一挡,躲避不及,落马时就被混乱的马踩踏…… 现场一顿混乱,金魁安大喝一声,先控马越过地上倒着的马,这才长刀出鞘,指挥着大家冷静下来,控马要往旁边躲,两边青山上便齐刷刷的冒出士兵,居高临下的手拿弓箭对准他们。 林中出来几十匹马挡在他们前面,蒙小将军一挥手,队伍中便丢出来两个人,他冷笑着问,“富有,你说的可是他们?” 才勉强控住马匹的队伍惊怒交加,有人就忍不住怒喝出声,“富有,你出卖我们!” 被丢在地上的富有脸色苍白,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金魁安脸色一变,喝道:“别胡说,富有不会出卖我们。” 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确定了他们的身份,蒙小将军冷笑一声,长枪一抖,直接向前一指,“放箭!” 有备而来,还埋伏中了的军队对上毫无准备的马贼,那还用说吗? 简直是单方面的屠杀。 尔格砍掉飞来的箭,冲金魁安喝道:“走,冲杀出去,快——” 金魁安便带着还能应付的二三十人往前冲卡,蒙小将军带着人就迎上去…… 一群八十人的马贼还不足以让他爹亲自来,这种事他来就好了。 然后金魁安和尔格就带着三个人负伤逃走了,蒙小将军带着人追了大半天,随行的护卫们见天要黑了,立即拦住他,“少将军,不能再追了,我们得回城禀报。” 蒙小将军大恨,问道:“如何能放走匪首?” 那打不过有什么办法?谁知道金魁安能够以一当十? 蒙小将军气得不轻,狠狠的挥了一下手中枪,不得不回去和他爹请罪。 蒙将军皱眉,“你带了三百人,其中一半人都带了弓箭,还提前埋伏,这都抓不住人?” 蒙小将军跪在地上低头道:“是儿子武艺不精,请父亲处罚。” 一旁的偏将忙解释道:“将军,那金魁安勇猛得很,卑职只接了他一刀,您看。” 蒙将军看了他的虎口一眼,发现有些崩裂,骨头应该也受伤了,便微微皱眉。 偏将连忙道:“少将军不仅能接住他的刀,还伤了对方已经是很厉害了。” 蒙将军就冷哼一声,和蒙小将军道:“你自去领罚。” 蒙小将军低头应下,起身去了。 蒙将军这才问偏将,“抓回来的有几个?” “抓回来的有二十六个,不知道现在还活着几个。” “金魁安?”蒙将军皱紧了眉头,“金?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我记得以前拔灼手下有个叫魁安的奴将,很是勇猛,以前左领将军曾经提醒过我,但后来拔灼跑到回纥那边被杀了,他手下的人也就降的降,散的散,这是跑到关外去当马贼了?” 偏将想了想,“还真可能是他,他手中的刀很好,就不是一般的马贼能打的,将军,人已经跑了,我们还要追吗?” 第2245章 缺水 蒙将军就迟疑起来,他得先平定关内的土匪马贼,然后才有心力管关外的事,现在分兵去追几个人显然是不合算的。 但想到殷或他们的身份,他又有点儿头疼。 不知道的时候也就算了,知道了却不能真的坐视不管。 于是他想了想道:“先把还活着的人治一治,然后审问,问出他们的老巢来,要是不十分远,到时候再让人带兵去把他们的老巢给剿了。” 偏将应了一声“是”。 蒙小将军去挨了一顿的打,一瘸一拐的回去时听说他爹还要再考虑追不追人,立时捂着屁股去找他爹。 如此大辱他怎么能不报?必须得去追呀,不仅得追,还得他亲自去追。 最后被蒙将军喷出屋去了,他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以为在大漠里打仗很好打?你认路吗?你能找到水还是能喝马尿?” 而此时,准备充分的满宝一行人也感受到了沙漠中的残酷,因为他们的水不多了。 明明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食水,但沙漠中的消耗还是在他们的预估之上。 满宝都开始下意识的省水了,看来下次得让科科帮她装一点儿水…… 用什么装呢? 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收一口缸起来,干脆在商城里买吧。 满宝胡思乱想着,因为马车里只有她一个,她的意识就沉进了商城里点点点,突然想起来,既然可以在商城里买储器,那为什么不能买水呢?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在商城里输入水,出来许多页面,但似乎并不是喝的,也不是,有喝的,但看着就和正常的水不一样。 满宝戳了戳,想了想后输入自然水。 出来了好几个页面,满宝看了眼标题,一吨水二十积分,她眼睛顿时一亮,科科忍不住提醒她,“宿主不看一下快递距离和费用吗?” 满宝这才去看下面标注的一行小字,她:…… 满宝就趴在坐榻上不动了,果然,天下就没有白掉的馅饼。 满宝在商城里戳了戳,最后买了一桶二十升的桶装水,虽然售价也是二十积分,好歹运输的费用不是很高,只要二十点,和水同价而已,这下连容器都不用买了,人家寄送过来时是包装好的。 满宝将挂在马车上的竹筒取下来,打了一竹筒的水便探出头去,将水递给大吉,“大吉,给先生送去。” 大吉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竹筒,推辞道:“满小姐,车上还有些水,这些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满宝摇头,“给先生送去吧,别的水可以少,喝的水却不能少。” 大雨就从后头骑马溜达上来,盯着竹筒道:“你们不拿我可拿了。” 大吉就接过,转身就走,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满宝趴在窗口和他说话,“还有多久能有绿洲?” 大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不久了吧,我记得再往前应该有一条水沟,当时我们从小镇里出来走上十天左右就到,我们走的速度也不慢,今天到不了,明天应该也能到。” 这话一出,大家就精神一振,纷纷加快了速度。 庄先生拿了满宝的竹筒,只望自己的竹筒里倒了几口水,剩下的交给大吉还回去。 大吉就拿着木桶在队伍里走了一圈,最后是白善把竹筒带回来的,因为天热,他们现在除了早上和傍晚几乎不骑马了,不仅可以省一点儿力气,也能少用一点儿水。 白善从马上直接跳到车上,钻了进去后将她的竹筒交给她,“你怎么把自己的水都给别人了?” 满宝看了他一眼,将竹筒收了起来,很雀跃的和科科道:“再来一筒!” 但科科并不能帮她拧开竹筒盖子再往里倒水,所以她这声雀跃的吩咐只是在脑海里回荡了一下,然后什么都没发生。 满宝就和白善大眼瞪小眼。 白善看了眼她空空如也的手,已经正襟危坐在等着,但见她只是睁大了眼睛看他,许久没有下一个动作,他就有些不安,小声问道:“周小叔要和你说悄悄话吗?” 满宝目光就有些飘忽,小声道:“要不你去车辕上等等我。” 白善没有意见,于是恭恭敬敬的先坐到了车辕上,顺便帮她望风。 车夫不明白少爷为什么出来了,身子有点儿僵,但他坐在车辕上不动,他便也不敢问,只能轻轻地拍了拍马屁股,让它跟紧了前面的马车。 难道小两口吵架了? 刚才没听到争执声呀。 满宝则是进空间里打水去了,顺便把白善带来的竹筒也给带了进去,等打满就出来,她轻咳一声,白善便转身进去。 车夫:……实在难以理解。 满宝喜滋滋的将水递给他,“可以直接喝的,快喝。” 白善打开看了一眼,满满的干净的水,他微微有些惊诧,便一仰脖子喝了大大地喝了一口,他小声问道:“周小叔还在这儿吗?” “不在了。” 白善就不那么紧张了,他好奇的问,“周小叔是不是帮我们到前面找水去了?” 满宝就叹息,“周围没有发现有水。” 她早让科科帮忙看过了,科科都同情的没要她的积分,只是扫描可收录生物时顺道看一看。 但并没有水,所以她才问大雨,大雨有经验,所知的范围肯定要比科科大很多。 白善闻言就小口的喝了一口,然后道:“下次我们再准备多一些水。” 满宝点头,也计划着一会儿还是去商城里找一找储水的商品,水买不起,但他们可以自己在这里补充。 满宝将竹筒交给白善,“殷或他们在干什么?把这竹筒给他们送去吧,他得多喝水。” “在指点刘焕的棋艺……” “咦?”满宝微微偏头,因为科科在她脑子里道:“查找到水源,往左前方十八千米的地方……” 满宝就掀开窗帘往外看,看到一条蜿蜒的路朝着左前方延伸而去,显然他们要走的也是这条路,于是她兴奋的看向白善。 都不必她说白善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也跟着绽放笑容,开心起来,同时也稍稍放心,找到水就好了。 第2246章 找水 满宝骑在马上看跑马回来的斥候,高兴的问道:“找到水了吗?” 聂参军和百多号人一起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斥候要哭了,为什么是他回来报信,他也不想回来,只不过他还是得道:“没有……水。” 满宝表示怀疑,“没有水吗?不是说前面有河沟吗?” 大雨也打马上来,展目看了看,虽然沙丘总有变化,但有些地方却是不会变的,他觉得远处的那棵又干枯又丑的树就很眼熟,于是道:“就在前面吧,那条河沟也不是很小,你们眼睛这么不好,竟然这都找不到?” 斥候和聂参军道:“大人,您去看了就知道,里头没水了。” 大家心底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于是让车队加快速度前进。 渐渐下了沙丘,不远处的干枯老树越发明显,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干脆踢了一下马腹,冲在了最前面,打算先去一睹为快。 白二郎见他们跑了,立即叫道:“等等我,我也要去啊!”然后就紧跟着跑了。 聂参军也好奇,四野又无人,干脆也跟在后面跑。 等到了一条明显是沟壑的边上,几人看着地上站着的一个斥候半晌无言。 跟着跑来的斥候立即道:“大人您看,就是这样。” 这是一条很明显看得出曾经有水流淌过的沟壑,因为底下的砂石和泥土不完全同与旁边的黄沙,它有水流淌冲刷过的痕迹。 但现在什么也没有。 不,还是有的,砂石和泥沙还有点儿湿润,留下的那个斥候拿了刀往下挖了一个脑袋那么大的洞,现在里面聚集了一点点水。 斥候憨憨的道:“大人,虽然少,但好歹也有点儿,就算我们不喝给马喝也是可以的。” 聂参军伤心。 白善和白二郎也伤心的说不出话来。 满宝心中几乎泪流满面,“科科,这就是你说的水吗?” “嗯,”科科见宿主好像真的要哭了,它就道:“宿主如果不满意地表水,也可以取用地下水。” 满宝的眼泪刷的一下就收了起来,在心中问道:“地下水在哪儿?” 地下水自然是在地下了,不过要挖多深就很见仁见智了,找到合适的地方,挖上几米就出来了,找不到好地方,挖上几十米都不出来。 不过科科显然不会为难满宝,因此给她指点了一处地方。 正指点着,车队也到了,殷或他们从马车上下来,走到他们边上一起低头看着这一条沟壑,同样无言。 庄先生看了看后抬头看了一下天色,道:“今晚便在此驻扎吧,我们再商量一下怎么办。” 大家应下。 满宝道:“我们可以挖地下水。” 她道:“在小镇的时候我们不是骑着马去追过湖水消失的地方吗?当时不就是说它最后消失的地方是进入了地下?这里应该也有地下水。” 大家就顺着沟壑往远处看去,而白善则看着沟壑的地下,眯着眼睛问,“那你们说,沟壑下面会不会有地下水?” 有自然是有的,只不过听科科的意思,这里的水更深,还比不上另一边的呢。 于是队伍驻扎下来后,士兵们拿着刀剑去沟壑里挖洞,正如斥候所说,挖一挖好歹能出来一点儿水,他们喝不了给马和骆驼喝也是可以的,其实他们真渴了也是可以喝的,只不过现在还没到那个份上而已。 太阳并没有下山,只不过没那么热了,满宝带上帷帽,将自己的药锄拿了出来,呼朋唤友,“走,我们找水去。” 庄先生和聂参军在清点剩下的食水,没有去管他们。 大雨就带着人跟在他们后面凑热闹,见他们骑着马朝着远处走,他便也扯了自家的马跟上,翻过了一个沙丘到一个谷地就拿着锄头四处敲敲打打起来,他不由问袖手旁观的大吉,“你们就这么跟着,不帮忙?” 大吉闲闲的站着,道:“不用管,我们就保护他们的安全就好。” 满宝很好奇的用药锄扒开黄沙,这虽然是个沙丘的谷地,可依然是黄沙,这样的谷地并不少见,这下面真的有水?、 白善他们几个也怀疑,但也没事儿做,既然满宝说感觉这里有水,那大家就扒开看看呗。 于是六人将沙子扒拉到一边,露出下面的砂石层,然后就用小锄头挖,将泥土扒拉出来堆到一边,满宝锄了一阵,觉得累了就交给白善,白善接力,因为想着可能要挖很深,因此他往旁边锄了好大一块,方便一会儿往下挖。 白二郎和刘焕都接力上,殷或最后也好奇的锄了两下,觉得还是把他们堆上来的泥土再往旁边推一推的活儿适合他,因此将锄头交给了周立如。 轮到她了。 周立如跳下坑,一锄头下去,一股水流就喷射而出,直接冲着她的脸…… 周立如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然后耳边充满了众人欢呼的尖叫声。 她睁开眼睛时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沙,看了眼自己的前襟就去看射出来的水,这么一会儿工夫,坑底就积了不少水,把她的鞋袜和裤腿都浇湿了。 满宝他们要把锄出来的泥土往上面扔,所以也站在坑底,同样被浇湿了。 但他们也很兴奋。 几人也不上去,直接将衣摆拽起来拴在裤腰带上,将裤子一卷就要继续挖,“将口子打得再开一些。” 现在水流已经变小了,不过水依旧跟山泉一样从下面噗噗的往上冒。 几人兴奋的在坑底劳作,边上站着的大雨等人震惊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合上嘴巴,惊叹道:“还真挖出水来了?” 大吉也只是震惊了一下就扭头吩咐一个侍卫,“回去告诉他们,就说这里挖出水来了,让他们把装水的车拿过来装水。” “是。” 聂参军他们急匆匆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一坑黄混混的水,以及在水里嘻嘻哈哈的几人。 他一怒,立即将他们拎了上来,然后让兵丁去树底下那边搬来几块大石头,将他们弄出来的出水口给堵了,这才亲自卷了裤腿下去清理坑底,把水舀出去,再将坑底的泥土清理掉…… 从河沟那边捡来一桶的小石子铺在坑底,铺好以后踩严实,又拿石头铺在坑的四面,这才慢慢拿起一块大石头,让里面的水冒出来。 第2247章 开心 冒出来的水是清澈的,只是进入坑底会有些浑浊,但慢慢的水就变得清澈起来,坑底的石头都能看清楚,这和刚才浑浊得看不到坑底脚的水完全不一样。 满宝几人:…… 他们有些心虚的挠了挠脑袋,悄悄躲了。 聂参军这才想起来夸他们,捡起了上下级关系,“周大人可真厉害,还真挖出来了水,哈哈哈哈……” 满宝这才想起来,她才是主官呀,完全没必要心虚呀,于是又返回来,笑哈哈的应承下聂参军的夸赞,然后蹲在旁边看坑里渐渐多起来和清澈的水问道:“我们要不要驻扎到这边?” 聂参军看了看四周后摇头,“还是驻扎在河沟那边,那里有一片砂土地,也很宽敞,且背风,比这边要好。” 所以这只能作为取水点,但两边不是很远,他们又有车,完全不必担心。 因为是亲手挖出来的水,六人全都很兴奋,因此装水的车一到,他们便撸了袖子打算亲自打几桶水。 庄先生骑着马小跑着过来看见他们一身泥水混杂在一起的样子,不由怒,“还不快去清理,万一生病怎么办?” 满宝就指着天边的太阳道:“先生,现在是夏天,天热着呢,我们晾一晾就干了,而且只裤腿湿了,衣服没湿。” 庄先生:“你当你们是晾衣杆吗?还晾一晾,赶紧去换。” 满宝扭捏了一下便坦言,“先生,我们想沐浴。” 庄先生的目光就不由放到那坑水上,沉思起来,“木柴可能不够。” 满宝就道:“太阳那么大,洗冷水也是可以的,给先生和殷或烧水就可以了。” 大雨看了他们一眼,觉得他们太过浪费水,不就十一天没洗澡吗?他们三五个月没洗澡都是正常的。 不过他还是给出了建议,道:“在河沟边上捡那种烫烫的石头放进水里烫一下,虽不至于能把水烫热,但也可以让水不那么冷。” 满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他们拎着木桶飞奔着去找石头,然后打上来的水沉淀一下放在太阳下晒着。 护卫们找了地方给他们搭起了沐浴的地方,不仅他们,连聂参军和兵丁们都没忍住挠了挠后背,看这水坑里的水还在不断的往外冒,干脆也打了水去清理自己。 为了让它出水更快些,聂参军还把另外两块石头给移开了,水坑里三个泉眼往外噗噗的冒。 等到月朗星稀之时,所有人才清洗完毕,满宝将干透的头发挽起来,闻到了香香的味道,这才从马车上跳下去,冲着火堆就跑去。 庄先生他们围着一个火堆而坐,贺嫂子正在火边给他们烙饼,满宝闻到的香味就是从饼上传来的。 白善的速度比她快一些,看到她来就把手中的饼一分为二,给了她一半,满宝接过,紧挨着他坐下,看了一圈后问:“白二他们还没好?” “早好了,他们去水坑那边看景儿。” 满宝咬了一口饼,饼里添了一点儿肉,香香脆脆的,她开心不已,问道:“需要的水都添满了吗?” 白善颔首,“大雨说再走上两三天就能到罗布泊,那边不仅有水,还有城镇,我们可以在那里休整一天,再补充一些食水。” 正想着是不是要趁夜去收一些水的满宝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看向对面的大雨问,“那里有什么城镇?” 大雨懒洋洋的道:“算得上什么城,不过是一群人聚在一起生活罢了,连个名字都没有,不过以前北部有个古城,但那里现在只有破烂的房子和城墙,而且水道变了,大家就在另一边建了房子住下,不过要去西域的路经过那里,这几年走过那里的人多,住在那里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我们要买米面干粮那是最好的地方。” 他走过几次西域,都是护送商队过去的,因此对路途很熟悉,“不过到了那里我们有几天是可以沿着河流往前走,多少都能碰见水和人,那是草原,所以会轻松一点儿,等过了那一段才又进大漠。” 他道:“那是最后一片沙漠,过了以后就是一大片草原,那里还有大片的麦田和青稞,就是你们要去的高昌国了,对了,现在不能再叫高昌国,得叫安西了。” 满宝在脑海中勾勒了一下路程,心中惊叹,“可真远啊,陛下还真派兵千里迢迢的去灭了高昌国呀。” 白善道:“兵马是从夏州各地抽调的,侯集只从京城带去了一部分兵马,并没有所有人都从京城出发。” “那也很远了。” 白善笑了笑,高昌国几次挑衅和怠慢大晋,背后又立着突厥的势力,陛下要是不出手震慑,只怕整个北地之后都不得安宁。 没见高昌国灭后不论是突厥余下的势力还是回纥吐蕃那边都老实了很多吗? 这次也就谣传皇帝不好才有这样的混乱,等陛下的旨意下达,恐怕还敢冒头的就没几人了。 大雨也不由看向他们,心中实在好奇,就忍不住问,“皇帝陛下真的没事吗?” 满宝看了他一眼后道:“他能有什么事?” 她道:“京城都没多少人染病,生病最多的是夏州的人,皇帝还住在皇宫里呢,天花根本进不了皇宫,放心吧,他好着呢,看样子再活个二三十年的不成问题。” 大雨就砸吧了一下嘴巴。 其实刚听到这些消息时,小镇里许多兄弟都想出去赚一笔的,只不过大哥不愿意,觉得他们现在不是很缺钱,小镇的生活也不错,没必要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所以压下了众人。 现在看来,不去果然是对的。 这个皇帝可不大方,他手底下的官也小气得很,这时候落井下石,说不定事后他们小镇就要被踏平的。 大雨好奇起来,问道:“皇帝长什么样?” 对于这种闲话满宝还是可以回答的,只要不问不该问的,她都可以回答,于是她道:“特别威武,不生气的时候也很威重,看着就让人信服。” 聂参军忍不住看她。 第2248章 热情 走了两天,在第三天时他们就看到了沙漠边沿的草地,队伍顿时欢呼一声,越往前走,地上的草越多,虽然很短,但好歹也是草不是? 满宝趴在车窗那里看了许久,白善骑着马,手中还牵着她的马从前面跑过来,邀请她道:“他们说前面有野兔子,要不要去打猎?” 满宝眼睛一亮,拿了弓箭和他们脱离了车队先跑了。 大吉带着护卫们跟上。 大雨几个眼珠子转了转也招呼着几个兄弟跟上去。 草地上兔子还真没多少只,只是难得看见绿色,所以跑马心情会好很多,这里的土地很硬,戈壁和草原并不是很分明,满宝想,这里一定很不好种地。 “快看,那是河!” 大家立即伸长了脖子看去,蓝盈盈的,还真是河,还是一条不小的河,众人兴奋起来,打马就朝着河跑去,一条蜿蜒而过的河,草看到地上有三条有痕迹的路,大家不由看向大雨。 大雨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北方指道:“应该在那边。” 那里也正是河流来的方向,大家顺着河流的方向便朝前跑,后面的车队也加快了速度,哒哒的跟着他们身后不远处跑。 顺着河流往前,满宝他们先是看到零星放牧的牧民和成群的牛羊,再然后在河边不远处里看到了农田。 一看到农田大家便精神一振,一般人住的地方就不会距离农田太远,果然,不过会儿大家就看到了黄泥建造的房子,半空中有袅袅炊烟升起,满宝下意识的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稀奇道:“不早不晚的,怎么就有炊烟了?” 大雨道:“这是晚食,他们一天就吃两顿,有的人家早上喝些羊奶,下午才会吃东西,相当于一天吃一顿。” “你不是说这里会有很多客商经过吗?” 大雨就咧嘴笑道:“所以不打仗的时候他们下午也能吃个饱,不然很多人家这样不冷的天,又不打仗,下午也多是拿着奶茶泡点儿馕饼就将就过去了。” 白善指着河边的农田问:“他们不是种有粮食吗?产量很低?” 大雨又没种过地他哪儿知道? “反正他们穷得很,比我们小镇上的人可穷多了。” 也是这样,他们才觉得小镇哪儿哪儿都好,打死不愿意挪窝。 说着话的功夫,他们的马近了村子,姑且算是村子吧,因为房屋并不是非常多,人也不是很多的样子。 村子里的人发现了他们,然后他们听见了吆喝声和欢呼声,屋子里就跑出来很多人,不等他们动作,村子里的孩子和少年们已经冲着他们狂奔而来。 他们跑到跟前,双手合什行了一个佛礼,叽里咕噜冲着他们说了一通话,然后伸手就去扯他们的马。 满宝瞪大了眼睛,扭头和白善道:“我听不懂他们的话。” 白善也听不懂,不过他看得出他们脸上的热情和笑容,因此没有抵抗,而是摸了摸盗骊的脖子,让它跟着他们走。 大雨慢悠悠的任由他们帮他牵马,道:“我也不懂,但我知道他们这是在揽客,走吧,我们车队这么多人,这个村子这么小,估计得每家每户都得腾房间才能住得下,根本不用抢客。” 满宝挺了好奇,“你之前走过时没在这个村子住过吗?” “我以前走时根本没这个村子,”大雨道:“看这房子似乎也是这段时间才建起来的。” 是吗? 满宝几人去打量路两边的黄泥房子,这才发现虽然不是很好,但似乎也没多少使用过的痕迹,的确像是新建的。 进了村口,大人们也迎了出来,笑容满面的对着他们行礼,行的都是佛礼。 大雨道:“高昌信佛,这一片距离高昌很近,这些人说不定还是高昌国灭后逃出来的呢。” 对于给予笑容的人,满宝他们也下意识的回以微笑,然后下马回礼,回的儒礼。 村民们更热情了,簇拥着他们就要进去,挤在一起的人甚至发生了争吵,有两个健壮的妇人仗着性别的优势挤进来牵住满宝和周立如的马,指着她们的家不断的比划,想要带她们回家去休息。 满宝微微一笑,就指着村口外面道:“外面还有人呢,这么多,这么多的人。” 虽然语言不通,但她的手势大家还是看懂了,大家下意识的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正巧,马车隐隐出现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 村民们立即眼睛大亮。 一开始还觉得疑惑,这些客人怎么只骑着马,连个行李也没有? 但现在看到马车他们就懂了,这是商队啊,看这样子还是大商队! 贵客啊! 于是村民们更加热情了,已经率先拽住满宝他们马匹的人没松手,却往后叫嚷了几声,而被挤在后面抢不过他们的人已经撒开脚丫子冲着车队跑去了。 被他们喊出屋子的人见了,都没问他们缘由,撒开脚丫子也朝外跑,满宝他们几个身边瞬间空了下来,只有还紧紧拽着他们马的人还在。 满宝他们也不急,就慢悠悠的顺着路往村里走,牵着他们马的想要先请他们进屋去休息,几人谢绝了。 他们也不敢勉强,生怕他们被人抢走,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 等车队的人到了,跟着他们转了一圈回来的人才一怔,看了看那人数,再看了看周满他们,也不急了。 人这么多,根本不用抢就能轮到他们家里嘛,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是一伙儿的。 村民们热情的簇拥着车队进村,因为也没谁家能装下这么多人,这里也没有店铺啥的,因此大家就堵在路上。 总算有个老头出来喊话,让大家都安静些,然后上前看着他们,似乎正在找主事人。 黎管事主动出来交涉,但他不懂胡语呀,这些人也听不懂汉话。 于是两位行人便站了出来,魏行人给他们翻译,满宝几个也好奇的凑上去听。 这里很少见金银,更少用铜钱,他们更喜欢的是绢布和茶叶,这两样在西域才是硬通货。 第2249章 他乡遇故知 黎管事也机巧,从行李中拿出了两匹不是很好的绢布,这是那两个土匪想混进来时随身带的。 为了做好样子,当时他们一人带了十匹布,只可惜做戏都做不好,带来的绢布质量一般。 他们被送回玉门关,东西却留了下来,被他们充公了。 自然,这个公就是他们的满小姐了。 黎管事表示这两匹绢布是他们车队在村子里住宿的花费,老人沉思。 村民们目光炯炯的盯着老人,很想替他应下来,两匹布也不少了,可以换很多麦子了,换成青稞更多。 老人却摇了摇头,示意再加一匹。 黎管事沉吟片刻,就拿出一匹后道:“可以再加一匹,但我们主子要住好的地方,且要住在一起或附近,不好分开的。” 老人看了看一旁的周满几个,点头应了下来。 黎管事就笑了笑,也知道他们这里怕是没有太多好吃的东西,且厨艺未必合主子们的口味,所以决定回头再拿了绢布或茶叶换一些粮食和菜蔬肉之类的东西给贺嫂子做。 黎管事带着魏行人指使着护卫们将上上下下的人安排好,满宝他们就跟在后面凑热闹,主要是听他们说话,听魏行人翻译,然后他们跟着学一学。 老人对牙牙学语的几人很感兴趣,笑了笑,安排下其他人后就领着他们去他家住下。 他表示他是这个村的头人,他住的房子是整个村里最好的,他家左右两边是他的两个儿子,现在家里住的除了他们外还有两个客人,如果他们想要学话,可以和那两个客人学,他赞许的道:“那位客人非常的厉害,我们的话他都懂。” 魏行人:……好似他不懂一样,大人要是想学,找他不是更方便吗? 老人已经高兴的推开了院子,冲着里面喊道:“高僧,高僧,有客人来了。” 满宝和白善抬头,震惊的看着屋里走出来的人。 智忍也惊讶了一瞬,然后便笑开,“原来是周施主和白施主,倒是有缘,快快请进。” 老人虽然听不懂汉话,但看得懂表情,也惊喜,“几位认识?” 这话是冲着高僧问的,智忍便笑道:“是旧相识了,这几位小友是贫僧在旧地时的朋友。” 老人对周满他们更客气了,热情的请他们进屋,然后冲着左右两边的屋子喊,想把还在家里的孙子孙女叫出来给他们煮奶茶。 只是村子里的人大多跑到村口去凑热闹和分客人了,孩子们也一样,因此他只叫出来一个跌跌撞撞,才会走路的两岁奶娃娃,她扶着门槛大哭,似乎在叫着娘。 老人:…… 满宝忍着笑,上前将孩子抱在话里,从荷包里翻出一颗糖,碾碎了以后放了一点儿进她的嘴巴,孩子吃到了甜味儿,立即就停止了。 吮了吮后泪汪汪的看着满宝。 满宝一边给她吃糖,一边好奇的问智忍,“大师是什么时候来西域的?” 智忍便笑道:“有两年了。” 满宝兴致勃勃,“大师现在是回程,还是只走到了这里?” “现在是回程,不过听说路上劫匪很多,因此打算在此停留一段时间,而后转道西州,从伊州那里走草原回去。” 白善一怔,问道:“西州不就是高昌吗,大师要往回走?” 智忍便解释道:“我是从龟兹过来的,本来想走这条商道过玉门关回去,谁知这一段马贼猖獗,所以才打算绕道西州,从那里找了商队去伊州,一路到了丰州再南下。” 那也绕得太远了。 智忍则看着他们笑问,“几位小友怎么到西域来了?” 满宝就解释了一下夏州天花的事儿。 智忍愣了一下后道:“原来如此,难怪我来时路上还算安定,现在却混乱成了这样,天花……夏州损失大吗?” 满宝点头。 智忍心中叹息,这才疑惑,“西域有治疗天花的方子?不知消息是从何处传出的。” 满宝道:“不是治疗,是预防的种痘之法。” 她道:“我们已经试过,人痘可以接种,只是危险要高一些,听说牛痘要更安全,但不知其种痘之法,我们也不能总要人来试,所以想要到这边来求教一二。” 智忍却不是很有信心,因为他从没听说过这个法子。 白善则有些好奇,“大师走遍西域了吗?” 智忍苦笑一声,“哪里就走遍西域了,我有个好友,他多年前便往天竺去求取真经,只是一直不曾见归来,正好,我对《妙法莲华经》有许多不解之处,所以想重走他的路,既能去解疑,又能去找他,可我们也只走到了于阗镇,小勃律和大勃律正在打仗,吐蕃也参与其中,我们过不去。” 虽然有通关文书,吐蕃和小勃律也都信仰佛祖,可他们宁愿把他扣着也不愿意让他过去。 他努力了半年,大勃律倒是松口愿意护送他过去了,却又临时反悔,最后把他送回于阗镇,还想着借他和大晋借兵,结果于阗镇这边也不安宁,因为吐蕃插手小勃律和大勃律之间的事务时“不小心”把于阗镇下的三个地方都占了,还把部落里的人都掳到了吐蕃。 智忍见天时不合,事已不可违,就带着徒弟悄悄的离开了于阗镇,过龟兹想要返回中原。 只不过西域一带多信佛教,尤其高昌,不,现在是西州了,尤其这一带,上至贵族,下至贫民都礼佛,他便干脆一路宣扬佛理,一路往回走,所以走得慢了点儿,等到这里,他们就遭遇了一次马贼劫掠。 智忍看了看周满,沉吟片刻后道:“贫僧有件事想要请求周施主。” 满宝忙道:“大师请说。” 智忍就起身请她去客房看一看。 戒嗔受伤了,这也是他决定走西州的重要原因之一,这一条路上的马贼太凶残了。 戒嗔趴在床上,满宝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他的伤口,一道从肩膀一直划到腰部的巨大伤口在背上,已经被处理过,上面敷着一些青色的药材,满宝吸了吸鼻子,闻出是止血的药,但应该是用药不足的原因,伤口有些恶化。 智忍道:“这是刀伤,他腿上还有一处箭伤,那箭中带毒,我却不知是什么毒,试过解毒,却不能行,所以还有劳周施主了。” 第2250章 疗伤 满宝让周立如去车上拿药箱,自己则卷了袖子,和主人家要了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她将对方的药全部擦掉,将伤口擦洗一遍,这才皱着眉头打量起来。 智忍大师是会一些医术的,甚至医术也不差,这么大的伤口能止住血保住性命已经很难得了。 可他手上的药不齐全,加上伤口太大,所以伤口就恶化了。 满宝让周立如打开药箱,取了刀和剪刀出来,她念了一副药方让白善去抓药,然后就让周立如一起帮忙清理坏肉。 老人站在一旁呆呆的看着两个小姑娘拿了刀和剪刀就开始剪开他身上的血肉,他不由看向高僧。 高僧却是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给她们递一点儿东西,或者要去打热水。 老人哪能让他去做,儿子媳妇和孙子孙女们不在,他便自己去。 戒嗔的伤口很大,所以费的时间有点儿长,他中途被疼醒,正好药熬好了,满宝给他灌了下去。 等处理好背上的伤口她便交由周立如上药。 现在天气热,并不用包扎,只要用布微微一盖就可以。 满宝这才去看他腿上的箭伤,她眉头一皱,智忍心便一提,忍不住问,“腿可还能保住?” 满宝道:“我尽量。” 满宝盯着他的伤口看了半晌,最后转身出去,让周立如回车队上拿药。 因为需要的药有些多,满宝写成了方子给她。 她往外看了一眼,白善道:“我问过了,这里天黑得晚。” 满宝这才点头。 准备了一番她才重新进去,这一次智忍也净手站在一旁帮忙,她将伤口切开,清除腐肉,从里面翻找出一根断掉的倒刺,等伤口流出新鲜的血才停下,她看了看那些血,扭头和周立如道:“将那些坏肉单独放着,一会儿看看是什么毒。” 周立如应下。 满宝处理好伤口天都快要黑了,车队的人早分好房间住下,全村的村民都很满足,因为他们都分到了客人。 庄先生他们就住在隔壁老人的大儿子家中,她才扭着脖子出来,老人就很热情的迎上来,表示她们的房间已经收拾好,问她们是否要去看一看。 其实他还想给他们准备饭食的,只是看了一下他们的厨娘准备的饭食后,他就不敢在这上面插手了。 由他来准备倒显得是怠慢了。 难得可以安顿下来,还有菜蔬和新鲜的肉,贺嫂子拿出浑身解数给他们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食。 黎管事特意叮嘱过有高僧,所以她还准备了一份素斋。 智忍很感激的接了食物,问起戒嗔的伤势来。 满宝想了想道:“得过两天才能知道,箭避开了骨头,但如果肉长不好,后面也只能切除,不然由它恶化不仅会带坏腿上的其他部分,背上的伤也很难好,他要是高烧不止” 智忍本人就会医术,自然知道这有多危险,于是点头应下了这个治疗方案。 等用过了饭,满宝便坐在堂屋里拿着那些坏肉琢磨,她找来智忍做翻译,问老人,“您知道你们这里有哪些有毒的植物,喜欢往刀剑上抹的吗?” 智忍和她道:“我问过了,这两天便出去找了一些回来,可我找不出到底是哪种毒汁。” 说罢起身出去拿了四种植物回来给她,科科就叮咚作响,“发现未收录植物” 满宝:“你可以早些告诉我的。” 科科便道:“不止这四样哦,宿主考虑去收录了吗?” 之前走沙漠的时候科科没发现什么可以收录的植物,但动物却发现了一些,不是在很远的地方就是在很深的地方,然后它们还会移动。 满宝和白善试过两次发现收录不到时就放弃了,最后只剩下科科寂寞的叮咚声。 它因为知道满宝不会在这里多做停留,所以远的地方不叮咚,近的地方又因为她在全神贯注的治疗病人所以忍着没叮咚。 满宝就思索起来,戒嗔是病人,但车队这么多人不可能在这里白白消耗,而暗处还可能有一队马贼盯着他们,所以她不肯当下做决定,“等我问过先生他们。” 在心里回了科科一句,她则拿着手中的枝叶看了看,胖胖的,看上去水嫩嫩的,她拿起剪刀捡了一截,小心的挤出汁液来,然后闻了闻味道 满宝琢磨了半晌,最后将几种汁液互相混合起来,眼前瞬间就摆了十四个小碗。 十四个碗,十四种不同的毒。 智忍:原来毒是这么试的吗? 满宝调试出来后就慢慢的对照起来,为此还将毒肉洗了一下后燃烧洗出来的水,那味道 屋里的人直接冲了出去,连老人都一脸恍惚的出去了,只有智忍还留在屋里配着满宝。 满宝是没的选择,她不仅留下了,还得闭上眼睛细细地记住这个味道,然后将分出来的十四种毒按照同一种方式处理,尽量寻找它们的共同点。 只要这毒真的是从这几种毒汁中来的,那必定能找到共同点。 一个地方有毒的植物本来就不是很多,常见的种类更少,像这种会涂抹在箭头上的,多半是常见且有麻痹或眩晕功效。 智忍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因此找的四种毒草都是照着这个来的,还有一种是因为有致幻的功效,满宝也熟,就是仙人球。 除了它,其他三种她都没见过。 满宝选了半天,选出了三个碗,她看了看它们的位置,记下了它们调配的毒汁,于是就将相同的毒草放到一边,沉吟半晌,她道:“应该就这两种毒草。” 智忍立即问道:“能解吗?” 满宝看了他一眼,直接拿了出去问老人,“要是牲畜或人误食了这两种毒草怎么办?” 老人一怔,道:“吐出来就好了。” 满宝: 智忍忍着笑道:“周大人,我之前就问过,这四种毒草都没有具体的解毒之法。” 不然他可以把没毒的解药轮着给徒弟灌下去。 满宝一想也是,觉得自己陷入了误区,不一定需要针对它们的解药,解过和它们差不多后果的解药也是可以的。 因为造成相同后果的毒素多半是同一种,既然是麻痹和致幻,那就用解开麻痹和致幻毒物的解药就好。 第2251章 关卡 其实,挖了这么多肉下来,带毒的肉大半被清理掉了,只是到底被破坏掉了,所以不好愈合而已,而且毒素顺着血液入体,他体内还是有些毒。 满宝转身去开药。 这一刻,她真的是觉得自己太智慧了,竟然准备了这么齐全的药。 智忍看到她行李中的用油纸包好,外面贴了药名的一包包药,也惊讶不已,真的是太齐全了,就跟一个移动的药房一样。 满宝摸黑给戒嗔抓了药,还亲自看着智忍熬了药后给他服下去,这才去洗漱。 沐浴以后把沾了血的脏衣服换下,满宝也没去休息,而是去找白善他们,想要商量一下接下来的行程。 结果她才开门,白善便在院子中回头,和她点了点头道:“聂参军也在庄先生那里等着,接下来的路可能有点儿变故。” 满宝给戒嗔治伤的时候聂参军他们也没闲着,和村民们打听了一下接下来的路,这才知道前面的路被封了。 他道:“别说去安西,就是去龟兹的路也被封了。” 满宝问:“为什么要封住西进和北进的路?是马贼劫掠?” 聂参军道:“应该不是单纯的马贼,听智忍大师的意思,于阗镇、龟兹都不太安宁,西州那边可能会出兵,有可能会和沙州借兵,那这些贼寇封锁商路就其心可诛了。” 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断了西州求援的路,也断开沙州过来的援兵。 满宝问:“那我们怎么走?” “这个村子的人是从前面古城边的集市里流落出来的,他们之前住的地方算是个很大的村落,那里才是大雨说过的客商落脚点,现在那个地方被占了。”聂参军道:“但他们知道有路可以绕开那些人的关卡,只不过我们这么多人,有可能会被发现。” 其实这件事是智忍大师说的,虽然他们住进来后大方,但村民们还不会把这种事告诉他们。 他们只答应把智忍大师师徒两个送出去,相比于他们车队百来号人,智忍两个目标就太小了,很轻易就能过去。 聂参军忧虑道:“我想说服村子里的村长,让人带我走一趟,确认可行后我们再走。” 白善这才扭头和满宝道:“正好,戒嗔疗伤也需要时间。西域的百姓对僧人很有好感,就是马贼也会给他们一点儿面子。” 满宝一脸的怀疑。 白善就笑道:“戒嗔会受伤是因为他们师徒两个碰见马贼屠杀村民,师徒两个看不过去出手相救后被伤的,那些马贼最后放过他们也是因为智忍大师是僧人,劝服了他们。” 不然,两个只有两匹马,驮着一堆干粮的僧人谁会去抢他们呢? 所以白善想带上师徒两个,他想,智忍和戒嗔也一定想和他们走,毕竟满宝的医术没话说,而他们还带了这么多药。 智忍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坐在徒弟的床边思索,看他昏昏沉沉的醒来,便拿了米汤喂给他,戒嗔竟然清醒了许多。 已经昏睡有两天,需要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把他叫醒的智忍看了,心中甚慰,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戒嗔,我们和周施主他们一起走如何?” 戒嗔今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不解的问道:“周施主?” “就是周太医,你身上的伤是她才给你处理的。” 戒嗔就忍不住念了一声佛,他当时昏昏沉沉的,只觉得有人在割他的肉,睁开眼睛似乎就被灌了一丸药,还以为是师父呢。 他问道:“周施主怎会在此?” “此事说来就话长了,正巧他们也要去西州,我想着不如一路同行。” 戒嗔就苦笑,“徒儿恐怕会拖累师父,师父不如与他们先行一步。” 智忍:“痴儿,就是为了你才要与他们同行的。” 他道:“周施主的医术很好,才给你处理过伤口,两副药下去你就能醒过来了,有她在一旁照看,你痊愈的可能性要高很多。” 戒嗔也会些医术,还是和师父学的,在受伤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下来,现在能醒过来已是大幸。 能够活着,谁又想死呢? 所以戒嗔张了张嘴没说话。 但他又想到了什么,连忙道:“师父,那前面的马贼怎么办?我们能过去?” “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了,自有为师在。” 戒嗔便放下心来,趴在床上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智忍大师就亲自带满宝他们上了一个高点,那是一处石壁,他指着远处一点道:“就是那一处,看到那一片残壁了吗?” 满宝看了半晌后点头,“是有一片好似房子一样的墙壁。”可是离得好远啊。 “那是楼兰的古城。”智忍大师道:“那个方向是蒲昌海,你们看这条河就是朝着那个方向流去的,楼兰古城荒废后便有人在那一处聚集居住,说只是个集市,但几乎和一个小城差不多了。” 西域和中原不一样,在西域,能凑出来百来户人家就算一个小城了,不像在中原,这样大的聚集地也才是一个大村落而已。 “两年前我经过这里的时候他们还住在那个小城里,他们是半年前被马贼赶出来的,这些房子都是新建起来没多久,好在他们之前有农田在此处,不然怕是要流浪到别处了。” 也是因为这些农田,虽然有恶狼在侧,他们也不肯走。 “所以村民们对这一片很熟悉,比那些马贼更熟悉,所以只有他们带路我们才可能绕过马贼出去。” 满宝便沉吟起来,“大师要与我们同行吗?” 智忍微微笑道:“周施主不嫌我们累赘就好。” 他顿了顿后道:“若是不幸被发现,我愿意用几本佛经试着交换通行之路,只是周太医也要做好损失的准备。” 毕竟他们行李太多了,一看就很壕。 满宝一听,心中不由一动。 她不由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默默地看她,“怎么了?” 满宝便收回目光,暗想:事关重大,回去再说。 白善收回了目光,若有所思起来。 第2252章 藏宝(给书友“WY无忧”的打赏加更) 满宝拖着白善去河道边捡石头。 白善问,“捡这个干什么?” “换金银珠宝。” 白善:“……有这等好事?” 见满宝说得认真,白善正想着是不是要把白二他们叫来一块儿捡时,满宝道:“你想什么呢,我是打算把箱子里的金银珠宝,还有贵重的绸缎都给换成别的东西。” 白善便一愣,问道:“那珠宝放哪儿?” 满宝就看了他一眼,白善便明白了。 他想了想后道:“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宜过多,但仅靠我们两个也不行,我来做安排。” 满宝一头雾水,她从小这么藏东西习惯了,觉得隐藏好就行,除此外还需要做什么安排? 白善就牵着她的手回去,先是叫来黎管事,让他和村民们购置几个空箱子,然后叫上白二郎他们一起去河边捡石头,又拿两匹绢布和村民们换来一些成色很不好的皮革,拿来了不少干草,最后才让人将他们几人的贵重东西全给搬到屋子里。 这是他可以做主的,不能做主的,他则去找聂参军和两位行人,道:“我们打算把行李中的贵重东西重新安排一下,你们需不需要我们封箱保存?” 聂参军觉得面对马贼,你就是再分开放也有可能保不住,因为冲撞起来大家都顾着性命去了,还有多少人会顾着这些金银珠宝? 不过一路行来,白善和周满的能力有目共睹,因此他略一思索就答应了,且代替他的士兵们也答应了。 反正自己手上有什么东西大家各自都记得。 他们记得,白善却不记得,因此为了不出现纠纷,他让白二郎他们拿着纸笔去清点和记录。 先打开行李,各人先把各自的宝贝东西拿在手上,然后需要交由他们保管的记录在册后再放到箱子里去,至于之后怎么安排就是他的事了。 弄得这样大张旗鼓,但没人知道他们打算怎么藏匿这些东西。 不过因为他们拿了纸笔记录,本不打算把宝贝给他们藏匿,而是想塞在自己身上的士兵们见了也都拿着东西去登记。 他们与同袍道:“刀枪无眼,听参军的意思,西域现在乱着呢,谁也不知道我们啥时候就战死沙场了,东西放在身上,万一我死了你们刨不出我的尸体来,我身上带的宝贝岂不是就此遗失了?” “你刚才不还说,把宝贝都交给大人他们保管,万一行李遗失就没了吗?” “我那不是担心嘛……”他含糊了一句后道:“但现在白公子坦荡,还录下单子,我估摸着就算以后真的遗失了,白公子可能也会等价还我们。” 同袍:“……那不是坑了白公子?” “哎呀,大不了到时候我们少要一些就是了。” “你说有没有可能白公子想把宝贝藏在这里,等我们回来时再取?” “倒也有可能,但他们还带了好多绸缎布匹呢,那是要拿到西域去卖的吧?留在这儿难道又要带回中原去?” 士兵们猜测不已。 而在屋子里,白善正打开清点好的箱子,看着满宝走过一个又一个箱子,然后将东西拿起来后就消失。 他看了半晌,虽然小岳父可能在现场,但他也没忍住问,“满宝,周小叔只能从你手上接过东西,不能自己触碰吗?” 满宝眨了眨眼,发现还真是,科科可以扫描到东西,但就是不能够自己收录,非得到了她的手上它才可以收录,所以…… 满宝点头。 虽然很不理解其中的原因,但阴阳本就相隔,这或许是老天爷给阴阳两边的人的限制。 不然,周小叔也不会白受冤屈这么多年。 白善将东西一一拿出来递给她,让她速度更快一点儿,不过他依旧有些好奇,“满宝,这些金银珠宝在阴间都没有用吗?” 满宝想了想,觉得就是有阴间,人家也自有人家的货币和“金银”,做什么要依靠人间而存在呢? 比如莫老师他们那个世界,钱就是系统里的一个数字,别说“金银”了,连铜钱都不是。 所以满宝点头,肯定的道:“没用。” 白善就叹息,“那历代豪富之家的陪葬岂不是全无用处了?” 满宝就乐,“应该还是有用处的,在将来可以权做军资。” 白善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别让先生听见,不然又是一顿好训。” 满宝就心虚的往外看了一眼,松了一口气后正色道:“等将来我死了,我就随葬一些自己写的书稿之类的就好了,到了阴间也可与人炫耀,像金银珠宝这样的东西还是留给后人吧,他们用得上就用,我带着,万一将来他们缺钱用,不孝起来,把我的坟茔挖了取出来用那才糟心呢。” 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越想越乐,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先生让走一步看三步,你倒好,路还没走呢,先看到百年之后了。” 满宝道:“我这叫未雨绸缪。” 一边说话一边收东西,不一会儿就把东西全给收起来了,然后两人开始往之前的箱子里放石子和沙子。 箱子上都贴有标签,是白善写的,标明之前箱子里是什么东西。 现在他们就照着箱子里的东西斟酌着往里放差不多重量的东西。 比如装着金银的箱子,直接放石头…… 装着绸缎布匹的箱子则用皮革卷着干菜后放进去…… 他们才装了两个箱子,白二郎他们外头也清点好了东西,叫人抬了过来。 白善将剩下的箱子都合上,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士兵们的零散东西并不多,只是装了两个箱子而已,他们自己身上也会藏一些金银,并不是都交上来给白善保管的。 白善也不管,反正册子上记录得详尽就可以。 他将人放进来就对白二郎道:“一会儿你叫殷或他们过来帮忙。” 白二郎探头探脑的问,“现在不能过来吗?” 白善就推着他的脑袋出去道:“等我安排得差不多了你们再过来,这事儿只我和满宝知道详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 第2253章 离开(给书友“十年萌萌”的打赏加更1) 白二郎呆,“我也不能知道?不是,那万一你俩都出事了怎么办?” 白善笃定的道:“我们不会出事的。” 就是他会出事满宝也不会出事的,有周小叔在,怕是很少有人可以伤害到她,所以他放心得很。 将人赶出去,白善和满宝一起装了大概有一半的箱子,都合上锁好以后才让白二郎他们进来帮忙一起塞石头和干草皮革。 连殷或都有点儿怀疑人生,一边笨拙的用脏兮兮的狼皮卷住一大把干草后捆起来放进箱子里,一边问道:“就这样?东西不还是放在行李之中吗?万一冲散,我们想要捞一箱子的金银,结果捞回来的是一箱子干草或石头怎么办?” 白善笃定的道:“不会的,听我的没错。” 行吧,既然小伙伴都这么说了,大家也只能相信了,于是六人一起同心协力将箱子全都伪造好,然后自己手写封贴给贴了上去。 白善欣赏了一下自己的字,满意不已,“这么好看的封条事件怕是没有几条。” 满宝就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字,暗暗决定回头得把练字的时间加长一些,不然俩人差距越发大了。 封条贴好,大家这才打开门让士兵们进来将行李箱重新装回车上。 士兵们抬的时候就发现了,有的箱子变重,有的箱子变轻了,虽然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思,但他们还是没问,就老老实实的听吩咐将东西放到了马车上绑好。 这些事情自然瞒不过庄先生,庄先生虽然也好奇,不过他没问,而是和智忍大师商量启程的时间来。 戒嗔的伤势在好转,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药不全,用的药也不太好的缘故,这一下用起好药来,他好得特别的快。 虽然还有些低烧,但伤口的确是在愈合,连腿上那么深的一个洞都开始慢慢长肉收缩起来。 满宝看得高兴不已,和智忍道:“好得这样快,两三天后我们就可以启程了。” 智忍也大松一口气,更加积极的和聂参军庄先生商量起探路的事情来。 聂参军带着人亲自走了一趟那条路,回来后和周满等人道:“绕过他们的关卡需要两天的时间,和他们距离最短的时候只有八里左右,也就是说,他们骑马,一刻钟便可赶到,所以过路时一定要小心,不能让他们发现。” 白善问道:“距离最短的那一段路程我们经过大约是什么时候?” “当时我走过时是未正三刻。” 白善道:“那我们午后再走,这样到那里天已黑,也不容易发现。” 聂参军讶异,他没想到这一点儿,不由沉吟起来,“可夜里行军怕是危险。” “找几个熟悉这条路的向导带着,夜里虽冷,但现在是夏天,再冷也有限,八里的距离不长,但也不短,夜里他们很大可能不会注意到这边,我们人多,动静大,这是我能想出来的最好的办法。” 聂参军想了半晌也没更好的办法,于是点头。 智忍和庄先生也没意见,于是大家就定好了启程的时间。 白善拿出两匹比较好的绢布给村长,拜托他帮忙请两个厉害些的向导给他们引路。 老人看看手中的绢布,又扭头去看了看周满,最后点头答应了下来,他找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他的大孙子,他对周满他们道:“他们经常去那边放牧和打猎,对那条路最熟悉。” 然后大家就等着戒嗔可以动弹了。 满宝他们对戒嗔还是挺好奇的,主要是听村子里的人说他特别的英勇,武功特别的好,当时他一条长棍就挑进了马贼中间,以一当十,一棍就挑开了挥向村民们的大刀,然后把那些马贼打得落花流水。 村长的小孙子一边叽里呱啦的说,一边比划,手上还拿着一根烧火棍,爬上自家的围墙就哈的一声从上面跳下来,以表示当时戒嗔就这么厉害的从天而降了。 满宝他们现在勉强能听懂一些他们的话了,加上比手画脚的,大家已经可以畅通的交流了。 满宝就比划着问,“那些马贼要抢你们吗?” 小孙子就委屈的撇了撇嘴,指着村外的牛羊道:“他们想吃我们的牛羊,大人们不给,他们举刀就杀人,特别的坏。” 满宝点头,也觉得他们很坏。 白善私下就道:“安西都护府若不能剿灭马贼,村子在此生存早晚有灭顶之灾。” 满宝也这么认为,但就是智忍大师都不能劝服村民们离开,因为离开了这里,到了别处也未必能活。 迁徙需要很多的资本,而这个村子的村民显然没有。 白善心中叹息,到底不忍,因此离开时便将那两个马贼留下的剩余绢布都给了老人,笑道:“这几日多谢乡亲们的款待,这些就当是我们送大家的礼物。” 来依依惜别的村民们见了眼睛发亮起来,看着他们的目光越发亲切了。 这些绢布他们自然是用不上的,但他们可以拿去换粮食,不需要走很远,他们知道蒲昌海那边有个大集,骑马一天就能到。 绢布在那里不仅可以换到粮食,还能换到酒水和药材,可以换的东西太多了。 村长也很感激,想到不远处的马贼,他没有拒绝白善的好意。 真到了迫不得已,他们还可以靠着这些绢布离开这里,到别处去生活。 戒嗔的伤还不能动作太大,所以是被人抬着送到马车上的。 白善特别大方的把自己和白二郎的马车让了出来,把坐榻摊开,铺上一层被褥后让戒嗔趴着养伤。 身高腿长,所以就算斜着睡也有点儿放不下腿,好在另一条没受伤的腿可以收着,总比坐着强,勉强可以启程。 白善去和满宝坐一辆马车,大家在村子里用过了午食,又休息了半晌,等过了未时才走的。 他们走的不快,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白善几个更是安静得不得了,只是将窗帘绑起来看着窗外,或是无聊了便在车上下棋。 满宝还让科科时时的盯着那边的关卡,要是他们真的被发现,只要那些马贼一有异动她就能知道。 第2254章 不要替我们保密(给书友“十年萌萌”的打赏加更2) 天色慢慢暗沉下来,前面的路开始拐弯,那是一条沿着一座山壁下蜿蜒而去的路,因为是戈壁,路有些凹凸不平,马车也有些颠簸。 转过那道山壁后他们会有一段暴露在宽阔视野中的路,那条路因为绕了下去,因此距离那边的关卡不过八里左右,若有人站在高处是可以隐约看到这边的。 马若是跑快也会发出声响,毕竟他们的马和车可不少,动静自然也不小。 聂参军抬手让车队停下,吩咐道:“先用晚食,等天完全黑后再走。” 众人便安静的下马,掏出干粮的来吃,这是在村子里就做好的干粮,这会儿虽有些冷了,但还不是很硬,就着水还是可以吃得津津有味的。 吃完了干粮,大家就默默地继续上马和上车往前。 大家沉默的沿着山壁向前,走出山壁,跟着向导顺着路往前,他们不敢太靠右边,那边水草丰茂,但听说水草之下是沼泽,不管是人还是牲畜,只要踏进去很容易就陷落下去。 大家默默地往前走,只有天上的星星亮着,让他们可以勉强看到身前的路,老人的大孙子笑道:“我们天没亮的时候来这里打过鹿,所以才敢走这条路的,你们很有勇气,夜里敢走没走过的路。” 白善笑了笑后道:“是你们给了我们勇气,要是别人领路,我们可能不敢走。” 这是一份很高的信用,老人的孙子很高兴的笑起来。 这一条路他们走了两个时辰,一直到后半夜两个向导才停下脚步道:“就是这里了,我们走出来了。” 聂参军也感受到了,刚才他们转了一个弯,他来回走过一趟,勉强记得一些路线。 他道:“我们再往前走一段,然后再停下扎营。” 众人应下,一起往前又走了一段才停下。 士兵和护卫们挤在一起休息,顺便吃点儿东西。 满宝他们则住在车上。 没有点火,蚊虫有些多,满宝摸着黑打开了一个箱笼,拿出一个包袱,打开里面全是药包。 她把药包递给黎管事,让他给大家分下去,这个可以驱赶蚊虫。 老人的大孙子拿到了一个,很稀奇,一直围着他打转嗡嗡嗡叫着的蚊子慢慢消失了,他惊奇得不行。 等天亮,他们就和满宝几人告别。 满宝想起不知在何处盯着他们的马贼,和他道:“要是有人,包括马贼,去你们村里问我们的消息,你们就如实的告诉他们。” 听了魏行人的翻译,大孙子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的拍着胸脯道:“大人,我们是守诺的人,不会背叛你们的。” 满宝愣了一下后连忙道:“你误会了,这不是讽刺,而是叮嘱。” 她道:“他们很凶残,你们可能打不过他们,不说他们也能猜出来,不如告诉他们,好歹换得你们的平安。” 她道:“不说我们已经走远,他们可能追不上我们,就是追上我们,也比直接在村子里屠杀你们要强。我们有这么多人呢,还没有老人和小孩儿,比你们强多了。” 俩人听到魏行人的翻译,一时张大了嘴巴,很显然,这个操作超过了两个青年人的认知,第一次见主动要求被出卖的人和车队。 魏行人却在心中感叹周满的高义和周全,也跟着劝了俩人一句,“周大人说得对,你们若是太强硬,小心有灭族之祸。” 白善笑道:“你们要是迟疑不决,不如回去原话告诉你祖父,我想他会明白的。” 俩人这才不再纠结,和几人行礼后转身大步离开。 大家目送他们走远,这才开始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 他们换了一条路去高昌,因为本来的那条路被马贼设了关卡,他们现在从另一条路走,和那条路隔了老远一段距离,但方向大致上差不多。 大雨没走过这条路,但在大漠和戈壁上,只要确定方向就不会迷路,没有路也能趟出路来。 而且智忍也在。 白善他们发现智忍认路比大雨和斥候还厉害,明明他也没有走过这条路,但他就是能说得头头是道。 见六个少年都眼睛亮晶晶的模样,智忍就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们想学?” 六人一起点头,学会了,好歹不会迷路不是? 智忍就微微一笑,便教他们如何辨认星辰,然后勘定方向。 “天亮有日,天黑有星月,只要日月星辰还在,人就不会迷路。” 满宝:“那要是下雨天,晚上没有星星怎么办?” 智忍就哈哈大笑起来,道:“在大漠里遇上下雨天可不容易,要是能遇见说明你们运气极好,既如此不如留下,等雨天过去再辨别方向。” 满宝不太好意思的笑笑,问道:“要是不在大漠,而是在别处,是不是除了日月星辰外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辨别方向?” “当然。”智忍这一生没少出去游历,一个人走过,带着徒弟走过,各种艰难险阻都经历过,辨认方向这种事随手拈来,熟练得很。 六人学得津津有味,但不过一个时辰,人便散了三个,智忍大师身边还剩下的就只有满宝白善和殷或了。 白二郎他们放弃了,觉得好无聊啊,看星星看月亮一点儿也不好玩,还得算好多东西,脑子都要炸了。 白二郎觉得既然辨认方向这么难,他们以后出行还是带护卫好了,带一个会辨认方向的护卫就好。 白善和满宝却是越学越有兴趣,夜晚停下休息时,俩人在火堆边上能列出很多算式。 有时候火光太暗不好看,他们就把笔墨纸拿出来,在纸上演算,然后就对照着天上的星星比划。 智忍看着忍不住心中一叹,本只是随口教他们的,这一下却不由认真起来。 殷或也学得很认真,但相比白善和满宝,他显然对智忍掺杂在其中的佛理更感兴趣,智忍也觉得他很通透,忍不住与他论起佛理来。 戒嗔一直趴在马车上,只有休息时才会下车,他现在已经能坐着了,见他师父完全忘记他的模样,在三个少年间开心的来回教习,忍不住沉默起来。 第2255章 埋伏(给书友“十年萌萌”的打赏加更3) 走了三四天,他们就从戈壁草原进入沙漠,智忍大师道:“听村子里的人说,进入大漠以后,只要朝着北方再走上三五天就到高昌了。” 大家听着精神一振,不由加快了速度。 午食休息过后,大家喝了水便开始摇摇晃晃的继续前进,满宝正坐在马车中打盹,因为午后犯困,她的脑袋一点一点的,突然科科警铃大作,满宝受惊,一下抬起头来。 坐在对面打盹的周立如吓了一跳,“小姑您怎么了?” 满宝却歪着脑袋,听科科没有感情的播报道:“扫描范围内发现不明势力,判定对宿主的生命安全造成恶劣影响,请宿主收到警告后紧急避险,请宿主收到警告后紧急避险。” 满宝瞬间清醒,她沉着脸在脑海中问科科,“是什么势力?” 科科一字一顿的道:“不明……” “是人还是狼或是别的什么……” “人,”科科干脆更详细起来,“就在距离宿主西南方向二十千米的地方,现在拉近距离,只有十九千米了,共有一百八十九人……” 科科一顿,扫描到了两个熟悉的生物,于是道:“其中一个是宿主在沙漠客栈遇到的人,一个则是在剿匪时遇到的人,根据录像内记录的名称,后一个叫尔格。” 满宝立即掀开帘子,冲外面喊道:“有敌袭!聂参军——” 聂参军吓了一跳,队伍已经立即戒备起来,聂参军控马跑过,结果他才到跟前,提前去探路的伺候快马回来一个,到了跟前后就滚落下马,高声禀道:“大人,西南方三十里外有一支队伍冲我们来了,速度极快,没有军旗。” 聂参军便扭头看了一眼周满,见她点头,便知道他们说的是同一件事。 他皱了皱眉,没有军旗,那就不是军营中的人,在这种地方只可能是商队和马贼,但速度这么快显然不是商队。 他目光扫过周遭的环境,立即选定了地方,指了一处道:“所有人加快速度,朝着拿出前进,快!” 马车瞬间加快速度,兵丁和护卫们护在马车四周快速的朝着聂参军指的方向去。这是一面有高高沙丘的凹处,他们不在凹处,而是在凹处的脊梁上。 那一面正冲着南方的高高沙丘会挡住马队的冲击,没人敢骑马从上面飞奔而下,如果有人从上面下来,马和人也很容易摔落。 所以他们只能从一个方向过来…… 聂参军下令道:“鲁老二,带着你的人拿着绊马索去埋伏,务必将前面的马给拦下来。” “是!” 一人点了自己的兵带了绊马索就朝拿处跑去。 “张三吴四,带上弓箭两翼埋伏。” “是!” 聂参军这才看向已经从马车上下来,上了自己的宝贝马颠颠跑来的周满几人,他抽了抽嘴角下令道:“所有人将马车护在后面。” “是。” 大家就变换队形,士兵们大多都站到了前面,马车被牵到后面,有白家和殷家的护卫紧紧地保护,少量士兵则分在两边。 聂参军命令他们保护好食水,至于装着金银珠宝的行李,他看了一眼白善后便让人放弃了,这是一开始说好的,要是真的倒霉遇上马贼,这些行李不用管,最要紧的是保护食水,这才是他们的命。 安排好以后他就对站在身后的周满几人道:“周大人,你们还是回车上去吧?” 满宝拒绝了,“我们要骑马,而且骑马逃得也快。” “那你们也到后面去,在这里太过危险了。” 这个没问题,满宝他们还是很听话的,于是转身骑着马向后。“ 后面的马车头都是冲着北方的,但他们却是向着西南方向戒备,聂参军的命令是,要是他们抵抗不住,车夫就带着车往东北方向而去,走偏一点路不要紧,到时候再朝向西北行走,总能再走回高昌去。 安排妥当,斥候再次飞奔回来报,“大人,他们来了!” 聂参军和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那高高的沙丘头,果然,不一会儿上面便显露出人来,才上了沙丘的人也没料到他们会停下,为首的一个高高扬眉,便呼啸起来,跟着跑上来的人马都“哦哦”的跟着呼和,手握长刀就顺着沙丘的脊梁冲着他们飞奔而来…… “呜呜,二郎们,冲呀——” 为首的三人眼中都闪着奇异的光芒,马贼们互相呼和起来,大家气焰高涨,车队的兵马有片刻的不安,马原地踩了几脚,但聂参军稳稳的立在原处,大家便慢慢安静了下来。 满宝心也高高提起,攥紧了缰绳,最后伸手摸了摸赤骥的脖子,安抚下它。 躲在沙下,只露出半个脑袋一双眼睛的士兵们见马飞奔而下,不由握紧了手中的绳子,突然他们听得聂参军大喝一声,不待思考,立即狠狠的将手中的绳子绷紧,疾冲下来的马看到突然从沙子中扬起的绳索,有的直接跨过,有的则想勒马停下,但想勒马的绊住了后面的人,而且也有停得不及时的,马腿一下绊在绳子上,马失前蹄,马上的人就朝前飞去…… 拉住绳子的士兵只觉得一股大力拉扯的让他们朝前扑去,他们就知道绊住马了,也不留恋,直接转身就滚下沙坡,爬起来就朝着队伍跑…… 马贼一下折损了二十来匹马,落在后面的人反应过来,策马就要去追那些人,聂参军抽出长刀一边喝道:“放——” 一边刀尖向前,喝道:“儿郎们,这才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冲——” 士兵们喝了一声,跟着聂参军迎着冲下来的马贼就上,而两翼埋伏的弓箭手也从沙子里掀起,左右分作三队朝着马贼射箭…… 大雨他们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兵贼对阵,和他们马贼和马贼打,马贼和商队的护卫队打仗一点儿也不一样。 不说热血如何,就说这伤亡就相差很大。 大雨看见聂参军带着士兵迎上了马贼,和他们混在一处冲杀,他就迟疑了一下,扭头问周满,“我们要去帮忙吗?” 第2256章 援军(给书友“力高妹”的打赏加更) 满宝还没回答,就看见有一人一刀将聂参军砍退,把他交给了身边一人,他则带着三人冲着他们就冲来。 这下不用回答了,大雨带着兄弟们便应了上去,刀和刀在半空中碰撞,大雨差点跌下马去,幸亏旁边一个兄弟一刀砍过去,对方一仰后躲开…… 只一眼,趴在车窗上的戒嗔就道:“他们打不过他,师父,我去吧。” 智忍大师皱眉,“你的伤口才愈合。” 戒嗔就咧嘴笑道:“裂开了再愈合就是,这人是个大杀器,若让他冲过来,车队怕是保不住。” 智忍就没再说话。 戒嗔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只是还没好全,比腿上要好,但他单腿下车后便和旁边的护卫要了一匹马,直接骑在马上。 护卫似乎知道他厉害,还将自己的刀给他。 戒嗔没要,而是将自己的长棍带上了。 金魁安遥遥盯着周满看,正对上她冷冽的目光,他便冲她咧嘴一笑,扫了一旁面色沉凝的白善一眼,冲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后便一刀将挡在身前的人全都砍下,然后冲着他们就冲了过去。 戒嗔从后面越过周满几人,直接迎着他就上去…… 满宝几人看了一怔,不由喊道:“戒嗔师父——” 戒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后便继续向前,金魁安皱眉,扫了一眼他的光头,因为他是僧人,因此收下留情,只一刀冲马挥过去,想要将他的马砍倒完事儿。 戒嗔却用棍子轻轻的往前一挡…… 金魁安手一震,看到他的刀竟被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挡给挡住了,他不由心中一惊,再看向戒嗔时就慎重了许多。 戒嗔念了一声佛,叹息道:“施主何必咄咄逼人,这并不是商队,甚至没有多余的钱财,施主若只是求财,我可劝说主人家将一定钱财留下。” 金魁安冷笑一声,“闲话少说,和尚,你要是不让开,那我便连你一起砍了。” 戒嗔就叹息一声,长棍微微抬起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金魁安便明白了,长刀朝着戒嗔的脑袋就劈去,俩人瞬间战成一团。 大雨带了七八个人都拦不住的人就被戒嗔一人挡住了。 被金魁安带过来的马贼缠住的大雨回头看了一眼,气得想要吐血,他还比不上一个受伤的和尚。 最后的马贼也冲了下来,有马贼冲破了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朝着车队冲来,剩下的士兵和护卫们看了一眼周满和白善,留下几人保护车队,还有保护食水的人没动,其他人全都迎了上去…… 戒嗔到底背上有伤,就算武功高强,功夫也硬,十几招下来也了颓势,金魁安扯马收势时一支箭冲着面门射来,他微微一偏头躲过,一边格挡戒嗔的一棍,一边看过去,正对上才放下弓箭的周满。 他冲她露出一个微笑,冲戒嗔下手越发猛烈。 满宝再次搭箭,只要他一露出身形就朝他射去,金魁安砍落箭,如此两三次后他有些烦躁,一刀挥开逼近的戒嗔就想要冲着周满冲来,结果他的身形才露出来,她便看到几支箭从周满那边射出,是她和她的那几个朋友一起射出的。 他冷笑一声,从容不迫的挥断这些箭,结果一支箭从侧边飞来,径直射中座下马的脖子。 马匹长鸣一声倒下,金魁安从马上跌落,他一落到沙地上就想滚到一旁跃起,他知道,在战场上落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尤其是面对骑兵的时候。 白善冷着脸放下弓,从箭筒里又抽出一支箭搭上,和满宝他们一起瞄准了金魁安,从两个不同的方向朝他射去…… 金魁安有些狼狈的躲过箭矢,才想跃起,一根木棍巧儿又巧的点在了他的后脖子上,他只觉得后脖子一痛,眼前顿时一花,没等反应,一根木棍又反复的敲打在他的脖子上,他便眼睛一翻倒了下去…… 就在他倒下的那一刻,山丘之上又“哦哦”的传来大喊声,所有人都一惊,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就见一队骑兵出现在刚才马贼们冲杀下来的方向。 聂参军脸上都是血,满脸煞气的看过去,还以为又来了一队马贼,正想让周满他们先跑,就看见一面旗帜慢慢爬上了沙丘,一面招展的大晋旗帜出现在沙丘上,另一面则绣着一个大大的蒙字。 已经有士兵大喊:“是沙州军,大人,玉门关来人了!蒙家军来人了!” 聂参军只愣了一下便大喝道:“兄弟们,留下这群狗娘养的,冲呀——” “冲呀——” 蒙小将军也从沙丘上长刀向下,高喝道:“儿郎们,冲呀——” 带着兵马迎着下面就冲杀下来。 满宝愣了一下后和跑回来的白善道:“我们搭医帐吧。” 看来没必要逃,可以留下给大家治伤了。 白善应了一声,招呼一声便让保护马车的护卫们去将几个箱子抬下来,开始搭医帐,还要去前面把受伤的士兵给拖回来治伤。 庄先生也扶着自己的老胳膊老腿下来帮忙,他撸了袖子便开始生火烧水,已经有士兵将倒在战场上的伤兵给抬了过来…… 有蒙家军的加入,速度就快了很多,两方汇合很快将所有马贼都拿下,一个都没跑。 受伤的士兵和护卫都不用人抬,能走的直接就找过来等待包扎止血,不能走的则由其他士兵和护卫抬上来。 满宝他们忙碌起来,白善和白二郎几个也有了经验,先帮忙处理轻伤,擦洗伤口后上药,需要缝合就找满宝和周立如。 她们两个基本上就负责缝合止血,智忍大师看了一会儿,然后就和满宝要了一副针线,竟然也能缝合起来。 虽然不好看,但纹理是对的。 果然,会医术的,总是能够一通百通的。 对于这种事蒙小将军并不少见,军营里的军医不都是这么救人的吗? 因此他只看了一眼就去找聂参军,倒是大雨捂着伤口坐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群前山贼现护卫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治伤现场。 第2257章 伤亡(三月月票加更9) 聂参军清点了伤亡人数,这才提着刀上前一脚将尔格踢飞出去,一脚按在他的脑袋上,他俯身紧盯着他的眼睛问,“我能抓你一次,难道不能抓你第二次吗?傻子,你该离我远一点的。” 尔格眼睛通红的看着他,半晌吐出一口带着血的唾沫,哑着声音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要不是你们运气好,几次都恰好走脱,你觉得你们能活着进大漠?” 聂参军大怒,已经包扎好了伤患,一身是血过来看情况的白善闻言淡淡的道:“运气也是一种实力。” 尔格就在聂参军的脚下努力的抬起眼睛来看白善,咧嘴一笑,扫向聂参军道:“空有蛮力而已,要不是他们两个,我在凉州就把你们斩杀了。” 白善道:“虽然我很高兴你对我的认同,不过这句话你却是说错了,就算当时你没被我们麻痹,当即动手,我们这一百多号人也不是摆设,谁死谁活还不一定呢。” 白善伸手拍了拍聂参军,道:“别踩他了,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问清楚他是这么出凉州的大牢的,还有,他这些人手又是哪儿来的,我记得当时段刺史说过,整座山的马贼都被剿干净了,就是有遗漏也不至于有这么多吧?” “我知道!”一旁一直默默坐着的蒙小将军插话道:“不过你们能不能先替我疗伤?” 大家这才看到他腰腹上被划了一刀,此时正按着,但衣服也被染透了。 白善吓了一跳,忙道:“您怎么不早说,这个我可处理不来,你等着,我去找满宝。” 满宝却好一会儿才来,没办法,手上的病人正到紧要处,等处理完了手上的人她才连忙过来。 蒙小将军脸色有些发白,但他按压得当,血已经慢慢止住,主要刀口也不是很深。 满宝看见松了一口气,小心的解开他的衣裳后便开始清理伤口,白善将一个火把移过来给她照明。 蒙小将军就看俩人凑在他的肚子前讨论,“好险刀口不深,也不是很长,不然留下疤来不好看。” 白善:“谁会去看他的肚子?” 满宝:“他夫人?” “那也是人家的闺中情趣,你不要胡乱猜疑,万一人家就正好喜欢呢,毕竟这是建功立业的痕迹。” 蒙小将军:……能不能不要当着他的面讨论? 他干脆“嘶”的一声表示了自己的存在。 正在给他缝合的满宝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疼?” 蒙小将军就点头,“疼。” “疼就对了,”满宝道:“出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疼呢?” 蒙小将军:……他以为她这么问是有办法让他不疼呢。 满宝加快了速度,在他的嘶嘶声中补好了肚子,然后就上止血药,她将包扎的事交给了白善,转身就回去看其他伤者。 白善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满宝的北影,就问他,“好看吗?” 蒙小将军点头,道:“这位周太医果然名不虚传,胆子大得很,和我见过的小娘子都不一样。” 白善打了一个结,冲他微微一笑道:“是我未来的娘子。” 蒙小将军脸上的笑容就一落,一本正经起来,“白兄弟莫要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早听说过周太医已经定亲,原来是白兄弟。” 白善便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只是我很高兴你如此认同她而已,我们要去高昌,接下来同行,大家关系好路上也好走。” 蒙小将军皱眉,“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去高昌?” 他记得他没说吧? 白善笑了笑道:“难道不是吗?对了,他们的贼窝剿了吗?” 他的目光滑过他带来的那些士兵,问道:“你们千里迢迢的从玉门关过来不会就只带来了这么点儿人吧?” 当然不可能,他们可是来支援安西的,他带来了一千军,剩下的人在后面,这些是骑兵,因为知道他们是来追击使者团队,他们才紧急赶来救援的。 不过这些事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白善怎么就知道了? 白善已经问,“刚才少将军说知道这些马贼的来历?” 蒙小将军这才回神,“嗯”了一声后道:“为首的一个叫金魁安,原是拔灼手底下的一员偏将,他以前是个奴隶,就因为勇猛过人才把提拔起来的。” 白善要来西域前特意做过功课,对西域这边的势力还算了解,一听就明白了,“所以拔灼死后他就当了马贼?” 蒙小将军点头,“你们送回来的那两个人嘴巴很硬,刑罚都用过了也不肯招,但东拉西扯的时候也显露出了不少信息,加上你们提起过曾经见过那些人,我们便一直留心,后来他们一进城我们就知道了。” 蒙小将军道:“后来我们在城外设了陷阱捉拿他们,可惜让他带着几个人逃了,我们当时俘虏了一些人,人一多,都没怎么用刑就问出来了。” 蒙小将军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之中的金魁安,心里其实是有些同情他的,他已经从他那些手下那里知道了他这段时间的遭遇,可以用三个字概括——坏运气! 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他运气还要坏的人,真的,来回跑了三趟,明明第一趟没跑错路,但愣是跟人错开了。 蒙小将军也坦诚,直接指了鼻青脸肿,身上同样有不少伤的尔格道:“这人当年也是拔灼手下,算是心腹,当年拔灼逃亡时曾经让他带走一批金银,想要将来东山再起。” 金魁安的那些手下知道的也不少,主要是这种事没必要瞒着,他们这次去凉州就是冲着金银珠宝去的,这么开心的事儿更是要大肆宣扬。 所以不少人都知道原委,蒙将军一审问他们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说了。 他道:“当年他带走了一批人,只是离散了不少,到凉州时,拔灼就被吐蕃给杀了,消息传来,他就把那批金银藏了起来,知道的只有他一个,再后来他投效了附近一个马帮,和他们一起做马贼。” 第2258章 来历(三月月票加更10) “半年前夏州传出天花的消息,各地开始人心浮动,他也就想东山再起,但他跟随的马帮老大不想攻城略地,只想抢掠过路的客商赚钱。” 也不知道该说尔格野心太大,还是说马贼的大当家心气太低,反正俩人是道不同了。 马贼的大当家不喜欢尔格,想要排挤这位二当家,而这位二当家更狠,直接想要对大当家取而代之,所以他悄悄拉拢人手。 只可惜三当家绝对效忠大当家,山寨里的山贼大多也因为大当家对他们还算大方,所以愿意改投效尔格的人并不多。 “他自己估摸着胜算不大,又知道金魁安在这边有不少的人马,所以就派人给他送信,想要金魁安来助他一臂之力,到时候他愿意把拔灼的宝物分他七成。” “然后他们就来了?”白善看了他们一眼,问道:“那他们干嘛盯着我们不放?” 蒙小将军就盯着他问,“你不知道?他们的人招供说他们藏在棺材里的宝物被起了,凉州的刺史拿了宝藏后充做军资,他们就是再厉害也不可能从军队手里抢东西,但听说除了段刺史外,当时还有一伙人,因为他们也参与了剿匪,又是他们找到的宝藏,所以分了好多的金银珠宝。” 蒙小将军盯着白善一字一顿的道:“听说那伙人就是你们。” 白善:“……哦,是放在棺材里的宝物啊。” 他面色淡然的道:“不过是些金银罢了,我们还不至于看得入眼,这些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 听他如此回答,蒙小将军一怔,“你们没分?” 白善就微微蹙眉,“他们说我分了?” 明明没否认,但蒙小将军就是下意识的认为他没分,他也微微皱了皱眉,“难道是凉州军那边栽赃你们?” 白善就正色道:“段刺史不是那样的人,会不会是底下的人乱传话?或者……” 白善扭头去看发愣的尔格,眯着眼道:“或者他叫人给骗了?” 蒙小将军看着白善的目光立时就不太对了,他一脸同情的道:“要真是这样,你们才是倒霉呢,比那个金魁安也不差了。” 白善:……谢邀,他们一点儿也不倒霉。 被绑缚了双手双脚的尔格也听到了这番话,他不相信的摇头。 才醒过来就正好听到这一番对话的金魁安眼前一暗,白善他们要是没拿金银珠宝,那他们这一路折腾是为了什么? 金魁安一有动静大家就看过来了,蒙小将军就觉得腰腹上的刀伤很疼,他捂住肚子,对聂参军道:“小心他,此人很是凶猛。” 聂参军当然知道,毕竟他都打不过对方。 好在他被绑得特别结实,费的绳子是最多的,从肩膀那里开始一直绑到了脚后跟,所以他最多只能在沙地上打滚。 金魁安挣扎了一下,发现绳子一动反而会收紧,便躺在地上不肯动了。 聂参军上前戳了戳他,问道:“你有何话说?” 金魁安的目光扫过他们这些残兵,冷笑一声道:“现在得意的还太早,到底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聂参军就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现在都为鱼肉了。” 金魁安冷笑连连。 白善见了心中有些不安,这样子的表现不太像是空口威胁,他扭头问蒙小将军,“他们的贼窝被你们挑干净了?” 才醒过来的金魁安错过了这一节,因此不由微微瞪圆了眼睛,转着脑袋想去看蒙小将军,结果还是只能看到白善的半边身子,根本看不到他身前的人。 白善看他这样,特别好心的伸手拽住他的脖子领把人往跟前一拽,让他看到了蒙小将军。 金魁安这才看到刚才和白善说话的人,他怒道:“黄毛小儿,原来是你!” 蒙小将军冲他冷哼一声,“你再骂我也依旧是手下败将。” 金魁安冷笑,“谁是手下败将?要不是你们以多欺少……” “你们一开始打我们也是以多欺少,”一旁的聂参军插话,冷笑道:“五十步笑百步,你有什么资格提以多胜少的话题?” 白善也笑着道:“能赢就行。” 他微微低头盯着金魁安的脸色,斟酌着道:“这附近最大的马贼不是你们吗?你们一倒,之前不得不依附于你们的马帮怕是要额手称庆。” 金魁安只是冷笑着不说话,一脸的自信。 一旁的尔格一开始想要说话,但想到一路上金魁安对他的羞辱,他便收了话音不开口了。 算了,这样的人救他干嘛? 白善紧紧的盯着他的脸色,眼角的余光又看着尔格,他瞬间肯定了金魁安是真有底气。 他想了想,起身去找智忍,“大师,这附近最大的一个马贼就是设置关卡的那一个?除了他们还有谁的势力可与之抗衡,甚至高于他们的?” 智忍想了一下后道:“村长说过,就他们最厉害了,所以他们直接占了他们的房屋,再把他们赶出来,那整个小城现在都是他们的。” 他道:“虽然那座小城比不上以前的楼兰古城,但也不小,他们能够占下那个小城可见他们的实力,附近要是有与他们势力相当的,不可能眼见着他们独占小城。” 白善一听,越发肯定起来,“那是外来的?” 他心中剧跳,忍不住问道:“吐蕃离这里不是还很远吗?” 智忍心中一跳,低声道:“不算很远,而且安西军现在余力有限,可能顾不到这边……” 显然他也明白过来白善的意有所指了。 白善原地站了一会儿,还是回身去找聂参军和蒙小将军,“我们不能在此处停留,得立即赶往高昌。” 蒙小将军的亲兵给他抬了一个箱子来靠着,他此时就往后一仰靠在箱子上休息,闻言打了一个哈欠道:“那也得我们能走,你看我们伤亡这么多,总不能把我们这些残兵丢下吧?” “不过你也放心,我们也不多留,明天再留一天就走。” 白善看了他一眼,便转头去看金魁安,居高临下的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们和吐蕃合作了,吐蕃会来攻安西是吗?” 第2259章 诈(三月月票加更11) 蒙小将军一惊,一下坐直,牵动伤口“嘶”了一声,他一边疼一边问,“什么?” 问完立即去盯着金魁安看。 金魁安脸色很淡然,但蒙小将军依旧看到了他满脸横肉中的片刻惊愕,加上刚才眼睛微微瞪大的模样…… 蒙小将军立即抬头和震惊的聂参军对视一眼,俩人立即道:“休整一晚,明天我们就走。” 聂参军转身去看那些俘虏,目光幽深的道:“明早把他们都处理了吧。” 白善微微皱眉,想要阻止,蒙小将军已经先开口,“不行,他们已是俘虏,不能杀。” 聂参军道:“大敌当前,留着这些人弊大于利,一旦他们的援军冲杀上来他们反身攻击我们……” “招安就是了,”蒙小将军抬头紧盯着他道:“这些俘虏已被擒住,再杀就是犯了朝廷律令。” 但阵前杀俘虏,这种事只要没人特意上告谁会知道? 他还没让他们都跟着动手呢。 白善轻咳一声道:“可以试着说服一下他们。” “他们说我们就信了?万一他们临时反水呢?” 白善道:“你们应对冲营的时候阵前不是总需要炮灰吗?” 这个的确不算违规,蒙小将军不说话了。 聂参军还是很不想留那些俘虏,但蒙小将军那么说,白善也同意,白善同意,周满自然是和白善一个意见,说到底她才是主官,在一定程度上他还是要听她的。 聂参军不说话了。 蒙小将军自觉赢了,脸色和缓了许多,和他解释道:“聂参军,我们左领将将军就是突厥人,他要是知道我们在西域屠杀俘虏,不仅你我,连我父亲都要被问罪的。” 聂参军这才想起左领将军来,叹息一声后点头,“行吧。” 不过他们并不是所有的俘虏都带走的,聂参军的目光划过那些残兵,决定明天将这些受重伤的马贼都丢下。 没有食水和马匹,他们应该活不了多久,那和杀了也没多大区别,关键是还不用他们动手。 满宝给戒嗔处理好裂开的伤口,好在他没有再添新伤,算得上一个好消息。 她起身扭了扭酸疼的脖子,这才叫上周立如去处理马贼们身上的伤。 周立如倒没觉得有什么,提着药箱就过去了,刘焕却目瞪口呆,一把拉住她道:“不是,你们还要给马贼治伤吗?” 满宝道:“就算省药不给他们用,好歹把伤口处理一下,缝合起来不仅止血快,愈合也快。” 她是大夫,总不能看着人在眼前流血而亡吧? 周立如也看不了,于是俩人去给他们处理了一下伤口。白善见了便让白二郎他们跟着去帮忙,道:“他们都知道些汉话,和他们多说一说金江公主的驸马。” “金江公主?”前一段时间正被要求背诵皇室关系谱的白二郎用力的想了一下才想起来,“哦,左领将军思力,说他做什么?” 白善幽幽的道:“他是突厥人。” 白二郎:…… 殷或笑了一声,和白二郎道:“走吧,他这是想招安呢。” 不过一个晚上恐怕是招不住人的。 但是他们熬夜给人治伤止血还是得了他们的好感,本来有些紧张的局势缓和了不少。 满宝忙了半个晚上,最后只是简单的洗了一下脸和手,然后将外衣脱了便倒在了车上睡起来。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第二天一早起来,贺嫂子带着人做了些干粮,大家吃过后就要立即启程了。 满宝他们将马车都让了出来给重伤兵,阵亡的士兵尸体,聂参军特意让人挖了一个大坑埋下去,他不确定这个沙坑会不会转移,后面会不会又把人显露出来,但好歹现在他们还新鲜时不至于被狼给啃得稀里哗啦的。 聂参军将他们的牌子收好,转身便离开。 满宝等人骑在马上,也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打马离开。 尔格和金魁安几个被丢在一辆车上,聂参军丢下了很多重伤的俘虏,没人表示反对,他们没杀掉所有人,而是带着部分俘虏上路已是让他们足够惊讶的了。 要是他们,他们就杀掉所有的男人,只带走女人。 可是……看着身上包扎的布,俘虏们也不知道该不该感动,反正心绪一时复杂得很,暂时还不想说话。 满宝和白善现在都暂时没空去想这些,因此没有多愁善感很久,俩人骑着马和聂参军走在一辆马车的左右,蒙小将军靠在马车上和他们说话,“要是吐蕃真的有援军到,你们就径直逃命去吧,我们给你们挡着。” 满宝一脸感动的样子,“蒙小将军果然高义。” 蒙小将军抬手道:“怎敢当此夸赞?” 他道:“总不能让你们文官和一群学生上阵杀敌吧?” 聂参军就和他抱怨,“蒙小将军既然带来了一千军,怎么不多带些人过来?” “留在关卡那里的多是步兵,我这不是要追你们吗?快马加鞭的来,他们怎么可能追得上?”蒙小将军道:“要我说还不如返回关卡呢,我们减重行李,快马回去只需两天,但从这里到高昌最少还得三天时间呢。而且……” 他嫌弃的往外看了一眼装载行李的马车,道:“你们的辎重也太多了,这样的速度去高昌,最起码得要四天。” 白善面无表情的道:“从这里往南走两天,我怕迎面撞上吐蕃的援军,而从这里往北走,我觉得他们追赶总是需要时间的。” “关卡那边有我留下的人。” “万一对面援军太多,你们守不住呢?”白善道:“到时候再和安西军求援就迟了。” 而且他是有多傻,要迎着吐蕃援军来的方向去逃命? 万一关卡还没回去到,他们先碰上吐蕃援军了怎么办? 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就是蒙小将军都不敢拍着胸脯说没危险。聂参军都不用考虑,直接选择的往高昌去。 好马不吃回头草,好汉自然也不走回头路,他才没那么傻呢,走回去,事后还不得再往高昌去? 第2260章 伪装(三月月票加更12) 蒙小将军捂着肚子吸了吸气,缓过那股疼劲儿才问道:“求援的人走了吗?” 聂参军:“早走了,一共三人,轻骑,只带了食水和信件,三天内应该可以赶到高昌求救。” 蒙小将军就呼出了一口气,和漫天神佛求了一遍后想起来,“你们车队里是不是有个和尚……不,是一位高僧。” 满宝:“是啊,怎么了?” 蒙小将军就轻咳一声道:“将他请过来,我当着他的面再求一下佛祖和菩萨怎么样?” 满宝几人:…… 他们不觉得这个主意有多好,于是纷纷骑马离开。 蒙小将军看他们都走了便撇了撇嘴,靠在车上有些闷闷不乐的。 队伍中有周满和周立如在,加上他们带的药材齐全且足够多,因此大家都恢复得不错,走了两天后轻伤的大多可以纵马狂奔了。 自然没好全,但疼痛是在可忍受范围之内的,也能挥得动刀剑,所以聂参军就让他们上马了。 他觉得不知何时会追上来的吐蕃援军是一件很严重的危机,即便是受伤,他们也得尽量让自己活下去,也让别人活下去,所以哪怕是带伤也得适应在马上。 他们行军的速度并不是很慢,加上他们有意减短了中午的休息时间,所以速度还是很不错的,第三天上,聂参军就骑马站在一处高高的沙漠上,举目看着远方道:“要是没有意外,我们明天就可以到达高昌了,从这里我好像看到了高昌城一样。” 满宝也骑马站在他的身侧,跟着举目望了好一会儿,“你看错了吧,那边只有云。” 白善默默地指了他们右侧的方向道:“高昌在那边。” 满宝尴尬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看了许久后似模似样的点头,“果然离得还远,什么都没看见。” 聂参军脸色发红,不过因为脸黑,看不太出来,他悄悄看了一眼周满,又看了一眼白善,觉得自己并没有被嘲笑,因此点头道:“不错,离得还远呢,什么都看不出来。” 车队从沙坡下走过,白二郎掀起帘子朝着高高的沙坡看了一眼,立即就放下窗帘,最近风有点儿大,吹得这些沙子到处飞,可烦人了。 白二郎很想出去玩,但又不想出去晒太阳,“那么大的太阳,他们在沙丘上到底说什么,怎么说这么久?” 殷或道:“你要是感兴趣可以跟着去看看。” 白二郎往外看了一眼后摇头,“算了,我又不是聂参军一点儿眼色也没有。” 殷或便不由笑出声来。 被白二郎认为没有眼色的聂参军笑着正要下沙丘去,将这一方空间留给他们俩人,突然大吉指着远方问道:“少爷,满小姐你们看。” 俩人便转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因为太远了,模模糊糊看不见具体的,但扬起的灰尘他们还是看到了。 但聂参军有经验呀,只一眼他就看出来了,是大批兵马过来的动静。 看了一眼高昌所在的方向,再扭头看一眼一旁的反方向,他立即道:“可能是敌袭,让大家注意躲避,快——” 都是沙漠,他们怎么躲? 但满宝他们还是顺着沙丘快速的冲了下去,呼喝着示警。 聂参军也知道沙漠里躲不了,于是直接扭头和周满道:“大人,将行李留下,你们立即往高昌去求救。” 满宝道:“我是主官,怎能丢下队伍自己逃了?” “但您是文官,不是武官,”聂参军道:“大人,这次我们出使西域要做的事儿只有您能做成,找天花的防疫方子要紧。” 满宝抿嘴,不由看向白善。 白善也不想自己跑,于是牵住她的手道:“让先生他们先走,我们与你们留下。” 聂参军就忍不住去瞪白善,觉得这人红颜,呸,是蓝颜祸水。 果然,白善一开口,满宝立即就坚定了下来,“我留下。” 想了想,她又安慰道:“要实在没办法我们就逃,放心,我们一定不会顾你们的。” 聂参军:“……倒也不必如此。” 智忍大师也赶了过来,他对他们道:“若是吐蕃士兵,我或许可以一试。” “怎么试?” 智忍道:“我可用佛法感召他们。” 满宝几人:…… 智忍见状不由笑了笑,“不过需要一些伪装,你们都将甲袍换下吧,所有有晋军标识的东西都不要带,还要改装一辆车,你们的行李中是否有佛器?”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还真有,剿匪分赃的时候他们几乎将佛器都拿了。 因为知道西域诸国信仰佛教,所以想着佛器拿到西域去是不会亏本的,而且也没有多少,所以他们就选了。 此时智忍需要,满宝就点了点头表示有。 智忍只是问一问,没想到他们还真有,惊喜了一下后道:“那更容易了,这样吧,一会儿你们假装是服侍我的童子和童女,这个队伍是我的,你们把金魁安他们看紧了,其他的突厥俘虏则放在外面,嗯,最好给他们换一身好一点儿的衣服……” 因为人离得还有点儿远,智忍吩咐的就详细了点儿,白善听了一会儿总算是听懂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服侍智忍和戒嗔的下人呢。 他和满宝对视一眼,虽然不确定有没有用,但还是转身去安排了。 没有特殊改装过的刘焕的马车被拆开了,满宝拿出颜色鲜亮的绸缎给护卫们,他们将青布罩子拆掉以后就把绸缎挂上去。 周立如仔细的摆弄绸缎和轻纱,让它们显得自然一点儿,好看一点儿。 庄先生也换了一身衣服,和智忍大师沟通了一下后就明白了他要做的事儿。 他转身看了眼一脸懵懂的俘虏们,和满宝道:“让护卫们拿出自己最好的衣服来给他们换上,他们则换俘虏们身上的破旧衣服。” 满宝愣愣的去转达命令。 护卫们一脸懵的去抢俘虏们身上的衣服,然后一脸心疼的将自己收着的好衣服给对方穿。 天知道他们有多么的不甘愿,这些人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澡了,不近前都能闻到味道,何况这会儿他们还去穿也没的衣服。 第2261章 论佛(四月月票加更1) 智忍大师检查过一遍,觉得还不错,这才拿出自己的行李换了一身僧袍,和戒嗔一起坐在了挂着纱幔绸缎的车上,他指着他的行李箱子和周满白善道:“里面是我游历西域时收到的礼物,里面有几件乐器,你们可以拿出来玩一玩。” 满宝就好奇的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把小琵琶,可惜她不会弹,白善则翻找出一根管子,类似于箫一样的乐器。 戒嗔见他们都不会,便伸手接过满宝手中的琴,道:“这叫东布拉,琴声很好听的。” 他会弹一些,虽然比不上师父,但也悦耳动听。 琴声叮叮咚咚的响起,是一首很简单的佛乐,满宝他们都听过,还会跟着哼两句呢。 马贼中也有不少人礼佛,这首乐曲广为传播,他们也都听过,一时间来不及思考他们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就沉默了下来,心情也随着佛乐慢慢平静下来,暂时忘记了此时的处境。 车队重新动起来,继续朝着高昌前进,队伍中只有东布拉叮叮咚咚的弹奏声,等远处的兵马飞驰而至,戒嗔的琴声也没停下,不过马车停了下来。 庄先生站在魏行人的旁边,鼓励他上前去问话,没办法,所有人中,他的胡语最好,也会各种胡语。 嗯,除了他就是智忍大师了,但先开口这种事不好让智忍大师来,所以魏行人可以先打个头。 蒙小将军也跪坐在马车上,他也换了一身常服,此时正充当智忍的一个奴仆,要紧的几个人都集中在这几辆车中,以防备出现意外时可以集体逃命。 他快速的扫了一眼飞奔而来的兵马,压低了声音和跪坐在他前面的白善道:“真是吐蕃兵,奶奶的,金魁安他有病吧,他主子就是被吐蕃给杀的,他竟然和吐蕃合作。” 白善嘴巴微动,声音很小的道:“只要利益足够就可以。” 而且那只是主人而已,又不是爹娘,有什么不可以的? 金魁安的姓都是自己给自己安的,拔灼对他似乎也没有非常的好,连个姓氏都没有赐下呢。 蒙小将军就不说话了,见冲来的兵马都勒停下来,他就抬头大大方方的看向他们,扫了一眼骑着马的人,又眯着眼望了望远处还在升腾的沙尘,他再次压低声音道:“骑兵八百上下,后面的步兵应该有一千二左右,我去,我们刚才就是轻车简从先跑一步也逃不掉。” 他们就这么点儿人,不说后面的步兵,光这八百骑兵就能要了他们的老命,追上他们不过是片刻的事儿。 白善也庆幸刚才没有跑,在大漠里近处还可以隔绝一下视线,远处反而难起来,只要找到足够的高点,很容易就能发现奔逃的人。 而庄先生他们显然不适合跟他们一起躲在沙子下避难,他们这样年轻都有些够呛呢。 本想直接冲锋的吐蕃兵们看见车上的智忍才停下来的,虽然他们和大晋不共戴天,但和僧人,尤其是西域这边的僧人却没仇,反而双方有同出一脉的亲切感。 更别说此次领兵的偏将是吐蕃的强巴了,他看了看智忍大师,又打量了一眼他们的队伍,就踢了一下马肚子,上前一步微微弯腰,摸着胸膛行礼,“不知尊者的名号是” 好容易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要说话的魏行人顿时萎了,不由抬头看向智忍。 智忍微微一笑,先安抚的冲他点了点手,这才和强巴笑道:“贫僧法号智忍。” 他的目光从强巴的手腕上滑过,笑问:“这位施主侍奉的是弥勒佛祖?” 强巴眼睛一亮,腰更弯了些,自豪的道:“回尊者,我的名字就叫强巴。” 在吐蕃,强巴就是弥勒佛的意思,可见不仅他,他的家人也更信服弥勒佛。 智忍微微点头,就和他论起弥勒佛的弥勒五论来,强巴显然是真的信奉弥勒佛,只大乘庄严经论和金刚般若经论就和智忍谈了有半个时辰。 满宝他们的心一开始高高的提起来,现在早已经落下,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一动也不动,腿好麻呀。 几人心中抱怨,但跪坐着的动作却是一变也不变,满宝和白善虽然听不太懂俩人论佛,却会看人的脸色,见强巴越来越放松,也越来越恭敬,俩人便悄悄的对视了一眼。 聂参军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放松下来,不然绷这么久早抽筋了。 躲在马车里的白二郎几个呼出了一口气,一抬眼见趴着的金魁安有醒来的节奏,立即拿出满宝给的药包捂住他的口鼻,只是动了动想要醒转的金魁安动弹了一下便又趴下安静了。 和金魁安脸对脸,相隔不远的尔格一动也不动,似乎并没有醒,白二郎却也顺手将才捂晕金魁安的药包捂在他的口鼻上。 刘焕看见,不由压低了声音问,“你干什么呢,他没醒。” 白二郎道:“应该也差不多了,他们都是同时被捂晕的,金魁安都快要醒了,他又能差多久?” 他抱怨道:“药包还得放在盒子里放在炉子上热着效果才好,这上上下下的多麻烦,一次捂两个不好吗?” 刘焕:“万一捂出毛病来怎么办?” 一直不说话的殷或不由劝解,“别吵了,我们该知道的也知道了,留着他也没多大用处,有毛病” 剩下的话慢慢远去模糊起来,尔格再也听不到了。 殷或看了躺着的俩人,再看坐着的俩人,压低声音道:“别闹出动静来,外面就要成了。” 白二郎他们一听就竖起耳朵去听,果然外面已经停止了论佛,强巴在问智忍的去处,顺便邀请他去吐蕃他的封地上传教。 强巴说的胡语正巧是他们学过的,他们都能听懂,只是听不太懂佛理而已。 当佛经是汉字时他们都觉得艰涩,更别说当它是胡语的时候。 但这种平常的对话他们却是懂的,于是精神一振去听智忍的回答。 智忍谢过强巴的邀请,表示有机会一定会去,然后才道:“十月初五是达摩祖师诞辰,各地佛者都受邀前去高昌论佛,贫僧因想念国寺里的菩提树,因此提早去准备,也想和从大勃律来的智浩尊者手谈一局。” 第2262章 骗过(四月月票加更2) 强巴不认识智忍,也没听说过智忍的名号,但对智浩尊者却如雷贯耳,他也知道高昌现正在办法会,为一年一度的达摩祖师诞辰做准备。 而刚才智忍也用论佛证明了他的能力,加上他和智浩都是智字辈,所以强巴没有怀疑,他虽惋惜,但也没拦着,只感叹他们缘分太浅。 智忍便笑道:“当时缘浅,不代表将来不能缘深,施主,时辰不早,贫僧要先告辞了。” 强巴再次惋惜的点头,不过在临走前他还是问道:“尊者路上可看到过其他车队,或者看到过马队?” 智忍便叹息道:“施主,贫僧不曾遇到过,便是遇到也不会告诉你的,我等已在红尘之外,但人命可惜,还望施主将来少些杀孽。” 明明是不好听的话,强巴却越发恭敬起来,他没有再问车队和马队的事儿,而是郑重的行了一礼后道:“还请尊者进了高昌后能够不要提起我。” 智忍叹息着应下了,再次道:“这是你们红尘内的事儿。” 于是强巴放他们走,就骑在马上恭敬的注视他们走远,等他们走远,强巴这才回身,先收拢了赶上来的补兵就选择向东,那是智忍他们来的方向。 强巴道:“我们收到信息时已经晚了,不过金魁安他们要是追人,应该还要在前面一点儿就可以追上,走,我们先去看看,看看他都拿到了什么宝藏。” “将军,金魁安不是只答应与我们合兵吗?他会愿意把宝藏给我们?” “只要我们人够多,管他愿不愿意呢。” 强巴带着人顺着智忍他们的来路而去,跑了一段时间后他渐渐觉得不对,不由勒停了马回头看去。 他所在的沙丘比较高,在这里可以将很远的地方都收入眼下,此时智忍他们的车队只剩下一个小点了。 他眯起眼睛,心中有些不安,“这位尊者身边怎么只带了一个僧徒?” 他的亲兵道:“或许僧徒贵重,他请不起?” 西域的僧侣分两种,一种苦行,一种则极尽奢华,看这一位的做派显然是后者。 最厉害和豪富的高僧出入都是僧兵保护,僧徒伺候,也只有不那么豪气,却又喜欢排场的会买些奴隶在身边伺候。 可是,看着那个凝缩成一个黑点,在他们的视线中已经快要消失的车队,强巴越来越觉得有些不对,突然,他目光一凝,想起来一件事,“不对,连一条黄色的布条都没有,但他们竟然可以一人一骑,甚至有的人还能一人两骑,他们是装的,快去追” 而早在他发现前,他们只是走出一段路后,智忍就和周满等人道:“让他们加快速度,我们赶紧跑。” 满宝一边通知下去,一边问他,“我们被发现了?” “没有,但贫僧觉得瞒不了多久。”他的目光扫过车队,太匆忙了,到处都是破绽,别的不说,他们车上的这么多好看的纱幔和绸缎,却没有一匹黄色的,实在是太假的。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便从车上跳了下去,后面大吉和护卫们将他们的马牵着跑上来交给他们。 俩人上马,跑去敲白二郎他们的马车,“下来骑马,将金魁安和尔格丢到行李车上,让殷或和长寿一辆车,我们加快速度走。” 于是一辆马车边跑边出列,车上昏迷的金魁安和尔格被拖下来丢到了行李车上。 满宝直接让人把行李车上的几个箱子给丢了。 护卫们知道,有些行李箱中是石头和干草,虽然他们不知道哪个箱子是,哪个箱子不是,但满小姐既然指定了,那他们就听从。 丢下去两个箱子,再把金魁安和尔格随便往车上一丢,大家便维持着队形继续跑了。 白二郎和刘焕周立如都骑上了马,尽量压着速度护在车队左右。 科科突然和满宝道:“前方有兵马,共一千五百人左右,有旗帜,上面有汉字晋。” 满宝大喜,“是我们的人!” 恰在此时,聂参军示警,喝道:“他们发现追来了,来人,保护周大人他们离开,快”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已经被他们甩开很远的吐蕃兵马冲着他们疾驰而来,滚滚的沙尘飘了起来,显然是发现了异常。 可双方背道相驰了一段时间,想追上也是不容易的。 所有装着重伤兵的马车驶离车队,殷或和庄先生魏行人的三辆马车也出来,满宝扭头看了一眼聂参军和众多慢下速度的士兵,不由咬咬牙,踢了一下马肚子后率先离开。 护卫们跟着策马跟上,一行人护着几辆马车慢慢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智忍不断的叹气,他们的马车自然也在优待之列,好在争取了半个时辰和一段不短的距离,也不算枉费功夫。 满宝回头冲聂参军大喊,“援军到了” 聂参军不相信,但一抬头,就眯眼看见远处的确是飘起了风沙,虽然看不到人,可看动静就和那些吐蕃兵一样。 不管是不是都要是了,聂参军干脆大喝,叫道:“所有人往高昌方向冲呀,快” 全力奔跑来追人的强巴见竟然追不上人,更加确信他们是被骗了,于是更恼,他们这些邪恶的人竟然用佛祖来欺骗他,简直罪不可赦。 眼见着距离越拉越短,有亲兵大喊,“将军,他们有援兵!” 可惜强巴根本不听,继续往前冲,旗手只看强巴,见将军往前冲,他自然也往前冲,而士兵是跟着旗子走的,旗子去哪儿他们就去哪儿。 所以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白善看他们足够近了,便对聂参军道:“割断最后三辆车的行李,放弃行李,避让开” 聂参军没空质疑,见白善和周满压着速度只领先他们一点儿样子,咬咬牙便下令,架着马车的车夫便割断了绳索,然后灵活的一跃跃上马背,直接超过了前面的行李车跑了。 后面的士兵早有准备,立即分散两边避开了不断滚落的箱子。 他们一避开,后面眼见着要追上来的吐蕃骑兵就被突然出现的箱子阻了一下,有人甚至不小心从马上落下来。 第2263章 援军 距离逐渐拉近,聂参军抽出长刀来,冲着白善和周满大喊,“快走” 说罢下令,“兄弟们,出刀阻敌,我们的援军到了,只要半刻钟” 白善只回头看了一眼,这样背后受敌,还是受骑兵追击,根本回身杀不了,一旦回身连反应都做不到就会被杀掉。 聂参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已经做好了拿人命给他们填路的准备。 白善就扭头对满宝道:“你是主官,让他们分兵逃走。” 因为是快马,风声太大,满宝几乎要听不见他的话,她扭头大喊道:“不行,这样溃逃,士气会大受影响的。” 白善道:“可是能多活一时半刻,一时半刻后援军就到了,士气有他们。” 满宝自是愿意,但聂参军显然不愿,这简直是耻辱,而且士兵们也自有傲气,他们没有听周满和白善的命令,而是加快了速度往前冲,然后分开向两翼绕弯,却没有直接往前,而是加快马速绕过后掉头,直接迎上了吐蕃军。 满宝和白善一边逃一边回头看时,只见他们被聂参军和蒙小将军带着分作两翼,绕弯回击,如两把尖刀一样冲入吐蕃军之中,两支军队瞬间绞杀在一起。 满宝用力的憋回眼泪,和白善加快了速度离开,吐蕃军队只被阻拦了一下,当即就有中军分了出来继续追击他们。 他们速度快,不过片刻就撵了上来,白善和满宝带着大吉等护卫留在后面掠阵,手心紧张得全是汗,西域之心太危险了,为什么西域会这么危险? 念头闪过,沙丘上腾腾的传来马蹄声看,他们终于看到了近前来的援兵。 安西军长刀出鞘,从沙丘上疾奔而下,杀气腾腾的冲杀而下,满宝和白善被那杀气冲得愣怔了一下,赤骥和盗骊也受惊的嘶鸣一声 军队从她身边快速的掠过,直接迎着他们身后的吐蕃军而去 赤骥和盗骊惯性的往前跑了一段距离才停下,俩人勒住马回身看,就见冲下来的大晋骑兵已经和吐蕃的骑兵占在一团,他们直接冲杀如阵,绞杀过去后出阵,再复入阵,如此来回,吐蕃军瞬间被冲散。 满宝和白善愣愣的看着,不由相视一眼,都有大出一口气的感觉。 步兵赶到,他们虽是跑着过来,但队伍并没有混乱,手中拿着陌刀和长柯斧,听从命令的从侧翼推进。 长刀阔斧,别说现在吐蕃骑兵抽不出手来抵御对方步兵,就是抽出手来,怕是也奈何不得他们多少。 安西步兵对上吐蕃步兵,几乎像是收割白菜一样,摧锋绝伦。 跑出老远的白二郎骑着马滴答滴答的跑回来和白善他们一起注视着战场,看到血肉横飞,他微微偏开了眼睛,问道:“我们要不要再退后一些?” 白善捏紧了缰绳问,“有没有热血沸腾的感觉?” 白二郎:“我只想吐。” 满宝看了他一眼,打转马头去追马车,道:“搭医帐吧。” 作为大夫,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其他的做不来。 白善就看了眼战场,只能压下心绪跟着去搭医帐。 领兵来救援的是安西都护郭孝的长子郭诏,他和蒙小将军熟,战争一结束就和他勾肩搭背的出战场。 出来了才发现沙丘的背风面搭了一个帐篷,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竟然都送到了这里。 他一顿,拦住一个士兵问,“我们带了军医来?” 蒙小将军就摸了一下重新裂开伤口的肚子,捂住后和他道:“是太医院的周太医,也是使团的主官,怎么,你来支援都不知道救的人是谁?” 郭诏一脸迷茫的道:“不是呀,回去求救的士兵说是你在路上被吐蕃大军盯上,我是来救你的。” 毕竟是他们父子和沙州求援,人家都带兵过来支援了,遇上了吐蕃大军,他们却放任人不管不好,所以他才紧急带着人来救的。 蒙小将军: 他立即扭头去找聂参军。 聂参军也受伤了,正捂着伤口被人从后面架过来,听到他们说话就忍着痛的回了一句,“是白公子这么叮嘱吩咐的,我可没有开口。” 郭诏就扭头问蒙小将军,“白公子又是谁?” 蒙小将军叹息道:“是周太医的未婚夫。” 郭诏就有些嫌弃,“出来公差还带亲属?而且这还不是亲属吧?” 蒙小将军这才补充道:“也是崇馆的学生,听说去年考中进士了。” 郭诏:“” 他一把勒住他的脖子,摇了摇道:“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他问道:“崇馆的学生来这干什么?先说好,我们安西只听陛下号令的。” “你想太多了,”蒙小将军道:“人家连我们玉门关都没拉拢,他们是趁机跟着来游学的。” “真的假的?” 蒙小将军就叹息,“你知道他们从凉州到我们玉门关走了多久吗?” 郭诏想了想,“十天?” 蒙小将军似笑非笑。 郭诏:“八天,不能再多了,他们行李这么多,急行军也得八天时间才能到吧?” 蒙小将军就道:“三十六天。” 郭诏:“他们属乌龟的?” “所以我说他们是在游学,放心吧,没人想着把你们安西军拉进阵营里,而且你们有什么可拉拢的?”蒙小将军嫌弃得不行,“瞧瞧你们都把西域管成什么样了,东一块西一块的,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动乱,那一位又不傻,中原大好的地方不拉拢,来拉拢你这鸟都不拉屎,还没成一块的西域?” “闭嘴吧你,管得再不好这次也是我救的你,”郭诏道:“高昌才打下来几年,我父亲能收拢这么多地方把西突厥挤到碎叶已经很不错了。你们玉门关还是在关内呢,不也盗匪横行?” 蒙小将军就道:“这会儿应该剿得差不多了,放心,用不了两月,这一条商路会重新繁华起来的。不然我父亲也不会让我带兵过来支援你们安西。” 俩人勾肩搭背的往医帐那边走,不过他们并没有和周满白善几人相见,因为他们太忙了。 第2264章 亲戚 所以郭诏就单方面的站在一旁认识了一下周满,正好看见周满拿了一把锯子将一个士兵的腿锯掉,血流了许多,她不仅手上和身上,脸上也都是血。 被锯断腿的士兵哀嚎起来,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少年蹲在一旁用力的给按压大腿,血就以眼睛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 郭诏目瞪口呆,“这,这还能活吗?” 蒙小将军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事儿,也惊得不行,然后和郭诏一样,此时看着正低头忙碌的周满和白善齐齐打了一个抖,暗道:狠人呀。 一个想,别看是小娘子,看着比他们男人还狠。 另一个则想,不是都说儒生静吗?这是静吗? 自此,俩人在将来的相处中更不敢轻视对方。 满宝几个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正式和郭诏见面。 庄先生和智忍都帮着治疗伤兵,他们年纪大了,凌晨才睡下,此时就没起。 年轻人精力旺盛,虽然还想睡觉,但这里又没有帐篷,马车都让给了重伤兵,他们趴在垫了衣服的沙子上睡觉,天刚亮眼睛就感受到了亮度,怎么睡也睡不着了,只能起来。 于是一群青年便站在沙地上互相行礼问好,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最先来的自然是郭诏本人,当他介绍他出自许州郭氏时刘焕就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 然后是满宝,她介绍了自己的名字和官职,白善则介绍他最通常用的身份崇馆学生。 白二郎紧随其后,也只用了这一个身份,殷或便也跟着用了这一个身份,刘焕便紧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总结一句话就是,我们都是崇馆的学生。 蒙小将军觉得他们这样不行,于是指了殷或介绍道:“这一位是殷统领的独子。” 一边说一边冲郭诏挤眉弄眼。 郭诏: 虽然伤眼,但他还是看懂了,满朝只有一位殷统领。他忍不住去看殷或,长得真好看,就是身量一看就不足,看着脸白无力,很病弱,一时不知是该羡慕还是惋惜。 蒙小将军这才笑眯眯的介绍刘焕,“这位则是刘尚书的孙子。” 郭诏笑着行礼,行完礼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恰在此时蒙小将军又介绍了一下白二郎是皇帝未来的女婿,还是嫡女婿时才想起来。 他就扭头回去看刘焕,迟疑了一下后道:“刘尚书,是户部尚书大人吧?” 刘焕见他似乎想起来了,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是。” 他顿了顿后行礼,“见过表哥。” 白善和满宝他们一惊,怎么突然认起亲戚来了? 蒙小将军也惊讶,看着郭诏的目光就跟看负心汉一样。 郭诏被这目光看得心塞不已,便道:“刘尚书的夫人是我们郭氏的姑太太。” 刘焕也和白善他们解释道:“我祖母出自许州郭氏。” 那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等各自散去时白善和白二郎就一左一右的夹住他,一个感叹,“我们的游学路就是别人的探亲路呀。” 另一个就道:“而且他还不说。” 一旁的满宝和殷或周立如深以为然的点头。 刘焕连忙解释,“他要是不说起是出自许州,我都快忘了这门亲。” 白善疑惑,“听关系似乎也不是很远,怎么就忘了?” 刘焕歪了歪头想,没想出来,他基本不管家里的事儿,只需要负责吃喝玩乐以及不闯祸就好,他怎么知道? “反正每年都有节礼从许州和其他各地过来,但从安西来的一次也没有。” 白善就笑道:“安西是前两年才封的,以前高昌都是别人家的呢,郭将军应该也是在别处任职吧?” “反正每年收的礼物就没有郭孝的。” 郭孝就是安西都护,也是郭诏的爹。 刘焕不懂,但郭诏懂啊,他和蒙小将军道:“我爹和刘尚书关系很不好,嗯,和肃州的刘大人关系也不睦。” 蒙小将军也不解,“为什么,只是外家,再不好客气总还需要的吧?又不同族还有利益之争。” 郭诏就有些一言难尽,半晌后道:“子不言父过,反正刘尚书不喜欢我父亲的作风,之前他还在朝堂上弹劾过我父亲,当年攻打高昌,本来陛下是要我父亲与侯集一起主事的,但因为刘尚书弹劾,我父亲就做了侯集副手,还是打下高昌后陛下将高昌更名为西州,让我父亲暂代西州军政,前两年才正式立了安西都护府,我父亲这才成了都护。” 要不然,他爹回京城,有侯集造反的事情在,恐怕他也要坐冷板凳的。 蒙小将军琢磨了一下,然后小声道:“所以他们俩人间的矛盾还是伯父之过?” 郭诏: 他沉默着没说话。 蒙小将军就明白了,一脸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那怎么办,你要带他回家吗?到底是亲戚,而且人家祖母还是你的姑祖母,要是一点儿表示也没有,传回京城也是你们郭家不占理吧?” 郭诏很光棍的道:“我倒是没什么,就不知道刘焕他愿不愿意了。” “他愿不愿意有什么用?主要是郭将军会愿意吗?” 郭诏脸色就有些怪异,沉默了一下后道:“父亲要是知道他的身份恐怕会很愿意吧?” 不仅会愿意,只怕还会大张旗鼓呢。 所以郭诏才犹豫,到底要不要提一下刘焕的身份呢? 好在郭将军没让郭诏纠结太久,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这一仗打得很漂亮,不仅杀了吐蕃一个将军,还俘虏了不少士兵,除了溃逃而走的那些人外,不论是俘虏的人数还是对方的伤亡人数都很好看。 所以战争一结束郭诏就让人回去禀报了,顺便告诉他爹他们这次出来不仅是支援了沙州军,还救了朝廷派来西域的使者团。 一听说是朝廷派来的使者团,郭将军立即细细地询问起来。 派来回话的士兵知道不多,但当时他们离开时为了更详细的汇报军情,他们是询问过使者团的详细信息的。 因此将每一个人的姓名和来历都说清楚了。 第2265章 盛情 郭将军一听其中还有一个是刘尚书的孙子,立即摸着胡子笑起来,他自己笑了一阵后眼睛泛着冷光道:“来得正好,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亲戚呢,侄子既然来西域,我这个做叔叔的怎能怠慢呢?来人,后日去城门迎接贵客进城。” 又让人去准备院子和房屋,打算将刘焕等人留在府上居住。 带着伤兵,他们多走了大半天才到的。 一座高城出现在眼前,这是他们在西域这么久以来见到过的第一座大城池,于是纷纷加快了速度。 蒙小将军勒住马,点着城门上“西州”两个大字念道:“高昌我们总算是到高昌了。” 白善几人: 他们抬眼去看城门上的两个大字,白善凝眉,不由问道:“西昌呸,西州二字怎么看着有点儿金色?不会镀金了吧?” 一旁的郭诏就道:“不是镀金,不过的确带些黄色。” 他道:“你们也知道,高昌信佛,我父亲为了收服民心,就让人着重用黄色,金子和铜贵重,我们是不敢往城门上用的,但在戈壁上有一种石头,磨出来的粉泡水就是黄色的,颜色和金子很像,所以我父亲就让在城门上涂抹了。” 郭诏就补充道:“不仅城门上的两个大字,还有国寺里的一些佛像也都用了这样的颜料涂抹,不论近看还是远看都是金光灿灿的,特别好看。” 他们在这里介绍,城门那边早等着的人就小跑着迎上来,“少将军,蒙小将军,将军让我们来接你们。” 说完又看向白善几人,目光在几人身上滑过,实在认不出哪位是刘公子,便弯腰笑道:“是使团的各位大人吧,将军在家中准备了客房,小的这就领你们去休息。” 说罢就要请他们入城。 对刘郭两家关系不太了解的白善几人一开始还真的想蹭一波刘家的亲戚关系的,但见到此人后白善和满宝立即将此念头打消, 白善笑看向满宝。 满宝就扭头和郭诏笑道:“替我谢过郭将军的招待,不过使团人多,我们暂且不上门叨扰了,待我们安顿下来再上门拜访。” 说罢,她回头对聂参军微微点头,示意车队先进城,他们要找驿站住下,如果驿站不够好,他们还得找客栈呢。 管事没料到这一点儿,连忙拦在马前,“哎哟,这位小娘子急什么” 白善皱眉,“大胆,周大人为使团正使,岂是你能轻易拦驾的?” 说完不太高兴的看向郭诏。 郭诏立即脸一沉,呵斥管事道:“还不快让开。” 管事迟疑着让了一小步,只是还挡在马前,他讨好的冲郭诏笑笑,“郎君,这是将军的意思,使者们要是不去住,小的回头和将军不好交代呀。” 满宝就似笑非笑道:“怎么,难道我就非得听你的号令才可以?不听我还进不了城了?” 管事连忙道:“大人误会了,是我们将军关心表公子,这才想款待大人们,若是大人们不去,那不如表公子跟我们走,这样回头我们也好和将军交代些。” 白善坐在马上笑道:“没想到两家的关系这么好,我却是没想到的,不如这样,你来猜一猜我们这几个哪一个是你家的表公子,你点对了,他就跟你回去住怎么样?” 刘焕: 怎能如此坑他? 管事也僵住了,他哪敢点? 这几位郎君年龄相近,气质也都是一比一的好,哪儿看得出来哟。 对了,他们家这位表公子是多大来着? 管事不如偷眼去看郭诏,想要少爷给他一个提示。 但郭诏怎么可能去帮他爹做这样的事情? 他巴不得他爹离这些人远一点儿,因此将头扭到一旁去不管他。 管事冷汗直冒,张了张嘴却又说不出话来。 白善这才哼了一声道:“看来两家关系也不过如此嘛,既然这样,我们更不好叨扰郭将军了,我们会住在城中,我想这座城也并不大,以将军府的能耐要找到我们还是容易的吧?” 说罢打马上前两步,盯着他让他离开。 管事又去看郭诏,见郭诏皱眉就不由有些期盼起来,谁知道郭诏却是训斥他,“还不快让开,没看到使者们要进城休息吗?” 管事泄气,只能耷拉着脑袋让到了一旁。 不过他也不敢真的就不管了,等使者团的队伍都进去后他就立即跟上去,想要看看他们住在哪儿。 他一跟上大雨就跟着哒哒的跑来,和周满道:“人跟在后面了。” 满宝不太在意的点头,正兴致勃勃的盯着街道两边看。 高昌,哦不,是西州,西州很是热闹,街道两边的摊位和铺面都不少,和外面的动乱不一样,这里似乎很繁华,看到他们队伍这么多人,不少人的目光都黏在他们身上和后面的行李车上。 黎管事已经带着人提前往前面去了,等他们慢慢的溜达到这一条大街的中段时黎管事便回来了,“少爷,满小姐,小的在驿站和驿站边上的客栈里定了房间,先委屈少爷们在那儿住一晚,之后再找住处。” 满宝明白,点了点头跟在黎管事身后过去。 西州城内的驿站并不偏僻,甚至不简陋,这曾经是高昌王室拿来招待各国使臣的地方,自然不会太差的。 只不过也因为不太差所以规矩要比一般的驿站要大,周满他们住进去问题不大,但士兵们想要全部跟进去就困难了。 所以黎管事就在旁边的客栈里也定了位置。 进了驿站后大家各自去休息,因为被提前通知过,他们之后还会换地方居住,所以行李都还放在车上,聂参军直接让人去盯着,不让人靠近就完事儿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知道这些箱子里似乎大多都是石头和干草。不仅他知道,蒙小将军和郭诏也都知道,因为当时两军打在一起的时候行李车基本上都翻了。 大部分箱子没事,但不少翻滚中锁头都坏了,当然不剔除人为,当时箱子滚落,加上后续收拢时有人悄悄撬开了不少锁头,这才发现里面几乎都是石头和干草。 第2266章 再邀(四月月票加更3) 聂参军其实想问他们是不是把宝物留在了村子里,但一路上事情不少,尤其这次他们士兵伤亡惨重,活下来的人大多身上都带伤,他们的药材早告罄,所以就一直没问。 而进了城后,白善就给了一锭金子给黎管事,让他照着药方去药铺里买药,他突然就觉得没必要问了。 才住进驿站里,所有人都呼出了一口气,满宝道:“我一会儿去看看现实的身体,殷或,你感觉如何?” 前日一顿奔逃和忙碌,她都没来及给他们看一看。 殷或就笑道:“倒没觉得有什么不适。” “这是好事,”白善道:“我让人去找一下高昌中的房屋,我们租几个院子住下。” 想到城门处的那一遭,他微微皱眉道:“让聂参军随我们住下吧,不必往军中去住了。” 郭将军对他们似乎有些不太友好,虽然看着挺盛情的样子,但好意歹意他们还是能够感受得出来的。 按照规矩,进了西州,聂参军他们的宿食都会跟随安西军的。 但他们现在伤员不少,且总数也不是很多,一两个院子就能够住下,实在没必要再去安西军那里看人脸色。 这么一想,白善直接道:“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多定两个院子,大家就近住下。” 聂参军才安排好手下,想过来问一下他们什么时候去安西军那边报到就听到了这话,他不由一顿。 魏行人担忧,“都护府那边要是来问” “就说我们之后还要出城找人找东西,进出城都需要人保护,就近住着方便些。” 满宝道:“一应开销不用安西军操心,我们自己解决。” 聂参军:听着似乎挺大方的样子。 魏行人应了下来,这就是庄先生和两位行人跟来的作用了,和地方官的交流得是他们鸿胪寺的来,作为主官,周满反倒只需要负责找方子。 事情定下,大家便各自行动起来。 但在此之前,他们得洗漱一番然后吃个饱饭。 他们现在困是最次的了,而是脏和饿为首位。 于是他们这一行人叫了不少热水,各自在房屋里洗洗涮涮起来,得亏驿站曾经是个国家级别的,不然在西域中这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来这么多热水呢。 满宝洗好澡,将头发绞干后梳好便脸蛋红扑扑的下楼。 驿站的伙计瞥眼看见要迎上来,待抬头看到人就一怔。 满宝看他呆呆的,就问道:“他们人呢?” 伙计回神,连忙指着前面道:“在,在前面。” 满宝就到前面去。 后面是住的地方,前面则是用饭和娱乐的地方,这个布局倒是和京城的驿站差不多。 她还没到呢就听到了上午那位管事告罪的声音,她绕过门口进去,就见白善正笑眯眯的和那管事道:“郭将军多虑了,实在是我等旅途奔波,身上脏得很,岂敢这样脏兮兮的就去打搅将军?这才先住到了驿站。” 他道:“将军要是误会,少将军不如帮着管事美言一两句?” 一直坐在桌子边上喝茶,一副置身事外的郭诏听了便一呆,他抬头看了眼白善,又看了看那管事,干脆点头,大大方方的道:“行啊。” 管事就要跪下了,他哪敢让郎君替他说情呀? 他不说还好,一说,他这条老命真的不用要了。 管事欲哭无泪,他哪里知道这趟差事这么难?早知道他就不抢了。 来之前想着不过是为难一下那位刘家的公子,随性的使团都是顺带的,来前他都和那令兵仔细的问过了,使团里除了一位老大人还有些资历外,也就聂参军还有些话可说。 可聂参军领的是军,一进城就会去军营里报到,剩下的不就是几个年轻的郎君和小娘子吗? 他们就是为难人也不是低级的为难,准备的可都是好东西,不过是为了看刘家公子的笑话,让将军以后再对上刘家的大人时有话说而已,谁知道他们这么难搞,连请人都请不到。 白善也才梳洗好不久,白二郎他们还在上面磨蹭,所以此时只他一人对着那管事,偏头看到满宝下来,他就笑道:“你好了?” 满宝点头,走过来和郭诏点头示意,然后一屁股坐在他的对面,见桌子上有小点心,她就捻起来吃。 驿站桌子上的小点心就是给人甜甜嘴而已,所以不仅小个还少,满宝三两下就吃完了,白善见了问:“饿了?” 满宝点头。 白善就道:“我让黎管事出去打听附近的酒楼饭馆了,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郭诏就道:“何不问我?” 正想要抢答的管事噎了一下,立即跟上,“周大人,我们将军在府中设了宴席,就等着大人们前去呢。” 他道:“大人们远道而来,不肯住在我们将军府里,但接风洗尘还是需要的,还请大人不要再推辞了。” 此时倒是发自真心的恭敬了许多。 满宝还在沉吟着是答应还是拒绝时,已经有一道声音沉稳的应道:“有劳将军费心了。” 庄先生笑眯眯的从后面出来。 满宝和白善连忙起身行礼,让先生坐下。 庄先生对俩人笑了笑,这才和管事道:“我们会去的,不知筵席是何时?” 郭诏就似笑非笑的看着管事。 管事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道:“戌时开席” 满宝和白善就不由去看他,戌时天都黑了,现在外面不过未时左右,他们午食没吃,晚食难道也不吃,就等着入夜去喝一顿酒吗? 管事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失策,连忙要找补,庄先生已经体贴的笑道:“请将军放心,我们一定准时到,不知席上还有几位大人在?我们之前遇到了贼寇,又遇见吐蕃军,行李遗失了不少,本来从京城给将军带的土产也都唉,实在是太过失礼。” 管事已经连忙道:“哪里哪里,大人们肯来将军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们遇到吐蕃军的事又不是秘密,管事早猜出他们可能遗失了不少行李,有可能连金银都没有多少了。 第2267章 父子不同(四月月票加更4) 毕竟,就算吐蕃军不抢,遗失在战场上的行李那就是无主之物,他们的安西军咳咳,也会收拢一些的。 但知道实情的郭诏却是微微一皱眉,以为他们的东西之前已经被贼寇抢了,行李中的东西这才换成石头和干草,虽然他不太了解为什么要带这些累赘的东西,可不妨碍他同情他们。 于是他离开后不久就让人送来了程仪,两锭银子,一锭十两。 来送钱的小厮低着头道:“我们郎君说大人们以后有想去玩的可以等他忙过这一阵便给几位带个路,做个向导之类的,还请大人们不要嫌弃。” 满宝倒是不嫌弃,可平白无故拿人的钱不好吧? 可推拒来推拒去的也不好看呀 这么一想,满宝就伸手拿了,还拿眼去瞄白善,见他也认同,她就喜滋滋的拿了,然后和小厮道:“我们知道了,替我们多谢你家郎君,对了,以后他要是有什么不太好治的伤病就来找我,我身无长物,也就一手医术还勉强拿得出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表示感谢是用看病来表示的,小厮一时没找到好话来回,只能低头干巴巴的应了一声“是”。 等人走了,满宝就分了白善一锭银子。 白善笑着拿了,和她道:“这位郭小将军和他父亲却是不一样。” 满宝也觉得他们不一样,虽然他们没见过郭将军,但是 满宝想了想后小声道:“总觉得这位郭将军有些小气。” 白善点头。 是很小气,大人之间的恩怨怎能牵扯小的? 他们和益州王的恩怨都没有牵扯到同辈呢,但他一个大人,因为和刘尚书的矛盾竟然几次三番的想要为难不知情的刘焕,这就显得过于小气了。 更何况,刘焕可不止是刘尚书的孙子,也是他们郭氏姑奶奶的孙子,怎么只看刘尚书的面为难刘焕,却不看郭氏姑奶奶的面儿照顾一下刘焕呢? 不仅小气,还不善。 不过目前为止对方也没有太深的恶意,所以他们没管。 白二郎他们总算是洗出来了,几乎掉去一层皮,从后院过来时手软脚软,差点儿都站立不稳,他道:“有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满宝就低头看了眼桌子上的空盘子,有点儿心虚,左右看了看后道:“驿站就这点儿不好,过了饭点儿就不提供膳食了,不然我出去大街上给你买点儿?” 本要拒绝的白二郎想到还不知道要到何时才出来的殷或等人,立即点头,“行。” “你不知道,殷或好慢的,我都洗好擦头发了,他才吃完一碗蛋羹,我们几个只有他吃了东西才去洗澡的。” 白善道:“那是他体弱,所以长寿才细心些,在洗前我不是让你吃些东西了吗?” “你拿出来的是干粮,那都放了几天了?我在大漠里没办法才吃的干粮,到了地方为什么还要啃这种硬巴巴的干粮?”白二郎想起了什么,和俩人道:“对了,刘焕也不乐意吃,所以刚才晕过去了。” 正起身想去给他买东西的白善和满宝闻言一惊,“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白二郎挥手道:“立如把人救醒了,我自然就不说了,你们快去给我弄吃的吧,我饿得双眼冒星星了。” 白善和满宝这才出门。 驿站外面就是热闹的大街,其中有不少摊子立如挑选了一下,其实并没有多少挑的,满宝很干脆的给大家点了面片汤,让摊贩直接送到驿站去给他们。 结果摊贩一听他们点的数量,直接让人将摊子摆到了驿站边上,占了一块空地就立即下面片,做好一碗就送一碗进去。 白善和满宝坐在了大堂里吃面片汤,觉得这样也挺方便的。 奔波的黎管事才安排好士兵们的饭食呢,正想回来回话就见少爷他们在吃面片汤,一时心疼不已,“少爷,满小姐,堂少爷,小的都打听过了,离驿站不远处就有一家酒楼,他家的饭菜还不错,不过已经过了午食的点儿,这会儿又没到晚食的功夫,所以后厨里没点火。” 这是常见的事儿,毕竟除了特别繁华的酒楼外,大部分酒楼饭馆都是这样,只有饭点时才开。 黎管事道:“小的已经点了菜,这会儿他们已经重新开火,不过还得等上半个时辰左右。” 因为食材什么的都要现准备。 满宝见黎管事都快要哭出来了,便笑道:“没事,我们先吃这个,一会儿再去吃饭。 满宝让驿站的伙计帮忙将做好的面片汤端去给屋里休息的庄先生等人,刘焕他们这才下来,一闻到香味他们就加快了速度。 连殷或都坐到了桌子边上道:“腹中饥饿呀。” 周立如已经不说话,直接端过一碗面片汤便开始吃。 一碗面片汤对于他们来说也只是开胃而已,几人意犹未尽的放下碗筷,满宝就叫上周立如,“我们去看一下黎管事买回来的药材。” 白善则和白二郎他们道:“我们出去走一走,顺便看一下院子,若是合适就定下来,明日我们就搬进去。” 于是大家分开行动。 庄先生则在准备晚上赴宴需要的东西,虽然说了土特产遗失了,但礼物还是要带的。 大家各自忙碌了有半个时辰,然后就在驿站大堂里汇合,再一起去酒楼里用饭。 聂参军和大雨也受邀前去,主要是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 大雨就问他们,“我们之间的事儿就算是完了?” 白善点头,“完了,你们要结账离开吗?” 大雨想了想,他们从玉门关带出来的布匹其实都还在,主要他们的东西不多,又都是轻便的布匹,所以是绑在白善他们的马车顶上的,当时白善他们的马车是重伤员坐着,人出来了,车自然出来,布匹自然也在。 所以他们决定要把布匹卖了。 他道:“多留几天吧,顺便看看有没有合适带回去的东西,我们带回去一些。” 就算小镇上人少卖不出去,但玉门关那里客商多呀,有很多中原来的客商不敢出关,所以会在玉门关那里置换一些东西后回去。 就和尤老爷一样。 第2268章 赴宴(四月月票加更5) 白善就点头,他道:“等过两天我们就把剩下的钱结算给你们?” 大雨立即笑起来,“好说好说。” 这样一来他们就不好再住在一起了,他决定回去就带着人重新去找客栈,明天就可以搬出去。 哎呀,这些世家公子住的地方也太贵了。 这件事说完,大家才说起其他的事,聂参军道:“我们这边不用去军营了?” 白善点头,“今晚去都护府,郭将军要是提起此事我会解释。” 要是不提,他们自然也没必要特意提起,只当时对方默认了。 聂参军就放下心来,这才有空关心起别的事来,“怎么看着郭将军似乎对我们使团有意见?” 大家就一起扭头去看刘焕。 刘焕:“干嘛都看我,我,我还是个孩子呢,什么也不知道呀。” 年纪最小的周立如都忍不住嫌弃他,“你都这么大了还孩子呢?” 庄先生就笑着叮嘱了他两句,“去了都护府你就跟着白善他们,不要单独一个人走。” 刘焕应下。 庄先生继续,“也不要胡乱吃都护府的酒水,总之白善他们吃什么你吃什么,小心为上。” 刘焕应下,只是总觉得这叮嘱很耳熟,很像他祖母叮嘱几个堂姐妹的话。 这么一对比,刘焕有些心塞。 庄先生最后最后只拿了两匹布便去赴宴,没办法,他们的东西虽多,但最多的就是这种商品,有趣的土产真的是一件都没带。 安西都护府就设在原先高昌的王宫里。 整座王宫都被改成了处理事务的衙门,郭将军一家就住在王宫里面。 虽然高昌王宫还远比不上京城的皇宫,但也极度奢华,远比一般的节度使府要好。 主要是门太高太大了,这早已违制,但住在这里面的郭将军似乎没有改变的意思。 他们进宫哦不,是进府之后就有下人给他们引路,幸亏他们是从侧门进的,一进去就是郭将军一家生活的地方,要是从前门进,那还得穿过不少衙门办事的地方才到呢。 当年侯集攻入高昌王室后很是搜刮了一番,但房屋这种东西是带不走的,里面许多东西也没破坏,所以一路上他们看了不少稀奇的景儿。 筵席是在一处大堂上开的,似乎是原先王室的主殿,房间还挺大,左右两边放着案桌和坐榻,幸亏为首的案桌不是高高在上,不然周满就要考虑要不要给皇帝告个黑状说郭将军图谋不轨了。 满宝松了一口气,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掺和进这种事来。 白善也不喜欢,因此他们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就有些沉默。 郭将军似乎不想在座次上为难他们,而且周满的官品在西域这里算高的了,五品呢,也就郭将军和军中的两位副将在她之上,剩下的,包括郭诏都在她之下。 蒙小将军也提早来了,因为他是来支援的,算是客,也轮了一个不错的座次,就在刘焕的斜对面,他一看到他们就捂着肚子慢悠悠的起来,晃过来打招呼,“周大人,我还想着去找您呢。” 满宝的目光就落在他的肚子上,问道:“伤口又裂开了?” 蒙小将军就“嘶”的一声,他之前冲锋时已经裂开过一次,第二次缝合感觉比第一次疼多了,他道:“没裂开,但出血了。” 他压低了声音道:“周太医,我觉得我的伤药没你之前用的好。” 满宝道:“那个里面加了三七粉,都已经用完了。” 蒙小将军就一脸惋惜,满宝便道:“不过我打算再做一些止血膏和止血粉,虽没有三七,但效果应该也比你的好,回头你让人来我这取吧。” 说完又叮嘱道:“蒙小将军,你这会儿可不能喝酒,也不能吃过于油腻的东西,更不能随便乱动。” 她幽幽的道:“你不该来赴宴的。” 蒙小将军,“那没办法,这是郭将军特意为我办的洗尘宴,我要是不来也太不给他面子了,回头我父亲那里要不好交代的。” “难怪你们打仗的人身上总有各种暗伤旧疾,不仅是因为你们总是受伤,还因为你们受伤后没有好好的包养,”满宝顿了顿后道:“不过今晚的宴席不是给我们使团办的洗尘宴吗?” 蒙小将军:“管事明明说了是给我。” 满宝:“巧了,也是管事说了是给我们使团。” 俩人大眼瞪小眼。 白善道:“这有什么可争的,两边正好凑一起了,郭将军就是这么说说,你们姑且听一听就行了,今晚主要还是为了联络感情,为之后出兵龟兹做准备吧?” 蒙小将军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这事还是郭诏私下和他说过的呢。 白善就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去看站在不远处凑在一起说话的几个武将,“他们声音太大了,一直在骂龟兹是如何不知好歹,明明年前还甜蜜如蜜,只是一道传言,年后就恶口相向了。” 蒙小将军还有些懵,反应不过来,“什么传言?” “陛下也得了天花呀,西域这边不是一直在传这事吗?”白善好奇的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你不知道?” “哦,知道的。”蒙小将军一脸冷漠,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郭诏都和他提过,可为什么白善也什么都知道了? 明明没人和他说过这些的。 白善已经扭头和满宝道:“回头我们找到人就问一问,要是离龟兹近,我们还是带上聂参军他们吧。” 满宝点头。 蒙小将军忍不住问:“你们要找谁?” 白善就道:“一群人。” 这么敷衍? 蒙小将军还要问,白善已经笑着扯开话题,问道:“蒙小将军要留下参与龟兹之战吗?” 蒙小将军沉默了一下才道:“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听郭将军号令的。” 不过郭将军很可能会把他调去震慑吐蕃军,让他们不敢在安西军对龟兹动手时进犯。 安西军之所以此时求援,一是为了重新打通商路,二就是因为要对龟兹出手,他们就保证不了后方,吐蕃那边惯来狡猾,最会趁虚而入。 第2269章 美女(四月月票加更6) 俩人才聊了几句郭将军父子便来了。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俩人回身站好,笑盈盈的看向门口。 郭将军带着郭诏同样笑盈盈的进来,一进来便抱拳和大家问好,一一见过后便率先来到周满面前,他一脸笑容的道:“这位就是周太医吧,真是久仰大名,我们在西域都听到周太医的神医之名了。” 满宝立即表示这是夸大之词,当不得郭将军夸赞,说完后反夸他身后的郭诏,“倒是郭小将军名不虚传,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郭诏:总觉得辈分莫名低了一辈。 不仅郭诏,郭将军也有这种感觉,且看着比自己儿子还小的同僚,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笑哈哈的略过此事,这才扭头去和庄先生打招呼。 郭将军最后才见的蒙小将军,但和对着周满他们不一样,他对蒙小将军显得亲近了许多,还伸手用力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对他以示赞赏。 满宝几个的目光就不由落在他的腹部,面露同情。 蒙小将军面不改色的应下了夸赞,一抬头对上他们的目光,本来只觉得微疼的肚子瞬间觉得好疼好疼。 郭将军哈哈大笑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这才看向周满带来的几个青年,问道:“我多年不曾回京,都不认得我那刘家表侄了,不知哪个是?” 刘焕不得不站起来行礼道:“郭将军,在下正是。” “叫什么郭将军呀,应该叫我叔叔才是。”郭将军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身旁的坐榻,笑道:“来,我们叔侄多年不见,没想到会在西域这种地方见到,快到叔叔身边来,我们叔侄亲亲热热的说说话。” 满宝几个瞪大了眼睛,刘焕也一脸被雷劈了的模样,这要怎么接? 一片沉默中,庄先生暗暗瞪了孩子们一眼,让他们回神,然后抬头笑着和郭将军道:“让郭将军见笑了,这孩子年少单纯,第一次见将军不免有些激动失仪,他这样我哪还敢让他坐在将军身侧?刘焕,还不快给将军告罪?” 刘焕回神,立即弯腰告罪。 郭将军这才看向庄先生,好笑道:“咦,庄大人一个鸿胪寺的行走还能管计相的孙子?” 户部尚书又有“计相”的美称,这真是一个美称,但不知为何从郭将军的口中出来就有一股讽刺的味道。 庄先生面色不变,笑着解释道:“承蒙刘尚书不弃,在下还给刘焕当过几天的先生,这次出门会带他,也是想带他出门长长见识而已。” 师同父,庄先生有这个身份在,他还真能做刘焕的这个主,甚至在不知道他们关系深浅的世人眼中,他比郭将军这个表叔更要名正言顺。 郭将军果然一笑泯之,不再纠着这一点儿,郭诏也适时的解围,“父亲,该开宴了。” 郭将军这才笑着让管事上菜上美酒,当然,也上美人儿! 一列列漂亮的侍女端着酒菜鱼贯而入,身姿曼妙,一举一动都如舞蹈一般好看,满宝几人再次看呆。 自以为在皇宫里见识得足够多的满宝白善和白二郎三人再次觉得自己是乡巴佬,见识还远远不够。 就是殷或和刘焕都看住了。 倒是周立如抬头看了她们一下后就盯着她们身上的衣服看,觉得她们的衣服好漂亮。 她觉得她见识少,所以这种事应该是正常的,或许大户人家就喜欢这么给人上酒菜呢? 满宝也从她们优美的动作上回神,盯着倒在她杯子里的酒,酒色清冽,闻着很香,但再香也掩盖不了它是白酒的事实。 而且应该是中原的手艺,闻着还有点儿熟悉,那以她的经验来看一定很苦,她不想喝。 白善也不喜欢喝酒,总觉得喝酒的人身上有一股臭臭的味道,因此他也没动,打算等需要敬酒喝酒的时候再端起来喝。 看着桌上的酒菜,小伙伴都忍不住庆幸,幸亏他们下午这一顿吃得挺好,而且够久,这会儿肚子还不饿,不然饿着肚子来赴宴就吃这点子东西那也太糟心了。 可其他客人不这么想,有人喝了一口酒后就大赞道:“这是宜城的酒吧?好酒啊。” 郭将军就自得的笑道:“不错,正是宜城的酒,这可是本将的藏品,今日要不是有贵客临门我还舍不得拿出来呢,来,周大人,表侄,我来敬你们一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都有缘分呀。” 满宝和刘焕就举杯连说不敢,见他一仰头把酒喝了,也只能把杯中酒饮尽。 然后他们还得反过来再敬郭将军一杯酒。 好了,两杯就下肚了。 坐在他们后面的聂参军却喝得津津有味,还忍不住和魏行人交流了一下,“这可是上好的宜城酒,就是在京城也不多得的,没想到高昌这么远竟还能喝道。” 魏行人见一旁的武将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就低声提醒聂参军,“聂参军,现在不叫高昌,要叫西州了。” 聂参军也瞥见了旁边人的冷脸,心中冷笑,脸上却笑哈哈的道:“对对,是西州。” 坐在他们前面的庄先生却心中一动,低头看着杯中的酒。 “光吃酒也无趣,让她们上来献舞吧。” 满宝他们一抬头就看到又是一群漂亮的小姑娘巧笑倩兮的从外面鱼贯而入,然后乐声一起,她们就顺着乐声舞蹈起来,有人旋转到他们眼前时还冲白善抛媚眼,没办法,谁让他长得最俊呢? 白二郎和刘焕也都收获了不少媚眼,就连满宝都收获了两个,反倒是殷或一个也没有。 满宝细细的数过后觉得很稀奇,“怎么没人勾引殷或?” 白善: 一旁的殷或: 白善扭头看了看殷或,最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大概因为他比她们还白?” 大家就都盯着他看。 殷或瞥了他们一眼,没理他们。 郭将军和好几个人联络过感情,喝完了一壶酒,一转头看到他们在说悄悄话,还时不时的看向大堂中的舞女,更高兴,“怎么,贤侄们喜欢?简单,来人” 第2270章 取笑(四月月票加更7) 他叫停了歌舞,不待白善他们解释就指了他们对舞女们笑道:“你们今晚好好的伺候他们,要是成就了好事儿,我容你们跟着他们走。” 舞女们一听,精神一振,立即就朝着他们奔过来 他们本来就长得俊俏,加上是中原来的贵公子,要是能跟着他们离开,这一辈子就都值得了。 白善见他们跑来,大惊失色之下一把扯过满宝挡在身前,对奔上来要拉他的舞女道:“这是我未来的夫人,几位娘子莫要失礼。” 冲着白善来的人是最多的,足有四个呢,本来打算一边坐两个的,见他整个人缩在周满的后面,而且还一副胆怯的模样,她们便有些失望,不过也不敢强硬,于是转头奔向一旁的白二郎等人。 白二郎也大惊,结巴了半天还只是一个“我”字,眼见着他衣服都快要被人拽走了,他便着急忙慌的道:“我,我是驸马,可不能这样。” 驸马呀,那更好了,舞女们一点儿也不介意一起侍奉公主的。 但白二郎介意呀,见她们不放手便用力的想将袖子拉回来,“公主,还是嫡公主知不知道,陛下最心疼公主了,你们要是缠着我,回头皇帝把你们都砍了!” 天可汗之危不同凡响,舞女们一听立刻放下了他的袖子,转而要去缠着脸色有些发白的殷或。 殷或不理她们,而是直接抬头看向郭将军,“郭将军盛情难却,然而小子从小身体不好,怕是不能领情。” 郭诏也怕出事,连忙凑到他爹耳边道:“爹,这是殷统领的独子殷或!” 郭将军眉头一跳,他当时全关注使团的正使周满和刘焕去了,根本没留意其他人,不由皱眉,“殷礼的那个病秧子儿子?” 郭诏连连点头,见舞女已经去扯殷或,不由有些焦急,“爹” 郭将军立即扬起笑脸,叫住了那几个舞女,和殷或和蔼的道:“没事,没事,贤侄不能消受美人恩,不如尝尝我们西域的美酒?” 说罢连宜城的酒都不给他喝了,而是让人拿了一壶果子酒上来。 白善他们看见,顿时羡慕得眼都红了,他们也想喝果子酒。 已经被美人淹没的刘焕连眼睛都没能露出来,根本不知道堂上发生的一切,因为从郭将军发令之后他就被人缠住了,冲他奔来的三个人,两个人直接挤进他的怀里,还有一个则从后面抱住他 等白善他们一一拒绝过后,剩下的美人也都冲着他来了,最后从殷或那里过来的两个美人只能拉住他的一点衣角,连人都看不到了。 刘焕: 大家到底还是有友谊的,满宝轻咳一声,敲了敲桌子,正看笑话的大人们目光就移到了周满身上。 连挤着刘焕的美女们都不由安静下来,一时没动作。 显然可以到这堂上来伺候的美女就没有简单的。 满宝和郭将军微微一笑道:“郭将军的确是美意,不过这样乱糟糟的也不好,不如这样,您把这些美人都送给我们就是了,我们带回去慢慢消受。” 郭将军一怔,微微眯眼,“周大人也喜欢美人?” 满宝就笑道:“美人谁不喜欢?她们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就很赏心悦目了,郭将军要是舍得,回头就全送过来吧。” 她说完扭头对她们道:“快放开他吧,一会儿他要窒息了。” 她调皮的笑道:“刘焕在京城素来乖巧,这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阵仗呢。” 郭将军笑容浅淡,“本将看周大人比我这表侄还年少一些,没想到却是见识渊博。” “郭将军这可就误会我了,虽然出入宫廷,也没少见宫中宴会,但这样的舞蹈我也是第一次见的,今日的确是涨了见识。”她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着敬道:“这一杯敬郭将军。” 意思不言而明。 郭将军笑了笑,拿起杯子示意一下便一口饮尽,总算不再为难刘焕。 刚才笑得几乎要打抖的安西官员们也立即收敛了神色,不像之前那么放肆了。 庄先生和白善微微一笑,师徒两个不约而同的低头喝了一口酒,心里都很高兴。 刘焕一直到离开时都还有些生气,他脸上还有未擦去的口脂,一出都护府就气得往旁边门口的石狮子那里踢了一脚,然后疼得抱脚。 周立如觉得他好傻,“你刚才在里面怎么不砸杯?这会儿踢石狮子不是找疼吗?” “你说的好听,我要是在里头摔杯,岂不是把人都得罪干净了?” 周立如,“你们两家本来关系就不好,不是已经把人得罪干净了吗?” 白二郎也觉得他顾虑太多,道:“虽然不知道你祖父和郭将军有什么恩怨,但他这样对你一个小辈本来就用不着你来维系面上的和睦了。” 因为本来就没有和睦。 “既如此不如随性而来,生气了就表达出来呗。” 白善也点头,“只要不失礼就行,即便砸杯你也要想好借口,哪怕你说自己是失手也是可以的,这样的理由没人信,但也没人能说出不对来,他针对你,你再针对回去,怕什么?” 刘焕一愣一愣的,问道:“可,可这是西州,是他安西都护府的地盘,万一他们针对我们” “怕什么?”满宝瞥了他一眼,傲气不已,“我们是奉皇命来的,又不干涉地方事务,怕他吗?” 刘焕: 刘焕要哭了。 庄先生就笑道:“行了,先回去吧,等回去后再哭。” 刘焕就恶狠狠的问道:“那明天他会送美人过来吗?” “会吧?”满宝道:“他看着也不像是会心疼的样子。” 刘焕就咬牙切齿的道:“那我明日” “你可不能把人退回去,”满宝道:“你要是退回去,她们就没命了吧?” 聂参军也道:“刘公子,你要是不喜欢就送我呀,转送他人也打他的脸的。” 刘焕就转起眼珠子来。 满宝倒没阻止,只是好奇的问聂参军,“嫂夫人不会生气吗?等回到京城她还能让你进家门吗?” 聂参军: 第2271章 金银(四月月票加更8) 聂参军直到回到驿站都没再提美人的事儿。 第二天满宝和周立如去看住在隔壁客栈的伤兵,黎管事则带着白善他们去看院子,最后挑了一处搬过去。 这次一连租了三个大院子,他们住在正中间,左右两边则是给士兵和护卫们住。 一租下院子,黎管事就带着护卫们去添置一些东西,顺便再请些下人,这一次他们会在西州停留很长的一段时间,具体多久还得看他们找到方子的时间。 虽然一路找来他们似乎都没怎么听到这个方子的事。 因为要住相当长一段时间,所以东西就得齐备一些,黎管事挑选起下人来也很用心。 结果他还没把人挑好呢,都护府那边就把昨天晚上的美人送来了。 白善他们都没想到都护府的动作那么快,昨天晚上都忘了和黎管事说,今天又忙忘了,所以黎管事接到人时是一脸懵的。 白善见他的目光不断的滑过他和这些美人,便轻咳一声道:“这些都是郭将军送给刘公子的,满宝已经替他应下了,你先把人收了吧。” 黎管事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又忧愁起来,“足足十个人呢,少爷,这么多人怎么安排?”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们住的院子里不是还空着两间厢房吗?腾出来给他们住吧。” 黎管事:……可是那是预先空出来给下人住的。 算了,让主子操心的下人不是好管事,他只能再去腾房间,将一些护卫给挪到了左右两边的院子里去。 满宝已经在隔壁院子的厨房里生火,指挥着人熬药。 因为都是外伤,大家服用的药都差不多,她就将相同药方的药一起熬了。 他们还得准备出门,所以要准备一些伤药带着,所以也要做药膏药粉药丸之类的东西。 之前做的两次大战都基本消耗完了。 庄先生在院子里帮他们挑选药材,按照满宝的方子称好后放在纸上,等称完了就拿去铡药。 满宝一边做药一边叹息,“药材太贵了。” 庄先生就笑道:“这有何难,你往外透露一声,自是有人拿着钱上门来求药。” 他点了点她手中正在做的药,笑道:“以交易养药,反正你都是要做,不如多做几锅就可以了。” 满宝一听,觉得很有道理,于是把这件事交给了白善,“对了,那些美人不是来了吗?快让她们来给我帮忙。” 满宝昨天开口要人,一是见她们实在是很想离开都护府,她觉得郭将军不算好人,而这些美人又实在长得漂亮;二就是因为她急需人手。 他们的人,包括护卫,完全没受伤的就不剩下几个了,而重伤的更多,缺胳膊断腿的也有,聂参军没想过把还活着的人留在西域,满宝也没想过,那他们现在就很急需人手了。 正好郭将军想送,满宝就开口要了。 要说娇滴滴的美人们能不能干这种粗活……那还真没什么难的,虽然有些懵,但美人们还是换了衣服过来帮,铡药、提水、烧火都做得很熟练,显然没少干粗活。 刘焕见了就悄悄和周满几人道:“难怪她们这么想离开都护府呢,原来在郭家都是要做粗活的呀。” 满宝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这是粗活?” 刘焕一边哐哐哐的砍药,一边道:“是吧,我见家里叔伯们的侍妾都不需要干活的。” 虽然她们只是舞女,还不是侍妾,但在刘焕看来也是都差不多的。 但在这里似乎不是的。 小美人们不仅会洗洗涮涮这些粗活,还会武艺呢。 满宝看到一个美人轻盈的一跳就接住架子上掉落的药材便不由张大了嘴巴,问道:“你们还会武艺吗?” 美人们都知道是周满开口要的她们,而且使团也是她为主官,于是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一笑,露出最美好的姿态来,“妾身只会舞剑。” 那也比她强多了,满宝已经在幻想带着她们做自己的女护卫时的威风,白善轻飘飘的打破了她的幻想,问道:“她们打得过大吉?” 见她沉默,他再接再厉,“听说金魁安在牢中醒过来了,郭将军很欣赏他的武艺,将他提到了军中任用,连尔格都被用到了军中。” 满宝微微一皱眉,但罪奴充做军籍本就是大晋的律法,郭将军此举并不算违法,只不过金魁安过于凶狠,她到底心中不喜。 不过也打消了要美人们做女护卫的打算,唉,她们连大吉都打不过,更别说像金魁安这样的人,让她们给她做护卫也是白送命,还不如在家里铡药呢。 满宝做了大半天的药,一直到傍晚才有空和白善处理行李的事,不等聂参军等人问,他们便让人把箱子都搬到一间库房里。 这些院子是租给客商的,因此每个院子里都有一间库房,连窗户都没有,更别说床之类的东西了,所以不能住人。 虽然不知道白善他们为什么还要那么小心的把这些装着石头干草的箱子放到库房里,但士兵和护卫们还是帮着搬了进去。 然后白善就把人支出去,将门一关,库房里就只有俩人了。 白善先将那几个封条脱落,连锁头都坏了的箱子打开,里面大多只有半箱子石头和干草了,显然之前掉落的时候,士兵们虽然听他们的把东西给装回去,却很敷衍,并没有全装。 他将这些东西倒出来,满宝就不断的拿出一些金银锭和首饰等放进去…… 最后打开那些封条还好,锁头也没坏的箱子,白善就把布匹绸缎等明显是大件的东西替换进去,等都处理完,他这才开门叫人进来清理掉库房里的垃圾,顺便把箱子搬出去,他们要把东西按照之前的清单还给众人。 聂参军进他们一进一出竟然就把东西变出来了,不由目瞪口呆,士兵和护卫们也惊呆了。 聂参军扭头去看被士兵们抬出来的四个空的大箱子,心中便有了猜测,他记得这四个大箱子是在西域那个村子里买的…… 第2272章 人心(四月月票加更9) 聂参军就凑到白善身边问:“你们分开藏在干草之中?可你们如何保证装着他们的箱子不会在战中遗失?” 白善就故作高深的道:“不能保证,拼命的时候我是可以舍弃所有的行李的。” 聂参军一想也是,他们之前的确是全部放弃了行李,要不是郭诏带着援兵到,那些行李最后肯定都没了。 那…… 白善道:“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减少损失,我们要不是遇到吐蕃军这样实力相差太大的势力,我们完全可以放弃一些,保住一些,而到那时我就可以保证我们放弃的是价值最小的行李,保住的是最大的。” 聂参军恍然大悟,信服不已。 白善聪明,记性又好,虽然他觉得他是记不住这么多箱子里各自装了什么东西,还要在这些长得差不多甚至一样的箱子里分辨出来各自的价值,但白善应该可以办到。 一旁的满宝听见,忍不住低下头去乐,反正事情做成了,自然是虽他怎么说了。 同时又好似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原来要不引人怀疑不只是隐瞒和藏匿一途,还有混淆一途。 如果不让人怀疑到你真正的行为,那就要给他们的怀疑安排一个合理的假行为,不需要说明,像白善这样半露不露,大家似乎就能够自动想出更好的理由来。 这么一想,满宝兴奋起来,很想现在就试一试自己的想法。 她看了眼正在照着单子分东西的白二郎等人,就故作深沉的去找聂参军,“我需要找个地方,找几个人。” 她将刚才从科科那里拿出来的纸递给他,聂参军接过,还以为她一直贴身收着,不由更加郑重。 上面是一个地名,还有一列长长的名字。 聂参军不由问,“这是?” “这是一个村子,还有生活在村子里的人的名字,我想找到这个村子,还有里面的人。”满宝顿了顿后道:“只不过这个村子有些特别,又过了三年,西州不安定,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 聂参军之前和安西军合作打了一仗,虽然时间短,但到底同生共死过,他还是在安西军中交了几个朋友的。 论托人办事怕是比周满他们还要便利,毕竟郭诏最近忙,而且因为他爹的关系,他最近可能都不会来,以免双方尴尬。 聂参军便收了纸,笑着表示他一定会尽力的。 本以为会遗落一部分的宝藏,或是东西被藏在了那个村子里,可能回去时才能重新看到,但这会儿东西就出现在大家眼前,士兵和护卫们全都兴奋起来。 本来因为伤亡惨重而低迷的士气瞬间一涨,慢慢从失去同袍的伤痛中走出,就是失去了自己手脚的士兵都高兴起来,决定好好的收着这些金银,回去以后就是退役了,这些钱也足够他们生活一辈子了。 有头脑的则鼓动他们道:“把钱带回去,这会儿是多少,回去还是多少,不如拿出去买些东西,回到京城一过手,起码能赚一笔。” “别瞎说,那万一亏了呢?” “怎么会亏?” “怎么不会?”更聪明谨慎的人道:“这世上就没什么是绝对的事,喝水都有可能塞牙缝呢,做生意亏本不是常有的事儿吗?” 他道:“我看这就足够了,这本来就是白得的钱财,我们藏好拿回去就行。也是参军对我们好,周大人也心善,不然我们这样的残兵,随手丢在路边,或是让我们自回京城报到都是正常的,现在大人们肯留着我们要带回去,回了军营肯定还有一笔安家费,加上这些钱,就是养上一家几口人也可以了,所以不要太贪心,免得马失前蹄。” 不少人就打消了才升起的心思。 “啧,你也太没胆了,京城那边宝石香料哪一样不缺?我们钱虽少,但要在西州停留的时间长,仔细寻摸着带回去一两样,到时候卖给贵人肯定是不缺的。” “侯三,你想做这门生意你就自做去,不要撺掇其他人,”曹大德忍不住道:“贵人哪是那么好找的?万一东西买回去却卖不出去,这宝石和香料也不当吃不当喝,尤其是香料,时间久就不香了,路上还有可能会碰碎,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但士兵们都听明白了,到时候可就不值钱了,砸在手里是必然的。 侯三抱怨了两句,嘀咕道:“我们不认识,但周大人他们认识嘛,还是跟这次一样,回去的时候把东西都交给他们带着,等回到京城顺便拖他们卖出去……” 这会儿连心动的伤兵都不说话了,“这不是斗米仇吗?我们可不做这样为难大人们的事儿。” 这番话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白善耳中,白善笑了笑后道:“那就去告诉他们,等我们再启程时,商路应该打通了,到时候路上就是再有马贼,他们多半也不敢劫掠我们这样大的车队。而且,宝石和香料都是可以作假的,他们要是分不清真假和好坏,这些东西最好不要买。” “不过他们想赚钱也不难,可以考量买些食用的香料回去,比如胡椒之类的,这东西同样贵重,且在京城不愁卖。” 便有护卫将这番话传了回去,士兵们便各自思量起来。 聂参军不由来找白善道谢,还说起阵亡士兵留下的金银来,当时白善将名单整合了一下,将单子和东西一并交给了他。 聂参军本来想着把这些他们分得的金银财宝带回去分给他们的家属就行,可这会儿就忍不住想要多做些什么。 “他们家境都一般,有的人家中不仅有老父老母,还有妻儿子女呢,都还小,将来嫁娶就需要花费不少的钱,更被说过日子了,所以我想着不如将他们的钱计做份子,买了东西回去后卖了,到时候再分钱。” 白善便蹙眉,“那要是亏本了呢?” 聂参军就笑道:“您不是说买食用的香料……” 白善就道:“那是少量的,何况这些香料需要好好保存,您一下子往京城运这么多香料,大家也不能把胡椒当饭吃不是?到时候肯定不可能一下就卖出去的,但军属是等不起的。” 第2273章 推销(四月月票加更10) 白善道:“安抚军属最要紧的就是快,而买卖是需要时间的,时间长了,人心易变。” 聂参军想说自己不会变。 白善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聂参军,这是双方的事,因此不能只看你这一方的。” 你不会变,但不代表人家不会变,何况军属们突然得知失去亲人,想法肯定会有偏激的,人一多想就容易坏事。 他道:“感情这种东西也要用心的经营,不然再深的感情,纠葛多了也会生厌,名声也一样。” 聂参军眉头一跳,这是提醒他要爱惜自己的名声了。 聂参军果然不再提这事儿。他回去后略一思索就把这部分金银珠宝都封存了起来,单子都抄了两份,一份交给手下们保管,一份则送去给了周满。 意思是让周满代为监督,回去的时候他要是不小心也殉国了,这些东西就由她看着还给各家。 这是军中的事,按说不归满宝管,但满宝还是接了东西应下了。 满宝将单子折起来收好,和白善道:“聂参军也真够谨慎的,他手底下的人应该不会做对不起同袍的事吧?” 白善笑了笑后道:“回去的时候再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却不大了,我今天在大街上碰到蒙小将军了,他说最近安西军正在清理商路上的贼寇,以此震慑动作不断的西突厥、龟兹和吐蕃那边。” 他顿了顿后道:“带头的就是金魁安。” 满宝差点儿被口水呛道:“谁?” “金魁安,”白善冲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听说只出去了两次,还是连着的,他就已经积累人头成了小队了,加上他又给人指路带头剿灭了不少马贼,不日就应该升官了。” 金魁安他本就是关外一霸,用他之前的话说,关外西域是他的地盘。 在他的地盘上和地盘周边有什么马贼势力他最了解不过,之前是因为他圈不了这么大的地盘,所以没对那些小马贼出手。 现在他却投靠了朝廷,再没有顾虑,自然是有一个算一个,凡是他知道的,他都带兵过去了。 当然,他只是领路,领兵的则是郭诏,金魁安跟着杀敌积累军功。 别说,他打仗是真的厉害,短短两三日军职就飙升了。 满宝问:“蒙小将军怎么不去?” 和满宝他们一样,蒙小将军和金魁安也是新仇旧恨累积在一起。 “他伤还没好呢。” 满宝这才想起来,“对,他腹部有伤,动作不能太大,咦,那他怎么还出来逛街?” 她有些生气,“走路也是会拉扯伤口的,这样的病人太不听话了。” “他出来凑热闹的,”白善知道她这两天和周立如埋头做药,不知道外面的事儿,他眼中忍不住闪过笑意,道:“白二带着刘焕给他报仇去了,正在大街上打郭将军的脸呢。” 满宝就好奇,“他们干什么了?” 白善就看了眼外面,问道:“你今天药做完了吗?” 满宝点头,“做完了的。” 所以她才有空见聂参军不是? 白善就牵了她的手道:“那好,我们出去看热闹。” 白二郎他们正在西州城内最热闹的街道上,他们一大早就让护卫跑来守着,最先租了一个大大的摊位,此时摊位上正摆着琳琅满目,各种好看的绸缎布匹和瓷器摆件首饰等。 好多穿戴不错的人都围着。 但是,最让人瞩目的并不是他们摊位上的东西,毕竟在大街上摆摊卖上好的绸缎等布匹是有些少见,但并不是没有; 让他们瞩目的是站在摊位后面的五位美人儿。 那真是美人啊,而且穿的是和他们大不相同的汉服,发饰也都是汉人模样,特别的好看,此时正站在摊位后轻声和人介绍摊位上的东西呢。 不少人举着钱过来为的不是买东西,而是为了看她们,最好是从她们手上买东西,只要有一件东西是她们递给他的,那人可以神魂颠倒的抱着东西半天不撒手。 再一看一旁帮着吆喝的白二郎和刘焕,连周立如都在,她正和白二郎他们一起努力的众人道:“几位小姐姐虽然生活在都护府中,却非常的向往外面的生活,一听说只要有人肯收他们,郭将军会二话不说的放她们离开,她们立即就找了我小姑自荐。” 刘焕在一旁狠狠的点头,“没错,几位姑娘都都觉得跟着周大人是最好的。” “我小姑见她们实在可怜,这就把人收了,唉,郭将军放话让他们走时还一脸的不舍呢,由此可见几位小姐姐有多好了,”周立如话锋一转道:“这么好的小姐姐亲自来卖东西,你们就是不买也不能恶言相向呀。” 于是一群人就跟着义愤填膺的声讨了一番昨天闹事的人。 没错,就是昨天! 昨天卖东西起的冲突他们都说到了现在,就这还能激起大家的共鸣……也是西州人民的娱乐生活有些匮乏呀。 白善解释道:“昨天大家将手中的东西整理了一下,黎管事带了一些东西去出给一些店铺,我们几个没事做,因为当时和段刺史他们买了不少的绸缎布匹和瓷器,所以干脆就过来租了一个摊位卖东西。” “结果昨天我们就发现了,她们站在摊位后头卖东西比我们自己吆喝卖的要多。” 满宝道:“谁都喜欢看美人嘛。” 白善笑着点头,“所以昨天遇到了几个孟浪的登徒子,她们既然是我们的人,那就不能让人白欺负了去,加上这两天郭将军不间断的给刘焕送贵重的东西和……人,外头刘焕的名声有些不太好,所以我就让他们传言这十个人是你的。” 满宝:“哦,所以我是挡箭的盾呢,不过这么好看的美人刘焕真的不心疼吗?” 白善笑道:“他求之不得她们快些和你定下名分呢,他在这里的名声要是传回京城去,等他回去不死也要掉一层皮。” 满宝就微微蹙眉,“郭将军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善许久才道:“或许只是为了单纯的恶心人?” 第2274章 奢侈(四月月票加更11) 至于是恶心谁白善就不明说了。 满宝道:“回头有机会一定要和蒙小将军打听打听。” “怎么不是和郭诏?” “和他不熟,不好打听呀。”满宝道:“蒙小将军好歹还有求药这道关系在。” 这两天她和周立如做的药,蒙小将军都叫人来采购了一批,他是亲自感受过周满做的药的药效的,所以最近正在努力和他们搞好关系。 不过他和周满的交流也就只有在买药的时候,更多的时候还是和白善交流,所以他对白善更熟悉些,坐在对面饭馆里看热闹的蒙小将军看到俩人站在人群之外看热闹,立即就要挥手叫他们。 结果手才抬起来就感受到腹部伤口的拉伸,他立即不敢摇了,慢慢放下手笔后捂住肚子,缓缓吸了一口气后让亲兵下去请人。 嗯,虽然慢了点儿,但不伤肚子。 白善看了眼还在人群之中的白二郎和刘焕等人,牵着满宝转身就上茶楼,第一次没有和小伙伴们站在一起,而是站在另一个角度看着小伙伴们的热闹。 感觉……还挺特殊的,反正不差。 满宝也看得津津有味,站在窗口那里看了一阵后坐在桌子上喝茶,问蒙小将军,“你不是住在都护府吗?这么出来看郭将军的热闹好吗?” 蒙小将军笑道:“西州城就这么大,昨天就闹开的事,今天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少我一个不少,多我一个自然也不多,郭将军忙着呢,肯定没空过问我去了哪里。” “可你肚子上的伤还没好呢,你不是还要带兵去震慑吐蕃吗?这样得什么时候才可以上战场?” 蒙小将军:“……周大人,虽然您是太医,但要论养伤你经验还真没我丰富,这种外伤怎么可能一直在家里躺着?那样伤口好得才慢呢。” 他道:“这种伤就应该多在外面走一走,只要不牵扯到伤口让它裂开就行。” 满宝要不是大夫,一定会信的,因为他说这番话时太认真了,认真得好像就是真的。 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问道:“郭小将军呢,他又出去剿匪了?” “是啊,这次会走远一点儿,大概没三四天不会回来。” 白善就正了正脸色,“既然如此,有一件事可能就等不及他回来问了,只能问蒙小将军。” 蒙小将军好奇,“什么事?” “蒙小将军知道郭将军和刘尚书的恩怨吗?” 蒙小将军:“就这事儿?问刘公子不更好吗?” 干嘛问他?背后说人坏话不太好吧? 白善道:“刘焕他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郭将军最近总往我们的院子送东西,可外头又有些不好的传言,所以我们才觉得奇怪,都不知道郭将军是亲近他,还是……”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并不奇怪,他们这一群人对人的好恶全都敏锐得很,郭将军是恶意还是善意,在进城那天他们就感受到了。 蒙小将军就纠结起来。 白善就压低了声音道:“蒙小将军只管说,本来这事我们是想问郭小将军的,只是不巧的很,他正好出去了,不然我们就只能去问郭将军本人了。” “别,”蒙小将军连忙拦到:“问到人主人跟前,不仅得不到真话,还有可能真的惹恼人。” 白善就苦恼道:“是啊,可我们也不能白白受着吧?偏偏郭将军又是送礼,只是外头传的话难听点而已。” 蒙小将军就看了一眼他们的护卫。 白善顿了顿,还是对大吉点了点头。 大吉便带着人出去,守在门口,蒙小将军的亲兵也出去了,他这才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就是听说刘尚书看不惯郭将军的作风。” “什么作风?” 蒙小将军一脸的尴尬,他这还是第一次背着人说人的坏话,但又有些小小的兴奋,不过他还算谨慎,并不是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而是歪头思索了一下才斟酌道:“郭将军他有些……奢华。” 他尴尬的哈哈一笑道:“也可以理解,毕竟他是许州郭氏人,从小家境富裕,后来天下大乱才吃了一些苦头,所以平日的用度就奢华了些。” 想起这段时间住在都护府吃的用的,蒙小将军也浑身的不自在,道:“刘尚书却相反,他节俭,本来俩人作风虽然不同,但只要不作奸犯科,这种事最多看不惯而已,但是……” 他往外看了一眼刘焕,道:“但是刘焕的祖母是郭将军的堂姑姑,俩人关系还是挺近的,刘尚书就不免多劝诫了几句,日积月累之下他们关系就不好太好了。” 蒙小将军顿了顿,声音也更加的低沉,轻声道:“有一件事,我听我父亲提起过,有一年郭将军独立另一军攻薛岩陀部,当时正值秋冬,雪下得早,冻死了许多士兵。当时郭将军将人报了阵亡,只是被监军上报,监军认为是户部没有为将士们准备足够多的棉衣,这才造成冻死和冻伤。” “但刘尚书查了记录,认为军中不应该有冻死才是,当时打仗多,国库消耗严重,户部对军备卡得很严,但我父亲说,虽然卡得很严,但该给的户部那边都会计算好。” 他压低了声音道:“比如那一年我父亲也出兵了,人数和郭将军一样,军备也一样,同是对薛岩陀出兵,只是一个东路线,一个西路线而已,但我们军中就没有死人,因为前一年我们和东突厥打仗,得了不少的战利品,不仅我父亲能留下一部分做军资,还能给将士们发下不少做家用。” “这些户部都是知道的。”蒙小将军道:“这种心照不宣的事情,户部不会追究,但会在准备军备时少给一些。而军中有上一年留下的战利品,自可以补足这一部分减少,更何况,将士们手上也分了不少,想吃穿这种东西,军中准备要是不足,他们有了钱也会自己添置棉衣的,但是……” 白善明白了,“但是郭将军没有?” 蒙小将军就叹息道:“谁知道呢,反正郭将军手底下的兵挺穷的。” 第2275章 恩怨(四月月票加更12) 其实他爹明确的骂过,说郭孝太过奢侈,得了战利品大多私吞,一部分才给手下,但也仅仅是为首的那些将才能拿到东西,底下一溜的士兵别说汤,那是冰渣都没有。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和白善他们说的。 只是白善和满宝也不傻,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蒙小将军就叹息道:“事情闹出来之后,刘尚书大怒,但这种私底下的规矩不好拿到明面上来说,总不能说士兵们冻死是因为为将的没有把上一年的战利品分给他们吧?所以这个过错便算做了户部的,当年刘尚书就被革职赋闲了,不过不到半年陛下又起用他,一开始还只是赐了一个书记的职务,短短两个月就连升十级,又做回尚书了。” 说起这个蒙小将军就兴奋,声音总算不是被特意压得很低了,他兴奋的道:“十级呢,虽然是被革职后重新入仕后升的,但也厉害得很,我们要是有这等本事……” 满宝和白善刚好也这么想,白善甚至已经算好了他要是有这个能耐,那就有往在知天命前致仕啊。 白善摇了摇头,将这些想法抛掉,问道:“刘尚书报复他了?” “可不是,”这还是他前两天才从郭诏那里问出来的呢,顺便问了一下安西军的将领们,这才知道更多的恩怨。 没办法,最近关于刘焕的风言风语太多,外面的人不知内里,还真当西州城来了一个作威作福,既爱美人又喜欢搜刮钱财的纨绔,但蒙小将军他们知道内情啊。 于是他们便忍不住私下讨论起来,这一讨论就免不了交流,这一交流,有当年的亲历者就悄悄透露了一下其中的恩怨。 他也学着他们的样子压低了声音,“这只是谣传,还没确定呢,你们可别往外说。” 满宝和白善也不管是什么事,先点头应下再说,说秘密不都是这样吗? 他就更压低了声音,“他们都说郭将军不能封侯就是因为刘尚书悄悄在皇帝面前说他的坏话。” 满宝:“……他能封侯?” 蒙小将军噎了一下,没想到她先质疑的是这点儿,不该先问真的假的吗? 他道:“论功绩,还是可以封侯的。” 他列举道:“比如侯集,比如我父亲,全都封侯了,当年他和我父亲及侯集功劳相当的,他打仗还是不错的,当年陛下要收高昌,最先定的人选就是他,但后来没有用他,就是因为刘尚书说他领兵不恤下属,高昌路远,若对士兵苛刻,恐生乱事,最后才定下的侯集。” 只是侯集也不是什么好人,虽然相比之下比较体恤下属了,只是也很贪酷,高昌国灭,王宫里这么多宝贝他上交的不足十分之一,还反过来和户部要了大量的军费,不然太子也不会一怒之下将他告上朝堂,和他针锋相对起来。 最后一个为此还想着造反。 蒙小将军自个琢磨了一下,就觉得西域有毒,不知道是高昌这边不幸,两次都碰上了这样的主将;还是两位主将不幸,竟然同时落在了这贫寒的西域。 嗯,把这样贪财,奢侈的主将放在西域也算是一种惩罚吧? 蒙小将军回神了一下,总结道:“反正就是这样,郭将军年岁不小了,他要是再不封侯就难再封了,所以你们看,他最近想着收拢龟兹,还想打下龟兹后将安西都护府搬去龟兹,那样可以更好的看住西突厥,也能震慑吐蕃,他计划要是通过,来年论功行赏,他很可能会封侯的。”除非刘尚书再次说他坏话,然后皇帝还听了。 不过断人前程如杀人父母,蒙小将军觉得真要是那样就怪不得郭将军那么恨刘尚书了。 但是,从心底来说,他也觉得郭将军还不配封侯,而且,那到底是长辈恩怨,牵扯刘焕就有些不好了。 满宝几个也琢磨出味道来了,看来冤家宜解不宜结这种事是不能用在郭将军和刘焕身上了,于是俩人和蒙小将军热情的道:“等郭小将军回来,我们要是还在城内,记得带他来找我们玩呀。” 白善道:“虽然长辈们有些恩怨,但与我们小辈无关,郭小将军和刘焕还是表兄弟呢,实在没必要因此生隙。” 蒙小将军就不由冲他们竖起大拇指,“还是你们想的这个法子厉害,刘公子要是和郭诏搞好了关系,郭将军还会为难刘公子吗?哈哈哈哈……” 白善和满宝看着哈哈大笑的蒙小将军,正考虑是不是要敷衍的笑一笑时他收了笑容,疑惑的问,“我说的不对吗?” 满宝:“不对吧,我看郭小将军人挺好的,他肯定劝过自己的父亲,但郭将军近来动作也不少,显然他是不太在意郭小将军……”的话。 满宝将后头两个字隐去,很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 但蒙小将军仔细的思索了一下,竟然也如此怀疑。 这么一想,他更不喜欢郭将军了,于是也想搬出都护府,可惜他找不到太好的借口。 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问周满,“周大人,我这伤还需要多久才能操练?” 等可以拿着枪操练时应该就可以借口搬去军营住离开了。 满宝就道:“你脱了衣裳我看看。” 蒙小将军直接解开腰带就要脱,脱到一般发觉不对,一时拿着衣裳不知该不该继续。 白善看着他,“你看我干什么?” 他不可置信的皱眉,“难道还需要我回避?” 蒙小将军生怕他误会,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你不介意是吧?” “我不介意呀,我又不是没看过,你肚子缝合的时候我给递的针线你忘了?” 蒙小将军:“……我是说你不介意让周大人看我的肚子吧?” 白善就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他的肚子道:“这有什么好介意的,难道你的肚子还能比我的好看?” 蒙小将军说不出话来,干脆就加快了速度,抽出衣带后把衣服一撩就给她看。 满宝欲言又止,见他都脱成这样了也就不说了,她道:“再过七八天吧。” 第2276章 好忙啊 蒙小将军脸上的笑容垮的一下就落了下来,连白善都忍不住安慰他,“七八天而已,一下就过去了。” “怎么可能一下就过去?那么长的时间。” “很长吗?”满宝和白善都有些疑惑,道:“我们进西州城就五天了,但总觉得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俩人感叹,“每一天都好忙呀。” 因为养伤闲得都快要蛋疼的蒙小将军说不出话来。 他干脆问俩人,“你们明日要去做什么?” 昨天他上门买药时可是听他们说了,他们的药已经做得差不多,不会再做成药了。 最近药铺卖给他们的药都要涨价了,就是蒙小将军派人去买,因为是陌生的脸庞,加上量大,药铺也不是很想卖。 在西州,药铺的药有许多没有,加上大夫和药铺少,药基本上不难卖,反正就不存在卖不出去的事儿。 虽说卖给谁都是卖,但像周满他们这样大量买药却不看病的人买药药铺是很亏的,因为药留在,别的病人来了总要看诊才能开药,这样才能赚一笔诊费。 药铺里的药再卖给周满他们这样的人,下次病人来看病他们却没药开出去,那多亏呀? 满宝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在药铺涨价后她就停手了。 需要的药已经做好,接下来就是等着出门了,可聂参军似乎还没找到人和地方。 满宝和白善就想了想道:“我们也出来卖东西吧。” 他们可是带来了不少货物的,有从段刺史手上买的,也有从聂参军他们手上买的。 不然聂参军及其手下手中拿的怎么都是金银呢? 就是白善几个换给他们的。 所以行李中的绸缎布匹和瓷器,以及一些会在西域很受欢迎的摆件都是他们的货物。 几人都决定卖出去后再分钱,其中以白二郎最为急切,因为他如今现银最少,基本都是吃喝白善和周满的。 要知道,以前他才是他们之中最有钱的一个,白善和周满都小气,他们出去除了平摊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吃喝他的! 所以白二郎呦喝得最卖力,他拿着一匹颜色红得有些发沉的绸缎,想尽办法想夸它,“颜色特别的富贵,却又不招摇,太太夫人们用它来做衣裳,奢华却又低调,最好不过了。” 其实就是颜色鲜亮的大红色因为那群马贼保养不当,所以颜色有些暗沉了。 白善和满宝挤进人群之中,看了看那颜色,又想了想白二郎的推荐,别说,还真挺贴切的。 可惜没人买。 好多人来此似乎就是来看个热闹,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就是买,也是买比较便宜的一些,主要是想和站在摊位后面的五个小美人说话。 都护府出来的小美人呢,之前住在他们王宫里的,和她们说话不就相当于和王宫里的人说话了吗? 白二郎看到俩人,立即招手:“快来,快来,我们都卖了不少了,你们的货还有许多呢。” 白善看到混杂在一起的东西,问道:“这个怎么分你的我的?”当时不是按照出资情况来定的份额吗? 白二郎噎了一下后道:“反正每个人都必须卖东西,我都已经卖出三匹布了,你们最少也得卖这么多。” 白善看了他一眼后道:“黎管事不是去找商家了吗?干嘛那么急?” 白二郎一怔,问道:“不急吗?我们不是要急着出城去找东西吗?” 白善淡然的道:“不急,地方和人还没找到呢,而且这也不是一次就能做成的事,到时候肯定要来回几次西州,你没见我们租院子都是直接租了一个月的吗?这次卖不出去,下次卖就是了。” 不过能够现在卖掉,自然还是现在卖掉比较好,他们带着钱可以去做点儿别的事。 于是白善也挑着布匹吆喝起来,不过和白二郎的兴奋不同,他显得懒洋洋的,而且告诉围观的人,他们也接受以物易物,比如拿同价的宝石和香料来换。 围观的人没人来以物易物,但这件事却传了出去,他们收摊回院子后就有人带着东西找上门来,想要和他们换东西。 白善便将此事交给黎管事,他道:“仔细挑选,只要是好的宝石和香料都可以要。” 黎管事则有些忧心,“少爷,我们本来的宝石就不少,再换,回去后怕是一时不能脱手。” 虽然宝石可贵,香料也是消耗品,但一下太多,势必会被压价的。 白善却不在意,他道:“宝石就不说了,香料也是可以放上好几年的,我们并不只有京城一个地方,还有周四哥他们呢,他们回绵州的时候一路带着东西要经过不少城镇,都可以脱手。” “还有我们家这边的路子,跟着运送粮食的队伍走一圈就能卖出去不少了,”白善既然敢换,自然是想好了销路,而且,他看了一眼一旁坐着喝茶的白二郎、殷或和刘焕,笑道:“还有他们呢。” 各家手里都是有路子的,不说殷或上头有六个姐姐,刘焕一堆的亲戚朋友,就是白二,他也一堆的借钱朋友,价格稍微低一点儿,多的是人买。 黎管事一听就放心的去做了,不一会儿就拿了两颗宝石回来给他们看。 白善对着阳光看了看后道:“成色一般。” 他放进荷包里交给黎管事,让他记好账,和白二郎道:“明天我们一起出去摆摊。” 白二郎就兴奋起来,“其实在西域这里摆摊还是挺好玩的。” 刘焕道:“明天呦喝的时候记得帮我挽回一下名声。” 满宝就建议他,“你还不如直接一封信回去和你祖父说明情况呢,我们拿郭将军没办法,但刘尚书一定可以。” “现在西域还能通信?” 满宝一噎,好像还真的不能,商路都断绝了,除了军中的传令兵,其他渠道的传信系统都崩溃了。 她只能安慰他,“没事儿,既然商路断绝,那这边的事儿暂时还传不到京城去,等商路开了你再给你祖父写信。” 第2277章 松口 “趁着现在有火气的时候写,”白善建议道:“这样情真意切一些,到时候商路通了就寄出去。” 白二郎也给出建议,“你就哭,反正怎么可怜怎么写,想想你一个人独在西域,碰见一个亲戚,本想高高兴兴的上前认亲,结果他各种挖坑陷害你,是不是特可怜?” 刘焕点头,“可是” “没有可是,你就这么写,安西怎么了,天高京城远怎么了,他们不还得靠户部拨款?” 刘焕弱弱的道:“可是我不是独自一人啊” 不过大家都没听,包括殷或都道:“适度的夸大一些还是可以的,太夸张就不好了。” 于是在五人的帮助下,刘焕当即写了一封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家书,然后把家书收了起来,打算商路一通就托回去的客商带回去。 第二天,使团的主官周满便也高高兴兴的跟着他们摆地摊去了,在都护府中处理军务的郭将军听到半晌说不出话来。 来禀报的心腹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将军,听说他们今天把十个美人都带去了,逢人就说这些美人是您送给周大人的,所以” 郭将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送去给刘公子的东西他收了吗?” “没有,都给退回来了,就是我们的人放下东西就走,事后他们的护卫也会把东西送回。” 郭将军就冷笑一声,“倒和他祖父一样,惯是个会做戏的,这世上会有人不想要珍馐华服,反而喜欢过清贫生活吗?” 心腹低着头不说话,郭将军道:“去,让人继续送,换着花样送,本将就不信他没有心头好。” 他就是要让刘会看看,他孙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对了,周满他们不是使团吗?既是公差,总是做私事算怎么回事?让人去问一问情况。” 心腹立即回道:“下官之前着人去问过,使团的庄大人近来正拿着书在衙门里等着批复,他们预定要在西州停留两个月” 心腹看着郭将军的脸色斟酌的道:“不过衙门里事忙,如今顾虑不到这些,所以书就暂且压着了,他这几日几乎天天都去衙门里坐着等,您看需要给他插队批复吗?” 就是问郭将军,要不要让他们走。 郭将军就揉了揉额头,问道:“他们拿了书想去哪儿?” “还不定,最近他们随行的聂参军正在打听丹石村。” 郭将军就皱眉想了好一会儿,“这个村庄倒是有些耳熟,似乎是离庭州那边近些?” “是,下官查过,三年前京城有风声传出,侯集用西域的一块毒石要毒害太子殿下,那块毒石是从天而降的,当时负责打磨毒石的就是丹石村的人,东西也落在丹石村附近,所以” 郭将军便不由郑重了些,皱紧了眉头道:“事情都过了三年,侯集都化成灰了,他们还找这个村子干什么?难道是太子那边的意思?” 心腹也这么怀疑,然而不敢说。 郭将军就迟疑起来,半晌后道:“算了,让人停一停手,书给他们批复了。” 听说自从太子有了儿子以后,在朝中的地位就稳固了不少,连皇帝都很少骂他,如今已经能接手不少朝政。 所以将来这天下还真有可能是太子坐。 周满他们算是太子的人,跟他们太犟着来得不偿失,如今最要紧的是封侯的事。 这么一想,郭将军就压下心头的火,让心腹退下了。 只是人是退下了,他心里却久久不能平复,他忍不住想,那周满他们这次来西域,真是为了防疫方子来,还是为了太子来? 越想,郭将军越觉得是后者,他在这儿好几年了,就没听说过西域有什么牛痘之法,收到京城的询问公后他也仔细的打听过,根本就没人听说过。 所以他们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可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一个太医千里迢迢的来西域? 难道太子当初中毒的事还有隐情?或是她想要毒石做什么呢? 郭将军心头浮现的想法太多,一时不能静心工作。 做了四天冷板凳的庄先生终于拿到了在西州停留及在安西范围内行走的书,他微微一笑,起身行礼后离开。 其实这四天过得也不错,每天都有茶水点心吃,还能坐在小房间里看一看安西都护府都是怎么运作的。 庄先生拿着书背着手要回去,路过大街上时就看到他那三个弟子正带着人在呦喝卖东西。 他微微摇了摇头,和护卫道:“让他们省着点儿力,这里卖不完我们还可以去别处。” 反正安西范围内他们都可以随便走了。 满宝回来一听就和庄先生道:“先生,您也跟我们一起去吗?” 庄先生扬眉,“怎么,不让我跟着?” 满宝就冲他讨好的笑笑,“这不是怕您累着吗?我们也不走远,就绕着安西走一走,打听打听情况,或许我们可以分开打听,这样或许速度快些。” 庄先生就思考起来,“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那你打算带几个人去?” 他的目光滑过殷或刘焕等人。 满宝就扭头对殷或道:“你也别去了,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看一些人。” 她道:“当年拿来谋害太子殿下的那块毒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掉落后影响了一个村子,当年我虽然给了他们一部分解毒剂,却并不知道效果如何,所以我想去复诊一下。那地方危险,你体弱,最好不要去。” 又对白二郎和刘焕等人道:“你们也都别去了。” 白二郎呆呆的:“那我们干什么去?” “就在城里卖卖东西,看看西州有什么好的特产,再帮我打听一下牛痘的消息,”满宝道:“那毒石毒性还强,就是看不见时都有影响,现在也不知是什么情况,所以不要轻易涉险。” 白二郎就道:“那你们也不要去了吧,要是想问情况,不如叫人到跟前来问?” 满宝道:“好主意,所以我们决定先打听到地方和人。” 殷或:“也就是说你们现在连人和地方再哪儿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不是让聂参军去打听了吗? 这下别说庄先生了,连几个小伙伴都觉得俩人有些不靠谱。 第2278章 以后一起走呀 郭将军松了口,聂参军总算是查到了东西,“村子在庭州附近,从西州这里过去得三四天的时间,我们若是骑马,三天应该可以到,不过” 他顿了顿道:“没人愿意给我们带路。” 满宝:“是我们出的钱不够高?” “不是,”聂参军道:“外面有传言,丹石村一带是被神诅咒的地方,没人愿意去那里。” 他道:“自太子中毒的事情传出后,都护府这边更是封了那边村子,很少有人能从那边出来,进去的人更是没有。打听到地方后我想过请认识路的人带路,但只要一说去丹石村就拒绝了,开再多的钱也没用。” 满宝半晌无言,白善就蹙眉想了想后道:“那就打听清楚路,我们自己过去。” 他扭头看向大吉,道:“大吉,你和聂参军一起去。” 他没打算带着聂参军他们一起去,只打算带大吉几个护卫过去。 聂参军本来有意见的,但听说庄先生他们也都不去,他就接受了安排。 他们开始采购东西,路上的食水,还有大量的米面和当地的布料,他们只打算带一辆马车,所以东西都装在了车上,除了车内,车顶和车肚子里还有后头都绑了不少东西。 就在对面租了房子住的大雨等人见了,立即颠颠的跑过来打听,“你们要走了?” “没有,出去公办。”满宝想起来好几天不见他们,没想到人竟然住在对面,不由奇怪,“你们怎么住在对面?” 大雨就道:“要住很长一段时间,住客栈太不划算了,所以我们也租了一个院子。” 满宝琢磨出味道来了,问道:“你们不回家?” 大雨叹息,“这不是路上马贼很多吗?所以我们想等一段时间,到时候你们要是公办完了我们就一起走也行,回去的钱算你们少一点儿。” 满宝:“你们害怕马贼?” 你们以前不就是干马贼的吗? 而且他们要携带的货物也不多,要是香料和宝石,东西小而方便携带,用盒子装了随便往怀里一塞,他们这幅样子一看就不好惹,马贼只要不瞎就不会找他们麻烦的。 她还以为他们销完货物就回去呢。 大雨他们之前还真是这么准备的,但是 大雨深重的叹息一声,凑上来小声的道:“马贼不可怕,可怕的是官兵呀,据可靠消息,我们这样的人只要上路,直接就会被官兵当马贼给剿了,到时候连俘虏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砍了脑袋算做军功,我们带的这些宝石香料自然也就算做人家的了。” 所以还是跟着周满他们安全一点儿,好歹不会被当做马贼给剿了。 白善就琢磨了一下后道:“这样说来,应该是你们付我们护卫的费用才是吧?” 大雨: 他转头就走,“算了,你们就当我没来过吧。等商路开通,路上的人多起来我们再走也是一样的。” 他就不信安西军能剿匪剿到明年去。 白善就笑着叫住他,“一个玩笑罢了,你们要与我们同路也是可以的,不过我们还未确定回去的时间,这样,你去找黎管事,我们毕竟是一处来的,一处回去也行,互相也有个照应嘛。” 是互相照应,可不是雇佣了。 大雨也听懂了,但他还挺高兴,琢磨了一下暗道:虽然没有护卫的钱了,但他们回去也会少受官兵为难,进关应该也挺容易的。 大事初定,大雨也有闲心关心起他们来,靠在墙上抖着腿问,“你们这是要出远门呀,正巧我们货卖出去不少了,要不要我们护卫?” 白善谢绝了,自家的护卫他都没带全呢,目前还用不上他们。 大雨就很好奇,“安西这边真的有防治天花的方子?” 他怎么从没听说过? 白善就淡定的道:“仔细打听打听,总能听到一些消息的。” “你们现在出门就是打听这事的?” 白善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第二天他们就出城了,白二郎他们将人送到城门口,等他们的车马走远,白二郎立即哇哦一声,肩膀一下搭在刘焕和殷或的脖子上,呼朋唤友道:“走走走,我们把西州城内外全都逛一圈。” 周立如就扭头道:“带上我!” 白二郎就应承,“行!” 刘焕迟疑,“不好吧,有些地方女孩子不好去。” 周立如道:“有什么不好去的,你们不就是想去歌舞坊吗?” 刘焕:“你怎么知道?” “你和白二少爷说话我听到了。” 刘焕立即不敢说话了,扭头去看另外两个小伙伴。 殷或道:“去就去吧。” 反正又不是没见过,家里还有十个呢。 白二郎也不觉得周立如去这些地方有什么不对,从小满宝不就这么和他们玩吗? 潜意识的,他们能去的地方,她们姑侄自然也可以。 只有刘焕纠结了一下,但很快就抛开了顾虑,四人也不回院子,直接就去玩了。 聂参军一回头他们就跑远了,他摇了摇头,庄先生没来,他们就没了束缚,真是的。 跟着他们的护卫小厮们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和主人们一样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娱乐场所就去。 此时,白善和满宝正戴着帷帽朝着北方而去,庭州在西州之北,更荒凉的地方。 不过那处没有到庭州,只是靠近庭州而已。 陨石落下的地方距离丹石村不是特别远,满宝记得当年那两个被送进京的村民说的话,夜里,一颗特别闪亮的星星从天上落了下来,在半空中又碎裂成三个火球,落下时整个大地都震动了一下。 他们害怕的冲出房屋往远处看,就见大漠的那个方向一片火光。 那是在大漠里,但火就是烧了两天才停下,因为那一片只有丹石村,最后就由他们决定去看一看。 那是一个大坑,最后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块特别特别漂亮的巨大宝石,丹石村有给国王干过活的工匠,整个村子都是国王的,所以他们就想把宝石献给国王,以此求得迁徙往更好的地方生活。 第2279章 丹石村(四月月票加更13) 可惜,他们没能见到国王,东西则是到了王子的手中,还没等他们为自己求得利益呢,村子就开始遭遇厄运,然后是整个王国遭遇厄运,直接被大晋给灭了。 而现在,他们的厄运似乎还没结束。 太子没有和他们继续计较的意思,毕竟他们只是些愚民,恰巧经手了毒石而已,在他找到他们之前,他们甚至还把剩下的碎石当宝石一样藏匿起来呢。 所以太子只问罪高昌王子,连一些高昌权贵都没波及到。 但这一整个村子都有参与谋害太子的嫌疑,西州这边,不论是新政府还是旧贵族都不愿意轻轻放过,所以村子里的人别说迁徙离开,现在连和外界交流都做不到了。 满宝到的时候,出村的那条路都长草了。 她好奇的左右看看,没发现人,不由问大吉,“看守村子的人躲起来了?” 大吉道:“这附近没人吧?” 满宝就问科科。 科科道:“这里没人,但顺着路口进去两百米左右有人。” 于是大家顺着路进去,就看到有人在地里劳作。 正在除草的人一抬头看到进来的车队,一时震惊得手中的锄头都掉了。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是真的有人进村后转身就朝有房子的地方跑,因为跑得太快,他还啪叽一声摔在了地上,声音之大,让才抬手想和他打招呼的白善僵在了原处。 还没等他开口让人去扶呢,他自己爬起来撒腿继续跑,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白善和满宝:…… 俩人不由对视一眼,在进去和留在此处等候之间迟疑了一下便示意队伍停下,还是等等吧,看样子应该很快会有人来看情况。 发现他们的村民一路跌跌撞撞的跑回去,才进村就大喊起来,不一会儿便聚了一群人,他惶恐又兴奋的指着村口的那条路大喊,“人,人,有人——” 大家好一会儿才明白他的话,问道:“是误入进来的?” 于是大家跑去看,到了村口一看果然是人,不仅是人,似乎还是汉人,大家一时没动弹。 就见那个长得很俊俏的青年男子冲他们笑了笑,然后用他们很熟悉的胡语问他们,“这是夏哈甫的故乡吗?” 村长奎尼眼睛一亮,上前了两步兴奋的问道:“是的,你们是夏哈甫的朋友吗?” 夏哈甫是当年将解药带回来,又把村子剩下的毒石送到京城的人,他将毒石送到京城后就不走了,一直在京城生活。 偶尔会给家乡寄送一些东西回来,不过东西都没送到就是了,因为并没有客商到这边来。 因为知道这边有毒石,商队全部改道,下意识的避开了这里。 满宝他们决定来高昌时就找过夏哈甫他们,跟他们学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胡语,所以在这里交流不成问题。 本来夏哈甫还想给他们做向导的,但满宝和白善有别的打算,所以谢绝了他。 白善笑着颔首,“我们是夏哈甫的朋友。” 奎尼心中怀疑,还有些忐忑,但他们这个村子太久没有见过外人了,哪怕怀疑白善他们的身份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热情的请他们进村子里坐。 一边邀请他们,一边小声的和村民道:“快回去把孩子们藏起来。” 村民飞快的跑回去,白善他们看到了只当不知,他们带了夏哈甫给的信物,而且带的护卫也不少,就算是有什么,他们也有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大家和热情的村长一起往村里去。 村子的房屋有些破败,但收拾的还算干净,一些少年领着一群大孩子远远的看着他们,并不上前来。 村长请他们进屋里说话。 满宝低头进去,觉得屋中有些昏暗,于是接了村长奉上的青稞茶后便笑道:“我们不如在院子里说话?” 满宝道:“我们还给大家带来了一些礼物。” 村长微怔,“礼物?” 满宝点头,放下茶碗后转身出去,拿出了一条骨链给村长看,“这是夏哈甫的信物,他说村子里的人看到这条骨链就会知道了。” 村长看到骨链,不由去看周满,“你们真是夏哈甫的朋友?” 满宝点头,“当然,我们没有恶意的。” 村长就摸着骨链道:“我们村子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了。” 满宝就左右看了看,见只有大孩子,没有小孩子,不由有些忧虑,“这几年村子里没有新生儿吗?” 村长悚然一惊,下意识就戒备起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围观的村民也都紧张的盯着他们。 满宝就对他们安抚的笑了笑,道:“当年夏哈甫拿回来的解药是我做的。” 村长一听,眼睛大亮,不由仔细的打量起周满来。 当年夏哈甫他们回来就说过,京城有一个小神医特别厉害,他们吃的药就是她做的,虽然孩子们还是长差了,但至少不会再变差。 等确定周满真的是神医后,村长立即跪下求她,“神医,请救一救我们村子吧。” 村民们也呼啦啦的跪了一地。 满宝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人扶起来,“有什么话起来说吧。” 满宝顿了顿后问道:“村子怎么了?”她以为是迁徙的事儿,这事倒是可以帮的。 村长却道:“这两年出生的孩子还是会有缺陷,请神医救救我们。” 满宝怔了一下后便叹息一声道:“我记得我和夏哈甫他们说过,伤害已成,解药只能让你们不继续受毒石的影响,减轻相关的症状,或许可以治好受影响小的人,但要想治好已成的伤害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不建议村子里的人再生孩子。” 这些话夏哈甫他们当年回来时说过,但村长没有听进去,他不由焦急起来,“怎么能不生孩子呢?” 他哭出声来,抹着眼泪道:“三年前我们村子还有八十六个人,现在只有七十八个了,这还是因为添加了三个孩子,要是不生,过不了多少年我们村子就没有人了。” 满宝半晌不说话,最后道:“我想看看村子里的人。” 村长立即就去召集所有人都过来。 第2280章 比喻(四月月票加更14) 白善看到聚集过来的人便眉眼一跳,这个村子里老人竟和青年差不多一样多,九岁以上的孩子还有十九个,但九岁以下的孩子竟然只有五个,有三个还是两三岁的模样。 他们身上都有些怪异,要么是眼睛很奇怪,其中一个特别大,凹陷了一大块;要么鼻子扁平…… 这是看得见的缺陷,而看不出来的应该还有很多。 村长说的没错,如果这个村子没有新生儿,过不了多少年,等最小的孩子长大,村子里的人也都死得差不多了。 可是…… 白善的目光从那些孩子身上滑过,可这样生孩子对他们更不公平,这样的孩子生下来,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一定是好的吗? 白善心有些堵,满宝更不必说。 她知道的更多些,毕竟她为了给太子解毒曾经详细的了解过,哪怕莫老师避开了某些话题,但她也知道,这种病症就是在莫老师那个很厉害的世界里也治不好。 和殷或的病一样,最多只能做到不恶化。 不过伤害已经造成,伤心忧虑也只会让心情不好,并不能改变什么,于是满宝挽了袖子道:“摆出桌椅来,我给大家看看。” 村长高兴的应下。 一边让人摆出桌椅,一边让孩子们先往前,一边还要人将他家里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们住。 不过白善出去转了一圈后谢绝了,指了两间废弃的房屋道:“我们就住在那里就好。” 那是绝户的人家留下的房屋,院子里都是杂草了,更别说屋里,虽然这里干旱,但也有潮气,村长觉得不能这样招待贵客,因此没答应。 白善就笑道:“我们露宿惯了,现在能有片瓦遮身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且我们自己带了被褥,并不麻烦。” 大吉等护卫:……少爷,你们有,我们没有。 村长劝说了几句,见他坚持,便只能惋惜的应了,然后带着人去给他收拾房屋。 先把院子里的杂草全隔了,然后把破开的墙洞用茅草堵上,屋顶上的茅草也换了,再点一把火在屋子里走上两三圈,床板抹一抹就算好了。 因为人多,他们又热情,所以很快就做好了。 白善让护卫们把马车和马等都牵到院子里时满宝才看完二十四个孩子和少年,然后就轮到青年。 只是把脉,满宝并没有开药,在把脉的时候她付了积分让科科给他们拍照和录像,打算看完所有人后打包发给莫老师。 她隐约觉得这些数据对莫老师应该有用,就算不能完全治愈他们,有点儿什么办法让他们好受点儿也是好的。 满宝在夕阳落下前给包括村长在内的所有人把过脉,然后在村长的期盼目光中微微摇了摇头。 村长失落不已,想要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发现出不了声来。 满宝就道:“我们来的时候给大家带来了些礼物。” 白善就让护卫去把马车上绑的东西拿下来给他们。 一些布料,米面,还有一些好看的饰品和玩具,应该是专门给孩子们准备的。 他们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些东西了,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少年和孩子们,都忍不住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 很丑很丑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灿烂到白善和满宝都觉得很好看。 一直目光飘移的护卫们也不由顿了顿,然后神色认真了一些,不再总是回避村民们的视线。 虽然不能给孩子们治病,但村长看见这些东西依旧很高兴,他打起精神来让人去把养的羊杀掉,他们要请远来的贵客吃大餐。 满宝让科科把图片发送给莫老师,然后问道:“村子里和周围还有毒石吗?” “没有。”在靠近的时候它就扫描过,没有发现毒石,也没有发现可收录的生物。 满宝他们坐在篝火边吃烤全羊时才提起他们这次来的目的。 村长一惊,问道:“你们找这种坏石头干什么?” “毁掉,”满宝道:“它们留在这个世界会一直有害,不知多少年毒性才会消除,以免将来还有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捡拾这些石头,我想把它们全都收集起来毁掉。” 村长沉默很久后问道:“大人,我们真的不能治好吗?我们这些老人也就算了,那些年轻的孩子们……” 满宝垂下眼眸道:“他们现在和常人也没太大的区别,只是最好不要成亲生孩子。” 村长很不理解,“为什么不能生孩子?您不是说毒已经解了,他们和正常人一样可以健康的活着,不会再流鼻血,再虚弱,为什么不能要孩子?是不是因为这个地方被诅咒了,只要离开了这里……” “这和住在哪里没关系,”见所有人都紧盯着她,满宝便顿了顿,斟酌片刻后才道:“如果你们理解的孩子是神的馈赠,那你们应该知道,由你们生下来的孩子具有父母两个人的血脉是吗?” 这一句话不难理解,包括蹲在一旁的十二岁少年都跟着一起点头。 满宝就很慢很慢的道:“神把孩子放进母亲的腹中,但那只是神魂,他的形成需要父亲的血脉结合母亲的血脉,然后经由母亲的孕育才能慢慢长大。” 这个也听得懂,大家一起点头。 “可是父母的血脉出现了问题。” 这一点儿大家就不理解了,村长坚持道:“您不是说我们已经解毒……” 大家一起盯着满宝,同样不理解,不是说他们已经解毒了吗? 满宝就从盘子上拿起两个白馒头,在一个白馒头上扯下来一小块给他们看,“这就是你们的血脉,当你们中毒的时候,它会这样……” 满宝一点儿一点儿的扯下馒头,“解毒就是停止这种过程,你们吃了解药,就没有东西再损害你们的身体,并且解药会让你们的身体变化到一个平衡的状态,让你们活下去。” 她指着那已经被扯下一大块的馒头道:“但是已经被扯下来的口子是不能恢复如初的,当你们要生孩子时,血脉结合融成一个新的血脉,它还是会缺一块。” 第2281章 有困难找老师 满宝将另一个馒头也扯了一块和它放在一起,然后又拿起一个扯了更大的一块,和他们道:“和你们不一样,你们的缺失是后天形成的,所以你们血脉上的缺失不会表现出来,但孩子不一样,他在你们结合时就开始出现缺失,所以他在成人时缺失的部分就长不出来了,所以有的孩子没有手,有的孩子没有腿,有的孩子没有眼睛” 一些妇人忍不住捂住了嘴巴,眼泪簌簌落下,她们之前生的孩子就是这样的,这一刻,谁都听懂了。 连青年们脸上都不由浮现绝望的神色,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村长喃喃道:“这是天谴,这一定是天谴。” 满宝道:“我没有更好的办法去治愈它,你们不如将它看做人类诸多绝症中的一个,或许这样心里会好受点儿。” 村民们低垂着头没说话。 村长从凳子上滑落,跪在满宝的面前,满宝伸手去扶他,却怎么也扶不起来,村长道:“大人,我知道这是为难的事,但求求您,求求您,给我们留一根血脉,就一个也好。” 村民们呼啦啦的跪下,将额头抵住大地,怎么也不肯起来。 满宝张了张嘴,她知道子嗣重要,但明知生下来的孩子不会健康也要生吗? 满宝沉默了许久后道:“我会再仔细的查一查你们的身体的,过个两日吧,过两日我给你们抽血。” 村长他们不知道抽血是什么,却知道这是周满应下他们的标志,这才抹着泪起身。 一顿晚饭白善眉头一直轻蹙,等他们回到住的院子里都没有松开,他问满宝:“当年工匠藏匿回村里的毒石放置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恐怕所有人都受了不小的影响,若是没有把握能生下健康的孩子,不如不生。” 他道:“像殷或,他尚且有那么大的机会都不愿意成亲,就是因为他知道像他这样的身体活着就是受罪。殷家有权有钱才能保住他的性命,换做这些村民” 满宝点头,“我知道,可我觉得要是一口回绝,他们恐怕会成魔,不如再仔细的检查检查,行就行,不行,我也只能建议他们不要孩子。” 白善道:“佛说西方有极乐世界,或许知道有另外一个世界,他们能够更容易接受一些。” 这是想要以佛安慰人心了。 满宝想了想道:“我们恐怕不行。” 白善也点头,“我们道行太浅了,说佛不如讲道,可我问过,他们这里信佛。” 至于道,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白善惋惜道:“智忍大师要是在此就好了。” “或许之后可以请他?”满宝道:“智忍大师之前不久计划着从庭州走回京城吗?” 白善:“商路要是重新开通,他应该不会再走庭州了吧?” 俩人相视,没有说话,却悄悄达成了共识。 满宝回屋里抱着被子躺下,莫老师也上线了,他一一看过满宝上传的图像,和她道:“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看得出来,陨石对他们的影响很大。” 满宝提起村子的愿望,莫老师皱眉,“这么严重的污染怎么能要孩子呢?这是犯法的。” 满宝吓了一跳,“生孩子都是犯法的呀?” 莫老师严肃的点头,“当然,这样严重的污染事件,当事人是不能自主决定要孩子的,这对孩子和社会都是不公平的。” 满宝就垮下肩膀,“可他们很看重子嗣,从知道他们是受毒石影响才生出畸形儿开始,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三年前我就让人转告过他们,不要生孩子,但这三年来他们还是生了三个孩子,不过我觉得应该不止生了三个,”满宝道:“只不过活下来的是三个而已。” 莫老师皱眉。 满宝也沉默了下来,半晌后才道:“这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实情,我有心而无力,至少现在我是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的,我答应了帮他们再仔细的检查一下身体,所以我想抽取他们的血液进行化验,可是老师” “我来帮你,”莫老师一听她说抽取血液立即兴奋起来,他抛开那些他们无能为力的话题,眼睛闪闪发亮,“他们一共有多少人?我一会儿把抽血所学的针管和储存管给你。” 这些血液算是最原始的数据了,对莫老师来说很重要。 这块陨石的污染效果很强,他们收过来后也只敢用牲畜来做污染试验,并没有人体的数据。 可是现在有现成的第一手人体污染数据,要说莫老师不兴奋是不可能的。 他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们要是去找陨石,可有防护措施?” 满宝摇头,“多穿几件衣服?” “那能管多少用处?” 莫老师想了想后道:“我送你们几件防护服吧,可以贴身穿的,头盔要不要?最近实验室里新添置了一批,我可以多申请几个给你。” 满宝是见过戴着头盔的莫老师的,那就不能带太多人过去了,最多只能带一个大吉。 其他人,便是白家的护卫,她和白善也不是很信得过。 不过好东西她是给多少要多少的,所以她连连点头。 莫老师也不问她要多少,直接按照自己可以申请得到的量来申请。 要是多了,徒弟还能交换着穿。 满宝给他们提供了这么多好东西,拿他们一些装备怎么了? 想到这里,莫老师突然想起来,“你们现在沙漠里?生活环境是不是十分恶劣?” 满宝才要说不恶劣,让老师不要担心,结果一对上视屏对面莫老师的目光,满宝就福至心灵的点头,“是啊,可恶劣了,白天太阳好大,风沙也大,晚上又好冷” 莫老师就点头道:“回头给你申请一些防护的手环项链之类的,你这孩子也是,为了收集陨石都出去这么久了,有了困难也不说,以后有什么事记得和老师说,老师这边能给你的支持都会给你的。” 满宝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莫老师,您怎么了?” 莫老师冲她笑了笑后道:“没事。” 第2282章 想勾引你 科科没有说话,满宝不知道,它却知道,从宿主出京开始,它就按照既定的程序报备过一次。 毕竟收集这些陨石已经被写入它的注意程序之中。 所以主系统和联盟那边是知道的。 主系统还罢,联盟却几次通过百科馆命令它催促宿主加快进程,此举惹得莫老师及一些学校的研究人员不满,认为联盟插手过多,会损害秩序。 然后莫老师在实验室的话语权被分薄了,虽然他还是主导人之一,但主导的科学家却从原先的三人增为了五人。 而且新增加的两位科学家最近都在百科馆内增开医学类的课程,要知道,他们以前上传到百科馆的授课内容都是生物和物理方面的。 很显然,他们是想引起宿主的注意。 要不是它的程序只有主系统可以更改,而联盟命令不了主系统,恐怕联盟还想通过命令它强制宿主与他们联系上。 莫老师能作为三位主导人之一,除了自己的专业素养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目前只有他能和宿主交流“学习资料和材料”,要想取代莫老师,就还得有一人得到宿主的课程,成为她亲密度很高的老师,高到百科馆认定他们可以交流一定科技范畴内的材料。 周满和莫老师能有现在的亲密度,那是从小练起来的,是每个晚上不间断的授课建立的。 而现在…… 宿主忙得连论坛都很少逛了,每天晚上最多上线教课室一个小时,也就和莫老师交流一下专业问题,根本没空去关注百科馆里又多了几位相关课程的老师。 反正在周满的心中,莫老师一直是那个时代很厉害的老师,他的本事她尚且学不到万分之一,根本没想过换老师。 所以联盟这一系列动作是媚眼抛给瞎子看,白费了。 不过莫老师也不傻,这些事自然瞒不过他,所以他有些生气,于是以前不太注意的事也注意了起来。 他和满宝道:“我和d博士沟通过,我们都觉得现在的研究进度还可以再加快,只是需要更精细的模拟你那个世界的生态,这需要一大笔的支出。” 满宝就下意识的看向她的总积分。 莫老师看到了她的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道:“不过你放心,这些积分自有联盟来替你付出,这是一开始就签订好的合约,你就快要找到陨石了,谷种的研究自然也要加快进度才好。” 满宝心潮澎湃起来,问道:“莫老师,到时候研究出来的谷种真的可以保持优良性吗?万一三四年后谷种优良性退化严重呢?” 莫老师就微微一笑道:“你可以要求d博士和你签署一条补充协议,让她保证售后。” 至于售后的费用自然是找联盟要了,那就是d博士和联盟的事了,反正跟满宝没关系。 满宝不知道这一点儿,一听还可以有售后保证,更高兴起来,也更想快点找到那些陨石。 虽然这些陨石不能收录兑换积分,但可以给她带来的利益却是自小以来最大的。 而莫老师又琢磨起别的事来,“进入污染区后要小心,如果陨石是埋在地下,有可能还污染了土地,但相对应的,它的污染辐射不会太大,你的系统应该可以扫描得出来,你要多注意。” 满宝应下。 “可惜你们那个世界秩序没有完善,不然可以处理掉这些污染源……”莫老师说到这里一顿,如果他们那个世界有这个秩序,这些东西可能就轮不到他们了。 于是莫老师没再说这个话题,而是重新说起血液的事来,“你先把我今天上传的课听一听,我这边用你给的天花痘痂在牛身上试过了,目前来看从牛的鼻窦上种植是最好的,至于牛出了牛痘之后怎样种植到人身上只有你自己试验了。” 因为别说他们这里不可能用人做这个试验,就是能用人做试验,这种病毒在人体上也没用。 他们研究过,病毒根本不可能在他们现在的人体内存活显现,他们一出生就打的疫苗不是白费的。 而莫老师查找过历史上有关牛痘的记载,发现极其的少,基本上只描写了成效,而没有描写种痘方法,所以他能帮她的只有做前半部分,后半部分则由她自己做。 满宝应了下来,等莫老师下线后就去看他新上传的课程。 满宝第二天一早就收到了莫老师寄来的一箱试管和针管,她将东西搬了出来放在床上,然后开始打量这个房间。 她扯了两块布就着一个屋角搭起来,搭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后就在后面放了一个小桌子和小凳子,再在帘子外面放了一张凳子,然后比划着剪了一个可以容手伸进去的洞。 然后她就去让村长将人都组织过来,“一个一个的进,里面的人出来了下一个才可以进去。” 她没有让护卫们进去,只让白善进了屋子帮忙维持秩序。 白善进去看到搭起来的帘子,微微一挑眉,问道:“血不是你要研究的?” 满宝道:“我研究不出来。” 白善就想,小岳父好像比自己想的要厉害多了,难不成他在那个世界也学了医术? 他很好奇,“你怎么抽血?” 满宝就伸出手背点了一下道:“扎一下就好。” 只要是有血管的地方,眨一下就好,针也很小,指甲盖一样,尾部连接着一条细管,扎一下后血就自动流出来,再把细管接到试管里就好。 拔出针以后,针上会自动放出凝血药水,伤口就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点,过不了多久就消失了。 满宝在看过视频操作后在自己的手上操作过,除了一开始有点儿担惊受怕外并不怎么疼。 而她现在已经长大,那就更不怕了。 最主要的是,这次扎的是别人,她就更没有感觉了。 她很自信,还问白善,“你要不要试一下?” 白善就想起小时候被她拿着针扎指尖的经历,立即摇头,“算了,还是扎他们吧,我看看就好。” 于是第一个人进来,村长最先进来,看到那个帘子愣了一下后便有些忐忑,不由结巴起来,“大人,我们这些年纪大了的也不能生孩子了,要不我们就算了?” 第2283章 抽血 已经坐在帘子里的满宝立即从那个小洞探出半张脸来,“不行,你们所有人都要抽,我还得对比一下呢。” 顿了顿后又道:“而且你怎么知道你们不能生了?说不定你们比年轻人还厉害呢?” 村长: 白善忍不住轻咳一声,让她注意言辞。 满宝就收声。 白善笑眯眯的和村长道:“您先坐下吧,不用怕的。” 他也不是很有底气的道:“这个应该不疼的,来,把手从这里伸进去。” 村长的手就有点儿打抖,他已经有准备周满抽出一把刀来把他的手割开取血,其实这个是可以接受的,一刀而已,他们还是能受得住的,但 村长盯着那帘子看,看不见就显得很可怕了。 但村长咽了一口口水,还是坐到了凳子上,然后颤颤巍巍的伸进手去,才伸进去他的手就被一把抓住,他吓了一跳,差点儿就蹦起来,手用力的往外扯了扯,然后就被轻拍了一下。 满宝道:“别扯,放轻松,又不疼,怕啥。”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村长: 见他不回答,满宝就道:“算了,我知道你是村长,不过出去以后记得告诉外面的人,坐下以后先说自己的名字,我要记起来的,这样才知道谁的血是什么样的,后面不会弄混。” 一边说着,她一边拆了一个包装,直接将针头按在他的手臂上,村长就觉得手上似乎被叮了一下,然后过不多会儿就有微微的刺痛,他的手就被放开了。 “好了,叫下一个吧。” 一直等着刀子的村长抽出手来一看,半天才在刚才感觉刺痛的手臂上找到一个点。 满宝见许久没动静,又从那个洞洞看出来,白善一低头就对上她的半张脸,眼角眉梢就忍不住笑意,他提醒村长,“您好了,叫下一个进来吧。” 村长愣愣的出去,这才让下一个人进来。 白善便负责在外面让人报名字,并且确定人和名字是一样的。 不错,别人没那个本事,但白善有,昨天晚上一顿饭,还有分了一些布料和粮食后他差不多把村子里的人认全了。 不认识的,基本上是躲在躲在后面不愿意说话和上前的。 每一个心怀忐忑走进去的人最后都是一脸懵的出来,要不是手臂的确刺痛了一下,他们几乎以为周满没做什么。 这就取了血了?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儿担忧,就疼那么一下能取多少血?这么点儿血能有什么用? 小孩儿是最后取血的,他们最懵,因为不知道要进去干什么,所以把手伸进去时最无畏,被叮了一下后瘪了瘪嘴,抱着孩子进来的妇人立即安慰,他们便努力忍着不哭。 白善低头看了看,明明眼泪汪汪的,却忍住了。 这一刻他觉得他们身上的缺陷也并不是那么丑,他笑了笑,从荷包里拿出一块饴糖给他。 孩子愣愣的看着,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 白善就将糖纸剥去,掐了一小块放进他的嘴里。 小孩儿一下瞪大了眼睛,含着饴糖呆呆地看着白善。 白善就伸手摸了摸他枯黄的头发,里面的满宝也抽好了血,将他的手放出来,依旧从那个小洞里探出头来笑道:“好了,这个小孩儿真乖,下一个。” 年纪小到需要饴糖来哄的孩子也不过五个而已,白善每个人都给了他们一块。 于是五个小孩成了村里最让人羡慕的,一些少年围着他们看,眼中全是羡慕。 满宝将抽出来的血放进箱子里,每一支试管上都写了号码和名字,没办法。 她将东西当做学习材料上传,莫老师那边拿到手后就可以进行研究。 这需要一定的时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得到的,所以满宝和白善决定先去找陨石。 村长道:“我们只知道一个天坑,另外两个不知道在哪儿,但看火球落下的方向应该是在那边和那边。” 村长比划了一个大概的方向,“但是很远,那是大漠,我们也不敢进去太深,不然出不来的。” 所以他们没有找到那两个天坑。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都有些失望,但还是决定先去已知的那个天坑再说。 村长愿意让他儿子给他们做向导,于是大家开始准备食水。 莫老师也替满宝申请下来一大堆东西,除了防护服和头盔,还有一箱子排异解毒剂。 在辐射污染不是很严重的时候可以服用药剂排异。 “不过还是建议你穿戴防护服和头盔,因为排异药剂只是排异,且修复不是很严重的损伤,对污染严重的人体效果不太好。” 满宝应了下来,接收后全都放在科科的空间里,然后只挑出了三套防护服,她和白善一人一套,还有大吉的一套。 她将东西都拿出来放在箱子里,然后众人便朝着那个天坑的方向出发。 自从知道当初天降的是有毒的石头后,这边的人都认为那个天坑是诅咒的根源,谁也不愿意靠近那里,丹石村的人也一样。 走出村庄,发现外面没有看守的人,村长的儿子艾尼愣怔了一下才道:“要往那边去。” 白善点了点头,打马跑在了前面,他扭头和艾尼道:“现在外面没有看守你们的人,你们要想离开也是可以的。” 艾尼激动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冷静下来,他摇头道:“孩子们长成这样,去哪里居住都是一样的。” 出去外面,看见那些人厌恶恐惧的神色,对孩子们可能更不好,所以还不如就住在村里,好歹现在村里的人已经都能接受孩子们了。 反正大家生的孩子都差不多,并不用谁看不起谁,谁恐惧谁。 白善一想也是,在外面他们是异类,但在村里是同类。 他们走了一天才到大漠边沿,然后就看着艾尼比对着太阳找方向后前进,满宝很怀疑,“方向准吗?” 毕竟月份不同,太阳的方向也是会有一些偏差的。 艾尼却说:“不准也没关系,我们多走走就找到了。” 白善和满宝:好有道理。 第2284章 找到(四月月票加更15) 走了两天,科科突然道:“宿主,我扫描到了。” 满宝眼睛一亮,扭头问艾尼,“是不是近了?” 艾尼算了一下路程,也不太确定的点头,“可能吧,我们再顺着太阳的方向找一找。” 科科却道:“再往前五千米就到辐射范围了。” 满宝就问,“这附近有水源吗?” “有,不是往前,而是你们左手边的三千米的位置有一个水源,那里有一部分绿植。” 满宝就指了方向和他们道:“我们往那边去。” 艾尼迟疑,“好像不是往那边走的。” 满宝笑了笑道:“我知道,我想先驻扎下来。” 艾尼一听立即道:“那那边的确合适,我记得那边有水潭,还有一小片绿植,以前我们的村庄还正常的时候,我们会从这条路去王庭礼佛。” 他们就过去。 那里的确有一小片绿植,并不是很大,有一个水潭,总共就十几棵树,但细细密密的青草看得让人心喜。 白善知道满宝的计划,于是点头道:“就在此驻扎吧。” 他问满宝,“周小叔是不是找到地方了?” 满宝点头。 白善便若有所思的点头,于是去找大吉。 护卫们便收到要在此长久驻扎的命令,而大吉和少爷满小姐一起进去找天坑。 护卫们面面相觑。 白善道:“你们也看到村庄里人的情况了,毒石的危害很大,再进去距离天坑就近了,所以你们留在外面等候,我们和大吉进去就好。” 护卫们大惊,纷纷道:“少爷,不如让我们去,您和满小姐等在外面。” “就是,不就是找石头吗?画出来我们照着找就是了。” 白善止住他们的话,道:“不用,我们进去没事。” 护卫:“为什么?” “因为我们有解药。” 护卫:“” 他们迟疑了一下后道:“少爷,其实我们也可以吃解药的。” “太贵了,就只有那么几份,”白善道:“我们想了想,让你们进去你们还有可能分不出石头,还不如我们进。” 这倒是,石头虽然千奇百怪,但要在其中分辨出有毒的石头和没毒的石头还是太困难了。 这种技能可能也就满小姐这个太医有。 于是大家只能在此驻扎下。 满宝摸了摸赤骥,叮嘱护卫们,“帮我看好它呀。” 然后叫来大吉,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套衣服和头盔给他,衣服还罢,头盔却是大吉没见过的材质,他不由摸了摸,虽有些好奇满小姐哪来的头盔,不过他看了看少爷,什么都没问,默默的拿回自己的帐篷里去换上。 白善道:“先收着,等进去了再戴上。” 大吉应下,将衣服贴身穿着,外面照常套了自己的衣服,除了他没人知道他里面还穿了一层别的衣服。 他们准备了三个背篓,将食水放进背篓里,每个人都背了一个便往大漠里去。 艾尼愣愣的,等他们走远了才想起来,“他们不用我带路吗?” 护卫们和艾尼面面相觑,这才想起来他们似乎听不懂胡语,完了,怎么和他交流? 艾尼也看了他们半晌,发现他们不能回答,只能动用肢体语言,大家一身大汗的沟通,护卫们总算看懂,比划了一下没关系,嘴上却道:“反正你也不知道具体在哪儿,都是要走,那带上你和不带上你不都一样吗?” 还是有些抱怨他不认路的。 可惜艾尼听不懂,依旧和他们比划着交流。 白善和大吉也背着背篓,走了许久,在科科提醒进入辐射范围后便拿出背篓里的头盔戴上。 科科已经扫描到了地方,直接给满宝指路,白善走在满宝身边,好奇的左看看右看看,问道:“这儿一只动物也没有?” 满宝这才发现,偶尔会在沙漠里发现的蝎子和沙鼠之类的动物竟然都不见踪迹。 她不由感叹,“看来动物也会趋利避害嘛。” 白善点了点头,干脆牵着她的手一起走。 满宝就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大吉。 大吉低着头,只当没看见。 她这才摇了摇手,和白善一晃一晃的往前走。, 他们做好了要走很久的准备,但有科科的指路,除了一些沙丘实在是高懒得爬所以绕过以外,他们走的几乎是直线。 所以日落前他们就看到那个大坑了。 满宝眼睛一亮,和白善对视一眼后撒腿就往那边跑。 大吉连忙跟上。 那是一个巨大的坑,四周围着沙坡,因为风吹,已经有些沙滑落在坑里,但坑依旧很巨大,可以想见陨石砸下来时有多大的动静。 科科已经扫描起来,正在不断叮咚叮咚的响。 满宝就拿出食水放在沙坡上,让大吉在上面看着,她则和白善手牵着手向下冲去。 大吉没有下去,而是站在坑上面看着他们,不时的看向四周戒备着。 三人都在坑里反而危险,因为上面的动静下面的人看不到。 而且看样子他们今晚估计要在此留宿,所以大吉看了看后冲下面喊道:“少爷,我去准备木柴。” 白善应了一声,“不要走远。” 大吉应下,将东西放下后便找了一个方向去寻找干草和木柴。 满宝直接按照科科的指示在坑里挖起来,不一会儿挖出来一块褐色的拳头大的石头,只有微弱的光芒。 满宝看也不看,直接就给收到了空间里,白善只以为她是交给了周小叔,也不在意,而是翻找出一块特别漂亮的蓝色和红色交映的石头,自觉就是毒石,于是屁颠屁颠的风上来,“满宝,你让周小叔看一看这块是不是?” 都不用科科扫描,满宝看到这熟悉的光芒,立即点头,“就是的。” 她伸手接过,“只是都好小。” 白善道:“应该是散落的,当年最大的那块应该就是进献给殿下的那一块了。” 满宝点头。 科科却道:“不是,在坑底有一个直径三米左右的不规则石头,它才是最大的,不过它有坚硬的外壳,所以没被人发现。” 满宝一愣,便看向正中的地方,那里有一块石头,但有大半埋在地下,看着似乎是天然在那里的。 科科肯定她的目光,“不错,就是它。” 第2285章 暗示 满宝和白善挖了两下就放弃了,这么硬的地,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就靠着两把小药锄怎么可能挖得出来? 满宝想了想,让科科拍照录像给莫老师发过去。 莫老师说过,有困难要找老师,这就是他们目前最大的困难,她可不想在这儿挖上一两月的石头。 满宝他们先把坑里散落的其他小石子收了,是真的小石子,一些看着灰扑扑的石块,只有拳头或几个手指大小,科科扫描得出它们也带着辐射,满宝就捡了起来。 等把除了坑底那块大石头外的石头都收了起来,俩人这才有心思打量起这个天坑里本来的石头来。 满宝嫌弃的捡了两块石头打算拿来冒充陨石,“它们长得不是很好看。” 白善也觉得不好看,看上去就好像是普通的石头,虽然它的确是普通的石头,但是:“不是说西域盛产宝石吗?这里面怎么没有?” 满宝不太了解这个,“沙漠里会有宝石吗?” “少爷,天快要全黑了,你们该上来了。”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便一起互相搀扶着往上爬,期间因为实在太艰难,俩人还把手上的石头丢了两块。 面对大吉的目光,白善面不改色的道:“明天再捡也是一样的,反正它也不会跑。” 大吉便收回了目光。 沙漠里并不好找干草和木柴,好在多走一段路还是能找到的。 他将火生起来,摸了摸头盔看向满宝。 满宝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摇头道:“最好不摘吧,要不我们出去?正好可能需要新的工具。” 白善知道她想挖底下那块大石头,也觉得需要新的工具,于是和大吉道:“我们可以往外走一些,天黑不好走,明天你回去拿两把大的锄头和铲子来,顺便增加一些食水,我和满宝进来。” 大吉皱眉,“少爷,只你和满小姐两个太危险了。”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道:“放心吧,你也看到了,这里的人都会避开这里,连动物都避开了,有什么危险的?” 他道:“现在天都快黑下来了,你听到狼叫声了吗?” 大吉一惊,这才发现这一点儿,不仅没有狼,连沙漠里一直会有的细碎沙沙声也没有。 白善道:“在这里,天坑才是最危险的,所以只要我们在里面,就不怕有别的外在危险。” 大吉这才不再说话。 他看了看四周,问道:“那我们要出去吗?” 白善看了一眼还能勉强看得见的天色,干脆起身,“走吧。” 于是大吉就把火灭了,把干草和木柴都绑了带上,白善他们则是直接把石头丢进天坑了,一本正经的和大吉道:“带着它们也有毒,反正已经找到了,明天要走的时候再带上。” 其实就是嫌重。 三人又背着背篓往外走,在天彻底黑下来后就停下脚步看着天上的星星。 白善点着天上的星星在地上算了半天,最后指了一个方向道:“朝着那两颗星星的中间走就没错。” 这是用智忍教他们的法子认的路。 满宝则是直接问科科,“对吗?” 科科:“没有太大的偏差。” 满宝就率先道:“让我们走!” 两位主子都这么说了,大吉能怎么办呢? 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走了有两刻多钟,满宝才停下脚步道:“差不多了,我们就在这里停下吧。” 大吉却是摸着黑在这附近找到了一个背风处,这才在沙丘下生起了火,把头盔给摘了,“拿出水给俩人,把馒头放在火边烤了烤就给他们吃。” 满宝和白善也不觉得简陋,直接拿了一个就啃,别说,他们还真饿了。 白善就叮嘱大吉,“明天别这么赶着回来,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听,我们都走出来这么远了,结果还是没有狼叫声,可见天坑的威慑有多大了。” 大吉没忍住问,“少爷,满小姐,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些毒石?其实沙漠里无人,放任它们在这里也没什么,天长日久之后它自然会消散。” 科科道:“它不会消散的,只会被深埋进地底,可能一时的影响不大,但等到将来,人类活动的轨迹扩大,它的影响也在扩大,两者交叠之后它就会无声无息的影响着这片土地上的生物,包括人类。” 未来世界的基因问题为什么无解? 因为在他们发现时,这种影响已经深入基因,他们找不到方法,当年的科技滥用,还有不注意大自然留下的东西让整个生物链都产生了变化。 所以从人类到最一般的植物物种都在变化,要不是科技足够进步,放任动植物任意变异的结果就是世界每一天都不一样,如人类这样的智慧生物会从最顶端跌到最低端,只会被其他生物屠杀和淘汰。 现在智慧生物依靠着科技凌驾于其他物种之上,但他们的隐患依然存在,只要基因不能稳定下来,挂在所有物种脖子上的那把剑就会一直存在,且永远有落下来的可能。 科科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但它闪过的数据流让满宝的大脑眩晕了一下,等她回神就对上白善关切的目光。 满宝微微摇头表示没事,心中却有了一点儿感觉。 她和大吉道:“必须找到它们处理掉,我们这次来西域就是为了处理他们的。” 大吉一愣,“那牛痘……” “牛痘已经有了些线索,”如果是别人,满宝自然不会说这些,但这是大吉,她和白善都很信得过他,她道:“从这里出去,外面的人也会有线索的。” 大吉还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白善已经道:“大吉,这里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就是祖母问起也不要说得太详细。” 他道:“要做什么,我们心中都有数的。” 大吉就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 从益州王死后,他再回到少爷的身边就不再和老夫人说起少爷的事,他们彼此都知道,从那一刻起少爷就长大了,他是真正的户主了。 所以他只听命于少爷。 大吉看了周满一眼,在心里暗暗补充了一句,可能还要再加上满小姐。 第2286章 悄悄 他们没有帐篷,满宝往火边放了一个药包,火光烤着药包,不一会儿就散出了药香,这是驱虫子的药。 在沙漠里很管用,每每他们在沙漠里安营的时候,沙子底下总会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不是蝎子沙蚁就是沙鼠,也有不少的飞虫。 可现在这里并没有蝎子和沙蚁沙鼠,倒是还有些飞虫。 但药香出来后,它们也慢慢的消失了。 大吉拿了毡布铺在沙子上,直接躺下就可以睡。 不知道是不是里层那件衣服的原因,夜里并没有觉得很冷。但白善还是将准备的一件披风搭在了满宝身上。 满宝躺在毡布上冲他一乐,然后就把披风拉上来盖住脑袋,意识沉进系统里和莫老师交流。 莫老师看了她发过去的图片和录像,给她发了邮件过来。 他没想到一个天坑的遗落陨石就有这么大,很兴奋,于是正鼓励她加油努力,争取早一点儿把陨石挖出来。 满宝看过邮件愣了一下,就回他,“老师,我是想让你看这块石头这么大,又这么深入地下,靠人力,尤其还是只有我和我朋友两个人的人力很难挖得出来的。” 满宝最后让科科敲下三个字“求支援”。 不是他说的,有困难找老师吗? 莫老师还是第一次碰到这么简单的问题,愣了一下后思索起来,也没给她出类似“请人来挖”这样的主意,而是直接道:“你等一等,我去给你申请一下。” 莫老师直接消失,满宝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白善就躺在她的身边,见大吉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他就转过身来面对满宝侧躺着。 大吉给他们摆毡布时特意在中间隔了好大一个距离,虽说他们已经定亲,但该守的礼也要守不是? 他则在火堆的另一边铺了毡布,与他们正好九十度角,这样既可以看守外围,又不会打扰到两个主子。 但白善刚给满宝披披风的时候就把他的毡布往满宝那里挪了挪,此时俩人的毡布中间只空着半臂的沙地。 白善脑袋垫在胳膊上看着她,嗯,因为她正躲在披风里,所以只能看到她的乌鸦似的头发。 满宝从披风里探出脑袋来,一眼就对上了白善的目光。 白善以为她已经睡着了,没想到突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出来,一下没反应过来,怔怔的看着她发呆。 待反应过来他的目光就忍不住往边上移了一下,有些飘忽。 但他很快又移了回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眼中似乎盛着星光,“累不累?” 满宝小声回道:“不累,你累不累?” 白善轻轻一笑,也小声回道:“我也不累。” 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晌后白善就伸手将她的披风又往上拉了拉,小声问道:“冷吗?” 满宝摇头,“不冷。” 她问道:“你冷不冷?” “我也不冷。” 满宝:“你肯定冷。” 她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半抬起头来看了不远处的大吉一眼,小声和他道:“我披着披风才不冷,你怎么会不冷呢?我分你一半。” 白善就迟疑了一下,然后摇头,“我真的不冷。” 满宝却已经起身将毡布往他那边移,眼看着两块毡布要靠在一起时,白善起身按住,也偷偷看了大吉一眼,然后小声和满宝道:“可以了。” 两块毡布重新铺好,中间空了一个拳头那么大的沙地,满宝将披风横了过来搭过去,这样盖不住全身,却可以把俩人的上半身和肚子都盖住。 俩人重新躺下,这样侧躺着就显得很近,满宝对上白善的目光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就闭上了眼睛。 白善轻柔的看着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待察觉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半起身靠过去轻轻地亲在了她的脸颊上。 满宝闭着眼睛,睫毛蒲扇一样的扇了扇,然后紧绷着没动。 白善立即回自己的位置上躺好,伸手握住她的手,然后就规规矩矩的躺着不动了。 满宝睁开了一条缝看他,脸颊微红,见他耳朵都红透了,便忍不住抿嘴一笑,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因为是露天,周围的人又少,满宝以为自己会害怕,会睡不着,谁知道只是静下来一会儿,她的手让白善抓着,很快就热乎乎起来,然后她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白善听到她的呼吸渐浅,便睁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笑了笑后也闭上眼睛睡着了。 躺在另一边的大吉等俩人都睡着,这才睁开了眼睛。 他从地上坐起来,给火堆添了一点儿木柴,仔细的倾听四周,到这时也没有听见狼叫声,而沙子下也没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才重新躺下。 这要是在别的地方,安营的地方如此安静,他一定不放心躺下,但在这里,有天坑在,似乎就成了正常的事。 大吉心中其实有很多很多的疑问,可刚才听着两个小主子互相之间的问候和关怀,他突然觉得那些疑问没必要问了。 他们一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长大,人都还是那个人,虽然长大了,却依旧赤子心。 而俩人的聪明才智是他远不能及的,他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既如此,不如就他们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好了。 大吉夜里醒来了三次,都是给火堆添加木柴,最后一次醒来时,天边都快要见亮了,而此时也正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他也没敢停,直接把所有的木柴都放了进去。 满宝和白善倒是睡得很熟,俩人的手还轻轻地搭在一起,就落在中间空着的沙地上,白善的一截衣角落了过去,俩人的手估计也觉得沙地冷,所以放在了那片衣角上。 大吉没有再睡,而是起身走动,确定周围真的是一只动物也没有,走远一些才有些扇着翅膀的小飞虫,比蚊子还要小,根本没危险。 他这才放下心来,回去坐在火堆边给他们热水和热馒头。 满宝和白善是被馒头的香气给香醒的,俩人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彼此,都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大吉就轻咳一声,俩人回神,立即松开对方的手坐起来。 白善假装他们的毡布没有移靠近一样,神色如常的和大吉打招呼。 大吉也只做不知,温声道:“少爷,满小姐,等用过早饭我就送你们进去,等你们进了天坑我再回去拿东西。” 第2287章 你放心 满宝坐在才燃尽的火堆边,脸上的红霞还没完全退下去就被脑海中叮铃铃的声音惊了一下。 她就微微垂眸,问科科:“怎么了?” 科科:“莫老师回邮件了。” 其实莫老师昨天晚上就回邮件了,不过那会儿宿主已经睡着,科科就没有强制把人叫醒。 而今天一早,莫老师不仅又发来邮件,还给往教课室上了新的“教学材料”。 满宝就沉浸意识查看莫老师的回信。 莫老师跑去给她申请挖掘的工具去了——两个挖掘兴机器人。 满宝一惊,忍不住从地上跳了起来,白善和大吉就一起扭头看过来,“怎么了?” 满宝便憋着脸坐了回去,努力的板着脸道:“没事儿。” 她说了没事大吉就移开了目光,继续给他们打包行李,白善却是眯了眯眼。 满宝低着脑袋,兴奋的想要去看机器人,但因为太过兴奋,精神反而不能集中,好一会儿都不能进去。 等满宝平复了一下心情进去看到那两款推车一样的机器人时便一怔,“是这样的机器人?” 科科早已经看过了,道:“是的,联盟能找出这么一款早已退役的挖掘机器人也挺厉害的。” 但是就是这么一款机器人也不该出售给满宝的,更别说是作为教学材料白送给她了。 因为这和医学完全没关系,和周满得到的那几个模拟机器人不一样,这两款机器人身上有能源转换的核心技术在,从不在这样落后的文明中出售的。 所以这次联盟虽然出面和百科馆谈判,让百科馆放宽了对莫教授的限制,让他得以将这两款机器人当做教学材料放上去,不过却说好了是暂时出借给周满,等她把陨石都收集完,这些东西是要还回去的。 但科科却道:“莫老师特意强调了,要你好好使用,不要损耗了。这种已经淘汰的机器人很少了,虽然联盟那边可能不太在意,但应该还是会很看重要收回的。” 明明科科的语调没什么变化,只是没什么感情的加重了其中几个字,满宝就福至心灵,“原来还可以损耗呀……” 满宝就琢磨起来。 等他们回到天坑边上,满宝已经琢磨好了。 她眼睛亮晶晶的和大吉道:“大吉你放心,我们会乖乖的在这里的,你慢慢的走,不要着急,天黑之前回来就好了。” 连大吉都听懂了潜意思就是不要着急回来,能多晚回来就多晚回来。 大吉:…… 白善再次看向满宝,便也和大吉点头道:“那你慢点儿走,注意安全。” 大吉无奈的应下,“我知道了少爷,你们下去吧。” 这次白善他们没把食水放在上面,而是拿到了下面,俩人手牵着手飞奔下去,等冲到坑底抬头看,大吉就和他们挥了挥手,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的背影消失,白善这才拉着满宝问,“怎么了?” 满宝就兴奋的道:“我新得了两个工具,它们可以替我们挖东西。” 满宝有些自豪的道:“等东西拿来了,你可不要太惊讶呀。” 白善点头,“好。” 他迟疑着没松开满宝的手,目光则是四处砍起来,不知道小岳父对此会不会有意见。 科科没有意见,它直接将两个机器人拿了出来。 白善看到地上出现的两个……车子?他顿了顿,看了一眼车四周的铲子和钻子愣了一下,这个怎么挖? 连在一起也不好拿呀。 满宝已经拉着他兴奋的上前。 车并不高,只到满宝的胸口这样,有一个屏幕,并不需要满宝做什么,因为莫老师在送过来前就已经上传好图片,也下了指令,要求它们挖掘图片中的石头,所以直接启动就可以。 满宝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的机器人,但她有操作拟人机器人的经验,所以很快找到了开关。 她一打开,机器人就动了一下,它原地转了一下,很快就扫描到了图片中的石头,于是咔咔的上前,车下开始钻动,车头车尾和车四周的钻头也落下开始钻动地面,不一会儿就钻松了砂石,然后三两下就把松动的砂石往车上装,哒哒的运到一边倾倒…… 白善张大了嘴巴,从它会动开始他就惊讶,到现在他才回过神来,但奇异的,他似乎没怎么惊奇。 他上下打量了许久,问满宝:“它们为什么能动?总不可能是符箓一类的东西吧?” 说这话时他也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满宝道:“当然不可能了,是因为能源。” 她歪头想了想,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道:“就是一种可以让很多死物动起来的东西,我知道的也不多,并不知道它们是怎么产生,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用起来的,只知道它们叫做电,叫做能源石。” 机器人勤勤恳恳的去挖地了,满宝干脆就拉着白善坐在一块石头上和他聊天,“我只知道阳光、风和水的力量都可以变成能源,然后再用在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上。” 白善挑眉,问道:“你能看见周小叔的那个世界?” 满宝摇头,“看不到,但他们只要拿东西给我看,我就能看到。” 白善便没忍住,第一次问了更为详细,“那个世界的东西是不是就算是周小叔也不能随意拿给你用?” 科科没警告满宝,但满宝知道,话题进行到这里其实已经有些触犯规则了,但科科竟然可以不警告。 满宝心中微跳,便看着白善的目光点头,小声道:“和我们这个世界区别太多的东西我不能用,也不能到这个世界来。” 白善看着她问:“是不是也不能和别人说?” 满宝连连点头,目光涟涟的看着他。 白善就伸手握住她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道:“你放心。” 却没有说让她放心什么,满宝却一下明白了,她展颜笑开,狠狠的点了一下头。 科科默默地将这一部分数据抹除,拉长了一些之前宿主的日常数据,比如她只眨了一下眼睛,数据中她多眨了一下,她喝水的动作在间隔之后不久又重复了一个…… 这种很平常的数据记录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但这一拉长,他们交谈的这几分钟就可以掩盖过去,就算是主系统查看,也只能看到他们在操作机器人后就坐在石头上,手拉着手在一起傻乐。 第2288章 交心 有两个机器人在,挖掘的速度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就挖了下去,白善和满宝好奇的上前看,就见机器人已经在挖空下面,打算将这一块石头撬起来,只要它能够撬动,满宝就可以直接将东西没有阻力的收到教课室里去。 然后莫老师把教课室里的石头取走,这就达成了传递。 不过满宝和白善还是很想仔细的看一看这块天降陨石。 于是他们没有让机器人停止,一直等着它们撬动后又将石头顶了起来。 不太规则的陨石被顶起来后咕噜噜的转了半圈才停下,刚好露出底下的一半。 满宝和白善就被惊艳到了,“这是……” 只见它大半是丑丑的石皮,但底下裸露出来的半面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是绚烂的颜色。 其中以蓝色和红色最多,多种颜色的石头交织在一起,颜色很鲜明,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白善想到了什么,转身抓来披风盖了上去,连着他和满宝也盖了进去,就只见昏暗之中闪耀出柔和却又灿烂的光——从石头上发出来的。 白善忍不住道:“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太子会喜欢那块宝石了。” 因为真的很好看呀。 满宝也觉得很好看,但这么好看的东西有毒。 虽然穿着防护服,戴了头盔,她还是有些抵触它,于是道:“我们把它送走吧。” 白善没有一件,他也觉得这样的东西看一看还好,太长久的欣赏会中毒。 于是满宝将手放在石头上,让科科收进去。 因为联盟和百科馆开了绿色的通道,如今他们的教课室等级很高,所以哪怕这件东西不符合教科材料的规定,也依旧被选了进去。 几乎是教课室里才添加那么一件东西,莫老师就知道了,连百科馆和联盟都因为检测到有高辐射物质出现而震动起来。 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动作了起来。 满宝不知道这些事,最后一块石头被送走,满宝就看向挖掘机器人,和白善一起将它们拿过来仔细的观看琢磨。 白善的手有些痒,怎么办,想拆开看一看。 满宝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想了想后凑上来低声道:“这种东西应该有卖的,就是要交很高很高的一笔税,不过他们的书我能看。” 白善扬眉,“不禁书,却禁东西?” 科科见他们开始了,便有些头疼,很干脆的静默睡眠了,所以它并不知道它才一静默,满宝便感受了一下,发现科科没出声阻止,她就凑到白善耳边小声的道:“有些书我看到了可以印了拿出来……”比如那些医书和乱七八糟的故事书。 “有些书我却只能付了钱后在里面看。”满宝也不敢说得很详细。 百科馆里有很多的课程,其实她都可以学习,其中不乏远超这个文明的科技,她都可以学习。 但一来她对它们不是那么感兴趣,二来,她觉着自己学了用处也不大,因为很多东西这里没有,她最多是学了再教给别人,最基本的要弄出动力来才可以。 但书上也说了,和这个世界不相匹配的科技只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冲击和灾难。 当然,当年她选择医术时还小,只是循着本能的选择了莫老师的课程。等长大后知道的多了,也可以选择别的课程,但她……太忙了。 在这个世界里要和纪大夫他们学医术,在教课室里也要和莫老师学习医术,庄先生的课也不能落下,还要看一看自己感兴趣的杂书,根本没时间和兴趣再去学别的课程。 但她看得出白善对此很感兴趣。 白善就问她,“能抄录带出来吗?” 满宝道:“自己做的笔记是可以的。” 白善心中震动,一时捏紧了满宝的手,半晌才道:“满宝,这事不能告诉别人,绝对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就是你母亲那边也不能说知道吗?” 太危险了,真的太危险了。 一旦让别人知道满宝可以通过小岳父接触到另一个世界的书籍,哪怕只是抄录,恐怕她也会被要求一直抄一直抄。 满宝就问他,“你想看吗?” 白善就蹙眉,半晌后缓缓的摇头,“不,此事不急,你拿出来的那些书,似乎不禁历史,各种各样的历史,我们可以先从这里入手。” 他对满宝笑了笑道:“我们只有知道发生了什么,才知道我们应该知道些什么,这样才好用最省的力去得到那些知识。” 白善压低了声音问,“所以你的医术有一部分是和周小叔学的?” 满宝没有否认,而是道:“那里有很多我没见过的方子和医术。” 白善就握紧了她的手,“所以你还要学医术呢,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去抄录别的书?此事我们先略过不提。” 满宝点头。 白善又有些忧心,“你和我说这些,周小叔那边……” 满宝歪着脑袋顿了一下,咦了一声后小声道:“他藏起来了。” 白善低头定定地看着她,满宝也定定地看着他,半晌,俩人笑了笑后摇了摇牵在一起的手。 白善全身放松下来,因为是坐在一块石头上,俩人的脚碰着脚,他的脚尖就轻轻地碰了碰她的鞋子,小声道:“满宝,等回去我们就成亲吧。” 满宝脸颊微红的点头,应道:“好。” 白善就忍不住笑起来,笑容怎么也忍不住,一开始只是无声的笑,后来干脆胸膛震动笑出声来,见满宝笑盈盈的扭头看他,他就朗声笑出声…… 满宝脸颊嫣红,但也忍不住眉眼弯弯,跟着笑了起来…… 俩人笑够了,就带着两个机器人一起将挖出石头的那个坑填了回去,然后把机器人收了,在天坑里找一些看上去有些稀奇的普通石头。 俩人意思意思装了半背篓,然后就往上面爬,俩人就坐在坑边等大吉。 想着等大吉回来让他把石头背出去,这些石头太重了。 白善拿着这些石头若有所思的问,“拿出去后你要怎么处理?” “泡一泡药水就说解除毒性了?” 第2289章 你说了算 白善便微微一笑,指着坑底道:“解除不解除,不过是你的一句话,所以你说你在这里销毁了,除了大吉,谁还会怀疑?” 护卫和那些村民肯定不会,因为他们不靠近,连他们有没有找到天坑都不知道。 白善将手中好容易带上来的石头丢下天坑,淡然的道:“而大吉不会往外说的,走吧,我们已经把它们都销毁了。” 满宝:…… 她还坐在坑边,抬头愣愣的看着白善,显然没想到还可以这么发展。 白善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满宝,我们要小心一些,但也可以大胆一点儿,我们也是有很多人可以用的。” 白善目中生辉,微笑道:“就从现在开始吧,你放心。” 满宝思考了片刻,点头,“好。” 于是俩人背着背篓手拉着手走了。 俩人一边走一边看到高的沙丘就爬上去看着远方,“不知道落下的另外两块地方在哪里,太难找了。” 白善道:“光靠我们找有些困难,回去后我们可以聘请村里的人散出去找一找。” “他们要钱没用吧?” “我们可以许以布料、瓷器和粮食,回头买了让人给他们送来。” 满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但还是觉得科科更好用,于是问科科,“你没扫描到吗?” “没有。” 满宝有些失望,“你再更新一次可以扫描多大距离的?” “授权放开,会增加四十千米。” 满宝很好奇,“我不能送你积分,难道联盟和百科馆也不可以吗?” “只有主系统才可以,”科科道:“我听命于主系统,只有主系统有权力奖惩我。” 奖励自然是积分,它到时候就可以更新系统,用上更多的能源,等级也往上一阶,地位也就会越高。 主系统之下的子系统也是有等级,作为初始号为0531的子系统,它的等级显然不会很高。 要不是不小心流落到这个时空和星球,宿主又是幼儿,它恐怕没有机会产生自我意识。 科科现在越来越有“想法”了,它已经不是几年前的懵懂,想法更加的成熟,也更会掩藏自己的数据,在某些事上也大胆起来,只要主系统不盯着,它对宿主的一些问题能回答的都会回答。 满宝就琢磨起来,问科科,“你说我让联盟和百科馆要求主系统给你奖励,他们会答应吗?” 科科的一串数据飘过,没有说话。 满宝就觉得它是在默认,于是就开始计划起这事来。 这件事只能和莫老师商量,但满宝知道主系统可以查看系统内的邮件,以及她在里面和别人的交流。 甚至他们说的联盟和百科馆也可以,美其名曰监控网络安全。 所以满宝没有立即联系莫老师,而是打算先在心里计划好。 他们可以看他们交流的内容,总不能连她心里想什么都知道吧? 白善见她又发起呆来,便牵着她的手走,以免她给摔了。 俩人走了有半个时辰就看到了戴着头盔的大吉,他见他们都没戴头盔,吓了一跳,他记得这还没出有毒的范围吧? 他往身后看了看,确定远远的地方还树立着今天一早他插的那根木棍,回过头来便大踏步朝俩人走去,“少爷,满小姐,你们怎么没戴头盔?不是,你们怎么回来了?” 白善就道:“毒石已经被我们销毁了,现在没有辐射了,只有砂土之下还有些污染,不过没有朝外辐射的作用,你也可以把头盔摘了。” 大吉:…… 他惊疑不定的看着俩人,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销毁了?全都销毁了?” 白善点头,满宝便也跟着点头。 大吉就将肩膀上扛着的两把大锄头和铲子放下来,默默地看着俩人。 满宝目光有些飘忽,白善也看了一眼锄头和铲子,和他道:“没事儿,还有两个坑呢,找到以后说不定会用到。” 大吉看了看少爷,又看了看满小姐,最后不得不将锄头和铲子重新抗回肩膀上,想了想,将头盔也解了下来。 白善笑着接过他手里的头盔,放在了背篓里。 营地里的护卫和艾尼没想到大吉才走了两个时辰又回来了,而且连主子们也都回来了。 白善和他们宣布道:“我们找到那处天坑里,里面的毒石我们也都销毁,现在只天坑的砂土之下还有些污染,其余的问题不大。” 艾尼大松一口气,就忍不住念起天神来。 护卫们没见过毒石,也没见到天坑,对此的了解只是石头有毒,人接触之后有可能会生出有问题的孩子,所以他们感触不深,听到毒石已经被销毁就高兴的问起来,“少爷,我们要回去了吗?” “还有两处呢,只不知在何处。” 别说护卫们不知道,就是艾尼都不知道。 不过他们原本的计划也是先解决这一个已知的天坑,所以他们决定回丹石村,请动了人后再决定下一步。 因为事情还算顺利,所以大家高高兴兴的回去。 村长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回来,听说天坑里的毒石已经被销毁也跟着高兴起来,根本不问这东西是怎么销毁的。 他高兴的道:“今晚杀羊,吃羊肉!” 对于另外两处,他也不知道,只能比划道:“在半空中碰的一声,然后分成了三道落下,一道在这里,另外两道是在那个方向和那个方向。” 白善记下,又去问其他人,却发现大家记的方向竟然还有不一样的。 他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拿了笔将他们说的方向都点了出来,一共有二十三人记得大概的位置,他将这二十三纸铺开,然后将位置差不多的放在一起,点了一下数后就拿出重合度最高的那一叠琢磨出来。 满宝则和村里的妇人和孩子们在一处,和他们说起天花来,“听说再往西的一个地方,有人会将天花接在牛的身上,让牛发痘,再用牛痘接种在人的身上,这样人就不会再得天花了。” 满宝道:“天花也是绝症。” 妇人们就眼露渴望,“那个地方的人这么厉害,那他们能治好我们的病吗?” 满宝顿了顿后道:“可能有人会治吧,我认识一位智忍大师,他走过很多的地方,将来你们要是见到他,或许可以问一问他。” 第2290章 答应谈 等白善大致算出另外两个火光落下的方向,满宝也才和她们闲话完。 而莫老师用了三天的时间才和联盟那边完成所有的交接。 主要是周满送过来的最后一块陨石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所有人都人心浮动,不甘心这么大的资源就给一个实验室,于是便有人提议再成立一个工作室,分开竞赛研究,这样速度也快一点儿。 而既然有提议再成立一个,自然就有提议再成立两个的。 而东西还在莫老师的手上。 联盟大学不傻,只是最关键还是莫老师,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可以直接和周满交换教学材料的。 除了现有的,他们都知道,那个世界至少还有两块陨石呢,虽然不知大小。 但哪怕只有一个拳头大小,落在他们手里也是赚了。 所以在阻止不了新的实验室成立时,联盟大学就先把新来的两个研究员踢了出去,让他们去主持另外两个实验室,然后牢牢抓住了莫老师。 所以等满宝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努力打起精神在教课室里复习功课时,莫老师神清气爽的上线了。 虽然他不恋慕权势,但讨厌的人不在眼前晃悠,学校还表达了对他的看重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莫老师心情好,当即就把丹石村村民的血液化验数据给满宝,然后一个一个的给她讲解。 满宝对看这个还不太熟练,的确需要人带着。 丹石村的孩子就不说了,凡是在之后出生的,基本上都是先天带了缺陷的,只是缺陷大小的问题而已。 这样的人是不能要后代的,哪怕下一代不会显现出来,隐患也会一直存在于基因之中,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跑了出来。 而青年们的身体影响有重有轻,莫老师猜测应该是和陨石的距离,以及接触陨石的时间长短有关。 相比之下,受影响最轻的反而是周满标注出来的一些老年人。 不过…… 莫老师皱眉,“才四十八岁就是老年人了?” 满宝:“是了吧,都是爷爷了呢。” 还没结婚,自觉还很年轻,并且打算继续单身个二三十年再找对象的莫老师:…… 他努力的转换到他们那个世界的思想,和拿出六份单子和满宝道:“只有这六个人,继续服用排异药物可以痊愈,其他人不行。” 而其中有四个都是爷爷奶奶辈的,还有两个则是一对夫妻,他们住在村尾,距离村里有一定的距离。 而当初那个工匠藏匿陨石的地方是自个的家,他家在村口。 满宝就摸了摸下巴,“之前他们服用的排异药……” “很有效果,也是因为他们三年前服用了排异药,现在才不是很严重,先给他们用两管,间隔三天以上,每一次用药三天后再抽一管血来化验试试看。” 莫老师说完这件事,这才问起满宝另外的陨石。 满宝精神一振,面对着莫老师第一次露出斟酌的表情来。 莫老师眨了眨眼,干脆不说话,等着听她说。 就听满宝道:“莫老师,我实在没办法,只能求您帮忙了。” 莫老师:…… 他觉得这个学生最近似乎很喜欢求助他,自从他说过“有困难找老师”后。 莫老师点头道:“你说说看。” 满宝就夸张的形容起来,“老师,您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 他当然知道了,不过满宝说的显然是自个的世界,虽然他也猜得出来,毕竟她之前好几封邮件都是抱怨在沙漠里好难走。 但莫老师当着满宝的面还是摇头。 于是满宝就夸张道:“是沙漠,而且还是从没有人走过的沙漠。” 满宝道:“在沙漠里没有水,没有方向,连牲畜都走不远,而那两块陨石根本没人知道落在了哪里,落下时有没有又分成了几块,想要找到,至少都要再找五年。” 莫老师惊讶的看着学生,想知道她是夸张还是确实如此。 满宝一脸严肃,认真得不行的和他点头,“而您也知道,我在这个世界大小是个官儿,是不可能在这里太久停留的,陨石又有毒,就是托给其他人也不安全。所以我们这次要是找不到,下次再要找借口出来不知道多少年之……” 莫老师隐约有了点儿感觉,这和他手底下那群读博的学生想从他手里得到一些数据时的表现有点儿像。 他就看着满宝问:“所以……” “所以您看联盟那边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莫老师挑了挑眉,主体是联盟而不是他呀。 莫老师就思考起来,“要是在我们这里,也简单,飞行器飞在空中绕一圈,总能找到,肉眼找不到也能扫描到……” “就是呀,飞行器就是能过来我也不会开呀,”满宝立即接话道:“所以只能扫描了,但我的系统等级还低,现在只能扫描方圆二十千米的地方,要是能够升级扩大一下范围,那我们可以节省多少时间和人力物力呀。” 莫老师就问她,“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的系统的意思?” “当然是我的意思了,”满宝义正言辞的道:“我知道,子系统是不可以引诱宿主参与这种事的,但现在情况特殊,我们并不是为了科科,而是为了节省我们的时间。” 满宝强调道:“我还得回去当我的官儿呢。” 莫老师就沉吟起来,“子系统升级只能主系统才有权限允许,不然联盟和百科馆就是白给它积分也不行,而且主系统极有可能会判断它积分来源不正当。这件事得联盟和百科馆去找主系统谈判。” 要是在之前,联盟和百科馆连考虑一下都不会,毕竟周满一直给他们吊着萝卜,还没有什么实际上的进展,他们联盟和百科馆已经付出不少东西了。 d博士的那个实验室隔三差五的把账单递过来,花销可不小。 但在周满拿回来这么多小块的陨石和这一大块陨石后,联盟就认真的考虑了起来。 他们之前审核子系统0531和周满的关系时知道,那是个很原始很原始的世界,所以周满提的问题是确实存在的。 虽然和主系统谈判可能付出很大,但和收益比起来,这点儿付出是不值得一提的。 于是联盟答应下来,表示会和主系统谈一谈。 第2291章 子嗣 满宝将莫老师给的那一箱子药剂选了六支出来,一起倒在药瓶里就给他们拿去,然后均分了给六人吃。 她也实话告诉村长,“村子里这么多人,只有他们还有可能治愈,其他人的基……血脉已经确定,是治不好了。” 这个结果已经比村长预想的要好很多了,不过这次除了村尾的一对还算年轻的夫妻外,其余四人年纪都不小了,而且只有一个女子,其余三个不巧,都是鳏夫。 于是村长围着他们走了一圈后有点儿头疼,“你们还能生孩子吗?” 三人:“……村长,我们就是能生孩子也没有媳妇呀。” 村子里可没有能生孩子的女人了。 村长却道:“你们要是能生,我们村子就省一省钱,到时候出去给你们买三个女奴回来。” 满宝在一旁听到,不由无言,这是对血脉传承有多固执呀。 让她没想到的是,村子里的人竟然都同意,连十来岁的少年都说,“给叔爷他们娶媳妇,我们就不娶了。” 村长就安慰他们道:“还是能娶的,咱村子里也有不少姑娘,就是不好生孩子。” “那我娶玛伊莎,她长得最漂亮。” “不行,玛伊莎是我要娶的,”一直在旁边笑眯眯的少年立即沉了脸道:“玛伊莎也答应嫁给我了。” “你没有我壮,种地也没我好,你能让玛伊莎过上好日子吗?” “那又怎么样,我长得比你好看,反正又不能生孩子,我能养活自己和玛伊莎就可以了,玛伊莎也答应嫁给我了,她说了她要看着我的脸,才不要看着你的。” 于是两个少年当着村长的面打了一架。 村长见他们当着贵客的面这样闹,气得正要训斥他们,结果就见周满跳起来给他们加油,等他们打完了还送给他们药酒擦药,然后道:“要不然你们一起去问玛伊莎呗,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她说嫁给谁就嫁给谁。” 于是两个少年战意勃勃的对视一眼,转身就跑去找玛伊莎。 村长见周满这么兴致勃勃的,便将怒气压了下去,反而一脸忧虑的和她道:“大人,孩子们虽然不能生孩子,但总要成亲过日子的,我们村里有男孩也有女孩,这都还好,可……” 说到这里他就有些不太好意思,虽一脸为难,却还是红着老脸道:“可做了夫妻总会怀孕,总不能怀上了就打掉吧?听说会死人的。” 满宝道:“是,有些人不适合打胎,或是药用得不好,很容易就大出血没了,所以打胎药不能乱吃。” “不过要想不怀孕也不难,回头我给药给大家吃好了。” 避孕药嘛,男女都有,都不必问莫老师要,商城上就有卖,而且便宜得很,而且因为这个世界也有避孕的汤药,系统自动将其归到没有科技税的行列,所以就算是满宝买也不贵。 满宝当即就下单了两瓶,一瓶女性服用,一瓶男性服用,一粒保终生的那一种,看说明书上说,药物中起到关键作用的除了各种成分外,还有在其中的纳米机器人,将来除非再次服用药物清除掉它,不然它会一直保证服用的人不会生育。 满宝直接将药丸又用蜂蜜搅和了面粉裹了一层做成蜜蜡,然后一人发了一颗,除了有希望痊愈的六个人外,连村长都分到了一颗。 村长拿到药以后一脸的纠结,“大人,我们这些老人就不用吃了吧?” “吃了吧,反正我都做出来了。” 村长:“……很贵吧?” 满宝很大方,“不要钱。” 连三个不到三周岁的孩子都分了一颗,“放心,老少皆宜,而且不苦,也不会影响发育的。” 于是全村的人除了六人外全吃了,好了,这下可以放心的成亲了。 于是莫老师那里还没消息是否要给科科升级呢,村里一连举办了五场婚事。 这几年,因为村子里生出来的孩子都有问题,以致村里的适龄男女们都不敢成亲。 这下好了,一没了顾虑,大家就开始找对象成亲了。 其中最受欢迎的女孩是玛伊莎,虽然她已经答应了一个少年的求婚,但依旧有不少少年不死心,天天在村子里堵着玛伊莎,希望她能够再考虑一下。 不仅满宝,白善也看得津津有味,天天都蹲在墙头和满宝一起看玛伊莎被别的少年堵在路上,然后玛伊莎的未婚夫就和他们打成一团。 好在都没有很重的伤,最多需要一些活血化瘀的药酒擦一擦。 因为不是很严重,村长难得见死气沉沉的村子重新活过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有狠管,多是训斥他们一顿,又罚他们去放牧了事。 白善兴致勃勃的看了两天后总算觉出不太对来,不由问村长,“怎么都是少年们在争,他们的父母都不管吗?” 村长就道:“又不能生孩子,孩子们想和谁在一起就和谁在一起。” 他顿了顿后还是忍不住道:“以前玛伊莎是要定给我的三孙子的。” 村长的三孙子也是打架的人之一,不过他还是争不过就是了,没有了父母的约束,将来也不会有孩子的负担,玛伊莎很从心,就选了一个她觉得长得最帅气,她最喜欢的人人嫁了。 她的父母也没有反对,反正将来也不会生外孙,两个人都不算很懒,将来自然能自己过好日子,所以完全不用担心。 反正等他们死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白善若有所思,“原来有子嗣竟能平添这么多烦恼?” 满宝却道:“但没有子嗣,他们也会少去许多约束。” 这倒也是,好在丹石村偏僻,而村民们都不太想出去与人交际,哪怕现在外面没有看守他们的人了,他们也没想过迁徙到别处去生活。 只在这一个村子里,就是少了将来子嗣的约束,也生不起乱事来。 而且村长还是很有威望的。 白善就已经找了有威望的村长谈好了出去寻找陨石的价钱。 村长感念周满对他们的照顾,因此不打算要钱,只要白善负责他们出去的吃喝就行,其他的报酬一概不要。 白善当然不会就此亏待他们。 第2292章 伏笔 村长给他们选好了人,然后就给准备食水和车。 马他们整个村子里也只有两匹,还是放牧的老马,所以没有给,白善他们自己有马,直接套上车就能用。 这一次因为是自己算出来的方位,不一定准确,所以白善做了不少的准备,毕竟不知何时能找到。 不过他也和村子里的人说了,“我们带的食水,只要出去半个月还没消息我们就会回转,因此最晚一个月会回来。” 要是超过一个月他们没回来,那他们就是找到地方了,要么就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满宝见莫老师那边没有消息,便也由着白善如此安排。 于是一行人先行出发。 白善选定的两个方向是根据已知的天坑方位和村民们的印象来确定的,但不说时日已久,记忆会出错,就说天上的方向和落到地上的方向也是千差万别,所以白善也做好了要找很久的准备。 因此,他们对在路上遇到其他人和村镇一点儿也不意外。 丹石村的人久不见外人,一看到外人便下意识的低下头去躲避。 但出来的青年男子身上并没有缺陷,他们看上去就和所有的西域人一样,最多是瘦一些。 所以遇到的人并不关注他们,反倒是白善和周满更引人注目,他们两个长得太好了,而且气质好,所有人的目光就不由被他们吸引过去。 白善和满宝并不躲避这些人的目光,拿出一些绢布要求借宿或购买食水,住下后就和他们确定方向,顺便打探消息,“听说很多年前天上落下了三个大火球,在地上砸出了三个大坑,你们见过吗?” 有人直接摇头,“没见过,那是天降的厄运,王国为此灭国了。” 白善:……高昌明明是被高昌王作没的,关陨石什么事儿? 但也有人兴奋的道:“看见了,那天晚上我没睡觉,天降流火,砸下来后大地都震动了。” 白善就好奇的问,“你看见落下的方向了吗?我听说天坑里带着宝石,想要见识一番。” “哎呀,听说那宝石带着毒,可不敢去看,”那人道:“而且谁能找到呢?当年阿伊老爷找了很久也只找到了一处。” 阿伊老爷是他们这一片领土的贵族老爷,当年那块石头就是通过他的手进献给了大王子,又从大王子的手上到了侯集的手上,再送到太子手上。 不过很可惜,他都等不到太子清算,早在大王子察觉到这块石头有问题时他全家都被大王子找了个罪名关到大牢里,都没等到高昌国灭就死了,全家都没了。 现在这片领土没有贵族老爷,直接由安西都护府管辖。 白善问不出有用的信息,便左右看了看,见护卫们都各自忙碌去了,身边只有一个大吉在一旁护卫,便提起另一个话题,“听说更西边的地方有一个国度医术很厉害,那里的人不仅能预防治疗天花,也会解毒,或许能解这样的毒呢?” 大家对这个毒已经不是很感兴趣了,连着说了三年早说腻了,倒是对现在风声很大的天花大感兴趣。 因为交通闭塞,所以消息传播得很慢,在白善他们看来已经过去半年的天花已经是过去时了,但西域这边的普通老百姓刚刚听说中原爆发天花不久。 所以被问到的人看了一眼白善和周满,自以为了解的点头问道:“郎君和小娘子是想找那个国家的人去治疗天花吧?” 白善笑了笑,没有否认。 西域的人忍不住腹诽,都说汉人的心肠很弯曲,果然没错,明明是冲着天花去的,却非说要找天降的石头。 他就说嘛,有毒的石头,大家是有多远就离得有多远,为什么还要去找? 原来他们的本来目的是天花呀。 他们没听说过这个国家,但听着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忍不住问起来,白善就把他们三努力了许久编撰出来的故事绘声绘色的告诉他们。 传说西方有一个国家,那里鸟语花香,植物繁茂,药草也很齐全,因此那里有许多医术高明的人,许多的疑难病症在那里都是寻常病症…… 这个开头是白善想的,当时满宝和白二郎听的时候就觉得那个国家得多倒霉,才能让许多的疑难病症成为寻常病症。 不过这个开头显然外面的人很喜欢,只是一开头听故事的人就已经心向往之,等听说他们那里有一种种痘的方法,就是让牛染上天花,再把牛身上的痘接种到人的身上,然后人就可以一辈子不受天花的侵袭。 听说那个国家的人出生后都要接种,所以他们能够不惧天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怕疫病。 听故事的人越发向往起来。 除了大吉。 虽然早已有猜测,少爷他们来西域怕不是真的要找什么种痘之法,但真的听到这个故事,大吉还是晃了一下神。 对于这样的故事开头他再熟悉不过了,以往少爷会说这么详细的故事时,多半是有目的的。 大吉知道,但其他人不知道啊,等白善他们离开,这个故事就在村庄内广泛传播,很多人都对西方那个国家心生向往,然后从村子传播到了集市上,又慢慢传播往他处…… 等西州的人隐约听到这个故事时,故事已经被传播进化了不知多少遍。 当然,最先得到此消息的是郭将军。 说真的,使团住在他的西州城里,要说他心里一点儿不疑惑是不可能的,明明之前他就已经四处打听过,根本没有听说过哪个地方有种痘的方法。 而且他本人对这种方法也嗤之以鼻,面对天花只有躲的,哪里还有上赶着去种的? 但是皇帝和朝廷似乎对此法很信服,他也只能招待使团,可使团里周满和白善离开,其他人却住在西州内不走,每天就在城内搅风搅雨,说真的,就算是他自诩足够了解皇帝,有时候也忍不住怀疑起来,皇帝派来的这个使团真的是冲着什么种痘来,而不是冲着别的什么来的? 而就在这时候,他得到了手下的禀报。 郭将军惊得当即从座椅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第2293章 传言 亲兵跪在地上回话,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儿迷茫,因为当初四处去打听种痘之法的人中也有他一个,当时别说种痘之法,连天花的治法都没打听到一个。 在中原,得了天花虽然基本也没治,可好歹大夫还是能拿出一两张方子来的。 但在西域这边,得了天花这样的疫病,基本上会全杀了焚毁,以免疫病传播开来,他们连药方都没打听出来一张,更别说防疫的方子了。 可是现在…… 亲兵道:“是一个来西州卖狼皮和羊的商人,他从庭州来的,知道有人在打听治天花的法子,以为有赏钱可以领,所以就过来领赏了。” 郭将军就坐在了椅子上,问道:“不会是瞎编的吧?” 亲兵可不敢下结论。 郭将军顿了顿后道:“把人叫来,我亲自问。” 亲兵就领命而去。 “……传说极西的地方有一个佛国,那里的人神力高深,人人都会医术,很多疑难杂症都能治好,天花就更简单了。” 郭将军瞬间没兴趣了,靠在椅子上想,还佛国呢,这话一听就是胡编的。 商人继续道:“听说那边有个办法,就是把天花种在牛的身上,等牛发出痘来,再把痘种在人身上,那里的人都是一出生就种痘,所以一生都不会得天花……” 郭将军不由又坐直起来,眯起眼睛思索起来,“真有这样的国家?” 商人自信的道:“当然有了,大人,这样的传说只有一些老人才知道的,小的能知道是因为人缘好,听说这里有大人在问这事儿,小的才千里迢迢的特意赶来……” 郭将军明白他的意思,看向一旁的亲兵。 亲兵就拿了一卷绢布给他。 商人一把紧紧的抱住,没想到这个消息还真的能换钱。 郭将军问,“那个国家在哪儿?” “在极西的地方。” 郭将军:…… 他运了运气后问道:“知道这件事的人多吗?” “不多,都是一些老人,因为活得久,见过的人多,这才从过路的一些商人那里听来的,很多人都不知道。” 郭将军就挥了挥手,没兴趣听下去了,他指了亲兵道:“把他带去使团那边,交给他们。” 商人悚然一惊,抱着绢布瑟瑟发抖起来,“将,将军,这赏钱我不要了。” 郭将军:“……你拿着吧,本将是这么小气的人吗?让他带着你去另一处领赏钱,就把你对本将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于是商人就跟着亲兵去了一趟庄先生他们的院子。 白二郎他们比郭将军可大方多了,他们问了更多详细的问题,然后就送给商人一整匹绢布。 让人把商人送出去后,庄先生便看向白二郎,“这个故事是你们编的?” 白二郎下意识否认,“不是!” 他们明明说的是一个鸟语花香,国力丰厚的国家,可不是什么佛国和神国。 庄先生却有些怀疑,实在是这故事听着很有些熟悉的味道。 他怀疑的目光不断的扫过白二郎,最后还是没再问这事儿,而是道:“既然有了消息,那就让人出去打听一下,看能不能打听出更详细的来。” 他顿了顿后道:“白善他们也在庭州方向,说不定能知道更详细的信息也不一定。” 庄先生虽然是打着游学的心思来的,但也是真心想找到防治天花的法子,可现在看来,所谓的防治天花的方子似乎也是几个弟子弄出来的。 庄先生皱了皱眉,但见到聂参军和魏行人他们赶了过来,他便露出笑容,将这些思虑暂时压了下去。 聂参军很兴奋,“庄大人,听说种痘的事有消息了?” 庄先生笑着点头,“不错,还多亏了郭将军,他一直派人在外头打听此事,现在隐约有了些消息。” 将那商人说的故事去头掐尾,只留下关键部分告诉他们。 聂参军眼睛发亮,“还真有这样的法子,那我们找到这个西域小国不就能得到方子了? 魏行人他们却没有这样的信心,俩人道:“西域的小国何其多,这不清不楚的,只说是极西之地,连个国家名字都没说,上哪儿找去?” “而且越往西越不安定,也越加寒冷,继续往前去,只怕经年不能回转。” 虽然他们已经准备好两年时间耗在西域的路上,却不代表愿意长时间流落在西域诸国,就算钱多,他们也依旧怀念京城的安逸。 庄先生则是思索了一下后道:“满……周大人也不可能长久的离开京城,而且还有白二呢,他总要回京的,现在主官不在,等她回来再商议此事吧。”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说不定他们那里有好消息也不一定。” 魏行人他们突然就好似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也是,还有白诚在呢。 他可是明达公主的驸马爷,别人可以在外面晃荡几年不回京,他却不行,明年明达公主出孝就可以成亲了,他总不能不回京。 于是聂参军和魏行人等人都高兴起来,安心的走了,还是等周大人回来再商量此事吧,不过他们也可以在附近打听打听。 这个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但聂参军他们有心打听,还是能打听出一些消息的。 虽然听到的故事都有差异,但关键点却没变,在极西之地,的确有一个国家的人知道怎么种牛痘,听说那个国家的人出去从不惧怕天花。 听着就很让人羡慕。 不仅让聂参军他们羡慕,西域和草原上的人更羡慕。 西域和草原上的牧民们有骏马,人也勇武有力,但为什么总是打不到中原去? 他们当然不觉得是自己战力有限,智谋不足,他们认为是天花这类疫病限制了他们。 他们入关是很危险的,极有可能会得天花一类的疫病,所以他们才进不了中原的。 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聂参军在打听消息时听到这些细碎的议论,心中颇为不满,回来就和庄先生他们道:“陛下对他们如此优厚,他们却无感念之心,竟还想着进中原,简直是其心可诛。” 第2294章 升级 白二郎却道:“天花本就是从外国传进中原的,他们要是怕得天花,那应该不去西方才对呀,越往西,那边得天花的人越多吧?” 聂参军读书少,只知道天花可怕,还真不知道天花是打哪儿来的,不由偏头问,“天花是西域传到中原的?” 因为满宝是大夫,白二郎跟着他们翻找过一些医书,加上她和白善的议论,所以他知道的多些,他点头道:“是啊,据说是汉时和西域打仗,战场上死的人太多了,疫病横生,有士兵得了疫病,那病好以后满脸的麻子,这才叫了天花这个名字。” “这病是跟着士兵们传回中原的,后来这种病就不知为何总是不断绝,”白二郎顿了顿后道:“我听满宝说起过,它特别的厉害,一粒活着的痘浆落在地上,即便是灰尘掩埋,太阳暴晒,雨水冲刷,它也有可能活上一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聂参军等人悚然一惊。 “而且它还能寄存在别的动物身上,所以总是不知何时就爆发出天花来。除非每个人体内都有过天花的种子,不然这病基本不能断绝。” 聂参军等人就沉思起来,从没有哪一刻,他们觉得那张牛痘方子这么重要过。 于是聂参军用心的打听起来,虽然消息依旧很少,但还是打听到一些的。 他一边记录一边疑惑,“郭将军一开始是不是不上心?虽说有些难打听,但也不至于真的一点消息也听不见吧?” 庄先生垂下眼眸道:“西域不安定,郭将军那么忙,恐怕精力不在这上面。” 聂参军想着这段时间忙碌的安西都护府,觉得庄先生说得对,不过心底还是有些不满。 觉得郭将军没有把陛下的旨意放在心上,不然何至于需要他们跑这一趟? 虽然他们这一趟也不亏。 但没等聂参军表达一点儿不满,郭将军亲自领兵出征了。 当然了,这些跟他们使团关系不大,都护府只派了人过来提醒他们最近没事儿不要往西边和南边去。 他们要打龟兹了,使团的人要是跑去那附近不小心被误伤了,那就只能为国尽忠了。 庄先生出面应了下来,将人送出去后便回头看白二郎几个,“听到了吗?” 白二郎还没说,聂参军已经不客气的哼道:“庄大人,郭将军也太傲了。” 庄先生就笑道:“他也是好意。” 这段时间他们隔空打擂台,把他前段时间对刘焕做的基本都还了回去,偏出面的都是白二郎四个小青年,让郭将军诸多手段都用不出来,偏他儿子又不站在他这边,想让他们“小年轻”来个冲突都不行。 在这样的情况下郭将军能派人来提醒他们一句已经是难得。 但郭将军显然没这么好心,在儿子的提醒下不得不派人去知会使团一声的他哼了一声,和郭诏道:“我们说了,他们未必领情。” 郭诏却道:“父亲,他们领不领情是他们的事,我们都护府却是尽到了责任,这就可以了。” 他不想父亲在纠结旧仇,扯开话题道:“父亲,通道已通,信也早送出去半月有余,现今应该到了玉门关,不知道朝廷可会派兵来援助。” 郭将军道:“陛下雄心,西突厥一直与朝廷为敌,西域这些小国左右摇摆,拿着我们大晋的粮食和绸缎,却又向西突厥乞怜,这次不过是夏州起了瘟疫,竟然就起了反心,陛下必定不容,放心吧,只要文书进京,陛下肯定会派出援兵的。” 龟兹人多,兵马也不少,又有西突厥在后,所以仅靠安西都护府这大几千兵马还真的难以全部打下来。 但是他们可以先吃下一些,吐蕃那边又有蒙小将军看着,问题不大。 郭诏应下,于是和父亲一起朝着龟兹而去。 战事打起来,郭将军就没空搭理刘焕了,那点儿旧仇也暂时丢在了一旁。 白善他们此时在荒野之中,不说离龟兹,离西州都很远,对这事自然不知。 他们已经过了一片大漠,这是一片草地,他们昨天问了一下附近村子里的人,他们也看到了火球落下,其中一个要在更往前的地方。 用他们的话说,“先是一声巨响,我们跑出来看正好看到一个巨大的火球从我们的头顶上落下,好在它划到那边大漠去了,没有砸中我们村子,不然要死的。” 白善一听,当即就和满宝道:“应该不远了。” 满宝也觉得不远了,他们出来这么久,总算是得到了一个好消息,正要乐,一直忙碌的莫老师也上线了。 他紧急联系了满宝,知道她那边现在是白天,不好交谈,所以直接给她发了邮件告诉她,“主系统答应了,会给系统0531升一级,由联盟和百科馆共同负担。” 满宝眼睛大亮,科科也嘀了一声,通知道:“升级中,会暂时停机,请宿主知悉。” 说罢声音消失。 满宝就只能看到系统的空间了,连商城目前都处于离线状态。 但满宝很高兴,伸手拉住白善的手晃了晃,高兴的道:“我们停下休整一天?” 白善扭头问她,“累了吗?” 满宝摇头,悄悄和他说,“我们可以等一个好消息。” 白善没有问是什么好消息,点了点头后和大吉道:“在这附近找个可以驻营的地方停下,我们休整一日,明天再走。” 大吉应下,让人去找水源,驻扎还是在水边比较方便些。 满宝爬上一个小坡,看着远处道:“也不知道另一队人可有了消息。” 出来后,和那附近的一些村庄打听过消息之后白善就完善了一下方向图。 然后他们进大漠后,在正对着已知的那个天坑前分了方向,他们只带了两个村民做向导,剩下的人则组成另一队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是根据白善算出来的方向去的,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 不过如果他们不能,再过几天他们应该就要回转了。 满宝是在凌晨时被惊醒的,她察觉到熟悉的兹兹声,立即从毯子上爬起来,微微闭着眼睛和科科联络。 科科更新了系统,平板的和宿主打招呼,“宿主,升级更新完毕,正在重启扫描程序……” 满宝可以从它的声音中听出欢快来。 第2295章 完成 科科是在继续朝前走了两天,他们进了大漠一天后才扫描到地方的。 并不是在他们的正前方,方向有些偏离,还在依旧在它的扫描范围内。 满宝悄悄告诉了白善。 白善什么都没问,只是拿着图纸装模作样的研究了一番后队伍就变了方向。 走了半日,科科就和满宝道:“再往前去就进入辐射区了。” 满宝往前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天坑。 这和已知的那个坑不一样,所以满宝没说话,而是直接领着他们继续往前去。 骑在马上往前小跑了半个时辰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坑,不是很大,但也和沙漠中平常见到的坑不一样,它砸得很深,直接露出了下面的砂石。 大家上前看,只一眼,到天坑里找过宝石的两个丹石村青年就道:“就是这样的坑!” 满宝回头和他们道:“退出十里找地方扎营。” 那样不仅退出了辐射范围,也退出了视线范围。 大家有序的后退。 这一次满宝和白善依旧只带着大吉进去,但也没让大吉靠近,只让他远远的看着。 这个坑虽然深,却要小很多,里面是一些散落的石头,最大的一块只有脑袋那么大,有很厚的石皮,也是因为这层石皮,它的辐射才没那么强。 散落的一些小石头却是显露出了里面好看的色彩,要是有人从这里经过,一定会把它们当做宝石拿走的。 满宝将所有的石头都收集在一起,一并给送到了教课室,然后就和白善坐在坑里休息,挖东西还是很累的。 就算有两个挖掘机器人帮忙,但他们也要将石头都搬起来凑在一起不是? 白善从砂石里挖出一块很特别的石头,好奇的举给满宝看,“你看这块。” 都不用科科鉴定她就道:“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白善忍不住笑,“我当然知道这不是天上掉的,你看它是不是很润,却又造型独特?” 满宝就定睛看,石头不是很大,但也不小,估摸有三分之一个她那么高,宽度却和她的上半身差不多。 之前半截埋在砂石之下,挖掘机器人挖一块石头的时候从它旁边挖下去,所以就显露了半身出来。 白善估计觉得好看,就随手拿了药锄继续挖,然后就把它给挖出来了。 只见它几层石头叠加在一起,但叠的不是很紧密,所以有层峦之感,且石上有很多孔洞。 看着就和山洞似的。 只是颜色不是很好看,大部分是和沙子一样的黄色,少部分是灰色,嗯,是灰黑色。 满宝屈起手指敲了敲,声音清脆,还是挺好听的。 满宝就问科科,“它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有毒吗?” 科科扫描了一下后道:“没有毒。” 有毒的是更往下的砂石。 满宝一听放心了,手一挥道:“喜欢就拿回去。” 于是满宝和白善就抱了一颗石头回去找大吉。 俩人和他道:“那些有毒的石头都处理了,这一块是没毒的。” “我们觉得好看,打算拿回去送给庄先生。” 大吉能怎么办呢?只能伸手接过,给他们扛回去了。 回到营地,白善和他们道:“已经都处理好了,只不过砂土之下有些地被感染了,只能等时间慢慢消耗那些毒性。” 护卫们已经有过一次经验,应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有毒就有毒呗,反正他们又不会再来这里。 倒是丹石村的两个青年觉得有些恍惚,就这一天时间就完了? 他们找这个天坑整整找了十四天,结果却只需要一天就可以解决。 “走吧,我们回去找他们,看他们那一个方向有没有消息。” 另一队没有在时间内找到天坑,但他们也照着白善打听消息的样子打听了不少消息,凡是看到过那晚异状的,他们就问方向,这样顺着方向去找,还是有了点儿消息的。 他们转了好几个方向和村庄,将纠正过的路程图交给白善,倒是给白善他们省了不少力气。 白善略一思索就让他们先回丹石村,“我们到下一个村镇添加些食水,顺着你们的路去找,来回最多要一个月,你们先回去报平安。” 不然他们回丹石村再出来找另一个方向耽误的时间太长。 算起来,他们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 丹石村的人没意见,只留了两个和他们一队的人给白善他们带路,剩下的人回去了。 因为已经有一队人走过,白善他们再走就省时省力,给他们领路的青年指着远处道:“顺着这条路从日中走到日落就有一个村庄,但是他们说火球是落在那个方向的,我们当时就顺着往那儿去了,但回来的时候换了这条路,很快。” 白善就问,“有多快?” “从那个村子朝着那个方向走一天就进了沙漠,我们顺着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四天也没找到,因为到了半月之期,我们就回来了。” 他道:“回来的时候,看着日出的方向回来就好,所以我们两天就出了沙漠,又从早上走到午时就到了这里,看,那里还有我们插的棍子呢。” 那路程的确缩短了很多。 白善道:“我们走这条路。” 丹石村的青年有过寻找天坑的经验,他相信他们对方向的判断。 于是一行人没有朝有村庄的地方去,他们的食水足够,并不用添加,所以直接走到沙漠的边沿,直接就进去了。 走了不到两天就到了青年们说的地方,他们同样在此做了记号,三根棍子,此时棍子还没被风沙吹垮。 走到这里,青年就不知道往哪儿走了,他只能比划道:“他们说看见是在那个方向落下的,艾尼本来要带我们继续往前的,但沙漠太深了,我们怕食水不够,而且也到了半个月……” 白善表示明白,和满宝对视一眼后便决定继续前进。 又走了一天半,满宝自己都有些怀疑青年们是不是真的找准方向时,科科道:“找到了。” 满宝精神一振,替换下白善,自己来指路,“我们往那个方向去。” 这下连大吉都看了过来,每次满小姐这么说的时候往往都能找到。 果然,少爷想也不想就转了方向。 大吉没问,而是默默地带了人转向,大家加快脚步往前,果然,日落之时他们就找到了天坑。 白善看了一下天色,转身就道:“走吧,我们先离远一点儿驻扎,明日再过来处理。” 第2296章 告辞 满宝从挖掘机器人的框里接过那块有问题的石头,放到一边的石头堆了,然后就在科科的指点下将碎掉的小颗石头也捡了起来。 这个天坑里有很多石头,当中有一块碎得不行的大石头,哪怕被往下砸了一个大坑,但下面还是石头。 应该是落下来的陨石砸开沙层后遇到了它,两块石头相撞,一起四分五裂了。 除了几块迸射出来的石头射进砂土之下,其他的陨石块都浮以表面,而且很碎。 白善将捡来的石头一并放在石头堆上,他是没人指点,但看得多了他也就可以分得出来哪些是陨石块,哪些是普通的石头。 满宝找的多是沉在土下的陨石,那些白善无能为力,毕竟他的眼睛不能透视到地下。 满宝将找出来的陨石块都收到了教课室中,莫老师早等着了,他取了东西后用东西装好,隔绝了辐射后和满宝发邮件问道:“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满宝让科科回复了一个“是”。 莫老师就问她,“挖掘机器人还好用吗?” 满宝就回复道:“太旧了,之前挖一块陨石的时候就坏了。” 莫老师就道:“坏了就坏了吧,你当废铁处理了,本来也是淘汰的东西。” 莫老师回复了这一封邮件后就决定了当时暂借的挖掘机器人的归属,而当初给他开权限的联盟和百科馆早忘了这一件事。 或者说,现在有更重要更多的事情让他们关注和操心,这点儿芝麻绿豆大的事已经不足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 周满给的陨石要怎么分配,这件事不知道从哪儿透出消息出了,现在好几个星球都在抢夺这东西。 都想得到陨石后研究,能够更快的勘破基因变异的秘密,稳定下基因,造福全智慧种族,顺便功成名就,流芳百世…… 连莫老师都和满宝道:“我最近会很忙,你有事发邮件给我,课业上不懂的也发邮件,我看到了会给你解答。” 又道:“我前段时间录了不少课程,先自己听课,后面有作业,做好了也发邮件给我。下一年的推荐书目已经发在你邮箱里,你看完了这一年的推荐书目就把下一年的买了看一看,不懂的依旧记下发我邮件,当然,我建议你首先自己想办法解答,实在解答不出或没有把握再问我。” 满宝就知道,从今天开始,她要成为半放养状态的学生了。 不知道为啥,她没有失望,隐隐有些兴奋和高兴呢。 她悄悄和白善道:“等回到西州城,我们找上先生出游吧。” 白善挑眉,问道:“牛痘的事怎么办?” 满宝道:“消息应该会传到西州城,传不到也没什么,我们就说我们在外面碰见了人知道了大概的种痘之法,回头自己试一试就知真假了。” 白善问道:“在哪里试?” “你提议呢?” “我提议就在西州试。”他道:“我们既然是为了牛痘之法来的,自然要有了确切的消息再回去。” 满宝就沉吟起来,“别的倒好说,我手上有天花的痘痂,买上两头牛就可以试验,可人怎么办?” 满宝有些忧愁,“这儿毕竟不是京城,我们和郭将军的关系还不好。”在京城,上有皇帝和太子,下有太医院,只要她的建议有理,他们总会帮她的。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我们先找郭将军谈一谈,成自然好,若不成就和京城上折子,正好我们有时间再详细研究一下此法。” 满宝还有些苦恼,“用什么人呢?” 白善就笑道:“自然是犯人了,西州这边原是高昌的国度,被攻下后城中就关押了不少犯人,还有其他地方流放到此的犯人,反正不比在京城的少。” 西州的确有不少犯人,但除了少部分被关在牢里,或是直接被拉到菜市场砍头外,其余人全被郭将军拉到军中当兵去了。 他们依旧是罪犯的身份,只能靠军功来减罪,运气好的,也肯卖命的,打上几年仗就减完了,然后郭将军就把人编入军籍,还是兵。 只不过再立功可以论功行赏罢了。 但是郭将军小气,对待自己招募和朝廷征兵役来的士兵都苛刻,更被说这些罪人身份的士兵了。 但是再苛刻,打仗也比给人做药人要强,还是做天花的药人。 大吉就打击他们,“少爷,那些犯人不一定乐意,在京城的犯人是因为没别的途径了,这才会选择搏一搏,但这里的罪犯是有别的选择的。” 白善道:“大不了给钱,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不信没人来。” 反正他们有钱怕什么? 满宝却心疼钱,“先试试看能不能在犯人中招募。” 白善看了她一眼,笑着点头。 三个天坑里的陨石都处理了,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 回到丹石村,满宝就将那六个村民找来,最后抽了一次他们的血,让莫老师帮忙化验。 得出的结果不错,他们的排异效果都好,药剂还修复了一点儿他们身体的损伤。 满宝干脆给他们开了几张药方,“这次出来得匆忙没带药材,这是药方,你们可以拿着去抓了熬药吃,调养身体后更容易生育。” 又道:“你们要是不方便出去也不要紧,我们回到西州后会托人给你们送一些东西过来,药材也会配好,到时候我写上名字,你们拿来熬药就可以。” 村长和村民们感激不已。 特别是村长,他依依惜别的将人送出十里,再送出十里,要坚持送第三个十里时,满宝总算忍不住拦住他,“千里送君终须一别,还是村长想和我们到西州去?” 村长对外面还是有些胆怯的,缩了缩脖子谢绝了。 不过在周满他们告辞要分别时他还是咬咬牙问出了难以启齿的话,“大人,像他们这么大年纪了真的还能生孩子吗?” 满宝:……这个问题在村子里问她就好,何必跑出二十里来问? 满宝道:“生育这种事便是健康的人也不敢保证的,不过他们的生育能力并不差,正常夫妻的话应该可以生的。” 村长便大松一口气,郑重的和周满等人行礼,这才目送他们离开。 第2297章 团聚(四月月票加更16) 他们回去的速度要快很多,可以说是归心似箭,快马加鞭的赶路,不过五天就看见了西州的城门口。 才看到城门口,满宝和白善便一踢马肚子加快了速度,直冲过去。 例行在城门口守着的士兵听见急急的马蹄声便无聊的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以为又是外头的军报,便想合上眼睛继续打盹,结果眼皮合到一半,眼睛看到的终于反馈到了大脑中。 他重新睁开眼睛,看到快马并行而来的俩人,惊喜的从城墙根下蹦起来,挥手叫道:“大人,大人,周大人——白公子——” 守门的士兵被他吓了一跳,见是使团的那个兵,气得不轻,呵斥道:“乱叫什么?” 每天他们在这儿站岗一刻不得停歇也就算了,使团的这几个人却轮着来这儿睡觉,简直过分! 满宝他们已经快马到了跟前,听见士兵叫便低头看了一眼,认出了他,她便勒住马问,“你怎么在这儿?” 小兵扬起大大的笑脸回话道:“聂参军让卑职在此等着大人的,说大人不定什么时候回来了,队中的人都分好了,每天来一个看守城门,这样大人一回来我们就知道了。” 白善也勒住了马,问道:“先生他们可一切都好?” “回白公子,庄大人他们都好着呢,就是八天前有突厥兵来攻城吓了一跳而已。” 轮到满宝和白善吓了一跳,“什么,突厥兵来攻城?” 西州不应该是安全的吗?都护府可是在这儿的。 满宝和白善立即要进城去问情况,守门的士兵拦下他们要检查。 他们本来已经不认识周满和白善了,奈何他们的同伴太有名了,加上他们刚和城墙下的那小兵吧啦吧啦的说了这么多话,他们自然知道这是谁。 可就是知道也要查一遍。 待确定他们出去多少人就回来多少人后才放行让他们进去。 来接他们的小兵就叽叽喳喳的和他们解释道:“大人,上次突厥来攻城,城里混进了细作,闹得城中大乱,所以现在城门就检查得严格了些。” 满宝忧心,“突厥攻城你们都没事吧?” “没事儿,”小兵笑嘻嘻的道:“城中大乱的时候参军不许我们出去,我们三个院子紧连在一处,对面又是大雨他们的院子,四个院子守望相助,别说细作不敢过来,就是来了,我们以院墙为守,他们来了也是白送。” 满宝这才松了一口气,进城后见城中还算有序,百姓们脸上也不见愁苦和焦虑,这才问道:“他们没攻进来吧?” “没有,”小兵乐道:“他们堵了城门两天,然后我们的援兵就到了,大人,中原来人了,是阿史那将军亲自带兵。” 满宝就和白善对视一眼。 小兵知道的到底不多,于是俩人上马,小跑着回去。 满宝还没跳下马就听到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大笑声,俩人立即跳下马去推门,院子里正捂着肚子大笑的白二郎看到俩人就笑声一顿,然后被气一冲,忍不住打了一个嗝,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指着他们“啊啊”两声,发现一时说不出话来,干脆直接冲着他们就奔过去,抱住俩人就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白善扶住他的肩膀,嫌弃的把他抱着满宝的手往外推了推,“男女授受不亲知不知道?” 白二郎就推开他,单独抱了一下满宝,然后得意洋洋的看着他道,“男,女,的确是授受不亲。” 白善见他点着自己念“女”,便伸出一条腿给了他一脚,白二郎往后一下蹦开,转身开开心心的跑去后院告诉庄先生去。 殷或和刘焕这才上前来见俩人,“一路还平安吧?” 白善道:“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危险,东西都找到,也都销毁了。倒是你们,我听说突厥兵围了西州城?” 殷或道:“还好,中原的援兵来得及时,很快就解围了,我们并没有受到冲击。” 庄先生和周立如急匆匆的从后院过来,看到俩人除了黑了一点儿外没什么变化,这才缓下脚步满意起来、 庄先生摸着胡子笑。 周立如则冲了上前抱住小姑,高兴的叫了一声。 满宝安抚下她,和白善上前去和庄先生行礼。 庄先生笑道:“平安回来就好,我们本来还担心你们会在路上遇上突厥兵,幸而幸而。” 聂参军和魏行人他们也闻讯赶了过来,白善和满宝便先回屋去梳洗。 等洗了头发,洗了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才神清气爽的出去要与他们说话。 满宝一打开门两个漂亮的女孩子便齐齐的行礼,满宝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问,“你们这是?” 俩人柔声道:“大人,我们是来拿您的脏衣服去浣洗的。” 又道:“我们还要伺候大人梳头穿衣……” 其实她们刚才就想推门进去的,但发现门关了,只能先候在外面。 满宝连忙道:“衣服可以洗,但梳头穿衣就不用了。” 这是十个舞女中的两个,满宝挠了挠脑袋,出去后问周立如,“她们最近没事做?” 周立如就哼哼道:“谁说没有,多着呢,都怪都护府,前几天都护府来管事和我们要人,说是想和我们把十个人重新买回去,她们吓坏了,生怕我们把她们又卖回去,最近几天都勤快得很,没事儿也要找事做。” 周立如忧愁道:“院子本来不怎么脏的,但她们一天要扫五次,我看着都累。” 满宝:“……都护府为什么要把人买回去?” “听说是要送给阿史那将军。” 满宝瞪眼,“为什么,阿史那将军不是驸马吗?” 周立如也不理解,“我也不懂,但听聂参军和庄先生他们说话,这似乎很正常。” 她左右看了看,就凑到满宝耳边小声道:“她们私底下说了,要是送过去阿史那将军用了她们,以后她们不是跟着阿史那将军去公主府,那就是被将军转送给手底下的人,前者还是去做奴仆,后者可能是做妾。她们说那样还不如留在我们这儿,虽然都是做奴婢,但我们这儿至少不打骂她们。” 周立如道:“我觉着她们能干,所以就留下了她们。” 满宝点头,“送出来的人哪有再买回去的,郭将军也太小气了。” 第2298章 议论 大家一起坐在大堂里喝茶,厨房里已经在做饭了,菜还没做好,于是先给他们上了点心。 西域没什么好点心吃,好在贺嫂子是中原人,会好几种点心,勉强凑了两盘。 满宝捏了一块点心吃,聂参军就告诉满宝一个好消息,“陛下命阿史那将军为行军总管,郭将军为副总管征讨龟兹,现在算起来,战事已经打了有一个来月,阿史那将军也来了七八天了。” 他道:“要是打到明年,我们说不定能和阿史那将军他们一起班师回朝。” 那样安全性就太有保障了,甭管一路上还有没有马贼,就是有,他们敢冲着大晋的大军出手吗? 满宝咋舌,“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 聂参军就看了他们一眼,道:“阿史那将军本就在兰州,陛下命令一下,凉州、肃州和沙州都开始调兵,将军只从兰州带一部分兵马,急行军过来时直接把人带走,一路过来,便是和我们一样穿越大漠,也才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而已。” 反观他们,一路从京城优哉游哉的过来就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因为他们出了沙州后没再磨蹭,而是正常赶路,不然 庄先生笑眯眯的道:“我们使团任务和他们不一样,还要打听消息,自然要慢一些。” 他转移开话题,和俩人道:“两天前阿史那将军和郭将军攻下了焉耆,现正在城中休整,你是使团正使,既然回来了,要不要去见一见阿史那将军?” 又道:“既然想着回程的时候一起,那就提早打好关系。” 聂参军便看了一眼周立如,和周满道:“周大人,前两日都护府来人想把十个舞女买回去,听说就是想把舞女送给阿史那将军。” 他觉得他们可以送。 满宝直接拒绝了,和他道:“阿史那将军还是驸马呢,算起来是明达和长豫的姑父,我们给她姑父送小妾算怎么回事?” 聂参军一头雾水,给公主的姑父送小妾怎么了? 满宝和白善几个嘀咕道:“回去以后明达她们要是问我这事儿,我羞死了。” 白二郎也觉得这样不仗义,明达的姑姑就是他的姑姑,他不给公主送面首也就算了,哪里还有给姑父送舞女的道理? 于是也点头赞同满宝的决定。 白善瞥了他们一眼,道:“我曾听赵六提起过阿史那将军,他说赵国公提起过,阿史那将军是个廉洁谨慎之人,陛下也是因此才把公主下嫁将军的。” 殷或问道:“不是为了拉拢阿史那将军吗?” 满宝道:“肯定有这个思量在,可他要是不好,陛下也不会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吧?” 毕竟又不年轻了,二三十的人,公主可比对方小多了。 聂参军见他们越说越不像,而庄先生也阻拦,只能轻咳一声,将话题扯回来,问道:“那我们要怎么上门求见?” “直接上呗,”满宝指了白二郎道:“我先上,他要是不见白二上,他们可是亲戚。” 白二郎点头,“没错,我可是他未来的侄女婿,以后都是要做驸马的人。” 聂参军: 那你的亲戚也忒多了。 白善道:“还是要送些礼的,我们带的茶叶不是还有好些,最好的挑出一盒来送去。” 聂参军忍不住,“只送一盒是不是太少了?” 白善道:“走亲戚嘛,送些日常之物就可以,而且阿史那将军并不是奢华之人,送多了反而不美。” 殷或也点头,“若他真是廉慎之人,这一个礼物不轻不重只怕正合他心意。” 庄先生这才笑眯眯的颔首道:“你们既拿定了主意,那就去准备吧。” 满宝没动弹,她道:“总要先吃点儿东西吧。” 白善也点头,“因想着今天就能回城,我们午食就啃了两口饼子,然后灌了一壶水。” 这时候肚子饿得不行呢。 庄先生便扭头对候在屋角的一个漂亮女孩道:“去告诉厨房,不必做太多的饭菜,那些留待晚食再上,先给他们上两碗面就是。” 满宝这才看到屋角有个女孩儿在,立即道:“让他们多做一点儿,大吉他们也要吃的。” 女孩儿确认她们不会被送出去,正高兴,于是高高兴兴的行了一礼后跑去厨房告诉贺嫂子和姐妹们。 她们也帮着一起动手,很快就做好了面端上来。 满宝一吃就尝出味道来,就抬头和他们道:“这么能干的女孩子为什么要送给别人?” 周立如连连点头,自有了她们帮忙,她做好多事都轻松了呢。 就是她们吃的也多,比她还能吃。 提起这个,周立如和满宝道:“小姑,你一会儿给她们开个方子吧,她们以前跳舞要保持体态,所以总是吃不饱,我说过她们以后若不想可以不当舞女以后她们就不节食了,一日三餐吃的比我还多,我怕她们的胃受不住,反正我摸了一下她们的脉,我觉得都有些问题。” 满宝就道:“难怪我觉得她们比之前胖了一些,原来不是错觉呀。” 她赞许道:“肉肉的更好看了,但的确不能一下多吃,我回头给她们看一看。” 聂参军见话题一直在她们身上打转,很想转回阿史那将军身上,只是几次都找不到开口的时机。 不过也不用他转话题了,满宝自然而然的提了起来,“我们进门的时候你们在笑什么?” 提起这事儿白二郎和刘焕就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连殷或都忍不住莞尔。 白二郎道:“郭将军前几天丢大脸了。” 他乐滋滋的道:“你不知道,郭将军奢侈,就是在军中,所用的军帐也都是金玉装饰,更不说军帐之中的器玩了,他出行还带着侍妾和随从,前几天他把侍妾和军帐都送给阿史那将军,不过阿史那将军拒绝了。” 这件事知道的人其实不多,毕竟是军中发生的事,但刘焕被打怕了,见郭将军他们回城,生怕他又折腾他,就一直派人盯着军营,一不小心就知道了这事儿。 所以他们才乐成这样。 殷或道:“郭将军估计以为阿史那将军那些侍妾是他用过的,所以才想将这十个舞女重新买回去送给阿史那将军。” 白善微微蹙眉,“这也太奢侈了,军中打仗如此儿戏吗?” 第2299章 决定 阿史那将军也觉得郭将军过于奢侈和儿戏,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副手道:“约束士兵,这几日严加训练,我们不日就要出征龟兹。” 副手应下,问道:“有高昌旧贵族来访……” “全拒了,”阿史那将军不在意的道:“除非军务,其余人等来访一律不见。” 因为郭将军爱好奢华,所以当地的贵族很投的口味,其实认真算起来,西州当地的百姓也很喜欢郭将军。 虽然他奢侈,却很少与他们征讨钱粮,都是打仗时截留战利品,或是和过路的客商要些美器鲜玩,美其名曰护送商队。 他不从当地百姓手中取钱,又能维护当地治安,自然受爱戴,也就刘焕他们来这里后西州当地的百姓才开始看一下郭将军的笑话。 以前大家虽隐约觉得他奢靡,但并不觉得有什么,以为中原的贵族都如此。 毕竟以前他们的王室也很奢靡不是? 也因为这个,阿史那将军不想过多的对郭将军的言行发表意见,他只是来征讨龟兹的,打完仗就走了,这地方却还需要郭将军来管理的。 他以为这个命令下去应该没人能来打扰他了,谁知第二天便有人来报,“将军,外面有人求见。” 阿史那将军微微蹙眉,“是谁?” 亲兵将一张帖子奉上,道:“是奉皇命来西域寻找牛痘法的使团。” 阿史那将军伸手接过帖子,翻开看了看后问,“他们来见我做什么?本将只是出征,并不管理当地事务,他们应该去找都护府才是。” 亲兵道:“将军,使团中有明达公主未来的驸马。” 阿史那将军便将才丢下的帖子取回来,又看了一眼后问,“我记得使团主官是太医院的太医?” “是,听闻她治疗天花算首功,而且太子殿下的病是她治好的。” 阿史那将军这才道:“请他们进来吧。” 顿了顿,觉得在这里会客不好,又道:“请到大堂里去。” 亲兵去了。 庄先生和聂参军没有来,只让他们六个自己提了一盒茶叶过来。 论公的身份,周满的身份够了;论私的身份,白诚的身份刚好合适,他要是也来反倒不合适了。 所以大堂里就站着六个人。 阿史那将军出来后也被他们惊了一下,实在是除了周立如外,没有一人的身份是简单的呀。 特别是刘焕。 现在他们打仗还需户部给钱给粮呢,保守估计,这仗得打到年底或者明年,所需的粮草可不少。 想起上次收到的文书,上面户部正在哭穷,今年年初天花疫情,六七月那会儿晋中发了洪水,户部又给出去了一部分钱,加上今年夏州以北基本都在伸手要粮,却一文钱都纳不上国税,所以户部今年也为难得很。 阿史那将军可是知道的,要不是今年龟兹太过分,和西突厥勾结在一起断了商路,陛下是不想征讨龟兹的。 毕竟,去年秋天那会儿大晋和龟兹还郎情妾意,互通文书和礼物呢,当时龟兹王还大方的邀请郭将军的都护府放在龟兹,一副想要属国变藩镇的忠诚模样,谁知道只是过了一个年,夏州出了天花,龟兹就翻脸不认人了? 想到这些厉害关系,阿史那将军冲着刘焕扬起了笑脸,也对周满和白二郎几个露出亲切的笑脸,让他们免礼后便温和的道:“快请坐。” 他看了看他们,觉得他们年纪都不大,也就比他儿子大上两三岁的样子,于是越发亲切,“你们来西域多久了?一路上可还平安?在这边是否习惯?” 最后才问了他们的差事,“牛痘的事可有消息啦?” 满宝见他如此亲切,一颗心放下大半,一一的回答,尤其突出了他们过来时遇到的两次马贼,一次吐蕃兵,伤亡惨重。 最后才顺便提了一下一起回程的事儿。 阿史那将军没想到他们已经想到班师回朝的事,不由笑出声来,觉得他们还是孩子。 打仗哪是那么简单的,今日岂知明日事,更别说还是那么远之后的事,他自己都不知何时能结束战事呢。 因此笑道:“此回玉门关的商路已通,我们过来时路上的盗匪都被朝廷军队剿了一遍,从凉州到肃州,再到玉门关,就连玉门关连着这边的大漠都被郭小将军他们翻了三遍,你们有士兵相护,再打出大晋的旗号,谅他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再冲撞你们。” 白善便提及令他们损失惨重的金魁安,“听闻他在西域很有些势力,他现在又效命于郭将军,我们此番回去,若是他有心害我们,大漠茫茫,恐怕还真会被他得逞。” 这样明着告状,不过阿史那将军并不讨厌,反而对郭将军有些不满,皱了皱眉后道:“这样穷凶极恶之人,郭将军为何要用他?” 白善道:“或许是因为勇猛,此人可以一当十,甚为厉害。” 阿史那将军叹息一声,思索片刻后道:“你们若想此时回去,我会派一小队兵马护送你们,郭将军知道了自会约束好下属,你们只管放心。” 他看了看几个小青年,微微一笑道:“你们要是想多留些时日,与我同归,那估计要等很长一段时间,这边过了九月就会下雪,到十月十一月时雪一大,你们再想出草原就不容易了,须得等到明年,所以你们可仔细的思虑一番。” 满宝便和白善对视一眼。 俩人道:“我们得回去问过使团。” 使团的意见就是听他们的。 聂参军道:“周大人既然说种痘法可以试一试了,不如我们在这里试过后再走?若有不妥之处还可以继续打探查问,可要是回了京城才发现不妥,我们总不能再千里迢迢来一次西域吧?” 魏行人他们也这么想的。 他们这次的目标就是种痘法,若此法能行,他们回去后必立大功,现在周满他们只打听出了一些步骤,具体的方子却还未知,更未曾确定过,就这样回去,只怕无功,反而有罪。 不过这事儿还是得听周满的。 巧了,满宝也是这么想的,于是道:“看来我们得去找一找郭将军,谈一谈这个牛痘试验的事了。” 第2300章 不得不答应 郭将军正在准备下一次征讨,听到门房禀报周满求见,他第一直觉就是不见。 但想到她才从外面回来,说不定还真的打听出牛痘的方子来,这事儿的确也挺重要,身为安西都护,他的确要被知会的,于是压了压脾气后道:“请人进来吧。” 满宝只和庄先生白善过来,其他人不太乐意来看郭将军的老脸。 郭将军茶端起来喝了半杯,听到周满的来意,扬了扬眉后问,“周大人找到方子了?” 满宝道:“具体的方子没有,毕竟传说中的极西之国还不知在多远的地方,而龟兹一带不安,我们很难穿过去,但也知道了一些步骤,所以我们想要试一试。” 满宝道:“我们在京城试验人痘法时也不知全部,不也试出来了吗?这次牛痘法我们也很有信心。” 她有信心,郭将军却没有。 如今战场真是最惨烈之时,他怎么可能让天花这种东西出现在西州? 一旦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郭将军笑眯眯的道:“既然周大人如此有信心,为何不回到京城再试?西州这里到底偏僻贫瘠,许多药材都没有,而且回了京城,还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和周大人共同协商。” “虽有信心,却也没有万全的把握,”满宝道:“所以我们想在这里试出来,若不成,还可继续打探,不然回到京城试不出来,难道又千里迢迢的再跑一趟西域吗?” 郭将军笑眯眯的就要打太极,庄先生突然笑道:“将军无须多虑,从上次您送到院子里的商人那里就知,牛痘法是存在的,既然存在,我们必能试验得出来。” 郭将军道:“那毕竟只是传说。” “所以我们总不能只带着一个传说就回去,”庄先生道:“我们千里迢迢的到西域来,一路上经过了两次马贼侵袭,一次吐蕃兵袭击,损失了这么多士兵护卫才到此,若只得到一个传说就回京去,便是陛下不问罪,我等也无颜回京的。” 庄先生目光含蓄的看着郭将军,等着他的决定。 郭将军抿了抿嘴,庄洵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必要在此得到结果才回京,他还能怎么办? 使团拥有很高的自主权,而陛下也早有旨意过来,让他给他们最大的支持。 郭将军不悦的沉默许久,最后才不得不问道:“周大人需要什么?” 满宝本只打算问他要几个人来做试验,但这会儿看过庄先生和郭将军的交锋之后,她福至心灵,知道态度和软对郭将军没多大用处,反倒是强硬一些更有效,于是笑道:“我想要几头牛,再要一个空旷的地方,建了房子做试验,当然,也需要种痘试验的人。” 满宝道:“我们也有过先例的,从囚犯中招募就好。” 郭将军就哼了一声后道:“西州的囚犯大多上战场了,若是自愿招募,恐怕无人来应。” 白善微微笑道:“虽说种痘也有可能会死,但上战场也会,他们若是不愿,那就除了免刑外多给些银两就是了。” 说得简单,银两还不得他们都护府来出? 郭将军想到了什么,意有所指的道:“周大人不知,如今安西正在打仗,连军费都凑不齐,哪儿有那么多银子来招募囚犯?” 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他手中的玉杯上,传说连军帐都镶金带玉的郭将军竟然会哭穷? 不过白善很快道:“大人只管帮我们招募,免刑一类的事我们没办法,但银钱我们还是有些的。” 他道:“我们从京城带来的绢布还有一些,品质都还不差,他们若是愿意,事成之后,不论他们是生是死,我都送他们一匹绢布。” “生,东西自然是送到他们手中,若是死了,他们是想陪葬,还是想送回家中,我们都可代劳。”白善道:“我一定给他们准备厚棺。” 郭将军噎住,常人听了这话可能会觉得白善在诅咒人或骂人,但郭将军知道,对于这些囚犯而言,这还真是个执念。 流放到此的囚犯很多都想入土为安的,只不过谁给他们准备棺木? 死在牢里还好,好歹能挖个坑用个草席卷一卷埋了,要是死在战场上,来得及收尸的和众人一起埋在大坑里,来不及收尸的,那多半是喂鸟和喂狼了。 郭将军揉了揉额头,颔首道:“三位先回去吧,我让人安排安排,待安排妥当了再说。” 这种小事儿自然不至于郭将军亲自去办,他招来一个都护府的官就交给他去办了。 对方就暗暗的问是否要为难拖延一下? 郭将军就思索起来,半晌后摇头,“算了,尽早给他们办了吧。” 他觉得他可能与他们八字不合,自从他们出现后,他心情就没有很舒爽过,而此时,他们的粮草还需要户部那边给呢,也不宜再和刘焕那小子打擂台。 而且他毕竟是长辈,总和一个小辈计较,外面现在已经有不好的风评了,他实在不想总是栽在刘家祖孙手上,所以算了吧,趁早完事儿,趁早把人送走。 此时郭将军还不知道周满他们想留在此处等候阿史那将军一起回程,不然他一定会收回今日的叮嘱。 等他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出征的路上,再派人回去告诉都护府的官员又显得太麻烦,此事就这么放下了。 当然,这些满宝他们是不知道的。 此时他们刚走出都护府,走出一段距离后满宝才道:“原来他是吃硬不吃软呀。” 庄先生觉得她太调皮,轻拍了一下她脑袋后道:“不许胡闹,郭将军是长官,怎可如此议论?” 满宝缩了脖子,可昨天他们议论的时候先生也没反对呀? 正腹诽,迎面跑来两匹马,马上的人看到他们后一愣,然后跑了过来,打招呼笑道:“周大人和白公子回来了?路上可一切顺利?” 是郭小将军和蒙小将军,对俩人,满宝和白善印象还是不错的,于是也笑着打招呼,“挺顺利的,两位小将军从哪儿回来?” 郭小将军笑道:“我们才从军营练兵回来。” 第2301章 交朋友(四月月票加更17) 郭小将军见他们才从都护府里出来,生怕他爹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连忙问道:“周大人来这是因为……” 满宝笑道:“我们得到了点儿牛痘法的线索,所以想要试一试,来请求郭将军帮忙的。” 郭小将军想了解一下,但庄大人在此,有许多的话他又不好说出口。 庄大人见他面上犹豫,便和白善周满笑着道:“你们才回来,和两位小将军叙一叙旧,我先回去了。” 白善立即让大吉把庄先生送回去。 郭小将军呼出一口气,这才请他们去酒楼里喝酒吃饭,顺便谈一谈。 他执壶给他们倒茶,笑问:“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了两天而已。” 那的确不久。 蒙小将军好奇的问他们,“你们去了什么地方?现在外面乱得很,连商人都很少跑动了,你们在外头也不怕遇到兵匪?” “你们不是把马贼土匪都剿得差不多了吗?” 郭小将军就忍不住道:“那是往东去的商路,可你们不是要往西去找牛痘法吗?” 白善道:“我们是先往北再往西的。” 而龟兹在西州的西南方,如此的确是错开了。 郭小将军就松了一口气,他其实还是挺担心他们出事的,尤其是在安西的管辖范围之内。 郭小将军的隐晦的问起来,他爹应该没有犯浑吧? 白善就笑着提了一下他们这次过来的要求,道:“郭将军已经答应我们了,想来不日就能帮我们找到地方和人。” 郭小将军就沉思起来,这事儿其实并不难,他觉得不用他爹也能做成,决定回去后就问一下都护府的人这事是谁管,回头叮嘱一下,尽量帮他们做成此事。 他也希望周满和白善等人尽早完事离开西州,倒不是不欢迎他们,而是为了不让他们再和他父亲起冲突。 说实在的,他还是挺喜欢他们的,毕竟他同龄的朋友少,除了蒙小将军外,称得上朋友的也就还有两个,而且都不在近处。 难得碰到不因他爹的而异样看他,也不惧他爹的同龄人,他还是很想交朋友的。 尤其对方品性相貌都不错的样子。 可惜,他们倒是不惧他爹,也对他没异样目光了,就是跟他爹有点儿针尖对麦芒。 用过饭,郭小将军和蒙小将军还把人送回他们的院门口,这才上马离开。 等出了巷子蒙小将军还回头看了一眼,和郭小将军道:“可惜西州城内药材少,他们现在已经不怎么做成药了,不然我还真想和他们再买一些成药。” 他道:“他们的止血药你也用过了,是比我们家中带的还要好吧?” 郭小将军点头,“西州物资贫乏,这是没办法的事儿,不过过两天粮草就到了,里面肯定有军中要用的药材,回头我盯着多给你那边多拨一些,你可以找他们帮忙做成成药。” 蒙小将军大喜,“好兄弟,我先多谢你了,我们带的伤药不多,上次吐蕃冲关,我们伤了不少人,药去了大半。” 郭小将军道:“我听阿史那将军的意思,这次他会另外派人去南边守着边境线,然后让你跟着我们一起征讨龟兹?” 蒙小将军就笑道:“我爹拜托的阿史那将军,虽说做前锋危险,但容易立功,这一次过来,西域基本可平,你还好,跟着你爹在这里还能时不时的和吐蕃西突厥打一打,我们玉门关却没多少人敢扣关的,所以立功的机会少。” “你要一直留在玉门关吗?” “我是长子,我父亲还是想把我留在玉门关,将来就接替他继续守着玉门关。” 郭小将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略微失落的道:“我可能也要一直跟随父亲留在安西。” 安西立功的机会是多,但重要和繁华程度是远比不上玉门关的。 而且郭将军的为人…… 蒙小将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对了,你们军中士气如何?” “还行。” 岂止是还行,自阿史那将军来后,军中的士气便高涨了不少。 可能有总管在,郭将军之前亲口和众士兵承诺,这次要是攻下龟兹,战后所有人都要论功行赏。 这句话在郭将军这里代表的意思就是,士兵们都可以分得战利品。 已经有两年没添加棉衣的士兵们听说了士气高涨,这会儿都想快点儿进讨龟兹, 他们将军难得这么大方呢。 郭小将军想到了什么,勒住马道:“我回军中一趟。” “是要替周满他们找囚犯?” “府中正忙着出征的事,恐怕力有不及,所以我去看看。” 蒙小将军知道他的顾虑,便没有跟着一起,而是与他分道扬镳。 而满宝他们看着人走后,转身正要进院子,对面的院门就打开了,一直凑到门缝里看的人立即蹦了出来,“你们回来了?” 满宝和白善回头看他们,一脸的莫名其妙,“我们回来前天不是见过了吗?” 前天傍晚他们愣是跑过来说要庆祝一下,还一起吃了晚食呢。 大雨尴尬的哈哈一笑,立即指着身边的人道:“我们是见过了,巴图尔你们还没见过吧?” 他道:“你们走以后没多久他就找过来了,来给我们送消息的。” 白善道:“二郎和我们说过了,多谢镇长的好意,回头我们回程,要是有机会一定去感谢一番。” 大雨一听立即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程?” 满宝一脸不好意思的道:“可能要明年了。” 大雨就皱眉,现在外面也不安定,虽说商路通了,可正在打仗,还是危险得很,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遇到溃散的残兵了? 遇上残兵可比遇上马贼还危险的。 而且还总有从玉门关那边过来支援的军队,万一路上他们被当做马贼给剿了…… 听说阿史那将军一路过来的时候,遇到的马贼土匪等都被顺手收割了,路上都还不带停留的。 大雨和巴图尔目光对视,咬咬牙道:“明年就明年吧。” 希望回去的时候他们的皮能够保住,就护送一次人,谁知道会耽误那么长时间,镇长真的不会剥了他们吗? 第2302章 续头饭 都护府的人很快给周满找了一块地,就在城外。 知道周满是要弄天花,自然没人敢把东西放在城内,一旦出了点儿什么事,那可是要人命的。 所以都护府的人选了挺远的一个地方,房子都是现搭的,要不是她一定要求要有水,他们能找到更远的地方去。 不过那里虽然有条小河,却也离河边不近。 这却是满宝要求的,以免离水太近了污染水。 按照周满的要求建了两个院子,一个院子给病人住,一个则是给看管病人的人住的。 牛也给她准备好了,倒不多,三头而已,就拴在院子里。 等把这些做好,郭将军他们也出征去了,出去的那天才把选好的犯人给他们送来。 一共六个人,还全都是身上带伤的。 满宝看见其中一个还断了一条胳膊,好在是旧伤,不然她还得先治伤。 满宝拿着纸笔去记录他们的姓名户籍等,顺口就问道:“你们是犯的什么事来的?” 六人一懵,道:“我们没犯事呀。” 满宝抬起头看他们,目光一凝,问道:“你们不是流放到西州的犯人吗?” 六人脸色一变,立即道:“大人休要侮辱我等,我等是应征入伍的兵役,可不是什么囚犯。” 满宝微微蹙眉,不由回头去看白善。 白善也抿了抿嘴,转身道:“我去问问。” 送来的人什么身份,问都护府就知道了。 他们还真不是囚犯,全是服兵役的安西军。 白善也有些生气,拿着他们的名册问,“不是说了要囚犯吗?” 都护府的官员微微有些尴尬,解释道:“他们都自己答应了的,白公子要是不信只管去问他们。” 白善抿嘴问,“那囚犯呢?” “没有,”都护府的官员估计觉得语气太强硬了不好,顿了顿后道:“白公子,四肢健全的人是要上战场的。” 白善一下就听明白了,他们这是不愿意拿完好的囚犯给他们用,都要用在战场上呢。 他皱了皱眉后问,“那就没有受伤的?” “伤到可以不上战场的没有,”官员道:“因为都死了。” 军中的药先给将士,剩下的才会给到囚犯,基本上伤口大一些的都活不下来,能活下来的都是还可以继续上战场的。 对方见白善脸色不是很好看,便笑眯眯的道:“白公子放心,这些人也都是心甘情愿的,我们少将军允诺了他们,事后不论生死他们都能得到一笔安家银子还有赏银,以及白公子给的绢布也让他们带走。” 白善:“死了……” “由军中将东西送到他们家人手里。” 见白善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对方表情凝滞了一下后道:“这事儿由我们少将军吩咐人去做,底下没人敢糊弄。” 郭将军自然也不会不给儿子这个面子。 白善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 官员这才笑眯眯的道:“白公子和周大人心善,舍不得用这些士兵,不过这事儿对他们来说却是好事儿,您也看到了,他们身有残缺,而安西又距离中原太远,别说他们难以穿越大漠回到中原,就是能回去,几身破衣裳,一把破刀,回去后以什么为生?还不是拖累家里。” 白善面色冷凝,“伤残的老兵回乡都是有安家费的。” “哎哟,朝廷是这么规定的,那也要军中有钱呀,”他道:“您看我们安西军像是有钱的吗?” 他立即补充道:“您可不能看我们将军,要看底下的人。” 白善才张开的嘴便又闭上了。 “少将军做主,凡是应征的人都可得到安家费回乡,这也就算了,他自己还拿出一百两银子的赏银来,到时候不论生死都平分,加上您给的绢布,那就不少了,回乡以后省着点儿花,总能在兄弟的帮衬下终老,伤轻一点儿的,说不定还能讨到一个媳妇呢。” 官员道:“他们都争着给周大人做药人呢,可惜周大人一开始只要六个,所以就只选了身体最好的六个送去,现在军中还等着二十多个人呢,都是想等第二拨的。” 白善气得心中酸疼,却又不知道气的是谁,虽说他对军队了解的不多,但也知道,不仅是安西军,很多军队都不能妥善安置老兵和残兵,因为要花费的银钱粮米太多了。 说到底还是太穷了。 白善转身就走,回去将实情告诉满宝后道:“就用他们吧,应该是郭小将军打过招呼了,不然送来的人只会更差。” 满宝只能点头,“那先给他们调理一下身体吧。” 白善颔首。 满宝就回去找了些补气益血的药材,又让人买了鸡养在院子里,时不时的给他们炖个羊肉,杀只鸡,一日三餐,有两餐是带肉的。 士兵们愣愣的吃着,恍惚了两天后就突然大哭出声,正在院子里给牛种痘的满宝手一抖,差点儿把夹着痘痂的绵团给戳到牛的眼睛里。 她稳稳的先将绵团按在牛的鼻窦里,确认它接触到她轻轻的划开的伤口后就将它按进去。 牛不安的动了动。 满宝确认绵团一时掉不出来后才推开让到一边,让周立如远远的盯着牛后就去洗手换衣服,这才去看他们。 六人正坐在桌子边抱头痛哭,和他们一起吃饭的白善等人端着碗愣愣的坐在那里不动,看到她进来,白善立即道:“我们什么都没做。” 白二郎立即点头,“对,我们没欺负他们。” 殷或也懵呢,他今天是第一天过来,还是想看一看热闹而已,谁知道一起吃个午饭他们都能哭出来? 殷或放下碗筷,迟疑道:“是因为我们抢了他们吃的?” 白善拿出手帕递给六人,“不是吧,虽然我们跟着一起吃,但今天杀了两只鸡的。” 六人抹了抹眼泪,抽噎的道:“我,我们就是觉得这是断头饭了,又喜欢吃,又不想吃,但想想,我们能吃这么多天断头饭,心里也满足了。” 满宝:“……谁说是断头饭了,这是给你们调理身体的,为的就是不让你们断头。” 她大声道:“这是续头饭!” 第2303章 一颗痘 六人一愣,抹着眼泪问,“那,那这续头饭我们能吃多久?” 满宝心平气和了些,道:“你们已经吃了两,不,是三天了,再吃七天吧,到时候看情况,气色要是好一些了就开始种痘。” 她看了看他们的脸色,不由叮嘱,“别想太多,我告诉你们,你们心里想活的时候身体就会比不想活的人要好,天花是病毒,你们越强,它们就打不赢你们。” 还有这样的说法? 白善便补充解释道:“都是生病,强壮之人的确比体弱之人更容易痊愈。” 这句话就不难理解了,于是六人看向桌上的饭菜,立即拿起筷子来吃饭。 看他们吃得这么猛,白善他们都不好意思和他们抢吃的了,于是只吃了半饱就放下碗筷出去。 满宝和周立如已经又戴上了口罩,正目光炯炯的盯着牛看。 白善走过去,离她们还有几步远时停下,问道:“牛还没出痘?”、 “没有,”满宝道:“所以我今天第二次种痘。” 满宝没给牛种过痘,只知道要从鼻窦上种,只是第一颗痘种下去三天了牛还是健健康康的啥毛病也没有,没办法,满宝只能种第二次了。 希望这次管用吧。 三天后,三头牛还是精神得不得了。 连六个士兵都忍不住站在牛棚里看热闹了,满宝不让他们太靠近,他们是要种牛痘,可不是要直接染天花的。 于是将他们赶走。 满宝头疼起来,但也没敢直接加重大剂量,而是照例比上次多添加了一指甲盖,她决定了,这次要是再不成功就去找莫老师帮忙检测一下这些痘痂是不是还活着,难道这些天花粉因为放在科科的空间里捂得太严实死了? 然后在她上新的痘痂后的第三天,有一头牛终于发烧出痘了,满宝看到时差点儿就忍不住抱上去了,呜呜呜,终于出痘了。 院子里的六个人一下紧张起来,问道:“周大人,我们要开始种痘了吗?” 满宝转过脸看了看他们,因为戴着口罩,他们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 “没那么快,等它的痘全部出来,好转之后脱落下来的痘痂才开始。” 她道:“这是种的人痘,比它自己染的天花毒性要弱一些,人都能扛过来,牛应该更没有问题的。” 本来要是第一次种痘就成功的话,这会儿牛身上的痘应该也差不多要结痂了,可惜现在才出痘,估计还得五天到十天的时间才能开始种痘。 满宝叮嘱他们,“你们最近别从前面院子出门,从后面出。” 西域已经开始变冷了,尤其是早上和傍晚,有时会落霜,而六人身上都有旧伤,并不是很想出去。 他们觉得住屋里挺舒服的,可惜周大人要求他们每天都要出门去走一走,晒一晒太阳,就当他们是花草一样养着。 满宝一直精心养着出痘的牛,没两天,另外两头牛也出痘了。 满宝大松一口气,和周立如每天都喜滋滋的给牛喂药,注意它的体温。 牛生病了也会叫,不过都护府送来的三头牛还算温顺,它们最难受的时候也是打着响鼻,不安的在牛棚里原地转动。 因为它们身上有痘,所以满宝没让它们出门去草原上撒欢,只能每天站在牛棚外面和它们说说话,希望它们能够心情好一点儿。 不过周立如觉得它们的心情应该不会太好。 牛就是比人厉害一些,第一头牛病恹恹了四天后身上的痘开始消退后结痂。 满宝看见大喜不已。 她又等了一天,确定的确是痘痂后便开始小心的从牛身上取了几颗痘痂出来。 当天下午就在六人的手臂内侧扎出一个伤口后把痘痂放了上去,然后用布将痘痂和伤口包起来,晚上入睡前才将痘痂取下。 六人都有些瑟瑟发抖。 虽然他们没少历经生死,可不知道为啥,此时看着只有一小指头那么点儿的伤害怕不已,明明就流了一点儿血丝,要是往常,他们根本不会往心里去。 满宝见他们紧张,就安抚他们道:“别怕,我一直住在隔壁呢,你们要是觉得哪儿不舒服就叫我。” 她道:“药材我们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出痘要是严重,我们立即就可以用药和用针。” 六人咽了咽口水,还是好紧张。 于是太过紧张,六人晚上都叫大夫了,他们觉得难受,肚子疼,头疼,背疼,缺掉的手脚也疼,总之哪儿哪儿都疼。 白善跟着满宝起夜,一起过去看,听他们叫了半晌,就忍不住问,“这是太紧张了吧?” 满宝应了一声,然后给他们一人扎了两针,六人就昏昏欲睡起来,然后就抱着被子睡过去了。 白善差点儿忍不住打哈欠,不过他忍住了,提着灯笼和满宝道:“走吧,回去睡觉。” 出了房门,白善站在院子里回头看了一眼,问满宝,“你觉得能行吗?” 满宝道:“等吧,这一次我们等七天,如果痘疹的毒素厉害,明天可能就发起来了。” 但第二天他们六人都没有异状,除了紧张一点儿外身上没有任何的不适应,第三天亦是如此,这下连六人都忍不住质疑起来,“周大人,是不是没种成?” 满宝安抚他们道:“再等几天。” 其中一人就忍不住抓了抓手臂道:“伤口都结痂了。” 何止结痂呀,结的痂都快要脱落了。 满宝却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还要抓手臂的手,目光发亮的问道:“你为什么抓手臂?” “我,我觉得有点儿痒……” 满宝就去看他的手臂,就见他的手臂种痘的不远处不知何时冒出了一颗痘痘,他刚才抓的就是那颗痘。 满宝眼睛大亮,盯着它看,“这是才起的?” 士兵甲忍不住道:“这,这是虫子咬的吧?” 满宝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去摸了摸其他人的额头,“我觉得你的体温似乎有点儿高。” 其他人立即互相摸,摸了半晌后道:“应该不是吧?感觉差不多。” 第2304章 区别 他们这么说满宝自己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她干脆给他把脉,又看了一下他的舌头和眼睛,又摸了一下额头后肯定的道:“你就是发烧了。” 士兵甲瞬间紧张起来,问道:“那,那我是要出痘了吗?” 满宝点头,“应该是出痘了,你别挠它,小心挠破了传染,而且会留疤的。” 其他人都悄悄坐远了点儿,坐出去后才反应过来他们也种痘了,离得近和离得远并没有什么用。 于是他们又悄悄的坐了回来。 满宝看了他们一眼后道:“避着点儿好,你们最近就在自己屋里吃饭吧,没事儿别到别人的屋里串门了。” 于是另外五人就被满宝赶回自己的屋里了。 因为只是低烧,且目前只长了一颗痘,所以满宝没有开药,而是打算等痘发出来后看情况和脉象再开药方,结果他们等到了晚上,没见他再出别的痘,只是持续低烧而已。 第二天,他连烧都退了。 然后那颗被满宝怀疑为天花的痘疹竟然慢慢退了下去,到最后顶尖那点红色退去,只有一个缩了一半的小包在那里。 满宝伸手按了按,以她的经验,这绝对是天花痘疹,根本不是什么虫子咬的。 可是……怎么就只出了一颗? 满宝摸了摸他的脉,有点儿虚火,但并不严重,她思索片刻,和他道:“多喝水。” 士兵甲:“不需要喝药?” “不用,”满宝收回手道:“多喝一些热水就行,放宽心。” 士兵甲松了一口气,又微微提起,“这,这算是出痘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再等两天看看,要是没有再高烧和出的痘,就应该算是出过了。” 士兵甲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满,“这就算出痘了?” “算不算,后面就知道了。” 种下的痘对天花有没有免疫力,还需要再经过一次试验的。 满宝收了东西正要出去,周立如在外面敲门,叫道:“小姑,三号手臂上也出痘了。” 满宝立即过去看。 士兵甲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过去看。 既然都是出痘,满宝就没拦着他们。 二号的确出痘了,就在距离种痘的地方长了一片,满宝数了数,足有十二颗,对方有点儿痒,但他只有一只手,想抓都抓不到,本来他忍不住在被子上磨了磨,但周立如拦住了他,不许他磨。 虽然他不在意在手臂上留疤,毕竟另一条胳膊都没了,肩膀上碗大的疤呢,再多几个痘疤也没啥。 可周立如不许,她说,“这东西越抓越多的,而且磨出来的痘浆和痘皮粘在被子上往外传染怎么办?” 满宝看了看后问,“早上还没看见呢。” 二号道:“就一下冒出来的,我刚觉得痒,低头一看就冒了五六颗,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这么多了。” 满宝听得有点儿担心,就摸了一下他的温度,发现并不高,心并没有放下。 出痘后由低烧到高烧,这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她沉静的和他点头,安抚他道:“没事儿,我们留心温度,你要是觉得头晕恶心或有其他的不舒服就告诉我们,我会酌情给你开药的。” 二号忧虑,“现在不开药吗?” “现在还不用喝药,”满宝道:“先让痘疹发出来,要是温度太高我再给你开药。” 周满解释得很清楚,二号和士兵甲都松了一口气,应了下来。 结果到了晚上,他也一直是低烧,而且五号也出痘了,同样是手臂的位置出现了一颗而已。 满宝将他们的脉象一一记录下来后若有所思。 白善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怎么样?” “情况……很好呀。”满宝盯着脉象道:“出乎意料的好,这和我们种的人痘有点儿一样,但又有很大的不同。” 白善就坐在她的旁边看,“哪点儿一样?” “我们种下的痘,不论是之前的人痘还是现在的牛痘,发热情况都要比自然传染的要好很多,之前种人痘的时候,有四成的人全程低烧,没有高烧的过程就出完痘了。”满宝沉吟道:“不一样是,这一次出痘似乎很慢,烧的温度更低。” “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满宝摇头,“我不知道,第一个出痘的人今天竟然就退烧了,而且他手臂上的痘疹竟然已经趋于成熟,按下去已经没有硬点,一般来说,它这样子,痘疹就差不多算好了。” 但他才出了一颗呀。 满宝叹道:“只能等待了,时间会告诉我们原因的。” 白善点了点头,和满宝道:“前线传来捷报,大军已经逼近了龟兹,阿史那将军将前来的突厥处月、处密两个部落的大军打退了。” “那他们岂不是就快要回来了?” 白善摇头,“没那么快,听说我今天去了一趟都护府,谈的是下一批送来的人,去军中选人的时候听说阿史那将军是从焉耆西面进攻龟兹北境,现在在打褐城。” 满宝努力的在脑子里想她在崇文馆里看过的西域地图,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褐城在哪儿。 白善就笑道:“地图上没有,那是龟兹北境的一个门户,攻下那座城就可以直攻龟兹王城了。” 听着就很厉害的样子。 满宝问道:“你选好人了?” 白善点头,“选好了,但军中选出来的人,要么是年纪大的,要么是身上有不少旧伤,已经不适宜再在军中服役的,我也只能挑些看着还算强壮的。” 满宝点了点头,第一批的六人都这样了,对接下来的人她实在不太抱希望,不过能够自己选总比一直被都护府那边塞人要好。 满宝并不知道,郭将军曾经动过给他们更差的一批人,或者直接不给。 当然,她没有机会知道了。 接下来两天,剩下的人中陆续出痘,而士兵甲连着两天都不再发烧,他手上的那颗痘疹慢慢退下去后结痂,脱去表面一层后就跟一般的天花痘印一样。 让满宝没想到的是,二号也就长了那十二颗,在低烧了一天半后也慢慢的退了下去,然后痘疹也有成熟后脱落的趋势。 而五号的情况和一号,也就是士兵甲相似。 所有人都震惊了,满宝兴奋的拽着白善道:“要是这样,天下所有人都可接种痘疹了。” 第2305章 扩大 白善也震惊,问道:“要用天花痘疹试验一下吗?” “当然!” 满宝确定所有人的痘疹都退下去后便去准备天花痘痂,让他们试一下是否还会染上天花。 这是最后一步了,满宝将调制好的天花痘痂拿来时,六人正坐在一起,都有些紧张的看着她手上的碗。 听说那是从人身上弄出来的痘痂,以前他们别说碰了,只要听说哪儿有天花,恨不得离得远远的。 但他们已经接触过牛的痘痂,这会儿再接触人的 这么一想,六人就不是很紧张了,齐齐排队等着。 满宝给他们将调好的棉布放在鼻子里,她道:“一直放到晚上,六个时辰后再取下,一般三天到五天就能知道结果,不过我们一般会将人留下十天看情况,十天之后若是没有染上天花,那就说明种痘成功,你们将来都不会染上天花了。” 六人闻言咽了咽口水,问道:“那,那要是之前的牛痘不管用呢?” 满宝目光一凝,道:“那你们就会再出痘,且这次出痘会危险得多。” 这就相当于种人痘一样,这个满宝有经验,只是他们身体还比不上之前那些囚犯好。 这么一想,满宝也有些紧张起来,和白善道:“我们准备的药材会不会不太够?” 白善道:“西州城里有的,凡是你要用到的都买了。” 满宝就叹息,“也是。” 俩人都紧张的等待结果,让过来看望他们的白二郎几个都有些紧张起来,问道:“现在人怎么样了?” 满宝道:“挺好的,还没什么反应,但这会儿才第二天呢,再等几天看看。” 白二郎琢磨了一下后道:“若是成,后面的试验会快一些吧?” 满宝点头,“牛痘的痘痂是现成的,不用重新等待,这一次确定完就可以进行第二批试验。” 而且因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第二次试验速度肯定会更快。 白二郎就高兴道:“那我们的速度肯定比大军的快,昨天传回捷报,阿史那将军连下龟兹三座城,已经逼近龟兹王都了。” 满宝问他,“我们比大军速度快,余下的时间你想干什么去?” 白二郎就嘿嘿笑道:“听说再往下冷的时候,大漠上可能会下雪,沙丘上的雪特别好看。” 白善一听,精神一振,“大漠里水少,不容易下雪吧?” 下雪就和下雨一样的,而且入冬后雨水只会更少。 “先生说的,他说他夜观天象,觉得今年西域应当有雨,再往下天冷了,雨水不就会化成雪吗?肯定会下雪的。” 白善就扭头和满宝道:“不然让他们再在旁边搭了个院子,反正是用黄泥搭的,速度快得很,这样试验的速度快些。” 满宝:“都护府的人能答应?” 她倒是没什么意见,大不了忙不过来的时候把白二郎他们一并叫来帮忙呗。 不过还是得等这次试验过后,证明牛痘真的有用才能开始下一次试验,不然,若是无用,那 满宝晃了晃脑袋,将这个想法暂且压下。 白善已经沉吟道:“应该会答应,我带着刘焕一起去问。” 他道:“近来和他们来往多了,可能是因为郭小将军临走前有过叮嘱,他们对我们还算客气。” 再加上刘焕,问题应该不大,两个院子而已,也就两天的工,屋里添加的东西也并不贵重。 他道:“听说阿史那将军和户部要第二批粮草了。” 所以就算是郭将军,这会儿也不会太得罪刘焕。 哪怕他们和京城隔着千里远,他们并不能随时和刘尚书告状,但狐假虎威也够了。 白善果然带着刘焕去都护府晃了一圈,一圈后出来,他不仅给他们多增加了两个院子,还向他们要了不少米面菜肉,院子里养的鸡又变多了,还有会下单的老母鸡。 院子外面吃草的羊也添加了好几只。 没办法,白善要的肉多,说是随后要送去的士兵都要养一段时间,一个院子六个人,三个院子就是十八个。 十八个人一天两顿肉,那可不少了。他要求还多,必须得是每天新鲜的肉。 都护府懒得每天给他们送新鲜的肉,那可是有天花的地方,是那么好进出的? 所以干脆赶了十几只羊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看着杀吧。 负责看守病人的聂参军见了撇撇嘴,和白善道:“他们就是懒的,不过我们自己杀也好,还能用羊骨头炖汤喝,那个比羊肉还要好吃。” 白善就干脆把杀羊和放羊的任务交给了聂参军,自己则去军营里挑了十八个人来,先凑合着住在新建起来的两个院子里。 满宝带着周立如去给他们把脉开药膳的方子,开始养身体。 十八个人还以为来了就要染天花呢,没想到还得先吃几天好吃的,他们就一边吃,一边忐忑的等着,每天都踮起脚尖去看隔壁那个院子。 那个院子轻易不给人进,里面的人也不能出来,听说他们就在种痘。 十八人咽了咽口水,在士兵们来送饭时就忍不住问,“兄弟,隔壁院子的人还活着吗?” 看守他们的士兵知道他们不是囚犯,而是和他们一样的兵丁,而且他们现在伤残,所求不过回乡,物伤其类,看守他们的士兵就对他们很客气,闻言道:“活得好着呢,你们要是不信,站在院子里冲那边吼一声就知道了。” 都是黄泥房子,完全不隔音,隔壁院子放个屁这边都能听见。 也就他们刚来,每天吃过后就在床上发呆,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不然隔壁早发现了。 十八人一听,顿了一下后问,“能喊?” 士兵放下饭菜和碗筷道:“喊呗,对了,吃完饭自己洗碗,周大人说了,你们没事儿出去走走,除了不能靠近那个院子,附近都可以去,我们把羊放在了山坡上,你们没事儿可以帮我们看看。” “不是兄弟,我们不是来染天花的吗?怎么光吃饭呢?” “什么染天花,是种天花!”士兵强调道:“周大人心疼你们呢,要把你们的身体养好了再种,这样才能扛住那天花,反正那边还没结果,你们这边先养着身体吧,等他们那边好了,你们这边身体也养好了才轮到你们。” 第2306章 贿赂 到第五天上,六人也没什么异状出现,满宝心放下大半,不过依旧不许他们出门,还是在屋里养着。 不过六人也不寂寞,他们和隔壁院子的同袍联系上了,隔着一道墙彼此喊话聊天也挺热闹的。 满宝并不拦着他们隔着院墙聊天,病毒又不会通过声音传播。 她一直将人关到了十天,十人都没再出痘,这才宣告试验成功,满宝将他们的脉象细细的记下,这才让他们出门。 白善就把一早准备好的布匹给他们,道:“这是一早应承你们的东西。” 六人眼睛大亮,目光恨不得黏在布匹上。 六人抱了布匹后问,“大人,我们要回军营了?” 满宝点头,“你们的身体已经没事了,以后会对天花免疫。” 她顿了顿后道:“回去以后也要注意保养身体,我给你们带一些药酒吧。” 那些药酒对他们身上的旧伤有些用处,但其实用处不是很大,但六人依旧欣喜不已,他们是用过的,觉得很好用。 于他们来说,有用的药都是好用,不管用处有多大。 把他们送走,满宝便将十八个人分到各个院子,也要准备开始接种牛痘了。 十八个人,最后只有三人用到了药,其余十五人和前面的六人一样,全部是低烧,靠着自己就熬了过去。 满宝将这些数据汇总,和白善道:“由此可见牛痘比人痘的毒性要小很多,我们在京城种人痘的时候,基本上每一个病人都需要用药,有六成的病人会高烧,其中这六成中又有一半会危险,最后……” 满宝顿了顿后继续道:“可惜现在的基础数据还不够多,能不能大规模接种还需要更多的数据才行,而且也得看后遗症。” 白善:“会有后遗症?” 满宝摇头道:“理论上没有,但现实中谁知道呢?所以得等待,时间会告诉我们的。” 白善就垂眸思考,问道:“那我们是不是要把这些人受试验的人带回去?” 满宝道:“我们不是记下了他们的户籍吗?就算不带,回头也能查问到的。” 白善就笑了笑道:“那便带回去吧,等到了京城再让他们各自回乡,少说也有半年的时间呢,你可以仔细的观察。” 满宝诧异的看他。 白善就冲她眨眼,“这些人算你们太医院的病人,你们太医院应该要给路费吧?” 满宝就思索起来,“安西正打仗,户部支出多,和户部报账怕是不容易,但太医院的支出有一半是陛下的内库出的……” 二十多个人,又是跟他们一起回去的,花销应该不会很大,陛下应该可以负担的……吧? 还想继续试验的满宝就迟疑了一下,问道:“那还要试验吗?” 再来两拨,那就不好带了。 白善则是思索了一下后道:“既然牛痘的成功率这么高,那我再去选十八人?” 多带一些人回去也是好的,安西军里的士兵很多都是从夏州丰州一带的镇北军中抽调过来的,年长的,镇守边关二十年都没回过乡了。 如今三四十岁已经满头白发,明明和大吉差不多的岁数,看着却像是老了一辈似的。 满宝就点头,“行,这一批还要等八天才能放出来,就先选出十八人来养一下身体吧。” 白善就去军营里挑人,顺便告诉都护府的人,他们走时要把这些试验的士兵带走。 都护府的人一愣,“带走?” 白善笑着点头,“他们都是第一批接种牛痘的人,陛下和太医院那边必要看到真人的,不然我们的折子奉上去,各位大人还当我们胡诌呢,所以人我们要带走。” 他顺便提了一句,“不知他们的安家费准备得如何了,老兵回乡也有路费吧?干脆一并给他们准备好,到时我们可以说走就走。” 都护府的人算了一笔钱,头疼起来,虽说这笔钱并不是很大,毕竟目前只有二十四人而已,再选十八个,也才四十二人,可都护府中每一笔钱都有了去处,这一时半会儿的从哪儿给他们挤出钱来? 白善可不管他们,这是他们需要去头疼的事,他直接去军中选人。 军中专门收留老弱病残的营地里很热闹,纷纷挤到白善跟前自荐。 第一批六人回来,得知他们真的拿到了布匹,而且种痘似乎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危险,所以不少人都愿意了。 这些人并不是很多,毕竟在战场上受伤下来的士兵,要么死了,要么就是还能够继续上战场,只有缺胳膊断腿,或者身体实在不能再上前线才会被遗落在这个营地里做些后勤的事儿。 所以可供白善选择的人并不多。 一听说他要选十八个,负责这个营的偏将便搭着白善的肩膀哥俩好似的道:“白公子,您看看这剩下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二个,您看您都选了十八个了,干脆把剩下的四个也带走算了,不然一个营地就留下他们四个多没意思?” 白善:“……这是种痘,身体若实在不合适会死人的。” “嗨,这人啊都有一死,在军营里是死,上战场是死,这死在天花底下也是死,您放心,他们不怕死。” “对对对,白公子,我们不怕死。” “白公子你把我们都收了吧,您放心,我们吃的没他们多,布匹也可以不要。” “对对,主要都护府把安家费和路费给俺们就行。” 显然,他们都听说了白善和都护府要安家费和路费的事儿。 白善:……这就前后脚的事儿,都护府是筛子做的吗? 白善皱眉。 偏将就把他拉到一边,袖子一抖,一个钱袋子就塞到了白善手里,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贿赂的白善惊呆了。 偏将用力的将钱袋子往白善手里塞,小声道:“白公子,你就行行好,把人拉走,随便您和周大人往他们身上种什么东西,活了自然好,死了也不怕,回头火一烧,把人化成灰往他们各自家里一送就行,就是他们的安家费和路费……” 白善脸上的笑容已经落下,偏将就压低了声音道:“到时候还劳烦白公子将钱带回去,和着骨灰送到各家去,不过您放心,大家都商量好了,不让您白忙活,这安家费您取一半,如何?” 白善:……他看着像是缺钱的人吗? 第2307章 隐瞒 白善最后离开时手上多了一个钱袋,后面则跟着二十二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用担架抬着的,他们是上次郭将军回来时带回来的,侥幸活了下来,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就是还不会用一条腿走路而已。 白善和都护府要米面和菜。 都护府在得知他把伤残营搬空后气得从鼻子里喷出了一口气,总算忍不住和同僚道:“难怪将军如此厌恶他们。” 因为实在是太讨厌了。 这些人暂时住在了他们住的那个院子里,二十二个人住两个房间,住宿条件很不好。 满宝过来看他们,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们真的可以种痘吗?” 二十二人挤在一起忐忑的看着她。 白善就把她拉出门去,将钱袋子原封不动的塞她手里,道:“偏将贿赂的。” 满宝精神一振,又是稀奇,又是紧张,“我,我们要收受贿赂?这样不好吧” 白善忍着笑道:“你可以拿回去上交给萧院正。” 满宝就好奇的问他,“那你怎么把人都带回来了?” 白善笑了笑道:“我是觉得那偏将说的对,他们留在这里怕是终老也回不了故乡。” 就算他们已经不能上战场,但还可以做后勤,哪怕是坐在营门里守门也可以。 而且安西是屯兵,还有田地可耕种,他们也是可以做一些农活的。 就算不给安家费,只是路费负担也很重,而这种情况并不只是安西军而已。 只不过安西更远,中间又隔着大漠,所以守关的士兵更难回乡罢了。 更多的东西白善做不到,但带几个人回乡还是可以的。 满宝略一想便答应了,不过并没有就打算所有人都种痘,总要身体合适才行。 她转身进去把脉,等把二十二个人看完,她就扭头和白善道:“经过调养,最多有十六个人可以用。” 白善就摸了摸鼻子。 二十二人更忐忑了。 不过满宝还是把人留了下来,并给所有人开药膳调理身体,该治伤的治伤,该治病的治病。 另外六人,尤其是那两个才锯掉腿没两个月的人身体很破败,别说种痘了,这样下去,他们恐怕也没几年寿命了。 满宝也只能给他们熬些简单的汤药,“慢慢调理吧,药吃得猛了,回头一旦崩坏会更严重的,就当是细水长流吧。” 白善问:“我们把人带走,你要不要和太医院说一声?要是有太医院的公,我们带走他们也顺利些。” 这是担心郭将军会阻拦,毕竟他们关系不太好。 满宝也有此担心,于是给太医院上折子,跟随都护府送往京城的公一起走。 满宝是官,她还真有权力这样做,也不是紧急军报,因此她可以搭乘着都护府的公一起走。 他们的速度可比满宝快多了,二十二天就快马加鞭送进了京城,而此时,满宝才将最后一批试验者送走,二十二天下来,他们胖了一些。 满宝看向那六个没接痘的人,道:“不要特意与人说起接痘的事,我把你们的名字报在一起带走的,但你们没种痘,你们是不在太医院的名单上的。” 六人一阵紧张。 满宝就道:“不过给太医院的名单是要等我回到京城后才上交的,你们就作为照顾同袍一起上路吧。” 六人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扭头看了看明显比自己更强壮的同袍们,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他们一定会“照顾好”同袍们的。 满宝这才让他们回军营。 这里都是他们的人,满宝他们自然不会说,所以只要他们自己不说,都护府那边就不会很详细的查问,毕竟谁能想到白善他们要了人却没给人接种呢? 满宝转身回去收拾东西,试验者这段时间用的被褥等东西已经被烧了,屋子里也都打扫干净,她只要把屋里的笔记以及收集起来的牛痘带走就可以。 至于三头牛,它们在满宝的医术下都好好的活着,身上的痘也都好了,痘痂基本都叫满宝和周立如收了起来,现在它们都很健康。 可惜都护府不太喜欢它们,只要知道它们曾经得过天花,哪怕满宝说它们已经好了,他们依旧不愿意接近它们。 满宝见了,很干脆且非常乐意的将三头牛带了回去。 她对白善道:“正好,我们要带这么多人回去,还多是伤残的士兵,正好需要车呢。 牛车也是车。 白善乐了一阵,连连点头,“没错。” 但三辆牛车显然是不够的,一辆牛车最多坐六个人,三辆也就十八个,所以还得再加几辆车。 好在他们的马不少,只要打车就就行。 聂参军接了任务喜滋滋的去打车,问他们,“我们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等大军班师回朝。” 聂参军就出去打听消息,这种消息自然只能去都护府打听,他才去了半个时辰就回来,高兴的和满宝道:“应该快了,大军围了龟兹王城半个月,现在是围而不攻,听说前去支援的突厥军都被阿史那将军打跑了,现在龟兹王城无人支援,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打下来。” 满宝也高兴起来,和大家商量,“大家快把手上还剩下的东西卖了,有想要买东西的就赶紧买了吧。” 于是大家热热闹闹的准备起回家的东西来。 满宝白天就和小伙伴们一起满城的乱逛,看宝石,看香料,还看眼色特别多彩的布料。 但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布料不能洗,甚至穿的时候都不能与别的浅颜色接触,因为会褪色。 一开始满宝他们不知道,做好了衣服打算过一遍水再穿时,再出水衣服就不是那件衣服了。 所以满宝他们只是很稀奇的看,却并不买。 卖布料的商人也很少和他们介绍,中原的布匹才是最好的,颜色好,又贴肤细腻,还不会褪色,这些人一看就是中原来的,他才不会和他们推荐布匹呢,那不是自取其辱吗? 他喜欢和他们推荐镶嵌着宝石的各种东西。 比如各种首饰,还比如刀剑。 单独卖宝石的也有,只是那样会显得很便宜,这里精明的商人更喜欢卖给他们做好的首饰等东西,那样还有手工费呢。 第2308章 水土不服 满宝挑了一条全是粉色的碧玺手串,戴上给白善看,“好看吗?” 白善看了眼她白嫩嫩的手,点头,“好看。” 他扭头问掌柜,“有深红色的吗?” 掌柜就笑道:“小郎君想要,便是小店没有,也会想办法从别处拿来的。也是巧,我们这儿还真有一些红色的碧玺,已经打磨好了,就是凑不够一条手串而已。” 说罢亲自去后堂捧了一个盒子上来,打开给他们看,里面有七颗红艳艳的碧玺,颜色还算相近。 白善拿起一颗放在满宝的手腕上,比对了一下后笑道:“红色的更好看。” 满宝愣了一下后道:“不够一串。” 白善就道:“没事儿,我们再到其他家找一找,总能找够的。” 满宝就看手腕上还戴着的粉色手串。 白善就道:“这一串你自己买吧,女孩子本就该多些首饰的,这样好搭配衣裳。” 满宝一听也对,就和掌柜的问价。 正好白二郎和殷或他们也都挑了东西过来,大家合在一起讲价。 白善问道:“既有红色的,那贵店可有蓝色的手串?” 白二郎忍不住扭头,一脸你好有钱的表情,“你要送满宝这么多东西?”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道:“送我母亲的。” 白二郎就思考起来,“那我要不要给我娘也选一串?” 白善道:“那你还得给堂伯也买些礼物才可以。” 满宝想起白老爷,连连点头,“没错。” 白二郎苦恼,“可我爹也不戴手串呀。” 满宝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怎么这么傻,你爹戴不了手串,但可以佩玉呀,西域的玉石也很不错的,我打算一会儿去选几块,送给我爹和我哥哥们。” 白善也是打算送祖母玉石。 掌柜的听见,立即热情的道:“贵客们,小的店里也有玉石呀,你们喜欢什么样的玉石?” 白善就左右看他店里的东西,掌柜的就转身出了柜台道:“贵客们隔壁请。” 隔壁就是全摆的玉石和金银首饰,也是掌柜的生意。 白善等人惊奇不已,跟着他往旁边去,才出门,两匹马飞速的从他们身边跑过,好在他们站在边上,只是被惊了一跳就让到一旁,等马过去后便要跟着掌柜的进隔壁店,结果跑出去一段距离的马又转弯跑了回来,直接在他们跟前停住。 满宝几人就一起抬头看他们俩人。 马上的人看清周满的脸,确定了,立即从马上跳了下来行礼,“周大人!” 满宝看了一眼他们身上的戎装,吓了一跳,“你们找我是……”阿史那将军出事了? 白善拉了她一下,她便将没出口的话咽了下去,对,现还在外面,这是西域,不是中原,为了民心安定,这种事是不能在外面说,也不能往外传的。 士兵也知道,因此严肃着脸道:“周大人,我们大人有话要传于您。” 满宝便连忙和他们先回院子,白二郎一边走一边回头和掌柜的道:“要是有好玉就给我们留着,别卖太早。” 掌柜笑盈盈的应下,等他们走以后就摸着胡子沉思起来,糟了,阿史那将军要是出事,突厥军不会又来攻城吧? 作孽呀,掌柜的决定最近两天先不开张。 回到院子,士兵拿出一张紧急的公文交给满宝,低头道:“大人,我们韩将军想请您去一趟前线。” 白善便在满宝耳边道:“韩将军是阿史那将军的前锋,是心腹。” 士兵道:“大总管他身体有些不适,却又不听劝,韩将军无法,只能回来请周大人去一趟。” 满宝问:“阿史那将军哪儿不舒服?” “军医说是水土不服,从卑职出发前两日就一直有些乏力腹泻,卑职一路从龟兹赶回来走了两天。” 那就是四天了。 满宝沉吟,阿史那是领军总管,他要是出事,这一次出兵就算是败了,肯定不能再继续。 这一场仗耗费巨大,若是不能达成目的,那这一次大军的西征就算惨败了,陛下知道必定生气。 满宝没有推脱,点头应下。 想到军中还有许多的外伤伤患,倒是可以让周立如一起去练练手,于是她道:“我带上几个人,明日就可以走。” 士兵就问她要带谁。 满宝就指了白善和周立如道:“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几个护卫。” 聂参军不知道从哪儿晃过来,道:“大人,下官愿同往。” 满宝就道:“这样不好吧,庄先生他们都还在城中呢,也需要你保护的。” 庄先生便道:“我们在城中也不出去,危险不到哪儿去,倒是你们,前线刀枪无眼,还是让聂参军跟着你们吧。” 满宝便应下了。 士兵就连忙道:“大人,我们是要快马回去,两天到不了,三天也要到的,这位周小娘子……” 有些怕周立如骑不了马。 满宝就看向周立如。 周立如立即道:“小姑,我能骑马的。” 满宝也不想她失去这一个实践的机会,就和士兵道:“没事儿,她能跑,而且我们也要带一辆马车,一些工具得带上,还有药材之类的东西,既然是水土不服……” 她略一沉思就对周立如道:“将我们之前做的药丸取来,我给你写药方,你现在就去药铺里抓药。” 周立如连忙应下,士兵见她如此有用,便将话咽了下去。 第二天大吉就赶了一辆车出来,周立如坐在车上,满宝他们则骑着马, 白二郎和刘焕也牵着马站在边上,俩人一起扭头叮嘱殷或,“你好好照顾先生呀。” 殷或无力的挥手,“你们快走吧。” 白二郎和刘焕通过争取还能去,他自己知道他就是再争取也不会有人答应的,而且他也不想去前面给人添乱,因此一起走这个话题提都没提。 白善上马后与他道:“你在家里多帮我们出去看看,要是看到好看的玉石和宝石就买下来。” 殷或应下,再次挥手,“你们快走吧。” 几人这才启程出城,出了城门后就跟着两个令兵朝着南边狂奔。 他们要争取三天内到达,希望阿史那将军的腹泻不是很厉害吧。 第2309章 龟兹 大军一路打过去时绕道龟兹的北境,一路攻下城池,又从内分兵转而往东下龟兹的其他城池,耗费了两个月的时间。 而如今路途通顺,各城和官道都被大晋的军队掌控,为的就是确保军报顺畅。 所以满宝他们从西州城一路往龟兹王城去的时候畅通无阻,三天就看到了龟兹王城的城门。 有军队驻扎在王城外面,令兵手持韩将军的令牌一路带着周满他们进去,很快就有后勤偏将过来,“大总管朝疏勒国去了。” 令兵瞪眼,“大总管什么时候去的疏勒国?不是,王城何时攻下的?” “两天前,”偏将道:“龟兹王从另一边逃了,大总管令猛攻,就将城攻了下来。” 他道:“如今王城这里由我们将军断尾和收拾,大总管带着人去追击龟兹王的残部了。” 他看了一眼周满,也知道他们来的原因,和令兵道:“大总管前两日已经好了些,你们要是去追,明日启程,怕是要追上四五日才能追得上。大总管带的都是轻骑。” 所以追求的是速度,周满他们就算人数少,要追上去也够呛。 白善忍不住问,“大总管要下疏勒王国?” 偏将就自豪的道:“不仅要下疏勒王国,于阗国那里也不能放过。” 白善和满宝:中间隔着老大一片沙漠呢。 偏将哼道:“之前龟兹王不肯投降,派了人去于阗国和疏勒国求援,两国皆派了军队前来,人数只下于突厥,前年他们两国闹干旱,前脚给陛下上贡,后脚就哭穷,用一些矮脚马和烂大街的宝石从我们大晋换了不少的粮食和茶叶。” “有奶的时候就对着我们陛下喊天可汗,一听流言说我们陛下得了天花,立即就翻脸不认账,大总管说了,务必要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免得他们以为我们大晋真的没人了。” 行吧,你们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满宝就扭头问令兵,“我们还去追吗?” 令兵迟疑了一下后道:“我们是奉韩将军的命令去请大人给大总管看病的。” “行吧,那明天我们就去追。” 现在已经太阳已经快要西下,显然是不能继续追了。 满宝他们只能先住下,偏将去给他们腾两个帐篷。 才住下,郭小将军和蒙小将军就一起来看他们,“没想到韩将军真的把周大人请来了。” 帐内不好坐,几人就站在帐篷前说话,满宝笑道:“能为西征做些事是我的荣幸,两位小将军没受伤吧?” 郭小将军就笑道:“不过是些磕磕碰碰的小伤,不打紧。” 白善好奇的问道:“王城既然已经攻下,怎么不进去?” 郭小将军道:“龟兹王逃了以后我们略一攻城里面的人就降了,所以里面还有许多龟兹旧的王孙贵族,还是住在外面安全些,待我们将该处理的人都处理好了再进驻城中。” 白善点了点头,转头便看见有人抬着轿辇在众人的簇拥下朝中军而去。 “那是” “哦,那是先前龟兹的左丞,”郭小将军道:“应该是来找我父亲说话的。” 他道:“当初就是他带着人开了城门投降的,这两天一直来拜见父亲,让父亲尽早将城中的王孙贵族都处理了,还说留下来的王室一直有不臣之心。” 郭小将军微微皱眉,有些不悦道:“他说的倒没错,那些人应该还心中不服,我们是应该小心些,但也不至于像他说的那样将老幼都绞杀了。” 在郭小将军看来,这位龟兹左丞可以识时务为俊杰,也可以投降大晋,但不应该对旧主赶尽杀绝。 大晋对投降来的忠诚义士一向重用,比如阿史那将军,他不仅是突厥人,还是突厥王室,为陛下所用后不仅娶了公主,自己也一直被重用,其人也忠心耿耿,没人敢看不起他。 但像这位左丞这样冲在第一线要对旧主赶尽杀绝的,郭小将军就很看不起了。 蒙小将军也看不起,“不过他有一点说得对,城中的人太过混杂,是该抓紧处理,今晚是谁巡视城池?” “父亲安排下去了吧?”郭小将军和蒙小将军因为年纪还轻,所以都是帐前听令,还没有在第一线参与决策的资格。 蒙小将军便不再问,邀请白善和周满,“我们晚上给你们接风洗尘?” 白善:“军中能饮酒?” 蒙小将军就笑道:“就是不饮酒,一起吃顿饭也是好的。” 白善点头应下了,满宝则问道:“军中受伤的人多吗?” 蒙小将军就叹气,“还好,这一个月都是围城,围而不攻,或是佯攻,受伤的人不多,也亏得王城最后投降,是从里面打开的,不然就算龟兹王跑了,我们攻城损耗也不小。” 攻城总比守城伤亡要大一些的。 满宝就问起药材的储备来。 郭小将军和蒙小将军见她这么感兴趣,干脆带着她去医帐走一圈。 他们这一支军队只有一个军医,还有两个随阿史那将军去了。 但他助手不少,看到周满几人,他反应了一下,等想起他们是谁,眼睛就不由亮起来,干脆亲自给他们带路,领着他们去看医帐中的药材。 满宝看了看,发现药材还算齐全和多,点了点头。 她主要想了解一下他们这里伤兵都是怎么运送下来的,打仗受的伤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外伤,最为要紧的就是止血二字。 但对于止血来说,时间又最重要,所以她想知道他们是怎么运送的伤兵,医帐一般设在什么地方 从这里得了经验,追上阿史那将军后她也好用得上。 军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顺便再请教一下周满会的止血之法。 满宝就教了他一个缝合止血和针灸止血,前者军医也会一些,只是缝合没有周满好,针灸更难,每一个部位的止血穴位都不一样。 军医记不住这么多,满宝便写了几张方子,主要是手臂,腿,胸腹和腰腹上的止血穴位给他。 军医看见大喜,不断的给周大人作揖,“多谢周大人指教啊。” 第2310章 轻敌 满宝笑道:“我们互相指教,我们若是留在军中,也是要请教你一些问题的。”毕竟对方经验丰富。 军医惋惜,“可惜现在不能和大人同事,不然就可以见识一下大人的手法了。” 一语成畿,晚上他就见识到了。 满宝是被科科叫醒的,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才隐约听到城内的鼓噪声。 她立即爬起来,顺便将周立如推醒,俩人立即穿了衣服出去,就见营地已经已经开始动起来。 隔壁的白善几人也醒了,纷纷出来,“怎么了?” 大家一起看向鼓噪不安的王城,里面不断的传出击鼓和敲打东西的声音。 中帐很快有了动静,五人站在一起就看到营地门打开,夜色之中,郭将军带着一队人马离开营地往城中去。 大军很快只剩下不到一千的人,聂参军赶紧找了过来。 白善问他,“城中出什么事了?” “有人反叛,郭将军应该是带着人进去平叛了。” 白善皱眉,扭头看着火光冲天的城内,心中有些不安,“他们怎么只在城中鼓噪而不出城?等大军进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科科扫描来回扫描了两次,半天后道:“宿主,这座城的另一边城门外十里左右的地方埋伏着人。” 满宝一惊,扭头问聂参军,“现在军中是谁留守?” 聂参军一愣,立即道:“下官这就去问。” 蒙小将军很快找了来,道:“怎么了?” 满宝问道:“城中混乱,你们怎么就放心郭将军带着大军进去?万一是埋伏怎么办?” 蒙小将军道:“王城四周都有巡逻队,若有援军我们会第一时间发现的,而现在没有禀报,说明没有援军,城中的叛军并没有多少,郭将军带了两千人进城,不惧的。” 满宝一愣,“两边城门都有巡逻的人?” “当然,这是一早吩咐下去的。”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就问:“那巡逻的人呢?城中鼓噪,怎么也不见人回来禀报?” 蒙小将军笑道:“他们自会和中帐禀报,我奉命留守,只守卫这一面城门……” 满宝却突然扭头看向王城城门,“好像出事了。” 蒙小将军还要说什么,竖起的耳朵也听出了不一样的声音,他脸色一变,转身就跑,“来人,集合上马,我们去救援——” 他刚才似乎听到了弩箭破空的声音。 满宝和白善跟着往外跑了几步,看着蒙小将军带着大半骑兵往城门赶去,而剩下的人立即拔营准备离开。 有人来找他们,“周大人,蒙小将军让我们护送你们离开。” 聂参军也怕波及到这边,立即和满宝道:“大人,我们跟随医帐移动。” 满宝点头,转身跑去拿行李,问道:“医帐去哪儿?” “退后十里等待消息。” 满宝皱了皱眉,“这样运送伤兵的距离不是变长了吗?” 聂参军打过仗,知道一些道理,道:“那也不能让乱军冲撞到医帐,不然好容易救活的人转眼就又被砍了,而且医帐要紧。” 医帐里的军医和药材可都是宝贝。 满宝这才跟着上马要离开。 而带着兵马冲到城门下的蒙小将军就看到郭将军带着郭小将军和一队兵马在火光中要冲杀出来。 蒙小将军带着人正要迎接上去,就见后面漫天飞射而来的弩箭和弓箭,他瞳孔一缩,大吼道:“将军——” 满宝脸色一变,将药箱放到马车上,将自己的马扯过来却对聂参军道:“先往城门那边去看一看。” 聂参军一愣,“周大人?” “听我的,郭将军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出事,不然龟兹残军和突厥军反攻,不仅这两个月下的城池都毁以一旦,阿史那将军的后路也被断了。” 满宝道:“那可是两万大军!” 一旦大军的后路被截断,他们再想出来就难了。 白善一听便知道应该是郭将军出事了,他对大吉道:“你驾车,我们去看看。” 说罢上马,他对白二郎和刘焕周立如道:“你们跟着医帐转移。” 周立如要说话,白二郎就扭头与她道:“听他们的,我们先走。” 周立如只能担心的看了一眼满宝,然后转身和白二郎他们离开。 他们扎营的地方距离城门有一定距离,大概十里左右,不过一刻钟,他们便快马看到了大开的两扇大门。 那里此时已经是一片火海,聂参军没有上前,示意他们停下后正要说话,就见城门中冲出一队人马,他定睛一看,发现是蒙小将军,立即道:“大人,你们在此稍后,我们去接应。” 满宝眯着眼睛看去,一片混乱中看不出什么,但科科道:“蒙小将军将人带出来了。” 满宝就同意打转马头等待。 蒙小将军冲进去将被流箭射中的郭将军和郭小将军抢出来,看到聂参军,他立即将人交给他,转身就带着人回去抵御冲出来的敌军。 而且他们还有很多士兵陷落在里面呢。 聂参军看了眼带着郭将军和郭小将军的亲卫,见他们浑身是血,吓了一跳,立即转身道:“周大人在前面,快——” 亲卫立即带着人赶上去,满宝看见,便先朝后看了眼,觉得这个距离还是太近了,便让人把他们抬上马车,她只来得及扫了俩人一眼便跟着上去,郭将军和郭小将军身上都插着箭,满宝没敢动,只是往他们嘴里塞了保命的药丸就让大吉赶紧回医帐。 医帐往后挪了十里,他们跑了两刻钟才赶到。 满宝将药箱里拿出针袋,白善给她提着一盏灯,让她勉强给他们扎针续命。 他这才看清俩人身上的伤,郭将军身上插着三支箭,郭小将军身上也插了两支,看着就很恐怖。 他忍不住低声问满宝:“这还能救回来吗?” 满宝拿出止血的药包,轻轻的捂在郭小将军的肩膀上,她脸色沉凝,“郭将军……很难。” 马车飞速赶上医帐,医帐已经找到地方驻扎,亲兵提早一步赶回来,所以马车一停下立即有人抬了担架上前,将车里的俩人小心的抬了下去。 第2311章 胆寒 医帐里插了火把,也点了灯,算得上是灯火通明,军医早就等着,但在看到郭将军和郭小将军身上的箭时便是脸色一变,“这” 这怎么治? 好在军医经验丰富,很快反应过来,立即吩咐道:“取剪子来,先把箭羽剪了,快去熬止血的药” 满宝也快步跟着进来,将袖子挽起来道:“我那有紧急的止血药丸,止血药要熬,但现在先上生气血的药。” 她念了一串药名,和周立如道:“立即去抓药熬上。” 周立如复述了一遍,和小姑确认没问题后就下去抓药。 满宝先去看郭将军,她摸了摸他的脉,直接转身就去看郭小将军,他还有些意识,正努力的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到周满,嘴巴动了动,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郭小将军并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没发出来,他只感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模糊之中隐约听到有人与他道:“你放心。” 于是他就放心的昏了过去。 军医见周满直接放弃郭将军,不由摸了摸郭将军,心脉几乎听不到,再看那三支箭的位置,他咬了咬牙,也转身离开,跑去看郭小将军。 医帐里的士兵送来了剪子,满宝接过,扶住箭杆就剪断箭羽,只留下短短的一截。 军医见了大惊,问道:“如此怎么拔箭?” 满宝道:“这个位置拔箭就等于死,所以要挖出来。” 箭中有倒刺,拔出来能带出不少血肉,别的地方还罢,这个位置却很危险。 军医也知道,但挖出来 “只怕会勾连出更多的血肉。” 满宝道:“我会小心分开一些经脉血管。” 满宝已经快手的将他身上的甲衣剥开来,拿着剪刀将上半身的衣服都剪了。 白善拿着她的药箱进来,看了一眼后取出一个止血包替换他胸口上捂着的药包。 白二郎和刘焕也一人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大家有条不紊的给他擦拭身上的血迹。 满宝下针给他止血保心脉。 郭小将军两支箭,右后背一支,左前胸一支,满宝和军医直接先处理了右后背的一支。 拔箭这种活儿军医熟得很,送到他这里来的伤患,十个最起码有六个需要拔箭,所以他很有经验,还没等满宝按住他的后背,他已经一手撑在他的后背,一手直接用力一拔,将箭头拔了出来。 用的劲儿很巧,带出来的血肉不多,但血还是咕咚一声往外冒,满宝眼疾手快的拿药包捂住,等了一会儿后发现出血微缓,便拿开替他检查,确认里面没有残留的东西后就快速的清理伤口然后缝合。 军医见她缝合的速度这么快,一时不由愣住,“这样伤口不会裂开吗?” 满宝道:“纹理对了就不会,经脉血肉都有对称的” 满宝缝合到一半,摸了摸他的脉象,脸色微变,她扭头和才抓了药回来的周立如道:“你来验他的血,他需要输血。” 周立如眼睛一亮,立即应下。 白二郎兴致勃来,放下木盆道:“我也去帮忙。” 刘焕也放下,“我也去。” 于是三人跑了。 军医听到输血也眼睛一亮,他可是特意打听过这位周太医的,知道她在治疗外伤上有一手输血的神技,他也很想去,可是 他看了看正低着头缝合的周满,又想看她缝合。 他想了想,便上前挤开提灯的白善,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灯后笑眯眯的道:“白公子,这种活儿我来做就好。” 白善: 他干脆转身出去,看着远处火光连成一片的王城,蒙小将军没回来,显然他们还在打。 他觉得有些不好,叫来聂参军,“如今军中是谁做主?” 聂参军道:“我打听过了,郭将军之下是赵将军和李将军,但他们两个也都跟着一起入城了,也不知是否有危险,目前我知道的能做主的反倒是蒙小将军了。” 白善道:“医帐中的事不许传出去,你让我们的人守住医帐,这里头的消息一个字也不许外传,外面要有人问起就说郭将军还在抢救。” 他们都知道,郭将军已经没有抢救的可能了,刚才白善摸了一把对方的手,已经开始变凉,一点儿脉象也摸不到了。 但主将出事,军中很可能会大乱。 聂参军应下。 白善原地转了转,还是道:“那两个令兵呢?” 他们是负责带周满他们去找阿史那将军的,因此不归郭将军管,自然也没有到前线去,一直在聂参军的队伍中一起保护周满。 聂参军转身去把俩人找来。 白善就现写了一封信,还拿出满宝的印章来盖了交给他们,“你们连夜启程去找大总管,将此间事禀报给大总管。” 两名令兵相视一眼,没有动弹。 白善道:“郭将军阵亡了。” 令兵们一惊,脸色巨变。 白善道:“想你们也知道,龟兹才攻下,大总管耗费两个月的时间下五城,城中人心并没有定下,一旦此间事传出去,五城很可能都反叛,到时候大总管他们的后路就断了。” “北有西突厥,西有焉耆,南有于阗,龟兹这条出路一定不能断绝,否则” 否则两万大军就被包了饺子,恐怕只能穿透那茫茫的大沙漠才有可能冲出重围,可那片大沙漠那么恐怖,他们怎么可能穿过? 两个令兵打了一个寒颤,立即伸手接过信件,郑重的应了一声。 白善对聂参军道:“给他们准备好马和食水。” 聂参军应下,带俩人下去安排。 一刻钟后一人牵着两匹马来告辞。 白善就将人送到路口,看着他们上马后还拉着一匹马快速的消失在夜色之中。 聂参军其实也有点儿担忧,他们距离西州并不是很远,现在转身跑倒是可以逃出龟兹,但逃出去之后呢。 若是龟兹五城反叛,大军陷落在这里面,西州肯定也保不住。 要知道现在西州驻军也不过一千之数而已。 而大晋和西州最近的城池是伊州,那里不用想了,根本没多少驻军,要是借兵还得从玉门关那里借,可还得穿过大漠才能回去。 聂参军头疼,同时也胆寒,一旦大军陷落,那陛下这几年来在西域的心计就全白费了,耗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呢。 第2312章 手术完成 周立如验出血来,便要拿着血型去找士兵们来验血抽血,白善转身回来看见,看了一眼纸上写的血型便挽起袖子道:“倒和我们的一样,抽我们的吧。” 在京城的时候,满宝在第一次给苏坚输血后他们就自己检查过自己的血型。 用满宝的话说就是,提前知道,真需要输血的时候他们就能比别人快一步,因为别人还需要验血,他们却是直接就可以拿着血型去找匹配的人。 白善听了这话以后不仅验出了自己的血型,连匹配的人都提前找好了,近亲之间不好输血,所以虽然他和白二的血型是一样的,但他依旧排除了他。 但他们选的护卫中有五人与他们血型一样,只要他们两个不是同时大量失血,这么多护卫足够他们输血了。 所以一看郭小将军的血型与他们的一样,白善就挽起了袖子。 白二郎有点儿怕,他戳一指头取血去验血的时候都觉得好疼呢。 所以他咽了咽口水,左右张望问,“护卫们呢?” 白善和他道:“不知道乱军会不会打过来,要是打过来他们还得给我们挡在前头呢,所以不要他们,抽我们的血,赶紧的,抽完了我们吃东西,再坐着休息一下就好了。” 白二郎一把抓住想要往外挪的刘焕,问道:“那我们两个要是不够呢?” 白善就看向刘焕。 刘焕要哭了,早知道上次在凉州他就不凑热闹验血了。 白二郎紧紧地抓着刘焕,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用力的将他往白善那边拉,道:“从大到小,你比我大,你先。” 已经撸起袖子的白善略一思索,点头赞同道:“不错,的确是该从大到小。” 于是起身走到白二郎的另一边,示意周立如,“好了,赶紧扎,里面等着用血呢。” 这么一边换,依旧是第二位的白二郎:“” 他看了看白善,又看了看被他紧紧拽着的刘焕,松开了手,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了凳子上。 似乎不管是从大到小,还是从小到大,他都是排第二,那还有什么意思? 刘焕想溜,周立如一把抓住他,直接把他袖子往上一撸,示意他坐在凳子上,“赶紧的,郭小将军等着血救命呢。” 刘焕想哭,“不能先扎他们两个吗?本来应该先扎他们两个的。” “哪有什么本来?”周立如道:“羞也不羞?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小姑都说了,抽血一点儿也不疼。” “不可能,那么多血哗哗的往外流怎么可能不疼?”刘焕道:“而且你抽过吗?” 周立如没抽过,但小姑既然这么说了,那就是不疼。她拿着针示意刘焕,“你到底扎不扎?” 刘焕便壮士一般伸出胳膊来,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周立如撸起他的袖子,用皮带子将手臂绑起来,取了一根血脉后便扎了进去,刘焕就“啊”的一声大叫起来,一直偷眼看着这边的白善和白二郎眼疾手快的伸手按住他,惊叫道:“别动,别动,一会儿针断了” 周立如:“我不信,我扎了这么多人,他们都没喊过,你乱喊什么?” 刘焕流下两行泪,哭道:“刚才真的很疼啊。” 白善掏出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别哭了,你情绪平和些,这样血出来得快一点儿,你也就少受一些罪。” 刘焕:总觉得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白善见他不挣扎了,便回头示意周立如,让她多抽一点儿,免得一会儿不够了还得扎第二次。 周立如觉得白善顾虑的对,于是不仅多抽了一点儿刘焕的血,抽白二郎和白善时也多抽了一些。 白善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默默的看着她拿着三大袋血进去,捂着手臂坐了一会儿后便跟着她进去看情况。 满宝已经将后背上的伤口缝合好了,上了止血药包扎好后就和军医提着等看他左胸上的箭,讨论着从哪儿下刀。 周立如把血拿进来,满宝就取了他身上的针,让她给他输血。 药房那边也把熬好的生气血的药给拿了过来。 军医给他灌下去后就摸了摸他的脉道:“大人,得快一些了,这箭再不去怕是要出事。” 满宝点头,“我知道。” 她扭头对周立如道:“你和军医一起给我打下手。” “是。” 白善看了眼外面,道:“天快亮了,但屋里依旧昏暗,要不要再多点些蜡烛?” 满宝点头,“好。” 人现在昏迷着,估计也醒不来,而且他现在也不适合用麻药,所以满宝直接取了刀,看了看箭头后便顺着肌肉的纹理切开 她并没有切开很大,尽量缩小伤口,只将箭头插入的部分分开,周立如和军医紧张的帮她分开她打开的血肉,让她能够看到里面的情况 军医看了眼目前基本不能做止血措施的伤口,再看一眼一旁挂着的血液,暗道:亏得有这东西输血,不然,就算最后将箭头取出来了,人估计也失血过多救不活了。 满宝已经尽量加快了速度,期间还喂了他一碗止血药,一直到太阳蹦起来,晨光照进来,满宝才小心翼翼的将分离出来的箭头取出来丢在一旁。 所有人都大松一口气。 满宝便检查了一遍伤口,确认没问题后就加快速度缝合止血。 等把伤口缝合,她上了止血药将人包扎好,这才腾出手来去摸他的脉。 军医紧张的盯着她,“怎么样?” 满宝道:“现在还是活的,能不能活过来,看今天吧。” 她已经尽人事,接下来就要听天命了。 军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转头去看另一边躺着的郭将军,他此时已经嘴唇泛青,一脸的死气。 他叹息一声,人刚抬进来的时候一摸脉门已经基本没生机,而且相比郭小将军偏左的那支箭,他有一支箭可是正中当中,那是心脏的位置。基本上不可能了。 军医上前将郭将军胸口的三支箭都剪了,然后看向周满,忧心道:“大人,这往外怎么说?” 白善立即道:“先不说,外头问起来就说郭将军还在昏迷之中。” 满宝也点头,“对,军心不能乱。” 第2313章 共识 军医只能找了一块布暂且将郭将军盖起来,叹气着去看另一边还生死不知的郭小将军。 这对父子俩也算倒霉,怎么就一块儿出事了呢? 白善和满宝站在路口望着城门的方向,那里依旧喊杀震天。 满宝沉默一下后问道:“当时是什么时辰来着?” 白善道:“才过丑时。” 正是人最熟睡的时候。 满宝:“三个时辰了,还没决出胜负来吗?” 白善叹息道:“哪儿那么容易,我现在也不求蒙小将军能将乱军平叛,带回足够多的人就行。” 这样他们接下来才有能力与乱军相抗。 正想着,隐约的喊杀声似乎消失听不到了,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正要派人去看,一骑飞跑而回,“蒙小将军将李将军救出来了,军中伤员众多,即刻就送到了,尔等立即做好准备。” 令兵通晓全营。 白善拦住又要回去的令兵,问道:“战事结束了?” “乱军退回城中,城门关闭了。”他顿了顿后道:“蒙小将军进出三次,将陷在里面的人能带出来的都带出来了。” 带不出来的,不是死了,那就只能投降了。 孤军在内,投降也不是多丢脸的事儿,回头带回去再回营就是,这种事儿他们熟得很,不是什么大事。 白善让他走了,和满宝对视一眼后转身便去安排医帐,所有的士兵和护卫都开始忙碌起来。 白善安排人去打水,找木柴,准备起火烧水做饭,以及伤兵需要清洗的热水。 现在那个医帐里放着郭将军,显然不能让人进去了,所以得重新搭建医帐,若是伤员太多,直接在外面救援。 所以这时候药就很重要,满宝昨天看过他们的药房,对他们现有的药有大致的印象,于是斟酌着开了两张方子,一张是止血的汤药,一张则是保气续命的汤药。 周立如拖着刘焕去抓药,现在就熬上。 他们才做好准备,李将军就带着一队大军回来了,后面拖着一堆伤兵。 才到营地,大家就从马上,车上将伤兵扒拉下来,白善立即带着护卫们冲上去,一个一个的扒拉过去,“这个伤重,立即送到二号医帐里去,这个放在外面,这个去二号医帐……” 护卫们听命一个一个的抬到他们该放的地方去。 军医带着他的助手们,满宝也叫了一些人听吩咐,周立如则是要刘焕和白二郎听吩咐。 没办法,她还不是很熟练,得手熟的人帮忙。 三人三队忙碌起来。 李将军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问话的人,他就皱着眉要进正中的医帐。 奉命看守医帐的聂参军就拦住他,一脸难色的看着他。 好在白善很快赶了过来,和李将军一起入内。 李将军看到床上躺着的已经毫无声息的郭将军,心中大恸,同时也有些害怕,“将军出事的消息……” “只在这一个医帐之中。” 李将军就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正色的打量白善,半晌后郑重的道:“多谢白公子援手了。” 白善道:“将军客气,覆巢之下无完卵,不说善是礼部点下的进士,就是匹夫在此情况下也有重责。” 他顿了顿后道:“将军回来前,善让令兵去追大总管求援了。” 李将军精神一振,问道:“是韩将军派去请周太医的令兵?” “是。” 李将军就松了一口气,“好,这样我们守上几天大总管应该能回转。” 白善就问:“我们此次伤亡如何,余下的人能守几天?” 李将军就叹气,“我们冲进城门后就发现中伏了,好在将军见机快,当即让我等退出去了,可惜他和少将军落在了最后面……” 那也没办法,郭将军虽然一身的毛病,但打仗一直身先士卒,不仅自己会冲在最前面,他还会把他儿子拎着冲在最前面,所以当时前队变后队,他和郭小将军就首当其冲了。 李将军叹气的功夫,白善已经在心里权衡过利弊了,他郑重的和李将军行了一礼,道:“接下来就有劳李将军和蒙小将军了,我们最少要守上五天,大总管那边就算是轻骑来援,也需要时间。” 李将军只能点头,此时也只能他上了。 白善便问,“赵将军和蒙小将军呢?” “蒙小将军在后面打扫战场,清点伤兵,赵将军他……” 李将军摇了摇头,“人陷落在城内,我们看到他被砍了两刀,抢不回来了。” 那多半是阵亡了。 白善也沉默了一下。 俩人商量了一下守卫的事儿,“当务之急是断了他们的信息,王城有变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能截断几天是几天。” 李将军知道这是预防其他五城也跟着反叛,若是那样他们和大军的后路就被断了。 李将军也不走,当即和他在医帐里商量起来,他拿着刀在地面上划了几下,点了点后道:“这两条路还好,我们应该可以守住,但此次反叛有突厥军的影子,显然城内的叛军和突厥军联系了,他们若是从这边过去,我们根本拦不住。” 白善认真的想了一下地图上的位置,道:“会绕一段路吧?” “是,路程会远一点儿。” “那即可派人去通知各城,紧闭城门,小心戒备吧,就说等郭将军伤好,重整队伍后就会去收回王城,让其他城池不得乱动。” 李将军想了想,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俩人终于从医帐中出来,李将军一脸沉静的和亲兵道:“将军才醒过来一会儿又昏睡过去了,暂且不要拿军中的事务来打扰将军。” 亲兵应下,转身去传令。 李将军又派人来接替白善的人手,由他的亲兵看守医帐。 聂参军不由看向白善。 白善点了点头,让聂参军带着人离开,只留下两个人就可以,白善的借口是,“郭小将军才输过血,这两个士兵和周太医学过些医理,由他们留下照顾。” 两个士兵一脸懵,但见李将军看过来,立即挺直了腰背表示自己懂,虽然他们并不懂。 李将军没有怀疑,点了点头,让他们留下了。 反正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郭将军阵亡的消息此时绝对不能传出去。 第2314章 共商 蒙小将军带回大量的伤兵,整个大营都忙碌起来,医帐里的八个助手根本不够用,白善就从自家护卫和聂参军的手底下挑了一些人来帮忙。 白善忙得分流病患,只来得及给蒙小将军指了郭小将军的去处就继续忙碌起来。 蒙小将军进去看到郭将军父子俩,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蒙小将军转身出了一号营帐,就见周满正拿着剪刀蹲在地上给人处理伤口,他想上前问一下郭小将军的情况,就被白二郎从身后挤开,“让一让,别站在路中间挡道啊……” 白二郎端着热水放在周立如的身边,看了一眼她的缝合,见她缝好了,就在一旁的筐子里找出止血药,直接给他上药,然后包扎。 刘焕则在一旁拿着剪刀咔擦咔擦的给人剪开和伤口粘在一起的衣服,然后清洗,看了一下伤口,觉得应该不用缝合,于是止血包扎一条龙服务。 满宝的速度比周立如还要快,带着的两个助手根本支应不过来,只能再找来一人帮忙。 蒙小将军看着,突然捂了捂肚子,分流好伤员的白善从他身旁走过又倒退回来,弯腰看了一下他的腰腹,甲衣的颜色过深看不出什么来,他就伸手扒拉开他的手,一看到上面的刀痕就扒拉开衣服片看了一眼,然后道:“轻伤,在外面等一等吧。” 一抬头见是蒙小将军,觉得接下来还需要他冲锋陷阵,更需要他作为桥梁和李将军沟通,于是将他拉到一边按倒,“将甲衣脱了,我先看看,要是需要缝合一会儿我让满宝给你缝上。” 蒙小将军:…… 蒙小将军的腰腹上被刀划了一下,好在有甲衣阻挡了一下,所以伤口不是很深,此时还有些渗血。 白善给他清理了一下伤口,满宝就拿了针线过来,让他往后仰,一边给他缝合一边问,“所以王城现在是失守了?” 蒙小将军应了一声,“郭将军……等将军好了我们再夺回王城吧。” 如今群龙无首,他们就是有心也号令不了全军,况且此次被伏击,士气都有些低沉了。 满宝皱了皱眉,问道:“士兵们伤亡如何?” 她自己看到的伤患有这么多,却不知道死在战场上的有多少。 蒙小将军道:“阵亡了四百九十八人,伤……你也看到了。” 满宝沉默的将伤口缝合,转身去看别的伤患。 满宝和军医等人一直忙到了傍晚才将所有的伤患处理好,白善和蒙小将军已经和李将军商量着重新将营地布置了一遍,营地往外的官道一直到城门处,每三里一道关卡。 今天没有敌军来侵扰,白善道:“城中有叛军,自然也有不愿与他们同流之人,且龟兹王又借助了突厥的力量,只怕他们自己都搅和不清,倒给了我们喘息的机会。” 蒙小将军就跃跃欲试,“若此时趁机攻城……” “不可,”李将军反对道:“昨晚我们伤亡惨重,郭将军又不能出面,士气低迷,去了也是送死。” 蒙小将军惋惜不已,“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过几天他们梳理好内部只怕会主动来攻,到时候我们主动变被动,情势对我们更不利。” 李将军也知道这一点儿,却坚持道:“此时我们也不宜出战。” 白善道:“还是因为士气太过低迷,若士气恢复过来,倒是可以一攻。” 现在他们可用的人手还有两千上下,是可以有一击之力的。 李将军就道:“除非郭将军活过来。” 白善和蒙小将军:……这就太难为郭将军了,已经死的人怎么活过来? 事情暂时无解,他们只能先做好防守的准备,顺便派人去打探王城中的情况。 晚上六个人精疲力竭的坐在火堆边,连吃饭都没多少力气了。 满宝不由感叹,“原来书上说的是对的,累到极致的时候不仅吃不下东西,还连觉都不想睡。” 她现在觉得肚子饿,却又不是很想吃东西;觉得累,大脑却又一刻不肯停歇,想闭目休息一下都做不到。 白二郎和刘焕情况好一点儿,他们今天基本没怎么动脑袋,大半是体力活儿,所以此时是又累又饿,直接埋头在饭盆里没抬起来。 白善也累,且他一直在用脑,也不太有胃口。 他此时正把自己看过的兵书都从脑袋里翻出来,问他们,“你们说我们用个什么计策才好?最好让他们内部生乱,至少五天内不要出兵打我们。或者我们把士气提一提,在他们出手前先打回去。” 满宝此时满脑子还是各种止血、截肢、缝合之类的东西,根本挤不出空隙来想这些,随口道:“高喊为陛下尽忠然后往前冲。” 白善就看了她一眼,问道:“我这么喊你会往前冲吗?” 满宝摇头。 白善就道:“同理,其他人也不会。” 他的目光扫过正有序巡逻的士兵们,叹息道:“若想要他们拼命,要么郭将军活过来,给他们胜战的信心;要么许以重利,让他们不得不拼命。” 满宝努力的扒饭,勉强吃下一口饭后道:“可你不是将军,你怕是不能给他们重利。” 白善点头,“是啊,我许下的诺言他们只怕不信,信了可能也做不了数。所以只剩下一个哀兵之策了。” 满脑子血腥的满宝总算在脑仁里挤出一点儿位置来给他,想了想后道:“这样不行呀,万一弄巧成拙怎么办?” 哀兵若信念还在,的确可以背水一战,可要是控制不好,哀兵心也死了,那可就一溃千里了。 白善也知道此法危险,“所以我们可以先铺垫,这两日正好有时间,而且王城那边我们也不是毫无办法。” “什么办法?” 白善道:“我让蒙小将军去把郭将军的器玩和帐篷能拆的都拆了,和士兵们说,将军深觉愧对众将士,决定与众将士一起,在收回王城前同吃同宿。” 当然,让郭将军真的和他们同吃同宿是不可能的,毕竟人已经没了,可态度是可以拿出来的。 将士们住在普通的帐篷里,他就住医帐;将士们用普通的陶碗吃饭,他的瓷碗也收了起来,和他们一样用陶碗…… 这就算是一样的了。 将士们也会看到这个态度的。 第2315章 想绝交 至于拆下来的东西,白善道:“我们决定派人去一趟龟兹王城,看能不能和龟兹王和谈。” 白二郎都从碗里抬起头来了,“不可能,龟兹王又不傻,怎会与我们和谈?” 白善道:“若是我们说我们投降呢?” 满宝问:“他们能信?” “为什么不信?郭将军跟随英国公降晋,历任贝州、赵州、江州、泾州刺史,皆有政绩,当年跟随侯集西征高昌也有功劳,若是积累功劳早可以封侯了吧?”白善道:“但陛下一直不封我们将军,他心中有怨气,想要拿西州投降有何不可?” 他道:“只要将大总管的大军留在西域,我们这边与中原隔着大漠,来往消息皆看公文,只要军中无异动,我们就是降了朝廷也不会知道的,就是知道也鞭长莫及。” 小伙伴们张大了嘴巴。 白善和他们语重心长的道:“而且大总管那边也不是不能劝降,虽然西突厥与北突厥有仇,可到底同出一脉,都是突厥人,阿史那将军还是突厥王子呢,焉知他没有复国的想法?我们可以和他们承诺代为说服阿史那将军,到时候将西州以北的庭州送给阿史那将军建国,恢复突厥王庭……” 刘焕筷子上的肉就啪叽一声掉进了碗里,他颤颤巍巍的道:“不,不行,我要是叛国,我祖父会打死我的。” 其他小伙伴就扭头过来看他,一脸的一言难尽。 刘焕默默地与他们对视,半晌才反应过来,“假,假的?” 满宝就摸着自己的心口道:“你不要吓我,虽然当太医有点儿累,但职田有好多,我还是很喜欢当官的。” 白二郎道:“我可是未来的驸马爷,谁叛国我也不可能叛国吧?” 周立如道:“我们家一大家子人都在京城和七里村呢,怎么可能叛国?” 白善和他道:“你别胡思乱想。”然后扭头问满宝和白二郎,“你们觉得我这个说辞怎么样?能不能说服王城里的人?” “五分吧。” 刘焕扒着饭想:哪里只有五分,分明是十分!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以上。 白善沉吟道:“光靠这些还不够,不如我们送了金银器玩过去后再顺便求求药?有急切的想要求的东西,他们可能更相信些。” 满宝问,“他们要是派人来见郭将军怎么办?” 那就发愁了。 白善琢磨了一下后道:“他们要是真的派人来见郭将军,那我们就成功一半了,我们的目的是拖延时间,至少五天以上,嗯,今天过去一天,再拖四天。” 而此时,重新回到王城的龟兹王也在和人商量着乘胜追击,去把郭孝那剩下的两千多兵马全给剿了。 不过前来帮忙的突厥们不太乐意,说好了攻下王城后要给他们的金银财宝才兑现了不到十分之一,连说好的粮草都只有一半,他们怎么可能听龟兹王的立即去他们冲锋陷阵? 龟兹王也生气,王宫里好多东西都被郭孝那厮抢走了,给突厥军的好多东西还是暂时和城中的贵族借的。 不错,就是借的。 龟兹王跑了以后,王城中的许多官员和贵族被留了下来,他们当然不可能拿命去和晋军拼,于是权衡过后,加上有左丞说服,他们就一起投降了。 既然是投降,阿史那将军自然不可能抢掠他们,所以在他们奉上一些金银珠宝后就让他们一切照旧,不过郭将军带着人把龟兹王的王宫给搜刮了一遍,好东西都抢走了。 这些人之所以才几天功夫就又反了大晋,一是因为故国情怀,虽然他们龟兹是大晋的属国,但国家灭亡也依旧是一件令人伤心的事。 二就是因为王国没有了,他们这些曾经的官儿自然也不可能再做高官,曾经的贵族自然也就不那么贵了,所以在龟兹王派人联系他们后,他们略一沉吟便又反了大晋。 可没想到重新建立起龟兹日子似乎也不是很好过,上头压着一个西突厥不说,他们还得给出更多的金银财宝和粮食牛羊。 因为这是大王承诺给人家的。 大王的东西之前都被大晋的人抢得差不多了(其实大家怀疑没有),所以大王哭诉之下,他们只能忍着心痛拿出比之前贿赂阿史那将军和郭将军更多的东西。 心痛! 心痛到不能呼吸,于是在发现西突厥的军队拿了他们这么多东西还不乐意出兵以后,他们有些生气了。 前来支援他们的西突厥将士们更生气,是龟兹王主动和他们借兵的,之前就和他们借了两个部落的勇士,结果两个部落都是惨败,承诺给的东西也没给。 现在他们已经替他们夺回王城,结果他们还是没履行承诺。 他们流血,他们缺胳膊断腿,他们牺牲了,却还换不来一早承诺好的牛羊和粮食,以及金银财宝,生气,太生气了! 于是一天的时间就在生气和心痛之中度过了。 白善他们忙了一天一夜,根本不知道王城的情况,火堆聊天完后,大家洗了一下脸和手脚,直接就趴在帐篷里睡死了。 第二天满宝醒来简单的洗漱过后就去检查伤患,白善则是去找蒙小将军和李将军实行昨天商量好的计划。 李将军倒没反对,只是忧愁,“何人可堪为使呢?” 白善就惋惜,“应该把魏行人他们带来的,这种事他们去做最合适了。” 不过也能从军中选出人来,“军中应该有机灵的书记员吧?让他们为使。” 李将军道:“那他们得见到将军才行,这种大事,将军不亲自开口,他们不会去做的。” 他们的原计划可是连书记员也瞒着的,只有自己人都相信,外人才有可能相信啊。 白善想了想道:“我们先看看郭将军的东西,然后再决定选人,实在不行我亲自去一趟。” 蒙小将军一听立即道:“不行,这可危险得很,龟兹王也就算了,他现在畏惧大晋,但那些西突厥却无法无天,又不讲道义,万一他们斩了你怎么办?” 那是挺危险的,白善也迟疑起来,“那……你去?” 蒙小将军:……有点儿想绝交。 第2316章 战利品 李将军带他们去看郭将军的战利品,不,不对,这会儿还没分呢,因此还属于全军的。 一个个箱子被打开,里面全是各种金器玉器和精美的瓷器,白善看呆了。 李将军指了角落里一个箱子里堆着的各种金银器玩道:“这一个箱子则是从将军的大帐里收出来的,当时不少士兵都看到了,你别说,士兵们看见心气平了一些,也没之前低迷了。” 白善随手去拿一个金佛,拿了拿,没拿动,他微讶,便用双手去抱才抱起来,“这” 李将军看了一眼后便道:“实心的,全是金子融的,听亲兵们说是从龟兹王后的寝宫里翻出来的。” 白善惊叹,“你们把龟兹王宫都抄了?” “不错。” 白善:“可你们连城内都没收服,人都还住在城外呢。” “将军说了,打仗最要紧的就是钱,将士们吃喝拉撒都要用钱买不说,大家跟着出生入死不就是想发财吗?所以每次进城都会先拿东西。”李将军道:“龟兹王城是投降的,将军不好对城中的权贵和富户下手,所以就直接抄了皇宫。” 其实当时连阿史那将军和王城里的权贵们都没想到这一点儿,龟兹王逃得匆忙,带走的东西不多,王宫虽然乱了一阵,遗失了不少东西,但还有更多的宝贝在库房里呢。 然后郭将军就把那些东西全都抄了。 要不是阿史那将军在,他能直接吩咐人先把东西带回西州,不过因为阿史那将军在,他不好再像以前那样独占大半,所以东西还收在军中后勤处,只等大胜回去以后再分。 也因为东西都在后勤处,在郭将军“重伤”的情况下,暂代军中领将的李将军才能带着白善来看这些宝贝。 白善放下手中的金佛,竟然也有淡淡的心疼,但只要一想到这是从龟兹王宫里得的,他也就心疼了,他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选一些好东西出来,叫人盯着王城,那边只要一有动静我们就派人过去,先送点儿金银递过话去,他们同意了再派出正使。” 白善若有所思,“说起来,昨天他们没有乘胜追击,今日竟然也没来攻击,看来他们里面的确很有问题。” 李将军一直心中惴惴,听他这么说,勉强安定了些,也更有信心,“我先在军中挑选一番人,到时候再和白公子商议。” “好。” 对于挑什么东西白善并没有插手,甚至都不会过问这些东西的去处。 李将军虽然对这屋里的东西很心动,但也没有对它们下手,而是看了看后转身离开了。 蒙小将军一直沉默,此时也跟着白善一起走了。 等走出一阵他才问道:“你有多大的把握能迷惑住王城里的人?” 白善道:“一半吧。” “才一半?” “一半就已经够多了,”白善道:“有一半他们就能够迟疑上两天,对我们来说这个时间就足够了。” “一旦他们识破你的计谋,那使者” 白善:“必死无疑。当然,有本事逃走的人呢不算。” 蒙小将军,“谁能从城里逃走?” “谁知道呢?”白善道:“不到当下,谁也不知会发生何事。” “那你还想去。” 白善摊手道:“谁说我想去的?这不是在军中无人的情况下我不得不去吗?” 他道:“我们现在是困在龟兹国深部,在道路畅通无阻的情况下快马加鞭需要三天的时间,急行军五天,先不说我们带了这么多伤兵,就算全部放弃他们,一旦这里兵败的消息传出,你觉得我们身后的三座城池,左右两翼的城池,一共五座城池会让我们安全的离开龟兹吗?” 不会,蒙小将军想,他们会为了向龟兹王表示忠心把他们都杀了,然后拿着军功向龟兹王献功。 蒙小将军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郭小将军怎么样了?” “醒过来了一阵,现在又睡过去了,好在他脉象强了一些,满宝说只要伤口不恶化他就算活过来了。” 蒙小将军大松一口气,问道:“他知道郭将军的事了吗?” 白善摇头。 虽然郭将军就躺在不远处,但他醒过来根本没来得及四处看,被照顾他的护卫灌了一碗粥和一碗药后又睡过去了。 此时他们更是在他们之间拉了一道帘子,他更不可能知道了。 蒙小将军叹气,他本来和郭诏就要好,这段时间一同出征,感情更胜从前,虽然他不太喜欢郭将军,但此时人已经战死,他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郭诏说。 而且此次军队中伏,郭将军是有责任的,只怕等大总管回来还要问责。 蒙小将军有些头疼。 白善则已经沉思着打起那些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来,他和蒙小将军道:“提振士气倒还有一个办法,回头将这些宝物都拿出来,告诉将士们,这次所得全部按功分下去,郭将军一不留,此战之后,不论生死,花名册上所有的人都有份,战死的派人与抚恤金和阵亡书一并送回故乡,你觉得如何?” 蒙小将军张大了嘴巴,左右看了看后将他扯到僻静处,“李将军说郭将军抄这些东西是为军中将士的吃喝和奖赏你还真信呀?每次这些东西分下去最多只到小旗,小旗拿到的东西都只有一丁点儿,塞牙缝都不够,都不要说手底下的兵了。” 蒙小将军之前就跟安西军出去打过仗,别说,安西军很猛,郭将军自己也很猛,不说用兵有谋,打起来也都冲在最前面,杀敌勇猛。 但拿到战利品后也是真小气,大头自然在郭将军手上,只是他占去的大头也太大了,分下去的少,底下的参将、偏将、总旗们再一分,基本上就不剩什么了。 为了让底下人怨气不是很大,总旗一般还会从自己的手里漏一点儿给小旗,小旗们再把东西换成铜板分下去,一般一场胜仗下来,小兵们能分到一吊钱就算是很大方了。 多数时候,大家是没有钱分的,剩下的时候了还有一半是只有一把铜钱。 而他们自己还要准备一些伤药、修理武器等,这些钱根本就用不到别的地方,更别说存下来拿回家了。 第2317章 醒来 这一点儿和他们蒙家完全是反着来的,蒙小将军因此很看不上郭将军,他道:“李将军的话你就听一听就行。” “可现在郭将军不在了,”白善道:“那些东西既然没有分,那就还属于军中,现在军中是你和李将军做主,只要你们两个同意就可以。” 蒙小将军一怔,片刻后迟疑道:“这不好吧,还有大总管呢,当时郭将军没直接收了这些东西就是因为阿史那将军在。” “阿史那将军不会介意的,”白善很笃定的道:“只要我们能保住龟兹五城不乱,只要我们能保证道路畅通,只要我们能守住这两千五百多的兵马,别说我们只是把战利品分给底下的将士,就是全送回龟兹王宫,阿史那将军也不会介意。” “你怎么知道?” 他猜的。 不过此时白善一脸认真的道:“我了解阿史那将军,我可与你保证。” 到时候他要是介意了再说,他们先看这三步之内的事。 蒙小将军就沉思起来,白善就拍着他的肩膀道:“你可以先和李将军商量一下,以我对郭小将军的了解,他也不会介意这些的。” 郭小将军当然不会介意,他一直对他父亲的行为颇有微词,但子不言父过,而且郭将军还明着训斥过他,觉得他不肖父。 “我们这样的人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比那些盗贼还要危险,人生苦短,不趁着还活着的时候恣意一把,难道还等死后去了地府再享乐?” 郭将军道:“而且我这是为谁?还不是为的你等?我手上这些东西现在是我享受,但等我死后,不还是给你们留着的?” 又感叹道:“你这是没过过苦日子呢,想我小时候,虽是太原郭氏出身,却生逢乱世,若不是有一把子力气,又因家学认得一些字,别说你,我都成枯骨了……” 没当这时候郭小将军就说不出话来,他曾经苦恼的和蒙小将军交流过此事,没办法,他朋友少,而蒙小将军不管是家世还是位置都与他相似,且俩人性情相投,就忍不住和对方倒苦水了。 所以蒙小将军知道,郭诏不仅不会在意,反而会很乐意。 只不过,不知道李将军会不会乐意。 白善似乎知道蒙小将军在想什么,就和他道:“你可以去后勤处将那尊金佛抱出来,拿着去和李将军谈这事。” 蒙小将军:……他觉得这人好讨厌,但这个方法很有可能成行。 上梁郭将军爱财,下梁李将军自然也很爱财的。 蒙小将军看了白善一眼,转身离开。 白善去找满宝。 满宝正在一号医帐里看郭小将军,他又醒了。 满宝摸了一下他的脉,让人去给他端米粥和汤药来,她道:“你恢复得不错,再过两日就能够完全清醒了。” 郭小将军哑着声音问:“我父亲如何了?” 满宝顿了顿后道:“情况有些不好,不过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自己的身体。” 郭小将军有些担心,但又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听这话音是还活着了。 他连忙问道:“军中的状况现在如何?” 白二郎和刘焕听到消息跑来,听见他这话便道:“你还有心思操心这些呀,还是赶紧养伤先把自己弄好吧。你这条命可是用我们的血换来的。” 郭小将军满脸的迷惑,“什么?” 白二郎就撸起袖子道:“看见这个青点没?我们被抽了好多血给你,你现在体内的血起码有三分之一是我们的。” 刘焕点头,“没错,你可得好好保重,不然我们的血就要白费了。” 满宝:“还有我的药。” 郭小将军被他们这一搅和顿时忘了自己想要问的话了,一直等吃了粥,又吃了汤药,他又犯困的要睡过去时才喃喃的道:“我好像闻到了死人的味道。” 满宝几个:…… 大家的目光忍不住飘向一旁帘子隔开的地方,现在天气冷,所以两天下来郭将军的尸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味道,他们这才将人留在医帐里的,现在嘛…… 看来郭小将军还是得移走。 于是等郭小将军睡过去以后,满宝和大家一商量,就决定把他挪到隔壁二号医帐里和大家一起。 白善过来看见,颔首道:“这样也好,那边受伤的将士多,大家说说话他也没空胡思乱想了。 现在郭将军阵亡的消息除了他们这几个人知道外,也就军中参将以上的人才知道。 剩下的人全都还蒙在鼓里。 他们小心的将熟睡中的郭小将军换了个地方,对外的说辞是,郭小将军已经脱离了危险,而郭将军情况还危险,为了不打扰郭将军,暂且将郭小将军移出来。 军中没人怀疑。 郭将军被流矢射中的事并不是秘密,当时看到的士兵不少,对军中的将士们来说,郭将军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重伤不要紧,他只要还活着,大家心中就还有主心骨。 一旦郭将军阵亡的消息传出去,人心动摇的情况下,只怕龟兹王城那边还没动作,他们这边的士兵先自己逃营了。 于是大家看到被挪出来的郭小将军不但不担忧,反而更放下了一些心,这说明将军还活着呢,很有可能会和郭小将军一样慢慢痊愈。 当时郭小将军也中了流箭,他们也都看到了。 他们在这里忙碌,而龟兹王城那边终于有了动静,开始派人来探哨。 斥候们发现,立即来报。 李将军才把蒙小将军送走,听到汇报又让人去把他请了回来,俩人一商量,最后还是选了一盒子珠宝交给一个书记员,让他在几个士兵的护持下给龟兹王城送去。 随着珠宝一起去的还有白善写的一封信。 李将军当时看过信,要不是他明确说了是佯降,而且他们五人中有世家子,有户部尚书之孙,还有陛下的御医和驸马,他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要投降龟兹了。 果然读书的人都心脏,假的都能说的跟真的一样。 他们这里才把要送信的书记员送走,转身就迎上了一个高鼻深目的人。 白善看到对方脸上的笑容就微淡,李将军不知道他们的恩怨,还冲对方点了点头,问道:“尔格,你有何事?” 第2318章 聪明和不聪明 尔格的便不由看向李将军身旁的白善。 李将军看见便介绍道:“这位是白公子,与我们协作抗敌的,有事不必瞒他。” 白善也停住脚步,重新扬起笑容,一脸笑盈盈的看着尔格。 尔格移开了目光,这些人天生比他们有优势,哪怕不在军中任职,有那样的身份在就可直接参与军中事务。 他抿了抿嘴,左右看了看后还是当着白善的面告密道:“李将军,金魁安要带着人投敌,郭将军对我们有大恩,此时投敌便是不义,所以卑职不能当不知道。” 李将军、蒙小将军和白善张大了嘴巴。 三人也不分开了,直接带着尔格回军帐去商量,同时李将军让人去盯着金魁安。 他脸色很不好看,和白善道:“决不许有人逃营,一旦开了这个头人心浮动,军心越发不稳。” 他发狠道:“违者格杀勿论。” 白善却问道:“不闹大,你们能杀金魁安?” 李将军:…… 郭将军之所以把金魁安从牢里提出来放到军中,不就是因为他勇猛,力气大,骑射功夫好吗? 军中常有比试,他们安西军的男儿也很不错,但自金魁安来后,少有人能比得上他。 这还是点到即止,要是拼命,一对一的情况下更难了。 而如果为了杀逃兵牺牲太多,对士气也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白善就道:“要是能不动声色的将人拿下,那就拿下,若不能,就劝服他。” 李将军问:“不动声色?” 白善:“我们有药,其中迷药的效果还不错,有喝的,也有闻的,你要哪一种?不对,你哪一种方便?” 李将军立即道:“喝的,我混在酒里给他喝下去。” 到时候拿了人,直接拖到军前一刀砍了,杀一儆百,杀鸡儆猴,杀…… 反正就是要杀。 白善正要让人回去和满宝拿药,李将军派去盯着金魁安的人就跑回来道:“将军,刚金魁安找尔格,找不见后就带着人出营去了,我看他是发现了,要跑。” 李将军额头青筋一跳,立即道:“让一营商总旗带着人去追,多带弓箭,见之直接射杀。” 白善觉得他们杀不了,连忙道:“我们去追,先试着劝服,若不能劝服再动手。” 他安抚下李将军,“您不能动,我和蒙小将军去。” 军中必须有人坐镇。 白善和蒙小将军去追人。 蒙小将军对金魁安还有些阴影,一边上马一边和他道:“要是戒嗔师父在这里就好了。” 他是他认识的人里唯一一个能打得过金魁安的人。 白善挑了挑眉,和蒙小将军去追金魁安。 官道上都有关卡,关卡上的士兵也不少,不仅有弓箭,还有斥候,所以远远的他们就在第一道关卡那里看到被拦住查问的金魁安。 金魁安听到马蹄声,手中的大刀就要抬起来,白善生怕他把守关卡的士兵都砍了,立即高声道:“金将军,郭将军有话与你说。” 金魁安便顿了一下。 尔格忍不住扭头看了白善一眼,暗道:金魁安败就败在脑子不够上,果然老天爷是公平的,给了他勇猛的体格,就要从他身上收走一些东西。 就这么一下,白善不顾灰尘铺嘴而来,加快了马速冲上去,在怀里一陶,掏出几张纸来,也甭管这上面写的是什么,立即挥手和他道:“金将军,郭将军的信件——” 等到了跟前,他就往下呸呸了几声,将嘴里的灰尘吐掉,这才不好意思的看向金魁安,“金将军见谅,实在是您速度太快了,小子不擅骑射,所以追不上。” 金魁安眯眼,他虽然没白善聪明,但也知道他前倨后恭,态度不一,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前天他们到军中的时候他们就曾远远的见过一面,当时白善可是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什么时候会在他面前自称“小子”了? 白善却没有把手上的信给金魁安,而是坐在马上看着金魁安微微一笑道:“郭将军看重金将军,不愿金将军一身的武艺蒙尘,所以把将军从牢中提出来重用……” 金魁安脸色一沉,拿着大刀问,“你小子是来取笑我的?” 守关卡的士兵也不傻,听音听出不对来,立即往后退,刀剑向着金魁安。 白善微微一笑道:“当然不是,金将军误会了,只是某很好奇,金将军此去龟兹就一定能得重用吗?” 他道:“如今龟兹是西突厥做主吧?而将军在西突厥的眼里不过是薛延陀的奴才,而薛延陀尚且役属于突厥,你又投过大晋,此去别说得到重用,怕是连立身资本都没有吧?” 金魁安握紧了手中的大刀,白善这话就跟巴掌一样拍在他的脸上,就跟指着他的脸说,你不过是突厥的奴才的奴才罢了。 可他们薛延陀强大时可是连突厥都灭了的,大晋能灭掉突厥,他们薛延陀占大半的功劳,偏他们翻脸不认人,突厥可汗死后就反过来把他们当突厥一样剿了…… 白善不管他心中怎么想,自顾自的道:“郭将军爱才,知道金将军要走,因此想送将军一份礼。” 他扬了扬手中的信纸道:“这是郭将军的手信,金将军拿了这个去,龟兹就算不喜将军,应该也会给将军一个位置,而以后只要将军作战勇猛,想来也是可以有一片前程的。” 金魁安一脸的怀疑,“他会这么好心?” 他要当逃兵,郭孝不仅不杀他,反而还帮他? 白善就叹息,“谁让郭将军爱才呢?” 他说完看了蒙小将军一眼,蒙小将军一脸沉静,并没有看白善,也没有什么反应。 白善顿了顿,心里想扎小人,他出来的时候应该顺手把白二也带来的,不然刘焕也可以呀? 要是他们在,此时他们一定会冲上来…… 想法一闪而过,他身后伸出来一只手将他手中的东西扯过去一把撕了。 尔格愤怒的道:“郭将军的手信怎能给这样狼心狗肺,不知感恩的人?” 白善见他怒得脸色涨红,一脸的懵,心中却忍不住感叹,这才是聪明人啊,难怪他们将军把钱交给他运走,而不是交给武力值更高的金魁安。 第2319章 说服 白善伸出手接了两片碎片,不过也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责怪尔格,而是转头看向金魁安道:“手信被撕了,看来金将军只能光身过去了。” 本来不太相信会有郭将军手信的金魁安看了白善的表情,一下就相信有了。 他一怒,举刀指向尔格,“你出卖我!” 尔格一脸正色道:“金魁安,你真以为投靠龟兹能有什么好下场?我们铁勒部人当年在突厥手下兢兢业业,他们要挖矿,他们要牛羊,他们要前锋,我们铁勒部人就不能说一个不字,不然就是有天大的不是。” “但这些在西突厥的眼里,我们铁勒部人依旧是东突厥的人,他们两边有仇,你过去能得什么好?”尔格道:“郭将军对我们有大恩,没有杀我们,而天可汗又宽容,用人从不介意人的身份,还有比在大晋里更好的去处吗?” 白善也叹息一声道:“金魁安,我是很不喜你,当时我有不少人手都折在你手上,尔格来报你要出逃,要我说,你要逃就逃,之后等阿史那将军率大军回来,自有你好看。” 他道:“你就是再勇猛,再厉害,也只有一个人而已,我不信阿史那将军的千军万马拿不下你一个人。” 白善冷笑的道:“你们薛延陀不就是被阿史那将军平的吗?” 金魁安涨红了脸怒吼道:“不是他,阿史那不过是我们可汗的手下败将,我们可汗是败在你们皇帝和李镇手上。” 当时阿史那将军的确是在李尚书手下听宣,白善顿了顿后问道:“你能抵得过阿史那将军的千军万马?” 金魁安涨红了脸不说话。 白善便笑了笑道:“金魁安,要说容人用人,天下怕是无人能及我们皇帝,如今我朝中的藩臣能领兵的就有阿史那将军、思力将军和契苾将军,你在他国,异姓异族,谁敢将兵给你带?” 金魁安没说话。 白善继续道:“契苾将军就是你们铁勒部人,甚至曾是你们铁勒部的可汗……” 白善身后的尔格垂下眼眸,掩住眼中的讥讽,虽然同是铁勒部人,但他们所属却不一样。 但对于金魁安来说,铁勒部的可汗就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因为他本来就只是一个奴隶而已。 是因为拔灼将军看重才提拔上去的。 金魁安心中犹豫不已,半晌才道:“你们要输了,郭将军重伤,后路一旦被截断……” 白善自信的道:“我们早在王城叛乱的那天晚上就做了安排,如今也已有了计策,不过再拖延几天时间而已。” 他道:“金魁安,你以为兵败后我们还会留在这里等死吗?” 金魁安盯着他们看,“你们会逃?” 白善微微笑道:“我们一行人并不是军旅中人,就是逃了,回到朝廷也不会有人问问罪。” 他道:“我是士族,周满是宫中的太医,我师弟是陛下的嫡驸马,刘焕则是户部尚书之孙,你觉得我们这些人会眼看着兵败也不跑吗?” 蒙小将军忍不住侧目。 白善一脸自信的道:“我们这几个人的身份可不比龟兹轻,郭将军只怕宁愿放弃龟兹也要保我们离开,而我们现在没离开不过是因为有成算而已。” 金魁安更加犹豫起来,但他也没笨到底,紧握着手中的刀问,“要是真这么自信,你们为什么来追我?” 白善叹息一声后道:“自然是为了结善缘,我一早就说了,郭将军惜才,不愿意你到龟兹后出事,事后我们再收复龟兹,金将军再回来就是。” 他惋惜的看了一眼地上落的碎纸片,“可惜信被撕了。” 尔格适时道:“金魁安,念在同出一部,又是同袍的份上我敬告你一句,此时留在营中和将军共患难和之后被收复后重新投军的重要性可完全不一样。” 蒙小将军嗤笑一声,手中的长枪朝前一指道:“我最看不起这种叛军之人。” 白善:…… 尔格…… 金魁安大怒,白善正想着找什么话头遮掩过去时,金魁安已经怒吼道:“谁说我要叛营了?” 他胡乱找了一个借口道:“我是要去王城那里打探消息!” 白善:……好借口。 白善立即道:“正好,我们也正要去王城那里走一圈,不如一起?” 金魁安怀疑的看着他。 白善对他笑了笑,“金将军,别说我只带了这么一点儿人过来,就是再多三倍,只怕也拦不住你,又是往王城方向去的,你怕什么?” 金魁安冷笑一声,“谁说我怕了?” 他艺高人胆大,还真就不怕。 白善对蒙小将军点点头,蒙小将军便让关卡打开路,一行人顺利的通过三道关卡,畅通无阻的到了王城城门的不远处。 大家远远的望着城门,没有太靠近。 没办法,城门上有弓箭手,他们都不太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金魁安也没有趁机带着人冲过去投降,白善微微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问,“金将军,若是你陷入城中,你有多大的把握冲杀出来?” 金魁安道:“我已经陷落过一次了。” 白善这才想起来,他之前是前锋,就跟在郭将军父子身后冲进城里的,除了郭将军父子外及其亲兵外,就他们那一队人最危险了。 白善上下打量了一下金魁安,又回忆了一下,确定在分派伤兵时没有见到他,甚至在领伤药的名单上也没看见他,看来他武艺还真高强,一点儿伤也没受。 也由此可见他不算多尽心,退出城门时前军变后军,郭将军父子留在了最后面,他就在前面不远处,明明有余力却未曾回身救援主将。 白善挑了挑嘴唇,赞许道:“金将军勇猛,我们计划后的计谋倒是可以让金将军参与进来。” 蒙小将军忍不住看他,他们现在暂定的计谋不就是拖延时间吗?还有什么计谋? 白善没说是什么计谋,但是有了这根大骨头和理由在,他们在王城附近晃悠了一圈后成功将金魁安一行要叛逃的人带了回去。 回到军营,白善等人似乎完全信了金魁安的话,他们不是逃营,而是去打探消息。 他直接带着金魁安去见有些坐立不安的李将军,笑道:“李将军现是军中主事人,郭将军重伤,时醒时昏睡,这会儿怕是不能见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找李将军,郭将军看重你,李将军也会给你三分薄面的。” 李将军:……郭将军点评过金魁安,说他是有勇无谋又心思狠毒,可用作前锋,却不可掌兵。 而尔格有智谋,品性却看不出,所以只愿放在军中打磨,最后用不用还得看他的表现。 怎么在白善这里就成看重对方了? 不过也的确是看重,郭将军原想将金魁安留在军前当一辈子的前锋的,他砍人是很厉害。 第2320章 诚意 白善也很惋惜戒嗔不在这里,他和满宝道:“若我们手上有一个戒嗔这样的人,那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 有的人,并不用多聪明,只要武力值够高就可以。掌握在会用的人手上,那就是神兵利器。 满宝问:“你要用金魁安吗?他有反骨,且与我们不睦,要是中途反水怎么办?太过危险了。” 白善道:“风险是大,但他也的确好用,他不是想要拔灼的宝藏吗?可见是个爱财的,我可以先用金银之物吊住他。” 这一点儿并不难,郭将军有那么多好东西呢。白善用对方的东西用得一点儿也不心痛。 白善侧头看她,轻声道:“信送进王城了,李将军找不到合适进城的人,我可能要进去一趟。” 阿史那将军带走了大部分的人,包括擅言辞的官,因为想着王城已经攻下,郭将军只需在后面收拾残局和守住王城,不让来援的龟兹军和突厥军再把城抢回去就行。 龟兹王能据守王城四十天,郭将军更擅守城,一定能守比他更长的时间。 谁能想到郭将军残局还没收拾妥当就丢城了? 所以当时阿史那将军留下了守城的人和工具,带着其余人手就走了。 满宝这两天也不只是给人治伤而已,偶尔和伤兵们说话,也知道些实情,她并没有阻拦白善,只道:“你要保重。” 白善点头。 满宝说完觉得只这样一句话不太好,于是问道:“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白善立即道:“医帐能走开的话,我们一起去自然是最好的。” 满宝:“我以为你会劝说我,说太危险了不要去。” 白善就笑道:“本来是没想着邀你一起的,可如果加上金魁安我就更有把握了。” 他道:“而你身边还有周小叔跟着,你若是一起去,那计划只会更顺利。” 满宝便也觉得自己去比较好,科科在打仗时可是有大用处的。 “我怎么去?” 白善就沉思起来,“装小兵?” 她显然不能用自己的身份去的,一个太医去王城做谈和的使者? 只怕龟兹王本来没怀疑,这下都要怀疑了。 不过 白善转了转眼珠子,心中另起了一个想法,“倒也不是不可以,就说你进城去求药的。” “求什么药?” 白善笑道:“郭将军向龟兹投降,总要有借口,本来我想的是失城恐罪,但现在想想,除了失城恐罪外还有一个更好的理由。” 满宝:“求药?” 白善点头,“你想想龟兹城内会有什么上好的伤药,进去以后就求药,就说是给郭将军求的。” 满宝就沉思起来,“我觉得最好的伤药还是三七,不过郭将军的箭中的位置不好,倒是可以和他们要些补气保命的珍贵药材,随军肯定没有,但龟兹城中应该有。” 比如人参什么的,那可是补气圣品。 白善就撺掇她,“快将单子写下来,什么珍贵写什么,不怕他们没有,只要他们相信我们有所求,而且急切的有所求就行。” 满宝就跑回去写单子。 进城送信的人带回了消息,龟兹王愿意见一见郭将军的使者,不过容许他们带进去的人不多,最多只能二十个。 同时,王城里派出来盯着他们的人越发多了,不过因为有关卡在,他们近不到跟前,所以打探不到营地里的消息。 但他们围着营地四周转了转,回来就告诉龟兹王:“他们伤亡惨重,营地有浓重的药味,卑下登高看过,营地里的空地上躺着许多受伤的士兵,连营帐都装不下。” 又道:“河水下游有血腥味,都是从上游流下来的,显然重伤的人不少。” 龟兹王大喜,一旁的西突厥眼珠子一转,就建议龟兹王出兵,直接把他们剿杀了。 龟兹王就看向他的探子,和突厥将军笑道:“既然他们愿意臣服于本王,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此事不急。” 背过身就找了探子过来说话,问道:“来送求和信的那人当真说过,只要我答应,郭孝就把从王宫里抢去的东西还回来?” 探子道:“说是将他手上现有的东西还回来,不过还要和王上求一些东西。” 龟兹王就冷笑,“无非是高官厚禄,他只要忠心,本王自回许他。” 西突厥出手,不说还会和他们要粮草金银,等他们攻进郭孝的营地,那些被郭孝抢去的金银珠宝到底是回他们王宫,还是进西突厥的口袋还不一定呢。 所以,龟兹王并不想用西突厥。 尤其这两日他们咄咄逼人,日日在城中生事,不仅普通百姓,就连他手下的那些心腹官员都颇为不满。 龟兹王道:“给他们传话,让他们明日就派使臣来相商。” 他若有所指的道:“本王要看看他们的诚意。” 探子应下,将消息传到晋营中。 营地里,满宝正指挥着伤兵们出帐篷晒太阳。 这会儿早晚都冷,也就中午有点儿太阳,一些轻伤兵完全可以出去晒晒太阳,那样更有利于身心健康。 收到龟兹王的消息,李将军急得团团转,找了他们过来道:“大军还没消息,要是明天就进城,恐怕计谋不能行。” 白善道:“这已经是第四天,不出意外,他们应该追上大军了,我们进城会尽量拖延时间,一旦大军到,即刻攻城,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 “可我们怎么给你们传递消息?”李将军道:“之前主张给我们打开城门的左丞一家都下了大牢,我们在城中的人手根本联系不上。” 白善他们进去后倒是有可能联系上他们,可他们依旧不能和外面联系,所以 得不到外面的消息怎么里应外合? 白善就微微一笑道:“这个不用李将军忧心,我们自有办法得到外面的消息,只一点,大军到以后,你们要在营地里竖起一面旗帜” 满宝虽未明说,但他却从只言片语中知道,现在周小叔若是出现在这个世界上,那只能离开她八十里。 龟兹城也不小,他们若在城门的另一边,那最多只能得到营地这里的消息,更远的地方怕是不能够了。 白善就这事细细地和李将军商量起来,双方考虑了各种情况,最后李将军让人抬了两箱子宝物上来,都是亮闪闪的金银和珠宝,一看就很值钱。 这是白善带去的诚意。 第2321章 入城 李将军很大方的让士兵们当下就把箱子抬去了白善的营帐,显然是想让他出门前有什么看得上的就尽管挑了留下。 不愧是郭将军的心腹大将,在这一点儿上很一脉相承。 显然,他也觉得此次出使很危险,既然有危险,自然要给些东西安抚人心。 白善却没动这些东西,不过还是打开让白二郎他们长了长见识。 白二郎打开一盒珍珠感叹道:“龟兹国虽小,但也很富有呀。” 白善颔首,这些东西是特意挑选出来的,但其实并不是最好的,最好的那一批自然是要留着吊人胃口的。 白善合上箱子,和白二郎道:“我和满宝进去,外面就交给你们了。” 白二郎就拍着胸脯道:“放心,大军要是到了,我即刻催促他们进城救你们,阿史那将军要是不去,我就在军前撒泼打滚,还有刘焕,我让他给刘尚书写信,筹备下一批粮草时可以困难一点儿。” 白善哭笑不得,“阿史那将军不是那样的人,我让你留下是防备大军迟迟不到,军营这边怕是会真有投敌的想法。” 白二郎:“不至于吧。” 白善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二郎突然觉得肩膀好重,怎么办,他也想进城去了,好歹在里面天塌了有高个子的顶着。 大吉和聂参军都跟着他们进去,让李将军没想到的是,白善不仅点了金魁安跟着,还点了尔格跟着。 而除了他们两个外,其余人皆是军中的勇士,是李将军和蒙小将军亲自选的人,俩人道:“他们绝对是忠诚义士。” 白善这才松了一口气,除了金魁安和尔格,其他人都可以交托后背。 不过白善并没有显露这种不相信,他反而表现出十分的相信金魁安和尔格,特别是对金魁安,他对士兵们道:“作战的事听金将军的。” 金魁安现在军中也不过是个总旗而已,这还是因为他作战勇猛,郭将军觉得让他当一个小兵可惜了,所以破格晋升。 在晋升时也明确的说了,要金魁安戴罪立功。 大家私底下都传言他今年怕是就能升到偏将,只有李将军这几个心腹知道,郭将军只打算让金魁安在总旗的位置上戴罪立功。 可是士兵群众们不知道,连金魁安本人也不知道,所以白善一直金将军的叫着,他默认了,士兵们便也跟着默认了。 反正就是个称呼,白善都还不是军中的人,就是叫错了,回头将军好了也不能问他的罪。 两箱子金银珠宝被抬到车上绑好,满宝换了一身衣服,和白善一起上马,她转头对周立如道:“这几日大家的伤都稳定下来了,你按着方子给他们治伤就行,不懂的便请教军医。” 周立如应下。 满宝便和白善一起走了。 二十人十八匹马一辆车,通过三道关卡后便到了王城下,王城打开了一道小门让他们进去。 白二郎远远的看着他们进去,便打马要回去,他问蒙小将军,“回去就要鼓舞士气了吧?” 蒙小将军道:“白善说今日不急,明日再鼓舞士气。” 他道:“不然时间长了,士兵们多思,反勾起他们思乡,哀兵变心哀就不好了。” 白二郎紧握着缰绳问道:“明日大军会到吗?” 蒙小将军道:“若无意外的话。” 白二郎便暂时按下焦急的心。 王城内有人一早等着,白善他们一进来就被团团围住,刀枪对着,似乎随时要砍过来的样子。 白善便微微一笑,回头拍了拍手,车上的两个车夫就将车上的两个箱子打开,让龟兹人看他们带来的礼物。 别说围着他们的士兵,就是前来接待他们的官员都被里面的金银珠宝闪了一下眼睛。 白善笑问,“不知我们这样的诚意王上可还满意?” 官员看到混在人群之中的突厥兵眼冒绿光,忍不住脸色一变,连忙让白善他们将箱子合起来,他脸色不太好的侧身道:“使者请吧,不过你们得把刀剑卸下。” 白善便道:“放心,面见王上的是我们三人,我们绝不会带武器进去的,至于我的这些护卫,他们怕是不能卸下刀剑。” 官员皱眉。 白善已经指了指他们笑道:“我们就二十人,我们这三个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这是在王城内,王上和大人担心什么呢?” 官员这才仔细的看白善和他身旁的周满及尔格。 除了尔格外,他们两个的确不像是武力值很高的人,尤其是周满,竟还是个女娃。 官员便皱了皱眉,问道:“她是谁?你们的使者竟然还有个女的?” 白善便叹息道:“这是我朝的御医,本是奉命来西域求药方的,谁知道被征召入伍,现在想回也回不去了。” 他解释道:“将军重伤,急需良药救命,她是奉命来求药的,而且,虽是投降,但我们将军也是有所求的。” 官员微讶,这点儿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于是也不纠结武器的事儿了,主要是突厥人一直远远的看着,虎视眈眈的样子,他们不好说得太细。 于是官员带他们去王宫。 当然,只有他们三人和两口大箱子能进去,其余的人都被留在了王城门口,由金魁安和聂参军一起带着。 官员将三人留在侧殿,先去禀报了王上。 龟兹王惊讶,“求药?” “是,王上忘了吗,当天郭孝被流矢击中,我们还以为他必死无疑,谁知一直没有消息传出,他们军心也稳定,第三日就有使者来求和了。” 王上恍然大悟,“难怪郭孝会求和,原来是为了保命。” 官员连连点头。 “那三个使者是什么身份?” “为首的那个不知道,但看样子是个官儿,这种事也的确是需要他们出面,估计以前是军中的书记员,一个是太医,另一个嘛,看着倒像是突厥人,应该是藩将。” “那要小心。”中原的皇帝用人不忌,打败了多少人,凡是有投降的他全都收了用起来,所以手底下有很多藩将,那些藩将都很厉害,有像阿史那这样名气大的,自然也有名不见经传的。 第2322章 谈妥 官员应下,正要再说话,一个小官小跑进来道:“王上,拔力将军来了……” 一语未落,西突厥的将军便大踏步进来,笑哈哈的道:“听说王上的贵客们到了,王上不让我们见见吗?” 龟兹王眼中闪过不悦,脸上却扬起了笑容道:“拔力将军来了,快请上座。” 拔力将军直接上座了。 白善他们和两口大箱子一起进来时就看到王座下坐着一人,白善顿了顿后便只冲着王座行礼。 龟兹王很好奇郭将军的伤势如何,于是问周满。 满宝不敢说得太重,不然他觉得郭将军要死,直接发兵攻打营地怎么办:也不敢说得太轻,万一他不信,怀疑他们直接扣下他们怎么办? 所以满宝便掉了一地的书袋子,务必要让他听不懂,最后才告诉他后果,“……若不能及时治疗,便是现在好了,对寿命也有碍。” 龟兹王前面的话都没听懂,但这一句却是听懂了,他精神一振,问道:“郭孝要求什么药?” 满宝就将一早写好的药单奉上,全是补血补气的好药材,排在第一位的就是人参。 这东西龟兹王宫里也只有一盒而已,还是派人和中原的商人重金买的,龟兹王当时逃跑的时候库房里许多东西都没拿,这一盒人参却没忘记,他当然不可能给郭孝。 不过龟兹王是不会说的,只能表示很多药材王宫里也没有,毕竟王宫曾经被劫掠过,不过他会和大臣们提一提,看看城中哪里有,到时候可以买来给他们。 白善趁机道:“大王肯开恩让我们买到药材就已是仁义,我们岂敢再让王上破费?” 龟兹王的目光就不由落在那两口箱子上。 白善立即表示他们不是用这些金银购买,甚至不用这次的战利品,郭将军还是有一些积蓄的。 龟兹王脸上的笑容这才真确了些。 于是话题才进入到正题,龟兹王提起他们何时入城投降,白善就表示等买了药回去给郭将军服下,等他可以上马时就率领降军进来。 白善还提了一下郭将军将来的待遇问题。 一直坐在一旁沉默的拔力突然冷笑一声道:“败军之将,大王肯接受他投降已是开恩,他还敢索要官职?” 白善就一脸为难的看着龟兹王。 龟兹王就和拔力笑道:“拔力将军,郭孝此人还是有些能力的,他若肯投诚,我们龟兹一个将位还是拿得出来的。” “大王就这么相信他们?汉人一向狡诈,这说不定是他们的缓兵之计,”拔力用突厥话和龟兹王道:“要我说,还不如直接带大军平了他们,到时候降军变俘虏,岂不是更听大王的话?” 都不用尔格翻译白善和满宝就能听懂,俩人微微皱眉,也不掩饰自己听懂了,连忙用突厥语不太熟练的和龟兹王道:“还请大王信守承诺。” 又对拔力道:“这位将军,我们郭将军虽受伤,但有智谋,手下又有猛将,我们有三千军,你们想直接攻打我大营怕是不容易吧?” 白善针锋相对道:“不然大王和将军何须等了这许多日,而没有在我们将军受伤的第二日乘胜追击?” 这可就戳到龟兹王的痛处了,他们为什么没有乘胜追击?还不是因为拔力觉得钱没到位所以不论他提多少次对方都充耳不闻,找了各种借口推辞。 现在知道郭孝手上有大量的金银财宝又想去打了,可他要是去了,那些东西哪儿还有他的份儿? 要知道郭孝手里的战利品大多可是从王宫里搜刮去的。 拔力想将他龟兹王宫的东西带走,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于是龟兹王更坚定了要接受郭孝投降,他连忙安抚白善,也安抚了一下拔力,表示郭孝也是听从中原的皇帝行事,他们之间打仗跟郭孝本人没关系的,所以过往恩怨一笔勾销,今后大家都是朋友。 拔力脸颊抽动了一下,最后忍下了气,勉强和龟兹王寒暄了一下后便离开。 龟兹王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不早了,于是请白善他们留下用饭,今晚他们会住到王宫外的驿站里,第二天取了需要的药材就可以出城回去和郭孝商议投降的事。 到时候王城这边要派使臣过去和郭孝商量具体事宜的。 龟兹王哪敢让号称有三千军的郭孝直接入城?自然是所有士兵都放下兵器,脱去甲衣后才能进城受降的。 白善笑着应下了,然后和满宝出宫去。 派来接待他们的官员一边带着他们去驿站,一边委婉的表示龟兹不是中原,药材不全,他们要找的药材有些怕是找不到。 满宝表示理解,并表示只要能买到一半郭将军就很满足了。 双方达成共识,大家都很高兴,官员就表示明天他会亲自带人和药材过来见他们。 等人走了,白善就示意大吉将门关上,这才和金魁安道:“他们还是信不过我们,显然不打算让我们接触其他人。” 金魁安问,“那怎么办?” 尔格则问道:“白公子可有其他办法联系上城内的人手?” 白善道:“我尽力,你们不必忧心,明日看我的手势行事就好。” 金魁安总觉得他们是黄毛小子办事不牢靠,尔格却很相信他们的样子,白善不让他们过问,果然就不再过问,而是安心的留在驿站里吃喝,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黄昏将至,白善和满宝试着想要出驿站去逛一逛也被拦了下来,看守他们的官吏表示,“城中才经过战事,如今还混乱得很,两位大人一看就是中原人,和我们不一样,去了街上怕是要出事,为了大人们的安全,你们最好不要出去。” 白善便惋惜道:“本还想趁此机会买些东西,既然不方便那就只能等以后再好好的逛一逛龟兹城了。” 一行人被约束在驿站里,满宝一直让科科留意大营那边的情况。 但因为距离有点儿远,虽然还是在科科的扫描范围内,很多细致的东西却不能及时的知道。 它就盯着营地的空地和门口看,当看到两匹马快速的跑进去被人接住后,它就顺着过去了。 第2323章 讯息 两个令兵跳下马,立即跑去找李将军汇报:“大总管分兵两路,一路去截断西突厥的路,另一路则回龟兹王城,明日一早就能到” 科科转述给满宝。 满宝大松一口气,就蹬蹬的跑去找白善。 白善正站在窗口看着下面的街道,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她,他微微笑了笑,问道:“有消息了?” 满宝狠狠地点头,眯着眼睛冲他乐。 白善就知道了,他也微微一笑,没有问具体的消息,冲她伸出手来。 满宝就将手放在他的手上,俩人肩并肩看着驿站下面的街道。 虽然才经历过战争,但街上这会儿已经重新热闹了起来,驿站下有许多卖各种吃食的小摊位。 可惜他们不能出去,不然去品尝一下也是不错的。 明天这里可能又要再经历一次战争。 第二天一早便有龟兹的官员带了几个药材商人来见周满,他们多少带了些药材,有满宝单子上写着的,也有别的药材。 一进来,官员便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驿站里伺候的下人,看到他微微摇了摇头后便知道昨天晚上白善他们还算老实,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 官员笑着将带来的药材商引荐给周满,然后就站在一旁看他们鉴别药材,以及讨价还价。 满宝要的都是补血补气的好药,基本上药材商们带来的这类药材她都要了,也还了一下价,至于其他的药,满宝想了一下营中的药材情况,就挑着买了一些,同时又提出想要另外看一些药材。 就这么一挑选,一还价,一行人就留到了中午。 科科道:“大军在另一个城门设伏,蒙小将军则带着你们营帐里的兵马朝着这边城门来了。” 这是要夹击了,满宝垂下眼眸,从一堆药材里挑出两样来,放在了桌子上的一西一北,笑着问白善,“这是止血用的白及和仙鹤草,我记得我们军中有仙鹤草,只是不多了,你说我是要再买些仙鹤草,还是买一些白及呢?” 白善垂眸看了一下桌子上两种药材的方位,顿了顿后道:“仙鹤草不错,但既然我们军中有了,那就买些白及吧。” 满宝点头,扭头和能提供白及的药材商道:“给我们拿一担吧。” 白善拿出钱袋,从里面倒出一锭金子,让商人们划开后分账,剩下的再找钱给他。 商人们看到这锭金子很想再推荐一些别的药,都花了大半了,干脆把这块金子全都花光呗,再找钱算怎么回事? 白善却和官员笑道:“现在你们的药材都太贵了,等将军入城,还请大王开恩让军中的将士买到些便宜的药材,上次一役,我们军中的将士受伤颇多。” 上次城门一战他们夺回了王城,这是龟兹的得意之战,因此官员很得意,笑了笑后道:“等郭将军进来,大王自会有优待的。” 白善看了一眼满宝后便笑道:“既如此,就算是为了军中将士,我们也该快些回去落成此事。” 白善趁机和官员告辞,并且提出想要从西城门离开。 他解释道:“您也知道,军中许多将士都是中原的兵源,他们还都想着回乡呢,所以郭将军此举只是和军中的几位参将商量过而已,为免军中混乱,在你们派兵过来正式接收时,此事还不宜宣扬开来。” “我们过来的那天是郭将军更换了关卡上的人,找了别的借口出营的,此时却不好再从北城门而出,不然守卫关卡的士兵看见不好解释。” 官员微微皱眉,“可我等还要随你们回营帐面见郭将军,难道也要偷偷摸摸的吗?” 白善连忙道:“倒不至于,只要使者换上汉人的服饰就好,到时你们随我们直接进营帐面见郭将军,只要商量好了受降事宜,我们会找机会收拢士兵们的兵器,再带他们归降。到时大王的军队就可以直接接管,就是有个别不听号令的士兵也可快速拿下。”对方见白善想得周到,也在理,便思索了一下后点头,“可从西城门出城再走回北城那边有些远。” 白善就笑道:“虽然远,但我们现在出城,路上加快速度,日落之前也能到的,而且那时军中正在用饭,天又快黑了,注意到我们的人只会更少。” 官员就忍不住笑了笑道:“白大人真是思虑周全啊,连这个都想到了。” 怀疑他们是一早计划好了这个路途和理由。 白善不好意思的冲他笑了笑,“事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官员便没有意见了,不过事情还是上报给王上。 士兵很快去禀报回来,龟兹王答应了。 白善他们一行人押着一辆车往西城门去时,拔力将军就骑在马上远远的看着他们,他冷笑一声,转头和心腹道:“龟兹王没有血性,被郭孝围了这么多天,对方一降他竟就接降了。” “将军,我们回去吗?” “不回,”他道:“龟兹答应给我们的粮草和金银还没给足,既然他不要我们出兵了,那就把原先答应的粮草和金银给了才走。” “他们要是一直不给呢?” 拔力冷笑:“他不给我们就自取。” 说着目光扫过街上那些摊位和背后的店铺,满宝骑马走在白善的身边,科科道:“你们营地竖起了你说的大旗。” 满宝便看向白善道:“我想吃营帐里的大饼了。” 骑马走在不远处的尔格忍不住抬头看向她,这是出大营前商议好的,一旦周满说这句话,那么两刻钟后大军便回攻城。 他忍不住在周围转了一圈,实在没发现什么异常,却又似乎处处透着异常。 所以周满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讯息? 不管是从哪儿,听到这句话的人都脊背一僵,微微坐直了些,似乎继续无异常的往前走,但手却时不时的碰一下刀把,确认自己的刀就挂在腰上。 只有白善笑着回她,“回去就吃。” 俩人不再说话,不过看着远处的西城门,俩人却压了压速度,无形中让车队慢了下来,满宝更是指着一个摊位上的饼道:“虽说回去可以吃,但我还是想尝一下龟兹的肉饼。” 来送他们,同时也要随他们一起去大营的龟兹官员见了,很大方的出钱给他们买了两个尝一尝。 第2324章 攻城门 白善和满宝慢悠悠的吃完了肉饼,还拿出水囊喝了一口水,用手帕仔细的擦了擦手指,这才继续朝西城门去。 到了西城门下,白善抬着头看了眼城门楼上的士兵,又看了眼守在大门前的列兵,扭头对龟兹的官员笑了笑道:“西城门这边的防卫似乎比北城门要少些。” 废话,你们人都在北城门外,当然那边要防守严密些了。 还有可能是大晋大军回援的南城门防守最严密。 白善笑了笑,心里算了算时间,正觉着差不多的时候,龟兹官员已经让人打开了小门,正要送他们出城,正在此时,城门楼上的士兵示警,大声嚷叫道:“敌袭——敌袭——” 才打开小门的人闻言就要关上小门,白善手一挥,早有准备的士兵护卫们立即大刀出鞘砍向旁边的龟兹兵。 金魁安最迅速,几乎在白善的手才挥下,龟兹官员抬头的那一瞬间便抽刀,他的头还没来得及抬起来看向城楼就被一刀砍下,掉在地上咕噜噜的转了两圈。 人就站在白善的身侧,血喷溅出来喷了白善一身,他面不改色,直指大门,“冲出去——” 他带来的十七人皆是冲锋陷阵的佼佼者,本就是在前锋营里的人,闻言更加勇猛的往前冲,只有大吉一直守在白善和周满的身边没动。 金魁安一人当先,一把刀就将冲上来的龟兹兵拦住,身后的士兵快速补上缺口,然后冲杀出去,白善拉着满宝紧紧地跟着他们,冲进城门底下,楼上的弓箭就被阻挡住了视线,根本就射不中他们。 总算有龟兹兵反应过来,大吼道:“保护大门,保护大门!” 白善眼疾手快的从一个被砍倒的龟兹兵手上夺过一把刀,拎着就拉着满宝往前冲,与他们一起挡住正不断从城楼上下来支援的龟兹兵。 满宝觉得自己拿刀有些劣势,于是放弃了地上的刀,直到白善一把抓住刺过来的一把长枪,旁边的大吉立即一刀砍向那个士兵,然后一脚将人踢了出去,白善就把长枪抢了过来给满宝。 满宝双手握住,转了半圈后找到手感,便白着一张脸在白善身后瞅着空补枪。 尔格一早就得了吩咐,只要打起来,他就领着自己的那一队人冲上去开门,余事休管,此时他们就在众人的掩护下冲到了门口,将看守都砍了以后就丢下刀剑,三人一起用力的要推开门闩,而白善他们也被来援的龟兹兵逼得收拢了空间。 金魁安一人守住了一角,几乎没人能从他那里突围,而白善和大吉他们则守着中间和另一角,牢牢的拦住了龟兹的将兵。 龟兹人快气死了,要不是混战在一起,他们几乎想要直接下令射箭了。 但是来援的人越来越多,挡在前面的人压力越来越多,大吉身侧的一个士兵手臂被划了一刀,他手中的刀一落,一把刀直冲着他的脖子砍去,大吉抬刀去替他挡,直面大吉的人便拿着大刀冲他砍了下去…… 满宝正好戳了一个人回枪,瞥眼看见,手中的长枪便一斜刺了出去…… 白善抬脚一脚将人踢了出去,喊道:“再收拢——” 于是士兵护卫们再次收拢彼此间的距离,将受伤失去战斗力的人挤到了保护圈内。 而此时,尔格几人终于推开了两道门闩,正俩人一扇门用力的往两边拉…… 才拉开了一条缝,他们便听到了外面冲天的喊杀声…… 白善一脸血的抬头看向侧边的城楼口子,这才发现上面早已没有下来支援的士兵了,显然他们的人也在外面冲杀。 白善道:“大军到了,大家再坚持一下……” 城门发出沉重的吱吱声,缓缓的打开了…… 阿史那将军眯眼看见,立即指挥前锋,“冲进城中,里面有我们的人。” 龟兹兵大怒,叫嚣道:“杀了他们!” 还在城门处战斗的龟兹兵看见了外面的军队,更加愤怒,更加勇猛的朝着他们碾压而来。 就是金魁安也有些阻挡不住,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大家一退再退,但他们走出城门只会更危险,楼上的箭可以把他们射成刺猬。 白善一边阻挡一边大声道:“投降不杀,你们也曾是大晋兵民,大军只针对作乱的龟兹王,缴械不杀!” 满宝和众人一起高声的喊着缴械不杀,明明只有二十人,却喊出了两百人的架势…… 龟兹兵愤怒,但更多的人是脑袋一冷,好似被一桶冰水浇在了头上清醒了过来…… 恰在此时,大军的前锋终于冲到,他们冒着城楼上的箭雨冲了过来,大家听到这隆隆的马蹄声全都脸色一变。 白善将身前还不肯让步的龟兹兵踢开,大骂,“还不快跑!” 说罢回身拉住满宝就朝门边躲,其他人也纷纷朝两边躲去,大军瞬时而至,白善按着满宝挡在她身前,用力的将她朝城墙挤去,一匹马擦着他的身侧飞进去,然后是无数的马从他身侧跑过去。 躲避不及的龟兹兵最后不是被骑兵砍下,就是被马踢踏而过…… 金魁安在一个骑兵从他身侧跑过去时眼中暗芒一闪,伸手将人拽了下来,夺了马后跟着大军杀进城内。 被拽下来的士兵一脸懵,然后气得大骂,“奶奶个熊,看你穿着大晋的甲衣才没砍你,龟儿子的,竟然抢我的马……” 白善听见回头看了他一眼,就指了一边的乱马道:“还不快上马去追。” 两军的战斗暂时集中在西城门这里,但不少龟兹兵已经放下武器投降,显然很快就要往王宫去了。 后面的大军很快就要赶上来,到时候作为前锋的他落在后面被发现,事后肯定会被问罪的。 对方脸色一变,来不及道谢,跑去抢了一匹空马就跑去追,也加入了战斗中。 大军如同蝗虫过境,最后只留下了一队士兵看守西城门和投降的龟兹兵,其他人全都朝着城内攻去。 满宝左右看了看,干脆挽着袖子去处理伤兵。 第2325章 被俘 这里也没别的东西,满宝只能简单的给他们包扎止血。 前锋拿下城门,阿史那将军便带着大军进来,看见他们便停下来,他上下打量过白善和周满,不由赞道:“好儿郎!” 满宝:! 阿史那将军也察觉到了,笑道:“周大人也上佳。” 城门一开,攻城速度就快很多了,但城内还有突厥兵呢。 阿史那将军笑道:“此事并不要紧。” 他邀请俩人与他同行,毕竟留在城门这里还是有些危险的。 白善想了想,便吹了哨子,盗骊和赤骥就踢踢踏踏的从一出跑了出来,跑到俩人跟前还用脑袋挤了挤他们。 白善摸了摸它们的马头,笑道:“你们倒是机灵。” 一行人跟着阿史那将军走了。 和郭将军不一样,除非真需要阿史那将军冲杀在前,不然他都是坐镇在后面,只根据令兵回禀的消息做出处理,比如到了城中后,他只留下了中军一队人马,其他人便朝着其他三个城门和王城去了。 阿史那将军道:“让守着南城门的人让开一个口子,让想出去的人出去,不要拦死了。” 阿史那将军直接占了城中的一家酒楼做军帐,白善和满宝就坐在一侧看着他接收一条又一条的信息,然后又将一条一条命令传下去。 “将军,北城门已拿下,蒙小将军率军进来了。” “让他们去王宫支援,务必将龟兹王拿下。” 然后是有人来禀报龟兹残军和突厥军退到了哪里…… 阿史那将军都是一句话,“拿得下就拿,拿不下让他们走。” “将军,王宫被攻下了。” 阿史那将军颔首,问道:“龟兹王可拿住了?” “是,拿住了。” 阿史那将军便起身,和白善周满道:“两位,我们移步王宫吧。” 等满宝他们到王宫时,又有令兵快马来报,“报将军,突厥军带着龟兹残军从南城门退出去了。” “去追,”阿史那将军道:“缓追,就在后面咬着他们就行,不要冲散他们。” 冲散了,路上留下的伏击用处就小了,他可是想把所有人都拿下的。 阿史那将军回头看白善,笑了笑问,“白公子可是有话要问?” “将军在路上留了伏击?” “不错,”阿史那将军道:“本来以为今天未必能用上,没想到如此顺利,我可是给了他们好几天的粮草。” 他赞许的看着白善道:“李将军说白公子愿冒险入城拖延时间,还可与我们里应外合,我以为白公子能在城内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竟能打开城门,此次攻城白公子和周大人占首功。” 白善笑着道:“是随行的将士勇猛,不然善这三脚猫的功法再有谋略也打不开城门。 城门可不是好打开的,不说门闩多重,就说那一扇大门,一个人根本拉不开,一般情况下都是一边三个人去拉门。 阿史那将军便道:“他们都是勇士。” 算是认同了除他们外其余人的功劳。 但功劳也是有大小的,已经跟着前锋冲进王宫的金魁安显然功劳不小,不过他运气差了一点儿,龟兹王不是他抓到的,而是被他拽下马的那个士兵抓到的。 当时龟兹王和他的嫔妃们躲在枯井下面,那个士兵骂骂咧咧的从枯井边经过,就随手往里面扔了一块石头,石头砸到人,底下的人发出了惊叫声,他这才知道下面有人。 于是就找了同袍们把人给拉了上来,阿史那将军到大殿时,龟兹王和他的嫔妃们正一起被绑了丢在大殿中央。 阿史那将军手一挥,士兵们直接将女眷解绑,把人赶了出去,殿中只留下龟兹王。 龟兹王看到跟进来的白善和周满,大怒,“汉人果然不讲信誉,你们骗我!” 白善:! 这让他怎么回答呢? 他迟疑着道:“对不起?” 阿史那将军忍不住侧目,“战场上尔虞我诈实属常事,他是敌人,做什么要与他道歉?” 他道:“明明是他聪明不及人。” 龟兹王大怒。 阿史那将军却走到王座上坐下,冷笑道:“不仅愚蠢,还无美德,不然你这城池怎么一攻就破,一攻就破?” 龟兹王:……好气! 阿史那将军道:“你向我大晋称臣,夏时还如新婚,一入冬天,听说我大晋有难便又弃如敝履,你既负心,就不要怪我大晋无情,龟兹王,你对我朝不礼,对陛下不敬,包藏祸心,此事你认是不认?” 他认不认的,王国都破了,再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还是有意思的,阿史那将军在士兵们将龟兹的大臣们压来时便宣布他废了龟兹王。 他不像郭将军还想着王城里的钱财,所以处理起事情来快刀斩乱麻,大军直接接管王城内的所有衙门。 愿意投降的留着观察,只管吩咐他们去办事。 不愿意投降的就暂时丢到天牢里和龟兹王作伴,等战事告一段落后再处理。 白善看到阿史那将军在忙,便干脆伸手拉起满宝退了出去。白二郎和刘焕带着周立如冲进王宫,看到俩人手牵着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立即大叫一声,“白善!周满!” 俩人扭头,看到台阶下的三人一惊,立即从台阶上飞奔下去,下面的三人也跑了上来,五人在中间汇合,周立如叫道:“小姑,你受伤了?” “没有,这是别人的血,你怎么来了?” “我是军医,我说要进来就近治疗伤兵,蒙小将军就让我们跟着来了。” 白二郎上下看了看他们,惊叫道:“你们这是被血淋了吗?怎么身上这么多血?” 白善无奈的道:“金魁安在我旁边砍了一个人,血全喷我身上了。” 他道:“这么危险,你们怎么来了?” “危险什么呀,我们可是落在最后面的,他们攻城的时候我们就远远的看着,一直等城门被拿下,全部被我们的人接管后我们才跟着进城的,军医他们在城门那里救治人呢,”白二郎心惊胆战的道:“他们都说有人在西城门那边开了城门,和他们里应的人怕是死在乱军之下了,我担心得不行,先去了北城门,听说你们跟着阿史那将军走了,这才一路找了过来。” 刘焕也道:“这一路上除了往外逃的突厥军外,其他人都还算老实,军队一跑过去就全蹲着投降了。” 这种事龟兹王城的百姓们已经做过一次,这会儿时隔也不长,再做一次他们就有了经验,阿史那将军在日落之前就基本控制住了王城。 第2326章 打算 白二郎叽叽喳喳的跟在白善和周满的身边念叨,说完话才好奇的打量四周,“这就是龟兹王宫呀,看着台阶多了点儿,高了点儿,看着很一般呀。” 白善道:“自然是比不上我们的皇宫,不过也算奢华了,你看城中的店铺房屋。” “这倒是。”白二郎好奇的左张右望,见士兵们驱赶着王宫中的人往一个偏殿去,不由问道:“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阿史那将军不是弑杀之人,宫人多半会放了,至于那些大臣,看情况吧。不过也要看阿史那将军打算怎样处理龟兹国。” 阿史那将军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本来他是想一路横扫过去,管他什么焉耆、龟兹、疏勒和于阗,凡是负了大晋的,他都收了,后面自有郭孝这个安西都护来扫尾,到时将这几个小国全都纳入安西就是。反正地方也不是很大。 结果郭孝竟然把自己作死了,而且士气大受打击。如今西域已经进入冬季,过不了多久天气会越来越冰冷,还有可能下大雪。 这种天气根本不利于将士们作战。 而要是留待明年冰雪开化,至少要等到四月份…… 时间线拉得太长,对国库的影响会很大,不仅户部,怕是陛下也不会很高兴。 耗损太大,这对大晋来说得不偿失。 所以之前的计划显然行不通了,要把龟兹国收下理顺,最少也得两个月的时间。 本来郭孝要是在,这种事大可以交给他,毕竟他是安西都护,他这个大总管只要在前面领兵打下领土就行。 阿史那将军揉了揉额头,当机立断道:“重立龟兹王,你把龟兹王的兄弟族亲都抓来,回头我挑一个继任龟兹王。” 心腹立即应下去抓人。 天黑了,白善他们暂时留在了王宫居住,蒙小将军打听到他们住在这里,立即让人把伤兵往这边送,一并送来的还有在城门那里忙得天地昏暗的军医。 他一到,立即对着周立如叫起来,“小娘子好不受诺,你明明说了就去一会儿,结果就一去不回了,你知道送到我那儿的伤者有多少吗?” 再看到站在一旁的周满,更是抱怨,“周大人,您是太医,这种冲锋陷阵的事儿是将士们的事,阴谋诡诈的事儿是文官们的事儿,我们大夫就在后头治人就行,您怎能去冒这样的危险呢?” 满宝道:“我也是文官儿。” 她强调道:“我还是崇文馆编撰呢。” 军医一噎。 白善贴心的给他找台阶,“军中受伤的人都送到偏殿来了,我去要了一批人来烧水,我们现在就开始处理伤患吧。” 今晚估计又是一个不眠夜。 军医连连点头,见白善和周满都是一身的水汽,头发还有点儿湿,便暗道:怎么还沐浴了呢?这是打算洗洗睡了? 王宫里的东西可比他们大帐里的齐全多了。 本来被士兵们搜刮得差不多了,还有士兵手粗,翻找东西时会忍不住砸落东西。 白善提前派了人去传话,一会儿伤兵要送过来,所以库房里的药材,厨房里的东西不得砸损。 于是士兵们手便轻了,翻找出来的药材一并送到偏殿里来,厨房的东西基本上没动。 白善去偏殿里挑选了不少的宫人,全是手上有茧子,常在厨房和外面院子里做粗活的宫人,让他们打水烧水送水。 处理伤兵需要大量的热水。 于是等阿史那将军总算和军中的参将们开完会出来,一抬眼就看到正有人抬着伤兵源源不断的送到偏殿去,举目一望,整个王宫中就属那一处灯火最明亮。 “那里是……” 蒙小将军立即回禀道:“回大总管,周太医等人在那里处理伤兵。” 阿史那将军讶异,“周大人愿意做这种粗活儿?” 在他的印象中,太医院的太医可傲着呢,京中的权贵倒是不难请到他们,毕竟给权贵们看病也是太医院的职责之一。 可四品以下的官员想要请到太医可就难了,更别说这些士兵了。 军医到底是贱籍,一般没人愿意做。 蒙小将军还年轻,不知道这种险恶世俗,直直地回答道:“愿意呀,我们军中的将士之前也是周太医看的……”而且这怎么就是粗活了? 给他缝肚子是粗活吗? 想到自己的肚子,蒙小将军就觉得肚子有点儿疼,似乎伤口蹦开了,看来一会儿他也得去找周满处理一下伤口。 阿史那将军站着思考了一下,想到里面还有白善、未来的侄女婿,以及户部尚书的孙子,便转身道:“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 白善一边给满宝打下手,一边和她道:“阿史那将军要是重立龟兹王,那我们应该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满宝问道:“不打了?” 白善道:“郭将军阵亡,士气会受影响,而且安西也需要新的都护,这一来一回需要的时间不短,后方没有郭将军这样的人坐镇,阿史那将军怕是不肯再放手收服这些小国。” 万一打下两城后面又丢掉一城怎么办? 没有朝廷任命,安西军这边不可能顺服,“而且阵线拉得太长,时间太久对国库的压力很大。” 开春后户部各种开销,最重要的肯定还是中原,西域这边,他们肯给出粮草征战就已经很不错了。 也是龟兹几个小国反复无常惹到了朝廷,一看大晋落难就落井下石,这次要是不出手,他们以后更不会安定,以后大晋要是再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只怕就会反叛。 白善没有说出口的是,当今虽然正是年富力强之时,但太子的年岁也不小了,过个十年八年的可能就要考虑继位的事儿了,到时候朝廷要是因为下一任帝王的事有动荡,西域这边乱起来东进,那对国家来说是一大害。 还不如在有余力的时候将他们打服,让他们以后不敢再轻易伸手。 满宝就算了一下时间,“那我们能回去过年吗?” 第2327章 邀请 白善想了想后道:“可能有点儿难,不过阿史那将军要是在十月或十一月回去,我们应该可以回到夏州。” 满宝高兴起来,“和杨学兄一起过年也不错呀。” 白善就笑了笑,正要说话,就见头顶投下阴影。 他抬头,就见阿史那将军带着一众人站在他们两个的身侧。 白善连忙起身,“阿史那将军。” 阿史那将军压下他后笑道:“不必多礼,你们先治伤。” 满宝正在给伤兵缝伤口,便没有起身行礼,而是对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阿史那将军笑着对她点头,看着她给人处理伤口,速度很快,连给她打下手的白善都很娴熟。 阿史那将军眼中流露出赞许,等他们忙过这一阵才叫了白善出去说话。 之所以没叫周满是因为东城门那边送来了一个肚子被划了一刀的伤兵,肠子都流出来了,她立即净手去给人处理了,军医赶在周立如之前冲到了周满面前要给她打下手。 周立如只能惋惜的继续去处理别的伤患。 阿史那将军看见她竟然将肠子清洗截掉一截后缝起来然后再慢慢的塞回肚子里,立即移开了目光往外去。 白善跟着他出去。 阿史那将军站在院子里,看着不断被抬进抬出的伤患,呼出一口气,扭头和白善笑道:“你没说错,战线拉得太长,时间拖得太久对我大晋不利,所以我决定另立龟兹王,但并不是立了龟兹王后便班师回朝,我还打算去疏勒于阗和西突厥那里走一走。” 但是这一次走一走显然不是原先的拿下,而是震慑,所以阿史那将军问白善,“你可要与我同行,也去战场上建功立业一番?” 白善惊讶,“我吗?” 阿史那将军就笑道:“此次攻打龟兹王城你是首功,别说你不是白身,就是白身,有此功劳下,入军中参谋军事也是可以的。” 白善忍不住问,“周大人也能去吗?” 阿史那将军愣了一下后就笑道:“怎么,白公子就一天也舍不得未婚妻?” 白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们几人习惯在一起了。” 之前满宝就对军中的伤兵很心动,虽然她已经见识了三波伤兵,但她说过,大夫要手熟,遇到的病人自然是多多益善。 别看大多数人的伤都是差不多的,处理的手段也大抵一致,但在治疗的过程中要注意的事却总会有些不一样,因为每个个体的情况都是不一样的。 而在这众多的细微不一样中,总会出现个别庞大的不一样,那种特殊的情况很可能医书上都没有记载,完全要靠大夫的临场发挥。 有的大夫终其一生都未必能遇到一例,满宝想要更多的见识。 阿史那将军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周满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她在军中的用处可不小,就说这满偏殿的伤兵,多少人因为她可以活下去。 于是白善就给小伙伴们争取到了随军的机会。 只不过白二郎和刘焕不太想要这个机会,俩人一愣一愣的,“我们不是来给阿史那将军看病的吗?为什么又是逃命,又是攻城,又是随军出征的?” 白善这才想起来这事,扭头和昏昏欲睡的满宝道:“对呀,你还没阿史那将军看过病呢。” 这会儿天都快亮了,满宝几乎处理了一晚上的伤患,闻言勉强睁开眼睛道:“阿史那将军有病吗?” 阿史那将军还真有病,等满宝睡醒,正要去看伤兵们时,阿史那将军的亲兵来请周满去给将军看看病。 他道:“将军这段时间如厕的次数都多,近来虽好了一些,但一日也要两三次,昨晚上才和将士们喝了点儿酒,今日一早又腹泻了。” 满宝:“……腹泻还喝酒吗?你们怎么不干脆吃巴豆算了?” 亲兵疑惑,“腹泻要吃巴豆治吗?” 满宝:! 她不太想理他,但又怕他当真以为腹泻要吃巴豆,只能再说一句,“腹泻不能吃巴豆,也不能喝酒!” “可将军是水土不服,之前军医开的方子就是送酒服的。” 满宝想了想,还真有治水土不服的方子是送酒服用的,可是既然有腹泻,那就不该开这个方子才是。 满宝去看阿史那将军,她看了看他的脸色,发现有些蜡黄外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就看了看他的舌苔,这才去给他摸脉,问道:“将军觉得何时不舒服的?” 阿史那将军回忆,然而他记的还没有亲兵仔细,所以一般是亲兵回答。 满宝问得很详细,细到开始腹泻的前一天里吃得如何,穿得如何,可有感觉道寒冷或者炎热,连心情好不好都问到了。 阿史那将军:……看病需要问这么多问题吗? 他的军医明明给他摸过脉后就说是水土不服了。 满宝看过后就给他开方子,除了药方子还有膳食的方子,她道:“您是肠胃不适,我给您开了方子,先吃三天,这三天的饮食也要注意,正好您现在城中可以兼顾。” 满宝将方子递给亲兵,亲兵勉强认得几个字,因此瞪大了眼睛,头皮有些发麻。 阿史那将军问:“怎么了?” 他接过药方看,满宝已经道:“您这几日不能喝酒,要少吃肉,最好不吃,上面写了您每日可以吃的肉的最多量,而且您不能吃烤肉和大块的肉,最多只能吃肉糜……” 阿史那将军,“我不是水土不服?” 满宝道:“您是饮食不服,要说水土不服也可以。毕竟西域这边的饮食和中原的相差很大。” 阿史那将军:……和中原是相差大,但和草原上相差不大呀,他曾是东突厥的王子好不好,从小草原上长大的。 难得能吃到记忆中的馕饼和烤羊肉,他还觉得很亲切呢,结果告诉他是因为这个腹泻的? 满宝就委婉的道:“将军,人每个时期的肠胃都是不一样的,您现在的肠胃和年轻时的肠胃也是不一样的。” 阿史那将军:……他现在很老了吗? 满宝开了药后就离开,去偏殿看那些伤兵。 亲兵拿着药方看向阿史那将军,“将军……” 阿史那将军就挥手,“算了,去吧。” 要打仗,好的身体是必须的,这点儿口腹之欲他还是能暂时忍受的。 第2328章 赞赏 大军归来,一直藏在营地医帐里的郭将军总算被抬了出来,阿史那将军看了一眼后就叹息道:“收殓了吧。” 郭小将军也被扶着出了医帐,他这才知道他爹当时就阵亡了。 虽然父子间一直有争吵,但这一刻郭小将军还是很伤心,眼泪簌簌而落。 白善和白二郎几个站在他身边,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伤心了,好在王城重新夺回来了。” 不然那可是大罪。 白二郎连连点头。 白善见他哭得脸色发白,捂着胸口似乎难受,连忙扶住他道:“别伤心了,你身体里还流着我们的血呢,要是伤口裂开了大出血,我们还得再给你输血。” 白二郎想到他被抽掉的血,立即打了一个寒战,“不了吧,我看他好了很多。” 刘焕则有些担忧,“还是让周满给他看看吧,万一真出事了,我们的血不是白费了?” 郭小将军听着他们在耳边叽叽喳喳的,突然就不是那么伤心了,他抹了眼泪,又看了一眼躺在木板上的父亲,抽了抽鼻子道:“我没事儿了。” 阿史那将军指派了一些人将郭将军的尸首运回西州,同时护送郭小将军等一批伤兵先回去。 他道:“你们伤口好一些了就启程,务必要将西州稳住。” 至于龟兹这边,阿史那将军已经从龟兹王的一众亲戚中挑选了一个来继承龟兹王的王位。 他是龟兹王的堂弟,叫叶护,他被从大牢里提出来,阿史那将军一说要立他为王,他立即主动投效把龟兹王给杀了。 于是阿史那将军将龟兹王城的百姓都聚在了一起,宣示吊民伐罪之意,直接将龟兹王的罪行昭告了天下。 同时,从南城门逃出去的残兵和突厥军被伏击的消息也传回了王城,俘虏了士兵八百余人,当军队将这些人押送进城时,王城震动。 才当上龟兹王的叶护更加老实,和王城的贵族官员们一商量,干脆给他们凑了一批粮草,还送了许多贵重的礼物。 白善他们抬进王宫的两箱子金银珠宝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阿史那将军的手上。 阿史那将军将金银珠宝收到了战利品中,还登记造册,等回去,这些东西是要上交国库的。 而已经被李将军收入囊中的他没过问,更没有对白善他们将大部分战利品分给将士们发表意见。 在他看来,他们这次分发战利品和以前侯集郭孝等人藏匿战利品是不一样的,为,没人敢私吞。 李将军等了两天,发现阿史那将军果真没有追究的意思后就拿了五个盒子来找他们,他将盒子塞给他们,笑道:“周大人,白公子,这是给你们留的。” 东西是在白善他们走后分的,毕竟要激发士气不是。 当时李将军就特意给白善他们留了一些,他们进王城做内应才是最危险的,死了自然要给些战利品,活着更得给了。 这次攻城他们可是首功,一个一个身份又不简单,回京以后必定前途无量,这点儿东西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他们呀。 白善看到这些东西,迟疑了一下便收下了。 大家打开看,满宝和周立如都是一匣子的首饰,别说,还挺好看的。 白二郎也喜滋滋的看了看,拿出一匹玉马,“别说,王宫里的东西就没有很差的。” 白善也仔细的看了看,欣赏过后就一脸肉痛的让大吉拿一个大一些的箱子来,然后将东西倒了进去。 他看向几人,示意他们倒进去。 刘焕就往里倒,满宝连忙道:“你轻一些呀,万一磕坏了怎么办?” 说罢一边心疼,一边一样一样的往里放,白二郎也很不舍,“真不拿呀。” 白善就拍掉他的手,直接将盒子里的东西都放进箱子里,他道:“以后想要我们自己挣就是,不该拿的东西不要拿。” 周立如最不舍,摸着盒子问,“小姑,为什么别人都可以拿,我们不能?” 满宝道:“我们和他们不一样,他们……” 满宝顿了顿后道:“他们的军饷不足,粮草也偶有被克扣,因为大环境下默认的规矩,户部给他们的军备从来都是不足的,所以他们的吃穿基本看主将的能力和良心。” “安西军能力不差,有战利品,但郭将军很少给下面的人,所以安西军很穷,这些东西他们拿着不亏心,我们却不行。” 这么一说以后满宝再把手上的东西放进箱子里时就不心疼了,她道:“而且我们的身份也不能私吞战利品,你看侯集,他当初和太子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起因不就是他私吞了许多从高昌国缴获的金银珍宝吗?” 满宝道:“别看这是约定成俗的规矩,但也要有度,郭孝就是因为没有度,陛下才不喜他,虽然一直用他,却一直未曾封侯。” 玉门关的蒙将军算起来官职还在他之下呢,人家却早已经封侯了,仅从军功来看,郭孝的军功并不次于他,差的不过就是军心这一点儿。 约定成俗的东西再成了世俗,它其实也是违法的。 周立如一想到侯集的下场,立即将东西放进去了,连连点头道:“小姑你说的没错。” 满宝便笑了笑后道:“当今也不是小气的人,阿史那将军更是谦和,等我们回到京城,陛下肯定有赏的。” 白善也点头,“御赐之物不是更加荣耀吗?” 于是让大吉悄悄的将东西送去给了阿史那将军,让他记入册中,不必宣告于军中,以免已经分了战利品的安西军不安。 阿史那将军也怜惜安西军贫困,他们若是又贫又弱也就算了,偏他们是又贫又强,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从不惜命,更显可怜,所以他也悄悄的收了,没有宣告出去,只是忍不住和身边的人道:“不愧是京中盛名的少年英才,陛下果然没有看错人。” 第2329章 摧军 郭小将军勉强起身去送白善他们。 他看了眼已经启程绵延而去的军队,再收回视线看蒙小将军和白善等人,郑重的道:“你们保重。” 白二郎也欢快的道:“你也保重呀。” 白善沉静的点头,“我们不在,军医不一定能帮你输血。” 郭小将军:“……你们该启程了。” 蒙小将军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上马看向白善几人。 满宝也骑在马上,拢紧了身上的斗篷,天气越发的冷了,骑在马上更冷。 天气虽转冷,但阿史那将军并没有打算在龟兹多待几天,召开全城大会之后的第三天就整顿兵马,直接顺着突厥人撤退的地方去,一路上攻下二十来座小城。 是真的很小,也就一个镇那样大小,但这里地广人稀,这么一个地方也是一座城池的。 这一次他没有想着收服百姓,所以速度要快很多,几乎拿下城池,收拢了粮草后就走,只在重要关口留守人员,其余人等都跟着大军齐齐进发。 西突厥大惊,自觉才躲过一劫的疏勒国也大惊,立即增援边关城镇,结果阿史那将军依旧势如破竹,连下十二城。 疏勒国内起了叛乱,直接内部换了一个国王,然后向阿史那将军上降表,表示认罪,并送上金银粮草以及美女。 阿史那将军把美女送给了手下们,粮草留着自用,金银登记造册送回国库,然后就带着人朝于阗而去。 从疏勒到于阗,顺着徒多河走就可以,比龟兹到于阗近多了,中间沙漠路程只有两天而已。 于阗国王听闻大军要来于阗,急得落泪,早知道就不听信谣言跟着龟兹和西突厥闹腾了,奶奶的,到底是谁说天神降罚于中原皇帝,让他染上天花了的? 这像是得天花的样子吗? 于阗国王也不敢怠慢,甚至顾不上和吐蕃的纷争,立即准备了一批粮草和金银珠宝给送去阿史那军帐中。 满宝在医帐里看完今日生病的士兵,又检查了一些伤兵便用温水洗手,紧紧的捂着斗篷才出去看热闹。 白善和白二郎他们都站在那儿看热闹,满宝凑上去,看了一会儿问,“阿史那将军还要去于阗吗?” 白善道:“肯定去!” 白二郎:“都收了人家的钱财粮草了。” “那又怎么样?”白善道:“总要亲见一下于阗国王,他当初跟着人兴风作浪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点儿了。” 他道:“因为他们,西域的商路断绝有一年了。” 本来夏州天花疫情结束,商路就应该慢慢恢复过来了,就因为他们不断散发大晋不好的言论,又纵容手下的士兵劫掠过路的客商,这才造成商路断绝。 甚至对大晋和陛下口出不逊,让大晋和陛下的形象大受损伤。 阿史那将军的确决定去于阗国一趟,所以送来的东西照收,收了以后却还是拔营往于阗国去。 于阗国王听闻之后失眠了一个晚上,最后还是爬起来起草了认罪书,然后哭丧着一张脸带着人去了边关,和阿史那将军的大军在边关碰上面。 阿史那将军看了一眼他再次送来的粮草和金银,冷哼了一声后看向他送上来的认罪书。 他思索了一下,便看了眼半空中的云层,乌压压的,看不太见太阳。 心腹看到便贴心的道:“将军,似乎是快要下雪了。” 阿史那将军就压着认罪书问,“将士们的冬衣还好吧?” 心腹顿了顿后道:“还是有些单薄的,军中还有些从南边来的士兵,多有不适,最近医帐报上来生病的士兵也多了些。 阿史那将军就敲了敲手掌下压着的认罪书,最后还是轻哼了一声后道:“请于阗国王进来见面吧。” 心腹躬身而去。 至此,在焉耆被并入安西,失去了王室,龟兹和疏勒换了一个国王,西突厥失去两部战士和十二座城池的土地之后,于阗国王暂且凭着送出去的认罪书和粮草金银保住了皇位和城池。 他重新向大晋称臣,又从王宫的库房里找出许多宝物来交给阿史那将军,托他带回京城上贡给皇帝。 当然,他还派出了一队使者跟随阿史那将军一起回去,他很有诚意的让使者去了京城再请一次罪。 阿史那将军很满意他的识趣,这才收了东西带着人离开。 满宝他们这一路见识不少,要不是于阗国王反应太过,他们说不定还能进于阗的王城看一看呢。 他们惋惜的跟着阿史那将军回程,议论道:“听说于阗下去就是吐蕃和大勃律,过了大勃律就是天竺了,智忍大师最想去的就是天竺了。” 白善再次惋惜,“可惜智忍大师他们没有随军,不然与他们同行,见上于阗国王,说不定还能让于阗国王帮忙穿过大勃律去天竺呢。” 白二郎:“不是听说大勃律在和小勃律打架吗?” “他们打他们的,又不影响大勃律拉拢于阗国王。” 满宝举目望着前方,有些激动,“我们要走这个大沙漠了吗?” 白善点头,“我们走赤玉河,直接横穿沙漠回到龟兹,速度比绕道疏勒快一半的路程。” 而从这里到龟兹,基本上都是沙漠,只不过沙漠里有一条断断续续的河,叫赤玉河,有这条河在,一路上就有绿洲,他们又才得了疏勒和于阗送的粮草,基本不用担心吃喝的问题。 大军行军和白善他们一小队一小队的走是不一样的,两万人同进同出,基本上只要不遇上风暴,也不迷路,他们在沙漠里就没什么可怕的,连动物们都早早的躲开。 满宝觉得,晚上露宿的时候,感觉天地间一片宁静,似乎整个天穹之下只有他们这些人一样。 阿史那将军听到他们的感慨便道:“这是天冷的,蝎子耗子这些东西都藏起来了,等到天热的时候,别说只是两万大军,就是十万大军走过,它们也是会窸窸窣窣的。” 所以不必有这种感慨。 满宝几人:…… 阿史那将军没发现,直接问他们,“我要尽快班师回朝,待回了西州,你们随我回京吗?” 白善不由问道:“那西州怎么办?若是大军离开,龟兹几国又反复怎么办?” 第2330章 安西都护 阿史那将军道:“陛下应该已经派出新的安西都护,等我们回到西州,安西都护应该也到了。” 实际上,此时新的安西都护还在京城里,他昨天才接到旨意,今天辞别亲友,明天才打算启程。 因为战事正急,且两地距离太远,消息滞后,现在谁也不知道西州是什么情况,所以他不能久留,此次外放也不带家人,只打算带上护卫家将就去上任。 他刚敲定好了跟去的人便有内侍来传旨,“国公爷,陛下在宫里设了家宴,叫了您一并进宫去用餐便饭。” 谯国公想了想就带着妻子一并进宫去了。 说是家宴还真的只是家宴,除了皇帝夫妻,也就太子和太子妃及几位公主而已。 谯国公带着妻子行礼,皇帝笑眯眯的挥手道:“一家子人不必多礼,快坐下吧,让御膳房上菜吧。” 太子则领着一群妹妹叫了声“表兄”,然后才分开坐下。 皇家人吃饭当然也不是真的一句话不说,就只是吃饭而已。 皇帝一边吃一边给柴威推荐他认为好的菜色,顺便再说一些西域的事,“此次你上任匆忙,安西军勇猛,怕是会有些不服,你可向阿史那请教一二。” 皇帝道:“连李卿都说过,阿史那为藩臣之中的佼佼者,谋略上汉将也多有不及的。” 柴威应下。 皇帝便想起了郭孝,便冷哼一声道:“郭孝比之阿史那将军差远了,我听说他便是出征也带着金银器玩,连帐子都镶金带银,他将自己的军帐送给阿史那,阿史那给拒绝了,此二将的优劣,从这就可以看得出来,去了西州,你不要学郭孝。” 柴威更加认真的应下了,表示他一定好好管理西域,绝对不负皇帝陛下的期望。 皇帝满意的点头,“西域一带之于中原,不在于土地之宽,更不在于人口繁茂,而在于商路,中原与西域,甚至更远的地方的来往,七成是靠这条西域商路,只有三成在于海上,所以你要守好商路,莫要那群突厥人再把商路给坏了去。” 柴威连连点头。 皇帝就看向太子,笑道:“朕要叮嘱的都叮嘱好了,问问你表弟可还有什么需要叮嘱的?” 太子就心想,他能和一个要外放掌握重兵的表哥重臣有什么可说的? 他就是有能在皇帝面前说吗?他说了皇帝晚上还能睡得着觉吗? 太子心中一边吐槽,一边抬头和柴威道:“表哥到了西域不如帮忙找一找周太医他们。” 他道:“上次的消息传回来不清不楚的,只说是找到了些牛痘的信息,具体的就没有了,防治天花是大事,他们出去都快一年了,也该有消息了吧?” 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明达后又道:“还有,嫡驸马还在队伍中呢,明达翻过年就出孝了,她也给嫁人了吧?” 皇帝老早就想说这事了,此时听太子提起,立即精神一振,连连点头道:“对对,你去了西域找一找白诚,他们要是找到了种牛痘的法子就赶紧回来,找不到也得回京述职,以后再出去一趟。” 起码回来成亲再说。 皇帝笑眯眯的道:“他是你的表妹夫,若是行事不周,你只管教训他。” 柴威这话也就听一听,没看见坐在一旁的明达公主脸都羞红了吗? 显然对这位未来的驸马满意得很,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尤其这位不仅是嫡公主的驸马,还似乎很得嫡公主的喜欢,他要真教训了人,回头被教训的估计就是他了。 不过柴威嘴上还是应了,又顺着夸了一下白诚,“白公子也是少年英才,小小年纪就考中了进士,自是守礼之人,怎会行事不周呢?” 皇帝就想到当初站在他面前拍着胸脯表示会好好对待他的公子的小子,暗暗点了点头。 见皇帝竟然还赞同的点头,柴威更不想“教训”白诚了。 一顿饭吃得君臣得谊,不对,是亲戚高兴,反正柴威最后是开开心心的带着妻子出宫去了。 谯国公夫人有点儿忧愁,丈夫升官了自然是好事,偏偏去了西域这么远的地方,听说那边入目皆是黄沙,有的人半年都不洗一次澡呢。 谯国公夫人就和丈夫道:“我们何时启程去西州?等你安顿好?” 谯国公看了一眼妻子道:“你们去做什么,那边黄沙漫天的,太阳还大,孩子们都还小,正是读书习武的关键时候,去了那里请个先生都不容易。” 他道:“你就留在京城吧,没事儿就进宫坐坐,陛下和娘娘与母亲关系都十分要好,你多进宫坐坐,等孩子们再大一些,说不定还能走一下娘娘的关系进崇文馆去。” 谯国公夫人一愣,“太子都这么大了,崇文馆里现在不是有许多伴读吗,怎么还要进人?” 谯国公道:“太子只要一日还是太子,那就得读书,崇文馆里教书的又不是太子,是侍讲们,甭管崇文馆里的学生换多少茬,只要太子还是太子,那崇文馆里就得有伴读。” 谯国公夫人:…… 她顿了顿后小声道:“你以前不是让我们少与太子来往吗?” “今时不同往日,”谯国公道:“太子有了小皇孙,以后就算……那我们也是奉国诏,陛下不会怪罪的。” 现在的风险能和以前相比吗? 所以还是可以亲近一些的。 谯国公夫人点头,想到自己可以不用去西域了,心中暗暗高兴起来。她一高兴就想让谯国公也高兴,“到时候我给国公爷多送几个伺候的人去,那边苦寒,总要有人照顾国公爷。” 国公爷也没推辞,不过还是道:“少送几个,陛下不喜奢靡之人。” 谯国公夫人应下。 柴威是皇帝的外甥,其父是开国大将,其母与皇帝是同母姐弟,不论是姐弟,还是君臣之间,双方关系都极好。 尤其是他的母亲平阳公主,这一位公主可是真正的生荣死哀,生前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女将。 柴威能力也不差,所以对皇帝破格将柴威一连升了几级,升到安西都护的位置上,群臣并没有太大的意见。 大家平静的接受了,柴威也就平静的赴任了。 第2331章 友谊长存 和柴威一起去西域的还有对郭孝的处理圣旨,皇帝对郭孝丢城的事表示很生气,他认为郭孝会丢城就是因为不谨慎导致的。 明明龟兹的左丞已经一再提醒过要小心城内的人,结果他却还不上心,连巡逻的人都没多派几个,这才让城内的人与城外的人勾结在一起有了这件祸事。 所以皇帝直接剥夺了他的官职。 结果等柴威走出老远了,皇帝老爷子某天从大殿里出来,被外面的冷风一吹,他就驻足停下看这萧瑟的冬景。 古忠连忙给他披上披风,小心道:“陛下,看这天是要下雪了。” 皇帝就看了一眼天上的乌云,古忠说的没错,天的确是要下雪了,他这话才说了没多久天上就纷纷扬扬的下雪了。 皇帝看着这雪半晌,最后叹息一声,吩咐道:“让中书省拟旨,恢复郭孝官职,派人去西州将人接回来吧,让礼部准备丧仪给他举哀。” 古忠立即应了一声,心中也有些雀跃,陛下念情,这是好事。 满宝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回到西州时新的安西都护还没到,郭将军已经收殓入棺,郭小将军要扶棺回乡还得等朝廷旨意,要是朝廷不容情,他要么将父亲安葬在西州,要么就只能辞官回乡了。 郭将军的灵柩此时就停在龟兹的国寺里,满宝他们回到西州后的第二天就例行去国寺里拜祭他。 用庄先生的话说是,“好歹相识一场,人已死,仇怨皆消,拜祭一番是礼仪。” 于是白善等人就准备了丧仪前去拜祭。刘焕因为是亲戚,丧仪还要更重一些。 郭将军死了,他和郭小将军反倒真的按照亲戚走动起来,再次见面就表兄表弟的叫了起来。 郭小将军也走出了伤痛,也能和他们开玩笑了,“你我本来就亲,你又给我输了这么多血,更亲了。” 刘焕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二郎在一旁道:“那我们也亲了,我们给你输的血是一样的。” 白善则好奇的问满宝,“不是说近亲属不好输血吗?怎么刘焕可以给郭小将军输血?” 满宝:“他们关系很近吗?” “当然了,”刘焕挺了胸膛道:“我祖母是他家的姑奶奶。” 满宝算了算后道:“没事儿,中间隔了好几辈,岔开了,而且血都输了这么久了,现在都没事,那肯定没事了。” 此时七人是排排坐在国寺的一个栏杆上,看着下方忙碌的僧人和前来礼佛的百姓,蒙小将军就问郭小将军,“你要继续留在西州吗?” 郭小将军有些低落道:“还不知陛下是否会问罪父亲,若是陛下容许,我还是想留在安西。” 这支队伍他父亲带了好几年,他也一直在这支队伍中,哪怕西域苦寒,他也不想离开。 蒙小将军就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可以让我父亲给你求求情。” 郭小将军没有推辞,点头,“多谢。” 白善道:“我们在这件事上不太能帮得上你,要是回京城,倒是可以当面替你求情。” 现在人在外面,写折子参与地方军务显然是不可能的。 郭小将军就和他们笑道:“我知道,你们是文官,不太方便。对了,此次西征你们也有功劳吧?回去后要出仕吗?” 白善就叹气,“新的安西都护还未到,阿史那将军还没确定何时班师回朝,我们得等着,礼部考试倒是常有,但吏部的考试却是每年三月底一次,错过就要再等一年,我们要出仕,就得赶在二月之前回到京城。” 不然都报不上名。 郭小将军:“以你们的身份和功劳,可以直接出仕吧?” 白善有些不甘愿,“都考了进士了,不考礼部和吏部太亏了。” 白二郎也连连点头,“就是,若是陛下直接开口授官,算是恩荫还是我们自己的本事?不行,不行,还是正常考官好。” 刘焕就问他,“你一个驸马难道还想外放当县令吗?” 白二郎一噎,问道:“驸马怎么就不能外放当县令了?你看阿史那将军不也是驸马吗?照样在外领兵作战。” “可是”刘焕挠了挠脑袋道:“可那是上一辈的公主,这一辈的公主,驸马们好像都是闲职,并没有任实职的。” 大家都在吃公主的软饭,谁还想去当一个六七品的小县令呀? “而且你这驸马比别的驸马还尊贵些,你可是明达公主的驸马。” 驸马之间也是有高低的,父凭妻贵,明达公主不仅是嫡公主,还是帝后最宠爱的女儿,自然,白诚也比别的驸马要更尊贵一些。 刘焕不理解他,“我们不想当驸马是因为不想受公主欺负,你既然当了驸马,那肯定是不介意依靠公主的,干嘛还去当县令?” 白二郎一噎,然后低头沉思起来。 满宝见他脸上竟然浮现赞同之色,就道:“明达还想去各个地方走一走呢,可陛下疼宠明达,肯定不愿意她出京,你要是外放,带明达出去不就顺理成章了吗?” 白二郎一听,眼睛一亮,“对啊,明达还想去别的地方玩呢,我外放了还可以带他。” 这下连郭小将军都好奇起来了,“你当驸马竟不是想吃软饭?” 白二郎道:“软饭自然是要吃的,但我也不是谁的软饭都吃的。” 他道:“我只想吃明达公主的软饭。” 白善扭头和他道:“回头过了考试,我们可以一起选官,看看有什么地方是两个县临近的,到时候可以一起外放。” 满宝就抚掌:“这个好,到时候我们还能去找你们玩。” 白二郎就问她,“我和白善外放也就算了,难道你也能外放?” 满宝就嘿嘿笑道:“那你就太小看我了吧,我和白善早有计划,没多大问题,倒是你呢,你能求到外放的官才是最要紧的。” 蒙小将军听着羡慕不已,就看向郭小将军,问道:“要不你来沙州算了,我们一起守玉门关。” 郭小将军摇头,“还是你守关内,我守关外吧。” 第2332章 到任 新的安西都护是在某一天的中午到的,当时满宝他们回到西州已经四天了,正是骨头最懒的时候,庄先生也怜惜他们一路奔波,整个人瘦了一圈,所以没有给他们布置课业。 于是满宝几个直接赖床,一直快到午时了也不曾起床。 就是殷或也被他们影响的多睡了好一会儿。 长寿在经过第一天的慌乱后现在已经镇定了,主子睡他也睡,一直到主子的床上有了动静他才爬起来,先把自己收拾好再去厨房里端热水。 果然,他把热水端回屋里时殷或还在被窝里不乐意起床。 他一边将衣服拿出来服侍主子穿衣,一边给主子找理由,“西域太冷了。” 殷或深以为然的点头。 庄先生已经围着火炉喝茶看书了,看到殷或总算起来,便扭头吩咐侍女,“去把周满他们也叫起来吧。” 十个舞女都正式变成了侍女,她们分在各个岗位上,过得很快乐。 因为这里的活儿并不多,基本上就是打扫一下院子,偶尔处理些食材和药材,院子里的主子基本不怎么管她们,每天还能出去外面逛一逛,听他们露出来的口风,她们要是不愿意跟他们回中原,他们也可以替她们去都护府上籍,到时候她们就可以留在西州。 但小姑娘们私下商量过后都觉得留在这里,以后有可能也会被掳为女奴,而且她们除了跳舞唱歌外,几乎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还不如跟着他们一起走呢。 她们没有父母家人,或者父母家人不知流落到了何处,是否还活在这世上,离开故土对她们来说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殷或见她们打定了主意,便让长寿教她们一些伺候人的技能,比如中原的茶要怎么泡,主子起居坐卧该伺候什么…… 可怜长寿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厮,突然一下就荣升为教养小丫鬟的嬷嬷了。 长寿对丫鬟们的工作也是一知半解,不过觉着丫鬟和他们小厮也一样,不都是伺候主子的吗? 便按照自己每天的工作日常教她们,就是主子去哪儿她们就去哪儿,主子要坐,你就得找着坐的地方安排妥帖了,不能冷,不能热…… 虽然她们是舞女,但这种技能知识还是知道一些的,因此接受起来特别快,现在自觉已经是一个合格的小厮……哦,不,是丫鬟了。 她们去敲门,但满宝他们还是又磨蹭了近半个时辰才洗漱好出现在大堂里。 庄先生看了一下时辰后颔首道:“很好,可以直接午食了,养你们倒是挺省钱的。” 满宝几个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不敢叫吃的,就老老实实地端了一碗奶茶就着一块饼吃了早食。 只可惜这点儿东西进了他们的肚子就好像水滴入海,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几人摸了摸肚子,目光流转间就挤眉弄眼起来,计划着今天是不是再找一个借口出去,昨天吃的一家羊肉贴膜好吃,其实今天可以再吃一次的…… 也是在这时,聂参军大步从外面进来,和几人道:“新的都护到了。” 满宝几人眼睛一亮,立即问道:“人现在哪儿?” “刚进了都护府,”聂参军道:“下官得到消息立即来见大人了,这会儿估计正在都护府里和阿史那将军说话呢。” 白善立即看向满宝,“按说,你是不是应该去拜见新都护呀?毕竟我们要带走不少士兵。” 满宝立即郑重的点头,“不错,的确要拜见一下的。” 庄先生就好笑的看着他们,挥了挥手道:“行了,去吧。” 大家低低地欢呼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 聂参军不了解去拜见新都护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但依旧跟着往外走,告诉他们道:“新来的都护是谯国公,和白二公子还有些亲戚关系呢。” 白二郎一脸懵,不解的扭头问白善,“我们家有姓柴的亲戚?” 他努力的回想自己记诵下来的族谱。 人聂参军说的是白二的亲戚,又没说是他的亲戚,那肯定就不是白氏这边的亲戚了,他略一思索就问道:“是谯国公吗?” 本还想卖个关子的聂参军只能点头,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听说世家子不仅要背族谱,还要背氏族志,那厚厚的一大本,谁和谁家有啥关系都记录在内,至今他都没见过那本传说中的书,听说只有世家或者大士族才能得到。 白善就扭头和白二郎道:“是你表哥,谯国公是昭公主的长子,和明达公主是嫡亲的表兄妹,一会儿你见了人客气些,执亲戚礼就行。” 白二郎立即点头,昭公主他知道呀,明达公主可是很钦佩她这位姑姑的。 于是一行人出门,正等着护卫们把马牵来呢,就见一骑快速跑来道:“周大人,白公子,白二公子,大总管请几位去都护府拜见新都护。” 刘焕立即问:“那我们呢?” 令兵顿了一下后道:“大总管没说,不过公子们素来形影不离,应该都是可以去的吧?” 正好大吉他们牵了马出来,满宝接过马后上去,道:“废话这么多,去了就对了,走!” 刘焕他们一想也是,于是纷纷上马。 殷或也是骑马,西州城就这么大,他们住的离都护府也不是特别远,一路上要过最繁华的那条街道,根本不可能纵马狂奔,慢慢溜达过去就行,所以骑在马上也不是特别的冷。 当然,肯定没有坐马车里的暖和就是了,但也自有一番风光,大家还能说说话。 白善虽然知道谯国公,却没见过对方,于是问满宝,“你见过谯国公吗?” 满宝努力的回想了一下,“大朝会上没怎么见过,倒是陛下病重的时候他曾去守过夜,进进出出的自然会打照面,只是也从未说过话就是了。” 皇帝病重的时候,太医院值守的太医,宫女内侍值守的人,还有值守的官员,皇室那边值守的宗室人,以及为表忠心迟迟不肯离去的权贵皇亲国戚等都会每天记录下来,要是哪一天出了问题,册子上记录的人全都要查问的。 当时满宝每天去册子上签名,自然在隔壁本上看到过谯国公的名字,只是当时她的心神都在皇帝身上,也不太注意人就是了,这会儿让她想谯国公长什么样,她自己都想不太起来。 还是因为她的记性好,这才能想起曾在签名时看到过谯国公的名字,而且不止一次。 第2333章 推辞 白善就看向刘焕和殷或,白二郎不用看了,他都不知道,白二更不会知道了。 刘焕道:“我也不熟。” 殷或则道:“我听我父亲提起过,人还不错,他是袭爵谯国公。陛下和昭公主及先谯国公感情深厚,因此对两个外甥也很不错。” 白善秒懂,所以这位是受祖宗余荫一路向上,只不过为人和才华上也没大错就是了。 到了都护府,郭小将军眼睛红红的出来接他们。 现在都护府还是他住着,只不过他早已经准备好搬了,只等新都护来了就可以交接。 白善见他眼睛发红,就问道:“陛下的旨意下来了?” 郭小将军又忍不住落泪,点头道:“陛下革了父亲的官职,我,我可能不能扶棺回乡了。” 皇帝这么生郭将军的气,郭小将军自然不能再在这时候上书提扶棺回乡的事了,所以只能暂时将棺安放在国寺那里留待以后,或者就埋葬在西州。 郭小将军想等几年,过两年皇帝的气消得差不多了他再提扶棺回乡的事。 白善只能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满宝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能轮番拍了拍他的肩膀,殷或见他们都拍了,他不好不拍,于是也走上去拍了拍。 周立如一看,便也上前拍了拍。 一旁的蒙小将军便也抬手,郭小将军抬起头来睁着红红的眼睛看他。 蒙小将军就有点儿下不去手,若无其事的放下后道:“进去吧,阿史那将军和柴都护在里面等着,一会儿交接完我给你搬家。” 白善立即道:“我们也帮你搬家。” 不说阿史那将军,柴都护对他们也很客气,尤其是对周满和白二郎,毕竟来前皇帝和太子刚提到他们。 他也没想到运气会这么好,他们竟然还在西州城内,于是他就笑着问起周满牛痘的事。 满宝道:“我们在这里种了三拨痘,效果都还不错,我们决定将种痘过的人带回去让太医院统一查看情况。” 她顿了顿后和柴都护道:“因为试验者都是军中的士兵,之前郭将军答应我们能将这些人带走……” 柴都护就笑道:“既然是郭将军答应过你们的,自然一切都还照旧的。”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笑着和柴都护道:“多谢大人宽和。” 柴都护不明白这怎么就宽和了,等他知道时,已经是下面的人拿着账单来给他报账,他们一共要带走四十六人,偏巧他们不是伤兵就是年纪很大的老兵了,这样的士兵回乡是算退役的,那就得给安家费。 除了安家费,这上面竟然还列了路费,以及郭小将军曾经承诺给的一百两银子。 当然,不是一人一百两,不然那是皇帝都负担不起的,是四十六人分这一百两。 来报账的官员解释道:“将军,除了这一百两是郭小将军出外,其他的都要走公账。” 和郭将军不一样,柴都护的出身就没穷过,而且他也没郭将军那么奢靡,因此对钱财不是很看重,所以只心疼了一下就提笔签单了。 他道:“将都护府的账目拿出来我看看。” 要是没钱,他还得想办法弄钱,安西都护不仅管地方政务,还要管军政,虽然兵部给军饷和军备,但肯定有不足,士兵们吃喝拉撒都要钱,更不要说后面还要巡视边关,戒备西域其他小国反扑,那要用到的钱更多了。 柴都护思考起来,问道:“从碎叶、天竺那边来的商路是不是通了?” 官员立即汇报道:“大小勃律的战事已经停了,没分出胜负来,通往天竺的商路现在又通了。” 柴都护点头,道:“回头再将从于阗那边的地图给我绘制出来,我们要沿途设立驿站驻兵。” 官员一愣,“驻兵?” 柴都护点头,理所当然的道:“沿途马贼土匪多,为了保护商队安全,在驿站驻兵保护他们。” 既然保护了,那自然是要收商税的,而且地方政府也该上交一部分钱来养兵,不必很多,但和商税积累在一起,应该可以保证驿站驻兵的花销。 而且驿站也可以招呼过路的商人旅客,也是一笔收入。 柴都护在心里打着算盘,对这些钱就更不心疼了,将单子交给官员后道:“阿史那大总管就要启程了,周大人要与他们同行,你们尽早将此事完结。” 皇帝可还等着白二回去成亲呢,太子也等着周满回去禀报天花之事。 有柴都护的话在,都护府里给白善他们办理这些手续都特别的迅速,几乎一提出来就能办好。 跟在白善屁股后面等待登记领钱的士兵们感叹,果然是有人好办事,他们以前来都护府,跑三趟能办下来一件事就不错了,可跟着白公子,一天功夫就能办好。 白善自己都感叹这种区别对待。 他们以前来都护府办事,就算有郭小将军的叮嘱,也偶尔要坐冷板凳的。 特别是庄先生,他可是在都护府里一连坐过三天冷板凳的。 白善领着残兵和老兵们将安家费和路费都领到手,便带着他们出门,让他们先回军营里去,“我们后天启程,你们明天有一天的时间与同袍们告别和准备东西,去吧。”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没动,还是一个最年长的拿出自己的钱袋子来,从里面拿出一半的钱来道:“白公子,当初说好,只要您能带我们回中原,我们得的钱要分您一半的。” 其他人也纷纷扯开钱袋子要拿钱。 白善微愣,然后就笑着将钱推了回去:“白某还不至于缺钱到这地步,这是朝廷和陛下给你们的安家费,是朝廷对你们多年镇守边关,守家卫国的奖励,善要是连这点儿钱都拿,那也不配为人了。” 他道:“东西你们收好了,等回到京城,我还欠你们一匹绢布呢。” 因为后面多进了一批人,还是二十二个人,所以白善他们没有那么多现成的布匹,都是先欠着,等回到京城再说。 这里的绢布太贵了,在这里买了给他们一点儿也不划算。 士兵们早对布匹不想了,甚至都做好了给出一半安家费的准备,此时见白善不要,那就和白得的钱是一样的,一时高兴不已,高兴得眼睛都发红了。 第2334章 回程 白善他们在热热闹闹的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当然,他们人多,几人只是拢着手站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一边指挥护卫士兵们将行李装好。 这一次回程满宝不会把东西放在科科的空间里了,除了她自己早挑选出来的特别喜欢的珠宝首饰外,就只有白二郎的一颗猫眼宝石还在空间里。 其他的东西都放在了明面上。 当然,他们也不会大喇喇的开了箱子给别人看,都很好的藏在箱子里呢。 不过大家一起剿匪,一起上山挖宝,还一起在大草原上分赃,彼此还交换了宝物,谁还不知道谁手里的东西啊。 也就对面院子里住着的大雨他们不太了解,不过他们对周满他们带回去的行李依旧咋舌,“你们带的东西也太多了吧?都是些什么?” 满宝道:“什么都有,有我们觉得好看的玉石,宝石,各种首饰,还有药材。” “药材?” “不错,”满宝道:“这边有些药材是中原没有的,所以我多买了一点儿回去。” 大雨有点儿心动,不过还是算了,他手中的钱不多了,而且药材在他们小镇没多大用处,毕竟好的药材也需要好的大夫才用得出效果不是? 在沙州出手的话他们又没有门路,不像手中的宝石香料,不仅可以随便找个客商出手,他们自己也有门路。 大雨按下心思,他这次过来是和白善他们商量一下回去的事的。 商路重新开通,路上的土匪马贼少了许多,而且这次阿史那将军是带着大军回朝,一路上将从沙州、肃州、凉州借的兵还回去,最后才要过夏州回京城,所以一路上并不用他们再保护,那这价钱…… 白善道:“我们和大军在沙州分开,走你们小镇回凉州,钱嘛,我们最多只能付你们从沙州到小镇的钱,当然你们要是护送我们一路到凉州,这个钱也是可以再商量的。” 大雨:“……你们不跟着大军一起走?” 白善:“不……” 因为阿史那将军也是把大军送回到沙州,然后就要将手中的兵马分批让手下的人带回各州。 当初各州都出了参将出来与阿史那将军一起领兵的,除了战死沙场的,其他人都要还回原军,到时候各军功劳,各将的功勋会在阿史那将军回到京城后朝廷论定再发往各州。 白善他们在知道阿史那将军的路程以后就不太想跟他同路了,因为他计划从沙州回到京城用十二天的时间。 白善他们知道他的行程时就立即表示他们可能不太同路,等到了沙州就分开,不打扰阿史那将军了。 阿史那将军不明白,都是回京,他们怎么就不同路,一直到他们上路那天。 他看到他们的队伍之中那排成长长一行的马车骡车……以及牛车。 阿史那将军看看马车骡车上的箱子,再看一眼牛车上坐着的老兵和残兵,无言了一阵后扭头去和来送行的柴都护告辞。 柴都护也愣了一下,也很阿史那将军寒暄起来,等人都启程走了,他这才摸着胡子和身侧的心腹道:“虽说跳脱年少了些,但还算稳重。”主要是心也善。 竟然给准备了那么多辆牛车,倒也难得。 阿史那将军也从那些牛车上收回了视线,第一次忍不住吐槽,“难怪到了沙州就要和我们分开,用牛车运兵,别说十二天,再多加一半的时间怕是也回不到京城。” 现在是大军出行,又是班师回朝,所以不赶,牛车夹在其中并不显得慢,但到了沙州阿史那将军只带着几个手下参将和护卫们一起赶回京城,别说牛车了,就是那些装了行李的骡车怕是都难跟得上。 他说的没错,满宝他们的确不能够在二十四天内回到京城,但他们可以在二十四天内回到夏州。 大雨他们一路将他们送到了夏州,不错,他们穿越凉州,护送他们到夏州,且从小镇到夏州这段路图分文不收。 因为他们手中的货物没有在沙州出手,而是打算带到夏州去,白善和周满答应替他引荐商人出手手中的货物。 而且夏州的汉人更多,他说不定能娶到一个汉人媳妇回家。 到夏州城门下的时候,大雨忍不住和同伴们发出“哇”的一声,他们以为他们是因为乡巴佬,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所以才哇的,没想到旁边也传来“哇”的一声。 大雨等人纷纷扭头看他们,稀奇道:“难道你们也没见过这么繁华的城吗?” 满宝合上嘴巴摇头,“不是,京城和益州城都比夏州城繁华多了,只是……” “只是之前夏州城很死寂,没想到才半年多的时间竟然有这么多人进出夏州城。”白善接口道:“而且这还是北城门。” 这是面向草原的北城门。 庄先生也撩开窗帘看着外面,看到那熟悉的夏州城门,他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回来了。 马车排队入城,护卫们拿出文书一登记,立即有士兵跑着去刺史府汇报了,等满宝他们的车队进城,才往城中走一段,万田就带着人来迎接。 他眼尖的看到骑在马上的白善和周满等人,立即跳下马跑了上前拦住车队,一揖到底道:“小的见过白公子、满小姐、白二公子……” “行了,行了,你要把每个人念一遍那得念到什么时候?”白善笑着问,“是杨学兄叫你来接我们的?” “是,”万田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道:“驿站那边准备好了,公子小姐们可以先去驿站歇脚……” 他看了一眼后面连绵的车队,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两分,道:“驿站不够住,可以住在旁边的客栈里。” 于是一行人先去驿站安顿,万田没有给白善他们安排房间,等聂参军他们住下以后,当即就让人将装着周满他们行李的车往刺史府运,他请了白善他们道:“小的出来的时候大爷让人去告诉了夫人,夫人这会儿应该也收拾好院子了,还请庄先生和公子小姐们随小的回家里住去。” 白善他们是没什么意见的,反正上次过夏州也是住在刺史府里。 于是一行人移步刺史府。 第2335章 等呀等 杨和书提前在府里等着他们了,他们才到门口就见他和崔氏牵着一个小孩儿站在门口。 满宝轻踢了一下马肚子,加快速度冲上去,下马就大声笑着和他们招呼,“杨学兄,崔学嫂,呀,这是琪哥儿吧。” 琪哥儿已经会走路了,还会说话了,但似乎很羞涩,看到满宝蹲着和他说话,他就不好意思的红着小脸躲到父亲的身后。 但躲到一半又想起父亲和母亲教他的,和人说话的时候要大大方方的,不能躲,于是又从他爹大腿后面探出头来。 不仅满宝,就连白善他们看了心都要化了,特别想伸手捏一下他圆嘟嘟的脸。 杨夫人似乎看出了他们的想法,立即把儿子往怀里一抱,笑着侧身道:“厨房给你们准备好了午食,我们先进去用饭吧。” 但真进去以后,他们却是先跟着下人去他们住的院子,先梳洗了一番,然后翻出他们给杨和书和崔氏带的礼物才过去的。 崔氏看到他们手上的东西就忍不住笑,“又不急着这一时,怎么不先吃过饭再理行李?” 满宝道:“我们还不是很饿。” 杨和书笑道:“他们这是想显摆呢,既然这样,我们就先看看你们带了什么东西回来,听万田说,你们装行李的车子足有十二辆呢,堪比一支大商队了。” 白善:“我们人多嘛,除了自家的护卫外,还有还多士兵呢。”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杨和书却摇头笑道:“我又不是没见过出使的使团,人家带的人也不少,但除了给出使国的一些礼物,还有回国时拿的贡品,谁会在随行的使团中带这么多东西的?” 他道:“你们车队中的东西都是你们带回来的货物吧?” 满宝立即道:“不只是我们的,还有其他人的,聂参军也有许多呢。” 杨和书就乐了一下,然后才道:“找个机会在夏州出手了吧,至少不能带这么多东西回京城,别忘了,你随性的人中虽然有许多自家的护卫,但你身上是有官职和任务的。你们带着这么长的车队进京城,小心御史台的折子把你给淹了,就算是老唐大人,怕是也要弹劾你一本。” 想到老唐大人,满宝就脊背一凉,有些不太确定的去看庄先生,“他们真会弹劾我?” 庄先生也迟疑,“不至于此吧,出门在外多带一些行李是正常的,而且带些外地的土特产回家也是常事。” 有些官员穷,来往两地时捎带上些货物买卖是正常的,当年罗江县的傅县令就常干这样的事。 杨和书便轻声道:“十天前阿史那将军就回到了京城,陛下大喜,没三天,阿史那将军从西域收缴回来的金银珠宝等也都和册子一起送入京中,陛下当即就召开大朝会论功行赏了。” 他道:“阿史那将军和收下的征西军自然是不用说,连因郭将军丢城而受到牵连的其子郭诏也都升了半品,而阿史那将军说,拿下龟兹王城的首功是白善和满宝。” 杨和书笑看着白善和周满道:“陛下当时就在大朝会上当着百官的面将你们夸了又夸,又听阿史那将军说,此次你们已经得到种牛痘的法子,所以一直让礼部和太医院留意着接待你们呢。” “结果礼部和太医院等了又等,陛下也等了你们好几天,结果你们一点儿踪影不见,我昨天刚收到知鹤的来信,说陛下现在提起你们就没好气,连礼部那边都颇多怨气呢。” 几人:…… 满宝就扭头看白善,白善则侧头看白二郎,一个看一个,最后看到了殷或,殷或不在意的道:“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我要绕道去挖花花草草,也不是我要绕道去看长得像月亮一样的湖,更不是我为了追一只长得和一般的羊不太一样的羊就去追了半天……” 白善和满宝一听心虚起来,就连庄先生都有些心虚,因为是他想去看长得像月亮一样的湖。 庄先生轻咳一声,就和满宝他们道:“那你们就在夏州把这些东西出手了吧?把给亲朋带的东西拿出来,其他的,价格要是还行,就出给这里的客商。” 满宝不舍得,他们好容易带回来的呢,拿到京城去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白善也不舍得,于是问道:“杨学兄,周四哥他们在夏州城吗?” 杨和书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周四郎不在,不过向铭学和周立君在。”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和满宝道:“你这位侄女可一点儿不比你四哥差,就我知道的,这小半年来,你们家在夏州这边的生意都是她在打理经营,你四哥偶尔上草原上走一走,货物拿回夏州后自有人运送回去,要不是快过年,必须你四哥回去一趟,他怕是也要留在夏州等你们的。” 而杨和书之所以会知道这些,一来是因为周四郎离开都会给他打一声招呼,以免错过满宝的消息。 毕竟,官场上的消息要比他们自家的要灵通得多。 二则是因为他和周四郎另有合作。 草原上的民族很多,有突厥人,有铁勒人,有鲜卑人……而且因为对朝廷和陛下没多少归属感,问题很多。 周四郎常出入草原,能得到很多来自底层的消息,所以他们会有交流。 而且,他也有希望周四郎带进去什么货物,不带进去什么货物。 因为封城一事,杨和书和夏州本地人的关系有些复杂,目前已经基本平衡,普通百姓那里已经看不出什么来,基本上认同了他这个新刺史,但本地的权贵官吏和大商人那里却还有些问题。 所以杨和书能信得过,且能用上手的反而是周四郎这些外来的势力。 杨和书笑道:“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你侄女……和侄女婿,他们这会儿可能不在夏州城,等回来肯定会来找你的,到时候你们可以商量一下这些货物要怎么处理。” 说完又道:“你们这会儿才到夏州,这眼见要过年了,你们是要在夏州过年,还是回去过年?” 白善就虚心请教道:“杨学兄觉得呢?” 第2336章 建议 杨和书看了他一眼后笑道:“你们还是回去吧,如果能赶在年前回到京城自然好,赶不上也不要紧,初二初三回到京城,陛下看了或许心气会平些。” 毕竟过年的时候也在往京城赶,勉强可以表现一下他们不是故意拖延时间。 虽然从他们用的时间上来说说服力不太强。 白善就看了满宝一眼,不由问杨和书,“陛下那么生气?” 杨和书就没好气的道:“你以为呢?” 他道:“知鹤说阿史那将军回去后把你们夸了又夸,又说你们是在沙州城才分开的,因为你们带的人比较多,所以速度才慢。” “陛下原想着你们就是慢,慢个五六天也应该回到京城了,结果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你们还没动静。” “对了,你们怕还不知道吧,郭小将军扶棺回乡,七天前更过夏州,现在人应该到京城了,”杨和书道:“我问过郭小将军启程的时间,他比你们晚三天从西州启程,而他现在已经回到京城。你们猜陛下心里会怎么想你们?” 满宝他们先是一惊,然后就是一喜,“郭小将军扶棺回乡了?” 杨和书应了一声,这事在朝中早不是秘密,也就周满他们远离朝政中心,又一直在路上,所以没有听说而已。 “陛下在柴都护离开后不久就心生悔意,所以重新下了一道圣旨,恢复了郭将军的官职,并让人前去迎接郭将军回京治丧。” 皇帝对功臣素来优厚,很多跟着他出生入死的武将去世时皇帝都会让礼部为其治丧,甚至自己也经常参加丧礼以示哀悼。 杨和书道:“陛下现在比以前心软多了。” 要是以前,有武将犯这样大的错误,他是不可能这样轻轻放过的,更别说朝令夕改,很快就撤了自己的旨意。 “但你们也别仗着陛下心软就恣意妄为,你们这次在路上耽误的时间的确太多了,回去后就准备请罪吧。” 满宝和白善几个只能恹恹的应下了。 杨和书看了不由一笑,“过是过,功是功,听说你们这次找都种牛痘的方子了?” 满宝点头,简单的说了一下种痘的过程和效果。 杨和书若有所思,问道:“我能看一下你的数据和医案吗?” 那是重要的数据,满宝一听,表示没问题,回头她就可以把册子拿出来给他看。 满宝感觉自己的手为抓了一下,低下头看便看到了琪哥,他正好奇的盯着满宝手上的红色碧玺看。 这是白善跑了三家店铺才凑到的红色碧玺,足足四串,交叠着缠在手上,特别的好看夺目。 嗯,便也特别的吸引小孩子的目光。 满宝就将胳膊伸到他的眼前,笑问:“好看吗?” 崔氏笑道:“这孩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明明是男孩子,却很喜欢这种珠宝脂粉。” 她有些忧虑的看了杨和书一眼,其实她还想私底下问一问满宝孩子这样是不是生病了。 满宝却喜滋滋的道:“孩子嘛,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他喜欢就给他玩就是了,不过要看紧了,这种东西可以看,却不能往嘴巴里塞。” 满宝想了想,觉得人力总有懈怠的时候,就道:“学嫂可以用些鲜艳的布料给他做些玩具,孩子都喜欢颜色鲜艳和亮晶晶的东西,这些不好给他玩,就给他适合玩的东西就是。” 崔氏一愣,问道:“这是正常的吗?” “是呀,这是天性嘛,”满宝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孩子因为还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所以表现得更明显罢了。” 崔氏就扭头看向靠在杨和书腿边的儿子,又抬起头来看了看丈夫的脸。 杨和书本来是浅笑着,但这会儿看到妻子的脸色便不由一顿。 崔氏吃醋了,忍不住抿了抿嘴,就用手指捏了捏她儿子的脸,真是小没良心的,明明她每日带他的时间最长,也常带他去玩儿,结果只要他父亲出现,他就总是更黏他父亲。 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但这会儿觉得心好酸。 满宝不知她心中所想,很高兴的拿出一个盒子来,打开给崔氏看,“学嫂你看,这些是我们送你的东西。” 礼物是大家送的,杨和书也收到了一块不错的原玉,已经被开出来,成色不错,不过却没有打磨。 白善道:“我们当时看到了两块这样的玉石,成色不错,所以我们就想着给杨学兄和唐学兄一人一块,想要做什么可以自己设计了样子让工匠现做。” 杨和书看到这块莹白的玉,很是惊喜,“的确很好看,谢谢你们。” 崔氏拿到的则是一匣子的宝石,都是满宝亲自挑选的。 她笑道:“这可真的是土特产了。” 满宝他们给亲朋们带的礼物不少,加上打算自己收藏和使用,不打算往外卖的东西,加起来反正一点儿也不少。 大家去行李那里扒拉了一下,最后觉得在这里出手哪一样都不舍得,连殷或都催满宝,“等你侄女来了,问问她能不能与我们同行回去。” 周立君是在快天黑时才和向铭学来的,她梳了发髻,显然已经出嫁,才进门她就冲上去和自己的妹妹抱起来,然后就去找周满,“小姑呢?” 周立如脸色红红的,兴奋的道:“小姑在书房里和杨大人说话呢,二姐……” 她看了一眼跟在后面进来的向铭学,小声问道:“你和二姐夫成亲了?” 周立君就点了一下她额头笑道:“你傻呀,你都叫他二姐夫了,我能不跟他成亲吗?” 向铭学笑着上前,和小姨子行礼,周立如慌忙回礼,道:“小姑在书房和杨大人说牛痘的事呢,我先带你们去看我们的行李。” 周立君:“行李有什么好看的?” 待她转了一个院子去看到那堆在车上和院子里的行李,便张大了嘴巴,“这都是你们的行李?” 去的时候带的行李已经足够多了,怎么回来还要多三四倍的样子呢? 周立如道:“是啊,有我们给自己买的东西,还有给亲朋买的,剩下的则是要卖的,二姐,你不知道,我们在路上遇到了马贼窝,那里面有许多的宝藏,我们要是不拿不好,所以东西就多了点儿。” 第2337章 圣心 周立君和向铭学:……他们怎么就没遇到过马贼窝? 不对,遇到马贼窝不应该是被打劫吗? 满宝和白善正一点儿一点儿的和杨和书介绍他们这一次种痘的成果。 杨和书看着这些数据,心绪忍不住起伏,“大概多久可在民间施行?” 满宝想了想道:“得回去和萧院正他们商议一下,不过我们应该会再试验几次,确定没有其他不好的影响后才施行。” 杨和书也按下自己的激动,微微点头,和她道:“若确定成功率果有这么高,且没有不好的影响,夏州愿为第一个施行的州府。” 满宝一愣,问道:“百姓能接受吗?” 杨和书:“夏州有比其他州府更适合的舆论,一来,夏州才经历过天花,对此的记忆尤新,所以好劝服;二来,你们太医署在夏州的名声很好。” 他笑了笑道:“你不知道,夏州私底下供着你和卢太医、郑太医的长生牌位的不少。” 满宝“呀”了一声,“我还有长生牌位?” “当然,”杨和书笑道:“据我所知,你的最多。” 满宝高兴起来,“一定是因为我最可亲。” 杨和书笑着点头,不止是最可亲,经她手活下来的病人也是最多的,两相一相加,供奉她的自然也就最多了。 满宝特别想去看一看,杨和书见了便道:“总不好闯进人家家里去,你要想看,那就去山上的道观寺庙里看一看,也有许多人家不仅在自家里供着长生牌位,还在寺庙和道观里供了,以求你平安福寿。” 满宝激动起来,就看向白善。 白善道:“那就去看看吧。” 杨和书也道:“虽说急着赶回京城,但我想你们在年前赶回去已是不可能了,不若在夏州多留几天,一来出一下手中的货物,二来也可以休息一下,等二十七二十八再启程,路上走快一些,初四初五应该就能回到京城,陛下一看你们赶在正月里回去,略一思索就能猜出你们是在路上过的年夜。” 一想还挺可怜的,说不定胸口的气就消了。 满宝和白善就觉得此时笑得温柔的杨和书有点儿黑,心中不约而同的想,难怪唐学兄总说他才是被欺负的那个,以前他们还不太信,现在却有些信了。 俩人往他们住的院子里走时就听到隔壁一阵热闹,不由走过去看,就见白二郎他们正和周立君展示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俩人便也站住在一旁听,向铭学回头就看到了他们,“周……小姑,” 他顿了顿后重新叫了一次,“小姑。” 然后对白善点了点头。 白善也点头回礼。 周立君回头看见满宝,惊喜的冲上来和她抱在一起,看着他们带回来的东西道:“小姑,你们这一趟发大财了呀。” 满宝矜持的道:“还好还好啦,一般一般。” 她和周立君道:“我正想找你们呢,这么多东西我们不好全部都拿回去,所以只打算带一些,剩下的由你们送回京城,到时候我们再想办法出手。” 周立君不解,“你们不是随行有士兵吗?由他们押运更安全吧?” 人那么多,又是官差,一路上只要不是眼瞎的就不敢对他们下手吧? 满宝就叹息道:“现在对我们来说要紧的不是路上的土匪,而是京城里的御史和陛下。反正过两天我们要轻车简从的回京,我们最多带几车行李,剩下的就要交给你们了。” 她好奇的问,“你们不回家过年吗?” 周立君便笑道:“因不知道小姑什么时候回来,所以特意在这里等小姑的。” 周立君略一思索便道:“小姑要是把这些东西托给我们,我们也是和你们一同上路的,最多落后你们一天进城。” 白善立即道:“同一天进城也没什么的,你们是商队,我们是使团,可以前后一并走,隔开一些距离进城就是。” 他道:“你们回去后暂且把东西放到我家在二柳巷的院子里去,回头再一点儿一点儿的往家挪就是。” 他扭头和满宝道:“倒也不必十分的小心,要是真有御史连我家名下的那个院子都盯到了,那我们再躲避也没用。” 因为他们这件事并不大,官员出公差的时候带多了一点儿土特产嘛,圣心平常时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得圣心时说不定还是一件得意之事,只有失去圣心时,才会怎么做都是错。 白善不觉得他们就失去圣心了,最多因为他们路上耽误,皇帝有些生气而已。 满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理,于是定下了周立君和他们同行的事,将大部分行李托他们押运回去。 满宝:“对了,你们给我介绍几个客商,有能力买西域的香料宝石的。” 向铭学讶异,“小姑要在夏州出手这些东西?” 那他们还押运什么? 周立君则是眼睛亮晶晶的问,“小姑,你们这次回来是不是还带了别的西域商人过来?他们要在夏州出手手中的货?” 满宝道:“不是商人,是护送我们去西州的一些……护卫,他们回来时也带了一些香料和宝石,沙州那边出的价钱有点儿低,所以他们跟着我们到夏州来了。” 周立君一听就有些失望,“所以这是一锤子买卖?” 满宝好奇的问,“你想和西域的商人搭上话?我们家有这么多的钱掺和香料和宝石生意吗?” 周立君就笑道:“宝石生意就算了,香料却是可以做一做的,而且我想把我们家里做的润肤膏卖给他们。还有一些药材,听说西域那边和我们这边环境不一样,我们这里有的药材他们那边应该有很多没有。” “但生药材毕竟低廉,所以我想卖成药,”周立君道:“除了擦脸润肤美白和祛痘的药膏外,还有小姑之前教我们做的祛疤膏,要是再能做一些防治风寒发烧之类的成药就更好了。” 满宝张大了嘴巴,“你要和济世堂抢生意呀。” 周立君道:“不是抢生意,药丸之类的成药我还是从济世堂拿的呢。” 她就没想自己做成药,现在家里做药膏已经很忙了,而药丸的制作更加的小心,成本也越高,别说她,就是五婶都不一定能照着方子做出来。 第2338章 我想买人 “我出来前花钱在我们家饭馆的不远处又买了一家铺子,就是专门卖药膏的,后面则拿来熬制药膏,现在五婶她们每天都不在家里做药膏,而是去铺子里做了。” 满宝一愣,问道:“为什么,在家里做不好吗?” 周立君就一脸无奈的道:“小姑,你不知道,六叔的儿子现在会爬会走了,看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塞,之前六婶一个不注意,他直接抓了一把磨出来的药粉就往嘴里塞,熬的药汁明明闻着那么苦,他就是能对着药汁流口水,爷爷都快愁死了,说他比六叔更甚,这一心只有吃,将来可怎么办啊?” 周立君和满宝一边清点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一边话家常,“今年家里的田地和庄子都丰收,除了小姑让我们种的那些稻种有问题外,其他问题都没有。“ 满宝就问,“那些稻种还是种不好吗?” 周立君想了想道:“大哥说也不是全部不好,才种下去的时候长得比一般的秧苗要壮,插秧的时候也是好的,但到后面长起来便有问题了,有的是不能结穗,有的则是长着长着就死了,还有的则是长得极好,穗很长,一穗的颗粒比隔壁的要多上两倍,甚至三倍四倍的都有。” 满宝眼睛大亮,问道:“种子都分开放好了吗?” “是,大哥都照您的吩咐分开收好了,就等着明年播种看情况了。” 满宝点头,“没错,那些稻种是从远处得来的,它们初到一处,总有不适应的,所以要慢慢的试验,等它适应了就好了。” 这一批不适应不要紧,再从d博士手里拿下一批就是了,前几天莫老师才和她说过,联盟答应给d博士搭建的模拟环境实验室已经建成,可能还会有些差异,但已经尽可能的靠近她这个世界的生态环境了。 她相信,只要时间足够,他们一定能种出高产的粮种来。 清点完行李,满宝第二天就带周立君和向铭学去见大雨等人,她对周立君道:“你带他们去见你们的朋友吧,我们上山上道观和寺庙里逛一圈。” 大雨他们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繁华的街道,昨天一整天可以说是目不暇接,听到周满不与他们一起,不由问道:“山上的人更多吗?” 满宝自豪道:“一般一般啦,最多的自然还是街面上的人,不过快过年了,上山礼佛拜神仙的人也不少,还有给长生牌位供奉的人也多。” 大雨奇怪的打量她,“人家去拜神仙你骄傲什么?” 满宝腰背更直了,矜持的道:“也没有骄傲啦,只是听说有不少人在佛前和神仙面前供了我的长生牌,所以上去看看。” 大雨:…… 兄弟们就去看大雨,大雨就扭头去和向铭学说话,“那我们今天就有劳兄弟了。” 向铭学微微一笑道:“客气。” 周立君笑眯眯的领着他们去见他们的朋友,大雨他们带来的宝石他们是吃不下的,但他们走商也认识不少商人,有太原那边,也有江南那边的人,可以介绍他们认识。 就是香料,他们都没打算买多少,因为周满带回来很多,回到京城她要是卖不出去,他们可以从她那里接手。 西域的东西在夏州还是很好卖的,虽然现在快要过年,夏州这里客商少了许多,但大雨手里那点儿货还是不够大家分。 周立君领着他们出去转了一圈就把手上的东西全出了,价格差不多是沙州城的两倍。 就这样,买到的商人们也觉得自己赚了。 因为人是向铭学和周立君领着过来的,没人会怀疑宝石和香料是假的,所以便是以前没涉足过这两样的商人也忍不住出手买了一点儿。 大雨将拿到的钱塞进怀里,发现鼓鼓囊囊的塞不下,便又拿出来放在褡裢里扛在肩膀上,他笑呵呵的招呼向铭学和周立君,“周大人和白大人的兄弟就是讲义气,等回到客栈我请你们喝酒。” 向铭学就笑道:“大雨兄弟客气了,周大人是我们小姑,你们既然是小姑的朋友,我们帮忙是应该的,小姑他们说这一路上多亏了你们护持,他们这才能平安到西域和回来。” 大雨愣了一下便笑道:“客气,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周立君趁机问,“你们以后还会往夏州送东西吗?” 她笑了笑道:“你们也看到了,夏州是很热闹的,但现在快过年了,并不是最热闹的时候,夏州客商最多的时候是五月到十月那会儿,那时候,不论你手上有多少货,在夏州这里都不愁出的。” 大雨就心动起来,不由看向他的兄弟们,别说,这一趟走的比他过去五年挣的都多,除了危险点儿没别的毛病。 大雨很想再走几趟。 其他人则各有考量,“我有媳妇孩子了的,我就走这一趟。” “是啊,大雨,你没媳妇,也没父母,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出去一两年除了我们兄弟几个喝酒的时候会念叨念叨你,也就大哥会挂心念叨几句,所以你能出远门,我们就不好走了。” 大雨心塞,“我这次回去也是要娶媳妇的。” “你娶谁?” 大雨就扭头问向铭学和周立君,“听说你们这里可以买媳妇,在哪里买?” 向铭学皱眉,周立君问他,“谁跟你说的?” “都这么说,你们有个买人的地方,那地方有许多漂亮的女孩子,可以买回去当媳妇。” 周立君:“……那得找人牙子,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漂亮的,听话的,还得会做饭,会做衣裳,会下地,”大雨想了想后道:“对了,最好还识字,还得聪明,要是会医术最好了。” 向铭学:…… 周立君冲他咧嘴笑,然后道:“别做梦了,你买不到的。” 大雨瞪眼:“为什么?我有钱!” “你有钱,但人牙子手上没这样的人呀,”周立君摊手道:“就是有,也轮不到你,这样的人别说不会沦为自卖,就是真的必须卖身了,那也多的是人抢,你既无权,钱也一般,怎么可能抢得过人家?” 第2339章 到京 满宝他们不能在夏州多留,58013;以上山58016;过自己的长生牌后就喜滋滋的准备回京了。 这时候大雨已经在58010;铭学的帮助下见过夏州城的七八个人牙子了,58059;没找到他58057;要找的媳妇。 他58123;能恹恹的收了银子,跟着众人58041;给周满送行,“听说京城58070;大,58104;里卖的人是不是58040;一点儿?” 满宝也从周立君58104;里58014;58062;了大雨的择偶标准,见他忧伤的望着京城的方58010;,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58062;:“大雨兄弟呀,58061;要娶一个58058;仙似的人58122;,58104;58061;就58109;先变成58058;神一样的人,这样才能58047;配,58061;也才有58130;会碰上这样的人。” 大雨:“……58104;是58058;仙一样的人58122;吗?比58061;还不如吧?” 满宝摇头,一脸认真的58062;:“不,比我可58064;太多了,我除了识字和会点医术58007;,也就聪58004;和漂亮了,58066;他的全58059;做不到。” 大雨一顿,纠结58062;:“58104;我要58043;宽条58021;吗?” 站在他身后的兄弟们立即和周满58062;:“周大人,58061;怎58101;能58082;醒他呢?他就应该单身呀。” “不错,他这样娶媳妇58079;后害的也是人58023;姑娘呀,万一娶的姑娘不如他的58110;,58104;不是成了一对怨侣吗?” “就是,就是,他就应该继续找这样58058;仙似的人58122;才对。” 大雨就冲他们挥手,“58041;58041;58041;,怎58101;哪儿58059;有58061;们?” 满宝58062;:“58061;要是愿58110;可以随我们58041;京城58016;58016;。” 大雨58123;心动了一下就摇头58062;:“算了,大哥要是58014;58062;我私自跑58041;京城会打死我的。” 杨和书笑了笑,和他58062;:“夏州人口也多,尤58066;是每年58019;月58052;后,来夏州的客商58070;多,总有携带女眷的商人,大雨兄弟要是不介58110;,可以多往夏州城跑几趟?说不定能遇到自己的有缘人。” 满宝和白善一58069;替杨和书推荐夏州,“不错?夏州人口多,找媳妇这种58036;还58109;58016;感觉的,58061;多见几个人,万一就58016;对眼了呢?” 大雨58070;怀疑的58016;着他们。 满宝有58116;不服气58062;:“怀疑我们?58061;也不58016;58016;,我58059;定亲了?不比58061;有经验吗?” 白善就扭头58016;了58056;一眼?58070;58057;告诉58056;,就算58061;已经定亲?58061;也不比58044;人有经验的。 谁58014;58062;大雨竟58012;若有58013;思58069;来,微微颔首58069;来?“有58062;58113;呀。” 白善连忙拉着满宝和大58023;告辞。 杨和书和崔氏对他们颔首笑58062;:“一58018;保58024;吧,我们给58061;们准备了许多菜蔬和熏肉冻肉,按行58106;算?58061;们应该会在58018;上过年?到时候客栈、饭馆什58101;的不58040;找?多准备一58116;58018;上吃。” 又叮嘱58062;:“58018;上58044;停留太久?过了初七还不回58041;,陛下58104;里就不58040;交58015;了。” 满宝和白善一同应下?这才启58106;。 他们的车队和58010;铭学他们的商队58020;做一队?一58006;到了雍州才开始分开。 满宝他们快马58060;鞭的继续往京城走?周立君他们则决定在雍州的58044;院里停留一58058;?58035;二58058;再进京城。 于是满宝他们轻车简从的进京?是真的轻车简从,总共就58115;车行李而已?58006;58131;减少了58102;辆行李车。 搭载着伤兵们的牛车也跑了58069;来,58123;不过牛快58069;来的时候耐力不足,58013;以跑58109;不是58070;快。 58040;在雍州距离京城也不是58070;远了?满宝他们总算在申时58025;进了京城。 一进城满宝就茫58012;了一下,不58014;58062;该往哪里58041;?还是庄先生58062;:“先58041;驿站,再58041;驿站隔壁的鸿胪寺交印,58012;后派人进宫58041;递话,58079;后再58022;回58022;58023;58053;消息。” 庄先生58062;:“今日初58019;,衙门还没开印,陛下未必会宣见。” 大58023;这58101;一听,58043;下心来,立即往驿站58041;,当58012;,他们是不用住驿站的,是牛车上的伤兵们需要住,满宝也不要他们掏钱,当58012;,58056;自己也是不掏的,58006;58131;和驿丞58062;:“这是种过牛痘的病人,陛下58052;后有可能会召见的,58061;们莫要怠慢了。” 驿丞58016;了眼58001;老58001;缺胳膊断腿的士兵们,半晌说不出话来,“周大人选的病人……还真是挺58044;致的。” 满宝笑58062;:“哪里哪里,58040;了,我58042;他们交给58061;们了,58040;58040;招待他们吧。” 又对这58116;退役的老兵们58062;:“我就住在崇远坊的周宅里,58061;们若有58036;找我,略一打听就58014;58062;了,这是门帖。” 老兵们立即58131;过,一旁的驿丞58016;见,真的不敢怠慢了这58116;人,笑着领他们58041;房间休息。 庄先生领着满宝58041;鸿胪寺交印。 鸿胪寺有当值的官员,58016;到周满这时候回来,惊了一下,58012;后就是喜,“哎哟,周大人,庄大人,58061;们总算是回来了。” 早二十58058;58025;就听说了他们的消息,结58045;人到现在58059;没回来,58058;58014;58062;他们有多担心啊,生怕他们在58018;上遇到土匪,阴沟里翻船,没在征58051;的时候出58036;,却在胜58099;回京时出58110;58007;。 不过鸿胪寺虽有当值的官员,58071;58074;时不开印,他也不能给周满出切结书,不过依旧收了他们的印,笑眯眯的给他们开了一个收印的字据,58012;后笑问:“周大人这一58018;可顺58099;?” 满宝笑眯眯的点头58062;:“58070;顺58099;,种过牛痘的人现58059;住在不远处的驿站里呢,58053;回头太医院会统一过来58016;诊确定58017;况,陛下说不定也会召见。” 鸿胪寺的官员听了高兴,连忙问58062;:“可派了人58041;58008;58014;宫里?” 要是没58041;,他不介58110;让鸿胪寺的人跑一趟腿。 听说聂参军已经派了士兵过58041;,他便失望了一下,58012;后笑58062;:“今儿是初58019;,衙门还没开印,给宫里报了58033;安就58040;,陛下说不定过两58058;再召见大人们,大人们一58018;奔波,不如先回58023;收拾休息一番,58053;待宫中的58008;58014;。” 满宝应下,拿了字据后就领着人回58023;。 聂参军则要带着他的人回军营58041;,于是他们当街分行李。 58115;车行李中有一车半是士兵们的行李和……能烧58040;的骨灰,大58023;纷纷从另58007;一辆车中搬下来几个箱子,检查了一下后和黎58065;58036;58062;:“58104;口箱子里还有我们一58116;东58051;呢。” 黎58065;58036;就翻找册子,确定的确是,于是开了箱子让他们拿。 第2340章 打听 鸿胪寺的官员就58016;到他们从里面拿出几个盒子来打开检查,里面的东58051;不是宝石就是香58128;。 他不58002;张大了嘴巴。 分完东58051;,聂参军就叫人将箱子堆到一辆车上一58088;带走,堆不上58041;的就抬着走,大58023;就打算这58101;回营帐58041;。 不58014;58062;为何,满宝58016;着有58116;不落忍,于是叫住他们58062;:“驿站58104;边还有58040;多我们的牛车呢,借58061;们一辆车。” 聂参军闻言,高兴的替兄弟们和周满58062;谢。 满宝58062;:“回头记58109;还我。” 58034;要上车离开的殷58001;突58012;回头58062;:“58104;辆马车是我58023;的,也要记58109;还给我58023;。” 聂参军:“……是。” 于是大58023;在鸿胪寺门口执手告58044;,转身58022;回58022;58023;。 刘焕58070;忐忑,他总觉58109;回58041;以后58053;待他的会是棒子,58085;58074;不愿58110;骑马,而是紧紧地拽着寄语的手58062;:“祖父真的不会揍我吗?” 寄语也担心,不过却安慰他58062;:“您58043;心,白58084;子不是说了吗,他58083;58110;派了黎58065;58036;来送我们,就是让黎58065;58036;夸您的,老太爷就是再生气,听到黎58065;58036;这58101;夸您,也不58040;下手了,何况还有老夫人在呢。” 刘焕这才安心点儿。 和刘焕暂时同58018;的殷58001;也难58109;的有58116;紧张,不过却不是害怕,而是雀跃。 他58035;一58028;离58023;这58101;久,这58028;回58023;给每个人58059;带了礼58122;。 58123;是58057;一58057;他就忍不住嘴巴微翘。 满宝他们则是58006;58131;冲回58023;,还没人58008;58014;老周头他们,58013;以老周58023;一片宁静,58053;侧门58114;敲响,离58109;近的周58115;郎来开门时,58016;到门58007;的满宝一惊,58012;后便一喜。 满宝58016;到周58115;郎也58070;惊喜,惊叫58062;:“58115;哥,58061;什58101;时候来京城了?” 周58115;郎笑58109;眼睛58059;快58016;不见了?“我十月上来的,58061;二哥二嫂回58041;?说二丫的婚58036;完了,二头也定了亲,爹娘让我和58061;58115;嫂带着58117;头上京城来,一来给58019;头58016;58016;亲58036;,二来送58117;头上来读书。” 周58115;郎连忙将门打开?一边58042;他们往门内迎?一边冲里面喊了一声,“爹?娘,满宝回来了——” 白善左右58016;了58016;?问58062;:“周58115;哥,门房呢?” 周58115;郎憨笑58062;:“这两58058;58058;冷58109;58070;,也没什58101;人上门?这会儿他们就58041;吃饭烤火58041;了?我们住58109;近?有人敲门也能听见。” 白善笑着点了点头?和他一58069;拆了门槛让马车进58041;,庄先生这段时间赶58018;58087;58112;没怎58101;休息?58070;是疲惫?白善便对束手束脚的十个侍女58062;:“58061;们将先生的行李拿下来?一会儿有人领58061;们下58041;?先服侍先生洗漱用饭。” 老周头他们听了消息赶来?惊喜的58016;着他们。 满宝便跑上58041;抱住钱氏和小钱氏,这边这58101;热闹?总算是有下人过来58016;58017;况了。 于是立即有下人上58025;服侍他们将东58051;拿下58041;,又58041;58008;58014;刘老夫人,又58041;要厨房烧水做饭?一片热闹。 老周头拉着庄先生的手58070;是感激,“这一58018;劳累先生了。” 刘老夫人赶来?也是一片惊喜,“58061;们回来怎58101;不58082;58025;叫人回来58008;58014;?我们也58040;派人58041;58131;58061;们。” “是呀,”钱氏也点着满宝的脑袋58062;:“58061;们呀,也太调皮了,今58058;吓了我们一大跳。” 白二郎孤单的站在一旁,用力的挤进58041;问,“叔祖母,我大哥他们不在这儿?” 刘老夫人就笑58062;:“58061;大嫂娘58023;大哥上京城赶考,暂时住在58061;大哥58104;边,今儿58061;大哥陪着58061;大嫂回58041;拜年,估计要用了晚饭才回来。” 58056;伸手摸了摸白二郎的脑袋,笑58062;:“出58041;这一趟长黑了许多。” 白二郎一听,立即委屈58069;来,“叔祖母,沙漠上可晒了。” 他左右58016;了58016;,58080;了白善58062;:“就他,怎58101;晒也晒不黑,我们58059;晒黑了一点儿,连殷58001;58003;坐在马车里58059;黑了。” 殷58001;的确晒黑了,不仅黑了,58016;着还精神了许多,他一回到58023;,不仅殷大人赞许的点了点头,就连殷老夫人58059;一脸的欣慰,拉着他的手58062;:“这一58018;上没受罪吧?” 殷58001;笑58062;:“没有,一58018;上58059;安排58109;58070;妥帖。” 这话也就骗一骗殷老夫人,殷礼可是58014;58062;他们58018;上遇到过马贼和吐蕃军的。 58053;用过饭以后父子坐下来说话,殷礼才详细的问他这一58018;上的经历,58012;后58062;:“阿史58104;将军回来后我问过他,当时58061;们在沙漠上遭遇马贼差点儿死了?” 殷58001;58062;:“聂参军他们拼死58047;护,我们不过是受58116;惊吓而已,郭小将军58070;快就带着兵马来救我们了。” 殷礼点点头,“郭58023;父子的58017;我承下了,当时追杀58061;们的人是58009;来薛延陀的残58075;?” 殷58001;顿了一下后点头,“为首的二人现58059;在阿史58104;将军手下效力。” 殷礼就笑了笑58062;:“阿史58104;将军说,白善和他说过,金魁安58074;人虽勇猛,却无谋略,却心思狠毒,一心58123;58010;58099;益,又贪图美色和钱财,用他要格58007;的小心。” 殷58001;微微一笑58062;:“这不仅是白善的58016;法,也是儿子的。” 58112;来金魁安和尔格是应该留在安58051;军里的,58071;白善在见过柴58059;护后就找了阿史58104;将军进言,认为这俩人留在安58051;军对安58051;坏处大于益处,阿史58104;将军也觉58109;柴58059;护弹压不住尔格和金魁安。 58083;58044;是金魁安,58074;人武力高58064;又不服教58125;,柴58059;护要是有能力也就罢了,总能压住他,可柴58059;护显58012;没有郭将军的58112;58036;,留下金魁安,恐怕他会在军中兴风作浪,一旦俩人有冲突,互58047;不能压服,金魁安恐怕不会有任何心58113;压力的58029;叛。 58013;以白善在思索过后就找了阿史58104;将军进言。 阿史58104;将军便以金魁安在攻打龟兹王城中立功为58002;将人58082;到了身边,58006;58131;让手下将人带回兰州。 至于尔格,则是顺带58082;58069;来的。 殷礼也不是小气58052;人,既58012;金魁安立了功,在他没有再做出错58036;58025;,他不会动手做什58101;,可对方一旦做错58036;…… 殷礼心内冷笑一声。 殷58001;松了一口气,问58062;:“父亲,我们迟迟不归,陛下58070;生气吗?” 殷礼58016;了他一眼后58062;:“征58051;大胜,陛下还算高兴,58061;虽在58048;团58052;中,58071;主58036;的不是58061;,这58021;58036;58061;不用操心,先58040;58040;休息,陛下可能过几58058;才会召见58061;们。” 58071;实际上,皇帝58035;二58058;一早就派人出宫58042;他们58117;个58059;叫上,拎到宫里训话了。 第2328章 哪来的 满宝白善和白二郎在宫门口见到殷或和刘焕,五人一对视,便低下头去跟着来领人的内侍进宫去。 满宝和白善手里抱了东西,侍卫们要打开检查,满宝就道:“这是有关牛痘的记录。” 至于白善手里的盒子,他则道:“这是我们送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的年礼。” 侍卫们就看了他们一眼,还是打开盒子看了看,确定没有利器才把人放进去。 他们一走侍卫们就没忍住说悄悄话,“可真有钱呀。” 内侍也知道他们给皇帝带了礼物,于是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小声提醒他们道:“陛下心情还不错,早饭是恭王殿下和公主们陪着吃的。” 满宝立即警醒,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白善更是给他手里塞了一个荷包。 内侍推辞不收,这宫里的人多少都受过周满的恩惠,即便现在用不上,将来也用得上,所以除非主子明言为难对方,不然他们都不会想要为难周满的。 白善只能收回荷包,跟着内侍一路到了太极殿。 皇帝并不在正殿,而是在后面的书房里。 满宝他们一进去,便发现恭王也在,他正坐在一张桌子上写字,满宝他们扫了一眼,暗戳戳的觉得他肯定是被罚写字了。 恭王也抬头看向他们,一眼后便低下头去继续写字。 五人也很快收回目光,跪下给皇帝行礼。 皇帝从案桌上抬起目光扫了他们一眼,扫到放到地上的两个盒子,便轻哼了一声道:“来得倒挺快,朕还以为早上去叫,可能晚上才能见到你们呢。” 满宝立即带头请罪,并道:“陛下有召,臣等岂敢怠慢。” “那你们说一说这次西域之行你们是怎么走的,”皇帝想起了什么,止住他们的话头道:“我们不说去,就只说回来。” “去嘛,你们有大把的理由,一路上打听药方过去嘛,朕知道,那回来了,你们是怎么做到和阿史那将军同到沙州,同一天从沙州出发,却生生比他晚了……多少天来着?” 他扭头问古忠。 古忠就躬身小声回道:“二十六天。” “你们是这么做到比阿史那将军晚二十六天到京城的?这都够人再来回一趟西域了。” 满宝补充道:“最多只到沙州来回吧。” 皇帝怒,“沙州还不够西吗?从沙州到京城你们走了三十多天,这是人家两趟还多的时间。就这你还敢顶嘴?” 大家低下头去老实的跪着,白善请罪道:“是臣等在路上耽误了,此次回京还带了接种过牛痘的老兵,他们或身上带伤,或年老体弱,又是乘坐的牛车,所以速度要慢许多。” 皇帝就皱眉,“安西没人了吗,怎么用一群老兵来接种?” 满宝解释道:“当时战事正酣,而且种牛痘也算生死大事,总要人心甘情愿才好。” 皇帝虽然还想骂他们一顿,但也觉得正事要紧,于是勉为其难的抬手让他们起来回话,问道:“牛痘之事进展如何?” 满宝立即打开盒子,拿出两本册子和一沓厚厚地纸开始汇报工作。 皇帝听说没有一例死亡,而且都可以确定对天花免疫,不由一喜,“果真?” 满宝应了一声是,将册子和资料上交。 皇帝翻了一下,他是看不懂册子上记录的那些脉象,但可以看表象,比如发热、高热、低热、出痘这些词句他还是能理解的。 皇帝着重看了一下试验者的户籍及经历等,不由敲了敲桌子,问道:“你把这些人带回来是要一直关着看情况?” 满宝:“……倒不至于关着,如今接种时间已经过去三个多月,我想再观察三个月就可以确定是否有后遗症了。” 她道:“他们若是能留在京城自然好,不愿留回乡也是可以的,后面让地方官带了大夫去给他们问诊,确定脉象和身体状况也可以。” 皇帝就大手一挥道:“何至于如此麻烦?让内库的人去给他们安排,既然是老兵,那应该会养马和做些农事,朕让人安排到皇庄里去。” 白善不由道:“陛下,他们是伤退,已经退了兵籍。” “朕也没说让他们继续当兵,先留在皇庄看情况,牛痘一事事关重大,不得轻忽。” 一旦确定牛痘可以接种,那将来他们大晋的人说不定就不会得天花了。 白善没再反对。 皇帝这才重新问起他们回程的事,“你们带的人多是可以走得慢些,但你们来告诉朕,你们是怎么做到比阿史那将军慢上二十六天的?” 他已经慢上五六天已经是极限了,毕竟阿史那将军虽是快马加鞭,但也不是铁打的,回来也是需要时间的好不好? 这一次五人不找借口了,低下头去认错。 皇帝就冷哼了一声,盯着他们看了半晌才看向另一个盒子,问道:“这又是什么?” 白善立即将盒子拿起来道:“这是臣等在西域搜罗到的一些土产,特意给陛下和娘娘带回来的,正巧现在又是年节,所以想进献给陛下和娘娘做年礼。” 皇帝就瞥眼看了一下古忠,古忠立即笑着下去将盒子接了上来,打开让皇帝看。 里面是香料和宝石,另外用小盒子装了。 皇帝不是很喜欢麝香,他喜欢的是苏合香,此时盒子里就放着一整块苏合香,一打开,一股幽幽的香气便慢悠悠的传了出来。 皇帝脸色好看了许多,问道:“朕听人说,你们这一路去西域还参与了征西战事,得了不少战利品吧?” 白善立即表示所有的战利品都上交给了阿史那将军登记造册收归国库,他顿了顿后解释道:“倒是在重新攻打龟兹王城时为了鼓舞士气,军中将第一次收上来的战利品分给了将士们,鼓舞他们攻城。” 他道:“因士兵们都是拿命在拼杀,臣等也不能言而无信,因此没有让他们又上交,这一部分便流于士兵手中。” 这些阿史那将军都是回禀过的,皇帝微微点头,话锋一转就问道:“那这些宝石香料你们哪来的?” 白善他们回答得理直气壮,“买的!” “是吗?”皇帝很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有这么多钱?” 第2329章 赏赐 满宝不好和皇帝明说这些东西在西域不是那么贵重,而且送他的苏合香还是从马贼窝里找出来的。因此道:“陛下,我们去西域的时候特意带了些茶叶和布匹,到西域后出手,赚的钱不仅可以抵消一些路资,还能给亲朋们买些礼物。” 白善补充道:“而且我们在路过凉州时遇到了一伙马贼,那伙马贼拦路打劫,幸而凉州刺史和聂参军勇猛,带着士兵们将马贼剿灭了,我们从中收缴了一些财物。” 皇帝就问,“收缴的财物不应该是上交国库吗?” “是,凉州刺史充做了军资,还送了一些给我们压惊用。” 一直在低头写字的恭王冷哼一声道:“怕是有人索贿吧?” 白善立即带头跪下,“臣等不敢。” 周满也跪下,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问皇帝,“陛下,给我们压惊的那些也都要上交国库吗?” 皇帝还没这么小气,要是把剿匪所得都收归国有,那地方官和驻军还有多少人愿意冒险去剿匪? 现在大晋虽说是国泰民安,但山里的土匪和山贼并不少,反正总有落草为寇喜欢发快财的人,皇帝还不想盗匪横行断绝他的交通和商路,于是对白善他们挥了挥手道:“既然是凉州刺史送给你们压惊的,那你们只管收着就是。” 又暗暗瞪了恭王一眼,让他老实写字。 恭王垂下眼眸低着头继续写字。 “陛下,太子殿下带着小皇孙来了。” 皇帝立即展开笑颜,招手道:“快让他们进来。” 又对古忠道:“将火盆移开一点儿,别呛到鹰奴。” 古忠笑着应下,躬身将火盆移开了一点儿。 太子抱着孩子快步进来,他也不放下,直接抱着他给皇帝弯腰行了一礼,“参见父皇。” “免礼吧,天这么冷,你抱着鹰奴出来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却伸手让他把孩子抱过来。 太子就把儿子交给他,这才退后一步看向周满,也忍不住讥讽,“哟,周太医终于回来了。” 满宝低垂着脑袋,果然,路上一时爽,回京变火烤。 小皇孙坐在皇祖父的怀里,一一点儿也不怂,看到桌上没合起来的盒子,看到里面红色的宝石,立即伸手去抓。 皇帝已经很留意,却还是没想到他手这么快,一伸一缩就把宝石抓在了手里,见皇祖父要跟他抢,他立即双手紧紧的握住抱在怀里,背还微微的弯着不让他抢。 皇帝大乐,拍着他的后背哈哈笑道:“我们鹰奴的眼睛可真利呀,手也快,必是习武之才。” 鹰奴听到皇祖父夸他,咧开嘴就笑,将手中一直紧紧抱着的宝石捧起来推给他,“给你,给你。” 皇帝拿了,更加高兴,“鹰奴都知道孝敬祖父了呀,真是乖孩子。” 满宝五人看着,默默地在心中道:这明明是我们送的。 但这东西过了一遍不懂事的小皇孙的手,自然就成了小皇孙送的了。 皇帝也越发高兴,难得的不追究起周满他们的责任来,将他们晚归的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对讥讽他们的太子道:“行了,此次周满带回了种牛痘之法,太医署一直是你管着的,你让他们开始着手研究一下,若是可行,拿出一个方策来。” 太子应下。 皇帝抱着鹰奴,摇了摇他的小手,沉吟了片刻后问白善四个,“你们此次在西征中立了大功,有什么想要的?” 白善微愣,不由扭头看向满宝。 皇帝看见了,便淡淡的道:“不必看她了,她是朝廷官员,既然立了功,那就当赏,倒是你们这四个呢?” 身上又没有官职,你们打算怎么办? 白善便给了殷或一个眼色,让他先说。 殷或便出列躬身道:“回陛下,此次西征臣并没有出列,因此不敢居功。” 皇帝看见殷或便笑了,温声道:“你虽未去西征,却也跟着一路去了西域,此次牛痘之法有你立的功劳在,你只管说来,朕能赏的就赏你。” 殷或再推辞,“牛痘之法还未确定,且寻找方子是周大人和白善出力最多,臣更不敢居功了。” 皇帝就笑道:“你倒是和你父亲一样谦逊,不过难道你对你们找回来的牛痘法没有信心吗?朕让你说你便说,就是此法不通,将来也不会问你的罪就是了。” 白善眉眼一跳,心下更安定了些。 殷或便顿了顿后道:“那臣就斗胆和陛下求一爵府。” 皇帝微愣,然后哈哈大笑的问,“你想搬出殷侯府?你父亲知道吗?” 殷或道:“若是陛下赐府,臣偶尔去爵府里居住倒不觉得有什么。” 皇帝就笑着摇了摇头,思索片刻后道:“你是县男,县男的府邸……朕记得崇义坊那边有个宅子不错,赐给你了。” 殷或跪下谢恩。 皇帝就看向其他三人,目光在白善和白二郎身上滑过,落在了刘焕身上。 刘焕忍不住偷偷去看白善和周满。 俩人给他挤眉弄眼,让他放心大胆的说。 皇帝坐在上面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问道:“你们挤眉弄眼干什么呢?” 白善和满宝立即立正低头站好。 皇帝就哼了一声,再看向刘焕时却又露出笑容,道:“你是刘会的孙子,来,你来说说你想要什么?” 刘焕咽了咽口水,还是没忍住去看白善。 白善就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悠着点儿,实在想不出来就要钱,不对,皇帝可能钱不多,可以要物,比如布匹珍器之类的东西。 刘焕却误会了,以为白善是让他想什么就说什么,于是咽了咽口水后道:“陛下,臣,臣能不能求个恩荫?” 白善:…… 皇帝:…… 众人:…… 连太子都没忍住扭头去看这个憨憨。 刘焕更加紧张,于是没忍住将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考进士太难了,臣估计再努力十年也考不上,考明经倒是可以,但那样还不如直接恩荫,也免得祖父他老念叨我,说我出去说亲的时候谁都看我不上……” 皇帝就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他,半晌后点头,“难怪了……” 然后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祖父未必愿意,这事儿你还是先去问过你祖父吧,他要是给你求恩荫,朕就给你恩荫,要不愿意,朕可以网开一面,让你参加今年二月的明经考试,如何?” 第2330章 送你 刘焕呆住了,明经考试的报名在年前已经截止了,这时候要插一个名额进去的确需要很大皇帝这样的人物开口才可以,但是…… 他没想过今年考明经呀! 就算他一直考不上进士,最后不得不考明经,那至少也得是两年,不,一年以后吧?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开考,而他这近一年的时间都在外奔波,虽然庄先生时常与他问答,布置一些课业给他做,大家骑马坐车无聊时也背书玩儿,可是…… 和坐在课室里认真读书复习的考生还是会有差距的好不好? 刘焕很心痛,并想表示不想要这份赏赐,但一抬头对上皇帝的目光,他只能忍住眼泪应下了。 白善和白二郎在一旁看得心中戚戚,问到他们时,俩人相视一眼后便低下头去表示他们没什么所求的。 皇帝就问白善,“你既然已经是进士,那对将来有何打算?” 白善道:“臣想参加今年礼部和吏部的考试,考试之后……” 白善顿了顿后道:“臣想外放。” 皇帝就挑眉问,“你想去什么地方?” 白善便看了白二郎一眼后道:“臣还未想好去处。” 皇帝就看向白二郎,“你呢?” 白二郎想都不想便道:“回陛下,臣先读书,今年试着考进士,考不中明年就考明经,然后也外放。” 皇帝就皱眉,“你也要外放?” 白二郎眨眨眼,有些紧张,“我,我不能外放吗?” 皇帝就盯着他看。 白二郎小心的和他对视,满眼的迷茫。 白善和满宝也都低着头,没有让白二郎退缩。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憨憨的不回避,也不退缩,心里就是又生气又欣慰,半天后才道:“你先考中再说吧。” 皇帝只要一想到他要外放,有可能要带着他最爱的闺女离开京城,就左看他不顺眼,右看他也不顺眼,于是挥手打发他们道:“行了,你们去见过皇后吧。” 其实是让周满和白二去见,但既然其他人也来了,那就跟着一起见吧。 白二郎忐忑的跟着满宝往后殿去,问道:“这就完了?” 满宝嘘了一声后看了前方的内侍一眼,小声道:“出宫后再说。” 皇后身边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也都在,皇后见他们一进来,两个女儿就高兴起来,她就不由一笑,问了他们一些问题后就让他们离开了,顺便让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去送他们。 一出太极殿,明达公主就让下人们退下些,这才和满宝抱怨道:“你们怎么这么慢?自阿史那将军回来以后我们就一直等着了,结果左等你们不到右等你们也不到。” 满宝道:“路上风景太好,加上天冷路难行,我们行李多,就慢了些。” 长豫立即问,“你们买了很多好东西回来吗?” 满宝就和她挤眉弄眼道:“你给我们的钱我都花完了,等过段时间风声过去了我就给你送进宫来,或者你找了机会出去,到时候你还能挑选。” 长豫问:“什么风声?” 满宝叹息道:“路上太耽搁时间了,开印后怕是要有人弹劾我了。” 长豫乐,“活该。” 说完又问,“父皇很生气吗?”她道:“父皇要是不生气,这就不是什么大事儿。” 满宝就仔细的想了想,“一开始是生气的,小皇孙来了以后就不怎么生气了。” 明达叹息道:“趁着还有三天才开印,趁着这段时间你往老唐大人府上走一走吧,你不是和小唐大人关系挺好的吗?” 满宝就看向白善。 白善微微点头。 长豫问:“父皇给了你们什么赏赐?” 满宝道:“殷或得了一个宅子,我们……我们应该算没定吧,刘焕得了一个明经考试的名额?” 长豫不由看向刘焕,瞪大了眼睛问:“这算什么赏赐?” 刘焕道:“我怎么知道?” 长豫就看向满宝和白善,不解的道:“不是说你和白善佯降进城给大军开了城门吗?拿下龟兹王城你们是首功呀,不说封侯,封个伯公或男爵还是还可以的吧?” 郭孝想要凭借攻下龟兹的军功封侯,可见攻城的功劳有多大。 白善他们比之郭孝差一些,但龟兹王城的确是因为他们减少了大军的损失和时间,为首功,封侯有点儿困难,但其他爵位却是可以得的吧? 阿史那将军经过此战可是加封为毕国公,同时加号镇军大将军,可见其功劳和荣耀。 郭将军要不是处事不甚,中途丢城,便是皇帝不喜欢他行事,最后怕是也会给他一个侯爵。 长豫上下打量周满和白善,父皇应该不至于因为他们迟到就不喜欢他们了吧? 明达则要镇定的多,悄悄和他们道:“你们这两天乖一些,等开印后上大朝会,自己就先认错。” 白善和满宝若有所思的点头。 满宝看了看白二郎,又看了看明达,很贴心的拉住长豫,“走,我们说悄悄话去。” 白善就道:“我给你们把风。” 于是一手拖着殷或,一手拖着刘焕跟在俩人身后走了。 明达公主:…… 白二郎却很高兴,见他们走远了就兴奋的看着明达道:“明达公主,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将怀里收着的盒子拿出来,递给明达。 明达愣了一下后伸手接过,问道:“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 明达打开,就见里面是一颗蓝色的宝石,她怔了一下,伸手拿出来,对着太阳看,看到它在阳光下慢慢的变色,她惊讶的道:“这是猫眼石吧?” 白二郎点头,盯着她问,“你喜欢吗?” 明达展颜笑开,狠狠的点头道:“喜欢!” “不过这个很贵重吧?” 白二郎就不在意的挥手道:“公主喜欢就好,我从看到它的时候就想,除了公主,再没人能配得上它了。” 明达脸色微红,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笑容。 躲在假山后面看的长豫羡慕不已,“这块宝石看着真好看。” 然后有些委屈,“魏玉送我东西总是送不到点子上。” 满宝道:“你收礼的时候明明挺开心的。” 长豫问:“这块宝石很贵吧?” “可不,拼了人情还掏空了他的钱才买着的。” 长豫连忙问,“那你们手上还有好的宝石吗?” “放心吧,虽然比不上猫眼宝石,但也不差,我觉着你更适合红宝石,这次我就选了好多红色的宝石回来。” 第2331章 为什么 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这一送就送了一个多时辰,要不是宫人们一再催促,暗示要到用午食的时间了,帝后和太子等人都等着她们吃饭,她们还不想和满宝他们分开呢。 明达很是羡慕他们这一趟西域之行,也不知我何时也能去走一趟。 长豫只喜欢西域的宝石香料,还有满宝口中说的顶好吃的羊汤和饼子,并不太想去西域里晒太阳和吹风沙。 她道:“等以后我开府,我就让人去找一个西域的厨子来,又买西域的羊,我也尝一尝那边的羊汤和饼子。” 满宝和明达道:“今天陛下问我们将来有什么打算,白二说今年要参加进士考,要是还考不中明年就考明经,然后与我们一样外放。” 明达额头一跳,看了白二郎一眼后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就笑盈盈的道:“陛下不太乐意呢。” 明达对她点头,“我知道了。” 她以后能不能踏遍千山万水,就看白二郎能不能外放了。 这么一想,明达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去了。 皇帝正抱着小皇孙在玩儿,太子和恭王坐在一旁,太子妃和恭王妃则亲密的坐在一旁小声说话。 太子和恭王的关系不太好,但其实太子妃和恭王妃的关系还是可以的,虽不至于亲密,但也不会很差,只不过在帝后面前,又有孩子作为话题,她们就变现得亲密了一些。 两位小姑子一进来,俩人就立即停下话头,笑吟吟的和她们打招呼,注意力就转到了她们身上。 皇帝略微有些不满,她们一进来就扭头对宫人道:“上膳吧。” 明达蹬蹬的跑上前去,拿出白二郎送她的盒子,“父皇,你看。” “这是什么?”皇帝看到盒子里的猫眼石一时也有些失声,这种东西他自然是认得的,私库里就有一颗,早年间送给了皇后,只是皇后不爱这些东西,已经计划给明达做陪嫁。 只是那颗也比不上这一颗,皇帝伸手将猫眼石拿出来对着阳光看了看,笑问:“白二送你的?” 明达笑着点头,有些羞涩道:“父皇,好看吗?” 皇帝笑着点头,“好看,回头让尚衣局的人看看,给你做个王冠戴上。” 太子几个一听抬头看了明达一眼,这是要授明达亲王爵吗? 连明达都愣了一下,不由扭头去看母亲。 皇后就笑着和她道:“还不快谢你父皇?” 明达这才展颜笑起来,蹲礼谢父皇。 皇帝就畅怀的笑起来,坐在他怀里的鹰奴看见他胡子一翘一翘的,忍不住快速的伸手一抓…… 皇帝顿时“哎哟”一声,连忙低头以免他把他的胡子给扯下来。 古忠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帮忙,皇后一边笑着一边抓住鹰奴的小手,哄着他把胡子给放了,太子将孩子抱过去,皇帝没忍住轻轻地拍了一下他屁股,“朕的胡子也就你明达姑姑扯过……” 明达脸一囧,叫道:“父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好好好,朕不提就是了。” 公主的爵位也是又高低的,就跟皇帝的儿子虽然都是王爷,但也有郡王和亲王之别。 一般儿子一开始都会封的郡王,等立功或是下一任皇帝登基后加恩再封为亲王。 这样才能封有所封,不然等下一任皇帝登基,那只能往上叠加号了,根本没有品级可封,那还怎么收买人心? 公主也是一样的。 皇帝的几个女儿出嫁都是封的郡公主,从一品,与贵妃同级。 目前只有两个例外,一个是恭王,他一开始就封的是亲王,因此不仅封地好,离京城近不说,还富饶;只不过现在贬为郡王了。 现在嘛,听皇帝的意思,明达将是第二个例外。 不过太子对恭王一封就封为亲王爵很有意见,对明达却没有,还和皇帝道:“等出了孝再封吧,到时候宫中好安排庆典。” 皇帝想了想后点头,“不错,这是大喜事,自然是要有庆典的。” 长豫羡慕,然后私下闹明达道:“你得请我吃好吃的庆贺一番。” 明达道:“我们现还在守孝呢,虽说不十分要求戒荤腥,但也不好太过奢侈,等出孝我再请你。” “不要,也太久了,万一我忘了怎么办?”长豫道:“不然你请我出宫一趟?我也不玩乐,也不大吃大喝,就去周满家里看一看如何?” 明达就抿嘴笑:“你还是想去看周满带回来的东西是不是?” 长豫就嘟嘴道:“你都拿到猫眼石了,我却连她带回来什么东西都还不知道呢。” 明达就想了想道:“我可以和父皇请旨,初六那天去护国寺上礼佛,为皇祖母祈福哀思,路上可以去周家一趟。” 长豫眼睛一亮,立即抱住她的胳膊道:“明达,你真好。” 明达就不由笑起来。 恭王心情则是有些抑郁,他是回来陪父母过年的,等过完元宵便要回封地,他现在腿瘸了,太子又生了儿子,他基本上已经放弃争位的想法,所以他现在想的就是进亲王位。 他不觉得太子以后登基会让他进亲王位,所以这件事还是得在他爹在位上时搞定。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他爹先给明达许了一个亲王公主的位。 恭王一下就不知怎么开口了,心中抑郁。 皇后将几个孩子的神色尽收眼底,微微叹息一声,事后就拉了恭王妃叮嘱她,“我看恭王这两天食欲不振,你让人给他做些肉羹,拌着面吃一些,要是在宫里待得闷了,可以出去走一走。” 走得多了,见得也就多了,心胸也就开阔了。 恭王妃低声应下。 而此时,满宝他们才从宫里走到分叉路口,白善和满宝几个同情的看着刘焕道:“你快回家吧,和刘大人好好的说,要是……” 白善不忍道:“要是被揍,你让寄语悄悄的来找我们,我们立即带了礼物上门去拜年。” 殷或道:“来找我吧,我家近些,过去也就一刻钟,我再派人去找你们。” 刘焕忍不住想哭,“为什么?” 为什么皇帝要这么伤害他? 第2332章 父女 大家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早知道不让你先了,我不是给你使了眼色让你收着些,要么推辞,要么就和殷或一样找些很小的赏赐要了吗?” 刘焕一呆,双眼含泪的抬头看白善,“你是这个意思?不是让我有什么说什么吗?” 众人:…… 白善道:“皇帝面前又不是先生面前,我为什么让你有什么说什么?” 刘焕控诉,“可你给我的眼色分明就和在庄先生面前一样!” 每次先生考校课业,白善都是让他有什么说什么,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一开始他还有些顾虑,当时白善就是这么使眼色的。 刘焕瞪着眼睛看他。 白善张了张嘴,转头去拉拢白二郎和周满,“我眼色一样?” 俩人一起摇头,“不一样。” 白善就看殷或,刘焕便上前两步,也紧盯着殷或。 殷或:“……不一样吧。” 白善就得意的看向刘焕。 刘焕不肯承认自己会错意了,于是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白善见他上马车离开,便对坐在车辕上的寄语喊了一声,“有事叫我们呀。” 寄语应了一声。 白善几人对视一眼,都窃笑着上车,欢快的回家去,临走前还和殷或约时间去唐家拜年,“明天是个好日子。” 殷或惋惜,“明日我姐姐他们都回家来,我怕是抽不出空来。” 白善只能表示惋惜了。 刘焕回到刘家,才下车就被带到了书房,刘尚书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看见孙子进来,立即问道:“如何,陛下训斥你们了吗?” 刘焕张了张嘴,心虚道:“没,没有吧?” 刘尚书忍不住伸手拍他,“训没训你你自己都不知道?进宫后的事一五一十的给我说来,陛下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落下。” 刘焕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喊道:“祖父,我知道错了——” 刘尚书心脏就有点儿受不了,捂着胸口问,“你,你在宫里干什么了?” 门外守着的寄语听到这一生吼,立即转身去找老夫人。 刘焕到底要脸,他没有让寄语去找殷或他们帮忙,于是被刘尚书结结实实的打了五板子,后面之所以不打了,因为刘老夫人到了。 殷或在家等了半天,还是没听到动静,便拿着一卷书走到门口,招来长寿道:“刘家还没来人吗?” “没有,少爷,或许刘少爷没事呢?” 殷或想了想,点头,“也是,毕竟才从西域回来,大半年不见,或许刘尚书心疼他了。” 白善和满宝他们也在等,没等到后也肯定的道:“刘尚书一定是心疼刘焕了。” 满宝:“就跟我爹心疼我一样。” 老周头可心疼满宝了,觉得她这一趟不仅瘦了,还黑了,心疼得不行。 “那什么西域很远吗?” 满宝想了想道:“远呢,有我们村到京城,再从京城回到我们村这样远。” 老周头:“那是挺远的,但也不至于瘦这么多吧?” 满宝道:“我长高了呢,爹,我竖着长,自然不横着长了。” 老周头立即道:“你娘给你做的衣裳得放长了,幸亏之前做衣裳的时候收了一截布料,不然这衣裳就白做了。” “没事儿,可以给立如穿。” 老周头就琢磨道:“对,立如也大了,我看也差不多可以说亲了,你二哥回家前还念叨呢,特意拖了你四哥和大哥大嫂帮着说一下亲事。要是觉着好,我们直接就定下,不用再等他们商议了。” 满宝:“二嫂能愿意?” “你二哥既然这么说,你二嫂自然愿意了,”老周头道:“这次二头定下的婚事是你四哥五哥帮忙说的,你二嫂也说他们也说不来更好的亲事了,加上二丫也嫁了个好人家,三丫就更不会低了。” 老周头自得道:“以后她可是也要进太医院当官的。” 说起这事儿老周头就忍不住问满宝,“你看你几个侄子有没有适合学医的?你也教教他们,总不能家里全是闺女出息,几个小子还吃着姑侄三个的软饭吧?” 满宝道:“三头和四头肯定不适合,他们读书好呢,再读两年可以去考进士,考不上就去考明经,五头和下面的几个还小,等他们识字后我教他们认药材,到时候他们要是有兴趣学,我就收他们为弟子。” “你回头看看五头,那孩子跟你三哥一个样儿,老实。” 满宝:“……爹,五头才多大,你就看得出他老实了?” “三岁看到老,早两年我就看出来了,”老周头总怕他不是读书的料,和满宝道:“你三哥三嫂也就认得两个字,这两年把能教他的都教了,但他现在还是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你三哥也说了,兄弟们都在京城,他一个孩子在家里孤单,只会跟村里的小孩儿玩,送到学堂里半天学不会一个字,实在没办法才送到京城来的,想着京城里好先生比较多,说不定能教出来。” 老周头和满宝道:“要实在教不出来,你以后就带再身边做一个药童吧,学一学医术。” 满宝:“……” 总感觉她爹对学医有误解,学医术也得很聪明好不好? 不过她没反驳,点头道:“行。” 老周头就满意了,他悄悄往后面看了一眼,见白善他们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就悄悄地问满宝,“满宝,白善有没有提过你们的亲事?” “提了,”满宝道:“我们说好了回来就成亲。” 老周头的底气瞬间腾的一下升起,矫情起来,“那不行,太快了我是不答应的。” 满宝:“很快吗?那再等……” “也不用等太久,”又怕她开口要再等一二年,老周头又是不舍,又是心急,咬咬牙道:“可以在今年选个好日子,但时间要往后一些。” 又小声问她,“要是成亲,他们白家还能住在这宅子里吗?” 满宝一惊,“爹,你不想让他们住呀?” “我想让他们住呀,”老周头拍着大腿道:“最好他们在这儿住一辈子也不挪窝。” 第2333章 经验 他看了一眼窗内的白善,和他闺女说悄悄话,“你傻呀,不说他们这样的人家,就是我们家,娶了媳妇也是要操持家务,孝敬公婆的,在外头还得下地干活儿,当然,白家不缺下地的人,也不缺钱,所以你不用下地,可这操持家务是要的吧?” “你在外当官,就看现在,每日忙忙碌碌,哪儿还有时间操持家务?”老周头悄声道:“可你太婆婆和婆婆在啊,如今我们同住一起,家里的事全有赖刘老夫人指挥,你们成亲后只要还住在这里,大可以将这府里的事都交给他们。” “要是搬到了外面,你太婆婆和婆婆让你管家,你是管还是不管?她们要是欺负你怎么办?” 满宝道:“刘老夫人和郑姨不会欺负我的。” 老周头就道:“那可不一定,这做媳妇前和做媳妇后是不一样的。” 满宝好奇,“为什么?” 老周头就努力的想,摇头,“我也不知道,你奶奶就这样,你娘嫁给我前她不断的夸你娘,好像你娘是天仙一样,结果你娘一进门,你奶奶就横看她不顺眼,竖看她也不顺眼。” 满宝就努力的回想起在村口大榕树下叔公叔婆们说的小话,便小声道:“刘老夫人和郑姨不会的,他们是好人。” 老周头,“你奶奶也是好人。” 满宝才不信呢,虽然她娘从没说过她奶奶的坏话,但村里的老人却没少说,于是她好奇的问,“爹,我奶奶以前是怎么夸我娘的?” “那夸的可多了,”老周头道:“说你娘勤快,能干,家里兄弟多,厉害,反正夸的很多。” “你看你现在,刘老夫人他们不也经常夸你能干,勤奋,聪明?”老周头小声道:“但等你们成了亲,她们说不定就跟你奶奶一样又是一副面孔了。” 满宝一脸的不相信。 老周头就摇头晃脑道:“你怎么就不听老人话呢?你爹我可是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人。” 满宝道:“我娘也是婆婆,她就不会。” 老周头就瞥她一眼,“闺女,你太天真了,谁说你娘没变化的?你娘变化在细处,你就比如说你几个嫂子……” “你们在说什么呢?” 老周头立即收声,脊背一紧,他循声扭头去看,见钱氏皱着眉头看他们父女两个,他立即站起来,拍了拍屁股道:“没,没说什么。” 满宝道:“娘,我爹说你呜呜呜……” 老周头捂住她的嘴巴,还将人扯起来往屋里推,“你不是要和白善读书吗?快读书去吧。” 钱氏横了他一眼,和满宝点头道:“你读书去吧。” 然后皱眉看老周头,“你不是要去厨房吗?还不走?” 老周头就和她一起走了。 等出了院子,钱氏就忍不住说他,“你和满宝胡咧咧什么呢?” “怎么是胡咧咧了?”老周头不服气的道:“我说的难道不是真话吗?你们女人在娶儿媳前看人是越看越好,等娶着了以后就是越看越不好了,我这不是怕我们闺女以后吃亏吗?” 老周头鼻子有点儿塞,吸了吸鼻子道:“你看我们喜儿,以前遭了多少罪?满宝可不能受那些委屈。” 钱氏:“……你想多了,白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一个村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 她道:“你少在满宝面前说白善和白家的坏话,要是传到白家那边让人误会了,我要你好看。” 老周头不说话了。 白善也在问满宝,“周伯伯和你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久?” 满宝叹息道:“我爹告诉我人心险恶,这世上有些人会里外不一,还会变化。” 白善:“……周伯伯被人骗了?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感悟?” 满宝挥手道:“那都是他年轻时候的事了,你写好认罪折子了吗?” 白善给她看,“差不多了。” 满宝通篇读了一下,满意,“你快写,写完了我抄。” 白善:“……这是我的。” “哎呀,我才是主官,我上一道折子就可以了,大不了给你们签名,用不着一人写一封吧?” 白善想了想后觉得有理,再一看折子,有点儿不太想继续写了,“剩下的你补足?” “你都写到这儿了,干脆替我收尾呗,”满宝道:“免得我中途接手,遣词造句还不一样。” 白善定定看了她一会儿,不得不继续写。 等他打好草稿,又修改了一遍后,满宝就扯过去抄写。 白善就在一旁整理书桌,道:“明天去拜访唐学兄,你说给老唐大人准备什么礼?” “西域的土产呗,”满宝道:“香料来一盒。” 白善忍不住乐了一下,然后道:“行吧,就不知道老唐大人会不会收了,毕竟这东西贵重,有受贿之嫌。” 满宝就小声嘀咕道:“我们本来就是去贿赂的。” 满宝他们的确是贿赂去了,老唐大人管着御史台,他的态度是很重要的,就算他不禁止下属弹劾他们,但只要他不开口,不出手,那满宝他们的生存空间就很大了。 老唐大人不知他们心中所想,自觉他们两家关系还不错,只以为是正常的年礼,于是都没打开就收下了。 毕竟,他们也不只是送了一盒香料而已,还有其他刘老夫人和钱氏给他们准备的年礼呢,肉眼可见的就有两条羊腿,更不用说满宝送来她大嫂腌制的咸菜了,足足有六个小坛子,全是各种咸菜,听说唐家上下人都很爱吃,所以满宝特意让她娘多准备了一点儿。 老唐大人没发现,但唐大人发现了呀,因为送给他的东西是单独的一个小盒子,他直接就打开了。 看到里面的香料,唐大人惊诧,“这是苏合香?好香呀,你们在西域买的?” 在他面前,几人没什么好隐藏的,满宝自得的道:“从山贼窝里缴的。” 唐大人还真不知道这事儿,惊讶得不行,“你们还去剿匪了?就凭聂参军那百号人?” 草原上的马贼不是很凶悍吗? 这么容易就被剿了? “不是,是凉州刺史出的兵,我们就从旁协助,”满宝问道:“没有军报入京吗?” 唐大人道:“我是长安县县令,又不是在吏部和刑部干活儿,哪儿知道这些消息?不过我爹应该知道,回头我可以问问他,你们剿匪,这算是立功了吧?” 第2334章 赏赐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我们又不是武将,这点儿功劳没必要记着。” 唐大人“哟”了一声,笑道:“这是有了攻城之功,看不上这点儿小功了?” 三人就苦了脸,“学兄快别取笑我们了,陛下那儿还生着我们的气呢,御史台那边也不知是不是记下了我们的错儿,等着罚我们呢。” 唐鹤就笑道:“原来你们也知道有错呀。” 他点到即止,并没有很教训他们,思索片刻后道:“别人那里我不知道,我爹这里却是懒得管这种小事的,不过我想,这种小错小误,还是得看陛下是否有心追究。” “就是追究了也没什么要紧,”唐鹤笑眯眯的道:“大不了给你们弄个功过相抵就是。” 三人:…… 朝臣们也在等着看,皇帝到底是生气居多,还是欣赏居多,因此初八一开印,大家呼啦啦到了大朝会上时,除了拜年,并没有人主动提起问错使团。 倒是满宝主动出列汇报了一下这次西域行的成果,主要是牛痘的种植试验结果。 萧院正趁机提出在郊外皇庄里,依旧还在去年试验过的那个皇庄里做种痘试验。 皇帝同意了,让户部拨一笔款项给太医院。 这一次户部没有叫穷,都已经走了九十九步,花了这么多钱出去,方子都有了,现在就差最后一步的试验,他们自然不会很吝惜钱财。 户部一口答应下来,大朝会上就有点儿安静,大家一时都没说话。 皇帝掀起眼皮看他们,问道:“怎么,都没折子奏了?过个年,大家都平安得很嘛。” 众臣微微低下头去没说话。 满宝左右看了看,还是提着小心肝出列,躬身道:“陛下,臣有罪。” “嗯,看到了,一大早朕就收到了你们的请罪折子,怎么只有你一人,其他人呢?” 满宝跪下,侍卫便领命出去把其他人给叫了进来。 白善他们虽然私自挤进使团里的,但既然已经做了使团的一员,又一起在折子上署名,自然要一起跟着进宫来,要是皇帝想当面听他们认错,他们也好进去认错。 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这才半个时辰就出来叫人了。 几人对视一眼,只能进殿去。 排在最后面上大朝会的庄先生也出列,跟着满宝一起跪着给皇帝认错了,表示他们回程时耽误了很多时间,让皇帝和朝廷久等,他们有罪。 皇帝见他们都老老实实的跪着认错,心里好受了些,就问魏知,“魏卿觉得该怎么罚他们?” 魏知想了想后道:“陛下,彼时是冬天,从沙州一路到京城多是苦寒之地,想他们也不是故意停留而耽误时间,大雪封山,或者路途难行,这都是很正常的事。” 他道:“使团毕竟不是军队,不会如阿史那将军一样急行军,因此路途慢些是正常的。” 通常,朝廷派出使团,去的地方越远,对时间就越没有要求。 一个使团出去,别说一年,就是两三年才回来,甚至七八年才有音信回来都是正常的,使团的主官只要不背主投降,基本上就是一个合格的使者了。 魏知并不想朝廷对此事过于追究,不然过于要求使团的时间,将来出使的使团自由度就很受打击。 因此他道:“臣认为他们虽有错,但错不至成罪,他们既然知错,陛下不如训斥他们一番就是。” 意思是,你骂他们一顿就可以了,罚就没必要了,万一以后使团出使因为此事顾首不顾尾怎么办? 皇帝:…… 老唐大人也有此意,但他觉得这些孩子都过于跳脱顽皮,要是轻轻放下,以后说不定还会这样贪玩不顾朝政,所以还是应该严肃一些。 皇帝就看向其他人。 有意弹劾周满他们的官员一听,在反对和装聋作哑中犹豫了一下,有机灵的就悄悄抬头看了一下皇帝的脸色,然后默默地放下了手中的折子,没有出列弹劾。 没有眼色的,倒是想出去,可他们习惯了跟风,这一下没有大树挡在前面,小树枝都没有,他们便也不敢站出来了。 皇帝心中轻哼,觉得百官一点儿也不正直。 尤其是魏知,挑起他的错来有条有理的,一根头发丝落在地上都要被念叨半天,周满他们在路上耽误了这么多时间却还给他们找理由。 亏得是使团,要是行军打仗,这么赶路他一定砍了他们。 不过心中这么念叨,皇帝脸上还是和煦的点头表示赞同,“魏卿所言甚是,你们既知道错了,下次便不可再犯。” 满宝大松一口气,立即和众人低头应下。 皇帝就点了点桌子,伸手拿起另一封折子,“阿史那将军说你们此次西征立了大功,尤其是周满和白善,攻下龟兹王城,你们二人属首功,你们有什么想要的吗?” 这话皇帝之前在书房里私底下问过他们,现在大朝会上又当着众臣的面问一遍,显然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一次,众人齐齐表示为皇帝,为朝廷效力是分内之事,他们不求赏赐。 满宝嘴甜的表示,“再来一次,臣也会如此做的。” 皇帝心中吐槽,可被再来一次了,一次就够他丢脸的了,他早早的准备好赏赐等着,当着众臣的面将人夸了又夸,结果左等人不到,右等人也不到。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喜滋滋的。 皇帝正色起来,将另一封拟好的折子交给古忠,然后道:“虽说你们回程耽误时间,犯了些错,不过攻城之功还是当赏的,周满和白善为首官,擢升周满为崇文馆从四品编撰,赐白善爵县子……” 皇帝懒得念太多,给了古忠一个眼色,古忠便展开折子给他们念,赐白善为县子,白诚和刘焕为县男,加封殷或为县子,赐府邸一座,擢升庄洵为五品编撰,各赐银二十两,布匹六匹…… 满宝他们听见,惊讶的微微抬头,本来还以为能有赏赐之物就不错了,没想到还有爵位。 不过这赏银比自己想的要少呀。 古忠念完折子,百官们同时呼出了一口气,然后纷纷同情的看了一眼跪在大殿正中的几人。 第2335章 心痛 退朝以后,满宝站起来时都还有些恍惚,这就完了? 她琢磨了一下,忍不住扭头和唐鹤道:“再升两次官,我也算是封疆大吏了。” 只要进了三品,那就是封疆大吏,金字塔尖上的人物了。 唐鹤表示不太想与她说话,于是目视前方往前走了两步,差点儿和郭县令撞在一起,俩人对视一眼后,郭县令就伸手拉住唐鹤道:“唐县令,我们是不是应该商议一下今年两县派发农种的事?” 唐鹤点头,“不错。” 和郭县令一起往外走。 边上的官员笑眯眯的和周满恭喜,恭喜她升官,也恭喜白善喜提爵位。 满宝连忙回礼,却在盯着人家的笑脸看了半晌后连忙追上唐鹤,悄声问他,“唐学兄,我总觉得他们的表情有些怪。” 唐鹤顿了顿后道:“不怪,他们是在羡慕和嫉妒你呢,就和我们二人一样。” 郭县令:“……唐县令说笑了,周大人升官是好事,我等只有恭贺的,怎会嫉妒?” 就算心里嫉妒,嘴上也一定不能承认。 唐鹤瞥了他一眼,觉得他不老实,连他都有一丢丢嫉妒,他怎么可能不嫉妒? 他想到了什么身子有些僵硬,扭头看她,“牛痘法……有几成的把握?” 满宝:“八成吧,反正不会少于八成。” 唐鹤就有点儿明白皇帝为什么要压着只升她半品了。 一旁的郭县令也有点儿明白了,他觉得心更塞,于是转身便走。 唐鹤叫住他,“郭大人等等我,我与你同行。” 满宝跟上去,“唐学兄,他们真的只是羡慕的意思吗?我还是觉得怪怪的。” 唐鹤一边往外走一边回头与她笑道:“你不会想知道的,行了,今天第一天开印,你肯定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赶紧回东宫去吧。” 但满宝还没回东宫呢,才转了个身就被一个宫女拦住了,她道:“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在宫门口等您呢。” 满宝:“我今天坐班,没空儿啊。” 宫女就笑道:“公主和陛下请旨了,太医院那边已经批了您假期,您就放心吧。” 满宝半信半疑的往宫门口去,就在那里看到了提前退出大朝会的白善几人。 她立即跑上去,“你们怎么都在这儿?” 白善道:“我们估摸着一会儿宣旨的内侍要去家里,所以我们就打算出宫回家去,在门口这儿就碰到了两位公主。” 明达笑道:“本来我求了初六那天上护国寺礼佛,可父皇没答应,只应了我初八这天,所以我们就给你请了一天的假。” 两个女儿把钱交给周满去西域买土产的事自然瞒不过皇帝,所以明达一提去礼佛,他就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去,特意将日子挪到了今天,目的就是为了告诉周满他们,他并不是不生气的,因为…… 长豫已经知道了朝会上的赏赐,一脸痛心的和满宝道:“没成想父皇气性这么大,这么多天了竟然还记着,把给你们的爵位全都压了一级。” 满宝虚心请教,“压了一级的意思是?” 长豫道:“阿史那姑父回来后父亲对你们是夸了又夸,不止一次的透露过,你们这样的功绩可封侯,不过白善和你年纪都还小,封侯倒是不急,留待将来立了功再升就是。” 长豫见满宝张大了嘴巴,就摊手道:“怎么样,后悔了吧?本来父皇是要封白善为伯的,我听说连封号都拟好了,叫平西伯。” 白善心痛到捂胸口,满宝也有点儿心痛,但被降爵位的是白善,她虽心痛,却还有限。 明达看见,不由笑道:“你庆幸什么呀,本来你也有个乡主的爵位的。” 满宝瞪大眼睛,“那为何我就是一撸到底?我不介意做亭主呀。” 长豫扑哧一声笑出来,乐道:“刚才我在后殿就问父皇了,父皇说,因为你是主官,所以罚的要比其他人更狠些。” 满宝这会儿是心痛得无以复加了,难怪唐学兄不肯说,原来是这么痛心的事,百官们的神情根本就不是羡慕嫉妒,而是幸灾乐祸! 满宝看了一下小伙伴们,觉得独自承受痛苦不如将痛苦分担出去,于是问道:“那他们呢?” 长豫就笑道:“据我所知,除了殷或,你们都降了一级。” 于是除了殷或外,其他人也都捂住了胸口。 长豫和明达看着乐得不行,好一会儿,等他们缓过来后便道:“走吧,我们去你们家玩。” 刘焕迟疑,“得回去接旨吧?” 长豫就指着后面道:“诺,和他们一块儿走就行了。” 大家回头,就见一个内侍领着几个内侍和侍卫小步的跑了上来,各人捧了好几个盒子,看到两位公主便弯腰行礼,他有些头疼的看着周满几人道:“周大人,您看这,按照旧例,这些圣旨是要送到府上的。” 满宝看到他们捧了这么多盒子,不由问道:“都是你们宣旨的?” “可不吗,宫里今日开印,忙得很,宣旨的人只分了两拨,还有一拨去了军中和鸿胪寺里,下剩的旨意都是奴才去宣的。” 满宝不由好奇,“聂参军封了什么?” 内侍笑道:“这个奴才就不知了,这圣旨还未打开,谁知道里面是什么呢?” 满宝一听也是,他们就是知道也不敢说知道呀。 于是看向长豫。 长豫果然知道,道:“听说连升两级,他积累下的军功还不足以封爵,不过得了不少赏赐。” 除了他,还有他手下几个,该升百户的升百户,基本上都得到了嘉奖。 满宝琢磨了一下,干脆和内侍道:“那走吧,我们先去殷府,那儿近,再去刘府,然后转弯去我家。” 内侍:…… 在宫中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见接旨的人护送着圣旨一同回家,接了一道旨意后换个地方接着接一道的。 但是…… 内侍看了眼两位公主,再看恣意活泼的几个少年,微微一笑,应了下来,先躬身请了公主们上车,他这才去坐宫里早准备好的马车,后头有好些盒子和箱子,全是皇帝给的赏赐,已经提前装车准备好了。 第2336章 传旨 传旨这种事情都要派出一个人提前通知主家的,不论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都要人有个心理准备,最主要的是,家里没人得赶紧去把主人找回来接旨。 不过这次…… 内侍看了眼跟着他们的“主人家”,摇了摇头,还是让人去通知,算了,这种事最好还是大人出面。 儿子的爵位从县男升为县子,且还是靠自己的能力加封的爵位,殷礼非常的高兴,所以一下朝,直接就旷工回家等着接旨了。 皇帝除了加封爵位外还赏赐了殷或一栋宅子,内侍来的时候直接把宅子的地契给拿来了,用一个小盒子装着。 他是唯一一个得赐宅子的人。 殷或伸手接了,将圣旨交给了他爹拿去供着,自己抱了装着地契的盒子,亲手交给了长寿拿着,然后和他爹道:“父亲,我中午和白善他们一起吃饭庆祝。” 想和他一家子庆祝的殷礼沉默了一下后点头,“去吧。” 他看了眼站在边上的白善等人,叹息一声,算了,他也是第一次见跟着宣旨的内侍跑一圈的接旨人。 都知道有自己的圣旨了,不应该早早的回家准备着吗? 大家呼啦啦的跟着转去了刘家。 前两天才打了刘焕一顿的刘尚书今天是红光满面,笑容满满,他热情的将宣旨的内侍迎进门,又给两位公主行过礼,看到周满和白善他们,不由表情一顿,“你们怎么在这儿?” 白善:……他们一直在好不好,明明是和内侍们一起进来的。 满宝:“刘尚书不欢迎我们?” “不是,不是,”刘尚书连忙道:“是……周大人,你们不要回去准备接旨吗?” 他们很光棍的挥手道:“家里有长辈呢,看刘焕不也是才回家吗?” 刘尚书:“……周大人不提我都忘了问了。” 他扭头瞪刘焕,“你们早就退出大朝会了,怎么比我还晚回来,上哪儿去了?” 内侍轻咳一声,柔声提醒道:“尚书大人,我们先接旨吧?” “对对,先接旨。” 说罢扯着刘焕跪下接旨。 内侍展开圣旨,先扫了一遍,才提起来的那口气就顿了一下,张开的嘴也微微合拢,低头看了一眼刘焕后才道:“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乃能文武兼全,出力报效讵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 和殷或的开头一样,不一样的是,“勉刘焕试考今春明经,以刘氏之文韵……” 反正就是,以你刘家的底蕴,弟子不至于一个明经考试都不过吧?你在西征一途中立了大功,朕很看好你,觉得你是文臣武将的可塑之才,朕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洋洋洒洒一大篇,比殷或的那道圣旨可长多了,后面有门下省写圣旨的官员签章,还有中书省审核官员的盖章,以及尚书省看过后交给内侍的章印。 这个内侍是供奉于礼部的,礼部的人一向大嘴巴,他们知道了,意味着整个皇城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了。 刘焕都没敢抬头去看他祖父的脸色,只觉得完蛋啦。 的确是完蛋了,刘尚书笑着代替刘焕接旨,给内侍塞了一个重重的荷包后就向他保证道:“请公公回禀陛下,臣会督促他认真学习的。” 内侍笑着应下,贴心的先出去,把空间让给祖孙俩。 不过刘尚书当着周满和白善他们的面还是笑眯眯的,还伸手给刘焕拍了拍他膝盖上的土,成功的让刘焕抖了抖。 刘尚书柔声道:“好了,去玩吧,今日好好的玩儿。” 满宝他们站在一旁看着,总觉得刘尚书的下一句是“明日来受死”,于是齐齐看向刘焕。 刘焕两眼泪汪汪,战战兢兢的跟着周满他们出门去了。 上了马车后他就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抽噎的道:“我也没想封爵呀,给我恩荫一个小官儿就可以了,皇城里这么多恩荫的侍卫,也不缺我一个呀,不然我去礼部或者工部户部都可以,为什么要给我报名考明经?” 刘焕掰着手指问,“还有多少时间?” 白善同情的看着他,“三十八天。” 刘焕眼泪掉得更凶了,“我要是考不中,祖父一定会打死我的,上次祖父就打了我五板子,我整整在床上躺了两天呢。” 白善:“……有这么厉害吗?” “有,肿了这么多,那还能下地走路吗?” 白二郎道:“要不让满宝给你准备一些伤药?” 刘焕眼泪就憋回去了,“算了,不要。” 白善笑道:“回头我把我的笔记整理一下送你。” 刘焕心情并没有好转,更加沉重了,他又不热爱学习,学习资料根本安慰不了他。 刘焕忍不住念叨:“我进国子监是恩荫,进崇文馆也是因为我祖父,我根本就没想过今年考明经,说好了等崇文馆结业后再去考的,考不中还可以恩荫出仕……” 周宅距离刘府并不是十分远,一刻钟左右就到了,于是白善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行了,考不中也不要紧,你最近听话一些,到时候陛下肯定忘了这事儿,他不问起,刘尚书再生气也有限,大不了再打你五板子就是了,不会打得很严重的。” “真的?” “真的,你现在好歹有个爵位,大小是个从五品,比你大哥还厉害点儿,刘尚书不会太生气的。” 刘焕就摸着下巴道:“是呀,我现在似乎比我大哥还出息了。” 殷或忍不住笑出声来,见他看过来便颔首道:“不错。” 刘焕就呼出一口气,他也不是傻子,隐约猜出两者并不一样,他虽有爵位了,但如果能力不足,是不会有实职的。 而他大哥虽没有爵位,却是实职实权,自然比他更出息些的。 到了周宅,周家和白家也在准备了,这一次他们的圣旨没出幺蛾子,封爵就是封爵,赏赐就是赏赐。 连周立如都有一份赏赐,庄先生的赏赐也一并送来。 大家接了东西后同样塞给内侍钱袋,刘老夫人准备了五个,也就是一个受封赏的人给一个。 内侍当着两位公主的面收了钱,然后笑着和他们寒暄了一阵便离开,一出门就长出一口气,这趟活儿虽然赚的不少,但也真够累人的。 第2337章 庆祝吗 他们一走,周家人和白家人才缓过神来,周家是纯粹的惊喜,“满宝,你又升官了?” 白家则是惊诧多些,“怎么封了爵位?” 这实在是太意外了。 白善三个很高兴的和他们道:“因为攻下龟兹王城的首功,陛下给赏赐的爵位。” 这会儿他们的心已经不怎么痛了,而且这事儿可不能让家里知道,不然他们得和他们一样心痛。 所以三人挤开笑容,特别高兴的告诉他们,这次去的人都得了赏赐,殷或和刘焕也同样得了爵位。 刘老夫人忍不住念了一声“天尊老爷”,然后和钱氏商量道:“这是件大喜事,得宴请客人庆贺一番才是。” 白善连忙道:“祖母,只是县子而已,我还年轻,并不用急着庆贺,不如留待以后吧。” 刘老夫人却坚持道:“你之前考中进士就没邀请亲朋,这次封爵再不请就说不过去了。而且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她笑道:“除了你,还有二郎和满宝呢,他们一个封爵,一个升官,也该宴请亲朋的,特别是满宝,她是实职,同僚长官都得招呼一下才行。” 不请客,谁知道你升官了呢? 以后出去要是称呼错了,反倒是别人的错处了。 老周头一听,立即道:“没错,该请客。”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两位公主,和他们笑道:“你们有客人,先去招呼客人吧,这些事儿交给我们就好。” 老周头求之不得,他就是不想让闺女操持家务,这种事交给刘老夫人和郑夫人才是最好的,于是连连点头表示应和,还叫周立君,“公主们是来看你小姑他们带回来的东西吧?你快去把东西拿来给他们看。” 周立君比满宝他们迟了一天进城,进城后也没有直接把装满行李的车队拉到崇远坊来,而是去了二柳巷,然后就一天一车的往回搬运。 现在东西还没搬完呢,但重要的两车行李却运了回来,里面就有给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买的东西。 满宝请他们去书房里说话,下人们抬进来两个大箱子,箱子上贴着的封条写了公主,那就是给公主的东西了。 满宝撕开封条,打开箱子,里面则是一个个放好的盒子,有大也有小。 满宝翻找出一个大盒子,打开给长豫公主看,“这就是我给你买的宝石。” 长豫看到盒子里的各色宝石,其中以红宝石最多,又惊又喜,“我给你的那些钱和东西竟然能买这么多?” 满宝点头,“你给我的布料挺贵重的,到了西州后白二他们遇着了一个天竺那边过来滞留在城中的大商人,他们直接拿布料换了他手中的宝石,除了宝石还有一些香料呢。” 这是以物易物,所以都没花钱买,直接换来的。 满宝打开几个小盒子给她看,全是香料,分开装好的,“这些香料还不错,你那些钱基本上就买了这些,对了,这个是我送你的。” 满宝拿来一个盒子,打开给她看,里面是各色碧玺。 长豫惊呼一声,“好漂亮呀。” 满宝自得道:“那是当然,这可是我一家铺子一家铺子逛过去,精挑细选的。” 她对明达道:“我也给你挑了一盒,我自己也有一盒。” 满宝找出来给她们看,打开后道:“我已经串了一串,你们看,好看吧?” 长豫看着她手上红色的碧玺,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颜色还有些微的变化,她便道:“这个好看,这哪儿是一串,分明是四串嘛,你让两串给我,我拿玉跟你换。” 白善就抬头看过来,就见满宝摇头道:“不行,这是白善送我的,我不能转送给你。” 长豫:…… 她牙有点儿酸。 满宝就将自己的盒子往她跟前推了推,笑眯眯的道:“你可以在我的盒子里选一些来串起来。” 长豫就挑选起来,挑了几颗偏紫色的珠子后道:“过年的时候父皇给了我一方砚台,你也知道,我不爱写字,所以给你留着了,我那还有些玉石,你要不要挑一挑?” 满宝没推辞,“等我看一看。” 明达也从自己的盒子里挑了几颗偏紫色的给长豫,道:“混色其实也好看,你可以拿粉色和偏紫色串在一起,再加几颗浅红色,串成几串戴在手上也很不错的。” 三人凑在一起说首饰,白善他们坐了一会儿就溜出去自己说话,“我家里设宴,你们家里设不设?” 殷或肯定的道:“我家里肯定设。” 他这一辈子是不会出仕的,好不容易自己加封了一个爵位,不说他祖母,就是他爹也会大宴宾客庆贺一番的。 白善就看向刘焕。 刘焕有些不确定,“的确是件喜事,按说我祖父应该也会大宴宾客的,可是……” “可是你要准备考试,今年明经考试往后推了一个月,但也快了,三十来天的时间,刘尚书肯定不舍的浪费时间大宴宾客,有可能会等你考完了再决定。”白善想了想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努力吧,争取考中,这样我们还能讨一杯水酒喝,不然我们就只能去床前看望你了。” 刘焕:…… 殷或笑问,“你不想让家里宴请宾客?” 白善就叹气,“我这会儿也总算是明白大朝会上大家为何都那样看我们了,显然我们封爵被降的事儿是众人皆知,这时候大宴宾客,他们来家里,万一有人嘴不严实说出来,我祖母和母亲他们必定心疼。” 他实在不想再起波澜。 而来的人太杂,这件事八成会瞒不住,所以他想往后拖一拖,他和白二郎道:“我就和家里说,等我过了礼部和吏部的考试再一起办,到那时前情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又有我要出仕的事情在,可能就不太议论了。” 白二郎是没什么意见的,“我爹可能也会想来,我就和大哥说给家里写信,让爹娘也上京来如何?” 白善抚掌,“这个理由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找祖母和大堂哥。” 于是大家看向殷或,“那我们就先讨殷或的水酒喝吧。” 第2338章 炫耀 周立如翻找出了一个盒子,抱着就跑去找满宝,“小姑,这是你要找的。” 满宝就兴冲冲的接过,打开给她们看,“你们看。” 明达和长豫都没忍住“哇”的一声,双眼发亮的看着盒子中的宝石,那是两颗很大的宝石,比她们盒子里装的大多了。 长豫拿起一颗红色的,惊艳道:“可以打凤冠了。” 满宝连连点头,“没错!我看到它们的时候就是这样想的,等你们出嫁可以镶嵌在凤冠上。” 长豫:“你送我们?算了吧,你那么爱钱,且比我们还穷,怎好要你的东西?” 她大方的道:“你买的时候多少钱,我照价买了。” 满宝就笑道:“那可贵了,我问过西域的商人,他们说这样的一颗起码要一百匹的锦缎才能换到。” 别说长豫,明达都张大了嘴巴。 长豫就恋恋不舍的放下,惋惜道:“那算了吧,我暂时买不了。” 公主也穷呢。 满宝就将那颗红宝石塞在她手里,又将另一颗蓝色的塞给明达,笑道:“送与你们,这两颗宝石是我从土匪窝里找出来的,当时乱糟糟的,段刺史对这些也不熟,所以就随着我先挑了。” 长豫拿着宝石忍不住问,“你不也要成亲了吗?怎么不留着自己用?” 满宝道:“这么大的宝石得要多大多豪华的冠来配它呀,我戴不了。” 明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收了宝石后问,“你还从贼窝里拿了什么东西?” “那可太多了,”满宝兴奋的道:“就这一趟,我的资产就翻了三番,还不算我把一些东西带到西域里去钱生钱了呢。” 长豫感叹,“难怪那么多人喜欢往西域跑呢,即便那边贼寇多也拦不住。” 满宝想了想道:“也不是很多人吧,我们这一路过去就碰见了一个商队,姓尤,挺可怜的,半途被马贼打劫了,剿匪之后拿到的东西送到沙州一卖,也就够路费和给战死的伙计抚恤金,不亏而已。” 明达便细声道:“遇此意外还能不亏,这就是大幸了。” “我们也都觉得他运气极好,可惜我们回到沙州时他已经走了,不然同路回来还能沾一沾他的喜气。” 满宝还带她们去看她的收藏,以及他们从西域里带回来的货物,她先带她们去了她的房间,拿出一个个大盒子打开给她们看,“这都是我挑选出来觉得喜欢的,我要留着以后自己打首饰,或是给儿孙们留着,或是将来拿来送人的。” 明达乐,“你都想那么远了?” “那是当然,”满宝喜滋滋的道:“这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想得更远一些,那连远忧都没有了。” 然后才领着她们去库房里看堆在里面的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明达和长豫咋舌,“这么多宝石和香料?” 满宝点头,“大勃律和小勃律打仗,西域那边又盛传我们大晋不好了的消息,所以商路一下就断绝了,路上盗匪极多,有好些西域来的商人就滞留在西州,回不了,也离不开。” “我们当时带了不少布匹,基本上就和他们换了东西,”满宝道:“还有西州龟兹一带的玉器宝石等,更是便宜,只要有金银就能买,更不要我们当时还带了些茶叶和布匹呢,去了这一趟我才知道,在西域,茶叶和布匹比金银还要硬通货。” 她道:“拿着金银不一定可以买到东西,但拿着茶叶和好看的绸缎锦绫,那是一定可以买到东西的。” 长豫听得眼睛闪闪发亮,问道:“你家果真不打算走西域这一条路了吗?” 满宝摇头,“西域太远了,一去一回就是一年,就算现在商路通了也危险得很,而且我四哥在草原上的生意都没混熟呢,怎么会去西域?” 长豫怀疑,“你都能去,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能去?是不是因为钱不够?没关系,我有呀。” 明达就道:“姐姐,如果说之前或许是钱的问题,但现在你觉得满宝还缺钱吗?” 长豫就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库房里的东西,这里的东西其实价值远比不上她们私库里的东西,可这些却都是商品,可以变现的,变成金银就是很大一笔了,所以满宝他们还真不缺钱。 真论起金银来,满宝说不定比长豫还富有呢。 长豫只能幽幽地看着满宝,眼中净是哀怨。 满宝就笑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也要一步一步走,你们做生意又不似我去西域公差,我不仅有聂参军带着士兵相护,沿途也有官衙关照,遇见了盗匪还能请动刺史出面剿匪,商队在路上要危险许多,你们就算想往西域去,那也得一步一步的来,等我四哥把路子走熟了再说。” 长豫听她软了语气,连忙问道:“你答应我和你四哥合谋,呸,是合作了?” 满宝和明达忍不住乐起来,满宝颔首道:“我是答应了,可你什么时候嫁人开府呢?” 长豫就算了一下时间,“最快也得过完冬至了。” 总要出孝。 这么一算,还有十个月呢。 不过,成亲是需要这么长时间,但私底下却可以先论亲,将事情准备起来。 三人凑在屋里嘀嘀咕咕的说悄悄话,中午厨房准备了特别丰盛的宴席,直接摆在了后面花园的敞轩里。 摆了四桌,满宝他们请公主上座单独坐了一桌,这样倒自在些。 白善就跑去刘老夫人他们那一桌,嘀嘀咕咕了一阵后就跑回来和满宝道:“我和祖母周伯伯商量好了,将家里的宴席排在四月。” “嗯?”满宝疑惑的抬头。 白善就解释道:“我要参加礼部和吏部的考试了,等考出来后再一并宴请亲朋不急。” 满宝这才明白,没什么意见的点头。 宴请亲朋虽然热闹,但也累得很,而且吃席的饭菜未必能比得上平日吃的,所以她对宴请亲朋并没有太大的期待。 可白善却平添了两分期待,因为刚才在桌子上刘老夫人说了,“也好,等他考过吏部的考试要求官了,也要和亲家提一提两个孩子的亲事了,到时候正好告诉亲朋们一声,选了好日子请他们来喝喜酒。” 第2339章 商量 老周头和钱氏听刘老夫人提起亲事,精神一振,想了想,白善有官位后再成亲的确更有面子,算一下时间也不久了,于是笑着点头应下。 因为大人们提起了亲事,白善就忍不住看了看满宝。 满宝正在盛汤,就迟疑的给他盛了一碗,“你不是不想喝汤了吗?” 白善接过,“现在又想了。” 用过午饭,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一起到满宝的屋里休息,三个女孩挤在一张床上打瞌睡,偏还一直想要聊天说话。 满宝睡在中间被她们挤住了,干脆翘起腿来让自己自在些,“你们不去护国寺也行?” 明达:“我们找了别的借口,因为三哥过完十五就走了,所以我们说要给三哥求个平安符,没用去给皇祖母做法事的借口,已经让宫人去取了,用不着我们亲自去。” 满宝:“恭王这么好做借口呀?” 明达就笑:“父皇他知道的,不会因此怪罪我们,三哥也不会怪的。” “那元宵的时候你们也说出来给恭王拿平安符呗,那天我带你们去玩儿。” 明达意动,但还是摇了摇头,“不行啊,如今我们还在孝中,出宫来你家逛逛还说得过去,出去玩乐就说不过去了,御史会弹劾的。” 就算御史不弹劾,她们心里也会过意不去,父皇和母后那里也会有意见的。 太后可是她们的亲祖母。 满宝就叹息一声,“好吧,那我们只能自己玩了。” 明达就推了她一下,“你玩就玩吧,还说出来。” 满宝鸡贼道:“让你们羡慕羡慕。” 明达扑哧一声笑出来,与她头靠在一起,想起什么,挤了挤她道:“你再给我说一说你们西域路上的事儿吧,听父皇说,草原很大,一望无际,比皇庄里的田野还要大,一眼望不到边,天边不像我们这里是山,而是连接着山的平地?” 满宝道:“有的望过去有山,有的望过去没山。但草原很好看,尤其是入秋以后,草长起来有牛的小腿那么长,羊的大腿那么高,羊在里面啃草吃,没有经验的牧人都看不出有多少只羊,反正我是一直看不出来的,只有风吹过去的时候隐在其中的羊群才显现出来……” 明达心生向往。 长豫则躺在外面一侧掰着手指算自己这次得到的宝石,想着要打什么首饰才好,想着想着,她扭头越过满宝问明达,“我手上的金子不多了,要想打首饰,怕是不够,你借我一些可好?” 明达点头,“没问题,你回头要多少让人来告诉一声,我让人称给你。” 说完又继续拉着满宝要听他们剿匪找宝藏的事儿。 长豫算了算,高兴起来,“那样我就能打上十多套的首饰了。” 满宝就和明达说不下去了,扭头去看长豫,“你要打这么多首饰?” 明达也惊了一下,提醒道:“现在还在孝期呢。” 长豫:“我又不戴,只是让人先做着。” 满宝道:“要我说,你不如和我一样选一些喜欢的留着,剩下的都卖了,你手中都是宝石和香料,你总不能全都自己用了吧?虽说你是公主,吃住都在宫里,用不着花自己的钱,但你也说了,明年之前你应该会出嫁,那就得给自己多准备一些东西,首饰一类的到底不好变现,要紧时候宝石和香料其实并不值钱,最有用的还是金银铜钱和布匹。” 长豫,“可我也不缺钱花呀。” 她是公主,就是出嫁也有宫里给的嫁妆和夫家的照顾,她只要保证自己过得好就行了。 用长豫的话说是,“我赚的钱都是要花在我身上的,我不拿魏玉的钱花在我身上就已经是很贤惠的了。” 满宝和明达点点头,然后道:“可你的钱一定是不够自己用的。” 长豫不服气,“谁说不够的?” 明达:“你现在不就和我借金子了吗?” 长豫就沉默了一下,然后问满宝,“你四哥什么时候回来?” 满宝道:“收完春茶吧,他要收了春茶和一些当季的药材后就上京来,要把茶叶和布匹送到草原上换货物,你要想卖东西可以找我侄女。” 她道,“现在京城这边的生意是我二侄女和两个侄子一块儿负责的。” 长豫就从床上坐起来,“我去找他们谈一谈。” 明达就拉住她,“先躺一下吧,你看现在外面哪有人?” 周立君他们也都各自休息去了,整个周宅都是一片宁静,只不过周立君便是休息也不是躺着,而是盘腿坐在榻上打算盘。 向铭学走进来看见,不由笑问,“在算什么?” 周立君在账本上记了一笔数字后道:“小姑的账,公主带来的人都安排好了?” 向铭学点头,“已经吃过饭,现在休息去了。”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笑了笑道:“周……小姑比家里人都富裕呀。” 周立君理所当然的道:“那是当然,小姑赚的本来就是最多的。” 周立君收了账册后和向铭学道:“三叔说家里的葡萄开始爬藤了,过个两年就能挂果了,我问过大伯娘,她说小姑给的酿酒方子不难,但要成酒也得一二年的时间,但酿酒的地方要干净,所以我想着提前在村子里圈块地建酒窖,到时候葡萄一挂果就可以用上,不必要太手忙脚乱。” 向铭学愣了一下问,“你要回去?” 周立君稀奇的看他,“不是你说的要回去祭拜祖宗吗?既然回去祭拜祖宗,回来的时候就在我家停一阵呗,到时候再回京。” 去年他们两个成亲,但并没有回故乡,向铭学一直想要回去祭拜一下先祖,他现在成亲了,虽然还未生子,但这也是大事,总得告诉家里一声。 只是碰巧周满在关外,周家人担心,所以周立君就亲自去夏州坐镇,等着周满回来。 向铭学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件事,心中熨帖,不由的露出笑容,颔首道:“好,到时候我们多停留一阵。” 他坐到她身边,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周立君道:“等把这次带回来的货物全出了吧,还有小姑手上的那些宝石和香料,在京城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得拉回益州去,这样好出手一些。” 向铭学:……总有种她回去是为了卖掉手中的货物。 第2340章 相夫教子吗 朝廷开印,但后面还有元宵佳节,天气还冷,开春的事还不急迫,所以大家行事都是慢悠悠的。 除了太医院。 满宝领着太医院的人去看安置在皇庄的老兵残兵们。 萧院正看过他们的身体状况,发现他们竟然都能熬过种痘,哦,不对,有几个人没种痘。 不过萧院正看了他们一眼,没问周满为什么他们没种痘也带回来了,他看过他们后道:“目前看来种痘对他们的身体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利影响。” 满宝点头。 萧院正就道:“陛下特批了,回头我们找人试一下牛痘,这一个皇庄都拨给我们使用。” 满宝问:“还是找犯人给我们试验吗?” “找什么犯人,既然现在确定种牛痘的危险性不高,自然是找下人了。”萧院正道:“刑部也没那么多犯人给我们用的,而且找犯人成本更高。” 还不如要下人,比如皇庄里的奴仆、以及宫廷里的罪奴,全都可以用。 这些事情自然是不需要满宝他们操心的,事情吩咐下去,自有人去做。 不过给牛种痘他们是自己来的。 太医院大半的太医都参与了其中,直接从周满的手里买了五头牛来种痘。 为什么从周满手里买呢? 萧院正理由很充分,“你是在西域种牛痘成功的,西域的牛和中原的牛还是有些区别的,所以还是从西域牛开始。万一你这样的剂量不适合中原的牛怎么办?” 满宝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将从西域带回来的牛都给拉来给萧院正挑。 萧院正哪会挑牛呀,还是找了皇庄的管事,在他的建议下挑了五头被判定为健壮的牛。 于是太医院开始调制痘种,给牛接上以后让人小心看守,不要让外人接触到牛。 皇庄的人都知道这一片有天花,不是故意找死和有心害人的,基本上不会来这里。 只不过太医院对这种事很小心,路上设了三道关卡,由禁军把守,就算有人想从皇庄里带天花病毒出去也不容易。 满宝和萧院正等人看牛种下痘后就排好值班的人选,然后就去换衣裳回家去了。 第一天是郑太医值守,所以萧院正和刘太医等人和周满一起晃悠悠的出皇庄回家去。 此时皇庄里一点儿作物也没有,田地里还有没化去的雪,好在路上还算干燥,于是大家干脆一起走着往皇庄外去。 萧院正就问周满,“周大人升官不请顿酒?” 刘太医也看过来,笑道:“这可是件大喜事,周大人过了一道大槛,怎么说家里也该宴请亲朋吧?” 满宝道:“不急,等四月吏部考试过了再办。” 萧院正:“你又不用考试,干嘛非得等吏部考过……哦,白县子今年要出仕了?” 满宝点头。 萧院正就撇撇嘴,忍不住关怀的问周满,“周大人的亲事提了?” 满宝微微有些羞涩,但还是大大方方地点头道:“提了,等白善选了官就定下日子,到时候请大家喝喜酒。” 大家自然高兴的应下。 萧院正则有些忧虑,避开众人给了周满一个脸色,俩人就慢慢落在了后面,等拉开一定距离后萧院正才低声问她,“周大人,你成亲后还能在朝中当官吗?” 满宝稀奇,“为什么不能?” 她悚然一惊,“萧院正,你不会因为我成亲就要辞退我吧?” 萧院正:“……我有什么资格辞退你?要辞退也是陛下和吏部辞退。” 满宝道:“可吏部还不是听您的?” 她是萧院正的下属,有没有尽责得他说了算的。 萧院正横了她一眼,满宝立即讨好的笑道:“我不是说您徇私,就是您问这个问题让我有些慌。” 萧院正就道:“你成亲后不得相夫教子?还有时间进宫当官吗?” 满宝道:“还行吧,当然了,您要是多给我几日假期我也是没意见的,至于相夫,我现在也和白善互相帮助,成亲后和现在也差不多,至于教子,等有孩子再说吧。” 满宝还是很自信的,“我觉得我和白善都这么乖巧听话,将来我们的孩子肯定也很乖巧听话,不会让我费太多心的。” 就算要费心,那还有白善呢,他肯定会帮忙分担的,实在不行就只能拜托她爹娘了。 见她这么自信,萧院正心头许多话都被噎住了,他一时没说话,顿了许久才点头道:“行吧,你心中有数就好。” 进城后满宝就勒住马,居高临下的和车里的萧院正等人告别,“到下衙的时间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 萧院正就冲她挥了挥手,叮嘱道:“明日你要去给皇后和太子妃请脉,别忘了时辰。” 满宝应了一声,骑着马就跑了。 回到家,立即有婢女冲上来给她提药箱,还有解斗篷,西饼落后了一步,发现她抢不过白家的两个婢女,不由有些委屈,干脆就上前去搀扶住满宝,挤出笑容来道:“周大人,我扶着您。” 满宝:…… 见她眼睛都快要哭了,她就由着她扶,问道:“这是怎么了,你们怎么候在前院?不是在后头伺候着吗?” 小钱氏听到动静赶出来,听到这话就道:“满宝你回来得正好,赶紧过来,大嫂有话和你说。” 满宝就对西饼笑了笑,抽手跑过去。 白家的两个婢女瞪了西饼一眼,一人抱着披风,一人拎着药箱就回正院去了。 西饼则也瞪了他们一眼,暗暗哼了一声后转身就走。 小钱氏将这些都看在眼里,不由有些头疼。 她将满宝拉到屋里说悄悄话,“之前事情多,我也忘了问你,你带回来的这十个姑娘是你买的?” 满宝摇头,“别人送的。” “我怎么听立如说,人一开始是送给刘家公子的?” 满宝点头,“是送给刘焕的,但刘焕不要,一早就送给我们了。” 她挠了挠脑袋,“在西域的时候,她们都听我们吩咐,回来后刘焕和殷或都没要人,她们就直接跟我们回来了,怎么了?” 小钱氏就叹道:“你问一下刘公子和殷公子,还要不要,要是不要,家里这边也得安排一下,你不知道,家里突然添了十个人,原先照顾你的小丫头们意见大得很呢。虽然刘老夫人说没事儿,但我总觉得就算是下人,他们闹矛盾对你也不好,我们看着都有些心惊胆跳的。” 第2341章 不饿肚子 白善和白二郎身边都没有丫头,因为从小在村里长大的缘故,他们身边甚至都没有像长寿和寄语那样的贴身小厮。 因为没必要呀,谁去学堂上课和在村里玩泥巴的时候还带着一个小厮? 白善身边的大吉也只是看着白善不让他遇险而已,不管他是爬树掏鸟蛋还是下水摸鱼,只要没有生命危险,大吉都是不管的。 而回到家里除了穿衣吃饭外,其他的事也都是有人伺候的。 但不论是在七里村、益州城还是京城,俩人身边伺候的都是那一帮人,出行的护卫,在家里伺候的下人都是那几个熟悉的人,满宝也一样。 从到京城后,刘老夫人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做自己的事,便拨了两个人照顾满宝。 其实她们做的不多,偶尔在满宝赖床时给她打一下热水而已,大多时候是扫一下院子,帮她清洗衣物,缝缝补补一些东西,或者是端一些点心,活儿并不多。 两三年了,大家一直是这么相处的,两个丫头都知道以后满小姐是要嫁给少爷的,早把她当成自己的主子,还想着以后满小姐嫁给少爷以后她们可以继续跟在身边伺候,然后积累资历嫁给少爷身边伺候的那几个,然后当管事姑姑…… 可谁知道满小姐突然带回来十个婢女,长得十分的漂亮不说,还会跳舞唱曲儿,听她们说,她们一路和主子们共患难过来的。 两个丫头瞬间有了压力,觉得她们可能会抢走她们的位置。 毕竟,她们名义上还是白家的下人,这十个人却是满小姐从外面带回来的,只怕更加的名正言顺。 于是这几日她们两个就在抢着干活儿,勤快得不得了。 以前都是满宝起床后自己去厨房打热水洗脸,白善和白二郎他们也习惯自己做这样的事,大家在厨房排队的时候还能清醒一下,顺便将今天要做的事过一遍,说说闲话。 可满宝已经连续四天没去厨房打水了,因为每次她从床上醒来时,两个丫头就已经端着水候在外面了。 西饼她们不知道内情,还以为做丫头就是要做这些的,也怕她们做不好会再次被卖掉,于是最近也在踊跃表现自己。 满宝他们每天在家的时间不多,因此感受不深,小钱氏他们却是大半时间都在家的,满宝他们不在,丫头们争夺的对象就变成了他们。 他们:……也很慌呀。 小钱氏道:“因为你们回家那天门房上没有人,让你三哥去开了一下门,刘老夫人事后狠狠的罚了门房,你三哥知道后都很不好意思呢,想着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满宝就皱眉,“跟三哥有什么关系?本来门房上就是要一直留着一个人的,他们自有交接班,刘祖母生气是因为他们不守规矩。” “你三哥想着是自己让他们下去休息的……” 满宝便笑道:“我知道了,回头我和三哥说,他要是真过意不去,回头大嫂做些饭菜让三哥给他们送去就是。” 小钱氏就点着她的额头道:“要紧的是这个吗?要紧的是你屋里的事,那十个姑娘要怎么安排?” 满宝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等我问过她们再说。” 十个女孩儿,她们以前的名字也并不是自己的名字,而且都是高昌名字,译成汉话要很长,所以回来的路上她们就找了满宝想要改名。 因为她们都是从小被卖,不仅父母家人,连姓氏也不记得了,所以满宝他们几个商量过后就道:“你们都是从西州跟着我们的,又都是西域人,干脆就取一个西字吧,至于后面的字你们自己取。” 满宝当时还鼓励她们,“名字有你们自己取的一半,既是你们对自己的美好期待,也是对自己喜爱的东西的表达,多好呀。” 她要是可以自己取名字…… 满宝当时一想,觉得自己也没有更好的名字了。 所以十人当时都另外取了名字,常在满宝身边照顾的就是西饼和西花,这几日和两个丫头争得最激烈的也是她们。 满宝回去以后就找了个时间把十人都叫到身边来,问她们,“你们现在也到京城了,是想继续留在后宅伺候呢,还是想到外面去?” 十人一惊,西饼和西花更是吓得面色一变,直接扑通一声跪下,哀求道:“周大人,求大人不要赶我们走。” 满宝连忙将人扶起来道:“我没有要赶你们走的意思,你们这一路跟着我们,也应该知道了,我在外面是有些产业的,比如我二侄女,他们就要常去草原,将来还有可能到西域去。” “你们会胡语,也知风俗,你们若是不愿意留在后宅之中,也可以跟在我二侄女身边,工钱什么的总不会少你们的。”满宝道:“除此外,我家在外头还有个铺子,专门熬制药膏的,我看你们在西域时也帮忙做过成药,只要肯学,应该也可以在铺子里做药膏。” “当然,你们要是两样都不喜欢,也可以留在后宅之中,”满宝笑了笑道:“回头我带你们去见刘老夫人和郑夫人,让她们重新给你们安排位置,也不是很累人的。” 十人这才安心,互相看了看后迟疑的问,“周大人想要我们选哪个?” 满宝就扑哧一声笑开,温柔的看着她们道:“看你们喜欢,甚至都可以去试一试,不论你们去哪儿,总是有用处的。” 就是家里,也总能安排下她们的,所以并不会多余。 十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来,悄悄的嘀咕了一下后便有四人选择去做药膏,五人选择留在后宅,只有一个西葱选择去跟着周立君。 她问道:“大人,我要是去西域,将来能嫁给良人吗?” 满宝点头道:“只要你看中的良人也愿意娶你,我分文不取将身契给你。” 西葱就松了一口气,和满宝直言道:“我想嫁给大雨。” 满宝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咳嗽了好几声才问:“为什么?你喜欢他?” 西葱道:“他很有钱,还厉害,只要他肯娶我,我就跟着他。” 她直言道:“我觉得跟着他不会饿肚子。” 满宝:……你跟着我也不会饿肚子呀。 第2342章 殷殷叮嘱 于是人就这么安排了下来,满宝将西草四个交给五嫂,让她带下去安排,把西葱交给周立君,让她带着教,另外五个则送去给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沉默了一下后便笑着收下了,才要说话,白善他们就叽叽喳喳的从外面回来了,满宝立即打了一个招呼就跑出去找他们。 刘老夫人叹息了一声,想了想,依旧让西饼和西花去伺候满宝,还将满宝屋里的两个小丫头五月和九兰叫来,道:“以后你们四个一起照顾满小姐,外头哪一个千金小姐身边没有两三个丫头?你们满小姐还在外头公办,只会更忙碌的,所以这屋里头的事只会越发的多,不会少。” 她道:“以前是想着不让孩子们娇惯出不好的习性,所以才让他们许多事亲力亲为,但现在他们已经长大,性子养成了,倒不必再如此了,等以后满小姐嫁过来,屋里的事只会越来越多,所以你们用不着争,以后有你们忙的时候。” 四人立即低头应下。 刘老夫人道:“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你们四个都跟着府里的管事们学一些本事吧,不仅针线,厨房里的事也学起来,以后都用得着的。” 她训了一通话,将五个人都安排好位置后就让人下去了。 等身边只留下刘嬷嬷和郑氏时,她便对郑氏道:“以后这府里还是你管着吧。” 郑氏惊讶的看着婆母,府里不一直是她管着吗? 刘老夫人淡淡的道:“我是说,以后你得自己拿主意管家,不用听我的办事。” 郑氏瞬间心虚,紧张的揪起帕子来,“娘,您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刘老夫人就叹息道:“我还能有多少日子?以后这个家还是要交给你管的。” 郑氏连连摇头,她可拿不了主意,“不是还有满宝吗?” 她小声的道:“娘不是说,以后家里的事儿听善宝和满宝的吗?” 她是这样说的,可满宝也不像是会管庶务的样子呀。没看她连安排五个婢女都要领着人来找她吗? 刘老夫人想了想后道:“大事上还是得听善宝和满宝的,外头的事都交给他们,但家里的事儿还是得你管着。” 她道:“你也看到了,满宝在外为官,一天在家里的时间除了睡觉那会儿外就不超过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还要吃饭读书,处理公务,哪儿还有时间处理家中的庶务?所以以后这家里的事儿都得你管着。” 郑氏愣愣的点头。 刘老夫人放下半颗心,还有半颗心提着,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满宝现在都是四品编撰了,似乎比孙子的官品高多了,就算女子越到后面越难升官,但以满宝的能力,后面肯定还会升的。 家中的庶务什么的倒不难,家里有人,自可以替她分担,可是…… 刘老夫人晚上就把白善找来说话,问道:“考官之后你要外放?” 白善点头,“有合适的位置我就外放。” 他道:“看杨学兄和唐学兄就知道,先外放学习处理政务,等待以后再回京。” 刘老夫人就问,“你要是外放,那岂不是要和满宝分隔两地?” 她皱紧眉头,“夫妻怎能分开,还这么远……” 白善就笑道:“祖母放心吧,我和满宝早商量好了,我要是外放,她也谋外放的官职,到时候我们或在一处,或在临近处,不会离得很远的。” “……她要外放什么官?” “太医署在地方上的官职吧,”白善道:“去年太医署就开始下地方了,现在她几个弟子都在地方上呢,只是不是很顺利,他们写信回来说,他们有时候连病人都看不到,因为当地的药铺对他们有些戒备,而那些需要帮助的贫穷之人也并不信任太医署,所以很少有人去太医署里看病。” 他道:“太医署的重要职责是处理公共医疗事件,但国泰民安,也不会突然就出现一个时疫不是,所以也就夏天那会儿忙了一下,后面就清闲下来,朝中已经有人在提议取消太医署了。” 刘老夫人惊诧,“这才多少年,怎么就要取消了?” “所以我们想着,满宝要是申请去地方医署管事,太医院和萧院正是不会阻拦的,只要陛下肯放人。” 刘老夫人明白了,太医院这是不愿意就此放弃太医署,所以想着让满宝去抢救一下,只要有一个地方成功了,其他地方就可以照着那个地方重新活过来。 不过,“皇帝能答应吗?” 不是刘老夫人自夸,满宝年纪虽小,但医术可是出了名的好,如今她在京中的名气比萧院正还大呢,就是她去年去了西域也偶尔有人求医求药到门上来。 皇帝肯放她离开吗? 白善自信满满的道:“我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陛下一定会答应的。”不行还有白二和明达公主呢。 他觉得要说服皇帝应该不难,难的是要怎么说服太子,那一位可比皇帝难说服得多。 而满宝一直是东宫御用的太医,就是现在,东宫最亲近的太医也是满宝,自她回京后,太子就召见过她让她把脉检查过身体,且太医院那边也遵循太子的吩咐,将每旬一次的大检查交给满宝来做。 所以白善担心的是太子那边。 他忧虑了一下下就好奇的问刘老夫人,“祖母,您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事了?” 刘老夫人就看了他一眼后道:“我想着问一问你想去何处外放,到时候提前过去安排,我们这一大家子过去,总要有个安妥的落脚处才好。” 白善就赞同的点头,“是得提前过去打点儿。” 刘老夫人就笑起来,和白善道:“到时候我看着情况就不去了,让你娘去给你管后宅。” 白善一愣,问道:“为什么?” 刘老夫人就道:“白氏好不容易才回到京城,这边的关系总要有人来维系,以后你们在外头,需要到京城这边人脉的时候还多着呢。” “趁着我还能给你看着,我就帮你多看几年,善宝,你自己也要争气才是。” 白善动容的点头,靠在祖母的肩膀上道:“祖母,你放心。” 第2343章 出行 刘老夫人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来我还想着家里只有你一人,我们和本家关系不好,也就大郎和二郎能跟你守望相助了,没想到满宝也能在官场有一番作为,这下倒好,有她在,将来你在官场上的呼应只会更多。” “官场一点儿也不比战场平静,以后你要小心”刘老夫人叮嘱了许多话,直到夜深了才让白善离开回屋去。 正院那边正亮着灯,满宝在灯下写东西,五月九兰和西饼西花俩人站一边,给满宝端茶倒水和磨墨,可谓是红袖添香,但满宝有点儿不能消受。 她提着笔撑着脸看她们,问道:“你们不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四人一起摇头,表示她们一点儿也不累。 满宝没办法,只能由着她们去了。 家里又安静了下来,只是满宝身边热闹了不少,每天四个小丫鬟跟在身边,恨不得连路都替她走了。 白善他们看着乐得不行,连外面的人都知道周满身边新添了两个西域的女子做丫头,引得之前身边的丫头吃醋,最近正在争宠。 外面的人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皇庄那边轮到满宝值守时,四人一起去给她送东西,换洗的衣物,各种日用品以及吃的喝的,恨不得把家给她搬过去。 当时刘太医等人过来查看牛的情况,还没走,就看到四个小姑娘为了另一个小姑娘争风吃醋的场景。 这可真是太少见了。 正月十三,五头牛都出了痘,但正月十四和十五放假,这两天正好轮到郑太医和卢太医,满宝幸运的回家,一回到家就和白善道:“中秋我们带着西饼她们一起出去逛。” 白善不解:“为什么?” 满宝随口找了理由,“她们第一次来京城,我们带她们去领略一下长安的风光呗。” 白善:“你给她们放假就行了,每年过节祖母也都会给家中下人放假,让他们出去玩一玩的,府里这么多人,哪里用你带?” “好吧,”满宝只能实话实说,“也不知道是谁,在外头传我坏话,这几天我只要进太医院和崇馆,大家就都好奇的盯着我看,有几个人还当面问我,我又不伟岸英俊,怎么还有女孩子为了争风吃醋?哼,我看他们就是嫉妒,所以这次我要带她们出去逛一圈,就去状元楼清风楼这些地方。” 朝中的官员过年过节最喜欢去的酒楼就是这两处了,除了这两处就是东西郊的马场了。 满宝决定,“我白天带她们去马场,傍晚就带她们去酒楼。” 满宝说到做到,还罢在铺子里做药膏的四个人也叫了回来,带上十个西域来的姑娘,加上五月和九兰,一共十二个人就要出门。 郑氏看见了便精神一振,拉住满宝道:“这样出去有什么意思?得好好的打扮一下才是。” 满宝纠结,“这会儿做新衣服也来不及了?” “家里有现成的呢,”郑氏笑眯眯的道:“她们来以后我就让人给她们做新衣裳去了,还有今年丫头小厮换季的衣裳也做好了不少,现在就能拿出来,提前给她们就是了。” 于是满宝又带着十二个人返回去,让她们去针线房里领新衣裳换上。 白家的下人衣服都是差不多的样子,皆是齐腰襦裙,上衣是嫩绿色的,下身则是玫红色的裙子,特别的亮眼。 衣裳的布料是郑氏选的,她就喜欢看鲜亮的女孩子,所以家里的丫头每年要换的衣裳布料都是她选定后交给管事们去采买和缝制。 十二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姑娘穿上这身新衣裳,顿时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郑氏看着喜欢,就对身边的大丫头道:“我屋里收着一些绢花,你拿来给她们戴上。” 她和满宝喜滋滋的道:“这样带出去才有面子呢。” 白善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心中一动,就笑眯眯的凑过来道:“母亲,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郑氏微愣,笑道:“我去做什么?” “去玩呗,”满宝也保住她的胳膊,乐道:“我们先去马场,带她们逛一圈,听说西郊马场和东郊马场在抢客,这两天两边都设了赛马,其中就有女子赛马,赢了的才有彩头,我们带着她们去赛几场,拿了彩头就走,回来后再去酒楼里逛一圈” 郑氏有些心动,但还是摇头,“算了,你们玩儿,我去那里杵着你们要不自在的。” “不会不自在的,”满宝道:“我们又不和不熟的人玩,都是熟人呢,就我们三个和殷或刘焕,对了,刘焕也不知能不能出来呢,要是不能,那就我们这几个人玩。” 郑氏越发心动了,只是还不肯应下。 白善就跑去找他祖母,刘老夫人就笑道:“你就陪着孩子们去吧,元宵佳节,你也跟着他们热闹热闹。” 郑氏这才答应,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不由摸了摸头发,“我去换身外出的衣裳” 再梳个头发之类的。 郑氏转身快速的回屋去,她的丫头们立即跟上去。 满宝也去凑热闹。 郑氏虽然守寡,不论是家常还是出去的衣裳都偏淡,但还是有鲜亮的衣服的。 有她自己实在喜欢做的,也有刘老夫人特意选了给她做的。 刘老夫人并不拘着自己的儿媳妇一定要穿素色的衣裳,在她看来,人都死了这么久了,忌日那天素淡些也就行了,平日里想如何就如何。 她自己穿素色的衣裳,一来是年纪大了,二则是自己喜欢,但郑氏不一样,她性子单纯,人也喜欢鲜亮的东西。 看她隔三差五的给满宝做衣裳就知道了,全是颜色鲜亮的衣裳,连鞋子都有大片的彩绘,要不是实在太奢侈,她还想给满宝的鞋子上镶珍珠呢。 郑氏站在柜子前头疼的不知道该穿哪套衣裳,满宝就挤上去给她选,她和两个丫头直接就给定了下来,“郑姨,你穿这套一定好看。” 郑氏迟疑,“会不会太鲜亮了?” “不会的,”满宝道:“现在是万物复苏的春天,外面牡丹花就要开放了,正是好看的时候呢,您穿上这套就跟春天要来了一样,铁定好看。” 郑氏小声道:“可我守寡呢,不好穿这么鲜亮的。” “为自己高兴嘛,”满宝道:“我们穿衣服又不是只给别人看的,最主要不还是悦己?您喜欢,您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郑氏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拿了衣服在丫鬟的服侍下去换。 第2344章 马场 郑氏上身是橙红色,下身则是蓝绿色的襦裙,在她看来已经是鲜亮的颜色,但出门之后发现,这样穿的夫人太太还真不少,甚至有不少人穿着大红色的各式衣裳,因为元宵,不少人都在街上逛街。 满宝他们出门后先拐弯去接殷或。 殷或道:“刘家那边拒绝了,说刘焕要读书,所以” 几人也不失望,招呼他道:“没事儿,我们先玩儿,等他考中了再找他玩。” 殷或就道:“但是他让寄语悄悄给我送了信,让我们去他们家西后侧的院墙那里等他。” 满宝他们立即改口,“毕竟是元宵,还是值得玩一玩的。” 周立如忧心,“他这样跑出来刘尚书不会打他吗?” 白善道:“不会的,就是要打也得攒着等考完以后才打,现在不会打的。” 殷或也是这样想,还道:“读书也是要劳逸结合的,所以我们去接他吧。” 白二郎兴奋的一挥手,“走!” 于是一群人转去了不远处的刘家,当然没往大门去,而是直接绕进巷子里,到了他们家的西后侧。 郑氏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问道:“约了时间了吗?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殷或吓了一跳,刚才郑氏一直坐在马车上,也没进殷家的门,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还有长辈在,突然看到长辈在此,不由吓了一跳。 他是不怕的,只是 他看向白善。 白善就和他娘道:“再等等,他要是还不来,我们就爬上去看看。” 郑氏知道他们爬墙厉害,倒不怎么忧心,只是叮嘱道:“爬墙不好,事后要好好的和刘尚书道歉。” 白善应下,“我们一定好好道歉。” 殷或: 正说着话,他们就听到了动静,于是齐齐抬头看。 就见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墙上出现了一只手,又出现了一只手,然后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从墙那边冒了出来,最后整颗头从墙头咚的一下冒了出来,双方一下就对上了眼。 刘焕眼睛大亮,却不敢叫,就张着嘴巴无声的哇啊哇啊的动作了几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爬上了墙头。 可居高临下的看了一下这高度,他不敢往下跳,于是在墙上小心的挪动,挪到一边,让寄语从梯子上爬了上来。 刘焕坐在墙上心惊胆战的看着他们,小声问,“我,我怎么下去?” 白善:“我们也没想到你连下来都没计划就敢爬墙呀,你就不能提前准备一个梯子吗?” 刘焕瞪眼,“你说的好听,我被我祖父关在屋里读书,上哪儿准备梯子去?” 他道:“我能在墙里准备一个梯子已经是因为祖父他出去赴宴总之你们快想办法,一会儿我家的家丁过来看见我就出不去了。” 白善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让人将一辆马车驾到他的身下,然后让大吉站到车上将人从墙上拎下来。 费了好一番功夫,一行人才算汇合,刘焕蹭着殷或的马车坐,大家一起出行。 刘焕就问,“我们去东郊还是西郊?” “东郊!” “西郊!” 骑马走在车边的白善和满宝一人说了一个地方,俩人一对视,又齐齐改口,“西郊吧。” “东郊吧。” 刘焕顶着窗户的帘子探着脑袋看着这边车的满宝,瞪眼道:“你们能不能商量好了再说,这一东一西差着远呢。” 满宝这下就不说话了,白善就轻咳一声道:“那就东郊吧,离得近。” 从他们现在的位置去东郊速度要快许多。 到了东郊,那边一片热闹,他们直接进马场里去,立即有伙计过来领路,他们这一行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看就不是闲散的小客户,所以他们很殷勤的上前来招呼。 大吉就拿了白善的门帖给人开了一个观战台上的位置。 “原来是白县子,看台上有个位置,请贵客们随我来。”管事立即领着他们上看台。 那里用屏风和竹席隔了一间间,是位置最好的一排看台质疑,现在最好的位置基本上都被人预定完了,但边上还有一两个位置,每一个位置都是大概十多平大小,里面放着坐榻和矮桌,可以坐不少人。 少年们领着一群下人簇拥着郑氏往那里去,一路上很引人注目。 主要是他们人都长得好,尤其后面还跟着十个颜色姝丽,带有异域特色的女子。 踢了鞋子盘腿坐在正中一个位置上的苏坚就先看到了这十个女孩子,然后哟了一声,和左右的狐朋狗友乐道:“这是谁家的公子,这么大的排场?来马场还带着舞姬?” 他左右的狐朋狗友也定睛去看,纷纷评头论足,“还真好看,一会儿借来舞一舞。” 但也有眼尖的先把目光往前滑了滑,看到人后就把口中的茶水给喷了,道:“小公爷,你先看看那是谁。” “是谁?”苏坚移了目光看去,看到走在最前面的周满,便撇了撇嘴将目光移开,“怎么是她?” “我这两日才听人说她身边的侍女为了她争风吃醋呢,看来就是她这些婢女了。” 这会儿没人提让这些舞姬给他们跳舞看了,周满的人可不是那么好用的,即便她家世一般,没什么底子,可她现在已经是京城里公认的不能招惹的人之一。 算起来苏坚和她还是公认的同一阵营的人呢。 当下就有狐朋狗友和苏坚道:“这位周太医也不好请,我目前前几日身上不好,去请了两次才请到人,只是我母亲还想请她去调理一下,你帮忙牵个线?” 苏坚就看了他一眼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们太医院最近忙着天花种痘的事儿,皇庄那边都封起来了,就算是中秋也留着人在那边值守,每日进出忙得很,别说外头的人,就是宫里,太子妃要请她也得等上一等。” 苏坚都这么说了,狐朋狗友虽然怀疑,但也不好再提。 苏坚则垂下眼眸喝酒,他媳妇和周满关系还可以,他却是一般的,每次只要看到周满他就觉得肚子疼,所以他们关系很一般。 说到肚子,苏坚这会儿就又觉得肚子有点儿疼了。 此时满宝也刚从正中那个位置上收回目光,虽然她视力比不上苏坚等人好,但还是认出了苏坚,她就问白善,“你说他是在喝酒吗?” 白善的视力比满宝还要好,看了一会儿后点头,“应该是。” 满宝就哼了一声道:“真是找死。” 第2345章 医嘱 郑氏从没来过马场,一时有些拘谨,但丫头们很快泡了茶上来,白善又买了好些点心,身边十多个小姑娘围着,着让她很有安全感,因此慢慢安定下来,也有闲心去看马场了。 马场就是一块很大很大的空地,用木栅栏将其隔成好几块很大很大的空地。 白二郎和刘焕叽叽喳喳的给第一次来的郑氏和周立如介绍,“这一块儿是打马球的,那边那块是赛马和比骑射的,这边这块也是打马球的,有时候人多,场地争不着的时候还会打架呢。” 郑氏听了吓一跳,连忙问道:“你们跟人打过吗?” 白二郎立即道:“我们乖着呢,从不打架。” 殷或听到这话就看过来,他还记得他们曾经在马场外给人套麻袋,刘焕也知道这事儿,扭头看过来。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回看,“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们什么时候跟人打过?” 郑氏也去看他们。 殷或就垂下眼眸道:“是,你们没在马场里和人打过架。” 郑氏就放心的笑开,看到底下似乎聚集了不少人,便好奇的盯着看。 白二郎也兴奋起来,和她道:“这是要开始新的一场比赛了,我们来得可真巧。” 他们坐的位置是打起来的高台,其实并不是十分的高,但人坐在上面的确可以将马场内的场景尽收眼底。 虽然他们的位置在边上,需要扭头去看,但微微侧一下身子就好,坐在榻上也舒服得很。 因为是贵宾座,马场还给准备了炭盆,放在脚边,就算脱掉鞋子也暖烘烘的,春风再一吹,的确是惬意的很。 主要是下面好多漂亮的小姑娘,有些带着帷帽,但大多数人是衣着鲜亮的骑着马围着比赛的场子溜圈,鲜衣怒马,看着就好看。 郑氏便撺掇满宝,“满宝,你们怎么不去骑马?” 满宝才和伙计要了纸笔,此时正在给苏坚写小纸条,闻言道:“一会儿就去,郑姨,一会儿她们要去比赛,我们去给他们鼓劲。” 郑氏就扭头看向旁边伺候她的小姑娘们,愣愣的问道:“她们比什么?” “比赛马!”满宝哼哼道:“我都计划好了,让她们俩人一组下去比赛马,就算拿不到名次也让人看到她们的能干和美丽。” 郑氏不太理解,“让世人看到又怎么样呢?” “让他们羡慕我呗,”满宝道:“羡慕到了极点就不会再当着我的面说酸话了,我听着怪尴尬的,要客气吧,但我身边的丫头的确好,不客气吧,又显得我张狂。” 郑氏:“……你最近不忙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还好,皇庄那边有萧院正他们顶着呢,我不是很忙了,郑姨是想去春游吗?” 连春游都想到了。 郑氏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不是,就是觉得你难得有此玩心,那就好好的玩吧。” 满宝已经写好了小纸条,给白善看。 白善扫了一眼后道:“没什么问题,我给你添了个字。” 说罢接过她手里的笔,在她那句话之后一横杠过去后添了“医嘱”二字。 他吹了吹,等墨干了以后就交给一个护卫,指了台子上正中的位置道:“去,将纸条送给苏小公爷。” 护卫应了一声,拿了纸条去给苏坚。 殷或看了他们一眼,没有问,而是指着另一边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是赛马的场地。 满宝就拿出一个钱袋子,里面全是铜钱,她交给大吉道:“去给她们报名。我们在这里看打马球,等看完了再下去。” 说着话,有伙计端了盘子上来,笑问:“贵客们可要下注?” 白二郎立即心虚的去看郑姨,缩着脖子没说话。 白善谢绝了,他们就是来玩和比赛的,可不想参赌。 伙计便很机灵的退了下去,并告诉管事,“那边的客人不喜欢赌,接下来都不要让人过去了。” 负责下注收钱的管事便看了一眼,认出刘焕,“那不是刘公子吗?虽不会喜爱,但也不至于就不喜欢……” 待看到露出脸来的白善和周满后便一顿,“我眼睛有点儿花,那里面似乎有几个不是很熟的客人,是谁?” “是周太医和白公子几个,还有殷统领家的小公子,未来的驸马爷,”伙计道:“刚是马管事接待进来的,已经吩咐下去要好好的招呼,那里面既有现在不能得罪的,也有将来不好得罪的。” “我说看着眼熟呢,行了,吩咐下去,看注下赌这样的事儿别凑到他们跟前了。” 这几位并不是马场的常客,但偶尔也是会来的,以前他们多是跟着国舅爷家的六公子来,不过他们赛马打马球却从不下注。 好几次他亲自去伺候赵六公子几个,但不管大家怎么起哄他们都没下注过,也因此,管事他记忆深刻。 “不过有年余没见他们了,没想到这次有空过来,赵六公子在哪个位置上来着?我去讨个好。” 伙计道:“还在老位置上。” 管事就接过他手里的木盘去了。 在管事才到赵六郎包下的位置上时,白家的护卫也才把纸条送到苏坚的手上。 苏坚看见卷得随意的纸条,便也随意的打开,一边打开一边问,“你家主人能有什么话和我说……” 苏坚看到纸条上的字,脸一下就黑了,他的狐朋狗友忍不住凑上去看,念出来,“酒肉穿肠过,肝损肾难受,命短三分之二和命短二分之一加苦药汁二选其一——医嘱!” 狐朋狗友们一愣,不由去看苏坚的脸色,再去看他的肚子。 苏坚将纸条揉成一团攥在手心,伸手又要去拿桌子上的酒杯,苏家的小厮就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他的手道:“郎君,您可不能再喝酒了,老夫人要是知道得多痛心呀。” 一旁的狐朋狗友们也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连忙拉住他,“小公爷,我们还是先看过大夫再说,这酒不忙喝。” 只是对于周满特特下的医嘱没人能质疑,嘴上说是先看大夫,但心里其实已经认定了周满的话。 第2346章 错过压岁钱 有一个更是直接问小厮,“周太医以前的医嘱中有没有不能饮酒?” 小厮哭了。 大家一看就知道还真有,于是都扭头去看苏坚,这是真勇士呀。 苏坚脸色很难看,接触到朋友们的脸色,忍不住吼回去道:“这怪我吗,不过是些浅淡的酒水,又没有喝醉……” 苏坚说着说着也心虚起来,声音渐渐小了下来。 苏坚感觉肚子在隐隐作痛,不由捂住了肚子。 本来觉得可以忍受的疼痛这会儿觉得越发的难忍,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起来。 他的朋友们看着不太好,吓得不轻,连忙去看他的肚子,“你,你不会真的……要不立即去请周大人过来看看。” “不好请吧,人家现在都从四品了。” “哎呀,管这么多呢,看在太子殿下的面上她也会看的,我去请。” “不许去,”苏坚却一把拉住人,脸色涨得通红,“我,我就是吃坏了肚子,去什么去,不许去。” “可是……”大家看着他的肚子还是忧心不已,毕竟是打开过的肚子,听说当年里面的内脏都有些破了,还是用针线缝好的。 只是想一想他们就有点儿打抖,虽然他们是狐朋狗友,每日就是招猫遛狗,纨绔度日,苏坚在他们之中都算是比较出息的一个了,毕竟他跟着太子有差事…… 可是再纨绔他们也知道,苏坚要是和他们喝酒喝死了,不说苏家,他们自己心里都过不了这一关呀。 于是几人对视一眼后便劝苏坚,“你不想看周大人也行,那我让人回城里请个大夫来看看?” “对对,回城里请个大夫出来看看,就是吃坏肚子了也要吃药不是?” 苏坚沉默着没反对,不让周满看,那就没那么丢脸,他还是惜命的,所以并不介意别的大夫看。 狐朋狗友们一看,立即吩咐下人驾车回城去请大夫,还叮嘱道:“请个好大夫。” 满宝他们虽不喜欢下注赌球队,但喜欢看打马球呀,底下进了第一个球,满宝他们跟着欢呼起来,跟着呜呜呜的叫着。 下一次另一个球队进球后他们也跟着哇的叫一声,这两个球队他们都不怎么熟,所以没有站队,谁进球就给谁鼓劲儿,一点儿立场也没有。 赵六郎等人跑过来看见,气得不轻,“你们怎么给韦奉原的球队鼓劲儿?我们买了余江赢。” 白善知道韦奉原,跟着赵六郎见过,他知道他们不和,在国子监时就常打架,于是问道:“余江是谁?” “去年国子监新进的学生,他爹是并州刺史余新,一进国子监就和韦奉原不对付,听说他们今天要三场定胜负。”赵六郎道:“我买了余江赢,下了二十两呢,你们别给韦奉原叫好了。” 满宝:“……我们就是给他叫好也不能影响他的比赛结果吧?” “那也不行,我们还是不是一伙儿的?”赵六郎说着就要进去,结果一转过屏风看到上首坐着的人他就一愣,反应过来连忙行礼,“小子不知道白夫人也在此,失礼,失礼。” 郑氏笑着和他道:“你们和善宝玩去吧,我就是出来看看。” 赵六郎看着她身边环绕的十多个美貌丫头,半晌无言,就这还只是出来看看? 他笑着退了出去,退到栏杆处就扯了白善问道:“原来大家说的有一户来客随行带了十多个美貌丫头的是你们呀。” 白善乐道:“都传到你那里去了?那岂不是这马场里大半人都知道了?” 赵六郎:“差不多吧。” 白善就扭头和满宝道:“恭喜你了,还没比赛目的就达到了一半。” 赵六郎奇怪,“什么目的?” “赌气的目的,”白善笑道:“她在跟人赌气呢,目标达到就高兴了。” 赵六郎琢磨回味了一下,也想到了最近私下的传言,便不由看了白善一眼,“怎么是她跟人斗气,不该是你吗?” 白善一愣,“关我什么事?” “外面私下都说你以后撑不起夫纲呢,毕竟你们家的丫头是为她争风吃醋,而不是为你争风吃醋。” 满宝“咦”了一声,“这还有后情呢?” 白二郎乐陶陶,“这个后情不错。” 白善没理他们,而是转开话题道:“这第一场你投的余江输了,你是只投了这一场,还是投了总冠军是余江?” 赵六郎一惊,立即抬头看去,就见下面已经敲响了终结的鼓声,韦奉原赢了。 他忍不住跳脚,“余江怎么能输,他不是号称并州马球第一吗?” 一旁的马润道:“韦奉原的马球也不差呀,并州第一到了京城也得趴着吧?” 赵六郎忍不住转身揍他,“你哪边的,你刚才不也投了余江吗?” 马润往后一蹦躲开他的攻击,大声笑道:“我在位上是投了余江,但我出来以后又找管事投了五十两的韦奉原。” 赵六郎:…… 白善忍不住问他,“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白二郎也回神,“是啊,你哪来这么多的钱,对了,你还欠我钱呢。” 马润立即道:“我欠你钱可不是不还啊,是你不在京城我才还不上的,这中间的利息我可不给。” 白二郎被噎住,便伸手道:“行,那你把我回来后的利息和本金一并给我。” 马润就拍了一下他的手道:“现在没有,都下注去了,等比完再给你。” 白二郎也不介意,收回手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赵六郎道:“别问了,这才过年呢,谁手上没钱呀,而且马润的姑丈今年回京述职,给的压岁钱肯定多。” 满宝他们这才惊觉,“对啊,压岁钱,我们今年好像没拿压岁钱。” 赵六郎忍不住看她,“你都从四品了还拿压岁钱?我们是因为还在读书才拿的。” “那是你们懒的,就算文官当不得,难道还不能恩荫当侍卫吗?”满宝道:“你们年纪比我大这么多都能拿压岁钱,我为什么不能拿?” 她理直气壮的道:“去年大家都还给我呢。” 白二郎:“没错,去年太子、唐学兄和杨学兄他们都给满宝准备了压岁钱,今年怎么能不给呢?” 主要是他也想要。 第2347章 被发现 一旁的赵六郎道:“别想了,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们有钱呢,最近你侄女在京城卖的那些香料宝石和玉石,谁不知道是你们从西域带回来的?” 白善道:“你不也拿了一份?” 赵六郎就道:“我那才有多少?而且能往外卖的就那一丁点香料。” 满宝:“咦,你给的钱我们可买了不少的碧玺和水晶给你的,还有香料和珍珠呢。” 赵六郎就叹气,“别提了,我才拿回家,就悄悄给了我媳妇和娘一些,第二天我几个嫂子就都知道了,她们都开口了,我不好不给,最后连珍珠都被我媳妇留下来,说是要给我女儿做珠花戴。” 赵六郎伸出两根手指道:“我女儿才两岁,头发才那么点儿长,别说戴珠花,连揪揪都扎不起来!” 大家扑哧一声笑起来。 不过就是就算只能卖一点儿香料,赵六郎也很快回本,并攒了一笔私房钱,最近才这么大方,虽然这会儿可能输掉二十两银子,他也只是心疼了一下便大方的挥手道:“算了,纠结无用,你们随我去那边玩吗,我们好多同窗都在那边,可惜封宗平他们不来,不然就凑齐了。” 满宝婉拒了,道:“我们要带她们去赛马。” 赵六郎咋舌,“还真比啊。” 满宝点头,“当然。” 赵六郎就看了一眼他们那十个婢女,个个都长得不错,虽不至于让人惊艳,但在丫鬟行列中长相也算不错的了,最主要的是她们都有些西域人的特征,或是高鼻,或是深目,有的还眼珠子蔚蓝,好似一汪水一样,乍然一见令人忘俗。 这十个人要是一起出现在赛场上,那吸引的目光简直了。 但满宝没打算让她们一起上场,而是十个人分了五组报名,一场就上两个人。 在赛场里赛马的有三种人,一种是专门赛马拿钱的,便是女子,也有许多人从事这一行。 只要给钱,她们就能上场赛马,围观的小姐夫人们偶尔也会下注赌马,马场给的钱,客人们打赏的钱,偶尔还有夫人小姐之间斗气会请她们去赛马斗马,这些都是收入。 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很少而已。 还有一种就是来马场的客人们自己组织的赛马,他们自己找人,自己比赛,基本上就是同一阶层的人比,如果其中有不是他们阶层的人,要么是他们在欺负人,要么是被欺负。 最后一种就是像周满这种,自己不亲自上场,直接让下人出来比赛的。 别看是闺中,不少人都喜欢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学骑术,来马场这里比赛是验证骑术的方法之一。 这一次又有马场组织比赛,不为赏金,为了争奇斗艳,显现本事,报名赛马的人也不少。 有的小姐感兴趣的直接自己下场了,不过她们能够接受和平民比,却不会和一个丫鬟比,马场也很注意排号,所以上一场的人才比完,刘小娘子鲜衣怒马的打马跑过来时,西饼和西花就拿了号上去排队了。 刘小娘子本来是要去后场休息的,打眼看到围栏外站着的人不由一惊,然后打马跑上来,叫道:“五哥,果然是你!” 刘焕看见她吓了一跳,立即拉起袖子挡脸,叫道:“你认错了,我在家里排行第二。” 刘小娘子气喷,骑在马上就用小鞭子甩了甩他,叫道:“你排行第二,那我亲哥他们排哪儿,你还敢不认,回去我就告诉祖父和祖母。” 叫完她觉得不对,“不对呀,你不是被祖父关在书房里读书,说不到考试不准出门吗?你怎么到马场里玩了?” 满宝见刘小娘子的女伴们都在好奇的朝这边张望,甚至已经有人骑马过来了,便对刘焕道:“快点儿招认,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白善:“你瞒不住的,除非你能遁地。” 白二郎和殷或也道:“你承认吧。” 几个小伙伴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刘焕就是再否认也没办法了,于是愤愤的放下袖子道:“没错,就是我,你能怎么地?” 刘小娘子:…… 满宝试图用花贿赂她,“刘小娘子,我送你两朵牡丹花如何?繁色的。” 刘小娘子迟疑了一下,问道:“现在你家的牡丹就开了吗?” 满宝道:“你要想要,我晚上就让人给你送两朵去,多的没有,两朵还是有的。” 想到前两年周满卖的花枝,刘小娘子便点头,她要是能在元宵上插着牡丹花出去游街,就算不是京城的独一份,那也一定是难得的一份。 于是刘小娘子瞪了刘焕一眼后打转马头去找她的小伙伴们,不一会儿又跑回来,直接站在刘焕身边跟着一起观战。 刘焕看她,“你来这儿干什么,怎么不去陪你朋友?” 刘小娘子道:“她们不用我陪,我得看着你,不让你惹祸,不然回去,我也得吃挂落。” 刘焕:“……我是惹祸的人吗?” “你是,”刘小娘子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为什么你得封县男的爵位后愿意与你说亲的女子依旧很少吗?” 刘焕心被扎了一下,然而还是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在你未来岳父岳母们的眼中就不是有远大前程的。” 刘焕:…… 刘小娘子继续道:“五哥,我都定亲了,你比我还大,却还没定亲。” 刘焕道:“我是我们家男丁中最小的一个,祖母说了,我晚熟,所以晚两年成亲怎么了?” 刘小娘子就轻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哼哼两声,转头去看马场上的人赛买。 刘焕气急,忍不住扭头和白二郎光明正大的说她的坏话,“她特别讨厌。” 白二郎点头,也觉得她很讨厌。 刘小娘子看到,气得从鼻子那里喷出一口气来,想要去找满宝控诉,却见她正认真的看着赛场,她张了张嘴,只能扭头到另一边和周立如说话,“我堂哥和你们一块儿玩是不是也非常讨人厌?” 刘焕就扭头盯着她看,大有她敢说是就咬死她的气势,周立如就忍不住一顿,客气的道:“还好?” 刘小娘子就自动解释道:“那就是讨人厌了。” 刘焕瞪圆了眼睛看俩人,周立如立即道:“这是她说的,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刘小娘子就扭头回瞪刘焕,“你威胁人。” 第2348章 合作(补更) 刘小娘子逮着他说教,“祖父和祖母不止一次的说过我们家人不许纨绔,不许在外欺负人……” 刘焕烦死了,拽着白二郎就要换位置,一旁的白善三人都没说话,而是认真的看着赛场,片刻后三人笑着看西饼俯低身姿加快马速冲了过来开始了第二圈,直接甩了身后的人好长一截。 到最后一圈时,她一马当先的冲到了终点,满宝几个欢呼起来,连郑氏都激动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遥遥的看了一眼后忍不住带着人下来,也就近看。 刘小娘子也被吸引了视线,收住口不说这事了,她看着最先冲过终点的人问,“这是谁,长得还怪好看的,是西域来的舞姬,还是商女?” 满宝自豪的道:“是我的人。” 刘小娘子不由看向她,“你从西域带回来的?” 满宝点头,“怎么样,不错吧?” 刘小娘子见西饼已经领了这一场的赏金跑来,便颔首道:“是不错,她还会什么?” 满宝道:“还会舞剑。” 刘小娘子便眼睛一亮,忍不住道:“什么时候让她给我们舞一套剑赏一赏。” “没问题,等她心情好的时候我和她提。” 刘小娘子羡慕不已,问道:“这样的女子在西域多吗?” 满宝不太确定,“不少吧。” “你能不能卖我两个?” 刚拿了赏金上来的西饼听到这话如遭雷击,一时怔住了。 满宝笑道:“那不行,我答应了她们不再卖她们的,以后她们还要嫁人呢。” 刘小娘子道:“我以后也会让她们嫁人的,价钱不是问题。” 满宝便看了刘焕一眼,见他没有干涉的意思,便坚定的摇头,说起来这人一开始还是送给刘焕的呢,只是刘焕不要才给了她。 刘小娘子见满宝不愿意松口,颇为惋惜,也不好强人所难。 西饼松了一口气,拿了钱袋子上前,恭敬的跪在满宝跟前道:“大人,这是奴婢赢得的钱。” 满宝笑道:“既是你赢的,你就自己收着吧。” 西饼高兴的应了一声,磕了一个头后才将钱袋子收好,回身站到了满宝身后。 刘小娘子还在惋惜,然后就看到接下来几场比赛里都有两个西域女子进赛场比赛,她们就算拿不到第一名,也总会有一个人能拿到第二名或第三名,一次两次也就算了,连着四次都有异域女子获得名次,围观的人不由议论起来。 “这是谁家的下人,或是哪个商队带来的商女或舞姬吗,我看她们穿的衣裳还都是一样的。” “那样式不像是西域的衣裳呀,是不是谁家的下人?” “谁家能一口气拿出八个这样的舞女来?” “不是八个,是十个,你看现在排队去挑马的人里是不是还有?” “还真是,嘿,谁家这么不懂事,这是来砸场子还是炫耀来了?” 这边的动静很快吸引了另一边赛场看台上的人,大家纷纷过来看热闹。 赵六郎也呼啦啦的带着一群人跑过来,一看就知道是谁家的人闹的动静,于是径直去找白善他们,“热闹呀,上面正在下注呢,都在赌这一场夺冠的是西域女子还是谁,你们要不要下注?” 白善几人一起摇头。 赵六郎就道:“有好几种赌注,其中一种是,她们还能不能拿到名次,拿到的赔率是赔一,拿不到的赔率是赔三。” 几人还是摇头。 赵六郎道:“这个简单得很,你们只要让她们放一下水……” 满宝:“就和你们打马球打假球一样吗?” 赵六郎:“……我们从不打假球!” 满宝就瞥了他一眼道:“我的丫头也不会跑假马,这是诚信问题!” 赵六郎:“……能赚钱。” 满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别说你让我跑假马,就是光赌一字就不行,而且,你看我像是缺钱的样子吗?” 赵六郎被最后一句话噎住,半晌找不到话来说。 赵六郎只能问,“她们两个马术如何?” 满宝想了想后道:“好像还不错吧。” 她们也是从小要骑马的,毕竟胡人没有不会马的,偶尔贵客会让她们表演,也会带她们去狩猎,所以也就回了。 真论起马术来,她们比满宝几个还要厉害些。 赵六郎想了想,就又掏出二十两给小厮,让他去下注她们赢。 她很有些惋惜,“此举我可是冒了很大风险的,她们要是赢了,我赚的少,她们要是输了,我却全亏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后道:“你可以不赌的。” 白二郎道:“你还欠着我们的钱呢,说好了我们从西域回来就还我们的。” 赵六郎很大气的挥手,“放心吧,等我把手上最后那盒香料卖了就给你。” 白善就不由问他,“听着你香料卖了不少钱呀,有这么贵重吗?” “那要看卖给谁了,”赵六郎有些自得,他瞥眼看向他们,“我知道,你们这次回来带回不少好东西,京城中一下进了这么多东西,你们想要全出手是不可能的。” 满宝道:“我们没想全在京城出手,再过一两月天气暖和了我家里就要回绵州,到时候会带一部分去益州。” 赵六郎:“……益州也吃不下吧?” “就是吃下价钱也不会很高的,”赵六郎生怕周满接一句“吃得下”,立即道:“你们这么多东西总不能收在手里三两年再出手吧?” 白善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想帮忙?” 赵六郎便笑道:“同窗一场嘛,你们开口我还是可以帮忙的。” 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因此这一番话声音压得很低,这会儿干脆把胳膊搭在白善的肩膀上,和他们窃窃私语,“你们要是放心,就给我一些,我给你们卖出去,回头请我喝杯水酒就行。” 白善却摇头,“不必如此,我给你定个价钱,你拿去卖,多出来的钱算是你自己的,回头你把我们定的价钱给我们就行。” 赵六郎挑眉,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我记下你的情了。” 白善抖了抖,直接把他的手拨下来,“别,听着怪可怕的。” 第2349章 碰面 赵六郎给自己找了一项收入,神清气爽,对今天下注出去的钱也不是很在意了,结果这一次出战的是西草和西葱,西葱一马当先夺冠,成功替他保住二十两并赌赢了。 赵六郎高兴起来,立即和他们道:“今天我高兴,请你们吃羊!” 马场里就有烤羊,一整只的那种。 于是他们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便有马场的伙计抬了一只刚烤好的羊过来,跟着过来的厨子体贴周到的替他们片羊肉片。 郑氏好奇不已,结果还没来得及吃,马场中不少夫人太太和小姐就找了过来。 本来她们还不知道周满在这儿呢,但刚才连着五场比赛,只要和马场的人略一打听就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自然要过来打个招呼的,于是这家的夫人过来,那家的太太也带着闺女过来,满宝有些人认识,有些人不认识,倒是郑氏这两年跟着老夫人在京城应酬认识的人还多些。 于是双方见礼寒暄起来。 过来打招呼的,能和周满扯上关系的自然是因为她们的夫君或者父兄与她同朝为官,但也有是因为和白氏有些关系找过来的。 过来的女子太多,白善几个瞬间被挤到了角落里,然后又从角落里挤到了外面,再从外面挤到了更旁边的位置。 几人缩在那里看被人挡得严实的门,这一个位置后面是用屏风挡着,左右两边却是竹席,所以人太多,左右两边位置的人家一看,干脆让人将帘子卷起来,然后把位置让给这一群女眷,也跟着白善他们挤到了角落的又角落里。 几个大男人小男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失笑。 白善先给人行礼道歉,毕竟因为他们家人的缘故占了人家好好的位置。 两家却并不是很在意,笑道:“白县子客气,周大人妙手回春,在京城受欢迎是理所当然的事,这并不是坏事,我等能将位置让给诸位夫人小姐也是我们的荣幸。” 白善看了一眼被围在中间的母亲、满宝和周立如,觉得这一时半会儿她们也出不来,干脆邀请这两边的客人道:“要不我们另外找个地方坐一坐,我请诸位喝酒如何?” 赵六郎笑道:“就去我们那个位置上吧,那里也宽敞。” 大家都没意见,于是过去。 赵六郎的身份就注定了他定的位置不会很差,不巧,就在苏坚的位置的隔壁的隔壁,一进去,留在里面的鲁越就笑着冲过来,看到白善和白二郎笑容一顿,但还是立即扬起笑脸,先和赵六郎抱怨,“你们可总算是回来了,说了让我在这儿看情况,你们去隔壁看美人,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然后和白善白二郎寒暄,“我们也有小一年没见了,你们从西域立功回来怎么也不请大家喝酒?” 其实请了的,只是就请了几个比较亲近些的,比如封宗平易子阳和赵六郎几个,剩下的别说没多少感情,有也是不睦,自然不请的。 不过白善没说,只是连连行礼告罪,笑道:“我们回来的不巧,正赶上年节下,不仅我们忙,大家也忙,所以就没请,等回头明经考试结束,我们一定好好的请大家。” “不错,”白二郎拉了刘焕做借口,“他还要考试呢,现在可没时间和我们一起喝酒。” 鲁越腹诽,喝酒没时间,倒是有时间来马场玩儿? 赵六郎今天高兴,因此大手一挥,点了许多酒菜,看下面还在打,就问鲁越,“还没打完?” 鲁越:“快了,他们球是平的,第二场又是余江赢了,这么多人下注了呢,所以延长了一刻钟,我看余江要赢有点儿悬,诺,球在韦奉原他们手里呢。” 赵六郎就不是很高兴了,马润却很高兴,不过他也只是咧嘴笑了一下,没有很表现出来。 就在此时,场上风云突变,韦奉原手上掌握的球被余江的人抢走,一个高杆,球从他们的头顶咻的一下被击飞,余江快马过去,一杆接住,溜着球往前跑了几步,躲过追过来的几匹马,然后手一挥,直接击出,马球咻的一下飞进去了…… 看台上不少人都欢呼起来,赵六郎愣了一下后拍着桌子叫道:“好球!” 同时他们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奶奶的,韦奉原怎么打的,在马上睡觉吗,到了手上的球都能被人抢走,哎哟……” “怎么样,怎么样,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马球,你安静些看病吧。” 赵六郎觉得这声音熟,于是拉起竹帘子看向那边,对隔壁的人道:“哟,是崔家的公子呀,把那边的帘子拉一拉呗。” 隔壁位置的崔公子等人看了赵六郎一眼,为首的人道:“不用看了,隔壁是苏小公爷。” 话是这样说,但崔公子还是让下人将帘子卷了起来,于是三个位置的人就坦诚相见了。 白善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冷汗直冒的苏坚,和坐在一旁的……丁大夫! 白善眨眨眼,丁大夫也眨眨眼。 白善忧虑起来,苏坚不会真的旧疾复发了吧? 丁大夫收回了手道:“小公爷是吃坏了肚子,这时候要忌荤腥和酒水,我再给小公爷开一副方子。” 苏坚“哈”了一声,问他,“我是吃坏肚子,不是旧疾复发?” 三个位置上的十多个人全都齐刷刷的看着丁大夫。 丁大夫觉得压力有些大,但还是点头道:“不错,是吃坏了肚子,小公爷,如今正是换季的时候,春天肠胃上的病多,您身体不是很好,所以饮食上要注意些。” 丁大夫看了一下桌子上的酒水,再闻着苏坚身上的一些脂粉味儿,忍不住委婉的道:“要多休息,这样身体才好养。” 苏坚就扭头看向隔壁的隔壁,冲着白善“嘿”了一声,问道:“才传过来的小纸条,最后两字是你写的?” 纸条上两种笔迹,而且苏坚曾在太子那里看到过周满他们的折子,虽没有对比,但俩人字风骨不同,因此很好认。 白善浅笑着点头,“不错,小公爷身体不好,还是谨遵医嘱的好。” 第2350章 肠痈 白善说完这句话后苏坚又是一阵腹痛,虽然丁大夫说了他是吃坏了肚子,可只要一想到他的肚子曾经被打开过,他就觉得一阵的疼,脸色更白了。 一旁的狐朋狗友们看得心惊胆战的,也顾不得他的面子了,立即和白善道:“白县子,周大人也在这里,不如请周大人帮小公爷看看?” 丁大夫摸了摸苏坚的肚子,见他疼成这样,一时也有些不确定起来,难道真的是旧伤复发? 他便也看向白善。 要是只有苏坚,白善就算不拒绝,也不会应承下来,但有丁大夫在就不一样了,他和满宝到底交情不浅,白善不想他为难。 于是想了想后还是亲自起身,“行吧,我去请人。” 白善带着护卫自己去请了,狐朋狗友们看了心中感动,觉得明明派个下人去通知一声的事儿白善竟然愿意为了苏坚亲自走一趟。 白二郎他们坐着没动,隔着中间一个位置看到他们脸上的感动,白二郎忍不住小声问殷或几个,“他们感动什么?” 殷或道:“你别说话。” 连赵六郎都小声道:“来,我们喝酒吧。” 白二郎看了眼面前的酒,摇头,他不喜欢喝酒,喝醉了还头疼,一点儿也不快乐。 赵六郎也不勉强他,还笑道:“姑父自己是狼,选女婿却喜欢照着羊来选。” 白二郎伸处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说谁是羊呢?” “连酒都不喝,不是羊是什么?你还指望你成狼吗?” “白善也不爱喝酒,怎么不见你们说他?” 赵六郎就道:“他可不是羊,就是羊,那也是只黑心黑腹的羊。” 隔壁的隔壁还当白善亲自去是因为苏坚吗? 当然不是了。 随便指派一个下人过去请周满,轻慢的是周满,他亲自去,尊重的可不只是苏坚,更是周满。 而且他亲自过去,谁知道他会跟周满说什么话? 白善正跟周满说苏坚的情况,以免她过去贸然下结论误判,“丁大夫摸了脉,说是饮食出了问题,肠胃不好,你看得出来他是旧伤复发了?” 满宝摇头,“没看出来。” 白善:“那你给他下那样的医嘱。” 满宝道:“那是正常的医嘱,他的伤,三年内就该滴酒不沾的,当时我都叮嘱过苏家人了,三年之后也该少饮酒,又不是小伤,我看他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毫不节制,就算今日不是旧伤发作,将来旧伤也会发作的。” 满宝跟着去了看台的正中间,马场的管事都到了,正头冒冷汗的候在丁大夫的前面呢。 他是才知道的,这位爷可不是一般人,太子的小舅子,未来的国舅爷,他要是在马场这儿有个三长两短,不说太子,就是苏家都能跟他过不去。 虽然这个马场也有苏家的份额,可这样更可怕了有木有? 所以他紧急来这里候着了,一看到周满过来,他立即双眼放光的迎上去,“周太医,赶巧您在这儿,劳累您给小公爷看看要不要紧吧。” 苏坚已经疼得嘴唇发白,根本没力气阻止周满看病,而且他内心深处也不是很想阻止,所以等周满上来,他就一手捂着肚子,一手伸出手来给她看。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满宝摸了一下脉,又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和嘴唇,便伸手去摸他的肚子,“是这里疼?” 她轻轻地按压,他就“啊”的一声,满宝就换了位置,“这儿呢” 苏坚脸色骤然一白,更加的苍白无色,斜靠在坐榻上说不出话来。 满宝精神一振,继续轻轻地按那里,问道:“是这里疼?” 苏坚只能发出轻轻地一个声音了,满宝不由去看丁大夫,丁大夫也张大了嘴巴。 俩人顿时脊背一紧,立即刚凑近了两分,直接解开他的腰带,露出腹部后就看周满才按压的位置。 丁大夫立即问:“小公爷,你何时开始腹痛的?” 苏坚说不出话来,他的小厮立即道:“刚刚,就刚刚。” 他想了想后道:“就在收到周大人的医嘱之后。” 满宝: 她没想到自己的医嘱还成诱因了。 她立即道:“那就是一个多时辰前的事儿,这速度也太快了。” “是急性的肠痈。”丁大夫开始翻找自己的药箱,“我只带了保济丸来,其他的药没有啊。” 管事立即挤上来道:“我们马场库房里有些药,您看需要什么药写了方子来,小的看看有没有。” 满宝对丁大夫道:“有针吗?” 丁大夫将针包给她,满宝取了针来就开始给他扎针,“你今天吃什么东西了?” 依旧是一旁的小厮回话,“我们家郎君早上吃了胡饼、一碗小面和三个小馒头,两个鸡蛋,一碗羊乳,然后就来马场了,对了,才吃了烤牛肉和兔子肉,还有一些酒水。” 想想觉得这样的回话不够具体,他道:“大概两壶的酒水这样,都不是醉人的酒。” 满宝半晌无言。 丁大夫已经找了保济丸出来,先给他塞了一丸,然后才找出纸笔来开方,“周小大夫,你觉得大黄牡丹汤如何?” 满宝一边扎针一边道:“不错,我看他体内湿热,再加败酱草、白花蛇舌草和蒲公英一起比较好。” 丁大夫就斟酌了一下,道:“那加上红藤会更好。” 满宝的针顿了一下,想了想后点头,“不错,就先这么开。” 丁大夫就开了药方交给管事,管事却是又抄了一份,一边带着去马场的库房里找药,一边让人快马加鞭的回城抓药,万一库房这里没有 丁大夫将药方交了出去,这才去看周满行针,见她不断的深刺止痛,又点了泻法便微微点头,觉得他也就只能在一旁打下手了。 他盯着苏坚的脸色看,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少了两分青色,应该不是很疼了。 果然,他慢慢的呻吟起来,不至于一开始连话都说不出来的那种。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围观的人不知道,还当他越发难受了,不由焦急的看着周满。 第2351章 叮嘱 内行看门道,丁大夫在周满拔出两根针后就对围观的人道:“行了,人暂且没事了,等药送到的时候服下去看看。” 苏坚肚子和腰上还扎着针,闻言问道:“什么叫看看?” 本来还不太相信苏坚好转的狐朋狗友们见他竟然能说话了,放下半颗心来,也好奇的看着丁大夫。 丁大夫迟疑了一下后才道:“肠痈倒也可以用汤药来治,但如小公爷这样急症的,多半是肠间脓肿严重,所以要通腑排脓,周小大夫又用针为小公爷梳理经气,通泻,可谓是上佳的疗法了,配以药后应当会见效,伺候一旬,每隔一天用针一次,应该可痊愈。” “可如果用过药后取掉止痛针情况未曾明显好转,那就是脓肿处的小肠可能坏死了,那就只能切掉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众人瞪圆了眼睛,苏坚更是差点儿往后挪,震惊的问道:“你,你们要开我的肚子?” 丁大夫立即安抚他道:“小公爷放心,只是很小的一个口子,疡医就是做这个的,而周小大夫连开腹取子都做得,这样的清肠术法自然不值一提。” “那是因为开的不是你的肚子!”苏坚不乐意,上次也就算了,是因为危在旦夕,而且他在昏迷中,这次他说什么也不给开了,除非真的没选择。 满宝坐到了一边,安抚他道:“没事儿,现在还没确定,说不定没坏死呢,只是脓肿,就还有可能治得回来,大不了我明天不过元宵,依旧去你家给你扎针就是了。” 满宝的安慰让他心里好受了点儿,他不敢动了,问道:“周太医,你要不再给我扎几针?” 满宝:“不必了吧,针也不是扎得越多越好的,我怕再给你扎出个好歹来。” 管事很快跑了来,高兴的告诉他们库房里有药,此时已经抓了熬上了,再等上两刻钟就可以喝了。 于是不少人就或坐或站的盯着苏坚的肚子看,连隔壁的崔公子等人都拢着手靠在屏风边上盯着苏坚的肚皮看。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周满给人看诊,别说,心中还是有不一样的感觉的。 再看一旁站着的白善,他似乎对周满去按摸别的男人的肚子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还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条帕子来浸水给周满擦手,就靠在她的身边问他,“要是需要开肚子清肠,那要在哪里清肠?” 满宝想了想道:“自然是济世堂最好了,不过他要是不愿意,在苏家也可以。” 白善问:“割哪里?” 满宝就点了一下他才被扎的最深的那处,“就这里,不用很大,一个小口子就行了。” 还安慰脸色不好看的苏坚,“你看,距离你原来的伤口远着呢,不会重合的。” 大家便定睛去看,在他撩起来的衣服那里隐约看到一个又长又蜿蜒的伤口,一看就是以前缝合的。 众人咽了咽口水。 药送了上来,满宝也不取剩下的针,让他直接喝药,喝下去一会儿后他就要去跑茅厕,满宝就将针给他拔了。 满宝和丁大夫就坐着等,等他被人搀扶着回来后一把脉,又在他肚子上按了按,看他的反应后恭喜他,“看来没坏死,恭喜你了。” 苏坚就松了一口气。 满宝道:“别急着松气,好告诉小公爷一声,这肠痈是因为饮食不节和不洁引起的,更何况您还喝了这么多酒水,您肚子动过刀,当年失血这么多,其实对身体是有些影响的,平日看着是和常人无异,但就是要节制饮食,戒酒节欲,不然五脏六腑消受不了的东西最后都会堆积成病,尤其是酒水,于您来说是大害。” 她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酒,和他道:“以后小公爷还是节制些吧。” 满宝和他关系一般,还是看在太子和太子妃的面上才肯苦口婆心的一劝再劝,不然老早下的医嘱,她何至于现在又这么详细的劝一遍? 苏坚最后捂着肚子回家的。 丁大夫扭头和满宝道:“他这病可得小心,要是汤药无用,趁早切掉,不然能将人疼死。” 满宝点头,和他道:“您回头上苏家一趟?” 丁大夫就笑道:“我这开的方剂还成,这针灸上可就比你差远了,我刚看你用的针法比我所知的多了三个穴道” 俩人就站在看台上讨论起来,白善就不管他们了,拉了赵六郎几个进去坐着用饭,还吩咐马场的管事,“给我母亲那边也上一桌酒菜。” 管事弯腰应下,表示今天周满他们在马场里的消费都算马场的,算是替小公爷谢周满。 赵六郎立即问,“那我这儿的花销算不算?” 管事就一脸为难,“哎哟,六公子,小的这儿可都是小本买卖” 关注公众号:,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赵六郎嗤笑一声,“就你这儿还是小本买卖呀,行了,行了,不难为你,滚吧。” 管事就高兴的“哎”了一声,然后退下去了。 满宝和丁大夫就着肠痈聊了半个时辰,留在他在这里用了午食才让他走的。 满宝他们则留到了傍晚,不仅看了好几场马球比赛,还亲自下场去跑马了,刘小娘子来找她去比赛,满宝看在彩头又不需要报名费的份上去了,不过可惜,她没拿到名次。 郑氏也骑着马跑了一圈,主要是这一趟交了不少朋友,大家互相交换了门帖,约了下次一起出门喝茶逛花街。 是真的花街,牡丹花快开了,又到了一年一次斗花的时节。 郑氏一直回到家中都还满脸兴奋,白善笑道:“母亲要是喜欢,下次我们带您一块儿出去。” 这一次郑氏不再迟疑不决,而是柔声道:“要是不打搅你们我就跟着去玩玩。” 才进门,周五郎和管事就一起过来,“满宝,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家里来客人了。” 满宝问:“谁?” “是邳国公府的管事,带了一盒银子来呢,”周五郎小声道:“说是要请你上门给他们家小公爷看病,你不在家,我也不知道要不要接,一直没敢收呢。” 管事也正是要来汇报这事儿,不过他说的是,“小的要派人去请回少爷和满小姐,结果管事拦住了,说是不好在元宵快来时打搅满小姐,让我们不必去请,他在家里等着就行,所以” 病情应该不急。 满宝一听就放心了,和白善对视一眼,猜测应该是为了后续的治疗。 第三百十七章 群聊 林清婉收了一下声,见辛文佳他们想要立即得到结果的样子,她叹息一声道:“辛师姐,我们修为太低了,就算你们一个是少宗主,一个曾经是少宗主的热门人选,在宗门这样的大事上便能代替宗门做决定吗?更不要说我们这几个才飞升上来没几年的元婴了,宗门更不会听我们的,所以我们此时讨论还太早了。” “那我们就来谈论不早的,”辛文佳道:“外面还在打着,出去以后我们是要帮着苍炎宗杀魔族,还是帮着魔族留下苏仙博等人?” 林清婉好奇,“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二选一?我们可以直接走吧?” 其他人显然没想到这一点儿,连娄子尘四人都怔住了。 许贤不耐的道:“我们又不是警察,他们打他们的,关我们什么事?” 说到这里他一顿,扭头去看易寒,“你不会要管吧?” 辛文佳等人扭头看过去。 就见易寒瞥了一眼许贤,“我也不是警察。” 辛文佳的人不知道是警察是什么,但猜出应该是他们下界对某些人的称呼。 “那你们呢?”易寒却是扭头去问齐泉明四个,“你们要插手吗?” 齐泉明四人思索了一下后摇头,算了,既然林师妹,不,是林师姐都说了不必管,那他们就没必要管。 关键是也的确不知道帮谁呀。 林清婉见他们这边都没异议,于是看向辛文佳和屈铭,“你们两个呢?” 辛文佳和屈铭沉默,他们倒是有心在秘境之中追究此事,最好能让苏仙博亲口承认此事,但真对苍炎宗出手,在当下势必会让人误会他们与魔族勾结,所以他们也迟疑。 俩人思考半晌,屈铭最先道:“我们天星宗也走,事后禀报宗门后再做打算。” 辛文佳也只能跟随他们了。 林清婉摸了摸手中收回的残剑,和齐泉明路恒传音道:“出洞府以后看一下情况,然后我们就找地方离开秘境。” 齐泉明一惊,“离开秘境?” “对,”林清婉道:“这件事不小,得赶紧汇报给宗门,而且我们这半年多来进了不少秘境,收获颇丰,再继续下去也只能在外面找些天材地宝了。” 齐泉明:“……林师妹,不,林师姐,就算是在秘境外找些天材地宝,那也是难得的机缘了。” “可我们费心再找的东西,恐怕也比不上心茗前辈药圃里的那些东西吧?”林清婉道:“已经得了这么多的好处,外面的那些机缘还是留给师兄弟们和其他修士吧。” 她素来知道适可而止,便是她有天道的偏爱,运气总是极好,甚至有法随言出的功效,她也很少利用这种偏爱。 因为她知道,天道在一定程度上是公平的,她能有这样的好运气是因为身上的功德,而她身上的功德是在另一个世界历经磨难才拿到的; 这是因果,自然,她此时用了好运气,那势必会承担更多的因,肩膀上的责任也会越发的重,将来也就要付出的更多。 想要轻轻松松一心修炼,不再参与各种繁忙的管理事务中的林清婉不太想过度利用自己身上的好运气。 她直觉她能逛这几个洞府,还拿到上界落下来的仙剑已是天大的机缘了,再要,那就要惹天道讨厌了。 一路行来,齐泉明几人已经习惯了听林清婉号令,他们算了一下时间,发现距离秘境到期还有四个来月的时间。 虽然很惋惜,但他们还是应了下来,“好。” 齐泉明和路恒通知到了,对其他人,林清婉就没耐心一个一个传音过去了,直接设了一个防护罩隔绝掉视线,就掏出手机来在他们之前组的一个小群里发了一条消息,“一会儿出去后看我们行事,看一下热闹我们就找地方出秘境。” 其他人听到手机响,纷纷掏出来看。 娄子尘惊讶,“现在就走了?” 易寒:“见好就收。” 许贤也道:“我们拿了不少的好宝贝了,看着魔族似乎要和苍炎宗不死不休,我们还是赶紧出去避难吧,总感觉里面现在很危险。” 清风:“闭嘴!” 白童:“你乌鸦嘴!” 易寒:“清婉,你要不要开个金口给大家一个祝福?冲一下他乌鸦嘴的晦气就行。” 明月:“同意!” 清风:“同意+1。” 娄子尘:“同意+3?” 武存剑:“同意+4。” 白童:“同意+10086。” 娄子尘:“还能一下加这么多数?不应该是一个一个往下排的吗?” 雷源:“我能不能插一句,你们要出来了?你们找到了什么好宝贝?魔族和苍炎宗怎么打起来了?是只是一个小队还是大范围?现在秘境里很危险吗?那你们不能光顾着你们出来呀,记得通知我们宗门的其他弟子呀……” 易寒:“……你这不是一句。” 辛文佳他们见赤虹宗的人突然都人影模糊起来,都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主要他们又不是一个大阵法,不然他们还能以为他们是在商量事情。 都是一个一个单独的人影模糊,防护罩之间并没有感觉到有灵气和神魂波动,所以应该不是在传音,那……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辛文佳等人等了一下,又等了一下,见他们还是没完,不由看向一旁的齐泉明和路恒。 俩人已经见怪不怪了,知道他们应该有特殊的联系方式,而且林清婉刚和他们传音要离开秘境,这会儿应该是在商量这事儿。 这事儿的确不小,于是他们耐心的等着。 但等着等着,见他们许久没动静,也忍不住去看他们,两三句话的事情,怎么都半刻钟了还没完? 此时林清婉才在群里道:“行了,出去以后再说,明心宗和天星宗的人都还在边上呢。” 雷源再次忍不住问,“你们又和辛文佳屈铭他们碰上了?这是良缘还是孽缘?” 但这一次没人搭理他了,所有人都收好了手机,撤了防护罩后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和大家道:“我们出去吧。” 第2353章 冰与火 满宝收了钱,跟着苏家的管事去邳国公府给苏坚又扎了一遍针,看过他的脉象后留下了一张方子,就是之前在马场和丁大夫开的那一方,她道:“通腑泻热的,目前这个方剂是最对他症状的,所以先吃着。” 满宝算了一下他病发到现在的时间,颔首道:“我观他没有之前疼痛,应该是有所好转了,继续吃药扎针吧,不过近日清淡饮食,少吃荤腥,不沾酒才好。” 邳国公夫人连忙应下,亲自将满宝送到院子里,问道:“周太医,听说您在马场里给我儿下过医嘱。” 满宝就不好意思的道:“还请夫人勿怪,我是看小公爷不知节制的饮酒作乐,这才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她道:“小公爷到底受过重伤,现在看着和常人差不多,但其实内腑要比一般人要贫弱些,所以要多注意。荤腥要少吃,就是吃,也该以蒸煮为住,烤炙一类的还是少吃,更不要说酒水了。” 满宝道:“一般人饮酒过多对身体都不好,何况小公爷还受过那样的伤呢?” 邳国公夫人一下就想到了太子,太子治疗不育的时候不也要戒酒吗? 她一下发了狠,和满宝道:“周太医放心,我以后一定看紧了他。” 苏坚的病不大,但也不小,听起来似乎只是腹痛而已,但紧急起来是真的会死人的。 所以小谭太医回到宫中便将苏坚的脉象记好入档,还和萧院正汇报了一下。 皇帝有些受寒,正好召了萧院正看病,萧院正便将此事告知了皇帝,并言明苏家已经私下请了周满出诊。 皇帝跟邳国公这个亲家关系还不错,因此还挺关心苏坚的身体的,所以他道:“既然周满更擅长此病症,就让她接管苏坚的病症吧。” 这是调班让周满出外诊了。 萧院正笑着应了一声是。 皇帝是关心苏坚的身体,但更关心辅佐太子的良臣,所以在晚上吃过团圆饭后,皇帝就把太子叫到一边道:“苏坚不堪大用,你就是给太子妃家恩典,要紧的事上也不要派他。” 太子:饭吃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谈论起他的小舅子? 皇帝抬起眼眸看了太子一眼,“怎么,舍不得?” 太子问道:“苏坚做了什么惹父皇生气?” “没有,生气的不是朕,是邳国公夫妇,”皇帝冷淡的道:“苏坚连戒酒一事都做不好,显然不是多有自制力的人,我看他在你身边除了听话外也没别的用处,所以小事可派遣,大事不可托。” 太子:“听话还不好吗?” 皇帝就瞥了他一眼道:“作为君王,你需要的是良臣和能臣,而不是听话的庸臣,当然,身边留一两个也没什么不好,你心里舒坦,也可彰显情义,但你重用他,势必就占了别的良臣的位置,自然不好。” “朕知道,苏坚是你的伴读,你与他有感情,但国之大事是不能感情用事的。你身边该换一些人了。”皇帝道:“朕不想插手你身边的心腹,要用什么人你自己拿主意,但苏坚不能留在身边了,找个机会将他打发出去吧。” 苏坚这个伴读和别的伴读是不一样的,像白善几个,虽说也是太子伴读,但他们入学后,太子一旬只在崇馆里上五节课,其中还有一节是庄先生单独授课,一开始他还会找机会带着小伴读们去演武场玩一下,后来他儿子出生,他的地位稳固下来,基本上就不跟他们一块儿玩了。 苏坚不一样,苏坚是打小陪伴他读书的,太子身边五个伴读,最后有两个不与他一道,在他最艰难的时候选择中立,剩下的三个,除了苏坚外都早早外放出去了。 一直在太子身边陪伴他的就是苏坚了。 加上有太子妃这层关系在,太子和苏坚的关系就更好了。 所以在听到皇帝如此评论苏坚后,太子是很有些生气的,觉得父皇如此贬低他的朋友和手下,就和贬低他一样。 推荐下, \! 太子最后是沉着脸把妻儿带回东宫的。 皇后看到,便对皇帝道:“你和三郎说话都能哄着来,对大郎就不能软和些?” 皇帝就道:“要当皇帝,这些气就要习惯受着,朕这还算委婉的了,要是魏知他们来说,只会更不软和,他现在就受不了,以后朕不在了,岂不是要跟满朝武天天打架?” 而且皇帝觉得他够温和的了,连他替换的人手都让他自己选了,他不仅没插手,连建议都没提,多宽容他? 太子生气的回到东宫,太子妃也知道了内情,她有些失落于皇帝对哥哥的评论,但还是对太子道:“殿下,父皇说的也不无道理,哥哥连自己生死这样的大事都不放在心上,只是戒酒都如此艰难,以后如何能担起殿下给他的重任?” 太子也戒过酒,知道有多难受,因此道:“戒酒这样的事慢慢来就是,他喜爱杯中之物,突然让人戒掉是很难受的” “殿下,他受伤也有三年之久了,周满老早就说过,他这伤不能饮酒,就算以后彻底好了也要少饮,可你看他,这次直接喝倒下,妾身问过太医了,这病一大半都是从饮食不节上来的。” 太子妃道:“戒酒再难,殿下不也戒了吗?连过年这样的大节殿下都只是浅尝而已,他怎么就不能戒了?” 太子张了张嘴,半晌后问道:“你舍得?” 太子妃道:“舍不得,但有多大的碗就吃多少饭,三哥他能力不足,强在位上也做不好,要是最后失职犯事就不好了。” 太子就沉思起来。 太子妃趁机道:“殿下给三哥挑选一个好去处就算全了君臣之义了,让他外放也好,说不定出去历练几年就长进了呢?” 这也就是太子妃的奢望而已,她和太子都知道,苏坚都这把岁数了,性情是改不了了,但出去以后只要懂事些,邳国公和夫人应该也心满意足了。 太子就敲着桌子思索起来,“可他在崇馆的差事谁能接手呢?” 太子妃垂眸想了想后道:“殿下觉得白善如何?” 第2354章 权衡 太子想了片刻后摇头,“白善有治国之才,他一出仕就留在崇文馆没多大好处,这样的良才还是应该放到外面去历练,过个几年再调回京中,到时候不管是进六部,或是门下省和中书省,还是孤的东宫,他都可以有一番作为。” 太子妃:……所以您自己心里都认为她哥不是治国之才了,这会儿还生什么气? “那殿下认为谁合适?” 太子想了想后道:“此事不急,三哥他就是外放也得病好以后,而且又要明经考试了,明经考试过后礼部和吏部要考官,到时候孤再挑选人就是。” 太子妃还是颇为惋惜的,“白善若能留在东宫,那和周满倒是夫妻相随,我听明达和长豫说,两家已经要定下日子成亲了。” 太子对手下的婚嫁不是很感兴趣,尤其是周满这亲事早定下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于是道:“他们两个年纪也不小了,的确应该成亲了,长豫和明达要不是守孝,去年都应该要嫁出去了。” 太子妃:“……殿下,妾身的意思是,周满成亲以后肯定要随着白善外放的,我们总不好叫人夫妻分隔两地吧?” 太子莫名其妙,“分隔两地怎么了?朝中的臣工夫妻分隔两地的还少吗?” 太子妃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太子。 太子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不太理解她的想法,“怎么了吗?” 太子妃半晌才幽幽地道:“殿下,他们两个怎么会和别人一样呢?” 太子:“他们两个跟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 太子妃张了张嘴,一脸的欲言又止,半天才找到话说,“朝中的官员会和妻儿分隔两地,一是因为妻子要奉养家中父母;二是要教养家中孩子,只要生了嫡子,大可以让妾侍跟随夫君外放,可是……” 太子妃幽幽地看着太子道:“白善和周满才要成亲就要分开,显然是不能立即有孩子的;再者,殿下看白善像是会纳妾之人吗?” 太子便道:“那与我何干?他们纳妾与否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除非周满不当官了,才能自由的选择是跟随白善去外放,还是留在京城,或是去别的地方。” 太子妃:“殿下也太不近人情了,万一周满也想着和白善一起外放呢?” 不是万一,她听着明达和长豫的意思,周满就是有这个打算。 太子不在意的挥手道:“那得看她能不能说服太医院和陛下,她好歹是五品太医,这个官品的太医想外放可不容易。” 太子妃稀奇的看他,“殿下舍得让周满外放?” 太子瞥了她一眼道:“她离开京城这一年孤和东宫不也好好的吗?她在自然好,可她若有更要紧的去处,孤自然不会硬拦着。她是朝廷官员,并不是孤的家臣。” 说到这里太子还是挺惋惜的,要是周满愿意进东宫,那就没这么多可惜了,但他也知道,周满要是没有这份心气,也不会有现在的医术。 白善年轻,他和父皇都能看到他身上的才华,知道他只要成长,将来必是栋梁之才; 周满自然也一样,虽为女子,但其聪慧和能力并不下于白善,将来成就也不会下于他。 远的不说,就说现在琢磨的牛痘法,若成,那就是功在千秋的事儿。 当然,功在千秋的不会只是周满,还有她的上官们,将来有可能成为推行牛痘法主力的各位主官,以及当今皇帝和管理太医署的太子。 将来,它会作为他们的功绩记录在史册中,如果顺利的话。 显然,和太子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因此周满他们在皇庄做的试验,里头成效怎么样先不说,外头却是要什么有什么。 当然,他们也要不了什么东西,出了牛,也就是药和人了。 这些东西除了药的花销还高些,其他的花销都不大。 只不过皇庄里圈了一块地方出来,现在正在建房子,便是元宵当日也没停下。 对于太医署来说,现在没什么事比这件事还要大的了,便是苏坚接连收到皇宫的慰问礼物,太医署也没让周满旷工为苏坚治疗。 满宝就只能下衙回家后再去苏家看苏坚。 苏坚的肚子疼了两天就好多了,只是满宝觉得脓肿还未全消,于是依旧每隔一天给他扎一次针,每天吃两副药。 这样一旬过后满宝才道:“没事儿了,以后注意饮食就可以了。” 苏坚就大松了一口气,他这几天饮食清淡,偏还喝着药,嘴巴苦得就跟舌头上敷了一层黄连一样,特别的难受。 这会儿得了解禁令,他整个脸都亮了起来。 满宝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以后少饮酒,多注意饮食呀。” 苏坚就挥手道:“知道了,知道了,来人,送周大人出去。” 想了想,他干脆起身,“我送周大人出去吧。” 满宝收了药箱,摇头拒绝了,“不用,路我熟,自己就能出去,小公爷多休息吧。” 苏坚总觉得周满这句话在内涵什么。 周满对苏家的确很熟了,毕竟三年前苏坚重伤,满宝便常驻他们家,这次又来了六天,可不熟吗? 满宝出来后没有立即出门回家,而是拎着药箱去看邳国公夫人,她最近顺便发展了新的病人,每次来给苏坚扎针的时候都顺道去给邳国公夫人扎一扎。 邳国公夫人年纪大了,最近又气得狠了,所以身体也有些不好。 看到周满,邳国公夫人便露出笑容,招手将她叫到身边道:“周太医来得正好,宫里才来了些赏赐,我看这匹缎子的颜色就适合周太医,一会儿我让人给周太医送去。” 满宝立即婉拒,笑道:“这是宫中给老夫人的,我岂能夺人所爱?” “我一个老太太哪儿穿得了这样鲜嫩的衣裳?还是周太医合适。” 满宝就道:“不是还有三位太太吗?还有府上的小娘子们,我看这颜色也适合她们。” 邳国公夫人只是笑笑,坚持要转送给满宝。 满宝不擅推辞,见推了三次都没推掉,便不推了。 邳国公夫人便满意的笑了起来,她就喜欢周满这点儿,该受礼时便收着,不必假客气,送礼的人也高兴。 第2355章 猜测 满宝最后抱着一匹粉色的缎子回家,白善从园子里逛过来看见,就好奇的上去看了看,问道:“又是邳国公府给的?” 满宝点头,“而且还是宫里赏赐出来的。” 白善挑眉,伸手摸了一下缎子,发现质量的确很不错。他有些好奇,“奇怪,最近邳国公府的赏赐也太多了些,太子和太子妃给也就算了,连陛下和皇后都赏了邳国公府一些东西,里头还有指明给苏坚的药材。” 满宝道:“所以最近太医院里都在说呢,苏家可真是荣宠不断,连赵国公府都比不上呢。” 白善就乐,“这怎么可能?赵国公……” 白善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不由摸着下巴道:“是有些奇怪哈,最近邳国公府的赏赐多到有点儿不正常,要说陛下倚重邳国公我信,但要说他倚重邳国公越过赵国公我是不信的。” 白善问:“是赏给谁的?邳国公,还是邳国公夫人?”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听苏家下人议论,有给邳国公,也有给邳国公夫人的,但不论是给谁,里面好似都有赏给苏坚的。” 白善:“为什么要赏给他?” “慰问吧,”满宝道:“我听说赏赐里都有药材。” 白善有些不相信,“吃坏肚子是什么荣耀的事情?竟然还接连赏赐……” 白善说到这里一顿,若有所思起来,如果不是因为荣耀而赏赐,那就是因为……补偿? 白善有些不确信,他看了满宝一眼,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满宝也没空想这些杂事,她两天后就把行李一收,直接住到皇庄里去了。 因为牛痘已经完成成熟结痂,这两天他们就要收集痘痂,然后准备给人种痘了。 这一次种痘的人数较多,更为系统的试验,所以就需要人时刻看着。 太医院经过讨论,最后选了周满和卢太医一起负责此事,俩人都要住到皇庄里去,太医院这边就暂时用不着他们了。 也因此这一次试验的人多,所以人一进去就出不来了。 西饼四个都吵着要跟着一起去,满宝道:“我是去工作,又不是去玩儿的,你们跟着干嘛?” “伺候您。” 满宝立即摇头,“我就一个人,哪里需要四个人伺候的?” 小钱氏却道:“要不你还是带上两个人吧,你住在里头出不来,总要人给你做些合胃口的饭菜,衣服也要浣洗,你都这么累了,总不能还操心这些事儿。” 西饼四个就眼巴巴的看她。 满宝就看向小钱氏。 小钱氏就悄悄和她道:“带九兰吧,她做饭好吃,西饼也可以带,我看她舞剑特别厉害的样子,应该可以打架。” 满宝:“……大嫂,为什么要会打架?” 小钱氏小声道:“有备无患嘛,给人种天花这种事儿,万一有不愿意的人伸手要打你怎么办?” 反正小钱氏觉得,谁敢往她身上种天花,她是会打人的,说不定还会杀人呢。 满宝:…… 满宝被狠狠打击了一把,私下里悄悄和白善道:“我还想着等确定牛痘法以后先给我们家里的人种呢,我也种,这样出门的时候安全些,谁知道大嫂竟然想打死我。” 白善:“她不是想打死你,是想打死害她的人……” 对上满宝的目光,白善声音渐小,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说,似乎更有歧义了。 白善停顿了一下后道:“听说蜜心堂新出了一种点心,特别的好吃,我去给你买两盒,你带到皇庄里去吃怎么样?” 满宝看着他的目光才正常一些,“好呀。” 白善就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去买了点心,和大家一起将满宝送到皇庄门口。 他将两个食盒交给九兰,叮嘱道:“吃之前要热过,一天别让她吃太多,我后头就会叫人送新鲜的来,这是三天的量。” 九兰躬身应下。 白二郎只有一句话,“你多保重,我会替你吃掉你大嫂做的臊子和饼子的。” 殷或则笑道:“刘焕传了信出来,说不能来送你了,刘尚书盯他盯得很紧,考试之前应该不能出来了,也不知道你们二人到底谁能先出来。” 满宝自信道:“自然是我了。” 周立君迟疑了一下后道:“小姑,我们想着过了二月就回乡,到那时……” 满宝:“我一定出来了。” 周立君就松了一口气,笑起来,“那就好,我还想跟您对一下账呢。” 最近她在京城里卖了不少的宝石和香料,不过,出货最多的应该是赵六郎。 周立君看了一眼白善,货是从白善手里出去的,但这几日隔上一日就会送一笔钱过来,而且钱还不少,显然赵六郎卖的比她多多了,果然是资深纨绔,有权有势,人脉就是多。 满宝挥手道:“我要是不及时出去,你和白善或白二对账也都可以。” 反正他们这一趟从西域带回来的东西都是记账后统一交给周立君出手的,账目明细公开,交给他们当中的谁对账都是可以的。 周立君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小钱氏则是给她准备了不少吃的,都放在马车上让她带进去了,她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叫人往家里送信,我做好了让人送来。” 反正皇庄离他们家也不是很远,进城后过几个坊就到了。 满宝高兴的应下,还在和他们依依惜别呢,一辆马车从他们边上路过,卢太医放下帘子,在里面哼了一声,觉得他们也太黏糊了,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满宝正和大家依依惜别呢,看到卢太医的马车就抬手高兴的打招呼,“卢太医,你也来了,好早呀。” 卢太医只能重新开窗面对她,挤出一个笑容道:“不及周太医早。” 他实在不愿意看他们黏糊的样子,于是看了一下时间后提醒道:“周太医,时间不早了,再不进去就要迟了。” 满宝看了一下太阳,连连点头,扭头和大家挥手,“那我们进去了,你们回去吧。” 于是上车,带着西饼和九月进皇庄里去了。 第2356章 我不饿 皇庄里有三道关卡,最后一道关卡,除了太医院的人外,谁也不准进出,而要接受种痘试验的人一旦住进去,除非确定已经出痘痊愈,不然也不准出去。 里面建好了一间间房间,这里并不是单独住宿,而是一个房间六个人,新建起来的房间有五十间左右。 现在里面已经住了一半的人,除了选出来要种痘的试验者外,还有听候吩咐的奴仆。 太医院在这边建了一个院子,正堂是议事的地方,左右两边则是药堂和诊室,里面东西齐备,所需的东西基本都准备好了。 东西两厢则是住的地方,萧院正他们若过来查看,出入也要在此更换衣服。 不过满宝不住在这个院子里,而是住隔壁的一个小院子,那里面还住着几个听候差遣的仆妇,满宝带着两个丫头住在正院。 院墙很低,没办法,这房子建得急,半个月建起来这么一大片房子,院墙能有多高? 反正满宝站在院子里就能看到隔壁院子的情况,卢太医自然也可以,他一偏头就看到周满的两个丫头正从马车上拎出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个丫头甚至从车后头卸下来一缸的东西,看着似乎是腌菜坛。 卢太医抖了抖自己的胡子,没忍住道:“周太医,我们是来看病的,不是来春游踏青的,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满宝正在打量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要住的院子呢,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卢太医,干脆就趴在围墙上看他的马车,“就是因为是来看病的才要准备多一些东西,要是春游踏青,我还不准备这么多呢。” 她道:“春游踏青,缺了东西大可以花钱买,在这里面却没地儿买去,卢太医,一批试验者从种痘到出痘,再到痊愈后试验是否能抵抗天花,最短也得十二天的时间,所以我们最少十二天是不能出去的,你家里没给你准备吃的喝的还有穿的?” 卢太医也带了个长随来,长随也从车上抱下来两个大包袱,一个是他自己的衣物,另一个就是卢太医的了,剩下的就没了。 满宝自然也看见了,她瞬间了然,一脸同情的看着卢太医,拍胸脯道:“卢太医你放心,我,我晚上请你吃我大嫂做的粉蒸肉怎么样?” 卢太医分明不是这个意思,但在周满的目光下,他如今说什么都显得是嫉妒,于是心中一气,直接转身就走。 满宝就扒拉着院墙看着他气呼呼的进屋去了。 满宝一脸的同情,叹息道:“卢太医也不容易啊,一把年纪了,上有父母,中间也有兄弟,下更是有妻儿,结果正月里出公差家里竟然没给准备点儿鸡鸭肉带着,唉……” 九兰端了两个木盆过来道:“满小姐,您看这是屋里给准备的木盆,您是要我们从家里带来的,还是要新的?” “要家里带来的吧,我都用习惯了,新的给院子里的仆妇用吧,要是都有就留着,后头病房区那边应该有用得着的。” 九兰应了一声,又问:“娘子,您午食想吃什么,奴婢现在就拿出来准备着吧,我刚去看了一下,厨房那里东西还挺齐备的。” “都可以,你看着准备吧,不过这会儿可以先来一份点心,”满宝道:“把白善买的点心拿出来热一盘,我一会儿和卢太医分享分享。” 这个量超出了白善的规定,不过九兰也只犹豫了一下,想着两个人吃是不多的,于是去热了。 卢太医正当壮年,并不喜欢吃甜的,于是这一盘点心最后还是都进了满宝的肚子。 满宝喝了一口茶,又微微漱口,这才擦了擦手指,看着外面问道:“萧院正他们怎么还没到?” 卢太医坐在隔壁桌子上翻看单子,闻言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我以为周太医一心只有点心,已经忘记公事了呢。” 满宝就道:“我这是有备无患,看这样子萧院正他们肯定晚到,到时候我们再去巡视病房,怕是过了未时都未必能出来,我这会儿提前吃点儿东西才不慌。” 满宝看了眼空盘子,和卢太医道:“我刚可是请了您吃的,是您不吃的。” 卢太医就哼了一声,用她请吗? 哪个太医不在自己的荷包里放两块点心和糖?就是预备着吃不上饭的时候吃的。 萧院正他们比预计时间晚到了半个时辰,他没有解释,而是看了一圈他们的院子后便点头道:“行了,我们去看看病人吧。” 病人已经提前两天送进病房区了,依照周满之前的作法,正在给他们调理身体。 不过是慢慢增加了些肉蛋,还有就是白米白面管够,不让他们饿肚子而已。 今天萧院正他们过来就是要一个一个的诊脉看过去,筛选出不适合种痘的人。 连方子也不用写,萧院正几人直接拿了一把竹签就开始,把过脉后,若是合适便点点头,不合适就发给对方一支竹签,可以拿着竹签去找管事回禀后离开。 把脉问诊而已,大家速度还是挺快的,但再快,人也多,正如满宝所言,他们一直到了未正也没看完。 太医们都有些饿了,于是趁着换下一个病房的功夫掏出点心来吃,见周满精神奕奕的直接去下一个,刘太医就拉住她道:“你没准备随身的小点心?” 刘太医忍痛给她一块,“给你一块吧。” 满宝看了眼他手中的点心,正是太医院公认的最好缓解腹中饥饿,减缓头晕眼花的难吃糕点——干巴面饼。 它是由一层又一层的面粉压缩后制成,除了难吃和硌牙,没别的毛病。 太医院的厨房批量生产的,太医们想拿多少拿多少,当年满宝初进太医院不懂事,往荷包里塞了许多,后来才知道,一块饼,咬在嘴里是只有一点儿,但放在碗里泡水,小孩儿半个巴掌那么大的一块可以泡出一碗来。 充饥效果极好,一块就不饿,两块绝对顶饱。 此时满宝看到这一块,立即摇着小脑袋拒绝,还往后退了两步,“多谢刘太医,我现在还不饿。” 卢太医从她身后飘过去,“她当然不饿了,巳正的时候才吃完一盘点心呢。” 第2357章 推荐(四月月票加更18) 一群太医忙到了申时才结束,这会儿都快到吃晚食的时间了。 萧院正让厨房给他们准备吃的,大家净手过后就团团坐在桌子边一边吃饭一边谈论工作,“我发出去三条签子,你们呢?” “我也是三个。” “我两个。” “我一个都没发出去,检查过后发现,很健壮倒不至于,可都年轻,身体还都不错的,就是以前吃的肉蛋少,所以有些人气血不太足而已。这些都在范围之内。” 满宝也道:“多准备些肉蛋,但也不用给他们吃太油腻的东西,每日两个蛋,再用鸡肉熬些粥就很补气血了。”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道:“一天一人两个蛋也不少了,现在还是正月,才过完年,京城的鸡蛋并不好买。” 本来天冷鸡就不爱下蛋,又恰逢过年,蛋更加紧俏了。 满宝就无限的惋惜,“要是在我们县城就好了,我们有个小庄子,里面养的鸡和鸭不少,每天都收了好多鸡蛋。唉,听我三哥说,因为那小庄子,我们县城的鸡蛋现在已经降价,一文钱都能买两个了。” 萧院正等人:…… “不过不要紧,我在雍州的庄子里也养了不少鸡,要是买不到,回头让采买的管事去和我五哥说,他们可以从雍州那边运回来,只不过也不多就是了。” 一旁听吩咐的管事震惊的抬头,周太医这是要插手采买? 萧院正则是轻咳一声,问周满,“现在鸡蛋是一文钱两个?” 一旁的管事冷汗一下就冒出来了。 满宝笑道:“罗江县因为鸡蛋多才这样的,我记得小时候是三文钱两个,后来偶尔听我二哥说起,是一文钱一个,近年来养鸡的人多,应该又降价了也不一定。” 满宝笑呵呵的道:“国泰民安嘛,物价低是好事。” 管事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 萧院正看了他一眼,就对周满笑了笑,问道:“那你知道京城的鸡蛋多少钱一个吗?” 满宝摇头,“我在京城又不买蛋,也不卖蛋,自然不知道,不过我哥哥们肯定知道。” 满宝对这个很有热情,问道:“萧院正,您是不是打算多囤一点儿鸡蛋?这后面还有许多人过来接受种痘呢,要不我把我五哥找来,他对这个最了解不过的。” 萧院正本想拒绝的,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想着借满宝的话敲打敲打管事也就可以了,但在瞥眼看见管事低着头的表情后他便顿了一下,然后就点头,“也好,就让你五哥过来,价钱合适,我们是要囤一些鸡蛋的。” 满宝就高兴的应下。 管事:…… 萧院正便带着大家商量出几个膳食方子来,其实人吃五谷杂粮,只要保证主食足够,再保证青菜和肉蛋,人便能慢慢的养出气血来了。 能够被留下的身上都没什么大毛病,至少身体健康是可以保证的,反正比不远处住着的那群老兵残兵强多了,既然他们都可以过种痘这道关卡,他们选出来的这批人应该更可以才是。 吃晚饭,膳食单子也定了下来,萧院正就把单子交给管事,“就按照单子上写的给他们准备一日三餐。” 管事接过后应下。 满宝适时的道:“我的庄子里也养有许多鸡和猪,这些都是肉,皆可以谈一谈的。” 萧院正笑出声来,颔首笑道:“行,回头让你五哥过来谈,不过周太医,你在雍州买的庄子有这么大吗?” 满宝一脸莫名的看他,“我没买呀,那是职田,好几百亩呢,对了,我今年又升官了,到七八月的时候应该又可以划一批职田吧,不知道还能不能放在左近,不然分散开来不好管呀。” 其他太医闻言,齐刷刷的看过来,连卢太医都没忍住问,“你说的庄子是自己的职田?” 满宝点头,“是呀。” “你的职田是自己管着的?” 满宝点头,“没错呀。” 看到他们的表情,满宝立即道:“我可没有违法,这都是户部那边批准了的。” 京城官员的俸禄都是直接从户部那里领取,所以萧院正并不知实情,除非哪天户部不发俸禄给他们,官员们才会找本部的主官做主。 萧院正和刘太医倒是隐约听过这事,他们还是因为有一年找满宝值班找不到才知道的。 但是…… 萧院正幽幽的道:“我以为你在你职田附近买了庄子呢。” 这样好侵占职田,咳咳,不怪萧院正这么想,很多官员都是这么干的。 满宝也是官场的“老人”了,听出萧院正内里的意思,不由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萧院正:“你不是,但我也没想到你说的庄子竟然一直是自己的职田。” 其他几位太医不由打探起来,“周太医,自己管理职田,支出大吗?收益如何?” “挺大的,第一年是亏本,第二年可以保本,到第三年就可以赚钱了……”满宝回来以后周立重就给她看过账本,所以满宝知道的比较清楚,告诉他们她第一年光种子钱就去了多少,还有给佃户的农具、鸡苗和猪苗等支出…… 大家一听这支出,立即收了心动,“这支出也太高了。” “主要是还费心,支出这么高,得时刻叫人看着才行,不然佃农不上心,别说三年,怕是五年六年也回不了本,那可就亏大了。” “而且种地是要看天时的,雍州和京郊附近,除了前年闹了一场干旱外就没别的天灾了,这要是运气不好,碰巧今年干旱,明年就洪涝怎么办?” “所以还是交给户部打理的好,我们就坐享其成,每年秋冬去领佃租就完了。” “不错,不错。” 满宝道:“我庄子上有很多产出,出了鸡和猪,还有许多的果蔬,大家有想要的都可以找我五哥买,我让我五哥给你们算便宜的。” 郑太医叹息一声,问道:“我记得周太医是有六个哥哥?” 满宝点头,“是呀,我排行八,上头还有个姐姐呢。” 大家更收心了,他们家里可没有那么多兄弟帮忙看守职田,最主要的是,他们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没敢说出口,因为太晦气。 万一今年投入,明年他们就出事罢官了怎么办? 想想就很心痛啊,所以还是老实坐着收佃租比较安全啊。 第2358章 提议 萧院正临走前还去看了一下牛,然后和卢太医周满道:“牛就交给你们了,我们两日后才过来。” 满宝和卢太医点头应下。 等送走萧院正等人,卢太医就扭头看着周满。 满宝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怎么了?” 卢太医淡淡的道:“你知道管事采购来的一个鸡蛋要多少钱吗?” 满宝想了一下,猜道:“三钱?” 比他们罗江县鸡蛋最贵的时候还贵一倍,这个价钱应该靠谱吧? 卢太医,“不,最开始是五钱一个,现今已经涨到六钱了,听说京城的鸡蛋现在很不好买。” 满宝瞪大了眼睛,精神一振,“这么赚钱?” 她努力的回想前不久才看过的账本,上面也有卖鸡蛋的收益的,本来就约定好了,村民们养的鸡有他们的一半,不仅包括鸡肉,也包括鸡蛋的。 只是她只记得卖鸡和鸡蛋的总钱数,没记住卖了多少鸡蛋和鸡呀。 卢太医扫了她一眼,鄙视的哼了一声道:“别想了,要是你卖,肯定没有这个价钱,没看到那管事心虚得都冒冷汗了吗?别说五,恐怕连四钱都卖不出去。” 满宝:光顾着推荐他们家的农副产品了,哪儿还注意这个? 不过满宝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九兰送到岗哨那里,托人给家里去信。 就算没这么高的价钱,能卖出去也是好的呀,能赚一笔是一笔。 皇庄距离城中不远,而且在此看守警戒的又是禁军,今天殷或还亲自来送她了,所以她还是很有些面子的,虽然皇庄的管事很想拦下信件,但禁卫还是派人给周家送信去了。 信是直接送到白善手里的。 他一边拆信一边稀奇的道:“怎么才去了一天半天就送信回来了?” 白二郎嘿嘿一笑,“这是想你了吧?”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我说你打算何时回崇馆读书?” 他道:“我是因为要准备礼部和吏部的考试,刘焕是因为要准备明经考试,所以才不去的,你怎么也不去?” 白二郎:“殷或不也没去吗?” “他身体不好。” 白二郎就哼了一声道:“才不是呢,分明是因为你们都不去了,他觉得无聊才不去的。” 他道:“我也不要去,易子阳出仕了,封宗平也请假不去,整个崇馆里我能合得来的也就赵六郎了,可他爱玩的许多东西我也不爱玩,去了怪没意思的。” 白善就是为了堵他的口,并不是真的让他去上学,见他在一旁叨叨个不停,但总算不再捏着他和满宝不放,他就安心的看起信来。 拆开信才反应过来不是给他的。 于是他又拿起信封看了一眼,发现上面没有谁收,只有满宝的一个签字,不由的失笑。 信都拆了过眼,他干脆展开来看一遍,然后折起信来道:“走,我们去找周五哥。” 周五郎不在家,在饭馆里。 白善他们一路溜达着过去,正碰上饭馆里最忙的时候,里里外外都是等着要吃饭的人,周六郎和请的大厨领着厨工们在厨房里做菜,伙计们进进出出的上菜。 三头和四头下学回来,竟然把儒衫一脱,换上家常的衣服就跟着跑堂招呼客人和上菜。 白善还看到了大吉的二儿子白叔平,他也端着菜盘子跑得呼呼的,灵巧的躲过不断走动的客人,精准的给放到了一张桌子上,韵味十足的喊道:“粉蒸肉一碗,烧鱼一条,您看一下对吗?” 周五郎则在柜台上结账,正打算盘呢,没周立君速度快,但也和普通的账房差不多。 白善和白二郎呆了一下便过去靠在柜台上。 周五郎算得有些慢,头也不抬的道:“您稍候,您是哪号桌?” 一抬头见是白善和白二郎,眼睛微亮,“你们怎么来了?来来来,快来帮我结算个饭菜,一会儿结账离开的人就多了。” 白善看到桌子上的一道道菜单,上面有菜名和价钱,最上面标着号桌,清晰无比,便是他们对饭馆里的菜色不太了解也能无误的算出来。 白善一边接手一边道:“周五哥,满宝给你写了信。” 说罢将信递给他。 周五郎会写的字不多,但字却认了不少,属于能看会读不会写的长久阶段。 他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大喜,“皇庄的鸡蛋这么贵?” 白善:“五哥,你是没领悟满宝的意思,满宝是说皇庄那边有管事虚报物价,所以萧院正才要见你的。” 周五郎就冷静了一点儿,“哦,我说呢,外头的鸡蛋一般是两钱一个,贵一些的,三钱也就顶天了,满宝信上怎么写得这么贵。” 有人来结账,白善找出他们那一桌的菜单后交给白二郎,让他去算账后就和周五郎在柜台后面说话,“庄子里的鸡蛋多吗?” 周五郎想了想后道:“得问立重,不过应该不少,去年年初我们又给他们添了不少鸡苗,年前卖了一批公鸡和不太下蛋的母鸡,可我记得还留下的下蛋母鸡也不少。” 白善便道:“那就去拜见一下萧院正,除了蛋,还有肉,鸡肉猪肉,菜蔬也可以谈一谈。” 他笑道:“既然谈了,那就往大了的谈,回头你每样东西都准备一些送去,让他们看过成品才更好谈。” 周五郎便问:“价钱呢?” 白善就问他,“五哥以为呢?” 周五郎道:“比市价低一些给他们吧,现在鸡蛋的确不愁卖,在外头散卖一般都是两钱一个,大个的,卖到三钱也不稀奇,这个上少不了,但其他的东西却可以给他们少一些。” 白善就点头,“五哥采买惯了,这一点儿应该比我们更熟才是,所以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周五郎就有些奇怪,“满宝他们不是在皇庄吗?听说那里有大片的地,还都是好地,护城河的水都从那里头来呢,怎么还会缺菜蔬和肉蛋?” 白善道:“那是陛下的庄子,这次是太医院采买,两者本就是分开的,就算住在里面的人要吃皇庄里的菜蔬,那也得先过了采买管事那一关才可以。这样收支才有的算,不然他们内里乱了,账目也就乱了,等到季度算账的时候对不上就不好了。” 第2359章 做生意 周五郎当即决定明天就拿一批菜蔬和肉蛋去找萧院正,他立即把柜台交给白善和白二郎,跑到后厨里挑选东西。 饭馆不少东西就是雍州那边送来的,毕竟自家产出的不要钱,比在外面买的要省不少钱。 其中就有鸡蛋和几只鸡,不过赵六郎告诉他,“鸡都杀了,现在都快做成菜了,对了,一会儿外头再点鸡的菜没有了,鸡蛋倒是还有一些,你要来干什么?” 周五郎道:“送礼。” 他看了一眼篮子里的鸡蛋,最后去翻找出一个小篮子来,把鸡蛋换了过去,这样看着鸡蛋多到尖出来,和装不满的大篮子一比显得大方多了。 萧院正一大早收到一篮子鸡蛋和一篮子菜蔬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笑着指派了一个小厮,让他带周五郎去找皇庄那边的管事。 萧院正低头看了一下篮子里的鸡蛋,拿了一个问道:“周五爷打算怎么卖这个鸡蛋?” 周五郎在来前已经和白善商量过了,当即道:“两文钱一个,不论大小,不过每满一千个鸡蛋,我们便送十个。” 他不好意思的笑道:“小本生意,我们庄子现在总共也只有百的鸡蛋,再过一旬可能才能凑足一千个鸡蛋。” 所以他们的鸡蛋也并不是很多,散卖都能卖光的。 萧院正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点了点头后道:“这个价钱不错。” 见他装菜的篮子里有南瓜和冬瓜,干脆也问他价钱。 周五郎知道他们量大,干脆报一百斤的价钱给他们,定价比市价少一些。 萧院正目光更冷,不过脸上还是微笑着的,让人将周五郎带去皇庄那边,他则要先进宫点卯才过去。 他一上马车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马车动起来,他紧紧地抿着嘴角不说话,但最后还是没忍住气得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车板上。 外面的车夫吓了一跳,不由呼道:“老爷?” 萧院正沉着脸道:“没事儿,继续进宫。” 等进了太医院,迎面碰见的太医们都不由收了笑容,低下头去和萧院正行礼问好,然后退到一边,等他走过去许久后才开始动作起来。 刘太医年纪大了,觉浅,比他进宫更早,此时正捧着一杯才泡好的热茶在喝,看到萧院正进来便放下杯子行礼,在对方挥手后才重新抱起热茶来暖手,也踢踢踏踏的跟在他身后进办公房,笑问,“一大早的,谁惹院正生气了不成?” 萧院正冷哼一声道:“皇庄那边的采买做得太过分了。” 刘太医讶异,“不是对过账单,和宫里的采买价钱相差不大吗?” 萧院正愣了一下后沉默起来。 刘太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会真如周满所言……他们就是扣下一些钱,应该也不多吧?” 萧院正冷笑道:“是不多,一倍而已。” 刘太医便不说话了。 萧院正运了运气道:“偏价钱和采买进宫的差不多,此事闹出来,得罪的可不是一个两个,到时候受罪吃亏的还是我们太医院的人。” 刘太医就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庆幸自己早早就不是代理院正,果然,做首官就是容易短命啊。 他等着茶落到腹中,感觉到一股暖意上升才问他,“那院正打算……” 萧院正这才闭了闭眼道:“我没什么打算,此事就这么糊弄着过去吧,不然怎么办,太医院掺和宫廷采买之事吗?我还不想接下来跟整个内廷做仇人。” “不过太医署花销巨大,这里面的钱,户部只出了一部分,大部分还是陛下出的,我们这位陛下你也知道,要是花销太大,内库的钱断了,他肯定会推给户部的,想从户部那里拿钱跟登天差不多。”萧院正道:“所以我们也没有资本如此大的花销,我想将大部分采买事宜交给周余。” 刘太医:“周满的五哥?” 萧院正点头,“我已经让人领着他去皇庄了,就看那边的管事怎么做了,他知进退,那我们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 萧院正冷笑,“我们太医院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刘太医就又喝了一口茶,半晌才道:“昨晚上我当值,陛下那边没叫人,听人回禀说陛下好多了。” 萧院正就深呼吸几下,脸上挤出和煦的笑容,一脸温和的道:“我知道了,今日是小朝会,陛下应该快要结束了,我去给他请脉。” 萧院正一脸和煦的起身,带着医助去给皇帝问诊了。 而此时周五郎才和皇庄这边的采买管事搭上话,周五郎昨天被白善提醒过,今天已经做好被为难的准备,毕竟他采买进来的鸡蛋可是五文钱,甚至六文钱一个,算起来他这算是断了别人的财路。 不过,不断别人的财路他就没有财路,所以就只能断别人的财路了,何况这还是一条不怎么正的财路。 但出乎周五郎预料的是,对方对他还算和气,不过在看过鸡蛋后没有问他价钱,而是直接定价道:“我看你这鸡蛋一般,所以我只能给你五文钱一个,你看如何?” 周五郎脸上的笑容就一顿,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五文钱一个,不是五文钱三个?” 管事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和气的笑道:“当然不是,你看我们连契书都拟定好了,你可以看一看。” 周五郎就接过,看到上面详细的写了对方和他采买鸡蛋,他每日要向他们提供三百个鸡蛋,每个鸡蛋五文钱…… 周五郎沉默了一下,脸上便挤出笑容来道:“管事大人善心我知道,为表诚意,我愿意降一点儿价格,两文钱一个卖给太医院。” 管事脸上笑容微淡,似笑非笑的道:“周五爷倒是大方,但我们这是衙门,也不能让百姓吃亏,就五文钱一个吧,而且契书都拟定了,再写一份也麻烦,这一份你就签了吧。” 他看了一眼他另一个篮子里的菜蔬,笑了笑道:“这些菜也好说,我们全都要了,一日送个一百斤过来,南瓜嘛,一百斤算你两百文如何?这些都可立契。” 第2360章 生意黄了(四月月票加更19) 周五郎眉眼剧跳,他给萧院正的价钱是一百斤九十文,到了管事这里直接翻了一倍不止。 做生意哪有这样做的? 买家上赶着给卖家价钱? 周五郎本就不是会坑人的主儿,这会儿有些心慌,再想到满宝在萧院正手底下干活儿,他前脚压低了价钱,后脚要是抬高了价钱卖给太医院,那萧院正要怎么想满宝? 于是本来就觉得不妥的周五郎更是直直摇头,见管事脸色不虞,他干脆拎起两个菜篮子道:“我不卖了。” 说罢转头就走。 管事愣了一下后暗骂,“滑头的臭东西,这还想全部吃下我们的单子不成?” “管事,要不要去把人拦住?” 管事很想发脾气说不拦,从来都只有别人求着把东西卖给他的,这还是他第一次上赶着找人要买东西的。 这种感觉憋屈死了。 但想到人是萧院正家的下人亲自带过来的,而且昨天周满那么说,萧院正心里肯定有怀疑,他再把他推荐过来的人挤掉,萧院正不一定怎么想呢。 虽说太医院在皇庄这边的支出是户部和皇帝各出一部分,但钱并不是直接到他手上的,而是在太医院的账上,只有萧院正签章同意了,他才能拿着单子去太医院领到钱。 所以萧院正很重要。 管事磨了磨牙,还是挤出笑容去追周五郎,在庄子里追上他,他直接拉着他在路上说起话来,“周五爷,这个价格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再谈嘛。” 周五郎也不舍的这门生意就这么黄了,主要是他们这边要是肯下单,那庄子里好多人家的菜蔬和鸡蛋甚至猪都有了去处,也就用不着他们卖给摊贩或者零卖了。 于是他也停下脚步,直接开价,“行,价钱可以谈就可以,那就鸡蛋两文钱一个,南瓜的话九十文一百斤,冬瓜我再算你便宜一点儿,八十五文一百斤……” 管事:“……我们不好占周五爷的便宜,这鸡蛋就五文,不然六文也可以,南瓜嘛,二百文一百斤,冬瓜算你一百九十文一百斤……” 跟着管事来追的人就看着俩人讨价还价,只是和一般人的讨价还价反了过来,买家一个劲儿的提价,卖家一个劲儿的压价而已。 这让他们有点儿模糊,差点儿以为周五郎才是买家。 最后周五郎发现和他说不通,干脆又拎着菜篮子要走,管事一把拉住他,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下才用力挤出笑容道:“周五爷,这人啊,跟什么过不去都可以,就是不能跟钱过不去不是?” “这样,我们都各退一步,鸡蛋就四文钱成交怎么样?” 周五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管事大人,咱虽然是卖些鸡鸭菜蔬的,但也知道道义,这市价是这么多,我们最多给您少一点儿,您要是不满意,我最多市价卖给您,两文半一个鸡蛋卖你,但你要给我这么高的价钱却不行,我拿着亏心,晚上要睡不着觉的。” 周五郎越想越有道理,和他道:“这鸡蛋还有佃农们的一半,也就是说一千个鸡蛋里我只占了五百个,为这一吊钱我吃不好睡不着,我是有多想不开?” 管事忍住气,心中却暗骂,那你来干啥?干脆不做这门生意多好,都找了萧院正,这会儿和他说价高,玩他呢? 管事这次也解释了一句,“周五爷不知道,我这和别人就签了这样的契书,要是你这里低价,那势必得罪其他供货商,这就不好了。” 周五郎暗道:骗谁呢,他好歹也给自家饭馆采买了好几年,自然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恐怕那些供货商卖给他的价钱也不会高到哪儿去,多余的这些钱多半进了他们自己的钱袋。 只不过这人也太贪了,他也接触过不少饭馆酒楼的采买,彼此间都还算熟,多少都会拿一些好处的。 少的就是收菜农和屠户送的菜肉,多的是拿些钱,但都不敢过分,菜蔬和肉蛋是什么价,店里的掌柜和东家心中都有数的。 像管事这样价钱直接翻了一番还多的这是头一次见。 要不是满宝就在这个皇庄里干活儿,还要在这里头住一段时间,不好得罪这个管事,他就恨不得将这些事戳破后再走。 但想到满宝在里面,他就只能忍着气,既不愿和管事把话说死,也不愿应下这荒唐的事得罪萧院正。 他和管事纠缠许久,最后终于给他想出一个办法来,他和管事道:“您就放我走吧,萧院正要是问起,我就说庄子那边遭了冰霜,菜蔬都给打坏了,母鸡受惊,不少都不下蛋了,现在剩下的根本供应不上皇庄,所以这门生意就算了。” 管事一听,手便松了松,有些迟疑起来,“可周太医那边……” “我和她说,”周五郎立即道:“她一个太医,根本不操心家里的事儿,哪儿知道庄子里的情况?自然是我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和她说庄子里连自家饭馆所需的都供应不上,更不要说往外卖了,您看怎么样?” 管事眼珠子转了转,见周五郎实在不愿意和他同流合污,啊呸,是合作,他抬头看了一下头顶的大太阳,这才惊觉他们都已经纠缠快两个时辰了,再纠缠下去也没多大意思。 于是管事摸出一个钱袋塞给周五郎,“那这事就麻烦周五爷了。” 周五郎不想要,于是推回去,管事就紧紧地塞在他手里,若有所指的道:“周五爷,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总不好让您白跑一趟,萧院正那边还需要你亲自去解释一趟,所以这权当是车马茶水费,您要是推辞,我们这边都不好开口让您过去了。” 周五郎看他大有再战两个时辰的架势,立即一个激灵接过了钱袋子。 虽然正月的太阳不晒人,还暖洋洋的,可晒久了头也晕啊,他肚子都饿了。 见周五郎收了钱,管事这才笑起来,然后亲自把人送到庄子外。 萧家的下人只把他送到皇庄引见管事就走了,此时庄子外头只有周五郎的骡车,他将菜蔬和鸡蛋都放上车,自己赶着骡车回去了。 管事后知后觉,这小子连一篮子鸡蛋都不舍得给他呀,回去以后能履行约定吗? 第2361章 取痘种 满宝戴着口罩正站在牛的一边,拿着夹子小心又快速的将痘痂取出放到罐子里,这一上午她已经取了不少了。 看到九兰出现在牛棚不远处,满宝就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放下夹子将罐子盖起来,她转了转脖子对另一头边上的卢太医道:“卢太医,该吃午饭了。” 满宝拿着罐子进到屋里,将罐子放在架子上,先去洗了手才把口罩摘掉。 卢太医慢腾腾的挪进来,他站了一上午,小腿和脚底有些发麻。 他将罐子放在周满的边上,这才去洗手脱掉口罩。 脱完了呼吸到新鲜空气他才反应过来,他得过天花了的呀,完全没必要戴呀? 不过都已经戴了,他也就不说了。 满宝很想和卢太医说话,但卢太医忙了一上午很累,他一累就不想说话,因此不理她。 满宝只能把话憋着回到院子,九兰她们已经在盥洗间里给她准备好了热水。 满宝将外面一层衣服鞋袜全都换掉,又重新梳洗了一下,这才去隔壁院子里和卢太医一起吃饭。 满宝问卢太医,“您看什么时候去检查他们的身体好?” 卢太医道:“用过饭休息一会儿就去,下午还得继续夹痘痂呢。” 没错,满宝和卢太医这两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将牛身上已经痊愈的痘痂取出备用。 副任务就是监控试验者们的身体状况,确保他们的身体在种痘前没什么问题。 因为取痘痂是直接和天花病毒接触,所以太医院经过商议,还是没让医助们亲自动手,而是有已经出过天花的卢太医和有丰富经验的周满一起负责。 没有医助,五头牛身上的痘痂都得俩人取出来,一个上午他们也只取下大半头的牛,下午就是干到太阳下山,最多一头半,两个人就是三头,咦,这么一算,两天是可以办到的。 卢太医这么一算,放松了不少,吃饭的速度都慢了。 满宝却吃很快,她对卢太医道:“我刚才离开的时候仔细对比了一下,发现有三号牛身上的痘痂特别多,密密麻麻的,之前病得快死的就是它吧?” 那段时间是他和郑太医值守,于是点头。 满宝就道:“我大致估计了一下,三号牛身上的痘痂是一号的一倍还多,一天不知道能不能取下来。” 一号是周满现在夹的那头牛。 卢太医就有些吃不下了,一是想到后面还有这么大的工作量等着自己;二则是因为想到那些被他夹出来的痘痂。 虽说作为太医,多脏多恶心的东西他都见过,可…… 一整个上午都对着这些痘痂,想不起来的时候也就算了,想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影响胃口。 满宝却吃得很香,吃的还多,卢太医看着她吃完了一碗,又盛了满满的一碗饭,忍不住道:“周太医,虽说女子丰盈些好,但也不可痴肥,你这饭量……” 满宝很淡定的道:“我还在长身体呢。” 她道:“我都算过了,我还可以敞开了吃两三年,而且我现在并没有饱。” 作为大夫,她当然知道人不能吃太饱,可关键是她现在没饱呀。 卢太医就静静地看着她,半晌还是垂下眼眸去吃饭。 庄子里的生活有些无趣,主要是卢太医不想和周满说话,满宝也找不到话和卢太医说,俩人除了谈论公事就没别的话说了。 所以吃饱喝足,满宝就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院子,就在院子里边走路消食边想着种痘的事。 等她想完,一回头发现已经过去了两刻钟,她干脆进屋去休息。 西饼给她铺床。 满宝躺在床上问在一旁忙碌的九兰,“今天有人来送信吗?” 九兰笑道:“没有,娘子,我们才进来一天,时间还短呢。” 满宝就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都快沁出来了,她半闭着眼睛道:“不知道五哥有没有来皇庄,我们也出不去,外头的消息无从知道。” 满宝慢慢睡了过去,感觉才眯了一会儿就被九兰推醒,“娘子,时间差不多了,卢太医那边已经在准备了。” 满宝迷糊了好一会儿才问,“我睡了多久?” “三刻钟。” 那的确是应该起来准备了。 满宝起身,叹息道:“每当睡觉的时候就觉得时间过得好快呀。” 九兰和西饼都忍不住乐。 满宝和卢太医收拾了一下就去看那些试验者,也不用每个都把脉,就一个一个的房间走过去,看一下他们的脸色,问一下是否又不舒服的地方,比昨天还要快。 俩人溜溜达达的过去,最后自然没有不适的人,倒是俩人清醒了不少。 再回到牛棚时就能很快的投入到工作中。 满宝夹着夹着觉得还挺有趣的,就觉得夹完了一颗就一定想夹下一颗,卢太医偶尔抬头看过来,都见她埋头苦干,速度比他可快多了。 他半晌无言,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虽然她毛病不少,但在工作上却没毛病。 卢太医收回目光,动了动自己的老腰,又转了转脖子,觉得疼痛酸涩缓解一些了才低头继续。 一直到萧院正从宫中下衙来看他们,他们都还在牛棚里。 萧院正也换了一身衣服,戴着口罩,溜达溜达过来看了一眼,见牛甩着尾巴,但还是老实,俩人似乎都夹了不少,于是开口问道:“今日如何?” 全神贯注的满宝和卢太医都吓了一跳,转头看见是萧院正才松了一口气,道:“您走路怎么没声音呀?” 萧院正瞥了他们一眼,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回话。 卢太医就道:“明日怕是取不完,后天再加半天吧。” 萧院正点头,“那后日过了午时我就带着人过来看,要是合适,后日我们就调配痘种,早日配好,早日种痘。” 这皇庄运转一天就要多花一日的钱。 本来萧院正不觉得这点花销有问题的,但在知道皇庄采买的花费和市价的差距后,他就总有一种太医院快要没钱的感觉。 满宝和卢太医收了手,将罐子放好以后去换洗衣服,这才和萧院正坐在一起说话。 第2362章 打听 萧院正和他们说完工作便看向满宝,笑道:“我已看过你家庄子的鸡蛋和菜蔬,价钱和东西都不错。” 满宝精神起来,问道:“那我们这边要买吗?” 萧院正笑着颔首道:“只可惜你家的产出也并不是很多,我已经让你五哥接触这边的管事,具体的事宜由他们去谈,但价钱合适,我想皇庄这边会尽可能的多买些。” 满宝就高兴起来,和卢太医道:“卢太医,那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吃到我庄子里出产的东西了。” 卢太医瞥了她一眼道:“你们庄子产出的鸡蛋和菜蔬和别人家产出的有什么不一样吗?” 满宝:“在心理上更好吃?” 卢太医不理她。 满宝得意洋洋起来,卢太医就不由提醒她,“周太医,小心有人说你徇私。” 满宝道:“不会的,我都没和皇庄的管事接触过,他应该不会给高价,这种批量的东西都会往下稍稍压低价钱,只要我们的东西不坏,就算有人说,也不可能成为实情,怕什么?” 萧院正也笑道:“是啊,以周太医的人品才华很难不招人嫉,不必太过在意外面的流言蜚语,不是实情便可以了。” 此时俩人说的很轻松,萧院正都觉得对方只要聪明,就知道让开一步,将接下来的账目改过来,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做不知道。 结果从周满和卢太医那里离开,要回家时,萧院正想要问一下采买的事,转到皇庄的另一面去见管事时才知道和周家的生意没做成。 已经在周满那里夸下海口的萧院正:…… 他不由问管事,“为何没成?” 管事就低眉垂头的道:“周家庄子所出的东西太少了,我们两边一接触才知道周五爷能拿出来的东西不多,而且他也说了,雍州那一片最近天冷,降霜有露,打坏了不少菜蔬,连养的鸡都受凉减少了下蛋,我们要的数周五爷拿不出来,所以……” 萧院正就垂下眼眸思索片刻,“既然如此,那就少买一些就是了,他们能拿出多少来我们就要多少。” 管事一脸为难,“可这样清点东西和结算就有些麻烦。” “管事手下的人要是不够,我可以拨几个人过来帮忙,”萧院正脸色有些发沉,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管事心中微凛,但想到退缩的后果,他还是咬咬牙坚持道:“大人,我原先也是这样打算的,可周五爷那边说他们饭馆每日所需的东西也不少,这一受灾,供应自家都困难,更不要说供应我们这边了。” 萧院正就冷笑一声道:“你的意思是周太医和周家特意绕了这一圈糊弄我玩儿?手上没货也来找我?” 管事低下头去不说话,但也没退步。 萧院正便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你们平日糊弄这个糊弄那个的,我管不着,但太医院这边不行。” 他道:“太医署不像其他部门还有收入,支出全有赖户部和陛下的私库,日子过得一直是紧巴巴的,你们这样做是在断我太医署的后路,你们断了太医署的后路,那就是断了太医院的前路!” 管事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大人,小的不敢糊弄太医院,今日所说的话句句属实。” 萧院正就冷哼一声,直接甩袖走了。 等上了车他才冷静下来,“转道,去皇宫。” 今晚太医院里是郑太医当值,刘太医还在编撰医书,所以没出宫,见萧院正去而复返,好奇的问,“你怎么回来了?” 萧院正生气的将皇庄管事的应付之词说了,道:“我进宫来问问,这个管事后头是什么人。” 这也不难问,当时皇帝直接将这些事交给内侍省来处理的,因为皇庄那边就是他们在管着的,要在皇庄那里建房子,还要在掖庭宫和各处找罪奴及下人来试验,都需要经过内侍省。 萧院正想了想,叫来一个和内侍省走动比较勤快的医助,让他现在就去内侍省打听。 刘太医就笑问,“你就是打听到了又能怎么样呢?难道还为这样的小事和陛下告状不成?” 萧院正就冷笑一声,他当然不会直接和皇帝告状,那不是把太医院整个往内侍省的对面放吗? 他一直不想把事情闹大就是因为不想拿太医院去和宫里这些人硬碰硬。 毕竟和其他三省六部不一样,他们是在皇城里办公,可他们太医院却是在宫城中办公的,一静一动都在内侍省的管理之中。 别的不说,他们太医要去后宫看诊,过的每一道门,门上的锁和看门的宫人都受内侍省管教。 所以太医院与内侍省做对,除非极受陛下看重和喜欢的人外,其他人都有可能被为难。 整个太医院也就只有萧院正和周满而已。 周满或许可以无所谓,但萧院正不行,他可是太医院的首官,哪怕只是一个医助受磨难,那也是他的问题。 所以萧院正不能独善其身。 医助在天快黑时终于回来了,和萧院正道:“皇庄那边的人都是辛春大人安排过去的。” 萧院正微微皱眉,“内侍省那边不是童内侍管着吗,怎么是辛春安排人?” “童内侍生病了,从年前这些事就是辛春大人安排着的,本来他就管着采买一类的事,和内侍省来往密切,听说他要接手童内侍呢。” 萧院正:“……他要净身?” 医助愣了一下后道:“不是,他只接手一部分的事,后宫中仆役的安排自然还是童内侍的儿子小童内侍管着的。” 他顿了顿后道:“听说罗大人在正式接管陛下的内库前也曾管过一阵后宫的事。” 萧院正:“……罗大人做的是侍卫长,跟内侍省有什么关系?算了,知道是谁的人就可以了。” 萧院正看了一下时间,起身道:“我先出宫回家去了,明日再进宫来,这件事你们不许告诉别人。” 刘太医和医助都认真的应下。 萧院正就背着手出宫回家去了。 而此时,白善也将给满宝的信写好了,压在案桌上后问白二郎,“明天我要给满宝送些吃的去,你有什么东西要送给她吗?” 白二郎直接摇头,“没有。” 想了想觉得这样太无情,于是接了一句,“替我问她好。” 第2363章 喜鹊 白善自然是不能进去的,但他把东西交给禁卫后也没走,而是掏出一本书来,直接坐在马车里看。 满宝才在皇庄里溜达了一圈,还没来得及去牛棚呢就收到了信,她打开看了看,眨眨眼,便转身进了房间,当即拿出笔墨来给白善回信。 她写完就交给西饼,“让禁卫帮着传给白善。” 西饼就拿着信出去了,不到一刻钟又拿了一封信回来…… 禁卫再接到周满的信时站了好一会儿才对西饼道:“姑娘,周大人这会儿不忙?” 西饼道:“虽然忙,但看信的功夫还是有的。” 禁卫默然不语,对上西饼巴巴的目光,到底不忍心,还是拿着信送出去了。 一旁站着的另一个禁卫立即上前和西饼说话,“西饼姑娘,你早食吃了吗,我这儿有糖,送给你吃。” 西饼浅笑道:“多谢禁卫大哥。” 她接了糖,然后再来送信时就带了几块点心分给俩人。 俩禁卫:…… 他们默默地接了信,然后笑着收了西饼的点心,转身就分了一个人去给白善送信。 最后还是卢太医看不过,和周满道:“周太医,你再不去牛棚,明天上午我们就忙不完了。” 满宝只能和西饼道:“好了,这是最后一封信,告诉白善,今天不用回信了。” 卢太医眉头皱了皱,“明天也不用回了吧,大家都忙着呢。” 满宝保证道:“我一定按时完成工作。” 大不了,今天多做些,明天少做些呗。 卢太医就不说话了,周满的速度的确很快。 等下午萧院正来了以后满宝就溜达过去问:“萧院正啊,您没事儿吧?” 萧院正刚在进来的时候就听禁卫们说了早上给周满和白善做鹊桥的事儿,闻言看了她一眼后道:“知道外头发生的事了?” 满宝点头。 一旁坐着休息的卢太医便抬头问,“外头出什么事了?” 萧院正道:“没什么大事,已经差不多处理好了。” 已经打算放弃这门生意的满宝闻言一怔,然后兴奋的问道:“萧院正,您是把他们一串全收拾了?” “没有,”萧院正没有细说,只道:“明天白善是不是还来?来了也好,你让他转告你五哥,让他后日再来一趟皇庄,自有人与他详谈采买事宜。” 见周满有些迟疑,萧院正就盯着她看,“周太医,我将前路都铺好了,你不会这时候告诉我这门生意不做了吧?” 满宝闻言一笑,“自然不会,您都将事情做到了这份上,我再推辞就太不识好歹了。” 萧院正这才满意的点头。 周家毕竟根基低,她要是害怕不接他这一手他也没办法,只不过他面上会很不好看罢了。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合适的采买人选。 萧院正对周满的勇气很满意,于是想了想道:“我听说你五哥一直做采买的事?” 满宝福至心灵,点头道:“是,我们家有一个饭馆,里面要用到的鸡鸭鱼肉,米面菜蔬这些都是他采买来的。” 萧院正就颔首,道:“后日让他来皇庄一趟吧。” 卢太医就看着他们俩人在他面前谈妥了一桩私情交易。 没错,在卢太医看来,萧院正把采买这么大的事交给周五郎,不是因为周五郎多能干,而是因为周满! 这不是私情交易是什么? 萧院正和周满说完正事,就扭头关心起下属们的私事来,“你们进来也有两天了,可习惯?” 又问道:“要不要给你们家里去封信,需要什么也让家里给准备送来。” 当然,这话是对卢太医说的,周满就没必要了。 以今天发生的事来看,他恐怕想的是如何让她的亲友少来皇庄。 卢太医纠结不过来,也就将此事丢在了脑后,认真的回答萧院正的话,“这里东西齐备,并没有什么需要家里准备的,而且伺候的人这么多,比之前在夏州可好太多了,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一旁的满宝却立即伸手道:“我有,我有,之前我进来时只带了些笔记,倒忘了把正在编撰的医书稿纸和书籍给带进来了,有时候空了好无聊呀,我想把稿纸和医书都拿进来继续编撰。” 满宝这个从四品编撰的名字自然不是白叫的,不论是在哪里,她从来没有放弃过编撰医书,只是写多写少的区别而已。 萧院正:“……今天白县子不是来了吗?你不是来回让人传递了好几趟的信件吗?” “嘻嘻,早上忘了写了,您就派人给我送一封信回去吧,让白善明天过来时给我带上。” 卢太医:“你将编撰的医书和稿纸拿回家?”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是啊,这事儿是太子殿下同意的,不信你去问太子。” 卢太医噎住,他当然不可能去问太子了。 算了,她是崇文馆编撰,换言之,她身为太医时是皇帝的人,作为崇文馆编撰时却是太子的人。 而不论是皇帝和太子,显然喜欢她多过于他,和她争论这些细枝末节没意思。 见卢太医不言,满宝就自以为说服了对方,于是专心的扭头盯着萧院正要回复。 萧院正能怎么办呢? 他只能答应了呀。 萧院正将信交给下人,让下人把信带去给白善。 白善并不在周宅,而是在刘府,不过以为你信是从皇庄里出来的,所以家里的人在收了信以后怕是满宝在里面有事,于是立即派人将信送到了刘府。 白善是在刘家和刘焕一起读书,他这段时间收集了一些历年明经考试的题目给他,上午回到家后收拾一番就和白二郎一起过来找刘焕了。 刘府对白善的到来很欢迎,尤其是刘老夫人,直接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很多好吃好喝的,还让人去隔壁的隔壁请殷或一起过来。 对着白善,她笑容满面,柔声道:“你们要读书,我就不打搅你们了,焕儿这孩子愚钝,还请你们这几个朋友多点拨点拨他。” 白善连忙口称不敢。 刘焕等祖母一走就抱住俩人呜呜的哭,叫道:“你们不知道我这段时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近半个月了,我每天早上睁开眼睛是读书,闭上眼睛之前也是读书,你们看我的左手。” 第2364章 消息(四月月票加更20) 刘焕抬起手来,他先自己看了一眼,觉得不太对,于是就将掌心在衣服上用力的蹭了蹭,蹭红以后才伸出来给白善和白二郎看,哭道:“看,这都是我祖父打的,要不是我还要右手写字,他估计连我右手都打。” 白善和白二郎认真的看了看那手心,半天才在那手心上找到两三道浅浅的红痕,白善不由点头,“不错,刘尚书也太狠了,我们要是晚来一点儿,这点儿痕迹可能都看不到了。” 白二郎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乐得不行。 刘焕不由叫道:“喂,我们还是不是同生共死的兄弟?” 自然是的,于是白善尽心的指导起他的功课来,他考校了他一些内容,又问了一下他这几天的学习进度,便点头,“刘尚书给你请的先生还是不错的。” 刘尚书虽说把孙子关起来读书,但并不是让他一个人死读书的,还是给他请了先生的。 不过昨天白善被刘府送过帖子,说明了今天会上门拜访,所以刘府就给先生放一天假,让他回去休息了。 不过刘尚书也没想着白善他们能教刘焕什么,不过是觉得他这段时间一直闭门读书,也到了心理承受的最高限,再关下去,怕是适得其反了。 所以今天说是给先生放假,让白善他们指点一下刘焕,其实是给刘焕放假,让他松快半天,调节一下心情,接下来才能更好的读书。 不过这个想法除了刘老夫人外白善他们几个是领悟不到的,所以白善拿出一沓厚厚的稿纸给刘焕,“喏,这是我这段时间给你收集的,这几份则是我和先生商量着押出来的题。” “押题?”刘焕惊呼,然后捂住嘴巴,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道:“孔祭酒不是说过,我们要扎实读书,不许押题吗?” 白善点头,“话没错呀,可你不是学的不够扎实吗?” 白二郎也乐,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你是不是傻,真照着孔祭酒的来,这天下能有多少人参加明经考试?凡是参考却不取中的人都是不扎实的,难道他们都不能考试了?” 刘焕压低声音道:“考试和押题是两码事。” 白善没说话,白二郎道:“明明是一回事,你考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取得功名利禄吗?押题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要你成功的取得功名利禄,这不就是一码事吗?” 白善道:“不过孔祭酒说的也有理,要出仕,最起码功课要扎实,这几份卷子要不还是……” 刘焕一把抢过,“给我吧。” 他扭捏道:“你们都费心写出来了,我不用岂不是白费了你们的心血?” 白善和白二郎就嘿嘿一笑。 殷或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俩人看着刘焕奸笑,他不由伸手敲了敲边上的门,等他们三个都发现他后才走进去,好奇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呢?” 白善睁眼说瞎话道:“我们在教他人生的道理,以及考明经要用到的重要知识。” 所以等白家的下人将皇庄的信送来时,四人是真的很认真的在书房里学习。 当然,是白善和殷或出题考刘焕,在他回答不上来时就教他…… 没错,就是直接一问一答模式,再有十多天就要考试了,明经考试用到的书刘焕也早就学习过,只不过有些记不住,有些领悟不了而已。 所以白善和殷或直接提问,也不知道是因为提问的是自己的小伙伴,还是因为他们提的问题都不是很难,刘焕竟然绝大部分都流畅的对答下来,剩下的一小部分,磕磕巴巴也能回答上一些要点。 连殷或都惊讶的挑了挑眉,问道:“你既然能把题目做到这个份上,刘尚书为什么还要打你?” 刘焕也有些呆,“看着你们我就回答出来了,但对着我祖父和先生的时候我却脑子里一团乱絮,根本理不清,更不要说回答了。” 三人一起看着刘焕,刘焕也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半晌后露出哀哀的表情,“反正你们现在也不去崇文馆上学,要不你们每日来陪我读书好不好?” 白善慢条斯理的道:“这话你可别再说,至少出口时得换个说法,让我们给你伴读,你也不看我们是谁的伴读?” 刘焕立即道:“你们来教我读书好不好?” 白善当时正要应下,刘家的下人就领着白家的一个下人过来了,把信奉了上来。 他们上午才通过信件,白善生怕满宝是出了什么事,连忙拆开信开。 殷或坐在边上,侧头扫了一眼,只是愣了一下,刘焕却忍不住叫出来,“满宝要和皇庄做采买生意?” 白善强调道:“不是满宝,是周五哥。” 那不都一样吗? 不过刘焕也没纠结,点头道:“行吧,是周五哥,他们要做采买生意?” “嗯,怎么了?” 刘焕就挠了挠脑袋道:“也没什么,你们来得晚,中午我祖父是回来吃午食的。” 白二郎咦了一声,问道:“皇城里不是有给官员提供膳食吗?” 刘焕道:“我祖父回来躲灾的。” 他道:“听我祖父说,今天上午陛下不知道为什么很生气,着令户部帮助内侍省和殿中省一起清查账目,还冲着管理内库的罗大人大发脾气,发作了罗大人手下的辛大人,听说连一直养病的内侍省主官童内侍都从病床上爬了下来过去请罪。” 刘焕砸吧了一下嘴巴道:“我祖父说这是桩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做好了,陛下也不会高兴,反而会更生气,还把内侍省、殿中省还有管着内库的那一拨人全得罪了。” 白善琢磨了一下,觉得萧院正也太厉害了些,问道:“刘尚书躲回家里就能不管了?” “那倒不是,他就是心情不好,回家吃好吃的呢,顺便发发脾气。”说到这里,他又拿起那只已经完全看不出印迹的左手哭道:“比如冲着我,吃饭吃得好好的,他冷不丁的问我《易经》,我怎么可能答得出来?他立即就拿着戒尺打了我三下,最后我连饭都没吃几口,这会儿还饿着肚子呢。” 白善白二郎和殷或就一起低头去看他手边空空的点心盘子。 第2365章 打听 刘焕道:“皇庄那边不一直是内侍省管着吗?周五哥这时候和他们做生意,不会有问题吧?” 刘焕不知前情,白二郎却知道,抬头点了点白善的方向道:“早有问题了,现在刘尚书的为就是他们解决问题闹出来的。” 刘焕扭头看着白善。 白善将信折了起来,“这跟我们可没关系,你们是知道的,我这两天都在宫外,见的人都是你们,满宝更不用说,关在皇庄里,连外面的消息都要靠我们送进去。” “那这是……” 白善就信装好,笑了笑道:“周五哥这门生意还没做起来呢,连利益相关者都不算,是谁干的,你们只要想一想这事冒犯了谁的利益就行。” 刘焕略一思索便犹豫道:“太医院?” 白善就笑了笑,他往外看了一眼,见时间不早了,便起身道:“我们也该回去了,你好好读书吧。” 刘焕不舍,“你们留下吃饭呗,等我祖父回来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打探出一些消息呢?” 白善道:“听你的意思,陛下生气得很,这么生气,刘大人今天未必能回来吃晚食。” 所以他还是回家吃吧,而且满宝的书和稿纸可不少,要收拾出来也需要时间。 白善坚持告辞。 回到家,他先去和老周头及钱氏报了个平安。 老周头听说满宝只是写信回来要书和稿纸,便放松的坐到了椅子上,嘀咕道:“也太吓唬人了,早上送东西过去的时候怎么没提……” 刘老夫人那边也放心了。 白善去满宝的书房里收拾东西,将书和稿子收了大半个小箱子,他想了想,干脆去大书房里抱了一沓空白的纸来塞满了箱子,这才合起来放在床头,明天一大早就带去给满宝。 不知道她能不能从萧院正那里打听出发生了什么事。 萧院正当然不会高她了,但刘太医会告诉她。 第二天中午过后萧院正就带了一大批的太医和医助过来帮忙和学习。 满宝和卢太医已经把所有的牛痘都给夹出来了,此时正分别封存在五个罐子中。 种痘试验是大事,萧院正没打算让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全程参与,但也需要他们学习。 所以几个关键的步骤都带上了除值守太医院的太医外的所有太医和医助。 第一个关键步骤就是调制痘苗。 所有人都换了衣服,带着口罩进入药房,卢太医和满宝将五个罐子拿出来摆好,上面贴了纸条表明这是几号牛的痘痂。 萧院正点了周满,道:“论种痘,全院没人比周太医更熟悉的了,所以让她来给大家讲解吧。” 满宝就上前一步,指了五个罐子道:“痘苗所取用的痘痂一定是成熟的,只有成熟的痘痂毒性才不会那么强。” 满宝打开一个罐子,从里头取出一勺痘痂出来,道:“这些痘痂都是牛痊愈之后留下的,我所理解的是,因为它已经战胜了天花,所以痘痂中留有解药的痕迹,因此成熟的痘痂毒性不是很强。” “现在我们开始调制痘苗。” 因为都戴着口罩,周满的口罩让她只露出一双眼睛,大家看不到她的表情,经验少的几个医助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不想看那有些恶心的痘痂。 刘医助也在其中,周满的四个徒弟,除了她以外,其他人不是已经去了地方医署,就是在太医署中读书,只有她现在能跟在太医院里学习了。 因为已经有过经验,满宝动作很熟练的将痘痂调好,裹成一个小团后道:“不过这一次我们种痘不是在鼻窦中种植,这个毒性更小,所以我们直接在手臂内侧开一个小口子,让其接触血肉,当然,有的人身体好,可能仅仅这样还种不上,所以还需要放在鼻窦中二次污染,加强天花的攻势才有可能出痘。” 萧院正问:“你遇到过?” “目前还没有。”满宝道:“我之前的试验者全是老兵和残兵,您看他们像是身体特别健康的人吗?” 所以身体特别健康的人还不好种痘了。 今天的步骤就是调制痘苗,调制好的小心用夹子夹起来放在一个盘子里,萧院正只点了几个人帮忙,其余人都远远的站着看他们动作,将其记录下来就可以。 忙到傍晚也只完成了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没弄好,明天一早开始种痘,刘太医便留在此处与满宝俩人一起加班。 其他人则换了衣服准备离开。 满宝就叫住刘医女,道:“你去我的院子里等着,一会儿我有些东西让你带回家去。” 刘医女应了一声,行礼后退了下去。 等她走了,满宝立即拉着刘太医到一旁说悄悄话,“刘太医,我听说陛下要查内侍省和殿中省的账目?” 刘太医看着孙女走远,这才回头看周满,“周太医就是在皇庄里也消息灵通呀。” 满宝等着他继续说,刘太医却道:“你怎么来问我,不去问萧院正?” 满宝直言道:“我不敢。” 刘太医:“……那对着我就敢了?” 满宝道:“事情是萧院正干的吧?谁会告诉别人自己干过的不好的事?” 刘太医:“肃清禄蠹,怎么是不好的事了?” 满宝想了想道:“我猜的,萧院正这两日全都笑眯眯的过来,不曾迟到,显然不是正常途径上书,也未曾上报御史台和大理寺,陛下发作得这么急,我觉得肯定没有遵照规矩来,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事嘛,刘太医,萧院正是不是偷偷的和陛下告状了?” 一提起这个话题满宝就很兴奋,不过兴奋之中又有一点儿警惕,“我五哥那边不会被迁怒吧?” 刘太医就笑眯眯的道:“放心好了,这事儿不与萧院正相关。” 满宝瞪眼,“和萧院正没关系?” “至少面上是这样的,”刘太医道:“萧院正找了古内侍,古内侍正好有个徒弟在内侍省中,只可惜被童内侍的干儿子压了一头,这下内侍省出了事,将来谁来管自然不一定了。这是他们内侍之间的争权夺利,不与我们太医院相关。” 又道:“连罗大人都是因为辛春才被牵连的,要不是他一个外臣插手内侍省,罗大人也不会跟着吃挂落。” 第2366章 告状 帝后和众多皇子皇女嫔妃们都是内侍省和殿中省伺候的,内侍省掌在内侍奉,出入宫掖,宣传制令。下有掖庭局、宫闱局、奚官局、内仆局和内府局;殿中省则是尚食、尚药、尚衣、尚舍、尚乘和尚辇局。 这两省都是内官们管理的,内官,不是内侍就是女官,很少有外臣掌管。 可是,这两省上头还有一个大总管呢,现在的大总管就是罗大人,他管着皇室,或者说是皇帝一个人的私产。 不过,他只带着自己的手下管外面的事,比如皇庄和皇帝那些店铺、矿产等的经营,忙得不得了,基本上两省属于自治。 历任大总管的官员都很有自知之明,不敢过于参与两省事务,毕竟那都是皇帝的家事。 而且,大总管不仅是皇帝的臣子,也是皇后的手下。 不错,罗大人除了要听命于皇帝外,还有听命于皇后,皇后也有任免内库大总管及处理内库事宜的权力。 所以罗大人上任后就是兢兢业业的打理帝后的这些产业,偶尔顺一点儿东西回家,和两省的交流无非就是里面要钱要物,他这边审批没问题后给钱给物。 当然,这样的事他并不用亲力亲为,大部分的杂事交给了辛春。 京城附近的皇庄因为帝后和皇子女们常去,所以罗大人才将京城的这两个皇庄交给内侍省。 没想到方便你我他的事情最后变成了这样。 罗大人到现在都还在宫里跪着呢。 古忠端了一杯茶进来,小心的放在皇帝的手边,低声道:“陛下,您尝尝今天的茶怎么样?” 皇帝就端起来喝了一口,吃了一口茶,胸中的气就顺多了,这才看向还在边上跪着的罗大人,冷哼一声道:“起吧。” 罗大人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起来,低头站着。 皇帝道:“朕一向信重你们,这才将所有的事交给你们,户部喊着亏空,内库也喊亏空,结果亏空的不是朕,而是你们!” 皇帝说起这事就生气,忍不住重重的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 罗大人又跪了下去,连忙认罪。 皇帝冷笑不已,道:“刘会别的还平常,算账上却是一把好手,你去将内侍省和殿中省的账目全都交给他,由你们内库的快算和户部的一起,朕倒要瞧一瞧,朕的内库到底是怎么一日比一日穷的。” 罗大人恭声应下,这才爬起来缓缓退下。 皇帝就看向古忠,“你跟着一起去,内侍省和殿中省那边要是不听话,你敲打敲打他们。” 古忠笑着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罗大人站在外面等他,俩人一起朝外走,等走远了,罗大人胸中那口气才吐出来。 和魏知那样的外臣不同,罗大人常和古忠打交道,俩人熟得很,于是他瞥眼看过去,冷淡的道:“听说陛下大发雷霆前只有古内侍随侍在身侧?” 古忠就叹息一声道:“罗大人,此事的确是我的不是,我也没料到陛下这么生气。” 罗大人皱眉,“真是你和陛下说了什么?” 古忠连忙道:“罗大人先听咱家解释一二,我并不是告状,哎哟,现在说这话也晚了,我这心里呀也慌得很,内疚得不行。” 这话罗大人也就听听,是不是真内疚谁知道呢? 这些内侍人命也没少见,能有多少良心? 现在罗大人只想知道皇帝是为什么生这么大气的。 古忠柔声道:“也是我多嘴,今儿早上陛下心情不错,折子早早的都安排好了,闲着没事儿,陛下就想出去溜达溜达。” “只是罗大人也知道,珍兽园那边因为魏大人弹劾过,所以陛下也不敢过去,可这外头风又大,倒春寒的风一吹,那是比冬日的冷风还要紧的,陛下前两日才有些受寒,我哪敢让他出去?” 罗大人:“说重点。” 古忠就一脸内疚的道:“为了不让陛下出门吹风,我就拿些外头有趣的事儿和陛下说,这不就说到了周小太医吗?” 罗大人:“周满周大人?” “正是。” 罗大人:“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古忠一脸郁闷的道:“只是陛下喜欢周大人,所以我就找些周大人的趣事说给陛下听罢了,我记得以前周大人提到过,她从小就会经营,因此小小年纪周家和白家就腾出了一个小庄子给她和白县子驸马爷一起打理,那庄子里不仅种了小麦和水稻,还养了许多鸡鸭。” “那鸡多到下的蛋能把县城三文钱两个鸡蛋的价格生拉到一文钱一个蛋,后来更是两文钱三个蛋,听说现在他们县城的鸡蛋都降到一文钱两个鸡蛋了。”古忠叹息道:“谁知道那么巧,当时陛下的案桌上太医院萧院正正好上了一封请求拨款的折子,听说户部和内库拨给他们的第一笔钱花得很快,后面还有许多人进入皇庄,花销更大,所以……” 古忠抬头同情的看着罗大人,“大人应该早就知道陛下为何生气了吧?不仅皇庄采买给太医署的东西价格虚高了许多,采买进宫中的东西也……” 罗大人嘴巴动了动,半晌才道:“我当然知道手底下的人手脚不是很干净,但水至清则无鱼,给宫中的东西都要最好的,价格比外面高些也正常。” 罗大人头疼道:“就这些鸡鸭蛋肉菜蔬的,就算是高出一倍去,又能多多少钱呢?” 古忠就笑道:“这可不是只高了一倍,足足三倍呢,听说外头市面上的鸡蛋也就两文钱一个,但采买管事买进来的鸡蛋都六文钱一个了,这一整个皇宫每日要消耗多少鸡蛋?这一日日的积累下来可也有不少钱了。” 他道:“要不是他们太过分,陛下也不会发作得这么狠。” 罗大人皱眉,“宫中采买的事我不好插手,一直是内侍省在做,内库这边只拨钱款……” 古忠就淡淡的道:“可罗大人手下的辛大人却一直办着这事儿呢,听说自童内侍病后,采买上的事就一直是辛大人管着的。” 罗大人一听,立即不说话了,插手宫闱之事是大忌,连他这个名正言顺的内库大总管都得避讳着,辛春是哪来的胆子去插手? 第2367章 高抬贵手 古忠见他明白过来便放心的笑了起来,低声道:“罗大人,陛下是念旧情的人,您跟了陛下好几年了,他用您也用习惯了,只要将手底下的处理干净,约束好了,陛下自然不会再怪罪。” 罗大人便看向古忠,半晌后微微点头,算是接受了他这个建议。 罗大人好说,但管着内侍省的童内侍和殿中省的全内侍却没这么容易抬手放过。 避着人,全内侍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古忠,冷笑道:“古大人可真是好手段,不知我殿中省是怎么得罪大人了?” 古忠面色平淡的道:“全内侍说笑了,咱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为陛下效忠的?你们得罪不得罪我有什么干系?” “而且我们同在内宫办事多少年了,你我之间何时有隙了?” 全内侍冷哼一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椅子上低声咳嗽的童内侍,甩着袖子走到院子里去看来来往往的人搬账本,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让人很是烦躁。 他一走,屋里一下就只剩下古忠和童内侍了。 童内侍身体不好,他用帕子捂住嘴巴轻轻地咳嗽了几声,又喝了一口茶压下喉咙里的痒意,这才轻声道:“古大人是为了让你那徒弟上位?” 古忠微笑道:“这宫里的活儿啊,不都是能者居之吗?” 童内侍微微颔首,“不错,那以后内侍省就交给他,我那干儿子人有些犯傻,我看他在宫里什么时候被人吃了都不知道,还请古大人高抬贵手,让他去庄子里服侍我终老?” 看着头发鬓白的童内侍,古忠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脸色却和缓了不少,他微微点头,“到时候我去送童大人。” 童内侍就点头,“好说,好说。” 童内侍也才四十往上而已,还没五十呢,整个人就苍老了不少,古忠算了算时间,觉得自己也没几年了。 物伤其类,他本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刘太医拢着手站在院门前,看着周满将一封信交给刘三娘,便知道她留下三娘果然是为了将从他这里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家里。 刘太医笑着摇了摇头,靠在门边不说话。 三娘却上前来给他行礼,“祖父,我回去了。” 刘太医就挥手,“回去吧,回去吧,再不走天就要黑了,你婆家那边不知可派了人来接你。” 三娘就笑道:“皇庄门口有车,便是没人来接,请一辆车回去也方便。” 这也是因为最近来往皇庄的人变多,附近的村民才赶着牛车或骡车过来拉拢生意的。 不过刘三娘走到皇庄门口就看到了周立重,她眼睛微亮,提着药箱小跑上前,“你怎么来了?你什么时候从庄子里回来的?” 周立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箱,先放到车上才道:“今天下午回来的,五叔让人给我送信,说是我们庄子要和皇庄这边做一笔生意,他怕自己算不好账,就让我回来帮忙。” 他扶着妻子上车,问道:“今日累坏了吧?” 刘三娘笑道:“还好,师父在里面呢,祖父也在,大家都很照顾我。” 周立重牵着马掉头,坐上车辕,问道:“小姑还好吧?” 刘三娘也不坐在马车里,与他一同坐在车辕上,点头道:“挺好的,对了,师父还让我给白公子拿回来一封信。” 夫妻俩说着话回家,满宝和刘太医则一起靠在门框上抬头看着夕阳,满宝感叹,“真好看呀。” 刘太医浅笑道:“只是近黄昏,很快就消失了。” 卢太医出来看见俩人抬着头望天的样子,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要不是刘太医实在年纪太大了,他还以为他们在谈情呢。 不过卢太医也没客气,大声的叫他们,“晚食已经准备好了,刘太医,周太医,赶紧吃饱了干活儿吧。” 刘太医慢悠悠的道:“不急,不急嘛,反正晚上都要加班了,趁着夕阳还在,我们多赏赏。” “是啊,”满宝很赞同,“反正都要点灯熬夜,趁着夕阳好时赏赏美景岂不快哉,何必争这一时半刻呢?” 卢太医转身就走。 满宝和刘太医继续靠在门上看天边的夕阳,等到最后一点儿余晖都消失时俩人才收回目光,转了转脖子,一起转身回去吃晚饭。 卢太医一个人气呼呼的坐在饭桌边上,见他们来了便拿起碗筷,瞥了他们一眼。 刘太医笑眯眯的上前坐下,端了碗筷后笑道:“没想到卢太医还特地等我们,失礼失礼。” 满宝也跟着笑嘻嘻的说失礼失礼,一起坐下后才开始用饭。 他们的确很忙,吃过饭,略坐着休息一会儿后就点了灯去药房里继续调制痘苗,一直忙到深夜才做完。 刘太医年纪大了,坐久了就有点儿挪动不起来,最后是被卢太医和周满一人扶了一边扶出去的。 厨房的热水一直准备着,他们一出来,立即有下人将水放到浴室里。 三人等他们走远了才进去,这段时间尽量不与人接触。 满宝洗好头发和身体,就打着哈欠回屋。 西饼和九兰立即去给她擦头发,“娘子不该这时候还洗头的。” “没办法,从药房里出来总感觉身上脏脏的。”满宝打了一个哈欠,盘腿坐在榻上让她们擦头发,叮嘱道:“明天会有很多太医过来,我们要开始种痘了,接下来的时间,你们没事少出远门,在外面碰见人也离远些说话,记得把口罩戴上。” 西饼和九兰应了一声,九兰道:“娘子,我们这两日又缝制了一些口罩。” 满宝打着哈欠点头,声音渐渐低下来,她低垂着眼眸道:“留着吧,肯定会用得着。” 第二天一早,萧院正就带了几个太医和医助过来,他点了一些人亲自上手,剩下的全部旁观。 大家端了调制好的天花痘苗去给人种痘。 病房里住的人看见这么多大人过来,手中那端着东西,都忐忑起来,有的甚至两股战战,差一点儿跪在了地上。 满宝知道他们害怕,但除了安慰他们没多大事外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萧院正拿了一枚粗粗的针,看向周满,满宝便率先给大家演示一下怎么种痘。 第2368章 换掉(四月月票加更21) 被周满抓住手的人瑟瑟发抖,满宝察觉到他的颤抖,便抬头对他笑了笑,可惜她戴着口罩,对方看不到她的笑容,却看见她的眼睛弯了弯,她觉得这是奸笑,于是抖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软了,直接滑倒在地,抖着嘴唇道:“饶命,饶命,大人饶命……” 满宝:……她有这么可怕吗? 满宝回头看萧院正。 萧院正微微皱眉,有些生气的问候在一旁的管事,“你们怎么选的人?” 吃的喝的有问题也就算了,现在连人都有问题? 管事冷汗直冒,挥手就要叫人把他拖下去,却被周满抬手阻止,她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盯着瑟瑟发抖的青年问道:“这几日有没有听吩咐出去晒太阳,走动走动?” 青年怔了一下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 满宝就轻快的问道:“那你见过那边屋子里住的老兵和残兵了吗?” 青年点头,满宝感觉到他的身体放松了些,便继续问道:“和他们说过话吗?” 青年小声的回答道:“说过。” 满宝:“那你应该知道,他们都是种过痘的,你们看过他们身上的痘印吗?” 青年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既然看过,那应该知道,种牛痘出的痘并不会很多,你看他们,有年纪大到头发花白的,也有缺胳膊断腿身有残疾的,最健康的身上也带有一两道伤,虽说他们是上战场杀敌的兵,但他们的身体还真比不上你们的康健,所以他们都能扛过天花痘苗,你们自然更容易才对。” 满宝道:“我们太医院种痘不是为了让人白得天花的,而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将来面对天花也不会再感染上。所以我们的目的是治愈天花,你大可放心。” 感觉到青年放松了许多,虽然还在抖,好歹不会浑身无力一副要晕倒的模样。 满宝就手快的在他手臂内侧扎了一下,他只觉疼了一下,然后就见周满夹了一个东西放在他的伤口上,一直候着的刘医助立即拿了布条上前绑住。 满宝收手,还和他笑了笑道:“没事的,血很快就止住了,等一会儿布条就可以取下来了。” 是很快,等一个屋子里的六个人全都扎过种上痘,大家在房间里等了一下就将布条解下来,将里面的痘苗一起丢在一个细麻袋里。 大家就这么一路种痘过去,这并不是一天能办完的事,萧院正决定用两天的时间来完成。 已经用过的痘苗被拿到一个房间里销毁,里面有个灶台,早早就生了火,里面的温度此时是最高的,在太医的监督下,解下来的痘苗都被丢了进去销毁。 萧院正临走前还叮嘱留守的周满和卢太医,“这东西是大杀器,你们一定要盯紧了,东西只能留在这三道关卡之内,别说皇庄之外,就是关卡之外都不能出。” 满宝和卢太医一脸认真的应下了。 满宝瞬间想到了萧院正的一番操作,以及以前看过的书上的各种阴谋诡计,于是压低了声音问他,“您是不是怀疑有人想把天花痘苗偷出去陷害我们太医院?” 萧院正:“……周太医果然聪明,你要不提我还想不到这个上来。” 他只是担心有人将这东西偷出去害别人,至于害太医院,还用不到这样的法子。 他就上了一道要钱的折子,仇恨没那么深。 不过被周满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心毛毛的,于是道:“我已经和看守的禁卫叮嘱过了,包括我们在内,出入关口身上的东西也要搜查,疑似天花痘苗的东西一律不准外带,还有我们的衣裳鞋袜等东西,只能进,不能出。” 满宝一个激灵,问道:“那最后我们的衣服……” “全部烧掉。”萧院正道:“你以为那个房间只是拿来烧痘苗的?那烧的东西多了。” 满宝心疼,回去后和西饼九兰道:“早知道少带几套衣裳了,其中有两套还很好看,我原先想着出去踏青也穿上呢。” 九兰:“娘子,我看就这进度,怕是很难赶得上踏青了。” 满宝立即道:“呸呸呸,快别乌鸦嘴。” 满宝坐在榻上看着外面叹气,“也不知道五哥和管事谈得怎么样,明天问问萧院正,不知道管事会不会跟萧院正汇报。” 周五郎他们早就谈妥了,他们早上过来的,就落后了萧院正他们一步。 因为萧院正打过招呼,他们一到就直接见到了上次那位管事,这一次谈话就比上次顺畅多了,不会再出现买家一个劲儿的提价,卖家一个劲儿压价的情况。 不过这次也不算是正常的讨价还价,因为周五郎一开价对方就答应了,一点儿挣扎也没有,既没有提价,更没有压价,连周五郎他们能提供的数量都不争议,他们一提就直接应下。 然后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就订立了契书,直接签章完事,管事还给他们支付了一笔定金。 他亲自把人送到皇庄门口,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五郎道:“实在没想到周五爷靠山如此厉害,是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先前得罪了。” 周五郎不解,但还是立即道:“大人说笑了,我们小户人家哪儿有什么靠山?” 一旁的周立重则笑道:“我们靠山再大也不如大人管用,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今后我们叔侄还望大人多照顾。” 管事怔了一下,片刻后怅然道:“周小公子客气了,我倒是想照顾两位,只怕是没机会了。” 周五郎和周立重不解,然后等他们第三天按照约定送来第一批鸡蛋肉鸡和菜蔬时,才发现管事换人了。 而且不仅是换了一个管事而已,听说皇庄里面对接太医院的管事换了一大半,俩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懵。 刘三娘回去后就告诉他们,“这是小事,大事是,内侍省的首官都换了,听说负责采买的内侍和管事,从外到里都换了一遍,运气好的只是被调到别处,运气不好的,直接被发配到各个皇庄里去做苦力了。” 周五郎张大了嘴巴,问道:“为了什么?” 刘三娘没说话,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负责采买的人贪得太过,惹了萧院正不高兴啊。 可她听祖父提起过,这件事最一开始是因为师父的一句吹嘘,吹嘘她在村子里经营的那个庄子有多好,然后…… 刘三娘摇了摇脑袋,将脑海中的杂念都去除,和俩人道:“反正这事儿与我们关系不大,我们不要参与进去,就老实的给货就行,不过听说皇庄那边打算重新找供货的人,之前供应的那些人价格也虚高,萧院正不是很满意。” 周立重眼睛微亮,若有所思起来。 第2369章 野望 周立重私底下鼓动周五郎,“五叔,你对京城的这些采买熟悉得很,何不争取一下接过皇庄的采买,要是做得好,说不定还能给皇宫那边提供一些菜蔬肉蛋呢。” 周五郎挠了挠脑袋,“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皇帝老爷子自己不是有个挺大的皇庄吗?他们庄子里不养鸡鸭,不养猪?怎么还需从外头买这么多?” 周立重也跟着疑惑起来,想了一下后迟疑道:“因为宫里人太多,吃的多,所以供不上?” “不可能吧,”周五郎道:“我似乎听满宝说起过,皇帝在京城的皇庄就有两个,在雍州那边更是有一大片的土地,雍州那块还打算给明达公主做嫁妆呢。” 叔侄俩想不明白的事只能去找白善。 白善也没想过这个问题,突然被问到也怔了一下,然后道:“应该是供应不上吧,皇庄里养这些的人似乎也少。” 他顿了顿后道:“在皇庄里干活的有佃农,但更多的是犯官家眷,还有因其他原因被罚为罪奴的犯人,种什么养什么得管事来吩咐的。” “不过你们要想做宫里的采买却不难,”白善道:“其实现在太医署从外购买的药材,有几味就一直是周四哥供着的,借由周四哥的关系和这次给皇庄供货的机缘,可以试着和皇宫那边的采买接触一下。” 白善笑道:“你们也不用一口气吃下太多,就先供一两样,比如鸡蛋和鸭蛋,这东西能保存许久,运送的过程中小心些就行,等你们摸熟了和宫里做生意的规矩,人也认识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想接采买的生意就简单多了。” 周五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问道:“你觉着接宫里的采买不好?” 白善缓缓摇头,道:“倒不是不好,只是接了宫里的生意就要多上十分的心,得打上十二分的小心才行。” “可有所弊就有所利,给宫里的采买或许赚不了几个钱,但有这个名分在,你们在外头做什么生意就要顺利得多,就是做其他的事,别人提起来也要客气两分。”白善道:“给皇宫供货的商家,除了布匹茶盐这些外,很少有赚钱的,他们赚的都是外头的钱。” 周立重沉吟,“就跟我们家一样,知道我们家种的山药片和女贞子供给了太医署,外头好多药铺都跟我们家下单,以前我们从家里拉来的药材总要多跑几家药铺才能以合适的价格出售,现在却是一拉到京城就有人抢着要,就是比别人家贵上一两文他们也不计较。” 白善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他道:“庄子里的鸡蛋要是供给了皇宫,以后你们在外头卖都能比别人多上一文钱。” 周五郎道:“这样说来,他们采买五文钱、六文钱一个鸡蛋也是正常的了?” 白善:“……不是,你们的鸡蛋之所以能高出那一文来是因为你们给皇宫供货,所以显得那鸡蛋比别的鸡蛋尊贵点儿,可除了一些个别人家,谁会因为那鸡蛋是供给皇宫的同一窝出来的就高价买了来吃?” 他道:“要你们去街上买,都是好鸡蛋,你们是买两文钱一个的鸡蛋,还是花三文钱买一个据说皇帝也吃的鸡蛋?” 周五郎叔侄俩异口同声的道:“当然是买两文钱的了。” 周五郎这才隐约明白过来,“所以还是不能跟宫里涨价,就是在外面也不一定能涨价,但有些人就想吃皇帝吃过的鸡蛋,所以会出价高一些买。就算没这样的人,同样是两文钱,我呦喝一声,说这是皇帝老爷子也吃过的鸡蛋,肯定要比别人的鸡蛋好卖。” 白善笑着颔首,“这就是皇商的好处了。” 周五郎心中就升起豪情,觉得这门生意可以做呀,到时候他把庄子里出产的米面鸡鸭鱼肉都往宫里送一些,管皇帝吃不吃呢,反正他都给皇宫送了,回头过年一呦喝,还怕卖不出去吗? 庄子里的东西多,因此虽然能卖出去不少,但卖不出去的也多,最后都拉回去自己吃了。 不过他们家人多,又有一个饭馆,所以不愁,但满宝又升官了,去年因为去夏州治疗天花升官给的职田今年就要种上,今年过了秋天她升到从四品编撰的职田也要拨下来…… 周五郎一计算,扭头和周立重道:“宫里要是愿意要我们的东西,以后新批下来的职田随便你们种,随便你们养多少鸡鸭,京城这边卖不出去,还可以拉到雍州和别的地方卖去,只要说是皇帝吃过的鸡鸭,我们价钱和别家的一样,他们肯定愿意买。” 白善:……那将来外头皇帝吃过的东西也太多了,只怕是要遍地开花了。 周五郎叔侄俩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于是第二天等到雍州那边送来了新鲜的菜蔬和鸡蛋后就亲自给皇庄那边送去,和皇庄那边新来的管事相谈甚欢。 过了没几日,周五郎就又从管事的手里接了两项采买,不过他们庄子里的不够好,于是他亲自去市场上采买,因为量大往下压了一点价钱,再市价卖给皇庄。 这一部分他基本就赚了个车马费,不过的确通过管事和皇宫那边的采买联系上了。 周五郎高兴不已,知道市场上有牛肉卖,还花钱买了两大条牛肉回来,一条送去白家那边,一条则给自家晚上庆祝用。 刘老夫人看到这条牛肉便笑道:“做臊子吧,现在天还冷,做的臊子可以放几天,每日一早吃个臊子面也不错,善宝和二郎他们不是一直念叨着想吃吗?” 容姨一听,立即拿了牛肉过去找小钱氏。周家那边才有腌好的竹笋,而且小钱氏做出来的臊子的确是最好的。 小钱氏正犹豫呢,一看到她提着肉过来说要做臊子便笑道:“我正头疼呢,我想做个牛肉片,但又想给小公子和满宝做些臊子,这一条有些不够呢。” 容易也笑道:“我们老夫人说少爷们最近也念叨呢,春天寒凉,一早上起来读书就想吃个热乎的,做了臊子放着,每天早上给他们下一碗面就好了,还能给满小姐送一些去,让她在里面也吃好些。” 第2369章 满宝会 周五郎并不知道的是,就在他拿下皇宫鸡蛋的订单时,周满他们的试验成功了一半,种痘的人陆续出痘,且平均的出痘量并不大,除了极个别人外,大家的出痘量都在一颗到六颗之间。 七成八的人都是低烧,剩下两成二的人正在高烧,但目前也可控。 这个消息传回皇城,所有人都大喜,包括皇帝。 因为发现自己内库的钱被手下贪污的怒气消了不小,连带着对查出来的那些一连串的人都处置温和了些,大多是放出去皇庄,为首的几个则被抄了住处,然后问罪。 童内侍因监管不力,也被夺了官职放出宫去,不过皇后念着他有多年的苦劳,于是容许他带走自己的贴身行李。 古忠亲自去盯着他收拾东西,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多塞了一些东西在行李里。 童内侍的干儿子大包小包的背着,搀扶着童内侍往外走。 古忠看了一眼小童内侍,和童内侍道:“你这把年纪,有这么个儿子在身边支应着也算享福了。” 童内侍轻轻咳嗽道:“还得多谢您高抬贵手。” 他冷冷的笑道:“古内侍年纪也不小了,也该预备好后路了,就不知道你那两个徒弟有没有我这儿子孝顺了。” 古忠微微一笑,“多谢童大人提点了。” 他伸手将一块帕子给他,道:“去了皇庄可以想办法去见见周太医,未必能治好你这病,不过让你在最后的日子里走得舒坦些却是可以的。” 童内侍看了一眼古忠递过来的帕子,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塞进怀里。 因为宫里发落了一批人,新上任的管事们更加小心谨慎,周五郎拿来的东西不算顶尖,但也绝对不差。 考虑到他和周满的关系,他们就对他宽容很多。 而且因为前一批管事被换,之前提供这些农事产品的庄子多少也被牵连,就算没有问罪,多少也被换掉了一些,此时正是急需供给之人。 不给周五郎也要给其他人,既然如此,不如卖周满一个好。 要知道周满在宫中的人缘可是很好的,不仅讨帝后太子和公主们的喜欢,内侍宫女们也有不少承她情的人在。 天时地利人和,周五郎很快承接了宫中鸡蛋的花销,每三天供给一次,量并不是很大,至少现在庄子还能提供得上,而且他也在寻找一些农户合作,可以从他们那里拿鸡蛋,再供给给宫中。 周五郎和周大郎等人商量,“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我觉着这鸡还是得自己养的好。” 周大郎也点头,“不错,现在京城的鸡蛋贵,你从外头买是两文钱一个,再两文钱卖给宫里,你赚了啥?” 他道:“去年才分下来的职田离我们的庄子也不是很远,那边有十几亩很干的沙地,我看着只能种豆子,只怕也不高产,不如把那块地腾出来种些菜蔬和豆子,到时候全用来养鸡,鸡舍就做在边上。” 一直坐在上面听他们讨论的钱氏突然道:“鸡放在一起养多了会生病的。” 周大郎:“满宝不就是大夫吗,到时候让她给鸡开药。” 钱氏:“……满宝是治人的,不能治畜生吧?” 老周头却道:“我们那十里八乡的牛要是生病了,不也找陆老大夫拿药吗?我看成。” 连周五郎都点头道:“不错,人吃的东西鸡鸭都能吃,我看差不多,到时候就找满宝治。” 老周头也觉得不能白做工,道:“既然要做,你们这会儿就该和租种那块地的佃农商量好了,到时候是他们出工出力,还是我们另外请人,还有,鸡苗也该准备上了,天一热小鸡就可以放出去自己觅食了。” 周大郎立即道:“我回去就找庄子里的佃户们商量,让他们孵鸡蛋,等天热正好养上。” 周五郎立即道:“大哥,再往雍州那边几个村庄找一找,要是有鸡蛋就多买些,现在不仅皇宫要,皇庄那边也要。” “咦,不是说出痘的人不吃腥,已经停了鸡蛋吗?” “又选进去一批人了,最近正养身体呢,听说养上十天左右就开始种痘。” 周大郎略一思索就道:“那我找几个货郎问问,他们走街串巷,肯定知道哪个村子的鸡蛋多。” 现在正月已经过去,鸡蛋的花销肯定越来越少,雍州那边的价格已经回落。 老周头道:“你们就养鸡?那鸭子什么的不养一些?” “爹,新分下来的那块职田水少,离河边远着呢,不好养鸭子。” “那可以养猪呀,我看京城现在的猪肉也不便宜。” “我不是很想养猪,”周五郎道:“我都打听过了,宫里的主子们很少吃这个猪肉的,这些肉多是给宫女内侍们吃,皇帝一家都爱吃羊肉、牛肉和鸡肉。” 老周头就敲了一下他脑袋:“皇帝就一个肚子,你去伺候他的肚子能挣多少钱?可这宫里吃饭的却是好几千人,你要是能接下一部分猪肉的生意,那就能赚多少了,会不会算账?”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反正自家养的猪,你往外卖是卖,往宫里卖不也是卖?”老周头道:“养了就不愁卖,哪儿来的好事哦……” 周五郎就嘟囔道:“可是爹,猪吃得多,也太难养了,一头猪要养一年,给宫里供货那是每日都供的,在我养的猪没出栏前我上哪儿给他们找猪肉去?” “市价从市面上买了再市价卖给宫里,转了一道手,我一文钱不赚还得倒贴钱进去呢。” 老周头就道:“那你先把猪养起来,养好了再找宫里卖,不行还能在外头卖,我们家也还有饭馆呢,总之不缺去处。” 周五郎一想还真是,于是看向周大郎。 周大郎:“……行吧,我再看看猪圈建在哪里好,不过猪养多了也会生病的。” 老周头:“找满宝,她连鸡都会治,自然也会治猪。” 他道:“你们就是懒的,嫌弃养猪辛苦又有味儿,别以为我不知道。” 周大郎兄弟:……您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如此要求?而且,论懒,到底谁最懒? 周大郎和周五郎都觉得,也就因为这事儿不用老周头干,所以他才那么能指挥的。 钱氏也瞥了一眼老周头,成功让他低下头后就和两个儿子道:“养猪的事不急,你们先把养鸡的事弄好吧。” 周大郎父子兄弟几个全都松了一口气。 第2370章 碰面 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治鸡,还即将要会治猪的满宝此时正拢着手站在田埂上,看着远处的人在翻动遮着麦田的稻草。 这两天天气好,看着似乎是回暖了,将稻草翻出来让麦苗晒到太阳会长得更快。 满宝面前的几块田却是空落落的,应该是要留着种植水稻。 西饼站在满宝身后,羡慕道:“大人,你们这里的田真好,天气也好。” 难怪他们在西域时总听说中原很有钱,原来他们的田地这么的好。 满宝冲她笑了笑,感叹道:“春天到了呀,离明经考试还有几天?” 西饼不知道,九兰就回道:“还有七天。” 九兰看了远处一眼,走到满宝身边小声道:“娘子,你看那边,有两个人一直在看着您。” 满宝就扭头看去,看见一个扛着锄头的人,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因为离得太远,满宝看不太清楚人,但从仪态上看,似乎是个老人。 满宝眯着眼睛看了看,不由问九兰和西饼,“你们看清楚他们是谁吗?” 西饼眼神最好,看了好一会儿后道:“一个看着三十岁上下,一个看着六十来岁,像是祖孙,那个老的穿的好,像是绸缎。” 这庄子里除了管事外可没几人能穿绸缎。 九兰道:“娘子,他们就是在看你,看着像是两位公公。” 这庄子里的公公却不少。 满宝想了想,对九兰道:“你去问问。” 九兰应下,便朝着他们走去。 看到九兰冲他们走来,童内侍就拿着帕子掩住嘴巴轻轻地咳嗽起来,声音轻柔道:“年轻人就是好奇心重,这可不是好事儿,在那宫里头,最不能有的就是好奇心了。” 小童内侍道:“干爹,一会儿见了周太医,您说些软话,说不得她就把您的病给治好了。” 童内侍淡淡的道:“治不好的,之前不是请了刘太医帮忙看了吗,也不过是开几副方子罢了。” “京里和宫里都说周太医是小神医。” 童内侍就笑了笑道:“傻孩子,京里叫她神医是因为她能开腹和治不孕不育,和我这病有多大的干系?要论我这内症,最有手段的还是萧院正和刘太医。” 小童内侍有些懊恼,“萧院正怎么也请不到……” 童内侍不在意的道:“这京城里能请得到萧院正的又有几个?除了那些超品的国公爷侯爷外,也就上三品的外臣才有机会请得到他,就是宫里的娘娘们都难请到他,更别说我这阉人了。” 小童内侍脸色涨红,还要说话,童内侍就淡淡的道:“人到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周太医身边的一个侍女已经拎着裙子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不过她还没走近,巡逻过来的禁卫看见,立即狂奔过来阻止,指着他们大喊道:“干什么,不准越过栅栏,违者格杀勿论。” 九兰吓了一跳,就停住脚步,等那些禁卫蹬蹬的跑过来才拍着胸口道:“你们吓死我了,我也没想着越过栅栏呀。” 正想要训斥她的禁卫们一噎,然后一看她,熟悉不已,他们额头青筋不由跳了跳,“九兰姑娘,怎么是你?” 又扭头去看对面的童内侍父子,不由皱眉,“你们是何人,不知道这里面是疫区,不得靠近吗?” 童内侍就捂着嘴巴咳嗽起来,小童内侍立即放下锄头,双手扶住童内侍道:“大人容禀,我们并没有越过栅栏,也不敢进去,就是周太医的故人有托,所以我们才过来的,只是想给周太医送一样东西。” 九兰就一脸无辜的看着禁卫们,指了周满道:“诺,我们娘子在那边呢,她可从没有靠近过外人,只叫我来传话的。” 禁卫们这段时间给周满传递东西和信件习惯了,而且吃人家的嘴软,他们这会儿也说不出硬话来,只能站在一旁瞪着童内侍二人,粗声粗气的道:“有什么话赶紧说,还有,以后要传话只能去关卡那边,不许私自过来。” 虽然他们拿木棍子和麻绳将这一片疫区都围了起来,但就是小孩儿脚一抬都能跨过去。 这东西根本拦不住人,只是让皇庄里的人心中有数,里面的人不得越过这些栅栏往外,外面的人也不得越过这些栅栏往内,全靠各人自觉。 禁卫们虽然巡逻,但也不能时刻不错眼的盯着这么大一片疫区,所以对童内侍二人的行为很不满。 虽然周太医总是和外面交流,但往外传递的从来只有信件,而且都是通过正规渠道——他们的关卡,还总是派漂亮热情的西饼去的,他们并不觉得麻烦。 他们觉得周太医是个守规矩的人,要不是童内侍二人在此引诱,周太医是不会做让他们为难的事的。 所以他们对童内侍父子两个怒目而视,显得很不友好。 小童内侍:…… 连童内侍都沉默了一下,然后从袖子里取出一张帕子来递过去,和九兰道:“这块帕子是周太医的故友给的,小娘子交给周太医,周太医自会明白。” 禁卫就上前,将帕子接了过来,来回翻着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于是递给九兰。 他们主要是防着里面的东西递出去,至于外面的东西,只要不是违禁品,他们一般不管。 九兰接了帕子,问道:“不知两位老爷怎么称呼?” 小童内侍弯腰道:“不敢当,我们父子二人姓童。” 九兰就惊讶的看着他们,上下打量过俩人后点点头,行礼后回去。 她将帕子交给满宝,一脸稀奇的道:“娘子,我听他们说话细柔,就跟来过府里的内侍大人们一样,还面白无须,我以为他们也是……谁知道他们竟然是父子,奇怪,那个老人家怎么不留须子?” 满宝拿过帕子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不在意的解释道:“谁说内侍就不能是父子了?他们都说了姓童,应该就是童内侍和他的干儿子了。” 九兰:“……童内侍?” “哦,你不知道,是原先内侍省的少监童内侍,听刘太医说,人就被放到我们皇庄里来了,不过他年纪大了,陛下仁厚,没有罚他劳作,而是让他来皇庄养老的,他干儿子来侍奉他。” 满宝琢磨了一下,砸吧嘴道:“也是从四品,和我的官职一般大呢,可惜,现在没了。” 九兰和西饼:……这里头有您一半的原因吧?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第2371章 帕子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满宝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来,拿着帕子问九兰,“他只给了帕子,没说什么了?” 九兰:“就说是娘子的故人给的,说娘子看到后就明白了。” 满宝便又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看手上的帕子,实在看不出来,“这帕子有什么玄机?” 九兰:“……娘子,这帕子是五月姐姐做的。” 满宝瞪眼,“难道他们和五月认识?” 九兰:“……娘子,这帕子是做给您的,上头绣的兰草就是庄先生案桌上养的那株兰草。” 满宝盯着帕子上的兰草看,半晌才道:“是吗?” 可她在好些人的手帕上看到兰草,长得都差不多呀。 九兰道:“这帕子五月姐姐只给娘子做过。” 五月和九兰很少在满宝跟前伺候,但她们被拨到满宝身边来,要做的事情却不少,洗衣裳,收衣裳,叠衣裳,打扫屋子是日常,只不过因为周满的白天时间很少在家,所以才没看见。 而除了这些,她们还需要给周满打点衣饰香包之类的小事。 满宝身上的荷包香袋帕子这些贴身之物,都不是在外面买的,以前是周家的三嫂子帮忙做,自来京城后,满宝用的就是她们做的了。 只不过满宝不知道而已,每隔一段时间五月都要端一盘子的荷包香袋帕子给满宝挑选,满宝只要挑了戴上就好。 但和五月日夜相处的九兰却知道,对五月的针线也熟悉得很,刚才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五月的针线。 而这帕子的确只有周满有,也是因此她才会接帕子的,她以为周满会知道,可现在看来,娘子知道的还没她多呢。 九兰道:“娘子,您仔细想一想,都把帕子给过谁?这东西可要紧着呢,一般不能给外人的。” 满宝道:“我知道,郑姨教过我,我的帕子只给白善和白二用过,连殷或都没给过呢,除了他们……” 满宝努力的想了想,有些迟疑,“古大人?” 九兰有些吃味,“哪位古大人?” “就是陛下身边的古忠古内侍。” 九兰瞬间安心了,“哦”了一声问,“那这帕子是古内侍给童内侍的?” “可他们……是朋友?”满宝一头雾水,刘太医可是说了,古忠趁着这次机会让他徒弟代替了小童内侍,直接接手童内侍的内侍省少监的位置,在宫中,内侍做到这份上就差不多到头了,再上一步就是古忠的位置,直接在陛下身边伺候,偶尔帮忙起草些文书之类的,为从三品官衔。 不是说夺人前程如杀人父母吗? 他们都是杀父之仇了,怎么还能给帕子? 满宝疑惑不已。 但她仔细想了又想,的确,她的帕子除了白善和白二郎可以拿到外,也就古忠了。 那时候正是太后病重的时候,满宝和刘太医跟着侯在偏殿,古忠来回跑着传递各种消息,结果天黑,他不小心踩在了青砖边上的草地上,一脚就滑倒了。 当时太后已经要不行了,皇帝悲戚,宫里好多事都需要古忠吩咐,他要是那时候出事,他将来可能就回不到皇帝身边去了。 宫里内侍都比宫女多,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只要他一退,多的是人顶替上去。 当时又是皇帝最悲戚的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将来必定有不一样的情分。 可当时古忠也的确动弹不了,扭了腰,连站起来都困难。 当时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在太后的偏殿里候着,别说他们此时不敢分心,就是敢,古忠也请不动他们。 最后还是古忠的小徒弟抹着眼泪在窗户那里走来走去好几下,引得满宝去问了两句,这才知道的。 当时就是满宝跟着他小徒弟去看的古忠,当时古忠都不敢出现在人前,只能躲在一个小房间里,连热水都没有,只能拿着茶水沾着帕子擦一擦手上擦出来的血迹,然后满宝就在那个小房间里调了一片药膏给他贴在腰上,又扎了止疼针,古忠才扶着腰出去办事。 满宝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太后就是那天晚上没的,太后还送了她好几本医书呢,她记忆深刻。 而且古忠说了要还她帕子,后来却一直没还。 不过因为古忠是内侍,还不还的满宝也不是很在意。 满宝将帕子塞在袖子里,“算了,不想了,等有机会直接问他就是了。” 九兰忧心,“娘子,童内侍找您做什么?他是不是知道是您在萧院正跟前说了鸡蛋的事才引出这么多事来,特意来报复您的?” 满宝:“不可能吧,我就闲话两句,这件事的根由不是他们内侍省贪污吗?他们就算不反省自己,一定要找仇人,那也应该找古大人和萧院正吧?” 九兰:“他们要是欺软怕硬呢?” 满宝就掐腰道:“我也不是软柿子!” 一旁的西饼迟疑道:“是不是找大人治病的?” 满宝和九兰都看过去。 西饼道:“我们大人是太医呀,很厉害的大夫,一般人找大夫不都是要治病吗?” 满宝就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有道理呀,我回去问刘太医。” 西饼和九兰不明白为什么要问刘太医,只能跟着她一块儿跑回去。 刘太医今日要留下和他们两个值守,没办法,病区现在的试验者装满了,人不少。 而且萧院正把周满家里剩下的五头西域牛也给买了来,重新种痘,但这次除了西域牛外,还有两头他们的本地牛。 萧院正道:“就这几头西域牛了,总不能以后要种牛痘,还得去西域买一批牛回来吧?现在先用我们的试着。” 所以最近大家也不清闲,难得偷得半日闲,卢太医就坐在院子里闭着眼睛晒太阳,听到动静就睁开眼来看了一眼,见周满带着两个侍女蹬蹬的跑进来,脸上全是好奇和兴奋的神色,便恨恨地闭上眼睛,在席子上翻了一个身,重新把扇子挡在脸上。 满宝看了一眼躺在院子里的卢太医,径直去找刘太医,好奇的问道:“刘太医,以前内侍省少监童内侍有病?” 对于太医们来说,有病就是有病,并不是骂人的话,刘太医直接点头,“他有寒症。” 第2372章 劝说 刘太医道:“寒气入骨,很难拔除,每年从十月到次年的三月,他都是最难受的时候,尤其是腊月的时候,基本上只能躺在床上。” 满宝:“那他还能做内侍省少监?” 刘太医就笑道:“他又不像外臣,还需要上朝理事,交到内侍省的事务,下面有各局首官处理,交到他这里来的还有小童内侍接手,小童内侍解决不来的,报到他跟前让他拿个主意就行,怎么做不得?” 刘太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笑道:“他们宫里的人和我们这些外臣不一样,我们不当官了,辞了官也有大把的去处,他们却只能老死宫中。尤其是童内侍这样的人,能爬到那个位置上,施恩无数,自然也有无数的仇怨。” “那些内侍最识时务,他一旦失势,那些与他交好的人未必肯为了他得罪他那些仇家,能够不落井下石已经是顶好的人了。”刘太医问周满,“周太医怎么想起来问他?” 满宝道:“他来找我,只是我们还没说上话,我猜他可能是想让我给他看病,刘太医,他的脉象是怎么样的?” 刘太医就想了想道:“我还是三个月前给他把过一次脉。” 他顿了顿后道:“很不好,寒气入体,我看也就还有一年左右的日子吧。” 满宝惊讶,“这么严重?他多大岁数了?” 刘太医就笑道:“今年四十八了,他这寒症有近三十年的时间了,年轻的时候不知保养,也没条件保养,这才弄成了这样。不过他能活到现在已是难得了。” 满宝蹙眉,“什么寒症这么严重?即便是女子,也很少有人寒症这么严重的。” 刘太医就叹气道:“他们这样的人跟女子也不差什么,这位童内侍去势早,听说五六岁上进宫了……” 所以身体没有发育起来,本就阳气不足,刘太医顿了顿后道:“先帝还在时,他在先德妃宫中服侍,因为得罪了德妃,被罚着在院子里跪了一晚上,当时他身上还被泼了冷水,当时还是腊月,别说被泼了冷水,就是干跪着也能被冻死。” “可就是这么稀奇,他跪了一晚上,被抬下去时还有一口气在,活过来以后就落下了寒症,他年轻时候又不能拔除,后来能请得动太医院的太医时,寒已入骨,根本治不了。” 刘太医顿了顿后道:“他的病和殷或的病一样难,同为无解之症。” 满宝惊讶,但更多的是兴奋,“恨不能一见。” 刘太医就想到她现在把殷或调理得跟正常人一样,也精神一振,“你或许可以去看看,殷或的病你都能治好,说不定他的也能。” 满宝摇头道:“殷或的病没好,只不过是让他的身体处于一个平衡之中,底子现在还是薄的,但只要一直调理,平衡不被打破,他的身体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也是满宝和莫老师能找到的最好的治疗方案。 不过莫老师也说了,这种平衡需要病人拥有极好的心态,极平和的生活环境,不然他的身体一感觉到不适,平衡被打破,那将是山洪决堤,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满宝摸着下巴思索起来,“寒症自然是要拔除寒气了,再回阳……” 可考虑到童内侍的身体状况和年纪,满宝也苦恼起来,好像没有特别适合的方子呀。 刘太医瞥了她一眼,道:“现在是二月,天气开始变暖了,越下去,越是治疗寒症的好日子,可他的身体只怕撑不住呀。” 满宝道:“可我也出不去呀。” 刘太医就微微一笑道:“你是出不去,可他能进来呀。” 他优哉游哉的道:“虽说他现在被夺了官职,但在这庄子里,找个借口住进来还是不难的。” 满宝就好奇的看着他,“刘太医,您很希望我给他治病吗?”怎么一直在撺掇她呢? 刘太医就笑道:“我欠过他人情,虽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人治好,但我帮着提了两句,也算是还他人情了。” 满宝精神一振,兴奋起来,“您怎么欠他人情了?”她最喜欢听人说故事了。 刘太医瞥了她一眼道:“周太医,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如此好运气的,我进太医院的时候就已经快四十了,虽是被老谭太医特招入院,但也要从医助做起,我足足在宫中做了五年的小太医才能够给宫中的妃嫔看病,又做了四年才能够给皇后娘娘请脉,而后又做了三年,才能够在轮班时给陛下看诊摸脉。” “童内侍不仅在皇后身边当过差,在太后那里也伺候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刘太医道:“又一次小老儿犯了个小错,童内侍悄悄的帮我遮掩过去了,本来他不做,可能也无人发现,可在宫里就没有小事,一旦被发现,我这闹到能不能保住另说,太医这个职位是肯定没有了的。” “自然是一劳永逸的好,何况他是太后宫中的人,也并没拿我立功领赏,这就是恩情了。” 满宝好奇的问道:“您犯了什么小错?” “我不告诉你,”刘太医冲她笑,“我怎么能告诉别人我犯过的错误呢?” “您告诉我,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刘太医还是摇头,“周太医啊,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无伤大雅的小错,再说又有什么意思呢?反正你知道我们有这么个渊源就是了,对了,明日轮到我休沐,你要不要我给他带个话呀?” 满宝心一疼,忧伤起来,对刘太医曾经犯的错误再无兴趣,“我已经两旬没有休沐了。” 刘太医就安慰她道:“萧院正不是说了吗,等此间事了,给你和卢太医放长假,你们这段时间的休沐都攒着,到时候一并发给你们。” 满宝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刘太医催促她拿决定,“周太医要不要看看?” 满宝想了想后便点头,“行吧,他要是为看病那就自己想办法进来,我是不会拒诊的。” 这样症状的病人可不多见,正好可以看看,不知道莫老师对这个病例感不感兴趣? 第2373章 进来 童内侍还真有办法进来,而且不难。 刘太医上午刚揣了两封信出门,下午童内侍和小童内侍就拎着两个包袱进来了。 领着他们来的管事和卢太医及周满介绍道:“这二人是来厨房帮忙的。” 卢太医:……都在宫里干活儿,太医院也没少和内侍省打交道,打量谁不认识谁呀? 卢太医扭头去看周满。 周满却是没见过童内侍的,因为太医院采买之类的杂活儿不用她做,她而童内侍也很少往太医院那边去,自然不认识。 倒是小童内侍,满宝觉得他很眼熟。 童内侍和小童内侍恭恭敬敬的给俩人行礼,话没说几句就拎着包袱先去屋里安置了。 童内侍即便是下放到庄子里,又进了疫区,那也住的比一般人好。 小童内侍将行李放好,转身就去给童内侍铺床。 童内侍就挥了挥手道:“不忙,我们先去见一见周太医吧。” 满宝此时就站在院子里,卢太医已经坐在了椅子上,一边捧着一杯茶喝着一边看她。 童内侍和小童内侍出来和她行礼,笑称:“周太医。” 满宝点点头,打量童内侍的脸色,问道:“童内侍送我手帕就是为了求医?” 她问得直接,童内侍也答得直接,笑着应了一声“是”。 满宝就指了一下客厅道:“童内侍请坐吧,我给您看看。” 童内侍没想到古忠的面子还真就这么大,只是一块手帕而已,她还专门请了刘太医给他传话。 童内侍呼出一口气,想着这份情算是欠下了,算了,他们的恩怨就此了了吧,不管周满是否能治他。 满宝伸手摸他的脉,又摸了摸他手脚的温度,果然一丝热气也没有,入手冰冷冰冷的,跟握着一块冰似的。 满宝微微蹙眉,思索片刻后道:“这个病,药吃多了反而会积毒,到时候再引出其他的病来就不好了。” 一旁的小童内侍连连点头,道:“刘太医也是这么说的,之前我干爹吃了药总觉得心口烧得厉害,咳嗽反而更厉害了。” 所以童内侍也不敢喝很多的药,他现在只是有寒症,咳嗽也只是时不时的咳两声,并不是很要紧。 要是体内积了热毒,咳嗽犯起来让人觉得他得了痨病,那别说宫里,他连皇庄都来不了,恐怕要被直接送去防疫所了。 内侍宫女进了防疫所,基本上就跟死了没两样。 满宝微微颔首,“减少药量是正确的,你待我仔细的想一想,这样吧,我先给你开泡澡的药方子,配以针灸,多少能让你缓解一些。” 满宝让九兰去拿纸笔来写药方。 卢太医晃悠着过来,问道:“周太医,你有药吗?” 满宝提着笔一愣,她现在要用的药这里还真没有。她看向童内侍。 童内侍也皱起眉来,他已经进来,显然已经不能出去,要命的是,小童内侍也不行…… 童内侍思索片刻便笑道:“周太医只管开方,药的事我自想办法。” 卢太医就冷哼一声道:“拿钱砸,前后三道关卡,童内侍便是从宫里带出够多的财物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满宝写下了药方,抬头道:“没事儿,你把钱给我,我让我五哥给你送出来,回头你买点儿米面糖肉之类的,让厨房给你做成点心拿去给守关卡的禁卫吃就行。” 满宝道:“他们很可爱的,只要不是往外送东西,往里头送的东西他们把关很松的。” 他们存在的意义在于不要让天花传出皇庄,又不是要隔绝皇庄。 童内侍一听,立即感谢周满。 卢太医:…… 他凉凉的瞥了周满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真是朽木不可雕,不识好人心。 满宝一脸的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冲看着他的童内侍笑了笑,安抚他道:“你别怕,卢太医不是针对你,他只是年纪到了,等过几年就好了。” 看人脸色已经成本能的童内侍盯着周满看,半晌后一笑,问道:“周太医这话的意思是卢太医生病了?” 满宝点头,“这种病不好治,得顺着对方,尽量讨他欢心才行,工作和生活一有不顺心脾气就容易暴躁,之前萧院正也得过,不过很快就好了,只不过卢太医持续的时间长点儿而已。” 自她认识卢太医,他的脾气就没好过。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讨厌她,也一度不喜欢和他来往,但后来不得不来往之后发现他就是脾气坏,满宝查阅过不少典籍,最后确定,他就是年纪到了,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满宝将药方又抄了一遍,一张给童内侍收着,一张叠起来放进荷包里给九兰,“交给西饼,明天一早让她带着炸年糕递出去。” 九兰笑着应下,道:“娘子,明天我们吃炸年糕,那后天我们吃什么?” 满宝就叹息,“好像轮到桂花糕了,我不是很喜欢吃桂花糕,但这会儿也没别的选择,就吃桂花糕吧。” 卢太医拎了药箱过来叫她,“别想着吃的了,刚有人来禀报,里面有个人烧糊涂了。” 满宝一听,立即丢下笔起身,冲出去对着隔壁的院子就喊道:“西饼,快拿我的药箱来。” 西饼提着药箱就飞奔过来。 满宝接过,戴上口罩后和卢太医急匆匆进了病房区,这里西饼和九兰她们也都不能进来。 高烧的是一个标号一百二十一的病人,他出了五颗痘,但此时卢太医将他的衣襟往下一扯,就发现胸口也都出痘了。 满宝将他的手臂撸起来一看,发现手臂上也冒了十几颗红点。 俩人对视一眼,皆有些惊,这种情况他们再熟悉不过,这就是恶性的天花了。 满宝见他已经有些抽搐,立即打开药箱拿出针袋来给他扎针,卢太医也快速的吩咐伺候的人,“立即去药房里拿左边第一排架子上的药包,熬一副药端来。” 然后拿出一颗药丸,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后将药丸化开,直接给他灌了下去。 卢太医看了一眼周满,还是吩咐人道:“去打冷水来。” 只能用冷水稍稍降温了,人现在都烧抽搐了。 第2374章 猛药(四月月票加更22) 俩人忙活了一通,又是扎针,又是灌药,又是用冷水降温的,人终于不抽了,只是体温依旧很高。 卢太医已经翻出了他的记录,仔细的看过后道:“在今天前都是正常的,他出了五颗痘,已经在慢慢成熟,之前一直是低烧,到今天都不发烧了。” 他将记录给周满看,“上午是刘太医查看的,没查出问题来。” 满宝看过,皱眉问与他同房的人,“他是什么时候有异状的?” 其他五人早就缩在了一旁,离得远远的,生怕被传染了一样,只是他们本身就已经种痘出痘了呀。 一人瑟瑟发抖的道:“就,就吃完午食的时候,我们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他就是抓了一下手臂上的痘疹,还说我们过几天应该就能出去了。” “我们听大人们的吩咐,吃过饭后出去晒了一下太阳,在附近转了转就回来午睡,才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他在哼哼,伸手一摸就是入手滚烫,我们立即汇报给外头的管事了。” 卢太医暗暗算了一下时间,发现中间应该没有耽误,于是对周满点了点头。 于是俩人更愁了,这说明他病发得很急呀。 天花这种病,他们既怕它们发得慢,迟迟不出,但也怕它发得快,太过急切,一下就把人的底子给透光了。 卢太医略一思索就对管事道:“去腾出一间房来,让他们五人搬出去。” 满宝则开始写方子,将可能用到的东西都罗列出来,交给管事后道:“让人把这些药和东西都搬到这儿来。” 她扭头和卢太医道:“今晚我们住这儿?” 卢太医只能点头,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他吩咐管事,“出去吩咐一声,让人把我和周太医的铺盖带进来。” 他可不要睡别人睡过的铺盖。 管事连忙躬身应下,快速而去。 俩人就坐在床边,相对着一起盯着床上的病人看。 想了想,满宝还是小心的拿起他的手,撸起袖子看他种痘的那个伤口,那个伤口附近的那五颗痘痘现在又红又鼓,完全没有了之前快要退下去的样子。 满宝伸出手指轻轻地按了按痘疹,蹙眉道:“硬的,像是新生的。” 卢太医啪啪啪的翻着册子,心情很不好的道:“这个病人不仅刘太医检查过,我和郑太医也都检查过,这上面还有我们的签字呢,当时分明没问题,他怎么会突然全身起痘,还发得这样急?” 满宝问:“给他种的牛痘是几号牛的?” 卢太医又往前翻了一页,“三号牛的……” 说到这里,卢太医一顿,微微蹙眉,“可是这一个病房里都是和他一样接种三号牛痘的,不仅他,附近这几间病房都是。” 满宝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想着药也快要起效了,干脆起身道:“派一个人过来盯着,我们去看看其他人。” 卢太医只能和她出去,留了两个人在这里看守他。 贴身看守他们的就是从西域带回来的那些种过痘的士兵,他们已经出过痘,完全不怕再被感染。 他们和周满熟,一进来就先冲她行礼。 卢太医已经快步往旁边去了。 满宝便对他们点点头,小跑的去追卢太医。 俩人将附近病房的人都检查了一遍,摸脉,看舌头,还仔细的看了看他们身上出的痘疹,伸手按了按,全都没有问题,的确是在慢慢成熟之中。有两个甚至已经开始结痂退下,再过两天应该就可痊愈了。 于是满宝和卢太医忧愁了,“这是独一例,还是在这众多病例之中还隐藏着这样的人?” 满宝问:“三号牛一共接种了多少人?” 卢太医翻了一下记录道:“六十五个。” 那不少,他们也才检查了二十三人而已。 满宝微微蹙眉,抬头看着天边的夕阳,“天就要黑了。” 卢太医也担忧,他原地转了两圈,还是道:“让人去告诉萧院正吧,晚上要是还有高热的人,我们应付不来,先把种了三号牛痘的人检查一遍,其他人也要检查。” 这样详细的检查,他们两个根本不够用。 满宝只能点头。 于是卢太医去叫人。 俩人晚食都是在病房门口吃的,吃的是病人们的营养餐,一个脸那么大的海碗,里面盛了饭,上面堆了不少菜。 卢太医到这会儿脑子困得发抽,所以胃口有点儿不好,条件着吃了半碗后一抬头就见蹲在边上的周满已经把饭菜都吃光了,正在扒拉碗壁上黏着的几粒米。 卢太医:…… 他叹息一声,放下碗不吃了。 满宝同情的看着他,就倒了一杯水给他,然后拎起茶壶往自己的海碗里倒了一碗水,她就捧着碗蹲在一旁吸水喝。 卢太医就一边小口喝水,一边看她,“周太医,你这胃口,要不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满宝道:“我还想给您检查一下呢。” 她一脸同情的扫过地上的那个碗,“卢太医,就是我爹,现在也能吃一大海碗的饭呢。” 周家吃喜酒的时候,他作为同僚不得不去赴宴,是见过老周头的,一想到老周头那个年纪,卢太医脸就一黑,直接转身就走,不理她了。 “周太医,吃饱了就干活吧。” 俩人只去看了一个房间的病人,还没检查完,盯着一百二十一号病人的士兵就跑来说,“周太医,人好像越来越热,他又有点儿抽了。” 满宝和卢太医立即过去,看了看人后卢太医无奈道:“只能再针灸了。” 他看了一下沙漏上的时间,皱眉想了想,最后在摸过他的体温后还是咬牙道:“再给他熬一剂药吧。” 满宝道:“距离上次灌药才过去一个时辰。” 卢太医看他已经抽抽,一边按住他的手脚帮他固定住让周满扎针,一边道:“灌!他现在都烧糊涂了,看身上这痘疹出来的速度,再不灌药,怕是一会儿就没了。” 满宝不再说话,卢太医立即让人去端药。 厨房那边一直热着药呢,这边一叫,立即就端了药过来。 卢太医正要灌药,风尘仆仆的萧院正就带着刘太医到了。 第2375章 无解(四月月票加更23) 俩人上前一看,也立即道:“灌药吧,这一剂不管用就下猛药。” 满宝震惊的抬头,这是她第一次从萧院正口中听到要下虎狼药的话。 萧院正面色却很沉静,等周满扎过针后,大家就一起低头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他在抖! 满宝脸色一变,立即取掉他身上的两根针,然后按住他的脑袋慢慢的扎进去,但是人还是越来越烫,身上出的痘也越来越多。 萧院正脸色越来越沉,道:“先开药压一压出痘吧,下猛药。” 于是四人就商量起要加的药来,萧院正亲自写下药方来交给周满,“你和刘太医亲自去抓药。” 满宝便忧心的看着他身上的针。 萧院正道:“你连这两针都扎了,还能有别的更好针法吗?留着吧,我和卢太医都能看着。” 满宝便拿着药方和刘太医出门,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去药堂抓药。 刘太医一边走一边小声的抱怨,“你们下午取药的时候怎么不连这几种一起写上?” 满宝郁闷的道:“我们也没想着给他用这样的药啊。” 刘太医就安慰她道:“他烧成了这样,就算不用猛药好了,也很可能会烧傻。” “也只是可能而已。” 刘太医摇头,叹息道:“我记得他,已经二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儿,这个年纪这样高热,很难活下来的,你连保命的针都给他下了,已是尽力了。” 满宝这会儿才领悟过来萧院正指了她出来抓药的意思,眼眶一红,“你们就笃定他活不了?” “这不是预防万一吗?” 其实并不是预防万一,因为他活下来的可能性才是万一。 满宝去药堂抓了那几味药,想了想,干脆在药堂里将药都抓起了,然后提着药直接去了厨房让人熬上 等俩人回到病房时,萧院正和卢太医还和之前那样站着,只不过看到俩人回来便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满宝立即跑上去看,就见人手还微微抽着,身上的针也扎着,但她一扯开他的眼皮看,就见瞳孔已经涣散。 边上放着水盆,萧院正的袖子都湿了一片,应该是在想办法给他降温弄湿的。 满宝沉默的收回撑着他眼皮的手,但还是不甘心的摸了摸他的脉,她原地转了转,也依旧没想出来有什么好办法。 这种情况她在夏州时遇到过很多次,当时已经麻木了,死了一个根本来不及伤心便继续去看下一个。 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重要,可现在她却觉得很无力,还很伤心,伤心到都没反应过来眼泪就一滴一滴的掉了下来。 萧院正的心情也很不好,但也只能道:“将针取了吧。” 床上的人已经不动了,连呼吸都没有了,满宝只能将针取了。 但他们也不能就坐下来,点着灯连夜将剩下的病人都检查了一遍,查出了两个身上也有异常的,当即将人单独换到一个病房中,然后一起会诊。 萧院正在灯下仔细的看过他们的出痘点,的确有些泛红,再一摸他们的体温,也比其他人要高一点儿。 萧院正查看他们接种的记录,同样是三号牛痘的痘苗。 他呼出一口气,转身带了人出去,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道:“是三号牛的痘苗出了问题?” 满宝道:“因为它出痘比较多,所以毒性也比较强?” “当时你们收集的时候确定都是成熟的痘痂了吗?” 满宝看了卢太医一眼,点头。 那头牛是他们俩人一起收集的,收集前都检查过了,他们见过这么多天花,不可能认错的。 萧院正转了两圈,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那是要现在下药抑止它出痘,还是让它发出来?” 满宝想了想后道:“种痘的原理还是让他们出天花,出过天花的人才能免疫天花,所以对他们,应该还是和对一般天花病人一样治吧?” 刘太医也这样认为。 萧院正便闭了闭眼道:“好,那就开放下药吧。” 他道:“即便是让他们出痘,那也要在我们的控制之中。” 其他三人一听精神一振,便跟着萧院正讨论起药方来。 萧院正对周满道:“现在他们温度还不是很高,不好用药压制,先用针灸调理吧。” 满宝点头,和他们商量起来用的针法,主要是她建议,他们帮着参谋一下。 等确定后满宝才进去给他们用药。 此时已是凌晨,俩人知道今夜病房有人高烧重病,见他们被单独提出来,一时都有些害怕。 满宝取了干净的针袋来,和忐忑的他们道:“别怕,你们温度比别人高一些,我给你们针灸降温。” 满宝一边安抚他们,一边给他们扎针,问道:“你们觉得身上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俩人相视一眼,有些害怕的道:“就,就觉得身上有点儿痒,还有就是头有点儿晕。” 满宝将针全都扎下去后便看了一下他们说痒的地方,她隐约看到了红点。 满宝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安,发得这样急,难道是因为牛当时出痘时也这样? 满宝松开眉头,转身给俩人捻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后便取了针,萧院正他们商量出来的药方也熬出来了,俩人一人喝了一碗。 此时,天边都出现亮光了。 萧院正往外看了一眼,就对两个病人道:“你们睡觉吧,自有专人守着你们,没什么大事。” 两个病人互看一眼,都有些忐忑的躺着,但他们跟着折腾了半个晚上,又才喝了药,睡意一上来就没忍住,头一歪就沉沉睡了过去。 满宝等他们睡熟了才上前撩开他们手臂上的衣服示意萧院正他们看。 他们提着灯上前仔细的看,果然,皮肤下有点儿红,再一摸温度,还是有点儿烫,这还是在周满扎针退热的情况下,不然…… 四人小心的退出去,萧院正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大夫也是人,他倒是想手一挥就把人治好,可这会儿是真的只能等,等着他们身体里天花出招,他们才能对出相应的招数。 满宝将自己的猜测说了,萧院正便道:“卢太医和刘太医去查一下三号牛的记录,我和周太医在此守着。” 又招来一个管事道:“拿着我的手信给外面守着的人,就说我和刘太医今日不去太医院了。” 管事应下,躬身接过信退了下去。 满宝随手拖过来一块木头,一屁股坐在了上面,萧院正就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有点儿冷,但他也不想动弹了,俩人一时都没说话。 第2376章 偷血 等到天边出现了朝霞,萧院正才伸手拍了拍周满的肩膀,道:“厨房的猛药一直温着,我才让刘太医重新去抓了一副交给厨房熬上,要是……及时给他们灌下去吧。” 这一次满宝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已经有一例死亡的前提下,满宝也改变了想法,虽然猛药的后遗症可能会大些,但至少人能保住性命。 满宝垂下眼眸思索,将种痘以来她看过的所有病患表现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还是没找出问题来。 明明已经快要结痂痊愈,怎么会突然恶化呢? 萧院正也看着天边越来越灿烂的霞光回想这段时间看过的病人和数据,半晌后道:“用过早饭,留下一人守着他们两个,剩下的将所有病人都再过一遍,重现调配他们的住处,相似情况的放在一起,做好他们的记录数据来。” 满宝应下。 萧院正就起身,又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孩子,别伤心了,天花,千年的顽疾了,本就不是我们说可以断绝就完全断绝的。” 满宝垂着脑袋没说话。 萧院正转身进去病房里看着两个病人,留下满宝自己思考。 满宝想了想,还是起身去了隔壁病房,里面只有一个人,一百二十一号,此时他脸色已经泛青,整个身体都是冰冷的。 他身上的针已经拔了,此时正悄无声息的躺在床上,等确定了他的确是天花病死的,后面会整个人焚烧,化成灰再送回去给他家里。 满宝走上前去,拿起他的手仔细的看了看,最后往外看了一眼,科科贴心的道:“外面没人。” 满宝就从空间里取出一套工具来,扎破了他的手取了两滴血,封起来后又拿夹子取用了他身上的两颗痘疹,一并封起来后收进教学室里。 满宝和科科道:“给莫老师发邮件,托他帮忙检测一下这两样东西。” 科科应了下来,按照满宝的意思给莫老师发邮件。 满宝往后退了一步,仔细的看了看一百二十一号,最后还是拉起被子将他的脸给盖了起来。 她还给他掖了掖被子。 “你在干什么?” 满宝被这道突然而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抬起头看过去,就见一人背着光站在门口,她抬头看过去一时只看得到身形,老半天看不清楚人的脸。 门口的人往里走了两步,看到她把人从头盖到脚,皱了皱眉,道:“厨房给准备了热汤饭,萧院正叫你过去用饭,一会儿还有的忙呢。” 满宝才看清是卢太医。 她“哦”了一声,转身与她出去。 今天所有病人都不准外出,都需要在各自的屋里坐着等候,所以偌大的空地上只有他们几个人,还有听吩咐的士兵几个。 满宝走上前,刘太医就示意她去洗手,换掉外衣再过来用饭。 满宝转身去净手,等回来的时候,萧院正他们已经开始坐着吃饭了。 满宝在一个空位上坐下,捧起一碗汤喝了两口,问道:“谁留守?” 萧院正道:“卢太医吧。” 他道:“现在两个病人都没太大的反应,还算平缓,卢太医正好睡一下,我们三个先忙,等到中午看情况换人。” 满宝就点头。 她和卢太医都是连着忙了一天一夜的人,要是病人的病情没有恶化,那下一个就会轮到她,要是…… 那四个人谁也不能休息。 满宝将汤喝完,胃里暖和了些,身上也有了点儿力气,这才开始夹了一个馒头咬起来。 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把所有病人都检查了一遍,今天再查却是三个人一起的。 萧院正道:“已经结痘痂的一个房间,同一号牛痘苗的一个房间,有恶化预状的一个房间,相似状况的病人一个房间。周太医写字快,你来做记录,务必要做清楚了,我们还要写折子上报呢。” 满宝应下。 于是三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过去,昨晚已经查过一遍,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数,今天再查,不过是再次筛选以及确定一遍罢了。 最先接种的一百八十人,满宝他们之前做过统计,出的痘基本都在一颗到六颗之间,只有少部分人出痘超过六颗,但最多也只有十五颗痘。 满宝翻了翻记录后道:“一共十二个人。” 这个比例的确不是很高。 萧院正他们一个一个的检查过去,白天看得要更清楚些,也更直观,有好些人的痘痂已经要脱落,萧院正伸手按了按,的确是痊愈了,这要是在夏州那会儿,都可以放出去回家去自己养着了。 萧院正说下表象,刘太医和满宝看了一下,确定无误后就由满宝记录下来,然后这些人被拨到最外围的房间去。 萧院正道:“你们快好了,拿到签子的人自己抱着自己的铺盖去外围的房间住下,把里面的房间让给还在出痘的人。” 他们对此一点意见也没有,立即抱了被子出去,有一个还回头过来问他们,“大,大人,我们痘都好了,这就算活下来了吧?” 萧院正这次却没有承诺他们,而是道:“你们先住出去吧。” 他们有些忐忑的走了。 中午的时候卢太医找过来,和他们道:“他们两个高热起来了,我看了一下胸前和背后都开始出痘了,脖子上也有,脸上似乎也要长出来了。” 三人就暂停巡诊,跑回去看。 俩人都还清醒,甚至精神还不错,可能因为发烧,眼睛很有神,似乎在发光一样。 看到这么多太医来看他们,他们一时有些躺不住。 萧院正抬手止住他们要起身的动作,上前摸他们的脉,一一看过后示意刘太医和周满来看。 等都看过,又检查了一下两人的身体,萧院正就对满宝道:“给他们扎针,我们再给他们换一个药方。” 满宝就上去给他们扎针,等扎完了想起放在教课室里的东西,她就很想再扎他们的手指,取一些血,于是悄悄的抬头看向萧院正等人。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三人正站在门口的那张桌子边上商量药方。 第2377章 发现 满宝就拿出一块指甲盖那么大的凹型瓷片,抽出一根很粗的短针来就扎了他手指一下,她抬头看了病人一眼,他因为是趴着扎针,背后和脑袋上都有针,所以不敢动弹,自然不知道周满干了什么。 察觉到手指被按了好几下,他也不敢动,以为周满是在扎针。 满宝取了血,借着被子的遮挡将东西放到教课室中,正要用纱布按压一下他的手指止血,满宝就看到他指间有些泛黄,指甲缝里还有些污黑。 满宝似乎在一百二十一号身上也看到过。 满宝微微皱眉,因为选进来的都是奴隶,在调养身体的时候,他们太医院也会很注重卫生,不仅让他们洗头洗澡,换上干净的衣服,手指甲和脚指甲也都让他们修理过。 这段时间他们又不用干活儿,基本上就是吃饭聊天晒太阳,指甲都剪了两次了,怎么会这么脏? 满宝放下他的手,转身去看另一人的手,果然发现他的手指间也也有些泛黄,指甲里也有脏污的东西。 满宝皱眉问俩人,“你们昨天都做了什么?” 趴着的俩人一脸莫名其妙,“我们没做什么呀。” 满宝便顿了顿问道:“你们认得方绪吧?”方绪就是第一百二十一号。 俩人脖子不敢动,只能连连道:“认识,认识,我们常在一起吃饭。” “昨日你们也在一起?” “是。” 萧院正等人商量好药方走进来,恰好就听见满宝问俩人,“你们三人昨天都做了些什么?就从你们起床后说吧。” 俩人有些忐忑道:“也没做什么,就是洗漱、吃饭、然后四处走了走,我们没出去的,也不敢靠近栅栏。” 满宝问道:“我看你们手指甲有些脏,那是怎么弄的?” “哦,那估计是闸稻草的时候弄的。” “你们闸稻草干什么?” “喂牛呀,”俩人道:“不远处的牛棚里不是养了牛吗?我们见看护牛的人忙不过来,所以帮了帮他。” 萧院正脸色微变,低头和周满对十一呀,便上前问道:“你们只是闸草,没有靠近牛吗?” 俩人被一再追问,也有些害怕起来,连忙否认道:“没有,我们没有靠近牛。” 卢太医就气得一拍桌子,“还不说老实话,说,你们到牛棚干什么去了?若不说实话,直接让人大刑上来伺候。” 萧院正瞥了他一眼,暗示他收着点儿,吓唬人也该有个度,现在他们病成这样,难道不说,他们还真能将人拖下去打板子吗? 谁知道他警告的目光还没来得及收回,趴在床上的人就流着眼泪喊道:“我说,我说,我们都说。” 一个道:“我们真是喂牛去的,他们都说长过痘的牛外头是不会再要了,到最后我们走的时候,这些牛会让我们分了。” 他道:“我们想着虽然这牛得过天花,但我们也得了,所以不怕,要是能拿到一头牛回去,种地干活儿什么的都方便,我,我们就是去看看。” 另一个接着道:“那牛棚里一共有七头牛,每日要吃的稻草不少,要闸过后和豆子混在一起给他们吃,照管牛的士兵只有一只手,所以我们就去帮忙,其实我们也没干很多,就闸了一些稻草,搅了两桶草料它们吃而已。” 萧院正就问他们,“你们亲手喂的牛有几头?” “就,就两头。” 满宝问,“一共七头牛,你们为何只喂两头?” “那两头牛熟,和另外五头不一样,另外那五头牛看着笨重,我们都觉得不好犁地,所以就没给它们喂。” 萧院正转身就走,满宝也想跟上去,萧院正就下令道:“你留在这儿看着他们行针,等针结束了再过去。” 满宝就只能留下了。 满宝坐在椅子上看他们。 俩人很忐忑,冒着汗的问,“大,大人,我们不能碰牛吗?” 满宝道:“按理来说是不妨碍的,你们已经出痘,可可痘还没好,体内的抗体可能还没形成,你们有没有碰牛身上的痘疹?” “没有,”俩人立即道:“我们身上就有痘疹,这东西看着又恶心,我们怎么会去碰?” 他们道:“我们就是摸了摸它的脖子和嘴巴鼻子,都避开它的痘疹了。” 满宝一听,半晌无言。 见她许久不说话,俩人忐忑,“大,大人?” 满宝道:“这其中也有我们的疏忽,原想着你们已经种痘,不必避着,却原来是我们错了。” 满宝算计了一下时间,到了以后就把针给他们拔了,问道:“除了你们三个外,还有谁去碰过牛棚里的人?” 俩人面面相觑,在周满的目光种低下头去,说出了好几个名字。 这是他们知道的所有人了。 满宝就点了点头,摸了摸他们的体温后起身去找萧院正等人。 他们正站在牛棚里,情况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萧院正道:“七头牛都出痘了,这两头牛是前天才出的痘,昨天正是高热出痘的时候。” “是因为这个才感染的?” 萧院正:“也不一定,还得继续查一下,先将所有人都查一遍吧。” 病因这种东西最难确定了,人又不是肚子里的蛔虫,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还知道从一开始他们就发病的全过程,狠毒的东西都只能靠猜测。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萧院正吩咐看守牛棚的人,“看好了,不许人再靠近牛棚。” 他转身带了大家回去,和周满道:“继续盘查,将相似病情的都分到一起,看一看一共有几个出现反复。” 四人忙了一天将所有病人都看过分好,最后坐在椅子上汇总,满宝道:“现在还在发热的有二十七人,除了那俩人外,其他人皆是低烧,目前没有痘疹反复的迹象。” 萧院正记下,满宝道:“我问过他们,最近一段时间进过牛棚的有十二人,除了他们三个,其他人目前没有异状。” “已经确定痘痂成熟就要脱落的共六十七人,趋于成熟的也有五十八人。” 刘太医叹息道:“差不多了呀。” 满宝点头,“以这两边人数占的比例来说,牛痘没有失败,但现在出现了死亡病例,也算不上成功。” 萧院正道:“查清楚病因,再过几天,牛痘成熟,下一批人也要接种了。” 满宝和刘太医卢太医应下。 第2378章 联系 周五郎回到家中,白善已经在等着了,他问道:“周五哥,满宝可有信出来?” “没有,”周五郎道:“我问了一下禁卫,他们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昨天晚上天黑前萧院正就带着刘太医进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 白善蹙眉,走了两步后道:“怕是试验者出了问题。” 周五郎忧心,“什么问题?满宝会不会被问罪?” 白善道:“到底是试验,又是天花这样的东西,便是死人也是正常的,只要不是人为的失误就行,只是……” 白善蹙眉道:“只是我们在西域的试验很顺利,这边要是失败,满宝可能接受不了。” 周五郎忧愁,“那怎么办呢?” “我写一封信,明日五哥送东西过去时将信交给禁卫传递进去吧。” 但其实信传进去了也到不了满宝的手上,现在九兰和西饼见不到她,她和萧院正他们几个都在病房区里不出去。 两个病人当天傍晚就发起热来,和一百二十一号一样,又急又猛,好在萧院正他们早有准备,一直针灸药汤齐备着,该扎针扎针,该用药用药,最后第九十八号还用了猛药,这才保住了他们的性命。 四个人几乎一晚上没睡,只轮流眯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是满宝都有些精神不好,更不要说刘太医等人了。 算起来,他们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 萧院正仔细的盯着他们身上才冒出来的痘疹看,半晌后点头,“看着没有之前那么红和那么亮了。” 萧院正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确认人已经不高烧后就道:“卢太医留下值守,其余人都下去休息吧。” 萧院正想了想道:“休息两个时辰。” 刘太医和满宝松了一口气,行礼后退下。 萧院正对卢太医点了点头,便和他们一起出去。 一出病房区,下人立即送了热水上来,满宝他们洗过头,洗过澡,衣服鞋袜都是直接烧了。 满宝只穿了里衣就披着披风坐在了榻上,九兰还没来得及将白善送来的信给她,满宝就已经靠在榻上昏昏欲睡了。 九兰连忙上前,“娘子,你吃了饭再睡吧。” 满宝含糊的应了一句道:“将头发擦干,醒了再吃……” 在缺觉两天两夜以后,满宝觉得没有什么比睡觉更吸引人的了,连吃的也不行。 九兰只能给她细细地擦头发,将头发擦得快干了就散在榻上,和西饼拿过被子给她盖上。 满宝这一觉睡得很沉,还是九兰给她摇醒的,满宝想起要轮到她值守了,连忙起身穿衣服,她用冷水洗了一下脸,清醒过来以后就将九兰一直温着的汤一饮而尽,然后拿了一个饼就一边吃一边往病房区去。 九兰提着一个食盒亦步亦趋的跟着,“娘子,这里头都是放在炉子上一直热着的饭菜,都给您装好了,您拿进去吃。” 满宝没吃东西就睡着,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边咬着饼一边点头,提在进病房区前成功将饼吃光,然后咽了一下口水润嗓子,这才提着食盒进去替卢太医。 卢太医脸色比她可差太多了,看到她来便道:“高热了一次,九十八号又多出了五颗痘,不过现在已经退下去了,你看着吧。” 满宝放下食盒,去摸了一下他们的脉,确认他们病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就就点头,让卢太医出去了。 满宝拎着食盒去院子里吃饭,打开才发现盘子底下还压着一封信,她拿出来一看,是白善写的,她心神一松,将信看过后仔细的收到空间里,这才一边吃东西一边问科科:“莫老师还没回话吗?” “没有。” 满宝有些郁闷,“看来最近莫老师很忙呀。” 话音才落,邮箱就叮咚了一声。 满宝瞪大双眼,立即将筷子上的肉丸子放下,她左右看了看,便微微闭上眼睛沉进意识里去看邮件。 莫老师给她发了一堆文件,满宝看得两眼发花,起码有一大半的符号不认识,也不理解。 这和她以前看过的检查报告不一样。 她对科科道:“上,找一个满脑袋是问号的表情包发过去。” 科科都不带犹豫的,直接选了一个头顶问号最多的表情包发过去。 才发完邮件,正想下线的莫老师一看,直接给她回了两字:“上线。” 满宝就摸了摸下巴,左右看了看后直接往旁边还停放着一百二十一号尸体的房间去,她将门窗都关起来,和科科道:“帮我看紧了。” 科科应下。 满宝就进入教学室。 莫老师手中拿着报告,将报告投影上给她看,“哪些不懂?” 满宝手指点点点,“我都不解其中意。” “哦,对,”莫老师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我忘了,你不是我手底下那群博士,这些你都没学过。” 满宝瞪大了眼睛看他。 莫老师皱着眉头思索起来,将手中的资料一张一张的翻开后道:“你给的两个人的血液都有问题,配合你给的痘浆样本,应该是体内的毒株变异了。” 莫老师道:“这样的变异,要么是受环境改变所致,要么是二次差异化毒株的感染引起的……” 满宝立即翻出纸笔来记录,莫老师说了一大通,对她道:“这种变异毒株一向又急又重,碰到的话都是直接用解毒剂和解毒丸,不过面对这种病毒,解毒剂和解毒丸的治愈率也不会很高。” “解毒丸对天花的治愈和预防只能达到百分之八十,我之前让实验室的人提取了他们血液中的病毒提取出来,再解毒剂分析,发现只有不到百分之四十的灭杀效果。” 和周满他们这里做一次试验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不同,莫老师因为各种装备设施齐全,做试验的速度要快很多。 但要做实验就要慢很多,莫老师道:“你要是想要具体数字,我回头让你师兄几个替你几组实验,不过估计要登上半个月左右才有结果。” 满宝一愣,问道:“是人吗?” 第2379章 休沐(四月月票加更24) 莫老师看着她道:“你想什么呢,这里是不可能用智慧生物做这种不确定的试验的,是星兽。” 满宝想了想后便道:“可人和兽是不一样的,不然我们也不会让牛先染上天花,再用牛痘接种到人身上。” “但都有共同之处,不然人痘怎么可能种在牛身上,牛痘又为什么能种在人身上?实验数据出来后就需要分析了。” 莫老师没有教周满怎么处理分析数据,实在是要学习的还太多了,她连一些数据的名词都没分析呢,他决定到时候给她结果就是了。 他问道:“你们的试验出现问题了?” 满宝点头,“死了一个人,还有两个人现在在危险之中,我们猜测这和他们接触过才出痘的牛有关,但我感觉又不止于此。” 满宝话才说完,科科就提醒道:“有人过来了。” 满宝就抓紧时间和莫老师道:“莫老师,除了试验的事,我手上还新接了一个病人,回头我把他的脉案发给您。” 莫老师应了下来。 满宝退出教课室,打开门就看到萧院正背着手围着她的饭桌转了一圈,听到动静回头过来看,“这是胃口不好?才吃了多少就跑去看尸体?” 满宝道:“我还没吃饱呢。” 萧院正就道:“已经冷了,让厨房重新给你热一热吧。” 满宝应下。 萧院正决定暂缓第二批病人接种的时间。 但第一批病人也很快出来结果了,高热的两个人慢慢停止出痘,迅速的好转起来,九十八号病人现在反应有些迟缓,但人并没有完全傻掉,还算不错。 其余发热的人也有人反复,但最后都活了下来,等他们全都痊愈,太医院便让他们再次接触天花,发现全都免疫就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个实验结果是好的。 于是萧院正写了折子递上去。 皇帝:“一百八十人中死了一个,傻了一个,你觉得朕要怎么让人来种痘苗?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成为这两个人?” 萧院正只能跪着表示会再接再厉,尽快试验出更好的痘苗和治疗药方。 皇帝就点了点头,吩咐道:“此时不急,反正皇庄那块地给你们了,你们只管用。” 萧院正想,地方什么的还在其次,最要紧的是钱啊。 不过因为一开始是奔着零失误去的,现在出现意外,萧院正的底气就不是很足,因此没有提钱的事。 钱的事可以暂且不提,因为他还没确定第二批种痘的痘苗到底要不要那两头牛的。 如果他们真是因为接触牛而二次感染天花才造成这样的结果,那两头牛的牛痘接种到人身上会不会也产生这样不良的结果? 那简直比种人痘还严重。 所以萧院正决定想一想。 在他考量的这段时间里,满宝和卢太医终于被放出来,可以回家了。 考虑到他们有三旬没有放假,这段时间又劳累过度,萧院正宽容大方的给他们放了四天假。 满宝一边往外走一边嘀咕,“三旬,不应该是放六天假吗?” 卢太医两手空空的站在她边上,闻言道:“你再念叨,让萧院正听到了,连四天都没有了。” 满宝就合上了嘴巴。 这里面的东西他们都不能带出去,只能穿了身上的衣服出去。 童内侍和小童内侍拢着手站在路边看他们,满宝就走过去和他们道:“我五哥每天都要过来送菜蔬和肉蛋,我会让他们给你们送药材过来的,你们就照着之前的方子泡澡泡脚和喝药,等我回来再继续扎针。” 童内侍笑着应下,谢过周满后站在路边目送他们走远。 满宝出了皇庄就看到了站在马车边上的白善,她立即眼睛一亮,撇下卢太医就跑过去。 白善笑着看她,满宝在他面前站住,眼眶有些发红,白善看到了,伸手擦了擦她的眼角,低声道:“上车吧,今天一早你大嫂做了肉饼,在里面夹了好多肉,现在还热着呢。” 满宝点点头,扶着他的手上车,白善这才看向卢太医,行了一礼后和他问好,感激他这段时间来对满宝的照顾。 卢太医面色平淡的点了点头,也上了自家的车,敲了敲车壁让车夫先走了。 白善上车,满宝已经翻出肉饼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眼泪就往下掉,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她就是委屈得不行。 白善已经知道里面出的事,伸手擦了擦她的眼泪,低声道:“今日之事,后日之师,我们后面多注意,想办法解决它,死的人不算白死,傻的人也不算白傻了。” 满宝便点头,“可我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白善想了想便道:“等你吃了饼,我带你去见刘焕吧。” 满宝问:“见他干什么?” 白善便笑:“他今天最后一场考试。” 满宝一怔,这才想起来,“对哦,他要考明经。” 白善撩开帘子,对外面的护卫道:“告诉后面的马车,把西饼九兰她们送回去,我们去贡院。” 护卫应了一声,大吉进城后转了路口往贡院去。 到了贡院的不远处马车就停下,白善跳下车,伸手扶了满宝下车,牵了她进茶馆。 白二郎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大堂里听人说书,听得津津有味,满宝听了一耳朵,发现说的竟然是向铭学的传记,她不由眨眼,走过去拍白二郎的肩膀,“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在说这本书?” 白二郎吓了一跳,手上的干果差点飞出去,他道:“多少年它也是经典呀,这不是进京考试的学子多,所以茶馆又说起来了吗?” 他道:“好的故事不常有,自然就要把好故事拿出来反复说了。” 白善道:“你怎么坐在下面这里,殷或呢?” “楼上呢,和我大哥在一块,我想在这儿听说书,所以就下来了。” “在上面不也能听到?” “但感觉不一样啊,在上面听,哪儿有在这儿听来得爽快?” 白善伸手就把他往上脱,“废话少说,赶紧上去吧。” 白大郎和殷或在包厢里喝茶,他大舅哥这次也在里面考明经,所以他在这儿等着看情况。 第2380章 考中 看到满宝,白大郎忍不住问,“怎么不回家休息?” 白二郎一屁股坐在他哥旁边道:“回家是休息,在茶馆里吃吃喝喝也是休息,还不如在这儿呢,家里不好玩儿。” 白善给满宝拿了一个茶杯倒茶,笑着解释道:“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我们来看看,正好等着刘焕从里面出来。” 其实在茶楼里等考生们出来的人很多,但这其中一半是看热闹的,还有一半则是打着别的主意来的,反而真心焦急等待的亲眷不多。 大多数亲眷此时都蹲在贡院门口不远处呢,好似这样离考场近一点儿,里面的亲人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力量考中一样。 满宝听着楼下的说书声和不断叫好的声音,心情好了许多。 白善叫来伙计点了不少菜给她吃,等她吃饱,捧着一杯茶靠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迎来送往的客人时,贡院那边“铛”的一声巨响,白善也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他们要出来了。” 满宝立即道:“走,我们接他们去。” 他们下楼才听到第二声锣响,等走到贡院门口,正好第三声响起,贡院大门被缓缓打开。 里面的考生鱼贯而出。 其中有不少他们的熟人,有卫晨、宋铮和季浩,还有不太熟悉的国子监同学云信玹、冯晨翔和张敬豪等人。 他们一出来,家里的下人就呼啦啦的冲上去接人了。 刘焕身边的人最多,因为他家在京城,不仅小厮来了,还来了一大堆下人,包括白善他们,一下就把刘焕给围住了。 “考得怎么样?” “都答上了吗?” “题目难不难?” 刘焕因为是和白大郎的舅兄成长恒一起进的考场,正好俩人的位置也离得不远,所以也就一起出来了。 俩人一出来就被这几个问题砸得头晕,这么多考生在呢,成长恒不敢说大话,只能谦虚的道:“还好,答上了几题,不至于交白卷。” 刘焕则是缓过神来后道:“我觉得我考得还不错,出的题目我都眼熟,也都回答上了,我觉着我考得不错。” 成长恒: 一旁的考生们: 于是场面安静了一下后立即有人大声道:“今年的题目并不难,所考的帖经我都记得,也全都答上了。” “是吗,恭喜恭喜,可巧在下也答得不错,至少卷子是全都写满了。” “没考之前我还以为明经考试多难呢,没想到这么简单,比学院里先生们出的题目还简单呢。” 刘焕听了,心中忐忑起来,悄声和白善道:“这么多人考得好,那我还能考中吗?” 白善:“已经考完了,多想无益,我们吃饭去。” 刘焕忐忑,“要是没考中,我祖父会揍我的吧?” 满宝安慰他,“不会的,之前不是已经说好,考完了庆祝你得爵位的事吗?” 刘焕更忐忑了,“可明经考试是陛下开的金口,我考不中,我祖父一定会揍我的。” 白善和白二郎就拉着他道:“所以你更要趁着还没放榜的这两天时间好好过了,不然错过了,可就真的是错过了。” 刘焕: 满宝见他难过得都快要哭了,不由的欢快起来,安慰他道:“没事,没事,我们请你吃饭。” 和小伙伴们闹腾了两天,满宝心情好了许多,到了第三天,明经放榜。 几人跟着跑去看。 白善道:“听说这次明经一共要取士二百八十人。” 白二郎咋舌,“差不多是进士考的十倍了,我也想考明经了。” 白善就道:“今年秋天你再试一次进士考,不中明年就考明经吧。不然你就只能等制科了。” 白二郎道:“制科哪有常科好?大哥,秋天你要是还考不上,要不要和我一起考明经?” 白大郎: 他算了一下自己的年龄,点头。 白善却道:“大哥却没必要。” 他道:“我听说去年大哥下场的名次不低,差一步就进去了,现在你在京城的名声也不差,今年不中,大可以再试几年,虽说明经和进士一样都是出仕,但进士科举出来的还是要比明经强上两分。” 白二郎嘟囔,“不都是科举取士吗,也都是要一步一步往上走的,并不觉得有何太大的区别。” 白善道:“头十年不显,但过了十年再要升迁时就看出区别了。” 他道:“同一品级的县令,考核同为上等,但升迁时俩人之中却会先选进士科出身的,明经科留下,但若是来年又有相同条件的进士科与你相争呢?” 白大郎也点头,“不错,学里的先生们也说,能考进士就考进士,考不上,或是心中实在不想考的,再去考明经或其他科。” 白二郎琢磨了一下,不解,“你们怎么没让我坚持考进士?” 白善道:“因为你没有读书的恒心。” 他道:“大堂哥就是再读上十年书也能坚持,你行吗?” 白二郎:他不行。 白大郎:他行,然而并不是很高兴。 刘焕也易地而处的想了想,砸吧了一下嘴巴道:“我也不行。” 所以这次来参加考试的,也有许多是国子监的同学,他们都是自觉考不中进士,这才来明经科试一试的。 明经科放榜,那来看榜的人比进士科还要多,还要热闹,大家人挤人,白善他们干脆就不去挤,而是进了茶楼,让小厮们去看。 许久,寄语才头发散乱的跑回来,大叫道:“中了,中了,郎君你中了。” 刘焕大喜,腾的一下站起来,冲出去拉住寄语,高兴的问,“多少名,多少名,有没有名列前茅” 广个告,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第一百二十名!” 寄语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乐道:“少爷,您还是中游往上呢。” 刘焕略微有些失望,白善他们几个已经上前恭喜他,“恭喜,恭喜,今天你可得请客。” 连成长恒也跟着恭喜,然后更加的忐忑的等着。 白二郎眼尖,在窗户边看到了他大哥的小厮,见他脸上一片喜色,心中就有了猜测,立即探出头问,“洗墨,你家舅老爷中了没有?” 洗墨就抬头,看到二少爷就大声的喊道:“中了,中了,舅老爷考中了第八十七名。” 房间里的成长恒也听到了,大喜。 第2381章 喜酒 刘焕也大喜,就拉着成长恒的手道:“我们以后就是同科了!” 白二郎听着这话总觉得怪怪的,那他要是明年去考明经,岂不是比刘焕晚一科? 他们这是同学变前辈呀。 白二郎就拿眼睛去瞥他。 刘焕一无所觉,虽然名次不是很前,但他能考中就是很高兴的一件事。 他拉住白善和白二郎,招呼他们,“等我家办喜酒,你们一定要上我家喝喜酒呀。” 白善笑着颔首,道:“我们的帖子你得亲自写。” 刘焕拍着胸脯道:“放心,国子监和崇馆同窗们的帖子我都亲自写!” 刘焕回去就亲自写帖子,不仅给崇馆和国子监的同班同学都写了请帖,还给当初同行的聂参军,以及和他玩得比较好的几个士兵也写了帖子。 毕竟,这场宴会可不仅仅是因为他考中明经,还因为他得封县男。 没错,他爵位的庆祝宴会一直拖着呢。 刘焕亲自给白善周满等人写帖子,周立如也单独得了一封。 一封帖子一份礼,周立如收到帖子后自然不能和小姑算在一起,因此也要准备随礼。 不过她现在也有钱,她爹娘不在京城,亲哥亲姐又不管她的钱,这一趟跟着小姑去西域分的战利品和赚的钱她都自己拿着呢。 于是她从床底下拖出自己的箱子来,摸出一锭金子,想了想又放进去,摸出一锭银子,又换了一个比较小一些的思索起来,她该送什么礼呢? 满宝进皇庄里去了,周立如只能去请教小姑父。 白善大方的笑道:“你是晚辈,跟着我们去就行了,哪里用单独随礼?” 白二郎也拿出长辈的派头,连连点头道:“对对,到时候我们给你准备一份就行了,你跟着叔叔们去不用哎哟!” 白善道:“乱叫什么,你怎么是她叔叔了?” “怎么就不能叫叔叔了,你是他姑父,叫我可不得叫叔叔吗?” 周立如可不怂他,道:“二少爷,我小姑没让我叫你叔叔。” 白二郎严肃的道:“我是你小姑的师弟,你不仅是你小姑的侄女,还是你小姑的徒弟,你不叫我师叔叫什么?” 周立如一愣,但看着白二郎的脸实在是叫不出来,憋了半天只能憋出来一句,“我也跟着庄先生读书的” “有胆量你管你小姑叫师姐去。” 周立如转身就跑,“那也不叫你,你们不说就算了,我自己琢磨。“ 自己琢磨的周立如就是拿着钱去书铺里给刘焕选了一套还不错的房四宝,还买了成套的笔架、笔洗等,反正是书桌上的东西她全给准备妥帖了,然后就等着吃喜酒。 刘尚书也很高兴,一颗一直高高提着的心放下,刘焕能考中,总算是不负皇帝期望了。 这一下也能堵住不少人的嘴巴,免得他们都以为刘焕得的这个爵位名不副实。 其实他孙子还是有一点儿本事的。 满宝已经收假住进皇庄里去,只能到日子请假出去吃酒。 她一请假,那整个皇庄就只剩下卢太医在了,她走的那天,卢太医就站在院子门口那里拢着手看她。 满宝讨好的冲他笑笑,然后转身就跑了。 她先回家换了一套衣服,这才和白善他们一起去刘家吃酒席。 刘家一片热闹。 他们一家已经很久没有办过喜宴了,就是刘尚书和刘老夫人过寿,也很少大宴宾客,这次是这几年来最大的一场,因此亲朋好友,甚至远在晋阳一带的亲朋都亲自赶了来。 刘尚书都惊讶了,他帖子没发那么远呀,但来者是客,他只能悄声和老夫人道:“赶紧让人去酒楼里定酒席,能定多少定多少,别丢了脸。” 老夫人扯着满脸的笑容应下,等扶着老嬷嬷的手回到房间才皱眉,“怎么来了这么多亲朋?我们家发出去这么多帖子吗?” “老夫人,这是大好事儿啊,二少爷可还没定亲呢,正好趁着这时候” 老夫人挥挥手道:“你去看看那傻小子在干什么,这福气太大了,他撑不住的。” 老嬷嬷便笑容微收,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后道:“去把柳管事叫来,我和他定一下从外头叫的酒席,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甭管他们是真恭喜,还是有别的打算,来者是客,我们总要把人招呼好了。” “是。” 满宝他们这群和刘焕同建功立业的人坐在了大堂的前面几桌的一个角落里,不是特别中心的位置,但因为刘焕这个主人在此,的确是万众瞩目。 聂参军这一趟西域之行,回来连跳,虽没有爵位,可得的却是实职,也高兴的很。 一见到刘焕就哈哈大笑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刘公子也太客气了,还特意给我们送了那么好看的帖子,你吃酒说一声就是了,兄弟们不管在哪儿都会来的。” 刘焕笑嘻嘻的道:“当然要给帖子的,给你们的帖子还是我亲手写的呢,上面的画都是我画的。” 这可是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两件喜事,他觉得值得他如此付出。 聂参军听了感动不已。 隔壁桌听着的鲁越等人心中嫉妒不已,起哄的问道:“刘焕,那我们的帖子是不是你亲自画的?” 刘焕不好意思的道:“你们的帖子是我亲自写的,上面的字迹你们不认识?” 鲁越:“光字是你写的可不够,画是不是你画的?你去西域他们可才陪了你一年,我们这些同窗却在宫里陪了你两三年的。” 白善打圆场,笑道:“你们可放过他吧,也放过自己的眼睛吧,你们要是想要他的画,回头让他过了礼部和吏部的考试后找了空给你们画上百张千张,到时候铺满你家屋子随便看。” 赵六郎也对鲁越道:“你想要他画的帖子,我可不想,又不是白善画的,留着将来说不定还能卖几个钱,刘焕的画要留着烧火吗?” 刘焕立即叫道:“你们这就过分了,虽然我画的不是很好,但上面的兰花还是很传神的嘛。” 周立如道:“原来你画的是兰花,我还以为是稻穗呢,寓意你能吃苦耐劳,是良才美质” 白二郎笑喷,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也跟着乐。 第2382章 灌酒 话题就被大家混着扯开了,大家笑闹起来,不少人起哄着要灌刘焕酒。 刘焕倒是豪爽,来者不拒,但白善几个却不敢让他这么喝,于是让聂参军他们帮一下忙,帮着刘焕挡一挡酒。 刘老夫人将此景都看在眼里,她微微皱了皱眉,低声吩咐老嬷嬷,“去看看族里来了几个青年,让他们过来帮一下他们的堂弟表弟,少年人不知收敛,喝坏就不好了。” 老嬷嬷笑着应下,亲自去找人。 于是刘氏的青年族人很快找了来,呼啦啦的拥着刘焕道:“小弟还小,这杯我替他喝半杯,剩下半杯让他自己灌了以示尊敬。” “这杯酒让侄儿替叔叔喝了吧,他现在还小,等他以后成亲了您再使劲灌他。” 白善几个看得目瞪口呆,连白大郎都惊住了,然后扭头去看白二郎和白善,他成亲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挡酒团? 白二郎和白善一脸无辜的和白大郎对视。 户部尚书家办酒宴,那排场肯定不能小了,来的人很多,有请来的,也有不请自来的。 刘焕当然不能只留在他们这一桌,被刘尚书带着各个桌子都溜达了一圈,哪怕已经有族兄和侄子们帮忙,转了一圈回来他也双眼通红醉了。 满宝就送给他一张解酒的方子,“效果还可以,除了难喝点儿没别的毛病。” 刘焕虽然醉了,但还没傻,收了方子后就塞进怀里,打算回头给他祖父用,他才不用呢。 醉酒嘛,回去蒙头睡一觉就好了。 不少客人都明里暗里盯着刘焕,毕竟他今天是主角,见他如此便叹气,“运气可真好呀。” “是啊,去年周满出京,多少人做了看笑话的的准备,想着西域那边能有什么好方子?就是有,你空口白牙的要,人家就能给你?” “谁知道他们运气这么好,竟然还真的找回了方子,一行就不算虚行,又碰到陛下西征,几个人竟然跟着西征大军走了一路。” “也是郭孝无能,听说当时他们都把龟兹王城打下来了,结果愣是因为轻敌松懈给丢城了。” “难怪陛下如此生气,人死了还夺了官职。” “最后不是又封回去了吗,陛下还亲自给他治丧,算是全了他的面子了。” “当年跟着陛下打出来的人,谁死了陛下不给他们治丧?就是曾经和陛下兵戎相争,最后打了好几场才投降的那几个陛下都没计较,何况他郭孝?” “要我说,刘焕能有今天也不全是运气,不还有家世在吗?”一人道:“他要不是刘尚书的孙子,他能得封县男?你看周满,还是使团主官呢,不仅找牛痘方子是首功,攻城也是首功,听说当时就是她和白善一起佯降进城,最后一起给阿史那将军开的城门。” “结果你们看,她也就往上升了一品,连半点爵位都没有。” “咦,她怎么也来了,不是说最近太医院正在皇庄那边做种痘的试验吗?” “萧太医也来了,太医院和太医署这两年花钱多,来走关系的吧,不然后头的钱不好拿呀。” “上次太医署上折要了好大一笔钱,打算拿去干什么?” “听说是几个地方太医署要准备夏疫的药材,需要京城这边的太医署拨款下去。” “这不应该是走地方县衙的财政吗?怎么还让京城这边出?大晋有多少个州县?要是所有州县都让京城出钱,国库有多少钱给他们?” “不止呢,听说皇庄那边又在要下一批人了,只是京城这边能挑选的罪奴都挑选上了,陛下正让人去雍州一带找发配到各处的罪奴呢,到后面要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会不会让我们出人。” “让家里的下人去种痘,他们不会把天花带回我们家里吧?” 满宝耳朵尖,隐约听到一些议论,好奇之下就让科科帮忙听了听,听到科科毫无感情的转述他们的话,满宝愤愤的夹了一个大肉丸子,狠狠的咬了一口暗道:“真是一群蠢人!” 得过天花的人好了就不会传染人,也不会再得天花,这是常识,难道还要用她再普及一次吗? 白善扭头看她,见汤汁沾住她的脸颊,因为咬了一大口肉丸子,整张小脸都鼓起来了,他不由失笑,拿帕子随手给她擦了擦脸,小声问她,“谁惹你生气了?” 满宝没说话,不过目光朝着那桌说闲话的飘了过去。 白善朝那边看了一眼,认出了好几位大人,都在四品上下,是各部的次官。 这人可就有点儿多了,满宝怎么会跟他们有矛盾? 白善怎么想也想不透,既然想不透他就不想了,决定回去问她,于是伸手给她夹了一个肉丸子,笑道:“喜欢吃就多吃点儿。” 正要夹肉丸子的白二郎默默地放下了筷子,这可是最后一个肉丸子,他一个都没吃着! 白大郎给他弟弟夹了一个鸡腿,哄他道:“吃鸡腿。” 白二郎:“大哥,我不是小孩儿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吃鸡腿,我不要面子的吗?” 白大郎就道:“这只鸡是烤的,外面还涂了蜜,所以你要不要吃?” 白二郎一咬牙,“要!” 不过他没要手,而是直接夹着吃了。 将桌子上的菜吃得差不多后,各种大人也开始端着酒杯找过来,显然光刘焕每张桌子的敬酒还不够,他还得坐着被人找上来敬酒呢。 白善他们好歹经历过白大郎周六郎几个成亲的场面,很有些见识了,于是甭管能不能喝,都站起来帮着挡了两杯,然后瞅着空隙,一人扶住刘焕的一条胳膊就往后院走,被人问道就说,“我们送他去更衣,一会儿就送回来。” 于是拖着刘焕到后面去了。 满宝拉上周立如跟着一起溜,仔细的看了看刘焕的脸色后道:“灌醒酒汤吧,不然晚上他别想睡了。” 于是寄语去拿醒酒汤,白善和白二郎就把人放在屋中的软榻上,给他盖了被子,他们则绕过屏风坐在靠窗的小书房里,长舒一口气道:“刘家的亲朋太多了。” 白二郎有点儿心有余悸,“大哥,我也快要办酒了,到时候他们会不会也这么灌我?” 第2383章 美女 白大郎安慰他道:“不会的,又不是你一个,还有白善和满宝呢,他们两个不也一起吗,到时候他们肯定灌白善去了。” 白善:“……大堂兄,你这样可就不厚道了,都是一块儿的亲朋,凭什么就灌我一个?” 寄语许久才端了醒酒汤来,白善接过,好奇的问道:“怎么这么久?” “大厨房那边太忙了,抽不出空来做醒酒汤,还是小厨房现开的火做的,所以慢了些。” 白善在他和满宝的帮助下给刘焕灌下去一碗醒酒汤,问道:“前头有人招待了吗?应该不用刘焕再出去了吧?” “是,已经回禀了老夫人,老夫人让我们看紧了二少爷和院门,不许二少爷再到前面去,说前头老太爷和族少爷们会应付的,院子这边也不许闲杂人等进来。” 寄语笑道:“郎君娘子们肯定也累了,老夫人让人将院子的侧屋收拾了出来,郎君娘子们要是不嫌弃,就先在这里歇一会儿,一会儿后花园处还有伶人奏乐舞蹈,老夫人还请了两个说书先生在亭子那边说书,郎君娘子们也可去散散心。” 周立如好奇的问,“你们请了哪家的伶人?” 寄语就笑道:“请了教坊司的凤华姑娘。” 周立如眼睛一亮,立即和满宝小声道:“小姑,凤华姑娘的舞可好看了。” 满宝奇怪,“你看过?” 周立如连连点头,“上次学里休沐,教坊司卖票在清风楼里表演,我们凑钱去看了一场。” 满宝问:“一场多少钱?” “大堂票二十文,进去点的茶水另外算,”周立如道:“不过我们几个都还是学生,还没挣钱呢,所以就只进去看,没有点茶水点心。” 周立如星星眼,“她当时就跳了一舞,可好看,可好看了。” 满宝就也有兴趣起来,“不然我们也都去看看吧。” 殷或不太理解,“你在宫里没见过舞蹈吗?” “立如说她跳得很好。” 殷或就笑道:“她跳得再好,也不会有宫里的人好的,要是好,她早就可以进宫去跳了。” 周立如道:“有人说她今年就有可能选进宫中,到时候我们再想看到她跳舞就不容易了。” 教坊司就是朝廷在管着的,最优秀的一拨自然是送进宫里的,次一等的才留在外面招呼各种王公贵族。 于是大家就跟着去后花园里看,前头的不少客人也移步到这里来继续喝酒赏歌舞。 刘家的后院后有一个莲塘,此时莲塘上就用船坞连在一起搭了一个高台,七八个漂亮的小姑娘鱼贯从一艘船轻盈的跳上高台,然后笑着旋转到台子的四面,一个穿着红色衣裙的女子将红色的披帛甩出,从她们之中飞跃而起,轻盈的落在了台子的中间,正背对着他们。 她半掩面的回眸一笑,额间点着花钿,只露出一双如明星般闪亮的眼睛。 满宝一下就看呆了,席中和她一样看呆的人不少,有的人酒杯直接落下,直愣愣的盯着高台中间的女子看。 她微微一笑,如山间的小鹿轻盈的跳动起来,又如水中荷花一般清丽,只是嘴角轻轻地一勾,一双眼睛清凌凌的看着你,你就觉得心脏蹦蹦的直跳。 满宝此时就捂住了心脏,眼睛恨不得黏在她身上,惹得旁边的白善不断的看她。 白大郎和白二郎比白善晚一步回神,但也很快回神来,感叹道:“真好看呀。” 殷或很不解,左右看了看,问道:“很好看吗?” 满宝这才收回目光看了他一眼,再扭头去看白善,就见白善正有些不满的盯着她看,她就从他们俩人中间走出来,走到白二郎那边,呼出一口气道:“你们都是仙人,不懂,这就是凡人的喜欢了。” 白二郎也点头,瞥了白善和殷或一眼,和满宝一起欣赏台上的舞蹈,“比西饼她们跳的还好看。” 满宝道:“西饼她们的剑舞好看。” “这倒是。” 白善:“……她用的步伐也是剑舞的步伐。” 一直盯着人家脸看的满宝这才勉强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她脚的步伐上,然后就抬起来继续盯着人家的脸看,“奇怪,比她好看的人我也见过的,可她跳起舞来好好看。” 周立如也捂着胸口,一直到这一支舞结束,伶人们从台子上离开换了下一拨人,她这才轻轻的拍着胸口道:“可真好看呀,比上次在清风楼看的还好看。” 白善催促他们,“行了,都看完了,我们回去看看刘焕醒了没有。” “再等等,说不定她还有表演呢?” 白善就盯着她看,然后招手叫来一个下人,问道:“凤华姑娘今日跳几场?” “就一场。” 白善就扭头与满宝道:“走吧。” “不过一会儿凤华姑娘还要唱一首曲子呢。” 正失望的满宝立即眼睛一亮,“真的?还久吗?” 下人知道他们是二少爷的贵客,因此很恭谨的道:“不久了,娘子要是急着看,小的和管事回禀一声,说不定能让他们早些上台。” 满宝回过味儿来,“我权力这么大?那是不是还可以私下见一见凤华姑娘?” 下人一愣,然后笑道:“要是别人自然不好让见,但是娘子应该没问题的,您先坐着稍等一等,小的这就去找管事安排。” 说罢要引着他们去找个位置坐下。 在一处花丛后面的唐夫人就起身,扬声叫道:“满宝,带你侄女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儿。” 满宝立即上前。 唐夫人看到白善他们也跟过来,就指着他们笑道:“你们这一群相公跟着过来做什么?怎么,还怕我把你们师姐师妹吃了不成?还是有些人不放心,一定要亲自盯着?” 一桌子官眷就笑起来,看着三个青年笑道:“哎呀,你赶他们走做什么,我看他们留着挺好的,和我们说说话解解闷也好呀。” 唐夫人笑骂道:“让县子和驸马爷给你们调笑解闷,你是黄汤喝多了吧?” 唐夫人扭头和白善笑道:“你们玩去吧,放心,你媳妇我们给你看着。” 大家笑着看白善他们三人红着脸行礼退开,当着满宝的面议论道:“白氏的这三个子弟长得还都不错呢,不知道主枝那边的子弟长得怎么样,周娘子见过吗?” 农家小福女 第2384章 不如白善(四月月票加更26)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很公正的点评道:“不如白善好看。” 一群女人就笑起来,指了唐夫人道:“你问她是唐大人长得好看,还是杨大人长得好看,她肯定也要说唐大人的。” 唐夫人撇了撇嘴。 一位夫人就感叹一声道:“要是我,我肯定说是杨大人,可情人眼里出西施,所以啊,这有情的人嘴里说的话是不能信的。” 满宝就好奇的问,“韩夫人和韩大人没有情?” 桌上一静。 唐夫人顿了一下就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点了一下满宝的额头和韩夫人笑道:“童言无忌,韩夫人别和她计较。” 韩夫人就微微一笑道:“我和她计较什么?这话原也没错的。” 她往那边扬了扬脑袋,示意满宝看,“诺,你说的韩大人在那儿呢,不过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韩大人了,上个月才因为犯错被撸了官职,现在叫韩郎君就可以了。” 满宝:……世界变化太快,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行了,知道你委屈,可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头前一个月都被关在皇庄里,哪里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就有人笑道:“就是在外面,周娘子怕是也很难留意到,毕竟她公事繁忙,哪儿像我们似的清闲得不行,这京城里的事儿呀就看个新鲜。” 韩夫人幽幽道:“原来我家的事儿你们都看新鲜了呀。” 夫人们就有自打脸的,也有安慰她的,还有和她道歉的,满宝和周立如都是一脸的懵,一起低下头去默默地摸了一块点心吃,顺便喝了一口茶。 等到唐夫人终于应酬完,拉着她们两个坐到了说书的亭子那边俩人才长舒一口气。 唐夫人特意找了边角一个角落低声和她们说话,“怎么只有你们来了,刘老夫人没来?” 按说,刘焕和白善这样的交情,而且白善现在也有爵位了,刘家应该给刘老夫人单独去一个请帖的。 满宝道:“送了帖子去的,只是刘祖母一早就定下这半月要上山斋戒,所以就没来。不过白善都是户主了,他来也是一样的。” 唐夫人好奇,“这时候斋戒?” 满宝道:“这不是快清明了吗?而且白善也要考试了,刘祖母说斋戒好求神佛保佑。” 唐夫人:“……哦。” 满宝乖乖的坐在椅子上,捧了一杯茶问,“唐夫人,唐学兄没来吗?我们吃席的时候好像没看到他。” 唐夫人就看着她道:“你没发现吗,今日不是休沐日。” 满宝瞪眼,“那……” 唐夫人幽幽地道:“都是请假或旷工来吃的,别人可以旷工,他却不好旷工的,听说什么地方有了什么案子,他去查案子去了。” 满宝就满意了,“我也是请假出来的。” 唐夫人就扑哧一声笑起来,道:“我们刚吃席的时候还说呢,你这次回来后就很少出现,有人想请你上门看诊都招不到人,最后只能请刘医助上门。” 唐夫人说到这里看向坐在一旁的周立如,笑问,“你这侄女学得怎么样了?可能出师了?” 满宝道:“哪儿有那么快,她才学了几年?” 她道:“还得再在学里学几年时间再出师。” 唐夫人:“不是说学五年就好了?她有基础,三四年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满宝摇头,“那只是学了点儿带着血肉的皮毛,要跟她几个师兄师姐一样,起码还得四五年才可以。” 不管是刘三娘,还是郑辜和郑芍,他们都是从小就沉浸在医学之中,不管有没有人教他们,学了多少东西,至少是一直耳濡目染的,他们知道的东西是周立如现在不能相比的。 四个弟子中,最厉害,学得最好的,其实还是郑辜,然后才是刘三娘。 唐夫人微微点头,小声道:“因为你,这两年和女医求医的女病人可不少,有好些还特意从外地赶过来,就想求见你一面的。” 满宝问,“唐夫人也有亲朋要见我?” 唐夫人微微一笑,点着她的额头道:“你可真是个机灵鬼,没错,还不是一个两个呢。” “不过你一回来就忙,之前一直在宫里,后来出来了就直接到皇庄里去了,我也不好求你。” 满宝:“我上旬放了四天假呢,您怎么不告诉我?” 唐夫人就微微笑道:“你才从皇庄里出来,一定累得很,我怎好在那时候登门相求?其实现在也不该求你的,只是她们的病有些不太好了,所以才想求一求你。” 满宝迟疑了一下,问道:“是什么病?若不是很私密,我可以推荐丁大夫和陶大夫,或者我请刘太医帮忙看一看也行。” “您也知道,我现在皇庄里,一进去十天半个月出不来是正常的,这一次可能也要待一个月,这时候给人看病有些不方便。” 今天能出来是因为吃酒席,还是因为吃的是刘尚书的酒席萧院正才答应让她出来的。 正如早前吃饭时那桌客人推测的那样,他们此时很需要刘尚书的支持,能借着参加宴席拉近双方的关系是萧院正求之不得的事。 可再想因为看别的病人请假就不可能了。 唐夫人想了想,就附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满宝微微蹙眉,“这样啊,请三娘去看过了吗?” 唐夫人颔首,叹息道:“就是因为看过了,已经扎针和吃药八天了,并没有多少效果。” 满宝权衡了一下便点头,“那我下午早点儿退席,和学嫂一起去看看。” 唐夫人立即笑着点头,“好,到时候我叫上你一起离开。” 重要的事商量好,唐夫人看得出她不喜欢听书,一直往荷塘那边看,便笑道:“行了,我就不打搅你去看美人了,去吧。” 满宝就站起身踮起脚尖往那边看了一眼,太远了,视线有点儿模糊,周立如就悄声道:“不是凤华姑娘。” 满宝就站实了,和唐夫人道:“不急。” 唐夫人:“……那个叫凤华的有这么好看吗?” 满宝和周立如一起点头。 既然没到自己喜欢的人上场,满宝就有闲心关心起别的事来,“韩大人为什么被撸职了?” “亵妓,和人在春风楼里打起来了,事情闹大,外头蹲守的御史正好看见,就闹到了朝堂上,”唐夫人笑道:“可不只是罢官而已,他还被罚了不少钱呢。” 钱就是唐大人罚的。 第2385章 抢人 满宝小声问:“韩夫人不生你的气?” 唐夫人瞥了她一眼道:“生我的气做什么?男人间的这点儿小事暂且还影响不到我们之间的关系,再严重一些吧。” 满宝回味了一下就肯定的道:“被罚的钱不是韩夫人的?” 唐夫人就大声笑起来,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乐道:“就你机灵。” 满宝嘿嘿一笑,拉着周立如跑去看能不能见到凤华姑娘。 俩人悄悄咪咪的靠近荷塘,垫着脚尖往那边看,正好一艘船慢慢的靠岸,姑侄两个就兴奋的看着。 船上下来两个仆妇,抬出一块厚厚的木板搭在船上和案上,然后几个穿着舞衣的小姑娘就从船上欢快的跑下来跳跃上岸。 凤华跟着她们一样拎着裙子往上跳,额头上的花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姑侄俩全都眼睛一亮,抬脚就要往那边去。 结果有人比他们更快,一棵树后的小路上转出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摇着扇子笑着看向凤华,“凤华姑娘,过来与我们同饮两杯吧。” 凤华笑容没多少变化,笑盈盈的屈膝行礼后道:“郎君有请本不该拒绝的,只是我等还要去主家那里领命,郎君不如先回去,等我们抽出空来再去服侍如何?” “今天领你们来的教坊司管事是谁?让他过来,大爷我今儿还真就点了你全程陪着我怎么了?” 周立如皱眉,不由去看小姑。 满宝也皱眉,扫了一眼那些人后,发现有些人眼熟,有些人没见过。 最眼熟的自然是为首那个才刚刚被她们谈论完没多久的韩大人了。 满宝看了一眼脚边的牡丹花丛,没有特别好看的花色,但也挑了一朵红色花瓣的,然后拿着花上前,“凤华姑娘。” 教坊司一群小姑娘正被韩大人说得脸色发白,手足无措,听到这道声音便回头看。 满宝笑着走过来,将手中的花递到凤华面前,笑道:“这里没有好的牡丹,只能勉强找出一朵来借花献佛,我给你簪上如何?” 凤华姑娘惊讶,她并不认识周满,但目光扫过韩大人几个,见他们都没说话,有人甚至还扯了扯韩大人想要离开,便猜出这一位身份应该不低,至少这几位郎君似乎不敢得罪她。 于是笑着行礼,谦卑的谢赏。 见她微微低头,满宝就将花给她簪上了,还退后一步似模似样的欣赏了一下,然后点头赞道:“果然这花比不上你,人比花娇多了。” 凤华低头一笑,似乎有些为难的看向韩大人等人。 满宝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便也冲他们一笑,“韩大郎君,你们怎么不在前头喝酒?是想韩夫人她们了?要不要我带你们去找她们?” 就有一个拉了韩大人道:“韩大,我们快走吧,跟她凑什么热闹?” 韩大人皱了皱眉,“周大人,你要给几个官妓出头?” “我给她们出什么头?”满宝理直气壮的道:“只许你找她们喝酒,就不许我找她们陪我说话吗?” 韩大人噎住,“你一个小娘子,找一群娘子做什么?” 满宝道:“说话呗,你以为我是你们呀,非得找异性,反正他们是刘家请来宴请客人的,我也是客人,谁抢到她们各凭本事。” 韩大人被噎得不轻,还要说话,周满突然眼睛一亮,冲着他们身后就摇手,叫道:“刘小娘子,我们在这儿呢。” 带着下人路过的刘小娘子闻言跑过来,好奇的看了一眼韩大人他们就问周满,“周小娘子,你在这儿干嘛呢,我祖母刚才还和客人们提起你呢,正想介绍你给几位老夫人认识,结果一转身就找不到你了。” 满宝就指了凤华几个道:“我想玩游戏,正找人呢,可巧看上了她们,结果韩大郎君也看上她们了。” 刘小娘子闻言便露出东道主的微笑,正要笑着安抚,顺便协商一下,韩大郎君已经不耐烦的挥手道:“行了,行了,我也不是非要她们陪酒的,走走走,我们走。” 看他们走了,满宝就笑着对刘小娘子道:“多谢你了。” 她扭头对凤华几人道:“你们忙去吧。” 凤华深深地看了周满一眼,屈膝行礼后带着人退下。 刘小娘子看着她们走远,啧了一声,和她道:“你可真够怜香惜玉的。” 满宝道:“那也要她足够我见犹怜,有哪家的老夫人要见我?我不认识吗?” “你肯定不认识,从晋阳那边过来的,”刘小娘子给她带路,解释道:“各家的老夫人都有,也不知道她们是来恭喜我堂哥的,还是来见你的。” “我有什么好见的,肯定是来恭喜你堂哥的。” “那可不一定,就是不看病,那也可以看个稀奇,”刘小娘子道:“你不知道,你现在名声可响亮了,本朝第一位女太医,第一位能上朝的女官,最近京中女学盛行,好些小官之家都把家中的女孩儿送去读书,就想着以后要是能个你一样也进哪个馆子当个编撰就好了。” 满宝:“我也只是编撰医书而已。” “所以最近要学医术的女孩子更多了。” 连周立如都点头,悄声和满宝道:“小姑你不知道,我今年回太医署读书,看见了好多新同学,全是去年新进学的,好多女孩子。” 刘小娘子这才发现周立如,扭头看过来,问道:“你以后也要当太医?” 周立如点头,“这是我的理想,我不仅要当太医,我以后还要和我小姑一样写医书,努力一把看能不能当编撰。” 她道:“能够编撰医书是所有医者的梦想。” “好志向呀,”一群老太太从石屏后转出来,笑道:“小姑娘能有如此志向,倒显得我们一群老不死的太古板了,小姑娘也是周家的孩子?” 满宝领着周立如和大家行礼,好奇的看向尚书夫人,“老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毕竟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尚书夫人笑道:“我正要领着她们去前头听书呢,可巧你们就找过来,走,我们一起听书去。” 他们这群人哪里是去听书的,分明是借听书的名说别的话,消遣其他的。 一坐下就有人问周满,“这就是周太医了?看着可真年轻,今年多大了,可定亲了吗?” 第2386章 说亲 周满和白善有婚约的事又不是秘密,京城中知道他们两个的人,十个里有九个知道,剩下的一个有可能是还没懂事。 虽然问这句话的老夫人不是京城的,但她也是知道的,问这句话不过是为了顺势引出下一个问题。 在满宝表示自己已经定亲后,老夫人们的目光就一起落在了周立如身上,笑眯眯的道:“这是周大人的内侄女?长得可真好看,今年多大了?定亲了没有?” 周立如看了眼小姑,憋了一口气,将脸憋红以后就低下头。 满宝见了连忙道:“她还小呢,不着急。” “看着和周大人差不多大,成亲可以晚两年,定亲却是可以了的。” “是啊,这女孩子过了十三就可以把亲事说起来了,不然好的郎君都叫人给挑走了。” 满宝左右看了一下,发现她们被团团包围,现在想跑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干脆摆开了架势问:“老夫人是有什么好的人选推荐吗?” 对方见她明问,眼睛顿时一愣,立即道:“有呀,我有个侄孙,年纪和她相仿,一表人才,这次跟着我一块儿来吃喜酒了,周大人要是愿意,我这就让他进来拜见一下你。” 满宝就笑道:“老夫人也太心急了,他们还小呢,不急着相看,不过我们做大人的倒是可以帮着先看一看,不知道府上是?” 对方立即介绍起来,是刘氏在晋阳的一个族亲,他们家再晋阳做官,虽然不大,只有五品,但也挺体面的。 满宝笑着听,就问道:“不知您侄孙叫什么名字,现在哪个学里读书?” “他叫刘义,懂事早,所以现在跟在他哥哥身边做事呢,”老夫人笑眯眯的道:“周大人一看就知道,他长得好呢,又高又壮,就看面相就和您内侄女很相配呢。” 满宝微微扬眉,端了茶笑道:“倒是个好孩子,只是我家立如还要读书呢,估计再读个三四年才能勉强出师。” 满宝努力的回想起来她娘给她四哥五哥说亲时,觉得不合适时说的拒绝的话,斟酌了一下后道:“要我说,女孩子也不必很急着说亲,虽说她是女孩儿,但也该练好本事,等将来离开了父母能有本事养活自己,也就完事不愁了。” 老夫人一愣,勉强笑道:“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还需要媳妇亲自出门讨生活不成?” 其他人老夫人也很赞同,刘太夫人却讶异的看着周满。 满宝就笑道:“这倒也是,可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家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何况,这做的还是自己喜欢的事,那就更高兴了。” 一位老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女子还是应该相夫教子为主的。” 满宝笑道:“当然要相夫教子了,就好比男子也要努力谋取前程封妻荫子一样的。夫君若是出仕,我等能在仕途上助他们一臂之力,这便是扶持夫君,而我们读的书多,经历的事情多了,以后有了孩子也能更好的教导他们,老夫人,您说是不是?” 老夫人们:…… 周立如在一旁连连点头,小声道:“太子和太子妃喜欢我小姑,连带着也很喜欢我小姑父呢。” 这是一记重击,没人能说周满的这番话不对了,因为这的确是“相夫”。 老夫人们看着一旁眼睛闪闪发亮的周立如,便知道这一位和周满一样,所以做媒的心思一下就淡了不少。 刘太夫人去一下热情起来,扫了一眼她们姑侄俩边上的点心盘子,转头吩咐下人道:“去厨房要一盘不是很甜的点心来,嗯,就要酥肉好了,要才出锅热乎的。” 刘府很少将酥肉当点心招待客人的,不过下人也只是愣了一下便行礼退了下去。 刘太夫人回头对上一众老姐妹的目光便笑道:“两个年轻女孩子,胃口一定好,这会儿离吃饭过了一段时间了,她们正好补充补充。” 刘太夫人笑着问周立如,“学医累吗?” 周立如摇头,“不累。” “傻孩子,读书哪有不累的,我家那小子啊……倒也不喊累,只是我见他早起晚睡的读书,这心啊就疼。” 满宝差点儿被茶水呛到。 她咳了两下放下茶杯,刘太夫人笑眯眯的道,“虽说他读书也不喊苦,不喊累,但要是没人看着就容易偷懒,去年西域之行多亏了你们照顾和监督他,这次回来才能一举得中明经,对了,你们一路上他都读了什么书?” 这个问题周立如还真能回答上来,因为这一路上,她就和他们一起在庄先生面前读书听训的,不巧,她的文化课最差,总是和刘焕一起被单独留下背诵课文。 于是周立如道:“就学了《康王之诰》和《文侯之命》里的六篇文章,还有的就是几篇诗经,剩下的都是一些课业了。” 刘太夫人见她说的这么明白,眼睛顿时一亮,她顿了顿后笑道:“那《康王之诰》的第一篇是?” 这问答的模式和庄先生太像了,周立如一下绷紧了脊背,道:“叫《毕命》,康王命作册毕,分居里,成周郊,作《毕命》。” 一旁的老夫人们听得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刘义的堂祖母,此时看着刘太夫人一脸欣喜的模样,她心中不由有些后悔。 她垂下眼眸思索片刻,便抬头和周满笑道:“周大人,我有个小孙子在县学中读书,可惜他此次不来京城,不然可以让周大人见一见他。” 不等周满说话,刘太夫人就接口笑道:“所以这就是缘分呀,弟妹下次把他带来,我让他堂兄带他在京城四处逛一逛。” 刘太夫人突然微微拢眉,和满宝道:“之前焕儿喝醉了是吧?” 满宝点头。 刘太夫人就叹息道:“难为你们照顾他,我都听他说了,你们这一路西行可是遇到了不少艰难险阻,一行人历经生死才到的西域,又波折了许久才从西域回到京城。” 满宝立即表示这都是她该做的,毕竟她是主官,自然要尽可能的保护随行的人。 又道:“他也帮助使团许多,要不然陛下也不会赐他县男之爵了。” 第2387章 心动 提起这事儿刘老夫人就神清气爽,刘焕能封爵对他们老两口来说是意外之喜,可以说,有这个爵位在,刘焕就是一辈子不出仕,当一辈子纨绔也够了。 到时候分家产时多给他分点儿不动产,就足够他平安富贵一世了。 刘老夫人对周满更和气,主动道:“知道周大人时间难得,我就不留您和我们这些老太太说话了,来人,送周大人去找白公子他们。” 满宝立即就走,她也怕她们再提起亲事之类的话。 等她们走了,这边就只剩下一群老太太了。 一位老夫人道:“姐姐这是想给焕儿说亲呢?” 刘太夫人就笑道:“焕儿年纪也不小了,说亲不是正常的吗?” 是正常的,可和周立如说就不是很正常了,周家是什么家世,刘家又是什么家世? 这一次为什么不请自来的客人这么多? 自然是因为刘焕得封爵位,很多人都想给刘焕说亲的。 不过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人又多,许多话不好出口,于是大家笑了笑,转头看着亭子里的说书先生说书。 一直等大家换地方,或者休息去了,和刘太夫人关系最好的一个妯娌便跟着她一起去正院的偏屋那里坐着,“嫂子,你不会真看上周家那个小姑娘了吧?” 刘太夫人道:“就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孩儿们从小教着,她们都未必能说出《康王之诰》有几篇文章,更别说背下来了,娶妻娶贤,家世什么的倒可以先放在一边,我倒觉得她不错。” 二太夫人就皱眉,“可这家世也太差了些,周满之前,他们家可都是泥腿子。” 刘太夫人不在意的道:“他们家有一个绵州牧,周满现在又是四品的编撰,也就是家底薄一些,可你看她的本事,别说世家小姐,就是世家公子,又有几个比得上她的?” 她道:“不是我自贬,咱自家的孩子自家知道底细,焕儿就不是多能干的人。” “说句大不敬的话,之前宫里要给明达公主选驸马,我是想过让焕儿去努力一番的,”刘太夫人道:“我想着,他读书不行,人又憨直,做了驸马都尉,便是将来没本事出仕,在这京城里也没多少人可以欺负他去。” “可他祖父不答应,说陛下心疼明达公主,一定看不上他,我略一想,也觉得明达公主太好,虽说驸马都尉少有出仕任实职的,但陛下肯定也不想太委屈了明达公主,到时候挑刺起来,左看他不好,右看他不好,那也是一对怨侣,这才不了了之。” “本来呢,我和他祖父也没想他有多出息,就想让他试一下明经科举,实在考不上就恩荫一个县官或是小官当一当,”刘太夫人道:“到时候给他娶一个擅庶务的妻子管着,又有他大哥和几个堂兄弟看顾,好歹能平安一生。” 其实后一种方法是他们家公认的,就是刘焕都不止一次的和白善他们说过,“等将来我恩荫出仕,再分了家,我就能做主了。当驸马有什么好的,你要是和公主关系不好,进公主府还得奴仆一再禀报,要是遇上一些刁奴,你就得站在外面受气。” “皇帝盯着你,皇后盯着你,宫中的其他皇子皇女也都盯着你,尤其明达公主这样受宠的,做她的驸马可太惨了。” 刘焕只要想到他都被他祖父母管了前半生,再被皇室管后半生,想想就可怕。 刘太夫人自然也看出孙子的想法,和二太夫人道:“你看这次来赴宴的这些人和我提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家?仔细一扒拉,比得上周立如的能有几个?” 二太夫人笑,“嫂子说什么呢,她们怎么会比不上?” 刘太夫人摇头,“她们还真比不上,你仔细的论一论,他们提的几个女孩儿有几个是真的和焕儿门当户对的?” 二太夫人一愣。 “焕儿祖父就不说了,他爹也是五品的官员呢,可他们提的这些姑娘,官品和他父亲相当的,不是庶女就是嫡次女;能提嫡长女的,不是父兄没有官职,依靠的是叔伯堂兄弟的,就是官品很小的。” “我知道,便是焕儿得封县男的爵位,见过焕儿之后,他们也觉得他没多大出息,加上他上头还有个哥哥……”刘太夫人顿了顿,在这一点儿上她也不得不承认偏心,家里的政治资源基本上都倾向于刘大郎,留给刘焕的很少很少。 “周立如的叔公还是绵州牧呢,又是天下闻名的义士,在陛下那里都有名号的,更不要说周大人,她小姑小姑父将来都是前途无量的,这门亲事要是能成,将来焕儿和周白两家的关系会越来越紧密,说到底,婚姻一事是利益结合,她给焕儿带来的利益并不比那些官宦之家的小娘子差。” 又道:“撇开利益结合看主母的品性手段,她更不差,你刚也看到了,论读书,就是你养的几个小娘子怕是都比不上,手段更不用说,将来立志要当她姑姑那样的小娘子,她还会处理不好家里那些庶务吗?” 二太夫人不说话了。 刘太夫人越说越兴奋,道:“这事儿晚上我就和他祖父提一提。” 二太夫人:“大伯能答应吗?还有焕儿,他能愿意吗?” 刘太夫人就道:“问一问就知道了。” 不过刘太夫人没有先问刘焕,而是先跟刘尚书旁敲侧击。 刘尚书就撇撇嘴道:“泥腿子?往上数几代,谁家不是泥腿子出身?我们家是耕读之家,可不是只会读诗书的人家,晋阳那边是怎么想的,竟然拿出一个庶孙跟人家说亲。” 他顿了顿后道:“我倒不是说刘义那孩子不好,而是觉得他们不配,周满那侄女现在还在太医署读书呢,她四个亲传弟子,一个现在太医院里当医助,两个在地方医署,虽说官品小,但那也是九品,以周满现在的医术,他们就是背靠大树,进太医院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要我看,周立如将来所成也不会差。” “刘义和焕儿差不多大吧,这点儿年纪就早早不读书,只给人做些跑腿的活儿,将来能有什么出息?这门亲事不合适,你别掺和,免得将来周满怪罪起来我们面上难看。”刘尚书道:“这位可不是留情面的人,在大朝会上连魏大人那样的人都敢怼的。” 刘太夫人就问:“和刘义不合适,你觉着和焕儿合适吗?” 刘尚书就一呆,反应过来后扭头看着老妻,不由摇头笑道:“你呀,你呀,你明着说就是了,何必拐这么大的弯?” 第2388章 满意 刘太夫人道:“我可没有拐弯,她想给刘义说亲是真,我想给焕儿说亲也是真。” 她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谁抢到那就是谁的本事。” 刘尚书就瞥了老妻一眼,觉得她说的废话,“她那侄孙能比得上我们家焕儿?” “虽说我们焕儿不太出息,但现在不仅有爵位,还考过了明经,将来就是当不得大官,求个四五品的实职还是可以办到的。刘义能比吗?” 刘尚书虽然百般看不上刘焕,可也要看和谁比,和大孙子,和白善殷或这样的人是比不上,但比刘义还是绰绰有余的。 刘太夫人就问他,“那你觉得这门亲事怎么样?” 刘尚书就沉吟起来,半晌后道:“我们家又不是那种死守着身份的人家,而且他们周家现在也算新贵,别看他们家如今就一个周满在朝为官,还是个女子,但她一人就抵了多少人了。他们家子侄又多,只要一直读书,将来总有能出仕的人。” “不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咱这位陛下都换了几拨臣子了,所以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也不知道将来是什么样,谁也别在这时候就看不起谁。” 刘尚书摇头晃脑的念叨了一阵,颔首道:“你看过了那丫头的人格品性,要觉得好就定下吧。” 刘太夫人道:“我看着倒有几分她小姑的志气,虽然才华比不上,但比我们家里养的孩子还要好。” 刘尚书就撇撇嘴道:“周满这样的才气天赋,满朝武有几人比得上的?” 他道:“她端的是本事的碗儿,别人抢不走,萧院正私底下都偷偷的说,他提了皮毛,她转眼就能摸到骨血,在医学上,她可不只是举一反三,人家是得一就推出十来,这份本事是老天爷特地赏脸吃饭呢。” 刘太夫人想起了什么,幽幽的问道:“那我们家要能定下这门亲事,将来你这孙媳妇岂不是也要入朝?” “求之不得,”刘尚书笑道:“你不是说她有几分她小姑的志气吗?那牙口要是也能学到她小姑的三分就好了,将来焕儿要是有幸能站在大朝会上,吵起来还有个人帮衬。” 刘太夫人就想起今日刘焕被人为难时周立如打趣说的那番话,眼中发亮,“好,既然你也应下了,那我就找机会替焕儿去周家走一趟。” 刘尚书却想起来一事,“这事儿不得给大郎和大郎媳妇他们说一声?” 刘太夫人就冷哼道:“回头与他们提一声就是了,难道他们还会反对不成?” 她道:“孩子都是我们养大的,亲事自然也是我们这边做主。” 刘尚书头疼,只能劝慰道:“也要说一声的,毕竟是他父母,之前益儿的婚事也是他们那边定下” “就是因为益儿的婚事是他们定下,焕儿的婚事才要我们来定的,”刘太夫人提起这事还一肚子的火,“之前这事一早就定好了的,怎么,他们现在想反悔了?” “她在提防谁?难道我就是个恶婆婆,娶了孙媳妇就教她跟她婆婆作对吗?”刘太夫人连珠炮似的道:“两个孩子都放在我跟前养着的,我让她留在京城教养孩子,她不乐意,非说大郎身边没个照顾的人要跟着去” “他有手有脚,身边奴仆不少,做什么非要她跟着?可怜我两个孙儿从小父母不在身边,特别是我的焕儿,那时候才两岁,都还吃着奶呢” 见刘太夫人落泪,刘尚书连忙掏出帕子给她,“行行行,我不说,我不说行了吧,孩子你不是养得挺好的吗?” “我是养得好,可这祖母和母亲能一样吗?之前他们调任太原,我就说离得不是很远,两个孩子也长大了不少,太原那边的官学也不差,为了他们父子母子之间不至太生疏,所以让益儿带了焕儿过去投奔,结果他们两个是怎么做的?对着一个庶出都比他们俩兄弟好。” “这两孩子还是她的亲生骨肉呢,果然老话说得对,不亲自教养就是没感情,既然没感情,我们就客客气气的,偏她以小人之心度我之腹,觉得是我挑拨他们的关系。”刘太夫人难掩怒气,“益儿可是在我跟前长大的,他们在那边给孩子定亲竟然问都不问我们一声,有这心思好好的待两个孩子多好?结果俩孩子连半年都待不下去就跑回来”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可你现在不说,将来受难的还是焕儿的媳妇?”刘尚书道:“你现在倒是出气了,将来怎么办?你有多少日子,她有多少日子?将来做婆媳的不还是他们吗?” “好呀,你咒我短命!”刘太夫人气恼的伸手拧他,刘尚书失声“嗷”的一声,捂住胳膊叫道:“又动手,又动手,外头还有客人呢” 刘焕捂着脑袋从榻上爬起来,一眼瞥见屏风上有投影,他就捂着脑袋走过去,就见周满他们正在下跳棋,就见满宝拿着一颗棋子跳呀跳呀就把白善的一颗棋子给吃了,她哈哈大乐起来,捡起棋子道:“我赢了!” 殷或垂眸看了一眼后道:“这种棋法有趣是有趣,就是不太用脑子。” 满宝:“谁说不用脑子的,跟围棋差不多,很用脑子的好不好?” 白善输了,收了棋子后点头,“比较直,没有围棋那么多的道道,不过的确很趣味,可惜你拿来的那本残本上记的玩法不多。” 白二郎还在琢磨刚才那盘棋呢,看到阴影就抬头看,见是刘焕就起身道:“你醒了?” 刘焕呆呆的道:“我刚才梦见我祖父和祖母打架了,原来是因为在说话呀。” 白善:“你祖父和祖母经常打架吗?” 刘焕:“也没有经常,就偶尔我祖父惹我祖母生气了,我祖母就会锤两下。” 白善等人就一脸同情。 寄语在屋外,听到动静探进脑袋来看,见是少爷醒了,立即去端茶倒水,给他润了嗓子后才道:“二少爷,太夫人吩咐了,您就在屋里歇着,别出去了,外面的人进不来” “酒宴还没结束?” 寄语笑道:“这天还没黑呢,他们估摸要用到天黑,这会儿都在花园子那边赏舞听乐呢。” 第2389章 小产 唐夫人请了刘家的下人送信过来,满宝收到便起身道:“我带着立如先走了,你们继续玩吧。” 刘焕刚清醒一点儿呢,这会儿正捏着鼻子喝很难喝的解酒汤,闻言抬头看她,“这么早?你不吃了晚食再走?你晚上不是要直接回皇庄吗?” 满宝挥手,“我有个病人要看,没空吃晚食了,你们玩儿吧。” 刘焕只能失望,“好吧。” 白善就将满宝送出门去,“就你们两个去?” “会绕回家接三娘,听唐夫人的意思,三娘之前去看过,只是没多少成效,这次正好带上她。” 白善就点了点头,将人送到停放车马的院落那里。 唐夫人已经在车上等着了,看到白善过来便笑道:“你还特意送来,怎么,我还能把人给你拐跑了不成?” 白善便行礼笑道:“还要劳烦学嫂稍后将人送回家,家里有些东西要给她带上。” 这是怕她耽误周满的时间太多,误了她回皇庄的时间呢。 唐夫人笑着应下,乐道:“放心吧,我一定全须全尾的把人给你送回去。” 唐夫人提早派人给刘医助送了信,所以唐家的马车到周宅的侧门时,门一敲,不多会儿刘三娘就提着药箱从里面出来了。 满宝就问她,“今天不是休沐日吧?” “不是,只是今日我太医署有一节课,上完了之后就可以走了,我就没回宫去,直接回家了。” 今天刘家酒宴,虽然不是休沐日,但旷工和请假跑去喝酒的人也不少,因为去的人多了,皇宫里都显得冷清了两分,她又没有值守的活儿,所以就先回家了。 满宝点点头,看了一眼她的药箱问道:“东西都带齐了吗?” “是,都带齐全了。” 满宝就靠坐在车壁上,问道:“你既看过病人了,那你说说她的病情。” 刘三娘一怔,就有些迟疑的看向坐在一旁的唐夫人,有些为难。 满宝也扭头看唐夫人,半晌后凑过去问刘三娘,“有什么隐私?” 刘三娘无奈,压低了声音道:“师父,人家的这个病本就是隐秘的病,所以” 唐夫人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那妹妹什么都跟我说了的。” 她扭头看向满宝,“这一点儿我也和满宝说过了,她是小产之后恶露不止,本来治好了的,但前段时间有两三月没来,她还以为是又有孕了,但请了大夫后不是拿不定就是说不是,后来有个老大夫开了活血化瘀的药,谁知道一吃就糟了,好似血崩一样,后头用了药倒是少了,却是淅淅沥沥一直不断,倒像是要把身体里的血都流尽一样。” 满宝之前只听她说是恶露不止,却不知道她还吃过活血化瘀的药,第一直觉就是扭头问刘三娘,“她是小产了?” “不是,”刘三娘小声道:“我仔细的看过,应该不是有孕,也看了前一位老大夫开的方子和写下的脉案,没看出什么问题来,倒像是她的身体前头小产时坏了,所以” 刘三娘顿了顿后小声道:“师父,她小产应该不下于三次。” 不说满宝,唐夫人都吓了一跳,声音都劈了,“什么?” 刘三娘就不说话了。 唐夫人脸都气变色了,问刘三娘,“这是她说的?” 刘三娘就道:“夫人和她身边伺候的丫头说是三次,但我觉得不止。” 她和满宝道:“我仔细的问过,但几年前的事她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倒是她身边的大丫头记得六年前她月事来的时候出的血有些多,不过她们说王夫人的月事一向不准,有时候多,有时候少的,所以也就没在意。” 满宝就问:“她有孩子吗?” “有,”刘三娘道:“有一位公子,今年七岁。”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那就不是原始的习惯性小产,一定是有什么外因。 刘三娘却垂下眼眸没有继续说了。 可唐夫人一双厉眼岂是好瞒的?她咻的一下看向刘三娘,问道:“刘医助,可是还有什么隐情?” 刘医助却笑了笑道:“唐夫人,剩下的就是病人的隐私了,您要想知道,就只能去问病人。” 她能说三次小产的事儿,是因为这事最后肯定瞒不住,肯定要写入脉案之中的。 因为她认为,病人如今会这样,之前多次小产是关键。 唐夫人便扯了扯笑容颔首道:“对,有劳刘医助了。” 等到了唐府,唐夫人便先走了一步,将空间让给她们师徒三个,她知道,刘医助肯定有重要的事情没说出口。 果然,等唐夫人走了,刘三娘就小声的和满宝道:“虽然她问了也不说,但我发现她身上有些旧伤,有些骨头还折过,我看着倒像是人踢踏捶打出来的内伤。” 满宝脸色一沉,“你问过了?” “问了,可不管是她,还是她身边的仆妇丫鬟全都一口咬定说没有,问就是自己因为雪天路滑摔过几跤,可我仔细的看过,她身上的一些伤根本就不是能摔出来的。” 刘三娘还提醒道:“师父,她身边还有两个姑姑和两个丫头一直紧紧地盯着我,倒是她陪嫁的两个丫头一直想要我单独和她待一待,可也一直没有机会。” 满宝就哼了一声道:“真是找死的,在这唐府里跟人玩这点儿心眼。” 满宝叮嘱俩人,“一会儿进去了收敛一下神情,你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刘三娘和周立如一起应下,然后俩人一起看着满宝的脸色问:“师父,您不收敛?” 满宝沉着一张脸道:“我收敛什么?这叫官威知道吗?你们看朝中几位上官,对人有笑脸的有几个?这就叫官威!” 说罢,她阴沉着一张脸去见那位王夫人,一进院子,迎出来的几个下人就唬了一跳,行动间小心了几分,正屈膝行礼,满宝就问:“病人在哪儿?唐学嫂呢?” “在这儿呢,”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的唐夫人笑盈盈的走进来,拉了满宝的手道:“给你们师徒说话的时间,还想着先请你去堂屋里喝茶呢,谁知道你就直接过来了,给你引路的这几个小蹄子也不知轻重,怠慢了你,回头我罚她们。” 第2390章 王瑞乐 给满宝她们领路的丫鬟倒是不怕,只是也低头行礼认错,满宝脸上神色才和缓了些,和唐夫人道:“你可别罚她们了,下次我来她们该不给我点心吃了。” 唐夫人就笑了笑,和两个小丫头道:“还不快谢过满小姐?” 两个小丫头便笑嘻嘻的和满宝屈膝行礼,一直候在一旁的仆妇这才笑道:“唐夫人,周大人,我们夫人已在里面等着了,快里面请——” 唐夫人就笑着引满宝进去。 这是客院,院子不小,主屋自然也不小,满宝知道,只有很亲近或尊贵的客人来了唐夫人才会安排这个客院的。 唐夫人和满宝笑道:“我这妹妹呀,胆子小,又是个锯嘴的葫芦,跟你完全是掉了个个儿,早两年我就和你唐学兄说,有空让你们见见才好,要是一不小心成了朋友,让她学了你一分胆气和这一分的机灵,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着拉着满宝进去见王氏。 她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衣冠整齐的坐在椅子上,看到姐姐带着一个陌生的小娘子进来,再结合刚才隐约听到的话,她就知道这位是名满天下的周满了。 于是撑着桌子就要站起来,一旁的丫鬟连忙伸手扶她…… 唐夫人紧走两步,上前扶住她的另一只手,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不是让你躺着吗?” 王氏扯了笑容温柔的道:“我不累的,其实刘医助的药我吃着也有一些效果的,姐姐也太大惊小怪了,何苦又费劲的请了周大人来?” 要是别人,唐夫人一定说“你当周满是好请的?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 可对着这个堂妹,唐夫人却笑了笑道:“她和别人不同,你不知道,我们关系好着呢,她管你姐夫叫一声学兄,管我叫一声学嫂,算是自家人,请她可比请其他的大夫还要容易。” 满宝也浅笑着点头。 唐夫人就给她们介绍,“这位周大人你也认识了,她有个小名叫满宝,以后你们亲近了可以这么叫她。” 又对满宝道:“这是我娘家妹妹,她叫瑞乐,你要愿意,就见她一声瑞乐姐姐,要是不愿意啊,就叫她王太太好了。” 满宝就笑着叫了一声“瑞乐姐姐”。 唐夫人听了高兴,就和丫鬟一起扶着她坐下,“来,让我们的周太医给你看看。” 满宝就坐到她身边,先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见她脸上用脂粉遮掩住了,但依旧能看出脂粉下苍白的脸色。 满宝拿出脉枕诊了一下脉后就收手,道:“姐姐要是不嫌弃麻烦,还是净脸,再把钗环去了,我们去内室里检查一下,我想看一看。” 王瑞乐被刘医助检查过几次,自然知道是怎么检查的,一时脸红,有些羞臊,但还时扶着丫头的手起身去了内室。 屋里的下人就动起来,打水的打水,找衣服的找衣服。 满宝就留意了,发现扶着王瑞乐的是一开始站在边上的另外两个丫头,一直扶着王瑞乐的则去找衣裳去了,另一个则是去端水。 才出去院子里迎她们的仆妇则一直笑着站在一旁,此时亲自去奉茶来给唐夫人和周满等人。 满宝就垂下眼眸,心中有数了。 唐夫人也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她之前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毕竟她身边的丫头仆妇也都是各司其职,可现在再细看,出去的夏荷和夏草都是瑞乐的陪嫁。 唐夫人脸上笑着,眼底却不见多少笑意。 等下人端了水来给王瑞乐洗好脸,身上的外衣也去了,满宝这才进去看她。 只见她脸色苍白憔悴,比之刚才精致的妆容下老了十岁不止,这哪里是唐夫人的妹妹,是唐夫人的姐姐吧? 不过她身上有一股唐夫人身上没有的温柔气质,见之便可亲。 满宝就上前重新给她切脉,开始详细的问起来,“这次崩漏是从何时开始的?” 这些话都由一旁的仆妇和丫头来回答,因为这些问题之前刘医助都问过,所以一旁的姑姑就能很详细的说出来,都不用人补充。 但满宝还是等她回答过后问一声王瑞乐,“是这样吗?” 王瑞乐就点头。 满宝问清楚这一次的病情后就问道:“上次有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当时是为的什么?” 一旁的姑姑就叹息一声道:“我家夫人半年前曾经小产过,当时就有些恶露止不住,后来吃了两个多月的药好了……” 满宝细细地问起来,最后问道:“一共小产过几次?” 姑姑恭敬的回道:“三次,我们夫人身体不好,不好坐胎。”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王瑞乐的面色,见她一直垂着眼眸低头不说话,便点了点头后道:“我看看。” 说罢对这一屋子的人道:“除了三娘,其余人等都退出去吧。” 唐夫人和上次一样起身,不过她走了两步后就看向要服侍王瑞乐换衣服的姑姑和丫头道:“你们也退下吧,这屋里交给周大人,她看病不喜欢有闲杂人等在身边。” “这……”丫头不由抬头看向一旁的姑姑。 姑姑连忙笑道:“唐夫人,我们留下服侍夫人,夫人身上有些脏污,总不好假借周大人的手。”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沉肃的道:“退下吧。” 姑姑一把噎住,但因为周满是太医,加上她脸色冷肃,她一时不敢造次。 她迟疑了一下,唐夫人就微微蹙眉,不善的盯着她看,“怎么,你要盯着周太医用针?” 姑姑这才连忙应下,带着两个丫头躬身退下。 她们和唐夫人一起躲到了外室,不过她站在屏风边上,竖着耳朵还是能听到里面的动静的。 满宝和刘三娘一起解开她的衣裳检查,满宝伸手按了按她的腹部,问道:“疼吗?” 王瑞乐小声的道:“不疼。” “有酸胀的感觉吗?” 满宝摸了许久,然后就开始沿着她的骨骼向上摸,刘三娘用眼神示意满宝看那隐约的深颜色,那是旧伤沉淀下来后的颜色,这种伤痕必是伤及骨骼才能留下的旧伤,而且应该不是很久,以她的经验,大约是半年左右。 第2391章 检查(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1) 她每每想到这时间便是心中一跳,心中的那个猜测就越发明显,但不论她怎么旁敲侧击,她们都岔了过去,或是找别的借口。 刘三娘从十二岁进宫到现在,谨慎是刻在骨子里的,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问的道理她知道,所以在问了几次问不到以后她就收起了打探的心思。 满宝在伤痕那里顿了顿,用力的捏了捏后问她,“疼吗?” 王瑞乐看见这伤痕,脸色微微发白,但依旧道:“不疼。” 满宝也知道这时候应该不会疼了,她细细地摸了摸,的确有些骨骼直接承继的不是很顺,再结合这些伤痕看,很容易就能判断出骨折过。 满宝又检查了一下她的后背和四肢,都检查后才拿出帕子来擦了擦手,也不让她穿衣服,直接用被子将她盖起来。 王瑞乐一直提着心,想着她要是提问她要怎么应答。 满宝却是擦干净手以后沉吟道:“你这病不好治” 外面竖着耳朵听的人一下提起了心,床上躺着的王瑞乐却一下放松了下来,一直僵直的脊背也一松,整个后背都靠在了床铺上。 满宝道:“要想要经血停下,最少要扎针三个月,因为你小产过几次,底子坏了,所以要慢慢的治,先将底子补上,可这样也不稳当,将来很可能还会崩漏,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你能持续用药用针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这样断了根,将来你再有孕才不会再小产。” 王瑞乐听得一愣一愣的,问道:“要这么久?” 满宝点头,“要连续扎针十日,十日之后隔一天扎针一次,又一旬,隔两天一次到后面一旬扎针一次,因为各人的身体状况不同,效果也不相同,底子好一点儿,药物吸收好一点儿的,半年后或许就断了根,但要是底子不好,可能需要一年时间。” 王瑞乐沉默了一下后问:“那您看我的底子如何?” “不太好,”满宝直言道:“所以姐姐要做好长留京城的准备。” 她瞥了一眼屏风上映出来的人影,眼中闪过寒光,和她道:“这套针法目前也只有我和我这徒弟能扎得出来。” 王瑞乐一愣,显然这才想到这点,“要,要长留京城吗?” “是呀,不知道姐姐夫家是哪里的,离京城远不远,要是远,自然是要留在京城的,毕竟这个病是女人的病,娇气得很,不仅不能受寒,也不能受热,有些风吹日晒的它就不乖巧了,所以最好住所固定,饮食规律,作息也规律,既不能冷也不能热” 王瑞乐却是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最后拽着衣服道:“也,也可以吧,我得问一下家里和姐姐。” 满宝就点头,“那今天我们就来行第一套针吧,三娘,你来。” 满宝就在一旁念着针法看刘三娘行针。 王瑞乐一开始还有精神听周满说的什么阴交半寸,石关三分后来就眼皮渐渐沉重起来,慢慢的睡过去了。 刘三娘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还要给她扎凝神静气的针法,但见师父对她摇了摇头,她也就不问了。 至少不能在这里,这会儿问。 屋里一时只有满宝不时指点刘三娘的声音,半晌听不到王瑞乐的声音,似乎接下来也不会问王瑞乐什么问题了。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姑姑就松了一口气。 唐夫人也收回了耳朵,将手中一直捧着的茶杯放下,轻轻的碰撞了一下,“马姑姑听得如何了?” 马姑姑立即站直,对唐夫人羞愧的笑了笑道:“唐夫人见谅,奴婢也是忧心我们夫人,您是知道的,我们夫人一向腼腆。” 唐夫人颔首,“是啊,我这堂妹从小就是兔子胆子,一吓就惊,胆小得很,这些年有劳你们照顾了。”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追书app, \! “伺候主子本就是奴婢们的分内之事。” 唐夫人笑了笑,问道:“我离得远,听得不正确,周太医都说了什么,可好治吗?” 马姑姑立即把自己刚才听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 唐夫人便皱紧眉头,半晌后叹息一声道:“竟这么坏了,唉,怎么就小产了呢?听周太医的意思,她不止小产过一次?” 马姑姑道:“我们夫人体弱,所以不好坐胎,唉,这每次小产都是失去一次骨血,这底子如何能好?” 唐夫人就一脸忧虑的叹气,然后转身吩咐下人道:“去,开了库房,将拿补血补气的人参鹿茸这些东西都找出来,一会儿给满小姐看看哪些适合用,都拿出来给瑞乐准备上。” “是。” 又过了半刻钟满宝才出来,刘三娘留在了里面看针,她当着马姑姑等人的面写了一张药方,叫了刘三娘一声,让她出来后指点她这一张药方是怎么开出来的。 两位姑姑趁机往内室看了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夫人肚子和小腿上都扎了针,甚至连头上也有,一时不敢靠近,于是过去听周满给刘医助解释药方。 虽然她们大多没听懂,却听懂了气血不能急补,要缓缓补充,同时要配以止血 而之前刘医女开的方子补血太急切,反而没能止住血 到了时间满宝就进去看着刘三娘拔针,见王瑞乐还睡着,且眼底有些青黑,她就将被子给她盖好,然后和刘三娘悄悄出去。 满宝和马姑姑几个道:“她睡着了,睡眠可生气血,所以你们不要打搅她,她能睡多久就睡多久。” “可现在睡了晚上要睡不着的。” 满宝道:“她晚上本来就睡不着。” 马姑姑一想也是,于是不再说话。 满宝将刚才的那张方子递给她,道:“先吃这张药方,等她断了血再换方子,这几日就让三娘过来给她扎针吧。” 马姑姑欲言又止的看着唐夫人,小声道:“周大人不能亲自来吗?我们夫人的病拖得有些久了。” 满宝还没说话,唐夫人就已经道:“周大人现在接了陛下的差事,每日都要在皇庄里试验天花的事呢,这次能出来还是因为刘尚书家吃酒,特意请了假来的,她哪能天天过来?” 第2392章 感动(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二) 满宝道:“在血断之前要扎的针法都是一样的,我这徒弟针灸还不错,她来做这事绰绰有余。” 唐夫人就和她笑道:“我呀,就盼着你能在她需要换药和换针法时再来看一次,重新给她开两个法子。”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到时候你给白善送信,让白善捎带着告诉我,要是能请假,我一定请假出来,不能,就让三娘写了脉案给我送出去,到时候我把方子传递出来。” 但现在刘三娘的脉案还是比不上周满的,所以还是自己亲自看一看才是最好的。 药方子给了,针灸也交给了刘医助,满宝就要起身告辞。 唐夫人却一把拉住她笑道:“急什么,一会儿你学兄就好了,见过他再走。” 她笑盈盈的道:“之前他还说有本书要送你呢,走,我们书房里说话去。” 说罢拉了满宝出去,她转头吩咐马姑姑等人,“你们进出小声些,好好伺候你们夫人,别搅了她难得的安宁。” 马姑姑立即带着一众下人应下。 唐夫人的目光就滑过夏荷和夏草,见她们低头站在角落里,目光便一寒,笑盈盈的拉着满宝走了。 刘三娘和周立如拎着药箱跟在后面走,到了正院,她们却被唐夫人的贴身丫鬟拉着,笑盈盈的要拉着她们去喝茶吃点心。 刘三娘和周立如一时没动,一起看向满宝。 满宝就对她们点了点头,俩人这才和丫鬟们离开。 唐夫人笑着拉她进屋,等丫头上了茶退下,这才看向满宝道:“好妹妹,你总不会也跟着你那个徒弟一样瞒着我吧?” 满宝好奇的问,“学嫂怎么不直接去问她?这毕竟是病人的隐私,我们医者不好说的。” 唐夫人便冷笑道:“你没看见她身边严防死守的那几个人吗?我就是找了借口把人支走,恐怕过不了多少会儿就会回来,而且她的确是锯嘴的葫芦,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受这委屈家里还不知道。” 满宝端着茶喝了一口,思索片刻后道:“我让她留在你这里半年到一年呢。” 唐夫人就笑道:“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别,我还真不是故意的,”满宝道:“她这病的确要治半年以上的,至于用不用一年,那才是不一定的。” 唐夫人笑容微敛,“这么严重?” 满宝颔首。 唐夫人就抓心挠肺一般,拉住她的手问:“你老实告诉我,她到底是为什么小产的?因为站久了?还是饮食不周?或是中毒了?” 唐夫人咬牙切齿的道:“难不成是马家让她立规矩?或是后宅不宁” 满宝垂下眼眸想了想,沉默了许久后还是抬起眼睛看向唐夫人,“我在她身上发现一些伤痕,我摸过骨头,应该断过,虽不确定,但胸口的一条肋骨此时应该还是骨裂的状态。” 唐夫人瞪大了眼睛,眼中又惊又怒,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她!”唐夫人深呼吸几下,运了运气才没有立即发火儿,但也腾的一下站起来,原地走了两圈后目光炯炯的盯着周满问,“你没摸错?” 满宝道:“要是以前,我肯定没这么肯定的,但这次去西域的路上我摸过那么多骨头,不会有错的。” “你当时怎么不问她?” 满宝就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后道:“问她什么?那些话又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说给外室的你们听的,你想她会怎么回答?” 唐夫人便怒气勃勃,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后扬声道:“来人” 满宝就有些兴奋起来,虽然插手人家的内宅事务不好,但她还是想知道。 唐夫人的贴身丫鬟就小跑着进来,“夫人有什么吩咐?” 唐夫人的怒气就在看到满宝的兴奋后冷了一冷,她垂下眼眸思考了一下,再抬起眼来时冷静了许多,道:“去客院那边叫夏荷或者夏草过后,就说我从私库里找了些东西出来,都是我的陪嫁,有些是以前我们在娘家住时常用的东西,瑞乐治病心情要好,让她们过来看一下私库里有什么是瑞乐喜欢的,缺的,让她们挑上给她布置上。” 丫鬟愣了一下后应了下来,转身而去。 唐夫人这才运了运气,转身点了一下满宝的额头,“你那是什么表情?把这看戏的眼神收一收。走吧,我送你出去。” 满宝咦了一声,“这就要送我走了?” “我的姑奶奶,你往外看一下时辰。” 满宝往外一看,见太阳已坠西,吓得立即跳起来。 唐夫人起身,拢了拢袖子后道:“走吧,送你出去,一会儿你还得回家呢,白善此时应该已经在家等着了,你再不回去,他怕是要亲自来接人了。” 满宝只能惋惜的离开,虽然很想,但她并没有开口让唐夫人将来告诉她实情,她甚至不打算以后问王瑞乐实情,反正病因已经摆在那里了,即便她不说,她也能治,所以何必开口询问剥人家的伤口呢? 她可以偶然得知是一回事,就不必要特意去打探了。 告诉唐夫人,一来是因为唐夫人是家属,她觉得她有权知道;二来,她对王瑞乐感官不错,她心里告诉她应该告诉唐夫人。 满宝嘴角的笑容有些冷,唐夫人就不说了,她脾气不好,唐大人可也不是好惹的,把人打成这样还敢时刻监视人,哼! 满宝领着刘三娘和周立如回去了,唐夫人站在门口目送她们的马车走远,脸上的笑容就垮的一下收了起来。 骑着马从另一条路上嘚啵嘚啵过来的唐县令远远看到了,一下就吓住了,立即勒住马就想调转头回县衙加班。 唐夫人却已经听到声音扭头过去看,一见是他,眼睛顿时一亮,于是冲他招手。 唐县令只能带着明理骑马回去,脸上扬起灿烂的笑容,下马后就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笑问:“夫人怎么知道为夫回来,还特意来门口接我?” 唐夫人道:“不是特意来接你的,正巧送满宝出门,我想着你也快回来了就多站了一会儿。” 骗鬼呢,分明是要转身回去时才看见他的。 但唐县令扬起笑脸,一脸感动的道:“夫人真好。” 第2393章 搜查 唐县令跟着唐夫人回正院,才进屋,丫头们便纷纷行礼,他一眼看到了夏荷和夏草,便知道唐夫人有事要做,他大松一口气,转身就进了内室,将身上的官袍脱了换常服…… 唐夫人看他进去,就扭头看向夏荷和夏草,问道:“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瑞乐身边谁照顾着?” 夏荷一怔,连忙道:“马姑姑她们在身边伺候呢,夫人还没醒来。夫人要是不放心,奴婢这就回去。” 唐夫人手中的杯盖就哐当一下落在了杯子上,不仅夏荷夏草吓得心一激灵,屋里的唐大人也吓了一跳,然后就兴味的竖起耳朵听。 唐夫人道:“你们是瑞乐的陪嫁,才该是她的心腹之人,我不说,你们也该时刻不离她身边才是,结果我这边叫,你们两个就都过来了?” 夏荷和夏草吓得脸色发白,连忙跪下请罪。 唐夫人就挥手,让仆妇将她们带下去检查。 夏荷和夏草又惊又下,一脸的懵,根本不知道要检查什么,等她们被带到耳房里脱衣服时俩人就吓了个半死,紧紧的抓着衣襟不肯松手。 芸草快步从外面进来,一把将夏草往后一推,推倒在床上后半压住她道:“你傻呀,跟我们夫人要强,你也不看看这屋里都是谁,那都是我们家体面的姑姑,她们来检查已是夫人给你面子了,你要是不依,一会儿换了粗使的婆子进来,她们动手可不知轻重。” 夏草忍不住哭,惊惶惶的道:“表姐,你们要做什么倒是说明了呀,哪有一上来就剥人家衣裳的?” 芸草:“我哪知道要做什么?这也是夫人的吩咐,但你放心,我们必不害你,我们老爷夫人你还不知道吗,满京城里哪一对夫妻中间不夹着几个妾侍通房的?你还是六小姐屋里的,更不会为难你了,你就解了让我们看一看吧。” 夏草还懵懂,一旁也惊惶惶的夏荷却隐约明白了什么,她抖着手要解开腰带,但手抖得不行,半天扯不出来不说还给打死结了。 一直沉着脸站在一旁的仆妇见了脸色总算和缓了一下,上前扯过腰带,三两下就给她解开了。 这边检查过去,芸草双眼红肿的和两个仆妇过来回屋,屋里的人大多都退了下去,此时只有唐大人和唐夫人坐在一起喝茶。 唐大人的茶才喝了一口呢,看见她们过来就放下茶杯看向唐夫人。 唐夫人就沉着脸思考了一下,还是点了一下头道:“你先出去吧。” 唐大人就扬眉,“我还以为夫人是要我帮你审案子,为你做主伸冤呢。” 唐夫人沉着脸道:“自有用得上你的时候。” 唐夫人挑眉,这才起身出去。 一出院子他就呼了一口气,招手叫来一个丫头,问道:“今天夫人是几时回来的?” 丫头低头道:“不到未正就回来了。” “和满小姐一起?” “是,还有刘医助,周家的三娘子一起。” 唐大人就摸了摸下巴,未正之前就来了,这会儿都酉时了,看个病,最多两刻钟,他们却用了一个半时辰,这可不短。 芸草跪在地上道:“……夏草身上有三处伤,除了踢打出来的,还有好些鞭打的伤,夏荷身上更多些,手腕以上的伤一层累着一层,几乎看不出原来的皮肉了。” 唐夫人震怒,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问道:“她们是怎么说的?” “夏草只知道哭,夏荷说,她得问过夫人的意思才说。” 唐夫人紧紧地抿住嘴巴,不过心里的确好受了些,这会儿才觉得手上火辣辣的疼。 她脸色沉凝,道:“去把她们两个带过来。” 夏荷和夏草的衣裳已经重新穿好,只是脸色苍白,好像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一样,一进屋俩人就跪下。 唐夫人见她们才进门就软倒了,恨铁不成钢,指着骂道:“跪在那儿给谁看?滚过来!” 俩人便膝行上前,跪在了唐夫人跟前。 唐夫人就抬起她们的下巴问,“我问你们,你们夫人一共小产几次,都是怎么小产的?” 俩人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的不说话。 唐夫人冷哼一声,放掉她们的下巴道:“怎么,替马家隐瞒,给他们献忠心他们能给你们什么好?” 夏草整个身子都软在了地上,好似没有骨头一样的趴着,夏荷比她略强些,但也抖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但就是这样,她也结结巴巴的问道:“夫,夫人要,要怎么过问呢?” 唐夫人沉着声音问,“这是什么意思?” 夏荷的眼泪成串的往下落,不过第一句话出来了,她就不是很害怕了,抖抖嗖嗖的问,“夫人知道了,能带我们夫人出,出苦海吗?还是,还是也叫我们夫人忍着,马家要是知道了,会打得更凶的……” 唐夫人眼前发晕,一下抓住她的肩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家知道?” 夏草依旧趴在地上抖着身子哭。 夏荷嘴唇发白的微微点头,抖着嘴道:“二夫人说,夫妻打架都是床头打床尾合,我们小姐,是,我们夫人回家住了不到两日,二,二夫人就让人将夫人送了回去,大爷就拿酒淋在夫人的头上,说她下贱,跑回了娘家,有本事就别回来,不等他接就回来了……” 唐夫人气得将手边的杯盏全都扫落在地,咬牙切齿的磨牙,“崔氏!” 这两个字似乎打开了两个丫头的心房,两个人一下就崩了,夏荷更是突然仰天嚎哭出声,一把上前抱住唐夫人的脚,哭得泣不成声,“大小姐,大小姐,我们小姐苦呀,二夫人她不是人,她不是人啊,我们小姐要见大老爷,要大老爷做主,二夫人说家里生计越发艰难,我们这房怎好因为这些小事就去找大老爷,连二老爷都没让见就把我们小姐送回去了,马家本来只有三分的胆子,一下就涨了十二分,那个畜生从那以后就不把我们小姐当人看了……” 第2394章 你有什么打算一 “大小姐,你说我们小姐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没有嫡亲的兄弟,亲生的伯母都拦着不出头,谁还能救我们小姐,谁还能救她?” 插播一个app: 完美复刻追书神器旧版本可换源的 “我们说找大小姐,但大小姐远在益州,那两年送进来的信要先过那边老夫人的手才能到小姐手上,小姐要送出去的信更不要说,连节日下给各家的礼单都到不了小姐的手上大小姐,你能救我们小姐吗,你能救她吗,还是和二夫人一样把我们小姐送回去?要是,要是求您让我们小姐过几日松快日子吧,好歹让她体面些,体面些” 唐夫人许久才平复下自己的心情,问道:“这事儿,四娘子知道吗?” 王瑞乐之所以会来京城求医,还是老四极力提议的。 夏荷抱着唐夫人的腿哭道:“奴婢不知道四小姐知不知道,我们小姐自从二夫人后就没再和外人主动提过这事。” 唐夫人就明白了,她思虑半晌,忽而冷笑一声,问道:“这次你们带来的人里有几个是陪嫁,有几个是马家的人?” “除了奴婢两个就没有陪嫁的人了,以前的陪嫁不是打发去了庄子上,就是已经被发卖出去了。” 就是因为外面的那拨人没有了,她们才彻底被困在后宅,不管撒了多少钱出去都动弹不得。 一开始主仆几个莽莽撞撞,拿着钱收买了好些下人,还想着让人往外传信,结果那些信兜兜转转到了那些人的手上,于是他们失去一个人,再失去一个人 到后来,她们已经很谨慎很谨慎,只小心翼翼的在马家后宅里散播善意,想着总有一天能用上,结果,她们自以为稳妥时,伸出去的手就又被砍了 她们失去了两个姑姑,三个大丫头,四个小丫头,现在就剩下她们两个人陪在小姐身边了,她们哪里还敢动? 就是小姐也轻易不肯开口动手,有时外头需要用到小姐出面,小姐也都是笑盈盈的去,笑盈盈的回来,多余的话一句不多说,多余的事一件不多做。 三四年下来,对方这才松软了些,但这样的事中间也不是没有过的,有时候他们就是无聊了,特意放松了警惕让她们作为,好抓了她们的把柄。 以前她们不懂,所以总是莽撞,以为真的糊弄过去他们了,以为那些人的心真是好的,以为真的可以收买住人,为此她们失去了一个又一个人 从那以后她们就知道,这世上的人,不是你有一颗好心就够了,也不是你有足够多的钱就足够了的。 可这是唐府,这是大小姐,大娘子,是在做姑娘时就风风火火,敢趴着墙头看郎君,挑夫君,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大娘子啊,所以夏荷在心中权衡了又权衡,还是抖抖嗖嗖的招了。 唐夫人问清楚他们这次跟来的人,来了唐府的有多少人,在唐府之外可还有人手 夏荷不知道他们在唐府之外是否还有安排,却知道他们这一行一共来了多少人。 “还有三个不和我们一起入府,都是外院里听差的,进府时就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夏荷总算是止住了哭,只是刚才哭得太厉害,此时还时不时的有些抖,但话说的很清楚,“但每日马姑姑都要往前头去吩咐一些话,或是让人买些水果干果,或是点心小食之类的,反正就是有各种理由往前去。” 唐夫人没想到马家还考虑得这么周全,沉默的运了运气才挥手道:“带她们下去梳洗,把眼睛上的红肿消了,找上两套和她们身上一样的衣裳换上,别让那边瞧出端倪来。” 唐夫人咬牙切齿的道:“此时治病要紧,待我捋顺了再一并收拾了他们。” 夏荷和夏草大喜,齐齐给唐夫人磕头。 唐夫人胸中压着一股火,跑去找唐大人。 唐大人听着她边发脾气边噼里啪啦的说完了,就端了茶给她喝。 唐夫人一口饮尽,满眼怒火的问唐大人,“你说,这畜生要怎么整治?” 她已经把这么多年的事都问清楚了,马宏中第一次动手时不重,当时马母又是打马宏中,又是道歉的,因为只是被打了一巴掌,所以王瑞乐就忍了。 但第二次马宏中有些失控,于是王瑞乐就回娘家了。 却没想到王二夫人会直接把她送回去,直接让她在马家那边颜面尽失,从那以后马家,上至马母马宏中,下至仆妇下人,就没有人把她放在眼里了。 所以唐夫人不仅恨马家,更恨她那位二婶。 唐夫人第一次没忍住在丈夫面前说了刻薄至极的话,“到底是庶出的种子上不得台面,崔氏也没把人教好,归家的姑奶奶不说帮着出头,竟还敢把人往回送。” 唐大人却蹙眉,“这不像是崔氏的家教,她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仇怨?” 唐夫人愣了一下便皱眉,“因为我那五弟过继的事儿?” 王瑞乐出自二房,上一次嫡支这边分房头还是她祖父成亲那会儿,所以他们是同一个曾祖,祖父是堂亲,到父亲这一辈已经是分了三代了。 他们都还住在前后几个巷子里,角门关上,那就是独门独院的大户,角门打开,那就是连接一片的坞堡,唐夫人十二岁之前都是在那里长大的,小时候就是孩子头,带着兄弟姐妹们四处跑的。 王瑞乐父亲有兄弟两个,并没有分家,他在家里排行二,嫡支这边排行五,整个家族的排行下来更是排到了十二。 但他们基本只论嫡支这边,所以都是王五王五的叫着,他没有儿子。 不,现在有了,王二把他嫡出的小儿子过继给了王五,父子俩刚好都排行五,只不过运气都不好,因为王五郎过继每两年,还没来得及从王五手上接过他手里的东西,他就死了。 唐大人继续问道:“你想此事怎么解决?是还和马家继续过下去,还是和离回家?要是和离,孩子怎么办?” “你都将你想要的结果列出来了,才好确定路要怎么走,如今不是生气的时候,我看小姨子她那里也没什么好主意,不如你问过她的意思后我们将事情给她做成就可以了。” 第2395章 你有什么打算二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只要有心,想问王瑞乐的意见并不难,夏荷她们又是敷眼睛,又是整理心情,最后带着人抬了一堆东西回去。 俩人的面上依旧和往昔一样温顺的垂头低眉,还带了些麻木。因为天已经黑了,屋里便是点了灯光线也不是很好,何况王瑞乐还睡着,此时还没有醒,所以院子里点的灯不多,将将让人看得到人而已。 马姑姑看到她们带回来这么多东西便上前问,“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夏荷声音和往昔一样平板的道:“夫人一定要给,说都是以前闺中的东西,我们夫人应该用的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两分后道:“夫人让我们夫人留在这里治病,待病根去了以后再回去,还让我和夏草劝一下夫人,至于府里,夫人会去信询问。” 马姑姑早在周满说根治要半年到一年时就料到这一点儿了,其实她也不想回去,夫人要是听话,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把病治好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这种事是主子的事,她只管做好分内之事就可以。 今天已经把消息递出去,信件明天应该就能寄出去,到时候府里自有决断。 所以她看了看东西,颔首道:“夫人还在睡,你们动作轻些,别惊醒了夫人。” “是。” 看她们进去了,马姑姑就招来一个丫头,低声道:“留意一些,别让她们跟外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今日那边来叫人,我一个不注意你们就让她们两个一并出去了,这事儿回去要是让大爷和老夫人知道了,小心你们的皮。” 丫头抖了一下,脸色发白的低头应下,将手腕上的镯子撸出来塞进她的手里,哀求道:“姑姑千万别告诉,昨夜是我守夜,夫人起夜七八次,夜里也睡不好,白天又一直忙,下晌才不小心打了一个盹,谁知道她们就被叫走了?” “哼,”马姑姑收了镯子,小声道:“这次就放过你,下次再这样,我是不敢替你遮掩的。” 丫头连连点头。 王瑞乐一觉到天亮,夏荷和夏草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很高兴的,这么多年了,这是夫人第一次睡得这么好。 王瑞乐却觉得懒洋洋的,还想再睡,但马姑姑怕她睡坏了,于是笑着将人劝慰起来。 夏荷和夏草就要服侍王瑞乐更衣,她从昨天下午睡到现在,身上肯定脏了。 马姑姑扫了一眼,立即指了一个丫头道:“春心,你和夏荷去服侍夫人,夏草,你去厨房拿早食……” 几个丫头应下,夏荷和另一个丫头就扶着王瑞乐去盥洗室更衣。 王瑞乐不喜欢别的丫头服侍,即便春心到她身边也好些年了,她依旧只让夏荷和夏草做贴身的事。 春心也知道,所以只站在一旁给夏荷递东西,和往常一样。 马家要的不过是她们不离视线。 夏荷仔细的给王瑞乐整理腰带,背着春心,一张被叠得很小的纸条被她塞进了王瑞乐的腰带里。 王瑞乐看见,低头去看夏荷。 夏荷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了夫人一眼,然后就垂下眼眸继续将腰带整理好。 王瑞乐换了衣物,身上舒爽些了,面无表情的对夏荷和春心点头道:“你们下去吧。” 春心便知道她要更衣,弯腰点了一支香,然后抱了脏衣服和夏荷一起退出去。 隔着一道屏风,王瑞乐坐在了便桶上,她的手指轻轻地从腰带里取出那张纸条来,放在腿上展开,却是一张不小的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 这是唐夫人给她写的信,信中前面颇有些悲愤,后面则是问她想如何? 若是她还想回马家,她和王家定可以保她安全;若她不愿再回去,也自有不回去的办法。 唐夫人是很恶心马宏中和马家的,因此建议王瑞乐离开马家,不论和离与否,都要离开马家。 王家要养个姑奶奶却还是容易的。 王瑞乐就低头静静地看着膝上摊开的信,眼泪一滴一滴的滴下,一下就晕开了信上的墨。 她面无表情的擦干了眼泪,然后细细地将信折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她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要怎么办呢? 第二次被打,第一次回娘家时,她想的是娘家那边出面让马家付出代价,最好也打马宏中一顿,让他知道怕了,将来再不敢动手。 有聪儿在,就算为了他,这门亲事也得继续下去,她那时候就没想过离开,更别说和离了。 可她被二夫人送回去后面对马家的一切时,她就知道她在马家待不下去了,最后要么是横着出去,要么竖着出去。 但出去也有三种办法,和她想的一样,唐夫人也在问她想要哪一种,是和离,干干净净的一个人离开;或是带着孩子离开,还是分家不和离,她带着孩子回去? 她知道,这三种办法,第三种最简单,第一种也不难,第二种很艰难,不仅实现艰难,将来对聪儿来说也很艰难。 可是,凭什么呢? 王瑞乐眼中闪过狠意,凭什么她生的儿子要留在腌臜的马家,还姓马? 有唐大人的指点,又是在自家的地盘上,交换信息这种事情他们做得很顺利。 唐夫人亲自带着三孩子来和王瑞乐用早食,然后姐妹两靠在一起看孩子们玩闹时,唐夫人从王瑞乐的袖子里掏出了那张纸条,不动声色的塞回了自己的袖子,然后问她,“才厨房送来的三样点心,你最喜欢哪一样?” 王瑞乐捧着送上来的苦药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后道:“第三样最好吃,可我最喜欢吃的还是第二样。” 唐夫人挑眉,笑道:“我也是,也不知道厨娘往里头夹了什么,吃着有些苦,但你别说,这年纪上来了就不像小时候一味儿的喜欢吃甜的,倒觉得苦的也不错,吃起来一阵爽快。” 王瑞乐微微一笑,拉着唐夫人的手笑道:“我倒觉得姐姐的口味一直没变,从前也不见得多喜欢吃甜的。” 唐夫人就叹气,“是啊,倒是你,以前一点儿苦也吃不得,现在喝药就跟喝水一样,那么苦也眼都不眨的吃下去了。” 马姑姑她们站在一旁听,一点儿也没怀疑这些话有什么不对。 第2396章 给你出气(给书友“安心黑芝麻糊”的打赏加更) 得了王瑞乐的准信,唐夫人就开始动作起来,照她的主意,先告诉她爹,然后找个由头把马聪带回王家,她这边直接就把马家的人打下去,接下来就是和离的事儿了,简单得很。 他们拿了马家的把柄,他们不敢不离,带走孩子有些困难,可孩子已经在王家,其实名义上是不是跟着母亲的并不要紧,不跟着也行,等他长大了,回去再分了马家的财产便是,有什么难的? 她觉得她爹再活二十年也一点儿问题也没有,有她爹撑腰,除非马家后面飞黄腾达了,不然她不信聪儿抢不过马家的人。 他不仅有外家,身份也不差,马家的嫡长孙呢! 只是唐大人听了她的打算后直接把茶给喷了,他乐道:“你这是打算让王氏和马氏结世仇啊。” 唐夫人这会儿还怒火中烧呢,闻言冷哼一声。 唐大人就笑道:“你这样倒把理儿让了他们一半,本来就是我们家占理,何必让我们这边和他们一样背负骂名?” 他道:“对我们来说,和离是不难,但你这样把孩子抢走,世人迂腐,很容易就忘记马家做的那些事,反倒觉得我们咄咄逼人,将来小姨子要是还想改嫁呢?而且也会影响到孩子的前程。” “那你说怎么办?就和离,然后灰溜溜的收拾了陪嫁离开?” 唐大人就点了她的额头笑道:“你这是气急则乱,忘了马家当年为什么费尽心思的求娶小姨子了吗?” 唐夫人沉默了一下后道:“我五叔没了。他们家是为了前程,为了和王氏联姻……” “五叔是没了,可不是还有岳父吗?”唐大人道:“你还是问一声岳父和两个哥哥,问一下他们愿意为这个堂妹妹做到什么份儿上吧,他们那边确定了,剩下的事儿就好拿主意了。” 唐夫人怀疑的盯着他,“你有办法让她和离后带着孩子离开,光明正大的离开?‘ 唐大人就微微笑道;“这个关键在于岳父。”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岳父那边要是不愿意,我这边也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要艰难一些。” “什么办法?” “姻亲,”唐大人伸手握住她的,微微一笑道:“姻亲,姻亲,为的不就是这种时候吗?不算兄嫂弟妹那边的姻亲,只你们姐妹几个的姻亲就有多少了?” “好在当年五叔五婶心疼小姨子,特意选了门第不是很高的马家,所以我们可以威逼利诱,要是换了其他家与我们家世相当的,想要做到都有些难。” 唐夫人则呸呸两声道:“五叔五婶要不是选了马家这样腌臜的人家,瑞乐都不一定受这样的罪。” 唐大人一想也是,不过他还是安慰她道:“好在发现得及时,还有补救的机会,这就不算晚,你也别太气了,还是先给岳父和哥哥们写信吧。” 唐夫人就去拿笔,唐大人殷勤的给她磨墨。 不过唐夫人写完信后总觉得这样等着太慢,于是又气呼呼的拍了一下唐大人的手臂好几下。 唐大人夸张的嘶嘶叫,想了想后凑到唐夫人耳边问,“要不,你跟着试一下后一种方法?” 唐夫人就抬头看他,“快说!” 唐大人就微微一笑,捂着手臂叫道:“好疼呢。” 唐夫人:“……我给你揉揉?” 唐大人就伸手。 唐夫人敷衍的给他捏了两下手臂就拍着他的肩膀道:“快说。” “就先让你出口气好了,你把几个小姨子请到雍州去,最好带上妹夫们,再去请马宏中,一起在雍州会面后就让几个妹夫揍他一顿。” 唐夫人皱眉,“为什么是去雍州?直接来京城不行吗?” 唐大人:“……夫人,为夫既不想抓你们,也不想被御史弹劾。” 唐夫人:“……那我要是把人带到万年县那边呢?” “别,大朝会的时候郭县令就坐在我边上,我可不想被他打,夫人,雍州也不是很远,你就找个借口在雍州那边见面,找个偏僻点的地方好下手。”唐大人道:“不过要叮嘱好了,打人可以疼,但一定不能缺胳膊断腿,更不能闹出人命来。” 唐夫人冷哼一声道:“我知道,要是真打出个好歹来,便宜的是马家。” “不错,”唐大人安慰她,“将来有的是机会,我们这样的人家,打人反而是最不心疼的一种方法了。” 唐夫人就丢下唐大人去写信。 崔家女儿遍天下,但其实王家的女儿也不少,只不过和崔家生了许多女儿相比,王家是儿子比女儿多,倒显得王氏没多少女儿似的。 唐夫人自然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联系的,她联系的都是可以出手打马家脸,且可能会参与她一起打脸的姐妹。 老四就是第一个。 满宝并不知道她的病人要在外面搅风搅雨,她此时正给第二拨病人种痘呢,而第三批试验者也被送进来了。 第二拨病人也是一百八十人,第三拨则是直接进了三百人,皇庄里又建了不少房子。 不过他们这两天除了给人种痘,也要再给牛种痘。 太医院经过商议,都觉得现在牛痘的风险依旧很大,倒不是一百八十人中死了一个人,傻了两个人的风险,而是因为一百八十人至少有四十人是高烧,而这个比例太高。 在皇帝看来,高烧就意味着高风险,人就有死和傻的高风险,所以务必将这个比例降低。 要让皇帝来要求,那就是一百八十人最好一个人都不要死,不要傻,甚至不要高烧。 萧院正当堂应下了,但一转身出去就忍不住和满宝几个念叨,“这是不可能的事。” 满宝:“那您还应下?” “陛下心里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他需要的是我等的一个态度,不过高烧的比例的确要想办法降一降,让牛痘更安全些。” 满宝:“说到底还是毒素太大,怎样调制牛痘可以让它的毒性没那么大呢?” 几位太医一起冥思苦想,想了两天,满宝有些不太确定的道:“牛痘比人痘更安全,那用牛痘给牛再种痘,再发出来成熟之后的痘会不会更安全些?” 第2396章 遮掩 萧院正:“……牛痘的毒性小很多,牛还能成功染上天花吗?种人痘的时候都要特别调制痘苗。” 满宝道:“试试呗,反正我们现在也不缺痘苗,就缺几头牛。什么方法都试一试,不行再说。” 萧院正想了想,觉得这话没毛病,于是点头,在拨款上又添了一笔,不过添过后他迟疑,“我们好像没有西域那边过来的牛了。” 满宝就叹气,“是啊,草原上的要不要?我家庄子里有一些从草原上带出来的牛。” “草原的牛和西域的一样?” “不太一样,但它们总比我们离得近,说不定是亲戚呢?” 萧院正:“……天下的牛都是亲戚。” “那不一定,就好比我是人,您也是人,但谁能说我们是亲戚呢?” 这话好有道理,萧院正一时不能反驳,于是他迟疑了一下后道:“买两头。” 满宝就大手一挥道:“行,回头让管事联系我五哥,让他去庄子上把牛送来。” 剩下的三头萧院正还是打算用本地的牛,总不能一直用外地牛试不是? 正好,今年太医署那边也有一批学生要毕业了,可以把他们拉过来,两种试验可以一并进行。 他们不能进病区,但可以做一些打下手的活儿,这样周满和卢太医也轻松些。 萧院正在心里计划着,再一次觉得搞掉那些禄蠹正确无比,钱都宽裕了好多,便是多养了三百人花的钱也是差不多的。 萧院正摸着胡子欣慰起来,和周满道:“等牛一到,你和卢太医就先挑两头牛出来试试手,一头我们这儿的牛,一头草原上来的牛。” 满宝应下。 萧院正又叮嘱卢太医,“这一次接种六号和七号牛痘的二十人要盯紧了,看与其他牛痘相比如何。” 卢太医也应了一声“是。” 萧太医这才准备离开。 满宝就热情的去送他,顺便提了一下过几天请假的事,“也不久,就吃午食和午歇的时间出去就行。” 萧院正就瞥眼看她,“周太医,你日常碰见的都是病人,怎能往外走呢?” “出去之前我会从头到脚都洗一遍的,穿我从没穿过的衣裳。” 萧院正见她这么坚持,好奇,“怎么,白县子也要开封爵宴了?不是说等过了吏部考试才开吗?这还有一个多月呢?” 满宝就小声道:“我出去看一个病人。” 萧院正就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接私活?” 满宝道:“我不接,她就要死了,就算外面的大夫能暂时保住她的命,那底子也坏了,将来也没多少年寿。而且又是亲近之人的家眷,哪里能推却呢?” 萧院正就不说话了,作为太医,这就是他们的工作特殊性,和别的官员不一样,亲朋求上门来,不想帮可以找各种理由推却,他们转过身可以去找别人帮忙。 可他们不行。 一般找上他们的,都是病,能治不能治都要给准话,不能治也要想办法找能治的人,要是和别的官员一样敷衍的找借口推却,落在亲朋的眼中那就是草菅人命。 那不是生隙而已,那是结仇,还有可能是死仇。 所以对上门求医的人,除非是实在走不脱,不然他们都会给看一看,能不能治,怎么治也都会真心诚意的说出来,至于信不信,那就是对方的事了。 现在皇庄这边的确不是不能操作的,毕竟是一条人命,萧院正就问她,“你有把握能治好?” 满宝点头,“有的。” 萧院正便也不问是什么人,什么病,挥手道:“行,不过你速度快点儿,就一个时辰,多的没有了。” 满宝立即应下,快乐的将萧院正他们送到关卡那里才回转。 萧院正回头看了一下她的身影,哼了一声,“用得着的时候就热情,用不着就弃之如敝屐。” 郑太医很好奇,“周太医要给谁看病?” 萧院正瞥了一眼刘太医,“谁知道呢?” 刘太医的确知道的,不过不是他孙女告诉他的,那孩子很少与他讨论病例,倒是周满拿着脉案与他请教了一下药方。 宫中这种病症也有过的,外面的方子到底没有宫中的好,刘太医根据脉案回太医院斟酌的给她找了两个方子。 满宝的时间紧,所以唐夫人一早准备好,她一出皇庄就可以上马车,快马加鞭的到唐府。 满宝连饭都是在车上用的,等到了唐府更是一路顺畅,到的时候刘三娘已经提着药箱在了,并且已经提前看过,她一到刘三娘就禀报,“师父的药很好,前天下午止住的血,昨天确定不再出后就告诉的您。” 又道:“只是脉还是很虚,我也不敢大补,怕她虚不受补。” 满宝点头,摸过王瑞乐的脉后欣慰的颔首,“有些成效了,你放宽心,再多扎两旬的针就可以下地走动了,后面也要精心调养。” 她照例将所有人都赶出去,然后指点着徒弟扎针,就在刘医助把针袋拿出来扎针时,满宝就好奇的从袖子里掏出才在路上唐夫人给她的信,打开一看,厚厚的一沓纸,却不是写给她的,而是写给王瑞乐的。 满宝挑眉,看了一眼床上的王瑞乐,又看一眼屏风上印出来的人影,觉着世家就是顾虑多,要是他们家,哥哥们几个直接打上门去,该怎样就怎样,好比当年她大姐…… 满宝收回思绪,就将信交给王瑞乐,和刘三娘道:“先扎后背吧,今日行三套针,明日……算了,连着行三天的三套针,第四日再减为两套。” 刘三娘对师父和王瑞乐的行为假做不见,应了下来。 满宝睁眼说瞎话道:“这其中的一套针可是我的绝学,你要认真的扎,记在心里,不许外传,知道吗?” 刘三娘看了一眼师父,应下,心中明白过来,以后她再来扎针,也可以让下人们都退下去了。 刘三娘看了一眼王瑞乐,师父倒是为她付出良多,要知道师父在太医署中一直有“众师”的名号,就是不论是谁,不论提问的什么问题,她能回答上来的都会回答,她会的针法,对方只要到了可以学的地步,她都会教。 和对家学有所保留的众太医相比,这才有了“众师”的名号,今日师父这话传出去,太医署的同学们听了,只怕会多想。 2398章 第二种痘 满宝这会儿可没考虑到这一点,她很贴心的给唐夫人姐妹做着遮掩,还给徒弟都找好了借口。 因为时间有限,等针扎完,她换了一张药方给王瑞乐便起身离开。 刘三娘收拾了药箱跟着一起走,唐夫人自然笑着要将人送到大门。 出了客院,外面就是唐夫人的世界,她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周满说话了,“她的病怎么样了?” 满宝:“思虑过重,就还行吧,她要是肯放宽心养病,会好得更快。” 心情这种东西可不太好控制,尤其现在和那边还不能翻脸,许多事都不能做,因此唐夫人略过这个问题,“信给她看了?” “看了。” 满宝在左边袖袋里一掏,将沾了王瑞乐泪水的信还给她,又在右边袖袋里一掏,将两张回信给她。 刘三娘的药箱里就备有写药方的笔墨纸,所以王瑞乐在扎腿时直接给她写了一封信。 唐夫人立即展开看。 满宝两封信都没看,虽然很好奇,但这是人家的秘密,她是不会偷看的,她直接光明正大的问,“这不是你家吗?还用细作的这一套,直接把人拿下不就好了?” 唐夫人一目十行的将信看完,脸色平淡的道:“没那么简单,他们在外头也留了人手,马家那老货每天都要到前院找一下他们带来的小厮,不过我已经让人盯着外面,等我们把他们外面的人手也摸清楚就好办了。” 满宝:“搞得好似两国交战似的。” 唐夫人哼哼道:“这就是两国交战。” 唐夫人将她送到马车边上,满宝就指了刘三娘道:“我和她说过了,以后她扎针也让他们出去,你有什么话就告诉她。” 唐夫人点头,便笑着和刘三娘打招呼道:“以后就有劳刘医助了。” 刘三娘笑道:“夫人客气。” 唐家的马车原路将周满送回皇庄。 她下午要和卢太医去看已经出痘的病人,还要去看还没有出痘的牛,很忙。 马家的下人并没有怀疑,一是王瑞乐主仆三人没什么变化;二是,自周满看过后,王瑞乐的情况的确在一日好似一日。 就是马姑姑都知道,她只七天就止住了血,换了药后虽然还是脸色发白,但脸上的青色却淡了一些。 以前看着像是个快没气的美人,现在却有气了。 马家为什么松口让王瑞乐来京城治病? 一是马家不愿意失去王家这门姻亲,二是王家的四姑奶奶一催再催,极力推荐;三则是王瑞乐主仆这几年都很听话,一副已经完全顺从的模样,再不像一开始那样桀骜不驯。 而王瑞乐这一次也的确病得很严重,她们主仆三个不知道,他们马家却是请了冀州最好的几个大夫看过,他们都说活不长了,就算能止住血,后面也没多少年寿。 王瑞乐要是死了儿子就是鳏夫,二婚能娶到什么好媳妇? 他初婚能娶到王瑞乐都是讨的巧宗,所以他们不希望王瑞乐死。 也是因为有这点叮嘱,马姑姑才能这么安心的在唐府住下,眼下满京城里能请到周太医的也就唐夫人了。 外头跑腿的出去打听过,现在蹲在周宅那条巷子口的人足有十多个,都是想求医的。 马姑姑进了内室,给王瑞乐拉了拉被子,笑问,“夫人觉得如何?” 王瑞乐道:“有些困倦,你让我眯一会儿。” 马姑姑笑着应下,给她盖好被子,借着这功夫将床上都摸了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就把帐子放下来,躬身退了出去。 周太医说过,她身体亏损得厉害,所以她要是困了就让她睡,只是醒来后就不能再躺着,可以坐着,也可以扶着人的手在屋里溜达溜达,风不大的时候在院子里走走也行…… 把精神养起来了,阳气就慢慢生,人就康健了。 满宝回到皇庄,很快便将外面的纷争丢在了脑后,因为她才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还没坐下喝一口茶呢,卢太医就亲自跑了来叫道:“周满,周满,周满——” 满宝吓了一跳,立即丢下茶杯跑出去,“怎么了,怎么了?” 卢太医很兴奋,“牛痘出了,你去看看!” 满宝一听,转身回屋去拿了口罩,立即跟着卢太医跑去牛棚看。 单独一个牛棚的五头牛就一顿午食的时间就都出痘了,明明上午他们看时还是没有的。 卢太医刚才检查到,惊喜得不行,“不过不是很多,你来看。” 他将牛脖子上的毛拨开一点儿,让周满看新冒出来的两颗痘,他这两年看天花都快要看吐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因此很熟悉,“怎么样,是出痘吧?” 满宝点头,“是出痘,现在有多少颗了?” “不对,这是一号牛,就三颗。” 满宝:“……这么少?后面要是不发了,种痘得需要多少头牛才足够呀?” 卢太医:“……周太医想得可真远,这都想到了。不过想多了也没用,我们也不是天花,控制不住,来吧,你我二人给它们做个检查,将数据记录下来。” 几时发现出痘,出了几颗都要一一记录下来。 卢太医有些感叹,“我们明明是给皇室看病的太医,这会儿却沦落给牲畜看病了。” 满宝一边仔细的将一号牛从头检查到尾巴,又从尾巴的一面检查到头,确定真就脖子上的两颗痘痘后就记录在本子上,头也不抬的道:“我家的亲家老爷就是个老大夫,十里八村就他一个大夫,不管是人病了,牛病了,羊病了,甚至鸡生病了也都能找他。” 又道:“在我们那里,治牛比治人还要赚钱呢。” 卢太医:……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现在也能治牲畜了! 俩人将五头牛检查了一遍,将出痘的位置也一一记录下来,确认无误后各自签字。 满宝若有所思道:“我刚才摸过,它们的体温都不是很高。” 卢太医点头,“不错,我记得前面的牛种痘,才出痘的时候都有些烧的,就算不是高烧,也会低烧,温度总有些变化。” “我觉得这是好事,”满宝道:“天黑之前再来查一次,一会儿给它们喂点好的豆料,生病呢,得吃好点儿。” 卢太医点头:“好。” 第2399章 顺利 相比隔壁病房里时不时高烧,或是有些人出痘出得慢的病人,牛棚这边正在做试验的五头牛要顺利太多了。 它们应该是三批牛里最幸运的一批了,接种痘苗以后没有很难受,还有好吃的豆料吃,于是每天满宝和卢太医过去看它们,它们都欢快的摇着尾巴,偶尔可以出去溜达一圈时也很乖顺,就是非常的喜欢吃外面田野上的青草。 那是刚长出来没多久的青草,特别的嫩,嫩到满宝看着它们吃的时候都有点儿想吃。 看上去真的是太好吃了。 它们这么开心,可以想见这次出痘并不难受,卢太医只摸到过一次温度有变化,也只是微热而已,都不用他开药,它们多喝一点儿水,又出去吃了喜欢吃的青草,回来又吃油水大的豆料,两顿饭的功夫就又好了。 而且每一头牛的出痘量都不是很多,之前做实验的两批牛,出痘最少的一头也有百来颗,满宝需要夹上一个上午才能夹完,但这次,她和卢太医仔细的算过,出痘量最大的一头牛是六十七颗,其他的牛则在五十三颗到六十五颗之间。 直接比之前两批牛的出痘量少了一半,甚至还要多。 这意味着什么? 对于太医们来说,他们判断毒性的大小就天花的数量和出痘时的反应,而这批牛不论是从数量还是反应来说,都是毒性最少的一批。 萧院正他们都亲自过来看,全都兴奋得不行,略一思索便道:“看紧了,新进来的那批人,不用等这一批完全痊愈再接种,这边牛痘一熟就挤出来接种。 那速度挺快的,第五天上,最后一颗痘痘也彻底成熟结痂,于是满宝和卢太医又开始了挤痘痘的旅程。 偶尔挤得快吐了就去隔壁的病房区里看病人的情况,将痊愈的人挑出去,再将快要痊愈的挑到一边,最后重点盯着还在发热出痘的人。 这一次,满宝直到将所有的牛痘都挤出来调制好才请假出去看王瑞乐,她的病情很稳定,稳定的在变好,七天的时间,又是扎针又是吃药,脸色已经微微有些好转。 满宝看了满意,就和刘医助道:“从今天开始,针灸改为隔天一次。” 王瑞乐一听有些许失望,这段时间她和唐夫人都是通过刘医助传递消息的,改了隔天,那消息也只能隔天了。 满宝照例将人赶出去,指点了刘三娘针法,留下另一个药方,叮嘱刘三娘,“你回去以后要将脉案和方子都记录下来琢磨,有问题就写信交给五哥,让他送进来给我。” 她道:“有的方子,你可能一时领悟不到,但看得久了,琢磨多了,就明白它的好处和弊处了。” 刘三娘认真的点头,问道:“师父,下次什么时候请你您呢?” 满宝想了想后道:“等她的脉有沉燥之相是再叫我,要是没有,这套针法和这张方子就可以一直用着。” 马姑姑在外面竖起耳朵听,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头写了传回去,不过这点儿还是不够的,所以等周满一出来,她立即迎上去问,“周太医,我家夫人如何了?” “略有好转。” 她想了想后道:“如果说她之前是一口枯井,只井底有微微湿润的泥土和石头是生气,而当时井底还是漏的,生气在不断的外泄,那么现在就是井底的漏洞补上了,生气不再外漏,而且井底有了浅浅的一勺水。” 马姑姑听得一愣一愣的,连刘三娘都听住了,忍不住问,“师父,那一般她要有多少水才算康健?” “水就是生气和生机,代表着以后的年寿,她这样的年纪,自然要有大半井水才是正常的,最少也要有可以淹没过两个头脚相连的成年人那么深才行,不然将来年寿有影响。表面看着似乎是好了,但也只是表面光而已。” 马姑姑忍不住感叹,“周太医不愧是京城出了名的小神医啊。” 满宝被夸,即便对方是坏人,她也没忍住对对方笑了笑。 唐夫人一直沉默着,等把满宝送出去就忍不住问,“她……将来寿数有影响?” 满宝道:“要说一点儿影响没有是不可能的,她小产次数太多了,而且年轻时所受的罪,老了会一点一点的反应在身体上的。” 见唐夫人脸色沉凝,她便安慰道:“不过也不要太过忧心,等她将来脱离苦海,好好将养,也未必补不上。” 满宝道:“人的寿数是很奇怪的,它受身体、饮食、水土、心情的影响,焉知保养得好的病秧子活不过身体健康却胡吃海喝还不动弹的人?” 唐夫人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满宝很好奇,“这都过了清明了,你们怎么还没动手?” 唐夫人:“……你就这么盼着我们动手?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们想做什么?你偷看我的信了?” 满宝自信的道:“我猜的,所谋越多才会越发谨慎,要是只单纯发一个火,给她撑腰,你们当时知道,当时发作出来是最好的,这都半个月了,你们还在偷偷摸摸的传信,可见你们所求有多大了。” 唐夫人就伸手点了一下她额头,“和你唐学兄好的没学会,光会动这些脑筋了。” 点完了她才拢着手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所求的确大,之前几天都忙着清明的事儿,现在可以动起来了,再过一个月左右就有结果了。” 满宝:“还要样一个月呀?” 唐夫人横了她一眼道:“你以为容易呢?这里头可涉及到好几条人命和好几个人的人生呢,可不得谨慎些。” 其实都是唐大人劝告的,说,既然要做,那就做得漂漂亮亮的,既能给小姨子讨回公道,又不让她落一点是非。 她这才忍着气谋算那么多。 唐夫人看不得满宝摇头叹息的模样,转开话题道:“对了,今天是礼部的考试吧?” 满宝就更叹息了,点头道:“是啊,可惜我就只能出来一个时辰,这就要回皇庄去了,明天又要接种痘苗,根本不能在外久留。” 第2400章 礼部考试(给书友“初拥”的打赏加更) 唐夫人很好奇,“你怎么总是在种痘苗?上次你来也说要种痘苗。” “不一样的痘苗,”满宝扭头冲唐夫人灿烂的笑道:“我们会不断的研究出新的,更安全的痘苗,到时候你家的三个孩子都可以种一下。” 唐夫人:“……他们,就不用了吧?” 满宝道:“要是出远门,还是种一下安全,小孩儿不像大人,其实危险性更低,现在我们选用的试验者都是十四岁到二十五岁之间,但下一批我们就要选用十二岁到十九岁之间了,以后更要放低到七岁左右,到时候你可以看一下数据。” 唐夫人:……她一点儿也不想看。 满宝冲她挥了挥手,溜溜达达的回皇庄去了。 而此时,白善他们还在礼部那里候场呢。 礼部的考试,去年考中进士的考生,今年考过明科的考生,以及包括他在内才有三个的前年考中进士的考生一起来参考。 根据人数,考试分为两天,白善和刘焕这些比较有名气的就排在了第一天。 不过他们排到了下午,上午先考了去年的进士。 正等着,有吏员出来叫了白善和另外俩人的名字。 他们三个都是前年的进士,因为各种原因去年他们没有补官,所以就没有来考。 白善起身,将袖子的那点微小褶皱弄平,和另外俩人行过礼后便举步进去,从走进院子开始,他们的考试就开始了。 三人阔步上前,如行云流水一般和上面坐着的三人躬身行礼。 主考官微微颔首,抬手道:“起吧。” 三人道谢后站直。 礼部的考试很简单,就是看你长得好不好看,咳咳,不,是不是长得五官端正。 除此外,还有走路的风姿,咳咳,是四肢是否协调,头发是否乌黑(身体是否健康),行礼是不是好看(知礼否)…… 反正时间很短,就从走进院子来到考官们跟前,行个礼,再让他们看一看你的脸,每人回答一个问题,在这回答问题的过程中,考官们会看你的牙齿,一般龅牙或者牙齿不太好的也有可能会被淘汰,这同样被他们认为五官不端。 当然,最要紧的是,官员不能口吃,这就是口试的主要目的。 大晋就是这么颜控,所以虽然礼部的考试,通不通的就一个字,但在单子上记录下的符号却是有高低之分的。 像白善就得了一个优。 等他们三人一走,主考官就摸着胡子道:“不错,不错,这个孩子长得是真不错。” 一旁的大人就笑道:“老大人上次这样说还是杨氏的小杨大人来参考的时候。” “哎哟,那可不能比,”主考官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说的是风姿,可不是脸,真的比脸,这世上有几人比得过小杨大人呢?” “那是,我还记得当年他来我们礼部考试的时候,外头有好多蹭了父兄的马车进皇城来的女郎,哎呀,差点儿把我们礼部给堵了,哈哈哈哈……” “咳咳,正经点儿,学生来了。” 乐得哈哈大笑的大人立即正色,一脸严肃的看着冲他们走来的三个学生,三人同时有些失望,论风姿,还是上一个白善出众些。 白善拿到了自己的单子,拍了拍刘焕道:“我在外面等你?” 刘焕有点儿紧张,紧张的却不是马上就到的礼部考试,而是下个月的吏部考试,再一次忍不住问白善,“我真的要报名吏部考试吗?” 白善:“……都已经报名了,你再问这个有用吗?” “对啊,我报名了,都是我祖父,说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可是我看过你给我找的那些卷子,我就能做一半啊。” 白善安慰他,“能做一半也可求官了,等考过礼部,我带你复习,你就只专门复习工部那边的数算,到时候你求工部那边的官就是了。” 吏部考试是选官必要考的,而且通过进士和明经考试的卷子不一样,明经科的吏部考试会容易很多,可以选择偏重的方向。 比如你想去礼部还是吏部? 或是刑部工部? 报上去,除了最基础的一些问题相同外,后面会有侧重。 而进士科则没有选择,不仅要全面,题量大,也会更高深。 自回到京城后白善就一直在准备吏部的考试,尤其他准备外放的,不仅要熟知刑律,户部那边的税收、田亩计算、人口等也要了解,地方的农桑,水利这些都会考到。 还有教育,民心等,因为县官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教化万民,顺服君心。 这段时间庄先生去上班之余,一回到家也都是在给白善查漏补缺,可以说,他要学的东西比刘焕繁重多了。 因为知道他是白善,那个告过御状,将益州王拉下马,还参与过征西大战的白县子,考生们都喜欢观察白善。 有的人是暗中观察,有的人则是直接走上来结交。 白善应付了一上午,此时有些疲倦,所以叮嘱完刘焕后就道:“我在外面等你,你快一点儿。” 刘焕点头应下,很不舍的目送他离开。 殷或和白二郎在外面车里吃着点心等他,此时车里正传来呼呼喝喝的声音,他掀开帘子往里看,看到赵六郎顶着一脑袋的纸条抬起头来看他就有点儿愣,“你怎么来了?” 赵六郎看见他如同看到了救星,立即扯下额头上的纸条叫道:“快上来,快上来,就等你了。” 白二郎盯着他的脑门看,不过想了想还是没点破,只是顺手把脑袋上的四五条纸条也扯了下来。 三人只有殷或的脑门是最干净的。 白善扫了一眼矮桌上的跳跳棋,微微一笑,掀起帘子上车,问道:“你们两个全输了?” 赵六郎道:“我这是第一次玩没经验,下一次就不会输了。” 白二郎:“我是被他连累的。” 赵六郎:“你放屁吧,这是两个人下的棋,我怎么连累你?” 殷或问白善:“考过了?” 白善点头,将单子给他们看。 其他三人都不是很在意的点头,白善长得又不差,也不结巴,礼部考试能有什么问题? 白善好奇的再次问赵六郎,“你怎么在这儿?” 赵六郎道:“我进宫求见娘娘呢,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们的马了,我不会认错你们的马的,所以就过来了。” 第2401章 旨意 都不用白善问,赵六郎就叹气道:“我替我家老夫人来求医的,她身上有些不爽利,请了太医去看,但吃了七八天的药也没见好转,家里一商量就决定请一下周满,你们也知道现在周满在皇庄里,所以我进宫请旨来了。” 白善一听,精神一振,“娘娘答应了?” 赵六郎道:“要是答应我也就不叹气了。” 他道:“娘娘没说答应,但也没说不答应。” 就是因为拿不到旨意,赵六郎这才到处晃荡不着急回家的。 他撞了撞白善,压低了声音道:“听说这段时日她偶尔会请假外出?” 白善道:“出来一次不容易,全身都要换洗不说,她时间也被压得很短,只能用自己午歇的时候出来,不敢耽误皇庄里的一点儿事” “既然出来了,一个病人是看,两个病人也是看嘛,我家老夫人都那把岁数了,也是太医院这边不好下手,这才想请周满的。” “何不让太医院开了方子,再请刘医助下针?” 赵六郎道:“这是扎针的问题吗?这是脑子的问题。” 他道:“不同的大夫看过后开过的方子和要用的针灸都是不一样的,正是因为他们那里不太有效果,家里才想请他。” 白善上下打量他,“你想走我的后门?” 赵六郎就搭着他的肩膀道:“我们是亲戚不是?又同窗几载,难道不比唐家那边关系好?他们都能走关系,我如何走不得?好兄弟,你就帮帮忙呗。” 白善将他的手扯下来,“你想累死她呀。” 他想了想后道:“你先等着吧,娘娘仁厚,若是太医院果真没办法,宫里会下旨的。” 白善想的没错,下午刘太医便接了旨意去了赵国公府一趟,看过国公夫人后就回去和皇后禀报。 皇后和皇帝商量了一下,到底还是叫了萧院正去,让他重新安排一下周满的工作,容她明日去赵国公府走一趟。 皇后道:“拨刘医助过去给她做帮手,让周满开了方子后指点一下刘医助,要是可以,以后国公夫人那边可以交给刘医助。” 萧院正应了下来,第二天一早就去皇庄了,还拿着皇后的懿旨。 他到的太早,满宝刚在庄子里跑了一圈回来,正洗了手,端着一碗羊汤,泡着饼子吃早食。 萧院正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味道,他就溜达过去,“怎么一大早就喝羊汤?” 卢太医也不老实的坐在堂屋里吃饭,而是和周满一样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吃,萧院正这么一大早的过来吓了俩人一跳。 “您怎么来了?” 萧院正坐在他们边上看着他们的汤,一旁伺候的九兰机灵的去大厨房里盛了一大碗汤给萧院正。 萧院正便从桌子上的篮子里拿了一张饼,撕了一块进去泡着吃,一口饱含羊汤滋味的饼子下去,胸腹都舒爽不已,他道:“我今日来接替周太医来的。” 萧院正一边吃一边道:“赵国公夫人身上有些不好,娘娘让你去看看。” 满宝问:“怎么个不好法?” 萧院正想了想后道:“刘太医说是肾虚过劳,这种毛病每个上了年纪的人多少都有点儿,何况赵国公夫人还经过战乱,看着似乎更严重些。” 并不是男人才会肾虚,女人也会! 那腰酸背痛的,一大半是因为肾虚过劳引起的。 赵国公夫人是皇后的嫂子,比皇后还大上十来岁呢,所以年纪也挺大的了。 满宝一听便心中有数了,她点了点头,表示一会儿去病房里溜达一圈就出去。 萧院正也不阻止,毕竟这里面的试验者还是她和卢太医最熟,走一遍查漏补缺也好。 萧院正道:“今天我和卢太医做准备,明天就开始种第四批痘。” 满宝应下。 三人吃饱喝足,将篮子离的饼吃完了才算。 满宝足足吃了三个,就这她还嫌不太够呢,只吃了两个就有点儿撑的卢太医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扭头和萧院正道:“我们的伙食不太够。” 萧院正:“你们怎么一大早上的就喝羊汤?这东西可以留待午食的时候用吧,早上吃些鸡蛋、饼子和馒头就差不多了。” 满宝道:“这汤就是熬到中午的,昨晚上就把羊架子砍了放进大锅里煨着了,我们这不是觉得太香了,所以才要喝一碗的。” 萧院正听明白了,然后看了一眼桌上的饼子,“那你们早上就吃饼?” 卢太医就指了院子的一角道:“还有两个鸡蛋。” 萧院正扭头看去,这才发现里丢着蛋壳,应该是有人站在那里剥了鸡蛋吃。 萧院正: 他也看向周满,片刻后欣慰的道:“能吃是福,没事儿,你只管吃去,对了,你今天可以在赵国公府多待一会儿,将事情都叮嘱清楚了再回来,在外面吃晚食也是可以的。” 说完才道:“你看你开的方子能不能管用,要是有用处,开了方子后就交给刘医助去做。” 满宝领着萧院正走了一圈病房,又挑出几个已经痊愈的病人后就去沐浴更衣溜溜达达的出皇庄去。 这一次,她不仅可以自己出去,还能带一个人。 于是满宝就带上了九兰。 她道:“一会儿到了赵国公府,你就坐三娘的车回家去,就和大嫂说我晚上回去吃晚食,再多准备一些小食带上,哼,萧院正他们嫌弃我吃得多呢。” 九兰便有些愤愤不平,“娘子哪里吃多了,您还小呢,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是衙门,连饭都不给吃饱。” 满宝深以为然。 到了赵国公府,早有管事候着了,于是接到人后就热情的把人往后院引,然后就给引到了一间客房里。 有两个丫头捧了两盘衣服在候着。 满宝看得稀奇,“这是做什么?” 候在此处的管事嬷嬷立即堆着笑上前道:“这些是服侍大人沐浴更衣的,大人您看,这屋里用的是我们家古方里的香汤,我们家的娘子和太太夫人们都爱用的” 满宝听明白了,这是让她再沐浴呢。 她微微一挑眉。 九兰脸上就有些愤慨,什么意思?嫌弃他们娘子?那别请呀! 管事嬷嬷一颗心半提着,也实在忐忑的很,可没办法,这位主才从皇庄里出来,别说他们不敢让她近身,后院的那些大小主子也不愿意呀。 满宝见她们恨不得离她八丈远,便微微一笑,颔首道:“既然是娘娘的旨意,臣自然听从,将衣裳放着吧,九兰,去看一下有胰子吗,先给我洗个头。” 第2402章 洗刷刷 出来前不是才洗过吗? 但见满宝看了一眼她,她立即反应过来,行礼后应了一声,先进盥洗室里检查过,干脆不客气的要起东西来。 我家娘子不喜欢这样的胰子,须得带桂花香的才可以。 又挑拣起里面用的大毛巾来,多用了两块新的,又指着挺宽敞的盥洗室道:“洗头用的木榻呢?总不能让我们娘子弯腰低头洗吧?难道贵府上都是让主子这么受累的?” 广个告,我最近在用的看书app, \\app \\ 书源多,书籍全,更新快! 于是仆妇又抬了一章木榻进来。 九兰点了不少东西,等他们把东西齐备了,这才躺在木榻上让九兰洗头。 她叮嘱道:“洗干净点儿,我们皇庄里可有好几百号天花病人呢。” 站在一旁伺候的丫头仆妇们尽皆脸色一白,悄悄离她远了一点儿。 九兰高声应下,果然仔细的洗起来。 但他们出来前已经洗过一次了,九兰这次便主要给满宝按压脑袋。 他们家可是有一个太医,一个医助,一个太医署学生的人家,她们这些丫鬟自然也学了一些本事。 主要是周满教了她们后去给刘老夫人郑氏和钱氏等人按的,没的她们在外面给人各种看病伺候,回到家却还让家里人备受腰酸背痛头晕脑胀的困扰不是? 所以周宅里的下人,除了西饼这几个新来的外,其他人多多少少都会一点儿。 因为小姑娘们不仅学了可以给主子们按,她们自己私底下也交换着按。 而九兰和五月是周满身边伺候的人,为了预备以后主子用上,她们两个一直很努力的学习,手艺算是其中不错的。 于是第一次享受到按压头部的满宝渐渐放松下来,然后没出息的睡着了。 九兰看到主子睡着了,刚才轻柔缓慢的按压起来,偶尔力度加大,反而让周满更加的放松。 她用热水冲刷着头发,足足三刻钟左右才将头发洗好,此前招待她们的管事嬷嬷已经出来进去好几趟了。 见九兰终于拧着头发将水拧出来,她大松一口气,就笑着上前要说话,就见九兰嘘了一声,小声道:“姑姑,我先给我们娘子绞干头发,此时不好叫醒她,我们娘子连日劳累,反正绞干头发她是睡是醒都没区别,不如让我们娘子多休息会儿。” 于是九兰就坐着给他们家小娘子擦头发,先轻轻地揉擦一遍,然后分成一股一股的慢慢擦干 不说管事嬷嬷,一旁站着的丫头脚都快要站麻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发总算是差不多干了的时候,九兰这才把头发用毛巾包好盘起来,然后将她们都赶了出去,这才重新换了热水给周满沐浴。 满宝就坐在所谓的国公府的古方香汤里,伸手扬了扬飘在水面上的花瓣笑道:“这个古方我也会,我还知道香精方子呢,虽然没做过,但应该也能做出来,不然熏制鲜花的方子我也知道好几个,做出来的应该也不差。你们喜欢用香汤沐浴吗?回头给你们做两方?” 九兰挽了袖子坐在大木桶边给周满舀水,闻言摇头道:“那得需要多少鲜花呀,娘子要是想自己用也就算了,要是为了给我们,大可不必。” 满宝抓了一把花,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的确挺香的,“等我有了空我就做一大堆,这个送一点儿,那个也送一点儿。” 满宝舒舒服服的泡了两刻钟,手指都快起皱了才起来,然后穿衣,梳妆 等做完这一切,又是两三刻钟过去,管事嬷嬷的脸上只剩下急色了,她出来又进去,进去又出来,忍不住催促了两声。 满宝就笑道:“来见国公夫人,总不好失礼,自然要梳洗打扮过。” 于是她将自己原先头上带的珠花还放热水里泡了泡,美其名曰消毒。 等把珠花捞出来擦干净戴到头上,又是两刻钟过去,管事嬷嬷已经是一脸的惨白,恨不得当即给周满跪下去。 满宝将珠花戴好,这才扶着九兰的手起身,和一屋子脸色发白的仆妇下人颔首道:“走吧,不好让国公夫人久等。” 距离周满进府来,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明明是巳时进府,这会儿却已经午正,已经是用午食的时候了。 后院的国公夫人听说周满到了的时候就在等着,赵家一家老小,除了去衙门在外公干的外,其余人也都在等着,结果等呀等呀,等了两三刻钟不见人来,催人的出去了第一拨,之后每过半刻钟便有人去催一次,却一直不见人影。 一个时辰过去,国公夫人坐得都快睡过去了,结果还是不见人影。 众人脸色便有些难看起来。 候在偏屋的刘三娘在两刻钟没看到师父到时就有些诧异,到后面变成惊诧,后来就慢慢将心定了下来,坐在偏屋里优哉游哉的喝茶吃点心,一派安然的模样。 有管事堆着笑来请她,“刘医助,周太医已到后院了,您要不去接一下?” 刘三娘巍然不动,柔声道:“下官奉命来协助师父看诊,只负责拿药箱和听师父吩咐,来前院正就叮嘱过,听师父的就好,所以下官就在这里等师父,不好再在府上乱走动。” 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说,她就是坐在偏殿里不动弹,一定要等到她师父过来才行。 如此,刘三娘就看着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忙乱,越来越惶恐,出来进去的忙了一个半时辰,外头才有声音喊道:“周太医来了,周太医来了。” 刘三娘立即提了药箱出门,就见她师父正带着九兰众星捧月的过来,前后左右皆是奴仆,正房里的几位夫人和奶奶也听到了声音,立即迎了出来。 她就看到世子夫人强笑一声道:“周太医来了,快里面请,我们老夫人一早就等着了。” 满宝冲世子夫人微微颔首,扭头却看向刘三娘那边,笑问:“你来久了?” 刘三娘立即拎了药箱上前,行礼后站在周满的身后,恭敬的回道:“就比师父早一刻钟进府而已。” 满宝点点头,“那走吧,去看看国公夫人。” 第2403章 生气吗 屋里一堆孝子贤孙,孝子赵六郎也在,他正瞪大了眼睛看周满,很好奇她到底在前面做什么耽搁了这么久。 其实要不是国公夫人一直拉着他说话,他都想亲自去前面看看。 满宝目光平滑的从他身上滑过,嫌弃这里面人太多了,直接和赵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我们换个安静的地方吧,我给您检查检查。” 一般这样说的,多半就是要上手或是解衣了,这也是女太医的便利之处。 于是赵国公夫人笑着颔首,扶着一个老嬷嬷的手就去了内室。 于是一群孝子贤孙和贤儿媳孙媳等就暂时到偏屋等着。 满宝都没摸脉,直接就让赵国公夫人脱衣服躺床上,先摸过她觉得酸疼难忍的地方,这才开始摸脉问问题。 刘三娘一直认真的看着,将师父按压过的地方,问的问题都一一记下。 她之前跟随太医院的太医们来看过赵国公夫人,他们不好上手,不好问的问题,当时都是她上手,她来问的。 本来她自觉已经掌握足够,可今天看周满查探的手法,她发现她还是差了一些。 满宝摸过脉后就斟酌了一下,和老夫人道:“您这病得针、灸、药一起上,不过也不可能根治,只是缓解些,让您不至于那么难受。” 她道:“这是肾虚过劳引起的,都是年轻的时候受累太多,可以补一补肾,将肾气补起来,即便不能根治,也不会再到疼痛难忍的地步。” 这是第一个明确和她说可以治的太医,即便只是治标不治本,那也足够惊喜的了,总比其他太医说,先吃一副药看看的好。 吃了药,她心中燥热,夜里睡不着,三两天都不能更衣一次,实在憋的难受,可就是遭了这么多的罪吃下去的药也只是缓解了一二,夜里睡觉时,还是觉得腰背酸疼得恨不能拿刀将人砍成两截,将腰砍去才舒服些。 因为周满给出了确切的说法,赵国公夫人因她迟迟不到的那点儿怨气彻底消失了。 满宝转身带着刘三娘出去开药方,她先写灸方,“她是阳气不足,之前的方子也是在补阳滋阴,这本没有错,但她年纪大了,动的少,血也流得慢了,吃下去的药起效用的没有多少,反倒极易引起便秘,所以我们用灸补阳,但也要掌握火候,轻了不起效用,重了上火……” 满宝将灸方写下,上面是要灸的穴位,时间,以及要用到的药等…… 然后她才写针方,“记住,先针再灸,这样将经脉打开了一些,再灸时,药气才走得顺畅点儿,起到我们想起的效果,我们多走一套针,正好可以给她下火,以免她用药和灸后便秘ap;ap;” 满宝一点儿一点儿的教刘三娘,最后才写下药方。 刘三娘看到药方就“咦”了一声。 “是不是觉得眼熟?” 刘三娘小声道:“和我祖父开的药方相似。” 满宝点头,“刘太医开的方子是很好的,只可惜他不能针灸,不然我开的这套方子他肯定也可以。我从中去了两味药,又换了这两味就差不多了,这张药方可以先吃着,看看她的反应如何,要是虚燥,下次来我们再换。” “那针灸呢?” “针方和灸方却不用大换,她这病,差不多就走这些穴位了,只不过是循序和所用的药的问题罢了。” 满宝将写好的三张方子交给她,道:“抄录一份给赵国公府的人,让他们去准备药吧。” “是。”刘三娘坐下抄方子。 满宝则进去和赵国公夫人告别,没错,就是告别,她和赵国公夫人道:“这会儿都午正了,您空腹不好做针灸,也不能用药,但饱腹也不行,您先吃个午饭,然后吃药,休息个把时辰,申时我再来给您针灸。” 赵国公夫人立即道:“周太医不如留下用饭,今日厨房做了羊烩,周太医应该喜欢吃。” 满宝笑着谢过了,道:“托国公夫人的福,难得一次可以出皇庄,所以我想回家见一见父母去。” 赵国公夫人愣了一下后便道:“应该的,应该的,周太医为了朝政也忙了许久,是该回去见见父母,我让我那小六送您出去。” 满宝笑着应下。 她起身要走,看到赵国公夫人的床,还是道:“国公夫人要是愿意,还是将垫的被子去掉两床吧,软床睡着似乎是挺舒服的,但认真起来,还是硬闯对您的腰背更好些,待睡久了,您就觉出好处来了。” 赵国公夫人一愣,满宝已经行礼退下。 刘三娘已经把药方抄好,给周满过目确定没问题后,俩人就在方子上签名,然后将方子交给赵家的老嬷嬷,“将上面的药都找齐了,药方上的药熬了给老夫人喝下,饭后两刻钟后用,灸要用到的药也提前准备着,未正就开始熬药……” 老嬷嬷有点儿慌,忙道:“周太医,这汤药还好,这灸药我们却是不知怎么熬好。” 满宝一听,顿了顿后道:“算了,你先把药准备着吧,等我过来再指点你们。” 反正是先针后灸,他们有时间。 老嬷嬷这才松了一口气。 老嬷嬷亲自将周满她们送出门去,才到院子,一群孝子贤孙就围上来。 满宝知道和他们说多了他们也不懂,因此就点了一下,表示可以替老夫人缓解一二,将他们应付开以后就告辞离开。 世子夫人一愣,连忙道:“周太医,府里已经准备了饭菜,你不如先用些饭食?” 满宝谢绝了,笑道:“不必,我已经和国公夫人说过,待申时再上门来,告辞了。” 老嬷嬷立即道:“六郎,老夫人让您送周太医出去呢。” 一直远远站着,不好跟媳妇嫂子她们往前挤的赵六郎立即应了一声,上前接了周满后往外走。 但周满却没有直接往前院去,而是先拐弯去了一个客院,见这里只有守门的粗使下人,便微微皱眉,指了门房问道:“我的衣裳鞋袜呢?” 门房吓了一跳,立即跑去找之前的管事嬷嬷。 第2404章 害怕吗(给书友“华”的打赏加更一)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管事嬷嬷连忙跑来,此时她已经知道,这位主儿不是好惹的了,虽然她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也未曾告状,但让赵国公府上下白等了一个半时辰,主子们还一句话都没有,她就知道,过后她不死也得脱一层皮,此时哪里还敢招惹她? 见她讨要自己的衣裳鞋袜,还是当着六郎君的面讨要的,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她习惯发软的想跪,但见赵六郎目光不善的盯着她,她到底不敢此时下跪求情,只能弯着腰道:“在屋里呢,奴婢一直给周太医好好收着呢。” 于是周满就让赵六郎在院子里等一等,带着九兰进去将衣服鞋袜等都换了,换回自己的东西,九兰还将才穿的这一套捧出去还给管事嬷嬷,主仆师徒三人这才离开。 赵六郎沉默的送周满出去,到了前面侧门处,他便道:“家里下人无状,让你受委屈了。” 满宝就回身看了他一眼,露出牙齿道:“这却没有,今日受委屈的可不是我,而且,是不是下人无状,你我皆心中有数。” 她又不是第一次从皇庄里出来了,每次去唐府看病,谁避着她了?唐夫人还不是亲亲热热的拉着她的手说话? 上次去刘家吃酒,她同样是从皇庄里出去的,虽然席中有念叨的人,但不论是男客还是女客,谁又特意的避开她不接触了? 刘府还那么多客人在呢,大家照样凑在一起玩儿。 没有主子表露这样的意思,仆人安敢做这样的事? 满宝没有坐赵家接送的马车,而是直接坐刘三娘的车离开。 刘三娘的车却是太医院的公车,不过此时正是吃午食的时候,今天刘三娘又是奉命出的外诊,所以这一辆公车会一直听她吩咐。 马车驶出赵家,直接往周宅而去。 周宅和赵家不同坊,但也就隔了两个坊,不是非常的远,这边都是权贵世家的住宅区,道路宽敞且人少,马车就稍微快了点儿,不过半刻钟就能到。 一上车,刘三娘便脸色有些不好,和满宝道:“师父,他们羞辱你。” 她之前光知道师父特意压了时间不进去,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让师父换了衣服鞋袜才进去。 九兰到现在都还愤愤不平呢,叫道:“我们娘子每次出皇庄都会梳洗换过衣裳鞋袜,根本带不出来天花,为了赶时间,我们头发都没有绞得很干,身上都是香胰子的味道,我不信那管事闻不出来,却还点明了让我们娘子梳洗,忙碌一场,连口饭都没留。” 满宝:…… “这就有点儿冤枉人了,才人家留饭了的。” “您给她家老夫人看病的时候就已经是午正了,知礼的人家不得先吃过饭再看病吗?”九兰理直气壮的道:“您说要看病,他们还真就先让您看病了,也就您这次速度快,不然都像其他病人一样一番治疗下来,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您不得饿坏了?” 而赵六郎在他们的马车离开后笑脸便一下沉了下来,他阴沉沉的转身去找那个管事嬷嬷,盯着她问,“谁吩咐你的?” 管事嬷嬷立即跪下,瑟瑟发抖的道:“奴婢想着周太医从那样的地方出来,身上若有一点儿不恰当,那我们阖府岂不是要遭灾,所以才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赵六郎一脚踹过去,将人踹倒在一旁,脸色阴沉的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以为周满只是太医?她还是爷的半个同窗,是崇文馆四品编撰,认真算,她还是爷的上司呢,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自作主张的羞辱她,也不看看你长了几个脑袋!” 他们才进崇文馆时,周满偶尔跑去和他们一起听课,这段时间可足有近一年的时间,后来太医署开起来,她要在太医署上课,这才不去蹭他们的文化课。 就算不算同窗之谊,就依着和白善白二的关系,周满又岂是这边可以随意践踏的? 更不要说她还是崇文馆四品编撰了,他现在还在崇文馆读书呢,虽然两者之间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论品级,她就是他的上官。 赵六郎越想越恼,周满在他家里受了委屈,他今后还拿什么脸面去见白善和白二? 他就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管事嬷嬷逃不过,只能跪着求饶道:“这都是世子夫人和几位夫人一起吩咐的,夫人们也是担心她身上不妥当带进来些什么东西……” “滚!” 赵六郎气恼的往后院去,打算去找他娘给他做主,没办法,他是小辈,总不能冲着几个嫂子大呼小叫。 而此时,后院也风云突变。 赵国公夫人又不是第一次让周满看病,之前她病过两次,也请过周满开方的。 在她的印象中,那就是一个很讲礼,很乖巧懂事的小娘子,于是她一走,她就问老嬷嬷,“之前人多,你走不开,我也不好问,周太医是为什么在前头耽搁了?” 老嬷嬷端了一碗汤羹给赵国公夫人,笑道:“我说了,您可别生气。” “你先说。” 老嬷嬷:“那不行,您得先答应了奴婢,奴婢才告诉您。” “行行行,我答应你,我还有多少日子?我早不和他们生气了。”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的日子还长着呢,”老嬷嬷顿了顿才道:“我往前头问了一下,才知道周太医一进门就被领到客院那边去梳洗换衣裳去了,听说连头发都洗了,鞋袜这些贴身之物也都换掉了才进来的。” 赵国公夫人一时没反应是为什么。 老嬷嬷就低声道:“老夫人,周太医是从皇庄里出来的。” 赵国公夫人反应过来,气得拍桌子,“哪个蠢货干的糊涂事儿?” 担忧周满带进来些什么东西的世子夫人正在和几个弟妹抱怨,“万没有想到她年纪不大,脾气却这么大,在前头足足拖延了一个半时辰才过来,她可是接了娘娘的懿旨过来看病的,不过仗着自己有几分手艺便为所欲为起来。” 第2405章 打架呀(给书友“华”的打赏加更二) “她到底是五品太医,傲气一些也是应该的。” “哼,那也只是太医罢了,萧院正来我们家都还要恭恭敬敬的呢,他不比她大?” 坐在一旁的赵六媳妇因为赵六郎和白善他们要好,因此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可人家还是四品编撰呢,这可是个清贵的活儿。” 又嘀咕道:“而且,我们两家将来还是亲戚呢。” 世子夫人:“这算的哪门亲戚?” 赵六媳妇胆小,嘴巴动了动没敢说话。 赵六郎就气冲冲的跑进来道:“明达公主的亲戚,皇家的亲戚,这算不算尊贵?” 他本来是来要找他娘告状的,路过偏房听到这些话就忍不住冲了进来,他怒道:“大嫂,周满是白善的未婚妻,他们过不了多久就要成亲的,不算她是白诚师姐这一层关系,就算白善和白诚的关系,公主嫁过去是不是要叫她一声嫂子……啊呸,是弟妹,是不是要叫一声弟妹?” “她是不是公主的亲戚?我们赵家是不是公主的亲戚?您看不起她,是看不起公主,还是看不起我们家?将来这亲戚还怎么走动?” 世子夫人被赵六郎当众这么一吼,气恼不已,“六叔,那也没有为了一桩还没做成的亲戚就把人稀里糊涂的放进来吧?她待的那地方可是有好几百号天花病人,她要是一个不小心带进来些什么东西,你忘了前年年底那场祸事了吗?” “什么叫稀里糊涂?她是我们求着娘娘下旨请来的太医,她是太医,她不比我们知道的多些?她是第一次出皇庄吗?上次去刘府吃酒,上上次她满京城的乱跑,还去贡院那里逛了一圈,可见有谁躲着她吗?” 世子夫人还要反驳,一旁的四夫人就扑哧一声笑起来,捂着嘴唇笑道:“六叔也太心急了些,看着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家六弟妹受了委屈呢。” 此话一出,场面一静,连世子夫人都扭过头去瞪四夫人了,不悦的喝道:“老四家的,你胡咧咧什么呢?” 赵六媳妇也震惊了,扭头去看她丈夫,就见他气得直翻白眼,抖着手指点着四嫂说不出话来,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话要是传出去,他是真的没胆子再见白善了。 世子夫人见他气得脸色青白,生怕他气出个好歹来,立即对赵六媳妇道:“你还愣着干嘛,我要是你,直接撕吧了她。” 世子夫人话音一落,赵六媳妇就跟只貂一样咻的一下冲了上去,扯住四夫人就打,嘴里还气不足的结结巴巴叫道:“我,我叫你胡咧咧……” 世子夫人:……她就是那么一说。 赵六郎:…… 他忍了忍,干脆就袖手在一旁叫道:“娘子,娘子别打了……” 四夫人还真打不过赵六媳妇,她头发都被对方扯下来一大把,一直到赵国公夫人扶着赵嬷嬷的手找过来,看到乱成一团的几个儿媳,袖手旁边的儿子,气得敲门,“孽障,孽障,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分开!” 愣住的仆妇丫鬟这才呼啦啦的冲上去将俩人分开。 赵六媳妇素来口拙,不然也不会被赵六郎吃得死死的,连嫁妆都拿出来给赵六郎用得差不多了。 一看到婆母出现,四夫人立即上前口齿伶俐的告状,她便脸色发白的捂着脸哭起来。 国公夫人气得脸色发白,觉得今天的病白看了。 赵六郎可不舍得媳妇受委屈,于是一边上前扶着老夫人给她顺气,一边不动声色的告状,“母亲,都是儿子的不是,因为今天府里为难周大人的事,我发了火儿,四嫂就说了一两句不太中听的话,您也知道您这六媳妇是个嘴拙的,她看不得我受冤枉,所以才动手的。” 又面向四夫人道:“四嫂,这都是我的不是,我给您赔礼,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儿子和儿媳,国公夫人自然是偏向儿子的,何况四夫人还是庶出媳妇,于是她问道:“老四媳妇说你什么了?值当你们夫妻两个和做嫂子的动手?” 赵六郎就一脸羞愧的道:“娘,您别问了,这话儿子说不出口,要是传出去,以后儿子就没脸去见同窗好友了。” 赵六媳妇身边伺候的丫头立即上前一步扑通跪下,将四夫人的话一字不漏的照说了一遍。 国公夫人气得脸都青了,直接下令道:“四夫人魔障了,来人,送四夫人去祠堂里醒醒神。” 立即有仆妇上前将四夫人扶了下去。 四夫人脸色发白的被扶着离开,国公夫人这才看向其他儿媳,世子夫人等人低头站着,先不管事情如何,先开口认错。 国公夫人却不吃这一套,目光沉沉的看着她们道:“你们这是盼着我早点儿死呢,所以就使劲儿的作吧,得罪了太医,你们心里就舒坦了是吧?” 夫人们脸色一变,纷纷跪下认错,世子夫人都是快要当祖母的人了,跪下后脸皮涨红,浑身都有些发抖。 “我还没死呢,现在且用不着你们跪,你们只要记得,周满她可不仅仅是太医,做事之前先动个脑子。满京城唯一的女太医,多少人想求而求不到的大夫,你们倒好,直接把人往外推,打量着有宫里的关系,你们就能时常可以请到人了?” 国公夫人道:“那你们也太高看了自己,太低看太医院了。” 整个国公府里,有几个值得宫中指定太医来看? 也就她和国公了,其他人,要请太医,基本上是太医院指派。 以周满在太医院的关系,得罪了她,别说请她,能请到一个好太医就不错了。 更不要说她还是崇文馆四品编撰,现在太医署所用的医书,有一半是她参与编撰的,将来那些医书流传出去,恐怕天下行医的都要叫她一声半师。 连太子和太子妃都要礼遇的人却在国公府里受此羞辱,真是脖子上的脑袋嫌长了,想要削一截去吗? 国公夫人气得扶着赵六郎的手便走。 等老夫人走没影了,世子夫人这才扶着丫鬟的手从地上站起来,脸色难看得不行。 今日可算是丢了大脸了。 第2406章 治疗 二夫人、四夫人和五夫人也都低着头,那一位周太医她们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次见都是细细软软,和和气气的,谁知道脾性这么大,胆子也这么大,竟然就为一件事直接晾了国公府所有主子一个半时辰,不然也不能闹大了。 车才停住,满宝就跳下车,直接就往屋里冲,大叫道:“爹,娘,我回来了——” 刘三娘在后面追,“师父,忘记告诉您了,祖父和祖母不在家中,他们去莆村了。” 满宝一听很失望,问道:“还没到插秧的时候呢,这会儿去莆村干什么?” “祖母去选地了,要选出一块好地来种菜,”刘三娘不太好意思道:“立重和五叔接了宫里的生意,所以祖父和祖母想要自己劈出一块地来种地。” 满宝觉得这主意不错。 老周头和钱氏不在家,连小钱氏都不在,几个嫂子也都各自在外面忙碌,赚钱的赚钱,上学的上学,于是满宝转了一圈便拉着刘三娘去找刘老夫人要饭吃。 刘老夫人才听到下人禀报呢,站在门口等着她,她一来便和她招手笑,“我就猜你要过来,可吃饭了没有?白善他们都去礼部拿考试的身份牌子去了,吏部的考试定在了下个月二十……” 满宝一愣,“定得这么晚,那还有三十八天的时间呢。” 又道:“没有吃饭,所以来讨饭吃的。” “真是调皮,我们一家子说什么讨饭?”刘老夫人看了一下时辰,心疼起来,她们总用过午食了,这会儿还没吃,必定要饿的,于是让厨房去给他们准备。 满宝道:“吃面吧,这会儿还做菜太麻烦了。” “厨房里的火还没熄,他们一会儿就好,午食岂能将就?” 于是满宝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心里很高兴,“还是家中好。” 刘老夫人笑了笑,郑氏却忍不住问,“赵国公府连午饭都没留?” 满宝就挥手道:“不想在他家吃,我就想回家吃,还可以看一看刘祖母和郑姨。” 婆媳两个都很喜欢她的嘴甜,高兴不已,摸着她的脑袋道:“喜欢的话,下次你再出来就让三娘提前告诉我们一样,家里给你准备好吃食,一会儿就能吃上。” 满宝高兴的应下,想了想后道:“大概一旬换一次药,十天后我肯定能再出来。” 至于去唐府看病,那只能借用中午休息的时间了,太紧了,根本回不了家。 刘老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句,“痘苗……怎么样了?” 满宝道:“就看这一次试验了,再过三五日就大概出结果了。” 明日种痘,一般两天到五天时间会陆续出完痘,到时候对情况就有一个大概的估计了。 刘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 等到了时间,刘老夫人和郑氏将满宝送到前院,她没忍住拉了拉她的手,笑道:“满宝,这世间有许多辛劳事,你做好了分内事就好,不必太过在意他人目光和看法。” 满宝愣了一下,然后笑开来,“我知道刘祖母,您放心,我并没有受委屈。” 便是生气,在那么舒服的洗头洗澡之后,气也就消了。 这一件事,是谁受羞辱了还不一定呢。 满宝笑眯眯的再去赵国公府,她依旧穿着上午的那套衣裳鞋袜,连头上的珠花都没变动位置。 她晃晃悠悠的跟着管事往后院去,就站在二门进去的那个路口问她,“哎呀,我穿的还是今早从皇庄里出来的衣裳,要不要再去换洗一下?” 管事嬷嬷哪里敢,低头弯腰道:“周太医羞煞奴婢了,上午是奴婢自作主张,还请周太医勿罪,奴婢给您磕头了。” 满宝等她跪下去后才道:“不必你跪我,既不用换洗,那就走吧,国公夫人还在等着我们呢。” 管事嬷嬷大松一口气,连忙应了一声,领着周满去正院。 赵家已经准备好了药材,满宝检查过药后就塞了药包,这才教他们怎么煮药蒸药包。 然后让赵家的下人看着火,她带着刘三娘去给赵国公夫人扎针。 等取下针,药包也捞了出来挤掉水,热腾腾的拿上来做热敷,药罐里还有放在里面泡的灸石。 满宝用夹子夹了一块灸石用布包好,先上一次手教刘三娘灸穴位。 等她灸万,刘三娘也捞了一块药石,循着周满灸过的方向再灸一次。 赵国公夫人被碰到后腰处时,舒服的放松下来,才热敷过的腰此时疼痛感缓解了一半,再加上灸石烫过,她就觉得一股热量正在腰间升腾,舒服得她忍不住呻吟出声,然后抱着枕头就昏昏欲睡起来。 本来她想着等针灸结束便提一下今天上午的事,给周满道个歉,替孩子们找补一下,谁知道她一眯眼就睡过去,等睁开眼睛时,已经是晚上了。 周满早回皇庄去了。 国公夫人此时腰上的疼痛也不明显了,不用人扶都可以下床走路,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后腰,忍不住感叹,“难怪京城各家女眷都想请她呢,的确是药到病减呀,不仅腰背,我觉得全身都舒坦。” 老嬷嬷就笑道:“要不怎么叫小神医呢?” 国公夫人就叹气,连忙问道:“下午是谁送周太医走的?” “是六郎君,特特从外头跑回来送的,还给赔了好大的罪,因为是奉旨前来,我们给了银子周太医也没收,六郎君就说回头把府里的几本医书都抄一本,也不管人家有没有,反正都送一份过去,也就算是我们赔罪了。” 国公夫人就道:“老六长进了呀。” “可不是,奴婢也是这样说的,以前六郎君就只想着跑马喝酒,哪里想得到这些?但今年来出息了不少,听说还赚了不少钱呢。” “哼,他能赚什么钱,他花用他媳妇的嫁妆,给人家补上了没有?没出息的东西,就没见过哪家的男人花用媳妇嫁妆的。” “那也要六夫人愿意给六郎君花呀,要奴婢说,本来是人家小两口感情好,互相花用也是正常的,要不是三夫人斗鸡眼,特意叫破,这事也不能叫外人知道了。” 提起她国公夫人就生气,不仅气三夫人,也气世子夫人,忍不住嘀咕道:“都是败家的根子,当年这儿媳就没有娶好,也怪我,当年就不该这么急,再等几年就好了。” 第2407章 成果 赵国公府里的事,满宝没有往外说的欲望,在她看来,这就是一件小事,她当场就报回去了,不必很在意。 而赵国公府里,从世子夫人到六夫人都因为这件事或直接或间接的被斥责了,府里更不会往外说了。 所以开始外面还真的不知道。 满宝又出去两趟,将赵国公夫人的病治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就是要放宽心情,靠食补了,偶尔用针灸调养一下就可以,不必再吃汤药。 于是满宝开始专心关注皇庄里的事,偶尔请个中午假出去给王瑞乐看病。 但就在此时,宫里知道了。 正是皇庄里第三批和第四批试验者出结果的时候,用牛痘再在牛身上种痘,而后用牛痘种在人身上,高烧的比例一下降到了百分之十一和百分之九,两批总结了一下就是百分之十啊。 而且,这两次皆没有死人,不过,高烧的病例依旧会有其他不好的后遗症。 果然,天下的医者就不是容易满足的人,死人的时候追求不死人,不死人的时候则要追求降低高烧比例,等比例下降了,就要求更低的比例,以及就是高烧也没有后遗症。 但是,现在的试验结果对太医院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成果了,萧院正熬夜写了折子,第二天兴冲冲的拿去给皇帝过目,结果进了小朝会,却是有几个言官正在弹劾赵国公。 这本来跟他没关系,但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周满的名字就不断出现,这就有关系了。 好歹她是太医院的人呢。 结果念头才闪过,火就从赵国公身上烧到了周满身上,之前是弹劾赵国公內帏不修,结果吵着吵着则变成了周满明知皇庄有天花病人,却还总是进出皇庄 萧院正: 这就不能忍了,老实站在角落里等着说话的萧院正立即走出来道:“陛下,周太医去赵国公府为国公夫人看病是奉的娘娘懿旨。” “可我听说,除了给国公夫人看病外,基本上每七天她都还要再出去一趟,还是去的唐府出外诊,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敢在外私接病人。” 老唐大人微微蹙眉。 萧院正就道:“此事臣知道,周太医和臣禀报过了,也言明就是去治病救人的,她并没有耽误皇庄里的工作,都是到用午食的时间便出去,在下午进病区前回来的。” “而且,要是大人们在意她进出皇庄带毒,那更应该小心臣和刘太医郑太医等人才是。”萧院正道:“臣等几乎每日都要进出一次皇庄,臣甚至还上大朝会、小朝会,连日来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吗?” 萧院正道:“皇庄内共有三道关卡,病区和医者生活的地方是完全分开的,每次从病区里出来,我们都要沐浴更衣,不得从里面带出一丁点东西。” “是,臣是要求周太医和卢太医无手令不准私自外出,却不是因为他们接触到的病人比我等更危险,而是因为病区里就是时刻需要太医看着,不然轮流进出,每日换人,这进进出出的换洗太过耗费时间。”萧院正道:“陛下,我等便是防治天花的人,我们既然敢进出,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 皇帝连连点头,立即和稀泥,“萧卿说的不错,当然,几位爱卿所虑也没错,以后让周满少出来就是了,皇庄那边的试验也快有结果了吧?” “是,”萧院正立即抽出袖子里的折子,躬身递上去道:“第三批和第四批的试验数据都出来了,第四批正在等待再感染的试验结果,但臣等猜测应该不会有问题,现在这是数据。” 古忠立即下去接过折子送给皇帝看。 皇帝一看大喜,“如此,算是大成了?” 萧院正便道:“其实还可以多做几个试验,各种年龄段,各个地方的牛都用一些,还有种痘最适宜的季节臣在折子后面也列有还可再做的试验,若都能一一做完确定相关数据,到时候实行种痘,成功率应该会更高。” 皇帝看到最后面列的长长的一列试验名称,脸上的兴奋淡了一些,问道:“这得需要多长的时间?” 萧院正道:“全都做完的话,一二年吧。”其实不止,但皇帝是个心急的性子,先把时间往短了的说,等他同意做以后再说。 结果一二年皇帝就嫌长,想了想后勾了两条道:“就先试一下十二岁以上和十二岁以下少年种痘的差别吧,其他的,以后再说。” 萧院正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应下,然后迟疑的问道:“这人” “朕让户部和宫中的采买去调派雇佣,你就等着人就好。” 萧院正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问起皇庄里各个病例的去处,“臣还想追踪他们的情况,想看一下一年以后,三年以后,五年以后,甚至更长的时间以后,他们身上会不会因为种痘有其他不好的反应,或是经年以后让他们接触天花,他们是否还有抵御的能力。” 皇帝就道:“所有人皆发回原处听遣,你们记号人的来处去处,到时候自去调查。” 萧院正应下,又提了一个问题,“陛下,皇庄里的房屋和药堂建造不易,试验过后,那些东西能不能还保留下来,将来若有其他试验可以在那里做。” 皇帝想了想,点头答应了。 皇帝拿着手中的折子看,很高兴,和萧院正道:“尽早结束第四次试验,将数据确切的报上来。”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又对其他大臣道:“此乃功在千秋的大事,若种痘的危险如此之小,却能防治住天花,我李氏子弟也该接种,朕该为第一人。” 大臣们听了纷纷一惊,连忙劝皇帝不可冒险。 萧院正冷汗也直冒,皇帝都这把岁数了,说真的,他还真不敢让他冒险,倒是后宫里还小的皇子皇女,还有皇孙们可以试一试。 皇帝却很心情不错,他自觉自己身体不错,那些身体亏空的奴隶和伤兵老兵都可以接种痘苗,他为什么不可以? 于是原先还记挂着赵国公府里纷争的几个官员瞬间将此事抛在了脑后,也认真的劝起皇帝来。 皇帝最后笑眯眯的拿着折子走的,顺手把赵国公也给提到了太极殿,美其名曰和皇后叙叙旧。 一到后面,还没进殿呢,皇帝就停下了脚步,回头皱眉问赵国公,“怎么回事,周满不是去给大嫂治病的吗?怎么听着你们家跟人闹矛盾了?” 第2408章 想封 赵国公一脸的忧伤,连忙认错道:“都是家里的几个孩子不懂事……” 他是后来听老妻说的,说是家里几个儿媳妇不省心,害怕周满从皇庄里带出不好的东西来,所以让管事在二门处拦了人要换洗。 无知妇人担忧多一些正常,但只派个二门上的管事就去安排了周满,那就太过羞辱人了。 别说她不只是个太医,她就算只是一个太医,此事也过于羞辱人,有脾气的太医便是奉旨看病了,过了那天再想请人上门可就难了。 赵国公能怎么办? 只能代家里几个孩子请罪了。 他满脸愧疚的道:“是臣没有教好他们。” 皇帝就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儿女都是债呀,不过周满既然受了委屈,那你就给人送些东西赔罪,她是个大度的,我记得六郎和白善白诚是同窗,以前周满也时常去崇文馆听课的,倒也算半个同窗,应该不会过于计较的。” “是,”赵国公笑道:“夫人说,周太医几次上门都很静心,从未怠慢过,的确是个大度之人。” 至于赔礼的东西,他表示他回去会准备的。 皇帝一听就放心了,于是带着赵国公进去见皇后。 赵国公悄悄松了一口气,其实家中怠慢周满,便如同怠慢了皇后。毕竟,她是奉皇后懿旨去看病的。 皇帝不想这些事让皇后知道,以免她烦心,于是扯了赵国公笑眯眯的进去,把手中的折子给皇后看,特别高兴的道:“萧院正他们快要将痘苗试验出来了。” 皇后惊喜:“果真?” 皇帝点头。 皇后便笑道:“那可得好好的赏赐他们,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喜事。” 皇帝就沉吟起来,“此事自然是周满首功,毕竟方子是她跨越大漠从西域千辛万苦找回来的,此次试验她又耗费心力最多,自从进皇庄后,她已在里面呆了有两个月了。” “是啊,”皇后笑道:“陛下要怎么赏她?” 皇帝就笑道:“上次她从西域回来,本来是要封她做乡主的,毕竟同去的白善刘焕几个都封爵了,她为首官,更应得爵位才是,不过……哼,” 皇帝哼了一声,皇后和赵国公都知道原因,周满迟迟不归让他丢脸了嘛。 皇帝就道:“但那一次,还未完全确定牛痘在中原这边是否可种,所以没封此功,现在却已经确定方子有用,朕想就封她一个爵位吧。” 实在是实职不好再封。 周满的太医品级,再往上封,那就和刘太医齐了,再往上一级,就和萧院正同级,怕是不好管理。 本来她是从四品编撰,就和萧院正相差半级,而文臣比太医尊贵,所以她已经算是和萧院正平起平坐,再往上,以后他们发生矛盾,是让她听萧院正的,还是萧院正听她的? 所以短时间内皇帝不想加封周满的实职了。 既然实职不好加,那就给她一个爵位。 乡主也只是五品,只不过身份尊贵而已,皇帝迟疑,“要不封个县主?” 赵国公心忍不住一跳。 皇后则垂眸想了想,然后劝他道:“陛下看一看她的年纪,她是个有大前途的人,将来立功的时候还多着呢,您现在封她为县主,那下次她立功,您是封实职,还是加封她为公主?” 皇帝一听,立即点头,“有道理,那就封乡主吧。” 赵国公悄悄松了一口气。 皇帝和妻子大舅子吃了一顿饭,便让人送赵国公出去了,等他一走,皇帝就看着皇后乐,“朕记得第一次给周满封官的时候,你还和朕说,封得高一些,以后她闯祸了可以降职,不至于一闯祸就呲溜出宫去了,现在却已经要留着她升官的余地了?” 皇后就笑道:“那是我之前小看了她。” 皇后揽着皇帝的手一起坐在榻上,笑道:“那时候她才多大呀,满朝文武就找不出来比她还小的臣子了,一团孩子气不说,说话还直来直去的,噎了人还不自知,又有些过分的自信,这样的人在官场上哪里走得远?” 其实还有一份担忧皇后没有说出口。 周满毕竟是第一个上朝会的女官,虽然现在大家已经习惯,不太在意了,但当时肯定会有人有意见的,不过她官位小,人也小,后头又牵扯着太子,一旦阻拦就可能牵涉到东宫之争中,所以大家都压着那份意见没有说。 但皇后心想,等太子妃生下孩子,太子的地位稳固,恐怕朝中有些大臣就要看不得周满与他们同朝为官了。 她没想到周满做的那么成功,不仅在太医院中很快站稳脚跟,在大朝会上,作为文臣,她也很快站稳了脚跟。 让以魏知为首的文臣认同了她,从此再没人想过让她离开大朝会。 因为皇帝也是男人,皇后的这些思虑从不说出口,可是她不说,不代表她没想过。 周满已经是一名合格的文官了,而且是被文武百官认同的文官,所以,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既然有这么远的路,那就不能走得太急,以免太招眼。她还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升迁。 念头一闪而过,皇后就和皇帝笑道:“谁知道她这么讨喜,于朝中的政务也不是全然不知,您也看到了,她现在能力就不弱于萧院正和刘太医了,我听说,便是远去西域,一年的时间来回,她竟然就写了半部医书,此时已经交由尚书局刊印,不仅太医署中放了不少给学生学习,崇文馆这边也收录了。” 皇后道:“三年的时间,她独立编撰的医书就有五本,其中有一本针灸之学和一本药方,萧院正说,那里面的方子,现有的医书中少有记载;而她参与编撰的医书更是多达八本,这样的勤奋,这样的能力,是我以前小看她了。” 所谓参与编撰,就是满宝将以前记录的脉案方子等用普通的语言叙述出来,然后将稿子交给编撰的主官,由他们统一在一起之后制定好目录,引言等一并交给书局刊印。 第2409章 建议升品 对看过不少病人,且笔记记得特别详细,记忆还特别好的满宝来说一点儿也不难。 这些年,她记录病例的本子都有两箩筐了,里面不仅有脉案和所用的方子,还有人的姓名、籍贯、来时的模样,病人的陈述,甚至还有复诊的脉象,用药过后的各种记录等,随便摘抄一部分就可以直接放进医书里去,根本不用怎么费心编撰。 所以她出产之高,就是民间大夫出身的刘太医都汗颜。 不过大家看过周满的笔记后都不觉得奇怪,太医院的太医们能怎么办呢?除了佩服,自然只能试着和她学一学了。 不过这样做,真的很困难,一天两天,三五个,七八个病人没啥,一个月两个月,三五十,七八十个病人都要写得这么详细,他们就很头疼和烦躁,更不要说要坚持下几年,甚至十几年了。 想想就眼前发黑。 很多情况下是很多人都坚持不到一旬就默默放弃了。 难道你能够数十年一日的记载你每天早上吃了几块饼子,几个馒头,喝了几口水,甚至饼子是咸是甜这种琐碎事吗? 反正很多太医是做不到的,所以最后大家也只能将敬佩压在心底,每天都看着周太医在写脉案时补充上各种各样详细得让他们头皮发麻的东西。 皇帝知道周满聪明,也知道她现在太医院里地位稳固,却不知道原来她竟编撰了这么多书,一时惊诧,“难怪朕封她做四品编撰,崇文馆那边也一声不吭呢。” 只有老天爷知道他那段时间可一直等着崇文馆的人反对一二,他连驳回他们的理由都想好了,结果竟然没人吭声,原来是如此。 皇后不由看了他一眼。 皇帝却思索起来,和皇后道:“将来她要是再立功,朕看就升她在崇文馆的官职吧,太医院那边最多还能再升半品。” 皇后就笑了笑道:“陛下何不将太医院的品级往上提一提?” 皇帝显然没想过这点,不由惊讶的看向皇后。 皇后就笑道:“以前太医院只有那么些人,只给宫中和朝中的官员看病,但现在有了太医署,太医署里几百的学生,外面又管了十二个地方太医署,将来地方太医署只会越来越多,管的人多了,地方也多了,涉及的事也就多了。不如将太医署升品,这样手下能用的人也多些。” 皇帝就思索起来,半晌后道:“此事可不容易,太医署升品,所涉及的东西就多了,它要是升品,那就不能再归属太常寺。” 太常寺正卿是正三品,六部尚书,其他八寺也都是三品,只是正从之分而已。 而太医署萧院正是正四品,要是整个太医署提品,那就和主管的太常寺同级了,肯定是不可以的。 若没有上下尊卑,如何能管理好? 所以,要提品,太医署就得分出来独立成一个部门。 皇帝犹豫起来,此工程之大,他只是想一想就眼晕,花销之大,他只是心头拂过便觉得心疼了。 但考虑到痘苗已经做出来,将来这东西肯定要推广来,让更多的人接种的,不然谈何消灭天花? 可仔细一想,要是连天花都能消灭,那其他的病是不是也可以考虑消灭一下? 皇帝心里各种念头闪过,就盘腿坐在榻上发起呆来。 皇后见了也不打扰他,随手将旁边桌上的针线拿过来做着。 等皇帝回神,便凑上去问,“这是给谁做的袜子?” 皇后笑了笑,“陛下的。” 皇帝就得意洋洋起来,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后点头道:“不过,皇后的手艺就是好。” 出宫的萧院正并不知道自己是否升官就在皇帝的一念之间,他和别的官员不一样,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做到一个部门的极致后还可以换个部门继续,然后或是往外成为封疆大吏,或是往上做宰为相,再往上,他们还能封侯、封国公、封王…… 他是个大夫,大夫的极致就是他现在的位置,四品院正! 要是有大功德,陛下说不定会封赏他一个爵位。 但也和那些文武大臣的有所区别,他们的爵位可以传承下去,他们医者的封赏却大多是一世而斩,要是能得到皇帝御赐的一块匾,那才是庇护家族三代的好东西。 已经做到极致的萧院正除了害怕被夺官外,其他是不怕的。 所以才立了一个大功的萧院正便可以尽情的生气,他气呼呼的出宫回家,走到一半觉得实在气不顺,于是敲了敲车壁,让马车转道,“去皇庄!” 他跑到皇庄问周满,“你去赵国公府出诊时被羞辱了?” 满宝此时才从病区里出来呢,刚换洗了衣服,头发都还是半干的,披着的头发有点儿乱,就显得不是很好看,她有点儿呆,“我被羞辱了吗?” 萧院正就冷哼一声道:“事情都闹到朝上去了,说是你一进门就有下人捧了衣服鞋袜来要求你换洗,连头发都要洗过才能进去,这不是羞辱这是什么?” 满宝惊,“赵家这是傻了吗?我都没往外说,他们怎么还主动自曝其短了?” “谁知道是傻还是着了道?那是别人的事,我们且不管,我就问你,你怎么也不告诉院里?”萧院正愤愤不平,“你以为这是你一人的事吗?不是,昨日你被羞辱了,今日他们就能够踩着太医院对着所有太医指指点点,下次甭管是谁,不管是在宫里还是在宫外,是个人都能羞辱我们。”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隔壁院子的卢太医就站在院墙那里瞪着眼看她。 满宝:“……不至于此吧?不是,大家没有脑子吗?以礼相待是交际的基本礼仪,谁会没脑子的跟这种风?自身的修养呢?” 萧院正顿了顿,冷静了点儿,不过依旧道:“反正我们太医院的不能白受气了,知道在朝会上人家怎么说你的吗?说你在皇庄里接触了这么多天花病人,却还是总出入皇庄。” 满宝立即道:“是皇后下旨让我去看病的,他们敢怪皇后吗?” “他们当然不会怪皇后,他们提的是你去唐府的事。” “那我去赵国公府都没事,为什么去唐府就会有事?而且我就三五天才出去一趟,你们可是天天来回的,要说也是说你们吧?” 萧院正就忍不住伸手拍她,“现在是内讧的时候吗?” 满宝委屈,“我这是反驳他们,哪里是内讧了?” 不过她前面那句话是有点儿内讧的味道,她立即改口,“都谁这么说我的?告诉我,回头我找他们去。” 第2410章 知道 萧院正眼珠子一转,吵架这种事他不在行,但周满在行啊。 他就轻咳了一声,摸着胡子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立即点出了三个人的名字,“就是他们说的。” 满宝瞪眼,“一个吏部,一个户部,还有一个礼部,我也没得罪他们呀。” 萧院正:“你得罪的人多了,而且官场上为官,谁知道哪句话不对就得罪了人,或是哪件事出来挡了谁的道?所以没必要去想你得罪了谁。” 满宝却认真的思考起来,“不对,事情是从赵国公府传出去的,我是池鱼!” 萧院正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她的意思,卢太医皱眉道:“赵国公人好好的,谁去针对他?陛下和赵国公一向亲厚。” 萧院正连连点头。 皇后贤德,一直约束赵家,而赵家弟在京城也就是一般的纨绔子弟,最多喜欢砸钱,喜欢打马球,行事霸道风流点儿,却从不会触犯律法的。 所以朝臣对这一届外戚很满意,而且人家赵国公也不单纯是外戚,人也是跟着皇帝出生入死出来的好不好? 以前皇帝都要管人家叫大哥呢。 萧院正道:“谁没事去撩拨赵国公?我看还是你的问题,是不是前两年你在大朝会上呛人呛多了?” “不可能,”满宝拒绝背锅,“我才在大朝会上开过几次口?我爹都没这么记仇的。” “可赵国公在朝中的人缘不错的,而且听说他过不了多久就要当兵部尚书了。” 插一句, \\app \\ 真心不错,值得装个,竟然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满宝眨眨眼,“兵部尚书不是李尚书当着吗?他不当了?” “李尚书身体不好了,”萧院正叹气,“我上个月才去看过,估摸也就这半年的时间。” 满宝一听,立即沉默了一下以示忧伤,听说这位李尚书可厉害了,堪称大晋的战神,他还奉命写了兵书呢,听说现在收在宫中,除了部分有功武将,一般人都看不到。 沉默过后满宝就肯定了,这就是赵家的事,锅丢在了她身上而已,哼,肯定是有人也看上了兵部尚书之位。 三省六部,三省且不说,那就是宰相的位置,中书和门下很重要,但尚书之下的六部尚书同样重要。 一个萝卜一个坑,在没有萝卜被拔出来前,其他的萝卜就挤不进去,好容易出来一个萝卜,有意的人自然是用力的往里挤了,顺便把其他有意想栽进去的萝卜踢飞。 满宝就去和白善写信,让他去找赵六郎,她背了锅,平白在大朝会上被骂了一通,这件事可不能就这样轻轻掀过去了,不然以后不是谁都能给她盖锅了? 白善收到周满的信,略一思索便放进抽屉里,抽出纸来写了一行字回她,“宁心静气,稍安勿躁,安心做你的试验。” 白善将纸折起来放进荷包里,打算明天让周五哥送去。 白二郎晃悠悠的过来和他说,“封宗平说已经在状元楼定好了位置,我们明天带嘴巴和肚子去就行。” 看到白善在写信,就问道:“怎么了?” 白善将信写好交给大吉,道:“给赵六郎送去,就说我们在家里请他吃酒。” 然后才和白二郎道:“约赵六郎吃个饭,你今天在宫里见到明达公主,长豫公主真的说满宝要封爵了?” 因为下个月就要参加吏部考试了,虽然还没考中,但朝廷规定,他们须得离开崇馆了。 这也是为了避免太子在朝中结党,培养势力的一个措施,所以已经过了进士和明经考试的几人,都要在参加吏部考试正式选官前离开崇馆。 白二郎今天也去申请毕业,不过崇馆没答应,于是他闷闷不乐的和殷或去演武场里蹲着,结果就遇上了悄悄来找他的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 明达公主是久不见他们,所以想来看看他们,长豫公主则是闲着无聊跑来凑热闹的。 然后长豫公主就告诉白二郎,“我父皇说了,这次痘苗的研制,周满立了大功,要封她为乡主呢。” 至于皇帝为什么告诉两位公主,当然是因为他大嘴巴了。 午睡起来,正好碰见两个闺女过来给皇后请安,父女三人吃下午茶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大嘴巴了。 不过长豫公主也说了,“此事明旨还未下,我就悄悄的告诉你,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看到一旁的殷或,长豫公主话尾就补充了一句,“还有你,都不许告诉别人。” 明达公主:“父皇说这话的时候也是这么叮嘱你的。” 果然,白二郎也没忍住,一找到白善就悄悄的告诉了他,不仅告诉了他,出宫前去见庄先生,他还告诉了庄先生。 于是刘焕也知道了 要不是白善严词要求他们不许再传给下一个人,便是祖父母也不许再提,恐怕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 白善道:“满宝已经丢过一次爵位,这一次是不能再丢了,所以这两天你小心祸从口出。” 白二郎就道:“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再说满宝获封的消息。” 白善:“不只是这个,在外头要是听到说她不好,你也什么话都不要说,当不知道这件事。陛下和朝中的大臣们自有公断。” 白二郎疑惑,“外头要说她什么坏话?她不是小神医吗?一直是治病救人的形象,谁会说她坏话?” 白善就微微一笑道:“她又不是钱,哪里能人人喜爱?而且就算是钱,也总有视为粪土之人。” 白善将满宝的信拿出来给他看了。 白二郎一看,忍不住拍桌子,“好呀,枉我们对赵六这么好,结果他家里人欺负满宝!” 白善也点头,不过还是道:“赵家是赵家,赵六是赵六,他还做不得赵家的主,你看赵国公夫人,她这个做主的人都没拦住呢。所以这事很怪不上赵六郎,不过这个委屈我们也不白受,锅也不白背。” 此时一动不如一静,先安安静静的把爵位拿到手再说,所以这时候满宝就得乖巧一点儿。 万一他们跟朝中那些人针尖对麦芒的吵起来,本来没多大的事闹大了,满宝这爵位又飞了怎么办? 白善总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们要是真的吵了,满宝的爵位说不定真的飞了,不仅飞了,以后想要再封就更困难了,就算是她有再大的功劳,宫中也不会再轻易封赏。 白善敲着桌子垂下眼眸,暗道:所以,与其争辩回去,不如拿些实惠的东西。 第2411章 愿望 赵六郎对这些全然不知,这事已经过去好长时间了,他母亲的病都治好了,心底的愧疚和心虚也都散了,于是一收到白善的信,他就去书房里把那几本家中的幕僚已经抄好的医书往怀里一塞就要往外走。 走到一半觉得这样拿着去不好,于是招来小厮,将书拍他怀里,道:“去,找个好看点儿,看着贵重点儿的盒子装上。” 小厮看了看手中的书,觉得稀奇,怎么他们家六郎君改喜欢给人送书了? “看什么看,这是给周小神医的赔礼,赶紧找盒子去。” “哎!”小厮欢快的应了一声,跑去找六夫人,找了一个很不错的盒子装上。 赵六郎就带着盒子快快乐乐的去找周宅赴宴了。 可白善的酒岂是那么好喝的?尤其是他还不怎么爱喝酒,他愿意陪你喝酒,可见是多大的面子。 最后盒子留下了,赵六郎是一脸羞愧恍惚的回家找他爹,“父亲,因为周满来家里看诊的事,您和周满都被弹劾了?” 赵国公稀奇的看他,“你什么时候也对朝政感兴趣了?” 赵六郎:“白善和我说的。” “他消息倒是灵通,”赵国公不在意的挥手道:“不是什么大事,已经过去了。” 陛下都不在意,已经准备好了爵位等人家,所以这种流言何必还去在意? 可赵六郎不知道啊,赵国公也没打算将未曾公开的事告诉儿子,于是赵六郎一脸愧疚的道:“爹,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家的错,现在被弹劾还是因为您要争兵部尚书” 赵国公就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要争兵部尚书?” 赵六郎:“白善说的呀,难道不是吗?” 赵国公:是倒是是,可白善又不在朝中,他怎么知道? 就算是朝中,这事儿也只是少部分人知道而已。 李尚书的病并没有大肆宣扬,只不过过完年以后他就很少上朝但是以前他也总是请假不上朝会就是了。 赵国公盯着儿子看,半晌后道:“哦,白善是怎么说的?” 赵六郎就挠了挠脑袋,“倒是没怎么多说,只是说周满年纪小,第一次这样被人骂还不好回嘴,毕竟她那边回嘴,就不免伤到我们家,这到了老鼠伤到玉瓶就不好了,所以” 赵六郎小小声的道:“儿子觉得,这事儿到底因为我们而起,人家都忍了这么恶心的老鼠了,我们总不能一点儿表示也没有。” 赵国公这下听明白了,他皱起眉头思索,觉得儿子说的有点儿道理。 虽然他不觉得朝中几句闲言碎语有什么可在意的,但周满毕竟是个小姑娘,不像他,皮糙肉厚,于是点了点头道:“行,回头等她从皇庄里出来了,让你大嫂给人备上一份厚礼送去,就当是赔罪了。” 赵国公越想越对,正好,修补一下双方关系,以免以后和太医院关系不好,请太医都不好请。 赵六郎松了一口气,立即笑道:“父亲,那这事儿您和大哥或母亲提吧。” 他一个小叔子,总不好去找大嫂要东西,而且他和周满关系还好,上次因为这事儿,家里几个嫂子都被罚了,他们关系差了好多。 赵国公也知道,点了点头后挥手让他离开,见他喜滋滋的转身,他突然想起一事,叫住他道:“正要与你说呢,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年让你参加明经考你又死活不参加,那就去禁军里吧,回头我和陛下求个恩典,你先去当个小旗。” 赵六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爹,“我,我去当禁军?” “不然呢?”赵国公瞪他,“你是打算明年去考明经,还是直接送你去边关?你总不能给我考个进士出来吧?” 赵六郎肩膀都垮下来了,道:“爹,我就不能在家吗?而且我还在崇馆读书呢。” “闭嘴吧,丢不丢人,再过两年你儿子都能启蒙了,你还在崇馆读书,这三四年你读出什么来了?人白善比你小那么多,读出了个进士,本来和你一个去路的刘焕不仅靠着自己封了男爵,还考过了明经,你读出什么了?” 赵国公觉得太丢人了,尤其是在面对刘会时,他都不想看到刘尚书那张老脸,但依旧天天得看一次。 看一次他心塞一次,只要想到他儿子先是和人家的大孙子做同窗,结果人大孙子考中了进士,一路高歌,现在益州城都当了四年县令,再过几年就可以回来了。 后是跟人家的小孙子做同窗,结果人家小孙子也考过了明经,就他儿子,先是混国子监,然后混崇馆,都这把岁数了还不确定前程在哪里,简直气死个人。 赵六郎就嘀咕道:“我这是晚熟。” 赵国公暴跳如雷,“你怎么不再晚熟二十几年,直接晚回你娘肚子里算了,你们兄弟几个就属你最没出息,你哥哥们像你这个年纪时哪个不是进军中了?禁军和边关,不然你就去考明经,三条路给你选,你选一个!” 那还用选吗? 只能是禁军了。 虽然每天都摸书,可书上的字从来只过口不过脑,别说放下书,捧着书摇头晃脑的读时他都不知道自己读的是什么,怎么可能考得中? 去边关 这世上就没有不苦的边关,他还是留在京城吧,虽然每天都需要当值,但好歹一旬能轮休上两天不是? 节假日还能出去玩一玩,好歹还和兄弟朋友们在一处。 赵六郎流着泪的做好了选择,但他依旧抱有一丝希望道:“爹,我们今天进宫去了,崇馆那边拒绝了好几个人的结业申请,白二郎都没结业呢。” 赵国公道:“你放心,你申请,崇馆一定会答应的,他们要是不答应,我去和孔祭酒说。” 根本用不着,过几天赵六郎收假回去读书,才和崇馆提了一声,人家就答应了,还容许他立即收拾了行李出宫去,惹得带了课业来上交的白二郎羡慕不已。 赵六郎却有些心塞,和白二郎前后脚出门,就忍不住和他嘀咕,“看到没,他们一副恨不得我立刻离开的模样,哼,少了我,以后他们课堂上睡觉的人更多了。” 白二郎就叹气道:“不会的,现在课堂上就没几个人了。” 也就没考试的他们几个还在,殷或也进来读书了,白二郎暗下决心,今年秋天,他一定要去考进士,而且要考中! 他也不要进宫上学了! 第2412章 完成 萧院正一直等着周满上折回击一下赵家或那三个弹劾满宝的官员,结果满宝一直没动静。 不过他很快也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第四批中的最后一个试验者痘痂也落了。 于是他们实验他对天花是否免疫,等了七天,确定所有的试验者目前都对天花免疫以后,他就连夜带着周满和卢太医整理数据写成折子。 当天晚上萧院正就跟卢太医挤在了一张床上,都没来得及回家。 第二天早上他就神清气爽的起床,拿了昨天晚上写好的折子和各种数据,叮嘱俩人:“你们二人统计好他们这批人的去处,下午我带刘太医他们来接你们。” 他笑道:“此四次试验,卢太医和周太医是首功,我在状元楼定了位置,下午我们庆祝一番。” 陆陆续续被关在这里近三个月,便是卢太医都忍不住高兴起来,更不要说猴儿一样的满宝了。 她立即问,“院正,这一次我们放假几天?” 萧院正就笑道:“我们是太医院,病人不断,要说有多的假期给你们是不可能的,但五六天总还是可以的。” 满宝就掰着手指头算日子,“今天是十八?那后天是不是吏部考试了?萧院正,您多放两天呗,春季正好踏青,可一整个春季我们都在皇庄里过了,还没来得及去春游呢……” 萧院正转身就走,“皇庄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青,想要踏青,看完病例就到地里随便踩。” 多放假是不可能的。 这三个月来,不仅她和卢太医忙,太医院里其他人也很忙好不好? 本来春天前后两次换季就是多病季节,太医院里少了两个人,太医署里也少了两个老师,确切的说是少了一个,因为周满已经缺席一年,一直是刘三娘接替她的位置,学生们已经熟悉倒没事。 但卢太医的课程却是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接手过去的,又偶尔要来皇庄这边一起种痘。 可以说这三个月大家的工作量都是成倍的增加,大家都很忙的。 满宝惋惜的看着萧院正走远。 卢太医想早点儿回家,因此对周满道:“赶紧的吧,将庄子里的管事都叫来,让他们去统计,我去整理药房,病区那边……” “我去吧。” 其实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在做收尾工作,但事情太多,一时还没做完,药房那边的药和各种器具要收拢好送回各处,病区那边的东西则是要清洗的清洗,焚烧的焚烧,有些可以容许人带走,有些却要继续留在这里,以备将来使用。 满宝要盯着。 病人身上穿的衣裳鞋袜可以带走,但全部都要清洗一遍,记录在册后暴晒,确认没问题后才可以带走。 因为是厚衣服,为了不给夹带出一些脏东西,每一件衣服他们都要检查过。 而被子则不能带走,清洗过后晒干就收在病房里,可能过不了多久,等下一批病人到来,他们又得用上。 庄子的管事们也知道他们就要解脱,因此不敢在这时候出岔子,拿着本子很详细的记录下每一个病例的去处。 庄子里的两位太医,卢太医脾气大又较真,周太医倒是脾气不错的样子,却很细致,要求比卢太医还多,只是更换病人的时候少了一两床被子没清洗过她都能知道,然后她就背着手站在他们身后亲自看着他们洗被子。 清洗东西这种事一直是皇庄里那些个出过痘的粗使婆子干的,他们都多少年没干过这种粗活了。 加上他们背后有萧院正做靠山,上一次,因为采买的事,不仅皇庄,连宫里都犹如地动一般换了一批人,他们哪敢糊弄这几位太医? 所以他们做事也很细致。 满宝在庄子里巡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跑回去找西饼和九兰,告诉她们,“我们今天就可以回家了,赶紧将东西收拾收拾。” 九兰:“不是说,不准我们带衣裳出去吗?要烧掉的。” 满宝道:“我们不带出去,也不烧,洗干净晾好就放在柜子里锁好,我们之后还回来呢。” “但首饰那些都带上,别落下了。”满宝也不满意太医院制定的这条规矩,嘟囔道:“他们都可以带着衣服走,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当然是因为他们衣服少了,而且,病人贴身的衣服也是不能带走的,一会儿清点过后要全部焚烧。 因为是贴身的,上面有些沾染上的痘浆是洗不掉的,而且萧院正总怕便是洗过天花也会残留在上,让以后接触到的人生病,所以严令所有天花病人穿过的里衣都不许带出去,只能带走外衣和棉衣。 不仅里衣,还有他们用的布巾,布条等东西也都不许带出去,全部都要焚烧干净。 于是满宝中午去做监工,一个一个试验者排队拿着自己的东西过来,两套里衣里裤,还有布巾,因为领用东西时都记录在册的,所以交上来时只要对照账册就可以。 满宝站在管事的身后,病人们按照病号一个一个上前,报了名字和病号以后就将怀里的东西交出来,一个仆妇就检查,喊道:“里衣两件,里裤两条,布巾一条——” 仆妇正要将清点过的东西丢进火堆里,管事突然道:“等一下,你四月初二的时候领过一条新的布巾,东西呢?” 满宝就看过去。 二十来岁的青年一下在众人的目光下涨红了脸,不过却强制镇定的道:“我,我搞丢了。” 管事就道:“找出来。” “都丢了还怎么找?” 管事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找不到,那你就留在病区呢,不能发回原处,也不准离开这一片区域。” 小伙子一愣,“我在这儿干什么?” 管事指着被圈下来的这一片土地道:“种地,要做的事可太多了,你还怕没事做?” 青年张大了嘴巴。 管事就扬声和众人道:“凡是东西交不齐的,一律不准离开,你们以为这是东西?这是沾了天花的东西,若不交齐,谁知道你们带出去做什么?所以你们最好考量清楚了,当初领用东西的时候我们就说过,凡拿了多少东西就要还回来多少,不论它变成什么样,让你们还就还。” 第2413章 想想就激动 “前面三批病人都没什么问题,怎么到你们就有问题?” 说到底,还是因为老实听话的前面都挑过了,这第四批挑过来的质量就不是很好,这段时间,管他们耗费的心力都是之前的两倍。 管事指着他们骂了一通,队伍中便溜出去几个人,悄悄跑回去取东西了。 管事看见冷哼了一声,不过再一转头看到满宝又露出讨好的笑容,后退了半步,再抬起头来时又理直气壮起来,囔道:“赶紧的,赶紧的,后面赶紧上前,大人们还要吃饭呢,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耽搁在你们这儿?” 管事发作过一次,再没人敢扣下东西不给了,一一将自己领用的东西拿出来,检查确定过后一把一把的丢到火堆里。 满宝看着火堆燃尽,满意的点了点头,和管事道:“回头你们和禁卫一起把人送走吧。” “是,大人。” 就有人大着胆子问,“大人,庄子里的牛能分给我们吗?” 满宝问:“你们要牛干什么?” “庄子耕种需要牛,要是有牛会轻松很多,而且那牛生过天花,以后要是病死了别人也不能吃,也就我们能吃,所以这牛还是给我们比较好吧?” 满宝:“谁告诉你们生过天花的牛别人不能吃的?” 众人一愣,问道:“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等以后这些牛老了死了,我吃给你们看。” 众人:谢谢,不用了,他们就想用活的牛,或者他们吃,才不想看别人吃呢。 满宝挥手打发他们,“别想了,这些牛都是我们太医院的,谁也不给。” 这可都是太医院的财产,是萧院正花钱和她买的,当然不可能随便给人了。 萧院正决定就把牛留在这个皇庄里,将来还可以观察一下牛的情况,将来他们太医院要是缺钱了还能卖出去凑一笔钱。 当然,现在萧院正是不缺钱的,所以很大方的交给皇庄的管事,让他们拿去耕种了。 萧院正在宫里待了半天,终于将他们这一次的成果和皇帝及诸位大臣汇报完毕,他就很大方的留下值班的人,带上其余人一起出宫吃饭去了。 算上医助和医女,他足足在状元楼里定了两桌。 萧院正和刘太医亲自来接卢太医和周满,神清气爽的道:“明日大朝会,周太医与我一起上朝,虽然陛下未曾明说,但我觉得陛下必有重赏。” 升官谁不喜欢? 满宝和卢太医都隐隐有些激动。 到了状元楼,萧院正就请俩人分坐在他两边,以示对他们俩人的看重。 满宝自然要相让刘太医,于是落后了刘太医一个位置。 这是太医院近三个月来的第一次相聚,又是立了大功的情况下,因此大家都很高兴,除了满宝和几个医女外,其他人都喝了不少酒。 满宝吃饱喝足,往外看了一眼,发现太阳快完全下山了,而萧院正他们大有转场的意思,干脆起身干脆告辞,顺便把另外一张桌子上的刘三娘和几个医女一起提溜出来走了。 萧院正还真打算请教坊司的人来唱个小曲,跳个舞之类的,周满她们在这里的确不好应酬,于是就没拦着她们,笑眯眯的让郑太医下去送她们。 满宝领着一群女孩儿下楼,扭头问她们,“你们是回宫,还是回家?” 医女一般都是住在宫里的,但今天太医院显然休沐,自然也可以回家。 医女们略一思索便表示回家去。 满宝就叫让刘三娘的车夫一一将她们送回去,她和刘三娘则是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 刘三娘走在满宝的身侧,道:“师父,我听祖父说,您这次又要升官了。” 满宝刚才也喝了两杯酒,此时脸颊就有些红,闻言道:“还未下明旨的事,不可轻言。” 刘三娘就点头。 师徒两个一路往家走去,结果还没进他们家那条大街呢,就看到白善正牵着一匹马溜达出来,双方一碰面都愣了一下,白善就展开笑颜,“你出来了?” 满宝点头。 扭头看他牵着她的赤骥,就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接你,”白善将马给她,笑道:“我听唐学兄说,今天皇庄里的人要全都遣散了,所以猜你应该也是今天出来,但见你这么久没回来,所以想去看看。” 大吉从马上下来,将他的马让给刘三娘。 刘三娘谢绝了,而满宝和白善也都没有骑马,而是就这样牵着马溜溜达达的往回走,一边说些闲话。 满宝告诉他,“试验暂时告一段落了,明日我们要上大朝会,后日应该能放假,你们是后日吏部考试吧?” 白善点头,稀奇道:“怎么明天大朝会,不该是后天吗?” 满宝道:“陛下心急呗。” 反正就一旬一次,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皇帝一句话的事,他告诉了底下的人,自有官员去通知需要参加大朝会的人。 白善就左右看了看,凑到满宝耳边小声道:“你要被封为乡主了。” 满宝眼睛圆睁,本来就红的小脸蛋更红了,眼中似乎有光一般,“真的?” 白善就笑开,点头道:“真的,白二听长豫公主说的,她说是皇帝亲口告诉她的。” 满宝就自己计算起来,忍不住问,“是官爵,还是封荫?” 官爵和封荫是有很大区别的。 比如,满宝一直以来的目标就是想封荫她父母,以她现在的品级,可以诰封娘为五品县君,她为奉政大夫,封荫是荣耀,朝廷会给一些礼服礼帽之类的东西,逢年过节还会送些米面粮油和肉,但平常是没有俸禄的。 除非她死在了职位上,那样会有恩恤,咳咳,自然,她是不会死的。 而官爵就是和白善他们一样是实实在在的爵位,不仅有俸银禄米,还有爵田,很是荣耀。 不过大晋没有一个乡主,前汉时,朝廷还会封赏亲王或有功之臣的女儿为乡主、亭主之类的,后来就没人封赏了,亲王们的女儿基本都可以食邑一县,直接被封为县主。 满宝就摸着下巴思索起来,乡主是五品,那也有五百户的食邑呢,那就是五里,想想就激动。 第2414章 激动 因为提前知道了消息,满宝第二天起的很早,早早的起床,早早的洗漱,早早的穿戴好官服,然后就乖乖的坐在饭桌前等着用早饭。 小钱氏还是第一次见她起得这样早,先不可思议的看了一下外面黑乎乎的天色,又想去看堂屋里的沙漏,满宝立即道:“大嫂别看了,我特意早起的。” 她一脸严肃的道:“我久不上朝会,难得上一次,自然要早一点儿起来准备。” 小钱氏不知道她要被封赏的事,觉得还挺有道理,于是点头。 她问道:“是想吃饼,还是想吃面?” 满宝就纠结起来,“要我选吗?” 她两样都想选。 小钱氏就笑道:“我本想给你下碗面的,但我也不知道你昨日回来,所以没有提前准备臊子,我想给你剁些肉沫来煮面,这会儿还没扯面呢。要不我直接给你烙个饼?” 插一句, \!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大嫂,我不赶时间,还是吃面吧。” 小钱氏算了算时间,也觉得够用,于是给她扯面去。 先下油炒了肉沫,这才放水煮面,最后捞出来加上肉沫和一些盐巴酱醋,一拌就很好吃了。 小钱氏就提醒她,“别喝太多面汤。” 听说上大朝会是不能中途离开去茅厕的,所以上早朝的人都不会吃汤汤水水。 小钱氏煮了两碗,端了一碗穿过正堂去给庄先生。 正巧白家那边也给庄先生送了吃的,都是馒头和饼之类的,庄先生看到小钱氏的面就喜欢得不行,于是将馒头和饼,以及鸡蛋等东西给满宝分了一半。 满宝最后只接受了一个鸡蛋,剩下的东西进了才起床洗漱好的老周头肚子里。 老周头也很稀奇,“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他还想着早点儿起来去叫闺女起床呢,以前她每次上大朝会都得他去叫一趟才起得来。 满宝压住心底的兴奋,和她爹道:“太久不见陛下,我想他了。” “是该想,”老周头对皇帝的感官很好,尤其是他这两天刚从庄子上农忙回来,看到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职田,他就忍不住喜欢皇帝,于是道:“进宫见了皇帝,替我和他问好。” 满宝点头:“没问题。” 父女俩一边吃东西一边闲话,等庄先生那边也准备好,他们师徒两个就一起上早朝去,此时白善刚起床呢,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披着衣服过来送人,和满宝道:“今日大朝会上乖一些,别和人口角,要是有人骂你,你就当没听见。” 一旁的老周头听后不乐意了,道:“那不行,那不是白遭骂了吗?满宝,朝上有人骂你?真是的,一群大男人,怎么能欺负一个小娘子呢?” 满宝还没说话,一旁的庄先生便看了白善一眼,脸色不善的道:“哪有你这样教人的?” 说完白善就扭头和满宝道:“在朝上与众臣争执是常事,不必争一时长短。” 他道:“对未来的认识不同,政见不同,利益不同,这些都会有争执,若是一件一件,一样一样都针尖对麦芒的反口回去,那与菜市场里争斤论两的争吵有何区别?” “为官者要学会表达自己的观点,也要学会思考和接纳别人的观点,不认同的反驳,认同的虚心受谏,这才是正途。” 庄先生说完还瞥了白善一眼。 白善立即道:“我知道先生,以后再也不敢轻浮躁动,只想着反驳人家了。” 庄先生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和满宝道:“不过今日是你的好事,的确不好与人起争执,昨日萧院正已经进过宫,今日陛下就是有话要问,那也是萧院正回答,别忘了,你虽是崇馆的编撰,但也是太医院的次官,你上头还有主官呢。” 所以不要胡乱出头开口。 其他时候还罢,今天得稳一些。 庄先生给了满宝一个眼神,师徒两个便一起上车。 等他们的马车走远了,老周头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今天有什么好事?” 没有明旨的情况下,白善当然不能告诉老周头,于是冲老周头一笑,转身就跑,“周大伯等着就知道了。” 老周头想叫住人都不行。 满宝他们到的早,等师徒两个到太极殿时,里面才模模糊糊来了几个官员。 都是品阶不是很高的,大家互相见礼,然后就缩着脖子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四月份,早上还是有点儿冷的。 满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暖炉给庄先生,然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左右看了看。 天空一旦破晓,亮的速度就很快了,不过是几个瞬间,外面的光就越来越亮,最后光亮照进大殿,满宝看到了第一抹朝阳。 然后外面呼啦啦进来了不少官员,萧院正也来了,他站在满宝的斜前方,俩人距离不是很远了。 和前后左右的人行过礼后各自坐下,等待皇帝的到来。 唐县令气喘吁吁的赶来,还没到自己的位置便先看到了周满,“咦”了一声道:“你们萧院正怎么不给你假期,竟然就来上大朝会了?” 满宝想,今日要封赏,她不亲自来看一看多亏呀。 郭县令比唐县令晚一步进来,姿态还算优美,只是气也有点儿喘,太极殿距离皇宫大门还是有点儿远。 他看到满宝也愣了一下,然后如常的和她打招呼,“周大人也来了呀。” 岸边和他们打招呼,总算有机会说他们了,“唐大人和郭大人晚了一点儿呀。” 唐县令和郭县令就同时撇了撇嘴,在一块地方坐了这么多年,以前这话从来都是他们两个对她说的。 俩人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她计较,于是互相行礼过后就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结果他们的屁股才挨到垫子,外面就传来净鞭声,得,他们又得站起来了。 他们刚站起来,外面就传来内侍的大声通报:皇帝到 武百官齐刷刷的站立后,等皇帝走到座位上坐下,大家便齐齐面向皇帝一揖到底,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第2415章 封赏(给书友“十年萌萌”的打赏加更) 皇帝免去他们的礼,让众人落座后开始讨论国事。 当下最要紧的自然是明天的吏部考试,因此吏部尚书先出列和皇帝汇报了一下准备工作 满宝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竖起耳朵听这些国事,盘算着什么时候轮到他们太医署,越想越兴奋,结果等啊等啊,最近的国事似乎有些多。 有的地方春耕结束了,有的地方春耕才开始,有的地方下的雨过多,秧苗和种子才下去就被泡坏了,有的地方却迟迟不下雨,根本没法儿插秧和播种 还有的地方水利工程堪忧,河道需要清淤,水坝需要加固,甚至还有边关发生了冲突的,因为争抢草地和水源,他们和吐蕃不小心又打了一架,当然,小规模的,屯田的士兵领着牧民们打的,损失不大 总之各种各样的事情不少,满宝觉得当皇帝也真够累的,十天一次大朝会,基本上她每次上大朝会都能听到这些问题。 偶尔还有一些贪官污吏的汇报等,总之就是每天事情不断,真可怜。 满宝胡思乱想着,太早起的后遗症就出现了,她觉得眼皮有点儿沉重,耳边的声音还越来越远了。 她在心底告诉自己,今天不一样,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得高高兴兴,清醒的看完全场 于是她努力的撑开了眼睛,抬起头来无神的看了一眼上面的皇帝,然后皇帝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她的眼皮又耷拉了下来 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她的膝盖就被人戳了一下,她一下清醒,本以为已经消失的声音重新灌入耳朵,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唐县令头也不回的悄悄收回自己的玉圭, 满宝双手一握,拿紧自己的玉圭,这才眨了眨眼看向前方,这才发现现在做汇报的竟然是萧院正,她精神一振,瞌睡彻底没了。 插一句,我最近在用的app, \\app \\ 安卓苹果手机都支持! 皇帝正在赞赏萧院正和太医院,赞赏完以后自然是封赏,萧院正明面上没有上升的空间了,皇帝直接赏他三品官员的待遇,卢太医提一等,官职和刘太医则是提了半等,竟然直接和萧院正的官职齐平,因为天花方子是周满带回来的,加上此功,因此封爵乡主。 皇帝早给她拟定了封号,直接封栎阳。 满宝眼睛一亮,郭县令却是心头一跳,万年县过去就是栎阳县,但栎阳县已经属于雍州,就不知道那五百户分在哪里,要是正好和他们万年县接壤,将来 郭县令去看周满,唐县令则去看郭县令,满宝则是看着皇帝,很兴奋,也很高兴的跪下谢恩。 皇帝笑眯眯的让他们免礼,勉励他们再接再厉,尽快将痘苗推广出去,让百姓们将来免收天花之苦。 这个赏赐皇帝当然不可能张口就来,其实除了周满的赏赐是皇帝早就想好的外,其他人的赏赐都和其他大臣商量过的。 实际上,这个赏赐他们昨天便争论了一天。 当然,萧院正并不能参与其中,因为他是当事人,所以他有点儿懵,他以为自己是要加虚衔或者别的官职的,毕竟在往上也不可能,可像皇帝这样不加虚衔和官职,直接让他领三品的待遇 总感觉怪怪的,还有点儿心惊胆战。 满宝开始不觉得,兴奋的和萧院正出去后便也觉得不对了,“奇怪,陛下怎么不给您加衔,直接就给三品的待遇?” 萧院正自己都糊涂呢,“我怎么知道?” 萧院正不知道,但魏大人和老唐大人知道啊。 唐县令也觉得奇怪,于是跟在他爹屁股后面往外走。 老唐大人他们是在皇城里办公,是需要出宫的,见儿子出了宫门不赶紧骑马回他的县衙,而是跟在他屁股后面走,便没好气的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小声的道:“陛下想将太医署从太常寺中独立出来。” 唐县令惊诧,“那九寺岂不是要变成九寺一院了?” “是署,”老唐大人一边背着手一边慢悠悠的往前走,小小声的道:“犹如国子监一般,太医署以后可掌天下地方医署,不仅要培养医学生,还要管理天下医者。” 天下的人都受国子监的管辖,底下的府学,县学,甚至是各种书院私学,也都要受国子监的管辖,皇帝想要打造一个独立的太医署,不必受太常寺和户部,甚至是太府寺的管辖和约束。 唐县令道:“章正卿能答应?” 他是太常寺正卿。 老唐大人道:“不答应,现在谁能扭得过陛下?而且陛下把当年周满白善白诚上的那道厚厚的折子又拿出来了,连魏大人都支持皇帝,虽说所需钱银过大,但我看着,倒也不是不可能,正要想周满他们折子上的那样做,最后受益的还是天下百姓。” 唐县令问,“钱银过大,那是大到多少去?” 老唐大人就笑了笑道:“你也担心半途而废,前功尽弃,白花银子?” 唐县令没说话。 老唐大人就叹气道:“这就是我们最担心的呀,可是看到周满现在还这么年轻,白善年纪也不大,我们就觉得,这事儿慢慢做着,应该能做成。” 老唐大人道:“只不过我们年纪大了,可能看不到了。” 唐县令: 老唐大人走了一段发现他儿子没跟上,就回头看他,“你愣那干嘛呢,既然都来了,去我那里领你的弹劾折子去,回头写好了辩折给我送回来。” 唐县令:“爹,不是,老唐大人,下官这么勤勉,谁这么想不开弹劾我?” “昨天你们长安县闹市有惊马,撞伤了人是不是?” 唐县令:“不是,那不是撞伤,是一位老人家走过街口的时候看到惊马狂奔而来,吓得自己摔倒的,我已经做了判决了” 父子俩争辩着走远,满宝则跟着萧院正回太医院,一路上都在抱拳和人“同喜,同喜” 等终于回到太医院,还得继续和同僚们继续同喜同喜,等终于都道过喜以后,满宝就钻进萧院正的办公房里找萧院正,“萧院正,您要不要找人打听一下?我觉得没有加衔的恩赏很不稳定。” 萧院正也有些闷闷不乐,大家都升官了,半品也是啊,郑太医等人没升官,但也得了不少赏赐,只有他,有点儿不清不楚的拿了三品的待遇,可没有加衔啊,那以后这个待遇要收回去,也不过是上面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第2416章 我偷偷带你们 “我能找谁打听?” 满宝就撺掇他,“您和古大人打听打听?您和他关系不是挺好吗?” 萧院正立即紧张的往外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别乱说,我们哪儿关系好了?” 不过萧院正还是留心了。 他一抬头,见周满还在这儿,便挥手道:“行了,行了,你赶紧出去看看今天有多少人请医,早点儿把事情办完,大家也好回家。” 他道:“太医院难得人人都有封赏,今天他们肯定要早些回家庆祝的。下午圣旨出宫,你也得回去接旨吧?” 满宝一听,立即不敢磨蹭了,出去看交到太医院的单子,外面还有宫里来请太医的宫女内侍。 她一出来,郑太医立即给她让了一个位置,和她道:“宫中的杨贵妃生病了,燕德妃和郑贤妃也都有些不适,你想接哪一个?” 满宝直接点了杨贵妃,“我顺便去看看两位公主。” 杨贵妃和皇后住得近,和公主们关系也好,去给她看病可以顺便拐个弯去看一下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 郑太医又拿出几张单子道:“外面也有请医的,韩尚书家里的公子摔跤把腿摔断了,想要个接骨的太医过去,嗯,这个不适合你,这个,邳国公夫人也病了,这个没人去看过,他家和你家不远,你要不要去看看?” 满宝:“我还要接外诊?” 她都接宫里的单子了。 郑太医道:“太医不够用,院正带回来好多数据,你们只是大致归纳了一下,我们这边还得存档呢。” 满宝想了想,不太想出宫又进宫。 郑太医大约也知道,于是道:“你可以今日去看,明日还去看,再让邳国公府下一张单子就是,回头两张脉案一起入档就是。” 满宝就悄咪咪的看了一眼萧院正的办公房,“可以这样?” 郑太医:“可以,毕竟出宫进宫不容易,耗费的时间很长,不是大病就不是大事,既然你接了外诊,你要不要顺手再接一张赵国公府的单子?” 满宝问:“他们家的国公夫人?” “不是,”郑太医看了一眼她后道:“是他们家的世子夫人。” 满宝挑眉,语气上扬的“哟”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哟啥。 郑太医笑了笑,全太医院都知道,周满上次去赵国公府被为难多半出自世子夫人的手笔,毕竟赵国公夫人病着,他们家就是世子夫人做主。 满宝接了两张单子,点了点头道:“行,我都去看看。” 满宝先去看杨贵妃,她是受寒了,她跟随皇后,所以惯常喜欢请刘太医,后来随大流喜欢请周满。 再后来,只要周满在宫中,她就请周满,比皇后请满宝还勤些,所以满宝和她挺熟。 一摸脉,满宝就知道她为啥能够从三月一直病到现在了,说白了就是胃口不好,饮食不好,阳气不足。 于是满宝让她出去早晚晒太阳,“现在的太阳不大,尤其是早上,那太阳晒着暖烘烘的,您早上用过早食就拿一张木榻出去趴着晒,多晒一晒后背,晒上四五天,这病就好了。” 杨贵妃和她的宫女听得一愣一愣的,“不用吃药了?” 满宝考虑到她的胃口不好,吃了药后基本上就吃不下东西了,于是道:“我给您开点儿药膳吧,多是粥品,药先不吃了,再给您扎几针,剩下的就等着您晒太阳了。” 又叮嘱到:“记住,是巳正前的太阳,下午的话,酉时之后再晒吧,免得晒黑了。” 满宝给她留了药膳方子,还有食膳的单子,她道:“有时候吃好了比吃药还管用呢。” 杨贵妃连连点头,深以为然,她就不喜欢喝药。 满宝给杨贵妃扎针,才把针拔了,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就手拉着手闻讯赶来了。 杨贵妃穿好衣裳,看到她们就笑道:“你们玩去吧,不用管我了。” 说完见满宝一脸严肃,就有点儿心虚的道:“我会好好吃东西的。” 满宝这才点头,收好药箱就去和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说悄悄话。 两位公主和满宝互相问好后便只有一个目的,“我们听白二说,你们等白善过了吏部考试就请酒庆贺封爵?那你也封爵了,你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办酒?” 满宝理所当然的点头道:“当然要了。” 明达公主就道:“那你请我们吧。” 满宝:“我请你们,你们能去?” 长豫道:“我和明达去求母后,明达再去求父皇,肯定可以。” 满宝疑惑,“你们还守孝呢。” 一心想出去玩的明达和长豫脸色僵硬了一下,这才想起这件事,一时有些泄气,还有些愧疚。 她们好像太不孝了些。 满宝轻咳一声,小声道:“你们要是悄悄出来,我可以悄悄带你们去我家。” 她道:“我才知道,去年刘祖母在后头花园的边上建了一个花房,冬天的时候从外面将窗户都封上,里面就很暖和了,现在春天,那些木条都拆了,窗户打开,一扇一扇的,特别的好看,而且还私密,平时没人过去,到时候我让人在那个角落里设一桌,就我们自己吃饭,不让人知道。” 明达迟疑,长豫却很心动,一直扯着明达的袖子看她。 满宝道:“我们不喝酒,算不得饮宴。我家钱少,肯定也不会请伶人,最多请个说书的去说书,你们不听就是了,一般的吃顿饭而已,也算不得取乐了。” 明达道:“我得问过父皇和母后。” 皇帝是答应的,他心疼女儿们,觉得这两年她们都憋坏了,因为守孝,她们这两年出宫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以前她们在宫里还会请几个小伙伴进来玩,但这两年连小伙伴也不请了。 皇帝嘴上不说,心中却一直记着呢,生怕把他闺女们给闷坏了。 可守足二十七个月孝是他亲口说的,连太子这两年都在遵守,他也就不好给女儿们搞特殊。 所以一听说女儿想出门,皇帝立即道:“出,这也不算饮宴,就出去走走,就是你们皇祖母知道,也只会高兴。” 皇后就瞪了他一眼,和明达长豫道:“哪有守孝的时候去别人家家里做客的?这是不礼貌的。” 长豫,“我们上次都去了?” “还说呢,上次你们说去护国寺上香,结果连护国寺都没上。” 长豫就抱住皇后的胳膊道:“母后,周满都不在意这个呢,而且我们能去,她可高兴了。” “就是,公主去给她道贺,哪有什么好不好的说辞?”皇帝维护女儿道:“朕的女儿是龙女,她们自身就带了福气,不管什么时候去谁家,那都是福。” 皇后: 明达也眼巴巴的看着皇后。 第2417章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邳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大病,人年纪大了,又碰上换季,总会有些不舒服。 满宝看过后给她开了药方,还扎了一套针灸,劝告她少吃肉,春天到了,可以多吃青菜。 然后她就从邳国公府溜溜达达的去了另一条街上的赵国公府。 赵国公府的人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周满,一时呆住。 给满宝做助手的刘三娘忍不住看他们,“怎么,这不是你们赵国公府的单子?” 赵国公府的管事立即反应过来,弯着腰道:“是,是,周太医您里面请。” 赵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躺在床上,她院子里的丫头先满宝一步跑进去禀报,“夫人,太医来了。” 世子夫人便道:“请进来。” 然后示意丫头将帐子放下来。 丫头没动手,而是凑上去小声道:“来的是周太医” 世子夫人: 这就有点儿出乎意料了,因为周满,她接连被罚了两次,说起来这病还是因为周满起的呢。 满宝进后宅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到了院子,见没人领她进屋,就扭头看向管事嬷嬷。 嬷嬷脸色微僵,立刻去撩开帘子,先钻进去禀报,“夫人,周太医来了。” 上次已经怠慢过一次,这次可不好怠慢了。 屋里的人立即反应过来,世子夫人高声道:“快请进来。” 她扶着丫头的手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咳嗽了好几声。 满宝和刘三娘入内,先是笑着和她行了行礼,然后就问道:“您是哪儿不舒服?” 世子夫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看着还好,她有些不自在的道:“就觉得胸闷,总是咳嗽,夜里也睡不安稳。” 一旁的丫鬟立即补充道:“我们夫人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受寒,开了药吃,但总也不见好,今天早上起身还晕过去了,这才请的太医。” 满宝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便给她把脉,摸过脉后就问,“夫人中午吃了什么?” “我们夫人病着,胃口不佳,所以午食没有用。” 满宝问:“那早食吃了什么?” “早食就吃了一点粳米粥。” “一点是多少?” 丫头愣了愣后道:“三勺这样吧。” 满宝就问,“那昨晚上吃了什么?” “昨晚上吃了一碗燕窝粥。” 满宝:“只吃燕窝粥呀。” “还有药,”丫头道:“那药败胃口,所以夫人吃不下去饭食。” 刘三娘忍不住抬头看她们。 满宝忍不住想,这是要做天上的仙女啊,直接饮风食露就可以了。 满宝收回手,和丫头道:“没事儿,你们夫人之所以会晕是饿的,你去叫厨房熬一碗粥,剁一些肉沫放进去一块儿煮了,再加些油盐和葱花,做好以后送来。” 丫头一愣一愣的,不由看向她们夫人。 世子夫人从听到周满说她是饿的以后就脸色涨红,见丫头还磨磨蹭蹭的不肯下去,不由怒,“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周太医说话吗?” 丫头立即行礼退下。 饿着肚子,满宝就是想扎针都不行,她干脆去开方子,开好了方子后交给世子夫人,道:“这是驱寒止咳的,饭后吃!” 满宝强调道:“你放心,先吃饭再吃药,这药再苦,它也不可能败你两个时辰的胃口,也不用怕,我还给你加了点儿开胃的药,吃了我的药以后你一定能吃得下东西的。” 世子夫人:总觉得她阴阳怪气的。 满宝就坐着等,等他们家的下人总算做好了肉粥端上来,她就看着她吃。 世子夫人吃了一口热乎乎的肉粥,别说,口齿生津,胃口竟然开了! 世子夫人就在周满的注视下吃下了一碗粥,呼出一口气后就拿帕子矜持的擦了擦嘴唇道:“周太医,我吃好了,我们扎针吧。” 满宝:“你不用扎针。” 满宝道:“你看,吃下东西你就出汗了吧?这是食物在补充你身体里的阳气,将寒气逼出来呢,以后要是吃不下东西就吃肉粥,这个可好吃了。” 吃上三天,保准你看什么吃的都是绿的,恨不得一口吃下去。 不吃东西也是病,不论是脾胃虚弱还是心病,那都是病,得治! 满宝留下方子就走了。 世子夫人咬了咬牙,转头吩咐贴身丫头,“去包一封红封给她送去。” 丫头便小声道:“之前给包了五两的红封” “换一锭大的。” 丫头便明白了,赶紧将原先那个准备给太医的荷包拿出来,想起柜子里没有十两一锭的大银块了,干脆往里又塞了一个五两的银锭,然后就跑去追满宝,在她出二门前笑着将荷包塞进了她手里。 满宝照例推辞,“这是我等的分内之事。” 毕竟给权贵们看病也是他们太医院的职责之一,只要单子他们接了,他们就得出来看。 “是,”丫头笑道:“但劳烦周太医跑这老远,我们夫人很是过意不去,所以给您准备了车马费,或是拿着钱去喝杯茶也是好的,您就拿着吧,不然奴婢回头该不好交代了。” 虽然太医们上门看诊是责任,但一直以来的规矩,请了人上门都会给些车马费。 要是上门的太医不接受,那才完蛋呢,要么,你是得罪了宫里,要么,你就是得罪了太医院了。 满宝假模假样的推辞了两下就接受了,带着刘三娘出门。 刘三娘都不理解师父图什么,所以出门就忍不住问,“师父,您为什么要上门给她看病?” 刚才她看过那方子,除了又苦又酸外没别的毛病,是一副很好的药方。 满宝:“郑太医派的单子呀。” 刘三娘:“那要是郑太医不派您呢?” “那我就不来呗,”满宝一脸莫名,“难道我还强来呀?” 刘三娘一脸的懵。 满宝就抛了抛手中重重的荷包道:“傻子,这是给他们赔罪的机会呢,而且我这次再上门,不过是把她打我的脸还回去而已。” “可您什么都没做。” “就是什么都没做才是打脸,我要做了,那就是打我们太医院的脸了,还有可能犯法,会被要求去县衙或者刑部几日游。” 刘三娘:“师父,您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2418章 赐封 邳国公夫人也不是什么大病,人年纪大了,又碰上换季,总会有些不舒服。 满宝看过后给她开了药方,还扎了一套针灸,劝告她少吃肉,春天到了,可以多吃青菜。 然后她就从邳国公府溜溜达达的去了另一条街上的赵国公府。 赵国公府的人没想到来的人会是周满,一时呆住。 给满宝做助手的刘三娘忍不住看他们,“怎么,这不是你们赵国公府的单子?” 赵国公府的管事立即反应过来,弯着腰道:“是,是,周太医您里面请。” 赵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躺在床上,她院子里的丫头先满宝一步跑进去禀报,“夫人,太医来了。” 世子夫人便道:“请进来。” 然后示意丫头将帐子放下来。 丫头没动手,而是凑上去小声道:“来的是周太医” 世子夫人: 这就有点儿出乎意料了,因为周满,她接连被罚了两次,说起来这病还是因为周满起的呢。 满宝进后宅的速度并不慢,很快就到了院子,见没人领她进屋,就扭头看向管事嬷嬷。 嬷嬷脸色微僵,立刻去撩开帘子,先钻进去禀报,“夫人,周太医来了。” 上次已经怠慢过一次,这次可不好怠慢了。 屋里的人立即反应过来,世子夫人高声道:“快请进来。” 她扶着丫头的手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咳嗽了好几声。 满宝和刘三娘入内,先是笑着和她行了行礼,然后就问道:“您是哪儿不舒服?” 世子夫人脸色有些苍白,但看着还好,她有些不自在的道:“就觉得胸闷,总是咳嗽,夜里也睡不安稳。” 一旁的丫鬟立即补充道:“我们夫人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受寒,开了药吃,但总也不见好,今天早上起身还晕过去了,这才请的太医。” 满宝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便给她把脉,摸过脉后就问,“夫人中午吃了什么?” “我们夫人病着,胃口不佳,所以午食没有用。” 满宝问:“那早食吃了什么?” “早食就吃了一点粳米粥。” “一点是多少?” 丫头愣了愣后道:“三勺这样吧。” 满宝就问,“那昨晚上吃了什么?” “昨晚上吃了一碗燕窝粥。” 满宝:“只吃燕窝粥呀。” “还有药,”丫头道:“那药败胃口,所以夫人吃不下去饭食。” 刘三娘忍不住抬头看她们。 满宝忍不住想,这是要做天上的仙女啊,直接饮风食露就可以了。 满宝收回手,和丫头道:“没事儿,你们夫人之所以会晕是饿的,你去叫厨房熬一碗粥,剁一些肉沫放进去一块儿煮了,再加些油盐和葱花,做好以后送来。” 丫头一愣一愣的,不由看向她们夫人。 世子夫人从听到周满说她是饿的以后就脸色涨红,见丫头还磨磨蹭蹭的不肯下去,不由怒,“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周太医说话吗?” 丫头立即行礼退下。 饿着肚子,满宝就是想扎针都不行,她干脆去开方子,开好了方子后交给世子夫人,道:“这是驱寒止咳的,饭后吃!” 满宝强调道:“你放心,先吃饭再吃药,这药再苦,它也不可能败你两个时辰的胃口,也不用怕,我还给你加了点儿开胃的药,吃了我的药以后你一定能吃得下东西的。” 世子夫人:总觉得她阴阳怪气的。 满宝就坐着等,等他们家的下人总算做好了肉粥端上来,她就看着她吃。 世子夫人吃了一口热乎乎的肉粥,别说,口齿生津,胃口竟然开了! 世子夫人就在周满的注视下吃下了一碗粥,呼出一口气后就拿帕子矜持的擦了擦嘴唇道:“周太医,我吃好了,我们扎针吧。” 满宝:“你不用扎针。” 满宝道:“你看,吃下东西你就出汗了吧?这是食物在补充你身体里的阳气,将寒气逼出来呢,以后要是吃不下东西就吃肉粥,这个可好吃了。” 吃上三天,保准你看什么吃的都是绿的,恨不得一口吃下去。 不吃东西也是病,不论是脾胃虚弱还是心病,那都是病,得治! 满宝留下方子就走了。 世子夫人咬了咬牙,转头吩咐贴身丫头,“去包一封红封给她送去。” 丫头便小声道:“之前给包了五两的红封” “换一锭大的。” 丫头便明白了,赶紧将原先那个准备给太医的荷包拿出来,想起柜子里没有十两一锭的大银块了,干脆往里又塞了一个五两的银锭,然后就跑去追满宝,在她出二门前笑着将荷包塞进了她手里。 满宝照例推辞,“这是我等的分内之事。” 毕竟给权贵们看病也是他们太医院的职责之一,只要单子他们接了,他们就得出来看。 “是,”丫头笑道:“但劳烦周太医跑这老远,我们夫人很是过意不去,所以给您准备了车马费,或是拿着钱去喝杯茶也是好的,您就拿着吧,不然奴婢回头该不好交代了。” 虽然太医们上门看诊是责任,但一直以来的规矩,请了人上门都会给些车马费。 要是上门的太医不接受,那才完蛋呢,要么,你是得罪了宫里,要么,你就是得罪了太医院了。 满宝假模假样的推辞了两下就接受了,带着刘三娘出门。 刘三娘都不理解师父图什么,所以出门就忍不住问,“师父,您为什么要上门给她看病?” 刚才她看过那方子,除了又苦又酸外没别的毛病,是一副很好的药方。 满宝:“郑太医派的单子呀。” 刘三娘:“那要是郑太医不派您呢?” “那我就不来呗,”满宝一脸莫名,“难道我还强来呀?” 刘三娘一脸的懵。 满宝就抛了抛手中重重的荷包道:“傻子,这是给他们赔罪的机会呢,而且我这次再上门,不过是把她打我的脸还回去而已。” “可您什么都没做。” “就是什么都没做才是打脸,我要做了,那就是打我们太医院的脸了,还有可能犯法,会被要求去县衙或者刑部几日游。” 刘三娘:“师父,您想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第2419章 食邑(给书友“凉亿”的打赏加更一) 钱氏比他冷静多了,虽然也激动,不过却并没有失态,而是眼睛亮晶晶的问满宝,“我似乎也听到了我。” 满宝狠狠地点头,“娘,陛下封你做县君了,五品的诰命!” 老周家这一家大小才听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立即围上来团团恭喜老周头和钱氏。 满宝都被挤到外面去了。 满宝蹦了蹦,发现爹娘被兄嫂和侄子们围得很严实,便不得不拖了一张椅子过来,直接站在上面往里看,“爹,娘,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没人听见她说话,周五郎很兴奋的道:“爹,这是大喜事,晚上我们家吃酒吧。” 老周头连连点头,“好好好,吃酒,吃酒,让你大嫂做。” 周立学则道:“爷爷,奶奶,这么大的喜事该发喜钱的。” 老周头还是点头,“好好好,发钱,发钱” 钱氏也道:“我回去拿钱。” 老周头根本没清醒过来,还是连连点头,眼睛都有些红。 但周立君已经在外面兴奋的接口道:“奶,不能要你们的私房钱,要公中的,我去取钱。” 于是周立君随手拉上周立威和周立固,去库房里抱钱。 满宝趁机跳下椅子要挤进去,结果五头领着六头七头几个立即顶着脑袋钻了进去,直接将缺口填得满满的,“爷爷,奶奶,还有我们,还有我们。” 满宝 等周立君带着两个弟弟抱来一怀抱的钱,直接塞在老周头和钱氏手里让他们发时,老周头才回过神来。 他一下抱住钱不舍得给了。 钱氏也没想到周立君抱来这么多的钱,她以为的钱是几百个钱,到时候这么多儿孙一人发几个就可以了,但是这 钱氏抱着钱,手上按着一吊钱,一时没有动作。 老周头这才想起他闺女来,看了一圈后大叫道:“满宝呢?” 满宝蹲在椅子上闷闷的道:“我在这儿呢” 大家让开一条道儿,这才发现她因为穿着官服,还戴着官帽,所以不好挤进来。 大家立时不好意思的一笑,连忙将她拉进来。 她看到老周头和钱氏怀里的铜钱,也乐了,“爹,娘,你们就发呗,我也要。” 老周头就摸了摸铜钱,一时没有动作,钱氏却是拿起一吊钱直接塞给她,笑道:“行,给你,拿去吧。” 老周头这才恋恋不舍的给她一吊,然后问道:“满宝,那什么大夫有钱拿吗?” 满宝摇头,“那是诰封,又不是真的当官,不过节假日朝廷会给您送礼的。” “送什么礼?” “不一定,会送米面,会送肉,会送布匹和衣裳,各个地方的都不一样,有时候也会有喜钱发。” 周立学:“爷爷,这诰封最要紧的是体面,您只要往外说您是奉政大夫,外头的人就知道您有个孩子最少得是五品官。” 周立固,“而且还当官当久了,不然就是很得圣心的官,毕竟诰封也不是谁都能得的。” 这下连满宝都点头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次皇帝还会诰封她父母的,所以才会那么惊喜。 有些官员和礼部申请诰封,可能申请七八年都未必能下来,并不是你当了官,朝廷就会诰封你的父母妻子的。 这是恩荫,何为恩荫? 先有功,后有恩荫。 不管是实打实的功劳,还是苦劳,都得先立了才有资格和礼部申请,礼部还未必会批准。 而且,官员的功劳恩泽是有限度的,你这边要求封赏父母和妻子了,轮到儿子恩荫时,礼部就不会给了。 所以很多人会将这个权利保留着,以后给孩子读书用或者恩荫出仕用。 反正,礼部那边都有一笔账呢。 所以满宝特别理解,她最大的官职是从四品编撰,诰封她父母却都走的五品。 等老周头和钱氏终于理解了诰封不容易得时,刘老夫人已经扶着郑氏过来恭喜他们了。 老周头和钱氏立即起身和她们见礼,老周头一脸不好意思的炫耀道:“都是满宝这孩子,要我说有恩荫这种东西以后留给孩子们多好,何必这时候用了给我们呢?” 刘老夫人就笑眯眯的道:“这是孩子的孝心,而且您二位养育她长大,这本就是亲家您该得的荣誉。” 刘老夫人说话好听,老周头被夸得飘飘然,眼睛都笑得眯起来了。 钱氏拉着刘老夫人笑得:“亲家祖母,您快别夸他了,一会儿他该更得意了。” 刘老夫人一是过来恭喜,二则是来和他们商量办酒的事的。 她笑道:“如今我们三家算是三喜临门,所以这顿喜酒可得好好的办起来。” 老周头歪头疑惑,“三喜?不是四喜吗?” 他掰着手指头算,“白善封爵,二少爷封爵,我和孩子他娘得了诰命,这是四喜啊。” 刘老夫人:“” 她笑着纠正道:“亲家和亲家母诰封是一喜,满宝升官是二喜,满宝和善宝二郎一起封爵是三喜,这不是三喜临门吗?” 钱氏一怔,连忙问道:“满宝封爵是什么意思?” 都已经被热闹得忘记这事的满宝立即反应过来,将怀里的两吊钱塞进周立君的怀里,让她帮忙抱着,“爹,娘,我也有爵位了。” 老周头立即道:“对,我还听到你的名字了,三次呢。” 满宝:“只有第一次是封我的。” 钱氏便问:“封你什么了?也是县子之类的吗?” “不是,是乡主。栎阳乡主。” 老周头他们孤陋寡闻,都不懂,“乡主是什么?” 满宝噎了一下后道:“就是一种爵位的名称,和白善他们的县子差不多,也只有五品,我有五百户的食邑呢。” 老周头他们不懂食邑是什么,满宝就道:“就是在栎阳县下,县令会分拨出五百户的人给我,这些人缴纳上来的租税是给我的。” 老周头立即领会,“那口分田的田租?” “对,还有丁税和赋等,他们交上来的税赋不会上交给朝廷,而是交给我。” 当然,她也只能拿东西和钱,对食邑下的人是没有管辖权的,他们依旧归栎阳县来管理。 老周头和钱氏张大了嘴巴,这种几乎一人即可代一国的爵位是他们所不能理解的。 第2420章 栎阳(给书友“凉亿”的打赏加更二) 满宝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和老周头钱氏解释清楚爵位和官职的区别,为了让他们更能够理解,她顺手提了恭王做例子。 “恭王现在身上就没有实职,他之前是亲王,封地在晋州是好大的一片,封地内的赋税等都是属于他的,他虽然没有管辖权,但因为那里头都是他的食邑,他要是有什么想法也是可以和那里的县官说的。”满宝道:“比如给免个赋税,少点儿捐赋之类的,还是可以说的。” “后来他是郡王,封地被收回去一部分,被收回去的那部分里的百姓,他们就不再向恭王缴纳赋税,而是向朝廷缴纳。” 老周头呆呆的,“你都是王爷了?” 满宝:“爹,我就是个五品的乡主,食邑就五百户,相当于六个我们村,或者三个大梨村这样的。” 钱氏也呆,“那也很厉害了,比你爹还厉害呢,我说的是亲爹。” 老周头回神,立即扭头问刘老夫人,“亲家,善宝也有那什么什么邑吧,他有多少户?” 刘老夫人就笑道:“有的,和满宝一样,也是五百户。” 老周头立即问道:“那在哪儿呢?” 他也扭头问满宝,“我们家那五百户在哪儿呢?你知道谁家是谁家吗?” “就在栎阳,”满宝道:“回头我去问问栎阳县令,白善的封地在陇州呢,不在这儿。” 满宝说到这儿反应过来,咦了一声道:“陛下怎么把我的封地放在栎阳?应该放在罗江县才对呀。” 刘老夫人就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傻孩子,在栎阳还不好呀,天子脚下好营生,他们缴纳的赋税也多些。” 栎阳属于雍州,距离京城很近,万年县过去就是栎阳,距离京城的外城不到百里,快马一个时辰就能到,比到他们的庄子还近。 当然,栎阳也不小,还得看那五百户划分在哪里,万一划分在另外一个角落,骑马上一天才能到的也有可能。 不过刘老夫人觉得不会这样,她笑道:“你正受恩宠,礼部和栎阳县县令不会太过为难你的。” 何止不会为难,栎阳那边收到旨意,因为皇帝没有指定具体的地方,只是给了封号栎阳,栎阳县令便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周满以后怕是还会升。 于是他仔细的研究起公来,在琢磨了半天过后,终于确定礼部也没指定地方,于是他就拿出栎阳县的地图琢磨起来。 半天过后在临近万年县的地方小小的圈了一块地方,打算那五百户就从这里拨给周满,将来她要是还升爵,可以沿着这个方向继续给她拨。 栎阳县令喜滋滋的想,反正周满就是一个外臣,她将来顶天了能升到县主,食邑千户,正好把这一片都给她做食邑才好呢。 而与此同时,郭县令正对着他的师爷唉声叹气。 师爷:“大人,您怎么了?” 郭县令道:“我们想从栎阳抢的那几个地方怕是抢不到了。” 师爷:他的大人为什么总是想从栎阳那边抢地盘呢? 不过他还是连忙问道:“户部那边明确拒绝了?” “不是,”郭县令郁闷的道:“陛下封赏周满为栎阳乡主了。” 师爷不解,“这和我抢栎阳的地盘有什么关系?难道周大人要给栎阳县令做主?” 他家大人不至于就此害怕了吧? 怕什么,上啊! 郭县令就瞥了他一眼道:“陛下要是不指定食邑的具体地方,栎阳那边很可能会把和我们万年县接壤的那几块地方划给周满。” 师爷反应过来,脸色冷漠了下来,“哦。” 那是抢不到了,都是周满的食邑了,他们抢过来也没用,又不能征税,也不能干别的,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郭县令很可惜,本来户部那边已经有些松口,都快答应把临近他们万年县的那个乡划归他们万年县了,谁知道突然天降一个栎阳乡主? 栎阳县令要是不傻,就一定会拿她隔开两县,到时候他彻底不能吞并栎阳的地盘了。 真是可惜。 栎阳县令却很高兴的第二天就让人把划好的名单给呈递上礼部和户部了。 就在满宝送完白善去参考,转身去给邳国公夫人看病回宫时,栎阳那边来的官吏就已经把件送到了礼部和户部。 因此等满宝在宫里忙碌完,萧院正宣布给她和卢太医放六天假时,礼部和户部已经检查过件批复了下去。 满宝特别高兴的早退了,出宫的时候顺便绕道去礼部,想问一问她的封地可有具体的位置。 礼部的那封件还没收起来呢,闻言拿出来给她看,“这是五百户的名单和人数,您看一下。” 满宝就翻开看,先是看他们所居住的地方,记下地方后才开始看他们的名字,随口问道:“这是陛下划的地方吗?” 礼部官员就笑了笑道:“不是,这是栎阳县令划的地方,说起来这几个村所在的武屯乡还很有名呢。” 他道:“栎阳古城便在此处,一千多年前它曾是秦国的古都,不过那里荒废了许多,先帝时,栎阳曾并入万年县,不过后来又分给了雍州” 反正就是分来分去的,所以很穷。 当然,这个穷是和京城周边的县相比的,比之罗江县还是好太多了,好歹属于中县呢。 分给周满的四个村也还不错,只是因为被分来分去的,所以之前上级官员都没有很认真的打理,所以有点儿穷。 因为礼部是太子管着的,基于周满是太子的人的认知,礼部的官员们就天然对她有好感,毕竟他们是自己人嘛。 所以被满宝拉着问的礼部官员很尽心的和周满科普,“这武屯乡因为有古城,前朝时商业很发达,来往长安的客商很多都会在那里停留,说是乡镇,其实比当时的万年县还要热闹。” 京城是经过战乱的,当时京城打起来,很多人都搬到附近的向村里躲避,久而久之,武乡县反倒发展得比万年县还要好了。 “于是先帝登基后,见万年县实在冷清,就将栎阳并入万年县,当时的万年县县令就将栎阳那边的人和客商都引流到了万年县”礼部官员顿了顿后道:“但后来因为县太大,不好管理,而且长安县和万年县,该当以长安县为主,加之雍州要为陪都,于是先帝又将栎阳归到雍州,单独成了一县。” 但之前聚集在栎阳的客商,权贵,官员等都跑到万年县去了,他们是不可能再回去的,于是栎阳古城就一日比一日荒废,到现在已经和普通的乡镇没两样,甚至比它们还要显得破败。 满宝:“我,我就吃个食邑而已,这是县令们该操心的事吧?” 礼部官员愣了一下后就颔首笑道:“是,的确是县令们该操心的事。” 第2421章 请教 像王府有长史之类的,那是朝廷委派去给他们管理食邑的官员,但像周满这样的,当然是没有的,食邑她得自己和栎阳县县令相商, 像白善和白二郎,他们得的食邑,直接就让人给当地的县令传话,一切遵照朝廷的法令来办,他们只管到时候查账本拿税赋就行。 当然,他们要想管理也可以,但也都要通过当地县令,比如益州王,他以前要给封地加税,也要先和州县的长官打个招呼。 当然,也并不是他想加就可以加的,县令要是觉得他的要求无理,可以给皇帝上折子告状,然后皇帝或者皇室宗正申饬对方,拒绝他的加税。 反正就是,它自有一套运行的规矩,满宝第一次做乡主,不太有经验,所以对这些规矩不太懂,便偶尔和新晋的县子和县男交流一下。 白善和白二郎很干脆的当撒手掌柜,“我们的食邑远着呢,在陇州,一切照旧就行,我们也管不到。” 满宝就去找明达和长豫说,“你们的食邑可比我大多了,到时候要怎么管?” 长豫道:“有长史呢。” 哦,对,公主府也是有长史的。 明达道:“努力发展农业,满宝,你之前不是说过,你们在七里村的小庄子赚了好多钱,你一开始读书游学的钱都是从那来的吗?” 满宝点头。 明达便道:“我的庄子和食邑更多,可以用的土地和人更多,我是不爱做生意的,与民争利总会伤民,倒是农为国之本,也可支撑我的花销。” 长豫:“可我的奶嬷嬷说,种地的人穷,做生意的才富呢,你种一顷的土地,一年的收益都没有走商一次来得多呢。” 满宝道:“听你这么说,好似行商就不会输一样。” 她道:“这世上的事,有大利益,那就有大风险,行商也没我们看到的那么好。” 满宝这一趟去西域可是看到过不少的,她道:“有的人来回一趟是赚了,但更有人出去一趟,不仅丢了兄弟伙计的性命,还亏得血本无归。世事无常,你怎么就知道,你次次经商都可以顺利呢?” 长豫公主道:“你四哥” “那是因为他运的都是不太值钱的商品,赚的多是辛苦钱。”满宝走了一趟才知道像她四哥这样的,亏是不容易亏的,但同样的,赚的也不比别人的多。 最赚钱的行当还是布匹茶叶瓷器这些,特别是布匹,好似不管你运多少出去都能卖出去一样。 但同样的,也最容易抢。 毕竟在外面,布匹有时候可是能够代替钱花用的。 可是,市场对它的要求也最为严格,只要有一点儿瑕疵价值就会大打折扣,被雨淋了,或者受潮了,有污渍了 而且也最容易被抢。 也就周四郎进的最多的是药材,这东西基本上只能卖给药铺,而且单价并不高,只要他们带的人够多,基本上没人冒险抢他们。 长豫就问,“那怎么不做来钱多的生意?” 满宝道:“药材、粮食、茶叶这些都可以自证是自家和亲戚们种的,就算量大些,也还算是耕农,要是经营太多别的东西,我四哥可能要被分出去立商户了。” 随着满宝的官越当越大,他们也越发的小心谨慎起来。 尤其是从西域回来的路上,满宝和白善他们都讨论过,还请教过庄先生,她现在官越来越大,其中一个还是很清贵的编撰,那就更要爱惜名声。 所以生意可以做,但最好都跟农副产品挂点儿关系,比如粮食、药材、牛啊羊啊之类的东西,像布匹绸缎瓷器这些,尽量少一些,免得被人抓住了把柄。 满宝鼓动长豫,“农副产品也很赚钱的,不信等你去我家,我给你看我这两年职田庄子的收入。” 长豫立即问道:“你们家什么时候开宴?父皇已经答应我们了,你得给我们送帖子吧,那天我们能不能上街上玩儿?” 虽然赚钱重要,但玩乐更重要。 明达也是这么认为的,封地离她还有点儿遥远,还是当下更重要些。 满宝就道:“我有六天假呢,从明天开始,明天白善他们也有空了,我们后天就设宴。” 满宝很有心机的道:“我都算好了,后天大家都要上衙呢,他们最多只能中午来吃一下酒,下午就要回去办公的,到时候我家就只剩下几个亲近些的女眷,你们也不用怕被人看见,我带你们去游一下园子,然后我们就去护国寺那一片游湖看景。” 长豫和明达眼睛都是一亮,“还能游湖?” “当然可以,护国寺的湖光春色还是挺好看的,湖边有许多好吃的东西,你们吃宴的时候别吃太饱,留着一点儿肚子,我们出去吃好吃的。” 一旁的宫女姑姑们:头一次见人摆宴主人家劝客人少吃一点儿的。 明达和长豫却都很兴奋,一边心动,一边小声道:“这样不好吧,这样算游乐了吧?” 满宝便道:“我们还可以上护国寺给太后上香,祈愿她在西天快乐幸福。” 顺便看看智忍大师,从西域里回来,他们还没见过智忍大师呢,不知道戒嗔的伤好了没有,他的功夫这么厉害,不知道练了多少年,也不知道能不能传授他们一些 明达和长豫一听,觉得这主意不错,这样一来,她们也就算不得玩乐了。 等满宝终于回到家时,太阳都快要下山了,正在写请帖的白善很稀奇,“我们从吏部出来时路过礼部,他们明明说你出宫来要回家了,你是怎么走着走着一直到现在才回家的?” 满宝:“我走到一半,想起来不知道要怎么管食邑,所以又回头请教明达和长豫去了。” 白善:“她们有建议?” 满宝摇头,“她们虽然是公主,但现在也没封地,所以不知道,打算什么都交给长史去办。” 满宝将那份长长的名单拿出来给白善看,“诺,我的五百户食邑。” 白善看了一下,隐隐有些羡慕,“你的食邑近,真好。” 第2422章 通过 吏部考试大半天就结束了,第二天下午大家的成绩就陆续出来,等到第三天,也就是周满设宴的当天早上就出来了。 吏部考试没有排名,只有通或不通两种结果。 通过则是可以开始等着选官了,不通过自然就要等待明年再考了。 白善从未怀疑过自己会不通过,所以一早,他就慢悠悠的洗漱,都准备好以后才约上满宝去看成绩。 他有信心通过,之所以叫上他们,是因为想着去拿成绩时顺便问一下有什么缺,选一下他要补哪个地方的官。 刘焕也参加了吏部考试,所以路上他们顺便叫上了他。 刘焕走在俩人旁边,很有些失望,“可惜白二和殷或在宫里读书。” 满宝道:“他们请假了,一会儿就出宫,你要是愿意,还可以去接他们。” “哦,对,”刘焕:“你们家今天设宴,也同样是白二的好日子。” 跑来吏部看成绩的人不少,但他们没想到白善也来得这么早,不是说他们家今天要设宴吗? 白善却不管他们的想法,拉了满宝就上前看,当头就看到了他的名字,于是压低了声音高兴的道:“看到没,排在这么前面,我的成绩肯定很好。” 可惜吏部考试不排名,通过就可以上榜。 虽然榜单上不排名,但各部批卷子的官员们却是知道他们底细的。 每年吏部考试都是三省六部和九寺五监选官的途径,各部门的长官都看着呢,有的甚至亲自来批卷子。 所以谁答得怎么样,诸位大人心中都有数。 白善暗搓搓的想要早点儿来打招呼选好外放的位置,可人家也早给他选好了位置。 白善看到自己的名字以后,立即拉着满宝去找人,想要通过满宝先看一下现有的缺。 一听说他们想看外放的缺,吏部官员便笑看了刘焕一眼,赞道:“小郎君好志气呀。” 刘焕:……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可不想外放。 看在同朝为官的周满,以及白善和刘焕的爵位的面子上,吏部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把现在外放的缺拿出来给他们看。 白善立即低头看起来,看了半天后发现现有的缺离得都好远呀,不是在江南,就是在岭南地区,中原和北方几乎没有。 白善就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最后有些失望的指了一个地方道:“大人,这个瑞安县是在括州?” “不错。” 白善就咬咬牙道:“那就选他了。” 官员没想到他这么干脆,不由看向刘焕,“选定了?” 刘焕:“……他选的,您看我做什么?” 官员:“……不是你要外放吗?” 刘焕瞪眼,“谁说我要外放了?我,那,那户部和工部要是没缺了,我也是可以去礼部的呀。” 官员:…… 官员就看向白善。 白善也一脸莫名的看着他,道:“这是我选的,他不外放,我外放呀。” 官员:“……白县子,你的缺已经安排好了。” 他直接收了单子不给他们看了。 白善惊讶,“我还没求缺呢,怎么就有缺了?” “上面大人们安排的,”官员道:“这官位嘛,自己求是求,上予便是给,您这缺还不差,多好。” 白善:“什么缺?” “翰林院,”官员有些羡慕和嫉妒的看着白善道:“这是魏大人亲点的,陛下也点头了,恭喜白县子了。” 兜兜转转,还是要读书。 已经在心里设想好自己当了县令要如何如何做的白善就如同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他呆怔了一下,就扭头去看满宝。 满宝特别理解的看他,只能拍着他的手安慰道:“别伤心了,翰林最多三年,陛下要是喜欢你,肯定要放你出去历练的。” 一旁的官员:……直接进入翰林,一下就成了天子近臣,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刘焕也很不解,不过当着外人的面,他没有问出口,一直陪着他们走远了,空空的皇城大道上只有他们三个人和随性的护卫时,他才问,“进翰林院不好吗?每天就读书、修书,还能给陛下起草诏书,被陛下问政,多好呀,我要是能进翰林院,我祖父能够大摆筵席七天七夜。” 白善:“这么好,你想去吗?” 刘焕直接摇头,“我就算了,我不爱读书。” 白善就嘀咕了一句话,可刘焕没听清,就问他,“你说什么?” 白善维持着高冷的表情道:“没什么。” 满宝就道:“他说他也不爱读书了。” 白善就横眼看过去。 刘焕一脸的不相信,“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不爱读书?我见你看书从来都是津津有味的。” “那是因为看得兴致起来了,我也总也有没兴致的时候,”都已经被知道了,白善干脆也不瞒着了,道:“我就是不想做功课了,这世上好看的书还是挺多的。” 说白了,他喜欢看书,但不喜欢因为功课而看书,而且,“我学了这么多,尤其是律令法度,我就想着到地方上一展身手,在翰林院,和在崇文馆读书也不差多少。” 只不过后者每天见到的是太子,前者每天见到的是皇帝;后者是要陪着太子读书,前者是要陪着皇帝读书,顺便被皇帝抓壮丁去写些诏书。 他自然知道,在翰林院积累到的人脉是外放远不能比的,更不要说他就近在皇帝身边培养起来的感情、见识之类的。 可是,他就是想外放。 就好比,一间敞开的屋子里,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这世间所有的珍贵之物都在房间里,一进去,那些东西就是他的; 而屋子外面则放着一匹马,只有一匹马,然后是一眼望无际的草原,骑上马,你就可以奔驰于草原之上。 你吃的喝的,所有的一切都要很辛苦的去获得,你想得到房子里那样多的财富需要付出比走进去花费的时间多十倍,甚至是百倍。 但,他依旧愿意去骑马。 奈何,现在有人将绳子套在了他身上,直接把他往屋子里拉,白善…… 他叹息一声,想顺势进去。 满宝就凑到他耳边道:“我皇庄里还有试验呢。” 白善就回过神来,好吧,心底的不甘愿又淡去了不少,他总不能真的孤家寡人一个外放去吧。 得等等满宝。 刘焕突然停步:“等一下,榜单上有我的名字吗?” 白善和满宝停住脚步,齐齐扭头看他。 第2423章 一起 满宝和白善不住的劝他,“既然大人能够以为是你要外放,那你肯定是在榜单上的。” 刘焕还是很郁闷,他怎么能忘记看自己的名字呢? 三人又急匆匆的回到吏部。 榜单前的人已经都散了,能考到吏部考试这一关的就没有傻子,就是没有人脉,趁机在吏部转一转,多认识几个人也好呀。 回头来选官也有话说不是? 于是大家都散了。 白善他们就可以直直走到榜单上,刘焕吸了吸鼻子,从后面往前面找。 白善就从前面往后面看,满宝则从中间往后看,不一会儿满宝就找到了,她高兴的上前点了位置道:“看,在这里。” 白善和刘焕立即凑上去看,看到上面“刘焕”两个大字,俩人都大松一口气,白善道:“你看,我们没骗你吧?” 李茂约站在廊下看着三人,半晌才颇为无语的咳嗽一声,问道:“周大人,白县子,今天你们家不是设宴吗?这时候还不回去?” 满宝就抬头看了一下天空中的太阳,自信的和李尚书道:“不要紧的,这会儿大家还在上衙呢,肯定没去。” 李茂约看了她好一会儿,“哦”了一声后道:“我才从宫里出来,连魏大人都和陛下说,要早点儿结束政事去讨你们一杯水酒喝呢。所以宫中的小朝会已经结束了。” 满宝这才想起来,对啊,今天可是放榜,作为吏部尚书,李茂约肯定要参加小朝会的,他这会儿都在这里了…… 满宝瞪眼,拉了白善转身就走。 白善匆匆和李尚书行了一礼,立即跟了出去。 刘焕有点儿怕这些和他祖父差不多大的老大人,于是讨好的和李尚书笑笑,也撒腿去追俩人了。 满宝站在大道上,一脸的纠结,“你说我们是要立刻回去待客呢,还是去皇宫那儿赶紧接上白二?” 白善已经拉了她往皇宫去了,“走吧,今天是三家的喜事,可不是一家的,今天一大早堂伯和堂伯母他们就从常青巷过来了。” 白老爷和白太太前几天才到的京城,行李是放在周宅这边了,人却是暂时住在常青巷那边。 因为大儿子夫妻都住那边,他们为了看孙子,也跟着住在了那边。 老周家这边,除了留在老家的周二郎夫妻和正收购茶叶的周四郎外,其他人也都在京城。 周满请的人多是同僚和京中认识后相处得还不错的夫人们,白家这边来的人那可就多了。 所以这一次,宴客其实是分了两部分的,一部分就是周家的亲戚和白家这边的亲戚。 从白善前年考中进士后,陇州那边就和他们家联系上了,不仅白善,连白二郎这一支已经分出去的在族中都有了排行呢。 更不要说这次白善他们从西域回来,直接封了男爵和子爵,且食邑都在陇州,虽然不大,只有那么几个村,但也足够白氏震惊了。 所以他们早两个月就到京城了,就等着参加白家庆祝的宴会呢。 而随着他们的到来,一些白氏的姻亲也冒头,于是,白家的客人就多了起来。 本来,他们要是没有请帖,便是来了也没用,可本家那边提前打了招呼。 刘老夫人沉思过后,想到还在陇州那边的产业,便应了下来。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既然他们主动找上门来,那他们就穿上他们最漂亮的衣服,拿出他们最好的食物招待他们。 曾经从她这里拿走的东西她都要一一取回来才行。 所以刘老夫人就制作了很多的帖子专门发给他们。 她一力承担下筵席的办理,老周头和钱氏一开始还想分担一些,但在见过刘老夫人分派的东西后,俩人就不说话,干脆全权交给她来办了。 他们这样的人家,连哪一桌用什么杯盏都有讲究,而老周头和钱氏连谁是谁都还不太分得清楚呢。 夫妻俩商量了一下,觉得他们在这件事上的确帮不到满宝,不给她惹麻烦就行了,于是他们就叫上孩子们,都交给刘老夫人调理,让她有事只管吩咐他们去做,主意他们那边拿定就好,他们负责干活儿。 刘老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笑着和老周头钱氏应下,转身就将周五郎几个都用了起来。 老周头一看,高兴了,认为刘老夫人果然和他们是一家人,不会见外。 刘老夫人也和郑氏道:“也是亲家大方,这是周宅,满宝又是主角之一,却能够把事都交给我们来打理,并不会和别家一样计较长短,将来你给满宝他们当家,也要好好的和亲家相处,他们都是好说话的人。” 郑氏乖巧的应下。 反正就是,今天来的人很多,其中以白氏宗亲最多,所以作为主角之一的白二郎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们一起出现才好。 于是满宝他们站在宫门口,找了一个内侍,让他赶紧去崇文馆传话,让白二郎随便收拾一下就赶紧出来吧,昨天就请假了,一早上就应该出来了,肯定是睡懒觉了。 三人一起懒洋洋的靠在宫墙上等着,白善说她,“你太懒了,你都能进宫的。” 满宝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另一边,她走累了,她才不要走那么远去崇文馆呢。 三人等了许久,都快半个时辰了白二郎才出来,不过他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大一群人,除了同样跟他一起请假出来吃酒的同窗外,还有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 明达公主一本正经的道:“我们要去护国寺上香。” 满宝愣愣的点头。 等大家都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以后,满宝就骑着马追上去,悄悄的钻两位公主的马车。 公主们的护卫和宫女们便将头扭到一边假装看不见。 满宝和明达挤在一起,问道:“你们怎么提前出来了?” 长豫就指了明达道:“问她。” 明达不太好意思的道:“我想把给你们准备的礼物交给白二带回去,谁知道正说着话,表哥他们来了,他们一听说我们也要出宫,就,就一起了。” 满宝就安慰她,“没事儿,一会儿我把他们支走,你们直接跟我回家。” 第2424章 宾至 满宝就钻出去,上了自己的马后跑到后面去找赵六郎他们,“你们想吃什么茶点,我们先回去准备,一会儿你们换了衣裳过来正好可以用。” 并没有打算回去换衣裳的赵六郎等人一愣,问道:“换什么衣裳?” 满宝就嫌弃的看着他们道:“给你们的帖子都送到你们家里了,而且你们就打算自己上门呀,不带你们的媳妇吗?” 有两个道:“我们没有媳妇。” 满宝:“带你们娘亲!” 众人沉默,只能点头答应,于是出了皇城后各回各家,打算和他们家的家眷一起上门。 满宝他们则先到了大街上,明达和长豫下车来,只带了两个护卫和四个宫女,然后就坐了满宝雇来的马车低调的去周宅了。 周家的大门打开,两边侧门也开着,不过客人都是从大门进去的。 满宝他们就偷偷溜到了东侧门,从那里溜进去。 东侧门进去绕过一个院子就是庄先生住的地方和他们学习的大书房,再往下就是后院,是刘老夫人他们住的地方了。 满宝让白善他们去待客,她则牵着明达和长豫去找郑氏玩儿。 郑氏果然在后院,正在带着下人清点单子上的东西,看到她们来,立即笑着上前,先和明达长豫行礼,然后就小声道:“我让人布置好花房了,现在后头花园没人,你们去看看,还缺些什么告诉我,我给你们准备。” 满宝高兴的应下,拉了明达她们就去看。 花房里的东西被搬走了不少,里面只还有一些开得比较好的花,用很好看的花盆装着。 自从知道公主们要悄悄的来参加宴会开始,郑氏就开始收拾了。 花房两边的窗户都被打开,连原先屋顶上御寒的茅草都被挪开了,所以此时有阳光从屋顶的缝隙中倾泻而下。 东南方向的窗户大开,大片的阳光照射进来,将两边摆放的木质长椅都洒上了阳光。 明达和长豫都是第一次见这样有野趣的房子,高兴的拎起裙子跑进去,“你这哪里是房子,分明和敞轩差不多了。” 明达数了数窗户,乐道:“她这一边开了八扇窗户,可不是跟敞轩差不多了?这样冬天怎么能做花房?” 满宝道:“冬天的时候窗户不仅关着,外面还用茅草挡住缝隙呢,这屋子有烧火的地方,你看,那是烟囱,烧火以后屋中暖和了,烟却从那里透过去。” 明达:“倒和宫中的花房差不多,只不过宫中的花房有一面是用琉璃做的,这样可以透阳,还能保暖。” 满宝咋舌,“花销也太大了。” 长豫好奇的问:“你们家养了什么好花?” “花房这里吗?就几盆牡丹和兰草,除了麻烦点儿,费些木柴,其他倒还好。” 郑姨和她一样,也喜欢花花草草,只不过她是喜欢挖,郑姨是喜欢种而已。 这个花房就是她无聊时自己弄的,房子都是自己设计的,特意多开了几扇窗户,想着最后花房要是做不成,打开窗户,再拆了另一边的木墙,那就能成一段游廊了,从这里可以看到湖水,还能看到对岸的梅花,倒也很有野趣。 郑氏对于美,总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明达显然很能理解郑氏对美的定义,也觉得这个地方极好,最主要的是,它所在的位置也寄妙,它是在后花园的一个角落里,前面不远就是湖,对岸是梅林,梅林往外走一段才是她们之前熟悉的敞轩。 来周家的客人基本上都在那一片活动。 她们在这里,因为隔着一片湖和梅林,基本很难被发现。 从这里出去只有一条小路,满宝已经在小路的前面设了告示牌,禁止外人出入。 除此外,就只能从湖面上坐船过来了。 不过满宝把船都给拖走了,所以明达她们在这里绝对安全。 守在窗户外的侍卫听着周满得意的炫耀,半晌无语,这到底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明达和长豫都很高兴,她们觉得,只要能出宫,哪怕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花草树木都是令人感到高兴的事。 所以明达很爽快的推了推满宝:“你快去待客吧,今儿可有不少人是为你来的。”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那你们等着,我们让我侄女来陪你。” 长豫眼睛一亮,“让你二侄女来。” 满宝好笑,但还是点了点头,“行,我让立君和立如都来。” 周立君并不怎么忙,因为她婶子多,前期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今天主要就是盯着后厨不要出事,老周家有这么多媳妇,基本上一人盯一样差事就行。 一个人只要负责好了手头上的事,那就一点问题也没有。 至于前院,自然就是满宝他们招呼了。 白大郎和周大郎也在前面帮忙,满宝就把周立重几个侄子也给带到了前面,还叫上周五郎,“五哥,你也帮着去招呼客人呗。” 于是不管涌进来多少客人,一人带一家,瞬间给送到后面该他们的位置上,送完了招呼几声再上来,于是络绎不绝,每一个客人都有被主人亲自招呼到。 简直让他们感受到了最大的尊敬。 魏大人也带着夫人和小儿子过来,满宝拉了白二郎亲自去招待,为什么是白二郎呢? 因为,“你们是连襟,一会儿可以多说说话,对了,你还可以悄悄的带他去花房那里逛一圈,悄悄的,要避开魏大人呀。” 要是魏大人知道公主们出宫是跑这里来,一定会去骂皇帝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于是白二郎拉着魏玉走了,满宝就请魏夫人去后院,白善则是忍着笑的请魏知入席。 魏知看了看白善,笑道:“我听人说,你今日去吏部选了外放的官职?” 白善的笑脸就淡了一些,有些苦涩的道:“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就已经传到大人的耳中了?” 魏知就笑道:“又不是什么机密事,皇城里这种消息传得最快了。” 魏知看了看他的神色,笑着劝告道:“少年人,天空虽广阔,但也要翅膀上的羽绒够多,展开来够大才能飞得高远,不然很容易掉下来的。你呀,还得再打磨打磨,哈哈哈……” 白善苦笑一声,虚心的应了一声“是”。 第2425章 云集 魏知满意不已,摸了摸胡子道:“让你进翰林院虽是老夫的提议,却是陛下亲点的,与你一起过吏部考试的众多进士中,只三人有此殊荣,而你是最年轻的一个。” 白善不仅是最年轻的一个,还是前年的进士,比这次入选的另外俩人还要前一科,算起来,他还是他们的前辈呢。 魏知想到这点便有些想笑。 白善请了魏知坐下,转身就要去招呼来庆贺的赵国公……和赵六郎。 这一次三家同时同地办同一场宴会,来的人也挺多,他们在请帖上也写明了,不好让大家太过抛费,所以大家来赴宴只送一份礼就好。 至于他们三家最后怎么分,那就是他们三家自己的事了。 但是赵国公依旧送来了三份礼,每份礼上都写了名字,而周满的礼单最长,是白善和白二郎总和的两倍还多。 虽然门房不会唱礼物,但人一来,那捧着礼物盒子的下人呼啦啦的进来,再加上送出去的三份礼单,周立重手中塞的那份礼单一展开来就老长,大家想不注意都难。 就有看见的官员忍不住嘀咕,“赵国公什么时候和周满这么要好了?” “啧,因为上次的事赔罪吧?” 对方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他说的什么事,道:“那都过去多久了,赵国公不是都当了兵部尚书?” “那可不一定,之前是因为周满人在皇庄中,周家没有能做她主的人,但现在人出来了,总要赔过罪,赵家那样为难周满,得罪的可不止是周满,还有太医院呢。” 对方便嗤笑一声,“太医院也不过是一群医匠,总要听上官命令的。” 说话的官员就悄悄离他远了一点儿,笑道:“我们进去吧,我看连老唐大人都来了,我们午歇时来吃喜酒,倒不用怕被弹劾了。” 今天来的客人特别多。 其实周满他们本不打算请这么多人的,除了相处得还不错的外,他们就没想请朝中太多人。 可耐不住这两天问的人多呀。 人家都主动问起了,三人自然只能笑着说到时候请他们喝酒,对方顺势说静等佳音,那他们自然只能把帖子送去了,不然也太得罪人了。 于是帖子越送越多,越送越多,就造成了今天的热闹。 门前可供四辆马车并起行走的大道,现在愣是给堵了,从大道两边来的马车直接将这一片都给堵了。 白家的管事出来疏通,很快将马车安排进去或出去,这才没让客人久等。 但来的人依旧出乎意料的多,远远的看着,比刘焕的宴席还要人多。 不怪大家这么捧着,实在是因为白善周满和白诚怎么看怎么前程远大。 若是能与他们微末之时拉近些关系,将来才更好相处不是? 当今皇帝是一个很大方的人,对功臣从来不吝惜爵位,打仗立了大功,封! 在政事上大有作为,封! 与国与民有大利,在民间有好名声的,封! 用皇帝的话来说,国库要是没钱,大不了他不封高爵,直接圈出一块地来给奖励人就是。 朝廷名下荒着的土地还是有不少的。 前朝战乱死的人太多了。 但皇帝都这么大方了,这几年能封爵的也没几个。 当然,白善他们几个绝对不是最高的,侯爵伯爵这几年还是有的。 但他们这几个绝对是前程最远大的。 周满就不必说了,看她这几年的升迁路径就知道了,崇文馆那边是一声不吭,有人曾经私下和那边打探过,目前没人能找出她编撰的书籍毛病。 人家是术业有专攻,就连他们编撰的国子监用书,人家偶尔都能说上两句,且还亮色不少,反正孔祭酒就多次用了她自己琢磨的解析。 医匠不可怕,可若她不是医匠呢? 要知道,她在崇文馆的官阶比在太医院里的还要高,所以她虽是太医,但更是文官。 崇文馆编撰,多清贵的位置啊,她要不是女子,且只修撰医书,以她现在修撰的书籍数量,大有可能更进一步,直接兼职到国子监去,说不定将来还是三相的选择之一呢。 所以这一位的前程不可猜测,因为她的前路没有例子,谁知道她能走到哪儿? 她刚当官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她能坐稳五品官这一辈子就值了,结果人家都四品了。 多少人一辈子就卡在了五品进四品这道关卡上了。 周满的前程不可测,但白善的可以呀。 这一位可真正是少年英才,要不是有杨和书珠玉在前,他不定怎么惊艳朝中的大人们呢。 可即便有一个杨和书在前面,白善也很让人惊艳。 而且,他有比杨和书更好的优势。 他出身世家,却是微末世家,不像杨和书,他们家势大,在宫里还有个贵妃,还有个皇子,所以一开始大人们用他时其实是有些犯疑的。 是杨和书明着说了自己的理想,又主动选了罗江县那样偏僻贫穷的下县历练,而陛下实在惜才,舍不得不用这样的人。 于是杨和书才一再被提拔。 可白善没有这些顾虑,而且他名声比杨和书更好,他还未曾出仕就在士林中有了不畏强权,忠孝两全的好名声。 就因为益州王,剑南道出身的那些官员和学生就认他,而他又是关内道陇州人…… 这就很微妙了。 加上他自身的才华,这一位将来有可能走得比杨和书还要顺畅。 可惜他们不在同年纪,也不在同阶,不然他们可以看一场王不见王了。 白诚的将来看得就更清楚了,就凭皇帝对明达公主的喜爱,他将来就算没有实职,过的也绝对不差。 最妙的是,太子对明达这个妹妹也很疼爱,也就是说,不出意外,他两朝都可能是简在帝心的人物。 所以这样的三个人的封爵筵席,他们怎能不参加? 那肯定要参加的,不然将来人家再进一步,他们可能真的没机会参加了。 于是,每一个进来的人都对白善白诚和满宝很热情,他们三个只能回以热情,就算有小伙伴分担这份热情,他们的脸还是笑僵了。 僵到他们转身面对殷或和刘焕时还是一副笑僵了的模样。 殷或:“……你们不想笑就别笑了。” 他看着怪渗人的。 第2426章 心里话 但三人的笑脸并没有立即收起来,而是僵笑道:“脸有点儿抽筋了。” 这是笑了多久啊? 所有的客人都进去了,满宝就和他们去待客,一桌敬一杯酒是必须的,还有可能被别人灌,于是满宝悄声和端着盘子的周立重道:“掺点白开水,嗯,半壶酒半壶白开水,最好加点儿蜂蜜或者烧开的红糖水进去。” 周立重:“……小姑,掺水就掺水了,怎么还要加蜂蜜和红糖水?” “你傻呀,半壶水加下去,那酒的颜色淡成什么样了?加点儿蜂蜜或红糖水看着真一点儿,而且总有点儿甜,不至于太难喝。” 白善就小声指点道:“别去大厨房,去找周大嫂,你看我们三个人,多准备两壶,不然不够用。” 周立重:“小姑父,不然我们兄弟几个替你们喝吧。” 立学和立固现在都能喝酒了。 满宝摇头拒绝,“算了吧,你们年纪这么小就喝酒,小心以后对肝不好,我们自己来,嗯,多加点儿红糖,一壶酒分作三壶,其他的都加水和糖水。 周立重:……得,就一会儿的功夫,半壶酒就变成三分之一壶酒了。 周立重看了看这么多客人,转身端着盘子下去了,满宝他们三个就先找了稳重老持的魏大人等人说话。 果然,魏大人他们并不劝酒,而是让他们多吃菜,吃了一筷子菜就开始勉励他们。 反正就是皇恩浩荡,你们都要努力学习,努力工作以回报陛下才行啊。 魏知寒门出身,对此感触尤深,难得不避讳的拉着满宝的手道:“你我这样的身份,能有今日之成就,固然是腹有才情,但也少不了伯乐识马,不然,任凭我们有再多的才华也无用武之地啊。” 一旁的老大人们惊讶的看向魏知,就见他脸色薄红,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喝了好几杯酒,只是醉了? 醉倒不至于醉,只是感触良多,他和周满的家世有差不多,嗯,其实还是有差别的。 魏知是寒族,而周满是连寒族都比不上的庶族。在她之前,周家就没一个读书识字的。 看着此时周家高朋满座,几次来过周家吃酒,切身体会到几次变化的魏知一下触及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事。 他拉着满宝的手,眼睛红红的道:“身受君恩,所以常常担忧自己配不上这份恩德,因此才要时刻警醒自己,做到为臣子,为千里马该做的事,周大人,你将来也要如此啊。” “陛下立志要做明君,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就是完成陛下宏愿,助他成为千古明君,为此,便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满宝张大了嘴巴。 白善和白二郎也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您时常劝诫陛下,把皇帝气得跳脚是为了报君恩? 嗯,这么一想还真是,都是在阻止皇帝犯错,为了让他成为明君呀。 一时,不仅满宝三人,就连同桌坐着的老大人们都一脸惊讶的看着魏大人。 满宝眼见着魏大人眼红得都快要哭了,立即伸手扶住他道:“魏大人,您喝醉了,您不如先到客房小睡一下?您午后还要上衙呢。” 满宝看向白善和白二郎。 俩人回神,立即上前扶住人,将魏大人扶去休息。 老唐大人就扭头看向赵国公,“你没事灌魏大人酒做什么?” 赵国公:……谁都没留意,他怎么就看到了? 赵国公轻咳一声,目光有些飘忽的看向远方。 远方,皇帝正在西内苑里策马狂奔。 殷礼骑着马带着侍卫们跟在后面跑,他提醒前面的皇帝,“陛下,左前方有兔子。” 皇帝看到了,于是搭弓射箭,箭头擦着兔子的脖子插在了地上,兔子惊得蹦起来,屁股一扭就飞快的跳走了。 皇帝很高兴,哈哈大笑道:“朕的箭术没有退步嘛。” 殷礼一脸敬佩的点头。 皇帝惋惜,“可惜在孝中,不然今日可以放手一猎。” 不过今天可以来跑马皇帝也很高兴了,趁着魏知不在宫中,其他御史大臣们也都不在,皇帝特别兴奋的在西内苑跑起来,看到的猎物,全都擦着脖子插在地上,偶尔失算,不小心把大小动物伤到了,他还赶紧让人去抓了来上药。 皇帝决定晚上回去就给菩萨和太后上香请罪。 皇帝在西内苑里跑了一个时辰,筋骨这才松泛开,他高兴的和殷礼说悄悄话,“也不知道赵国公有没有把人灌醉。” 殷礼:“……应该不容易。” 醉了也是能醒的,以魏大人的自制力,恐怕不会迟到,所以…… “陛下,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皇帝就惋惜的将弓交给身后的侍卫,点了点头后叮嘱道:“告诉你手下的人,今日的事不许外传。” “是。” 皇帝高高兴兴的回宫,一回到太极殿就一本正经起来。 而在周满家里的魏大人也早醒了,不仅醒了,他酒也消得差不多了,周满的醒酒汤不错,除了难喝点儿,效果还是不错的。 魏知就很清醒,问他的长随,“前面散了?” 长随弯腰应是,“除了一些不用当差的大人,其他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老唐大人和一众御史台的御史都在这里,连魏知都在,谁敢旷工? 所以除了已经请到假的和不用当差的部分官员外,就只剩下白家和周家的一些亲朋还在了,其他人全都回去了。 他们也要回去醒醒酒方便回衙门干活儿呀。 魏知满意的点了点头,但也没有就此走,而是穿戴整齐后就去宴客的地方晃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漏网之鱼后方在白善三人的欢送下移步到前面。 老唐大人正带着一众御史在前面坐着呢。 魏知惊讶,问道:“老唐大人怎么还在这里,不去衙门吗?” 看到他,老唐大人有些惋惜的起身道:“我早就开始工作了,行吧,也是时候回衙门了。” 他转头和手下们道:“行了,你们各个衙门口去晃晃,看看谁没有按时回去当差的,还有,醉酒的也一并记下。” 御史们齐声应下,然而四散走了,好似刚才在饭桌上与人推杯让酒的不是他们一样。 御史,果然是翻脸无情。 魏知面无表情的回头和白善三人道:“不用远送,我这就走了。” 第2427章 宗亲 魏知按时回去上衙,到下午时还拿了些公文去找皇帝处理。 皇帝没表现出什么异常,所以魏知并不知道皇帝因为久不运动,突然跑了一个时辰的马,腰背正有点儿泛酸。 满宝他们将客人都送走,立即跑去后面找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 长豫公主脸有些红,满宝就笑嘻嘻的撞一下她的肩膀,打趣问:“是因为小魏大人?” 长豫红着脸,却不甘示弱的扫了一旁的白善一眼道:“你少打趣我。” 谁还没个未婚夫呀,想要互相伤害吗? 满宝就收住话口,和俩人道:“走,我们玩去。” 一行人就悄悄的从东侧门那里溜了出去。 等坐到马车上,明达才想起来问,“你家的客人怎么办?” “差不多都走了,”满宝道:“我们特意选的今天设宴,大人们要回去上衙,一些夫人太太也要回家照顾孩子,现在还留在我们家的,不是跟我家关系特别好,亲近的,就是一些没什么事做的老夫人了。” 这些人,不说有刘祖母和她娘在,光她几个嫂子就足够了,用不着他们凑到跟前去招待,就是理由,家里也能给他们找出来好多。 满宝说的没错,现在周宅里也就还剩下唐夫人、傅二小姐几个了,不过她们此时也要告辞了,正站在前院要上马车呢。 因为周满的关系,唐夫人和傅二小姐关系还不错,这两年虽然走得不是特别近,但偶尔也会相约出去吃吃饭,逛逛街,算得上说得来的一拨人。 唐夫人此时就想邀请傅二小姐上门,和她那堂妹交朋友。 她很喜欢傅二小姐的聪慧和性格,听说她以前过得也不是很好,生产的时候婆家都敢明着弃她保小,还不给看大夫,但听说,她现在当家,她婆婆就是要买半匹布都要和她伸手拿钱,而她公爹的俸禄,都不过她公爹和婆母的手,直接是交到她手上的。 就是这样的情况,她公爹还对她交口称赞,认为他们家娶了一个好儿媳妇,还帮着压制她公婆和丈夫。 她曾在路上见到过他们夫妻,岳大郎看着风度翩翩,似乎很疼媳妇,但要买一方砚台还要和傅二小意温柔。 知道前情的唐夫人并不可怜岳大郎,反而还要暗暗啐一口,暗骂一声:男人果然大多数都是狗男人。 他们家老唐是个意外。 唐县令不知道自己正被妻子在心里夸了一下,才回到县衙就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自得其乐,“这是有人思念我呢。” 唐夫人希望她堂妹能够跟傅二学一学这些手段,当然,不是用在马家身上,因为马家用不着了。 但这种霸气和能力是可以学习的。 傅二亏就亏在家世上,傅家但凡门第比岳家高一些,他们家也不至于将傅二还留在岳家,早和离走人了。 在大晋,女儿家还是很尊贵的。 马车才走出一段,唐夫人就觉得才拐角过去的几辆车子很眼熟,“那好像是周满他们常坐的马车,边上的护卫是白家的护卫吧?” 唐夫人皱眉,不解的道:“不是说他们三个敬酒喝醉了,已经趴着起不来了吗?” 唐夫人的丫头也仔细的看了看,不太确定的道:“可能去送什么人吧,不是说白家来了好多族亲吗?” 唐夫人就讥笑道:“他们?恐怕不留到晚上是不会走的,留晚了,可能还不想走呢。” 不错,白氏族亲的确没走,还在和刘老夫人及钱氏说话呢。 白氏对这门亲事满意得很,甚至心底其实隐隐觉得白善能有今日,一半借的还是周满的势。 白氏宗族中一直悄悄的议论,认为白善要不是有周满这个名满京城的小神医带着,那也不能进宫去,更不要说告御状了; 敲登闻鼓就先去了大半条命,哪有他直接面见陛下告御状来得妥帖和轰动? 他经此积累了名声。 又因为周满要给太子和太子妃看病,所以跟着进了崇文馆,一下就成了太子伴读; 就是这一次封爵,还是因为跟着周满西行寻找药方,这才碰上西征,运气好的做了内应攻下龟兹城,不然…… 所以周满就是个有福之人啊,谁挨着谁受益。 羡慕的有,但嫉妒的更多。 于是白氏来的宗亲老太太和太太们对钱氏和周家的几个嫂子都特别热情,恨不得也住到周宅里来。 可惜不行,不说周家,连刘老太太似乎都没听懂她们暗示京城居大不易的话,只是跟着叹息道:“是啊,京城的物价太高了,房子也贵,真是什么什么都贵。” 钱氏更是道:“我们家要不是有满宝的俸禄,她兄弟几个又还能干活儿挣点家用,我们也不敢在京城住下了,太抛费了。” 刘老夫人更是叹息,“可不是,我们家也就靠着还留下的那几亩地,再收些铺租才能支撑善宝读书,不然我们婆媳两个寡妇失业的,也不知要怎么才好了。” 钱氏就附和道:“亲家也困难。” 刘老夫人就笑,“多亏了满宝厚善,特意留了我们住在这儿,倒省了一笔租金,不然更难了。” 白氏宗亲就笑得有些勉强,他们并不知道刘老夫人在京城有两套房子,却知道当年白善他们进城后是租住在常青巷的,如今常青巷那房子还是白大郎家花钱买了下来的呢。 不过听说那边也不大,就够他们夫妻两个住,白二郎作为小叔子都不好回去跟着挤,所以一直跟着他的先生住在周满这里。 没错,白善和白二郎住在这里自然要有正当理由的,当然不能够因为白善是满宝的未婚夫这样的理由,传出去也太软饭了。 所以一直以来,周白两家在外的说辞都是,他们是跟着庄先生住在这里的。 先生跟着学生住是天经地义的事,而另外的学生又跟着先生住在一起,也同样是天经地义的事,在别人家里,这样的事儿也不少,所以没人觉得不对。 不过,这一次白氏的宗亲就忍不住悄悄的和刘老夫人说了,“我们家善宝毕竟也是个子爵了,虽说是跟着庄先生的,但这也是他未婚妻家,总不好一直住在这里,不如另外买了房子尽快搬出去,不然以后他在岳家跟前怕是要撑不起腰来了。” 下午六点见 () 第2428章 伸手要 刘老夫人一振,脸上一片赞同之色,拉着劝说她的人低声道:“好弟妹,这事儿我怎能不知?可你们来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这京城的房子哪是那么好买的?” 她道:“内城这边,随便一个小院子就得上千贯钱,自善宝他爹去后,我和善宝他娘也就勉强维持生计,供善宝读书,哪有那么多的钱买房子?” “买到外城去,我们家也丢不起那个人,”刘老夫人道:“而且外城那儿住的人家和内城这里没法比,总不能以后两个孩子成亲,还让他们从崇远坊里搬到外城去住吧?” “别说我这亲家不乐意,就是我,也不能拿善宝的前程玩笑呀。” 提议的人就强笑一声,她可不相信刘老夫人连一千贯钱都拿不出来,他们家资产颇丰,便是当年上交给了族中一部分,她带走的也不少。 她还有不少地和庄子在陇州呢,那一片也有他们白氏的田产,听说每年的收成都不少。 前些年陇州很热闹的新麦种,听说就是他们家从南边运来的,肯定赚了不少。 但刘老夫人说没钱,她也不能提这个,只能赔笑。 刘老夫人却不放过她,拉着她继续道:“弟妹不知道,这当官和不当官的花销是不一样的。我和他母亲只要够吃喝就行,可孩子那里却不能委屈了。” 她掰着手指头道:“人家要上好的宣笔,我们善宝用不上这么好的,但也得用个湖笔或善琏笔吧?人家要用洮河砚,我们家里总要准备一方澄泥砚,更不要说日常用的纸张墨条这些,次了,让他怎能在外面抬得起头来?” 一旁的郑氏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东西他们家倒是也有,可儿子日常用的明明是很普通的,倒是母亲说的那些笔啊砚台纸张的,基本上只有在家里要画画或写裱起来的字时才会用上。 刘老夫人继续,“还有孩子的穿戴配饰,到底是世家公子,就算他没有父亲,比人家少一些,可也不能少太多东西,衣裳时不时的要换,配饰也不能少,迎来送往也不能比同窗们寒碜,维持这份体面的抛费……” 刘老夫人都没说多少,直接拿着帕子抹眼泪。 她道:“我如何不知道住在周家不太好,远的不说,等过段时间两个孩子结亲了,我和他母亲怎么面对这个孙媳妇?” “你们是自家人,我才说的,要是别人,我是不会说这么些,唉,还不就是因为我们寡妇失业的,祖上留下来的许多东西都没了,所以才让孩子受这个委屈。” 被她拉住手的弟媳妇脸色微变,再不敢提起这个话题。 等回到他们家,她还是没忍住叫来儿子,将她那番话如实说了,问道:“你说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珉皱眉,“她这是想通过母亲和族里递话?” 老太太一副忧虑的道:“我也有此感觉,要说她缺钱是不可能的。族里谁不知道她是个能干人。当年祖产的事情闹得那么大,还是我们族里请了她娘家侄子过来,结果来前来后人都好好的,才住了不到两天对方就变了话音,收了族里的东西,反倒去帮了她。” 要不然当年刘老夫人也不能说走就走。 “这些年两边联系虽然少,但她家那些田产和庄子也都离得不远,族里的有心人都知道经营得不差,”她道:“要说白善花费高我信,可谁家没有一两个正在读书的子弟?也没人家就困难成了那样,她说这话,恐怕就是打着族里那些祖产的主意呢。” 白珉不悦的抿了抿嘴,问道:“她怎么突然提起这事儿来了?” 老太太就有些尴尬,总不能说是她看不惯人,主动提起在京城买房子置产的事吧? 一看老太太这反应,白珉也隐隐明白了些什么,问道:“当时在的人多吗?” 老太太就无奈道:“我们私底下说的悄悄话,除了我,也就你媳妇和弟媳妇在了。” 白珉:…… 老太太等着他拿主意。 白珉想了许久,最后还是道:“算了,我和老五商量一下吧。也和大哥说一声,至于怎么决定,听大哥的。” 此大哥自然是现在白氏的族长白玮了,前两年,他父亲白敬年纪大了,犯了两次病,不仅致仕归家,还将族长之位给了白玮。 而白玮和大多数世家族长一样,并没有出仕,而是专心在家打理家族,如今对家学抓得很严格。 而老五是这两年也周家白善一家走得比较近的白衍,周四郎现在还跟人称叔道侄呢。 白珩听说他们得了这么厉害的话,差点儿把血吐出来,“三哥,老太太没事和他们家说这些做什么?” 他道:“这两年我都特意避开了此事,谁不知道四房的伯母厉害,当年这么多族老拿她都没办法,你们怎么还特意去递话?” 白珉道:“老太太们互相攀比挖苦,我有什么办法?” “何况,这事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白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端了一杯茶喝,沉吟道:“要我说,四房既然这么强硬,不如把东西给他们。” “给他们?”白珩苦笑,指着自己问:“是我给,还是你给?” 他道:“就算我们两家愿意给,其他家呢?都拿在手上十多年了,吃下去的东西都化成什么了,让他们吐出来可能吗?” “这事由得了我们吗?”白珉道:“说句不客气的话,当年四房也不愿意拿出来,可最后不也拿出来了?同理,对我们也是一样的。不过看谁势大谁势弱而已。” 白珩忍不住嘀咕,“他们家也没多势大吧?” 白珉就看了他一眼道:“就是要在他们没势大的时候还回去,修复一下关系,要是他们家真的势大到我们不得不还了,那还不如不还,直接找个理由将他们这一房分出去算了。” 白珩闻言脸色一白,“分支?三哥,他们家和我们嫡支可没有很远,这要是传出去,我们白氏还怎么做人?” “所以就要趁着现在白善还小,将那些东西都拿出来,甚至还要添置一些,找个理由给四房。我看四房伯母给的理由就不错,白善也长大了,该置业成亲了,我们族里给他一份东西也是应该的。” 第2429章 说亲 白珩觉得这事是不可能的,还是那句话,“谁家愿意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 白珉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不是说了吗,这事本就不看人愿不愿意,看的是势大势弱,不错,四房现在是还没有权势叫族里将那些东西交出来,但家族有。” “要是族里发话,五弟你是给还是不给?” 白珩沉默。 白珉就起身,弹了弹袍子上不存在的灰尘道:“我会和大哥大伯写信的,此事不小,既然四房提出来了,我们就要抓住了机会修复关系,装聋作哑,以后连面上情都难维持了。” 他道:“白善现在还没及冠就已经是子爵,最要紧的是,他是进士了,不日就要选官出仕,肉眼可见的,整个白氏,哪家子弟比得上他?你还真想与他成仇不成?” 白珉转身离开了。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家里在京城买的别院,也是在内城,到底是世家,又是嫡支,这一点儿资本还是拿得出来的。 两家当时买房子时就买在了一处,而本家在京城也有房子,只是那是属于嫡支大房的。 他们来京读书的子弟住一段时间还好,拖家带口的却不好住在那里面。 但这一次来凑热闹的白氏宗亲不少,并不是谁都能在京城买得起房子,买得到房子的,所以要么蹭着白珉白珩两兄弟住,要么就在附近租房子住。 还是有点儿挤的,一个小院子可能两家挤在一起。 所以在去周宅看到刘老夫人带着郑氏占了一个那么大的院子不说,整个周宅的东面套三进的院落都是她们婆媳两个做主。 而他们花费这么多钱,在京城最多能买个小两进的院子,别说套院,那院子都有些打折扣,三辆马车都装不下。 周宅这边,送走了所有的客人,刘老夫人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她疲倦的呼出一口气,扶着郑氏的手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复盘今天见的人,说的话。 等都回想完才扭头问郑氏,“善宝他们出去多久了?” 郑氏知道婆婆的习惯,知道这是想完事情了,立即道:“有快一个时辰了,说是要去护国寺游湖。” 刘老夫人就笑道:“由他们玩去吧,等入职就没那么多自在的日子了。” 郑氏也点头,深以为然。 刘老夫人继续道:“等他入职,我们就和亲家提一下两家的亲事。” 郑氏不由问,“母亲,那成亲要在这里吗?” 刘老夫人就笑道:“成亲当然不能在这里,我想再在常青巷那边买个院子,已经叫人去看了,两进的院子,带了个小花园,和大郎他们住的差不多,但朝向好,里面也宽敞,比二柳巷那套要好很多。” “等他们成亲,我们可以两边住一住,”她道:“论住处,自然还是周宅这边最好,善宝他们出入也方便,就是去当差都要快一些。你也不必要介意外头的说法。” 郑氏道:“我知道,要是介意那些人的口舌,我和母亲早不必活了。” 刘老夫人就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就是这个道理,实惠最重要,以后他们两个还有个孩子随夏姓呢,要是在意这些说辞,不仅我们,连那未出生的孩子都没法活了。” 刘老夫人这一辈子,有大半辈子是活在各种流言蜚语中,早有一套自己的认知,而郑氏一直是她带着的,虽然脾气软,但某些认知却是和婆婆一样的。 一听说他们婚后也还是住在周宅这边,郑氏就高兴起来,决定回头再把花房改一改,之前想种的几种花都可以种起来了。 此时,钱氏也在和老周头说满宝的亲事,“才白家那边透出了话风,等白善当了官,那边就要过来提亲事了。” 老周头立即坐直了身体,连忙问道:“那亲家有没有说在哪儿成亲?” “听意思,他们要在常青巷那边买个宅子。” 老周头就忍不住嘟囔,“怎么又买房子?他们家在京城不是已有了两套院子了吗?” 他嘀咕道:“那边的院子能有我们家大吗?住哪儿不是住,何必费钱去买呢?” 钱氏就横了他一眼道:“满宝总要出门子,白善又不是入赘,出嫁自然是要从这里发嫁再去白家的。你急什么,等过了头月,他们自然会搬回来住的。” 老周头精神一振,“刘老夫人说的?” “她虽未曾明说,但我看出了那意思。”她浅笑道:“所以我说这门亲事结的好,知根知底,老夫人大气,不会像那些人家的妇人一样一味的压着儿媳妇孙媳妇不给出头。” 老周头小声嘀咕,“我也没说不同意这门亲事呀那他们家要选什么日子?这都四月了,怎么也得八九月后才好成亲吧,要不入冬后?冬天好吃锅子,酒席也好办。” 钱氏不客气的道:“我倒觉得八九月不错,先看他们家报上来的日子再说。对了,我正要与你说呢,今日立如的亲事也有人提了。” “谁家?” “你也认识,常到家里来玩的刘家小公子。” 老周头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回神,问道:“他们家不是很厉害吗?那刘大人还是尚书呢,我听满宝说,就是他管着所有官员的俸禄,天下的钱粮都是他管着的呢。” 钱氏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有点儿忧虑,“所以我没有一口答应,这锅太大了,我们家这个盖子太小,怕是盖不住。” 她道:“等满宝回来问问她,立如那边也得问一声,她以后可是要跟她姑一样,也要当官的,我这两年看着,京城的这些大户人家似乎都不太乐意自家的媳妇出去当官。” 老周头撇撇嘴,“那是吃得太好了,有媳妇能当官还不好,既体面还能养家,你看大头媳妇,他们小两口日子过得多好,家里也要多尊重她几分的。” 不错,刘三娘在老周家,是除了满宝外最受尊重的人,因为她当官! 这份体面是老周头特意给的,钱氏也没反对,所以现在连周立学都立志以后也娶个当官的媳妇。 第2430章 教我们呗 满宝他们并不知道家里正在操心各人亲事的事儿,此时正泛舟湖上,几人坐在船篷之中,一边泡茶,一边将才从岸上买来的吃食摆在桌上。 船飘到湖中,船工就不怎么划船了,由着它慢慢的朝湖中心飘去。 几人惬意的坐在船中,吹着微风,心里高兴的不行。 明达靠坐着看着岸上往来的行人,羡慕道:“真羡慕你们,可以每日都过来。” 满宝:“哪有,我们很忙的。” 明达就笑,“再忙,下衙之后乘车过来走一走逛一逛还是不错的。” 满宝道:“大明宫那边不也有湖吗?那里的湖比这儿还大呢。” “那怎么比,”长豫边捻了东西吃边道:“那里又没有人卖东西,也没有这么多人。” 明达点头。 满宝一想也是,在街上逛街和在宫里逛宫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满宝安慰道:“没事儿,明年你们也可以的。” 明达和长豫一听,脸有些泛红。 两位公主很是感受了一番湖中泛舟吃吃喝喝的日常,直到时间不早了才肯挪步上护国寺。 昨天就收到周满的帖子一直在等他们的戒嗔:…… 要不是同行过很长的一段时间,又同生共死过,戒嗔一定怀疑他们是在作弄他。 戒嗔从蒲团上起身,冲东张西望正四处找人的几人过去,行礼后道:“周大人,白公子,师父在禅室等着了,请吧。” 他的目光划过明达和长豫,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念头闪过,戒嗔走了两步才想起来,这似乎是两位公主。 戒嗔:…… 不过他也没变了神色,只做不知,引着他们去见智忍大师。 长豫没想到他们还真能见到智忍大师,她记得他可不好见,以前除了父皇和皇祖母,也就母后偶尔能见。 就是太子哥哥来,也得看智忍大师想不想见,愿不愿意见。 长豫悄悄的问满宝,“你们和智忍大师关系这么好呀。” 满宝小声道:“我们和戒嗔的关系比较好。” 戒嗔:……胡说,他和他们关系什么时候好了?明明师父和他们说话更多。 在满宝几人的心里,他们和戒嗔关系还真是比较好的,不说他们救过戒嗔,戒嗔也冒险出手救过他们不是? 所以他们是过命的交情。 秉持着这个认知,白善就问戒嗔,“戒嗔大师,你上次说你学的功夫是在护国寺里学的,那我们挂名做俗家弟子能不能学到?” 戒嗔大师:“……这个得问主持。” 白二郎不客气的道:“上次在西域你就这么说的,你还没替我们问吗?” 他不客气,戒嗔干脆也不客气了,问他们:“你们不是信道吗?怎么要做佛家的俗家弟子?” “这有什么,我们也可以做道家的居士嘛,”满宝道:“我觉得你们功夫好。” 她道:“道家有一套养生拳,练之可延年益寿,是和我们村附近山上的道长学的,你要是教我们功夫,我们可以教你养生拳。” 戒嗔:“……我不太想学这个。” 满宝道:“我觉得你会想学的,你知道吗,我认真的研究过,佛道中的大师傅,一定要活得够长久,活得越久的人对佛道的感悟越深,世间的人也越发信服对方,你要成为大师,那就一定要活得够久。” 她道:“我看过你的功夫,太过刚烈,久练其实对身体是有损伤的,像你平时不用还好,一用,身体的经脉和皮肉骨都会有磨损,人虽然看着年轻,但身体却老了。这样是活不长久的。” 戒嗔眉头一跳,因为他知道周满说得对。 他本是武僧,就是专门保护智忍大师的,本来他是一辈子都没机会接触到那些高深佛法的,但他八岁开始跟着师父,是师父看他也有些悟性,于是就时不时的教他一些道理。 加之他跟随在智忍身边的时间最长,这才慢慢学了些佛法。 可武僧依旧是他的主途。 他学的这套功夫本就是怒目金刚的功法,的确过于刚烈,对身体有些损伤。 满宝道:“而我这套道家的功夫就是专门养生的,打架不怎么行,却可以调节四肢筋骨,再调节气息以养经脉,我们家,上到我们先生,下到我几个侄子侄女,平时没空就跳五禽戏,有空就打这套拳,很好用的。” 她极力推荐,“我是大夫,我的推荐是不会有错的。” 戒嗔道:“功法是护国寺的,没有主持答应,我不敢擅传,而且……” 戒嗔上下打量过他们,道:“你们年纪大了,学也学不到多少。你们这样的年纪要学好就得付出大毅力,大量的时间去打磨身体,但你们有时间吗?” 戒嗔可是知道的,他们要么还在宫中读书,要么就是要入职当官了,更不要说周满,刚从皇庄里放出来,接下来肯定还有要忙的。 白善道:“我们也不要学得多厉害,我们就觉得你的力气很大,闪避很厉害,我们只要学一些皮毛,出去后要是遇到一些小贼不至于被欺负就好。” 戒嗔就瞥眼看向跟在后面的大吉等护卫,道:“你们不是有护卫吗?” 尤其是那个叫大吉的,他可是形影不离的跟着他们,他也见过他动手,也很有条理,功夫也不是很差的,对付一般高手都够用了的。 可那是大吉帅,不是他们帅呀。 以前白善他们也没少看护卫们动手,说真的,他们很难由此就想习武,最多想和大吉一样踩着墙就跃上屋顶。 可是见过戒嗔动手后,他们才惊觉原来世上的武功竟可以这么好看。 一举一动都有一种其他的韵律,不仅养眼,看着还热血沸腾。 就是殷或都双眼冒光,要不是身体不允许,他都想跟着一起学。 几人一起看着戒嗔星星眼,指着屋顶道:“哪怕学了能够让我们一转身就飞到屋顶上也可以了呀。” 智忍的笑声从前面院子里传出来,“戒嗔,既然几个小友都想学,那你就教一下他们吧。” 白善他们眼睛一亮,这才反应过来真正能做主的人,笑嘻嘻的越过戒嗔进院子和智忍大师行礼问好。 第2431章 嘿嘿 智忍大师先是和他们笑着点了点头,这才看向明达和长豫两位公主,笑着和她们合什行礼,笑道:“两位公主来鄙寺是为了?” 明达连忙道:“祖母生前礼佛,我们想着来给皇祖母上香祈福。” 这事儿好办,只不过她们是公主,烧的香自然不一样,于是智忍大师让人去找主持安排一下。 智忍大师当时没等西征结束就先走了,他们走的是另一条路回来,比满宝他们速度快多了,回到京城后西征胜利的消息才传来。 周满他们回来也有四个来月了,不过他们从未联系过而已。 此时智忍大师上下打量他们,发现几人都长高了不少,脸上看着也坚毅了不少,初见时的稚气消散了不少。 智忍大师笑了笑,心中感叹,到底是长大了呀。 智忍大师让戒嗔指教白善他们武艺,戒嗔不再说什么要回禀主持之类的话,直接应了下来。 满宝他们喜滋滋起来,便坐下和智忍大师说话,一副非常关心他的模样,问他,“大师回来的路上可顺利?路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儿的事?” 智忍大师就笑道:“自然是比不上小友们波澜壮阔……” 他们就着西行和东归的话说了许久,白善还鼓动他,“现在西域几国都臣服于大晋,短时间内不会再有战乱,智忍大师要是还想去西域求佛经,现在这时候是最好的。” 智忍大师就笑着颔首,表示等他将手中的佛经翻译好便考虑再启程。 明达在旁边听着羡慕不已,长豫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就悄悄和满宝咬耳朵,“戒嗔大师的武艺很厉害?” 满宝点头,竖着大拇指道:“这么厉害。” 长豫就转了转眼珠子,“他会使鞭子吗?武僧练的都是硬功,怕是不适合你吧,你不如和我练鞭子,我告诉你,我的鞭子使得可好了。” 满宝见识过了,可她觉得不好看,“我想可以一蹦就飞到屋顶上去,身姿飘逸,我现在只会踩着墙跃上墙头,还得爬一段,不是很好看。而且兵器里,我觉得还是剑好看。” “鞭子省力,”长豫道:“你只要掌握了巧劲儿,站着就能甩出花来,别人还近不了你的身。” “我也不是要战场,我就想要好看呀。” “蹦来跳去的一点儿也不淑女,俏俏的站着甩鞭子不好看吗?” 满宝:“我还是想飞,你没见过戒嗔跟人打架时的腾跃功夫,一招一式就跟……就跟画上的人一样,唰的一下,干净利落,特别好看。” 长豫:“……就为了好看呀。” “也不完全是,”满宝叹息道:“出去这一趟我们才知道,外面好危险的,虽说有护卫保护,但自己会点武艺,关键时刻也能保命不是?人家都说名师出高徒,戒嗔的武艺是我们认识的人中最好的了。” 长豫:“能比朝中的李尚书、宿国公他们还厉害吗?” “我也没见过他们打架呀。” 话题渐渐扯远,等前面主持准备好,满宝他们这才起身和智忍大师告辞,陪着两位公主去烧香。 提前来护国寺的护卫宫女们也出现了,拿出一早准备好的香油钱交给主持,眼看着夕阳快要西下,他们这才准备下山回去。 明达和长豫没让马车上来,而是相携着从台阶上自己往下走,混在一众香客中,明达很兴奋的和满宝道:“你看,没人认出我们来。” 是没有人认出明达她们,但是个人都看得出他们身份不简单。 不过护国寺是国寺,来上香的达官贵人素来多,所以香客们并没有很侧目,只是微微让开些,不太靠近他们一行人而已。 但这也足够明达高兴的了。 长豫不理解这种高兴,但姐妹高兴,她也是跟着一起高兴的。 上了车,她还在和满宝推荐她的鞭子,“你要是和我学鞭子,我就把我小时候常用的那条鞭子送你,那可是母后给我十岁的生辰礼物。” 明达听了好笑,“姐姐怎么突然好为人师了?” “难得有个人和我一样喜欢武艺,自然最好和我一样玩鞭子了,这样以后才能一起玩。” 满宝就趴在车窗边和她道:“你傻呀,你用鞭子,我也用的鞭子,一起玩的时候就一起抽着鞭子玩吗?也太无趣了。” 她道:“就该你学鞭子,我学剑,这样鞭子对剑才好玩呢。” “你不是要跟和尚习武吗,那应该是掌或拳吧?”长豫打击她,“最多是棍,长兵对短兵,你必输无疑。” 满宝听了一呆,不甘示弱的道:“那有什么要紧,我不会扯着你的鞭子近身吗?到时候你的鞭子抽不起来,自然无用武之地了。” 见俩人就这么一个车内一个车外的争锋相对起来,明达连忙拦住俩人道:“你们现在还没比呢,这都是嘴上功夫。” 尤其是满宝,“你学了吗?” 满宝顿时不说话了。 长豫扳回一局,嘻嘻的乐起来。 明达敲了敲马车,让车夫回宫,她和满宝道:“你先找着空学了武艺再说吧。” 马车动起来,满宝便松开车窗让到一边,长豫就扒拉着窗户探出头来道:“满宝,你还有四天的假期呢,先学着,等进宫我们就对对招。” 满宝纠正道:“是六天!” 然后才道:“我要去巡视我的职田农庄,最多只能学两天,我不会和你对招的,起码得等我学了半年后。” 马车渐行渐远,长豫只能大声道:“已经过去两天了,明明还有四天……” 马车走远了,满宝也就懒得费嗓子回答她,反正明达肯定会告诉她的。 果然,长豫脑袋还没收回来呢,明达已经道:“四天之后是旬休日,两天,算在一起就是六天了。” 长豫一呆,“天啊,她放了这么久的假期?” 明达笑道:“她在皇庄里关了这么久呢,自然要放久一些了,而且也是碰巧,六天的假,她又正好上了一天大朝会,一天衙门,刚好就到了旬休。” 才不是刚好呢,萧院正特意给满宝和卢太医安排的时间,毕竟人关在皇庄里这么久,心理压力还是挺大的,正好可以让他们休息一下。 卢太医最近就休息的很好,满宝则打算去把春游补上,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去看一下唐夫人的堂妹。 第2432章 邀请 这一次去看王瑞乐时间一点儿也不紧,因为刘三娘要进宫当差,满宝就自己一人从从容容的过去了。 唐府的人看到她还愣了一下,然后就笑着上前给她引路,“您怎么这时候来了?我们夫人还交代中午做您爱吃的肉丸子呢,就想着您中午过来时能用。” 满宝乐道:“后院的事情你们都知道啊?” 乐完才解释,“我休沐,不必赶着中午来,所以就早些过来了。” 人将她送到二门上,闻讯赶来的后院管事姑姑就小跑着来接她了,笑着行礼道:“满小姐,我们夫人在客院等着了。” 满宝一路过去,没看见马家的下人,直到进了客院的正房见到坐在软榻上的王瑞乐都没看到那些马家的下人,她看了眼王瑞乐身边那两个丫头,以及屋里新换上来的眼熟的唐府丫头,挑了挑眉看向唐夫人,“今天还要我单独扎针吗?” 还要不要给你们做遮掩呀? 唐夫人没好气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古灵精怪的,你给她看看能不能出远门。” 满宝一边拿出脉枕一边稀奇道:“出远门?要回去了吗?这可不行呀,你这最少还得吃四个月的药才行。” 唐夫人:“去雍州,也不去很久,三两天就回来了。” “两个时辰的车程,这算什么远门呀,”满宝挥手道:“去吧,去吧,不受寒就行。” 她笑道:“正好,明天我要去我的庄子上住几天,可能也要去雍州。我的庄子距离雍州不是很远,你的身体要是有什么问题就派人去庄子上找我就行。” 满宝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雍州?” “下午就去。”唐夫人想到了什么,突然冲满宝笑道:“你既然要去庄子,不如明天直接往雍州去,到时候我请你吃饭,还有些东西送你。” 满宝一听有东西送,立即问道:“是什么东西?” 唐夫人就笑道:“先不告诉你,你明日去了就知道了。” 满宝想了想点头,觉得去一趟也没什么,反正她的庄子距离雍州也不远了。 王瑞乐恢复的还可以,现在出门已经没什么问题,只是不能过于劳累。 满宝给她扎了针,换了药才离开。 她一走,王瑞乐就有些不解的问唐夫人,“大姐怎么叫上她?” 唐夫人道:“以防万一。” 王瑞乐听懂了,她沉默了一下后问,“孩子怎么办?” 唐夫人慢条斯理的道:“放心,父亲来信说了,孩子先留在马家,他们会双手奉上的。” 王瑞乐这才放心。 满宝高兴的回家。 白二郎还在请假中,正悠哉的坐在花房里喝茶,一听说满宝要去雍州,立即道:“我也要去。” 满宝看他,“你不销假回去读书吗?” 白二郎:“读什么书啊,现在崇文馆也忙得很,听说他们要重新选一批人进来陪太子读书,上次我们有三位侍讲都缺课了。” 满宝问:“那先生忙吗?” “先生还好,最忙的是孔祭酒,他要给太子上治国策,还要给我们上课,嘿嘿嘿,就因为他忙,我们课业也少了,所以现在请假特别好请。” 只不过孔祭酒一忙起来就喜欢布置背书和抄书的作业,这次他们请假,孔祭酒直接给他们布置了不少背书的任务。 白善问他,“你能请几天假?” 白二郎掰着手指算了算,叹息道:“那得看他们什么时候选好人,你说崇文馆来回添置这么多人,以后说起太子的伴读来,岂不是半朝都是了?” “那得看考过进士明经的有没有半数人,”白善道:“现在才考了几个?” 反正白二郎自由的时间也没几天了,他决定去拉殷或下水,和他一起请假,他能批下假期的概率也多一些。 于是下午,崇文馆那边就收到了白二郎他们的请假书,审核的侍讲想了想,正好这两天他的课多,想着没几天就是旬休了,干脆给他们批了假期。 等孔祭酒知道时,白二郎他们已经欢呼一声,直接撒欢似的往雍州去了。 刘焕收拾了包袱跟他们一起走,他的理由很充分,“等我选定了官职,再没有这样自在的时候了,祖母,您就和祖父说一声让我去吧。” 郭氏直接挥手道:“你去吧,不必和你祖父说都可以。” 她对刘焕笑道:“和周大人好好相处,她是长辈,多听人说话……” 刘焕打了一个抖,退后两步看他祖母,“祖母,您最近怎么了,怎么总是说些奇怪的话?我和白善是同窗呀,和周满也算半个同窗吧,她最多是我官场上的前辈,怎么就是长辈了……” 郭氏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我和你祖父给你求娶了她侄女,就是那个叫立如的小姑娘。” 刘焕瞪圆了眼睛。 郭氏继续道:“不过人家给拒绝了。” 刘焕眼睛瞪得更圆了。 他不太想去雍州了,这还怎么见人? 郭氏一看就明白孙子在想什么,便道:“人家嫌弃我们家家世过高呢,所以我就想着,这媳妇最后恐怕还得你自己去争取。” 刘焕:“我,我怎么争?” “多讨好一些人家长辈,你和白善周满他们关系不都挺好的吗?先相处好,对了,你喜欢周家的小娘子吗?” 刘焕就涨红了脸,半晌说不出话来,他也不知道喜欢不喜欢,但不讨厌就是了,可是……“人家都拒绝了。” “傻孩子,这事儿她估计都不知道呢,是她家里人婉拒的,说我们家家世不相配,这是心疼孩子,怕他们家闺女到我们家来受委屈呢,所以你好好的待人家女孩儿,人家自然就愿意了。” 刘焕有些埋怨,“祖母,这么大的事儿您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 “也就试探的问一问,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告诉了你,回头要是不成,你还好意思去见人家吗?” “现在就没成呀,那您怎么告诉我了?”继续瞒着他多好呀,他一点儿也不想知道。 郭氏恨铁不成钢的道:“那是因为祖母实在喜欢,觉得他们就是拒绝了,你这边也能争取一二。” 本来郭氏和刘尚书想的是,周家要是同意自然最好,到时候再告诉孩子们,然后继续下一步,后面还有许多步骤呢,他们要是不喜欢,亲事还能作罢; 周家要是拒绝,那都不用告诉孩子,只当没有这事就算了。 可这次去过周家后,郭氏越想越不甘心,越看越觉得孙子就适合周立如,所以她才告诉刘焕,让他自己去争取一番。 第2433章 拒绝 满宝他们牵着马站在内城门的不远处,不由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又看了一下太阳。 白善就按住她的脑袋道:“别看了,一会儿眼睛要瞎了。” 满宝忍不住抱怨,“刘焕怎么这么久?” 殷或也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和他们道:“你们要不要上车坐着等?” 满宝他们才不在车里等呢,他们直接在附近找了个茶馆进去坐了。 殷或瞪圆了眼睛,便也下车跟着进去。 一行四人喝了一盏茶刘焕才带着人溜溜达达,不情不愿的来了。 白善看得稀奇,“你这是想去,还是不想去?” 明明昨天说的时候很兴奋,还一个劲儿的要求要等他呢,要是他祖父不答应,还得去他家把他偷出来才好,怎么才一晚上不见,人就这副样子了? 刘焕就忍不住看周满。 周满一脸无辜的回看他,“看我干嘛?” 见她似乎不知情的模样,刘焕悄悄松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问,“你侄女不在啊。” 满宝怀疑的看着他,“你说立如?她要上学呀,你以为她是你们呀,我们家没有大事是不可能请假不上学的。” 一旁的白二郎和殷或被会心一击。 因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两个是特意请了假不去上学的。 刘焕摸了摸胸口,大松一口气,他现在还没有做好面对周立如的准备,她不来最好,看样子周满也不知情。 于是他脸色荡漾起来,恢复了神气,“走吧,我们去雍州!” 满宝四个看着他不动,白二郎问他,“你这一大早上是怎么来,蔫哒哒的来,一下又兴奋了。” 殷或合理性的怀疑,“刘尚书没答应你出门,你是偷跑出来的?可这种事你不是早就两回熟了吗?怎么情绪波动还这么大?” 满宝则幽幽地道:“因为立如吧?” 刘焕吓得原地蹦起来,叫道:“你,你怎么知道?” 满宝:“我怎么不知道,我家里的事我能不知道吗?” 她不仅知道,这门亲事还是她回绝的呢。 钱氏和老周头的担心不无道理,满宝也觉得刘家门第太高,不适合立如,不过她还是问了周立如一声。 但周立如直接拒绝了,她道:“小姑,刘家那样的门第能让我当官吗?” 她道:“我也不是小孩子了,大嫂都说过,外面那些大户人家虽然不拦着女孩子出去打马游街,却很介意女孩子做男人的事的。我就想找个像大哥或小姑父这样的人,我以后也是要当太医的。” 满宝问:“找不到呢?” “那我就不嫁了,”她道:“成家似乎就是为了孕育后代,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可一生那么长,总不能都放在这事儿上,我也想做一番事业,不求和小姑一样名利千古,至少百年后也有人记住我不是?” 而且她现在有本事了,并不用依靠男人而存活,她可以自己养活自己,生前她能保重好自己,身后嘛,她觉得家里人还是会愿意给她收一下尸体的,再不济还有慈善堂呢,有钱的话,请人收尸还是不难的。 所以嫁人这种事在周立如看来可有可无,若是能碰上两情相悦或者像小姑和姑父一样互为知己的人倒也可以,若碰不上就不必强求了。 至于刘焕,她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 她道:“他有点儿笨,嫁给他,我有点儿担心将来。他们家要是不乐意我当官,他应该会听他祖父祖母的话不让我当官,到时候还要和离,怪麻烦的。” 所以满宝就和钱氏说:“娘,他们不合适,回了刘家吧。” 她觉得除非他们在某些事上达成共识,不然将来不是刘家欺负立如,那就是立如欺负刘焕。 刘焕知道周满竟然知道,一下涨红了脸,又不情不愿起来了,“要不,要不我不去了?” 满宝:“……我也没欺负你呀,不就是和我们家立如说亲我们家拒绝了吗,谁家的亲事不得说个十回八回的?” 满宝道:“我四哥说亲的时候把我们那十里八乡适龄的小姑娘看了五六成了,相了整整二十来回,再见面,人两家依旧亲亲热热,该干啥干啥,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相亲过两次的刘焕惊呆,“相了这么多次?那是人家没看上你四哥,还是你四哥没看上人家?” 白善和殷或见他竟然就这样被转移了注意力,齐齐沉默了下来。 满宝挥手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有他看不上人家,当然,大多数时候是人家看不上他。” 毕竟那时候周四郎的名声不是很好。 相亲两次都是被别人看不上的刘焕深有同感的问道:“那周四嫂是怎么看上周四哥的?” 满宝偏头,“脸?我四哥长得还行,在我们那一片,除了白善和白二,下来就是他了,不过那会儿白善他们太小了,所以我四嫂看不到他们,就看到我四哥了。” 身处地杰人灵的京城,且没少见杨和书的刘焕不能理解,“你四哥长得很好看?” 也就一般俊俏吧? 满宝很肯定的点头道:“好看,你看我四哥的眼睛,是不是和我的眼睛一样?” 又道:“鼻子也挺,脸也俊秀,就是现在跑商所以有点儿黑,以前在村里还白一些,要是跟小媳妇一样捂一捂,还能更白一点儿,那样更好看。” 于是大家就这么谈论着周四郎的长相骑马出了内城,一路溜溜达达出了外城刘焕才反应过来,他怎么就这么跟人走了? 刘焕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会儿心底的那股不自在消散了不少,他干脆问,“所以你对着我不尴尬啊?” 满宝摇头。 刘焕就去看其他人。 连殷或都骑了马跟在旁边听八卦,见他看过来,一起摇头。 刘焕就松了一口气,神清气爽起来,和他们道:“我就相看过两回,偏两回我都不知道。” 他道:“第一回我就不说了,当时家里人让我给祖母送一盘果盘进去,我送进去了,被里面的老太太拉着说了一会儿话,出来以后才知道是相看,我才抬头看了人家姑娘一眼,这事就完了,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呢。” “这第二回就是和立如了,”刘焕道:“我倒是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可什么时候算相看我也不知道呀,昨天祖母找了我说话,我才知道,我稀里糊涂的又让人拒了一次。” 第2434章 心脏剧跳 满宝安慰他,“你被拒绝不是你的错,只是你们不合适。” 刘焕心中熨帖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问:“我们哪里不合适了?” 满宝总不能说,立如嫌弃他笨吧? 于是道:“你可以去问立如。” 刘焕就又缩回去了,看着远方道:“我们直接去雍州吗?还是先去你家庄子?” “先去我家庄子放东西,放了东西就去雍州。” 他们家庄子距离雍州不是很远,此时地里春种已经在收尾了,基本上所有人都在地里插秧。 满宝他们一路到庄子,看到两边农田里的秧苗有些已经返青,高兴的不行,她道:“过两日来两场春雨就好了。” 白善点头,“我看今年的麦子也不错,已经垂头,过个一月就泛黄收割了。” 收割以后田里还能种个晚稻,或者种些豆子养地。 满宝道:“今年要是来不及插秧和种豆子,还能种些菜。” 有的人速度慢,或者家里人少,就赶不上农时。 好在土地也需要休养生息,只要不荒着就行。 周大郎兄弟几个昨天就到庄子上来了,此时在门口接到他们,满宝都不进去,直接把行李交给他们,然后骑着马,带着一辆马车就跑了。 周大郎只来得及叮嘱一声,“晚上早点儿回来!” 满宝远远的应了一声就跑了。 雍州城的城门还是老样子,满宝他们排队进城,一进城门他们就满脸迷茫。 白善问:“我们去哪儿找唐夫人?” 满宝苦恼道:“昨天忘了问她,算了,我们去雍州最好的酒楼饭馆看一看吧。” 她道:“既然说要请我吃饭,那肯定会在饭馆酒楼里等着,那一条街都是吃的,我们去那儿一家一家的找过去就是了。” 殷或就抬头看了一眼太阳,道:“这个时辰,还不到吃午食的时候吧?” 满宝:“没事儿,我们慢慢溜达过去。” 于是,他们果然慢慢溜达过去,主要是看一下街道两边的店铺和小摊位。 雍州街面上摆的东西和京城摆的还是有点儿不一样的,连糖人都要比京城的胖一点儿。 满宝看着很喜欢,一口气买了五个,一人分了他们一个。 大家就一手拿着糖人,一手牵着马溜溜达达的往前走,大街上还有人耍猴戏呢,这在京城只有外城才能看得见,对于很少出内城的他们来说也是难得一见。 而且雍州耍的猴戏和京城的也不一样。 大家一起挤进去看,一边吃着糖人一边看,看得精彩处,他们就跟着旁边的人一起喝彩,也不吝惜钱财,直接从钱袋子里拆了一串钱,拿出七八个铜钱打赏。 从长寿手里拿了一串钱,正要全部放在托盘上的殷或看见,立即收回手,也拆开线,想要数出七八个给人。 但见拿着托盘的人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脸就有点儿红,心脏剧跳起来,难得久违的红了眼睛,手上也有点儿慌,便一把撸了十几二十个铜钱放在托盘上,因为手打颤,好几枚钱还掉在了地上,发出叮铃叮铃的声音。 对方愣了一下,连忙笑着弓着身子和殷或道谢,口中连连道:“多谢郎君,郎君大福……” 说了好几句吉祥话才蹲下去捡钱,笑嘻嘻的走了。 满宝看了看殷或,和他道:“你别紧张……” 殷或点了点头。 满宝面上笑了笑,心中却沉了沉。 不一会儿,手臂上顶着猴的卖艺人过来,对着殷或微微行礼,笑道:“公子今日最大方,小老儿今日特意给您表演个绝活儿……” 说罢引着猴子左右跳跃,又拿出竹子编的圈圈,引着它跳进去,跳出来,看得大家眼花缭乱,众人都大声喝彩起来。 殷或也觉得好看,眼睛闪闪发亮,于是一个激动,直接把钱都打赏了人。 大家挤出去时已经是一刻钟以后了,满宝忍不住一再的看殷或。 殷或和白善都留意到了,不由一起看向她。殷或还伸手摸了摸脸,有些不好意思的问,“我是不是又犯病了?” 他一直认为自己容易脸红流泪是一种病。 满宝也认为是,不过此时她没肯定,只是很奇怪的问道:“你刚才很紧张?” 殷或略微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些窘迫,倒不算不上紧张。” 毕竟他把给出去的钱又收回来,显得自己很小气,其实他也隐隐有些懊悔的,应该等他们都打赏过,看过他们怎么做以后再学着做的。 满宝就摸着下巴道:“奇怪,面对生死你都能面不改色,怎么人家骂你,或者用异样的目光看你时,你就心律失常呢?” 一旁的白善道:“他置生死与度外,然后脸皮薄?” 满宝就盯着他白白的脸蛋看,深以为然的点头,于是伸手拍着殷或的肩膀道:“你这样不行,以后脸皮要练得厚一些。” 殷或:…… 白善就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色后点头道:“我知道了,你的脸薄只对着不熟的人,我看你现在对我们就厚脸皮得很。” 殷或的脸又隐隐有些泛红了,但并不是很明显,至少不像之前面对耍猴的人那样红得几乎要滴血。 满宝挠了挠脑袋,决定回去检查一下他的身体,看他的病是不是又复发了,明明之前看着还不错的。 白二郎和刘焕已经窜到了前面,很快就又跑回来了,白二郎指着前面道:“我刚才好像看到唐家徽记的马车了。” 众人眼睛一脸,立即问道:“在哪儿?” “前面,那个会宴楼的停车处。” 满宝:“会宴楼?没吃过,正好去吃一吃。” 白善也道:“正好肚子也饿了,走吧。” 于是大家决定先把手中的糖人吃完,不然吃着东西去找人有些不太礼貌,也不知道唐夫人有没有客人在,他们可不能失礼。 于是大家咬碎了糖人,咔擦咔擦的往前走,走了二三十步果然看到了唐家徽记的马车。 众人眼睛一亮,正要上前,突然一个人被从会宴楼里倒飞出来,“啪”的一声砸在他们身前不远处。 第2435章 揍人 满宝他们吓了一跳,包括殷或在内,全都条件反射的往后一蹦,然后吃惊的看着捂着肚子躺在他们跟前的人。 一个年轻男子沉着脸从会宴楼里出来,手上还提着袍子的一角,他直接把袍子往腰带里一扎就一步一步走过来,直接一脚将才爬起来的人又一脚踹倒,然后骑在人身上,捏着拳头就揍! 楼里冲出来几个下人,见状大叫道:“舅老爷,您这是干什么,快住手啊……” 就要上去拦,结果楼里冲出来更多的人,直接呼啦啦的冲上去,下人直接拦住下人,几个明显不是下人的青年跟着跑出来,大声喝道:“这是主子们的事,你们这些狗奴才敢插手?” “敢动手打你们舅爷,你们有几个胆子?” “你们马家休要欺人。” 于是没人拦着,那年轻人捏着拳头就咚咚咚的往下砸…… 被压着的人当然不可能躺倒任凭他揍,躲了两下发现躲不过,就一个用力用脑袋将人顶开,翻身和人互相打起来。 那几个青年一见,怒了,纷纷叫道:“好呀你马聪,你敢打你舅爷。” 楼上的女子见他们光出声不动手,气得不轻,一个就趴在窗口那里冲下面骂,“卢三,你是没手还是没胆,就看着他打你小舅子,你不会上呀,是不是要老娘亲自下去动手?” 唐夫人将她拉开,探头出去,对着底下一群妹夫道:“怕什么,只管动手,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了,天塌下来有姑奶奶我给你们撑着。” 娘子和大姨子都这么说了,青年们只能撸了袖子一起上,很快就把才反败为胜的马聪拽了下来,然后一人一脚,一拳头的给围殴了。 满宝他们全都张大了嘴巴,嘴里的糖块都要掉了,反应过来,立即合上嘴巴咔擦咔擦的咬碎,快速的吃完咽下去,差点儿还给噎住了。 但她此时也顾不上了,一边动嘴巴,一边抬头看看二楼,再低头看看被围殴的人。 她隐隐知道唐夫人为什么请她过来了。 白善他们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见当街围殴这样猖狂的事,本来想动手拦的,还是唐夫人突然出声,他们才停下了动作,齐齐抬头看着猖狂的指点人打架的唐夫人。 打架是会上头的,一开始除了那个年轻人外,其他人动起拳脚来都软绵绵的,虽然气愤,但显然收着力道的,但打着打着力道就慢慢放开了…… 满宝将糖吃完,上前拦住他们,“行了,行了,别打了。” 打红了眼的人没好气的道:“你谁呀?” 楼上的唐夫人这才看到满宝,立即扬声对下面的人道:“行了,让他们把人拖回去,告诉马家的,让他们有事来找我,我在京城里等着他们!” 说罢,她的脑袋缩回去,不一会儿下楼来。 青年们这才纷纷伸手拉住还想继续的年轻人。 唐夫人领着一众姐妹走到马聪面前,一脚踩在他的右手上用力的碾了碾,所有人脸色大变。 这个动作对于读书人来说,侮辱性极强。 马聪鼻青脸肿的脸上满是阴霾,唐夫人就居高临下的凑近他道:“马聪,我们王家的姑娘可不是好欺辱的,你加之瑞乐身上的,今日不过受了百分之一,将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你且等着。” 马聪微怔,不等他说话,唐夫人就加大了脚上的力气,又用力的碾了碾,听到他惨叫,这才移开脚。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满宝一眼,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满宝愣了一下,立即将手中的糖棍塞白善手里,撸了袖子上前,“来来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是大夫……” 那边马家的下人想过来,还是被拦着。 满宝蹲下去看马聪,不忍直视,太惨了,脸上糊了不少血不说,整张脸都肿得不像样了。 满宝就不看他的脸,伸手去摸他的身上,问道:“我看看,手脚断了没……” 唐夫人给了下人们眼色,他们这才放了马家的下人过来。 他们立即冲上去要扶马聪,满宝连忙拦住,“不急,不急,可不能乱移动,万一骨头断了,这移动就移位了,我先检查检查。” 马家的下人不认识周满,也不知道周满和唐夫人认识,但见她衣着不俗,手又很熟练的拿起他们郎君的手摇动检查,一时便没动。 满宝热情的和他们介绍自己,“我是个女医,放心吧,治这种外伤我很有经验的,先看看骨头有没有断。” 马聪也很害怕,所以躺着没动,由着周满检查。 满宝将他全身都检查过,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觉得唐夫人他们仗势欺人。 唐夫人也不解释,由着他们指点。 满宝全都摸过后,心中有数了,和马聪笑眯眯的道:“郎君好运气,看来这些郎君还是手下留情的,看着严重,其实一点儿内伤也没有,全是挫伤,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马聪松了一口气,但立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他就捂着胸口道:“不对,我的胸口疼得厉害,要呼吸不上来了。” “是吗,可我看您中气十足,不像是呼吸不上来的样子,”满宝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拍在了他的伤口上,她笑眯眯的道:“放心吧,我好歹是太医院太医,不会看错的,回头你去药铺里拿些活血化瘀的药敷上,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马聪一听她自称太医脸立即黑了。 整个大晋目前能成为太医的女子只有一个,那就是周满! 而别人不知道,作为姻亲,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周满和唐鹤交好! 马聪就看向站着的唐夫人。 唐夫人冷笑的看他,道:“还不滚,怎么,还想挨揍吗?” 她扭头对那年轻人道:“五弟,送你姐夫一程。” 年轻人听了,立即一脚上前,另一脚就踹过去…… 围观的人这才恍然大悟,这是小舅子打姐夫呢。 再看这么多贵夫人在此,大家再看向地上马聪的目光就不对了。 这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然惹得家里这么多小舅子小姨子来找他算账? 马聪最后是踉踉跄跄的被马家的下人抢出去的。 满宝这才拿着手绢擦手,和唐夫人叹息道:“我就知道学嫂的饭不好吃。” 第2436章 认识 唐夫人就笑着拉住她的手道:“走吧,我们上去,我可是一大早就让会宴楼准备了他们拿手的好菜的。” 满宝一行人就跟着她上楼。 进了包房,满宝才看到王瑞乐坐在窗口不远处,目光还看着下面,听到动静才转过头来,看到满宝便笑着起身行礼,然后才问道:“周大人,他伤得重吗?” 满宝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才道:“不重。” 王瑞乐笑了笑,脸上没多少变化,但满宝就是看出她神色间有些失望。 她想了想后道:“没有伤到骨头,不过皮肉伤才是最痛的,他估计得疼上半个月。” 王瑞乐就隐隐高兴起来,颔首道:“我知道那种感觉,估计得有一个月左右才能好,他们这些公子细皮嫩肉的,哪里受过这样的罪?就是好,也会比别人慢些。” 满宝挑了挑眉,点头道:“不错。” 一旁的王三娘王四娘和王五娘听了,脸色便有些难看,就连她们的丈夫听了都忍不住对视一眼,觉得刚才还是打轻了。 听小姨子这意思,她对此很有经验,显然没少挨打。 一旁的年轻人最气,气得直接抬脚踹翻了椅子,怒得原地转圈,“大堂姐,你刚才怎么不让我多打几下?” 唐夫人就横了他一眼道:“急什么,日子还长着呢,这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决的事,今天打过了,过个十天半个月他好了,你再找了空去打他一顿就是了。” 一旁的大小姐夫们:……突然有点儿害怕是怎么回事? 要是只有满宝也就算了,偏满宝还带了刘焕和殷或来,唐夫人就不好说太多,于是拉着满宝的手和她介绍她的姐妹们,“这是我三妹妹,这是我四妹妹,五妹妹。” 然后介绍她们的丈夫。 唐夫人笑道:“三妹妹和三妹夫本来就是在雍州的,四妹和五妹是接到我的信后特意赶过来的,本来我是想把人拉到巷子里打一顿狠的,但家里还有些别的打算,我不好在这里把人打出个好歹来,这才叫你来帮忙看一看的。” 然后才介绍那个脾气有点儿暴躁的年轻人,“这是我五弟,也是瑞乐的弟弟,你们叫他五郎就行。” 她笑道:“五郎他也还在读书呢,你们都是读书人,正好可以说说话。” 王五郎知道他阿姐的病是周满在治,听说要不是周满出手,她都活不过半年去,于是王五郎眼圈一红,立即和周满行礼,一脸感激的道:“多谢周大人为我姐姐看诊。” 满宝笑道:“这是我分内之事,你们家也是付了报酬的。” “行了,你别和她客套这些,要是感激,回头多送她一些诊金就是了。” 唐夫人拉了满宝坐下,然后才为他们介绍白善等人。 卢三等人一惊,这……就没一个是一般的人啊。 几人互相对视,笑着和他们见礼,然后分开坐下。 唐夫人说了请会宴楼一早准备,果然就是一早准备的,端上来的每一道菜都是他们家的大厨做的,因此味道都比别人的好。 满宝吃得很舒心。 吃饱喝足,唐夫人就拉着满宝道:“让他们在这里谈文论经,你和我们一起去银楼。” 她笑道:“我既然答应了要送你礼物,那可得送好的,我们现成去挑。” 满宝:“……这就是你说的特别的礼物啊。” “这不特别吗?”唐夫人笑道:“这银楼是我三妹夫家的,他家有个工匠点金的手艺特别好,我看你珍珠的首饰和玉饰宝石都不缺,但金饰却很少,今儿正好可以挑一挑。” 她笑道:“我想着你也快要出嫁了,身上多带些首饰好。” 王瑞乐一听,精神一振,笑道:“周大人快要成亲了吗?那我也送周大人一套首饰好了。” 她和王三娘笑了笑道:“三姐也知道,我如今囊中羞涩,你可得算我便宜些。” 王三娘就好笑,“你在自家的银楼里做东西,难道我会收你的钱吗?” 于是一群娘子簇拥着满宝离开,把白善等人丢下了。 白善目送她们走远,这才收回目光,看到碰过来的杯子,他就笑着举杯,不动声色的和王五郎打听今天这件事。 因为涉及闺中密事,所以满宝并没有把王瑞乐的事告诉白善,以至于白善根本不知道王家人为什么要暴打自家的姑爷。 唐夫人拉着满宝到了银楼,因为是王三娘家的银楼,她们直接坐在贵宾室里挑选,一边挑选一边说话,私密性绝对有保障。 对满宝,唐夫人和王瑞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实在是,她们一直以来的事都被她看在眼里,头两个月甚至还依靠着周满做遮掩和传递呢,根本瞒不住她。 王瑞乐就主动告知她,“周大人,我是要和离的,不知道我这样的名声对您可有影响?” 满宝愣住,问道:“对我有什么影响?” 她又不是王家的姑娘。 王瑞乐就笑了笑道:“一些医者是忌讳给我这样的人看病的,尤其周大人还在宫中照顾贵人,恐怕在这些事上要更小心。”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我是看病的,只看病而已。” 唐夫人淡定的喝了一口茶道:“我就说你想多了吧,别说满宝不是这样的人,就是我们比较熟的刘太医几个也不会在意这种的。” 满宝点头,不过体内的八卦之火就熊熊燃起。 她见王瑞乐似乎不是很介意的样子,就问道:“和离……不容易吧?” 一旁的王四娘就冷哼一声道:“是不容易,但也难不到哪儿去,只要娘家这边同意,他们男方又有这么大的错处,晾他们也不敢不和离。” 要是对上卢氏、崔氏这样的人家可能会有些难,他们可能愿意肉烂在锅里也不愿意和离,但对马家,他们还是有很大把握的,因为马家斗不过王氏。 王四娘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王五娘,“二伯母那边不会出声吧?” 王五娘脸色微白,捏紧了手中的帕子道:“不会的,母亲现在心中也后悔的不行,她也没想到马家敢这么对六妹妹的。” 唐夫人垂眸没说话,王四娘直接冷哼一声,闺阁之中,她和王瑞乐的感情最好,和大姐的脾气最相似,最不喜欢的就是五娘和二娘,不过出嫁之后,这种闺中的不喜欢就显得很小气,那时候的矛盾也都是小事了。 可如今,她还是对王五娘的话嗤之以鼻。 郁雨竹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第2437章 灌酒 王氏的姐妹几个感情还行,嫁人之后,似乎最怀念的还是少年时期那段既受约束又恣意的生活。 她们虽然不是同一家的,却同族,都住在王家巷里,这家过去就是那家,近的很。 最主要的是,她们是一起在家族学堂里读书的。 年轻时候的小矛盾在嫁人之后就显得无足轻重了,尤其是在涉及家族利益的时候。 不管王三娘和王五娘年轻时候有多不服气王四娘,或者有多不喜欢王六娘,今日在这件事上都会统一立场。 不管是和离,还是别的什么,马家都要为此付出严重的代价才可以,这不仅是维护王氏的尊严,也是在维护王氏女儿的利益。 不然这一次轻轻放过,将来别的夫家有样学样,都以为欺负了王氏的女儿不必付出代价怎么办? 想到此处,王五娘心中都忍不住埋怨母亲,实在不能理解她当时将六妹送回马家时到底在想什么。 因为有周满在,王五娘不太想太详细的谈论此事,因此对唐夫人讨好的笑了笑。 唐夫人冷哼一声,便转头和满宝道:“一会儿你多挑些,我上次看到一个缠丝金镯子做得特别好,你试试看戴的好不好。” 王五娘闻言,立即和王三娘道:“三姐,快叫他们把东西拿上来吧,周大人要是喜欢,我也送周大人一套,以后六妹还有托周大人多照顾了。” 满宝给王瑞乐看病又不是没收钱,哪里肯收这么多礼物,唐夫人送她也就算了,其他人的却不敢收的,于是满宝婉拒。 唐夫人就压住她的手道:“别和老五推辞,我家这五妹妹别的都缺,就是不缺钱,她和老六又是亲亲的堂姐妹,送你一套首饰怎么了?” 王四娘看了看唐夫人,又看了看王五娘,也跟着笑道:“就是,我们这几个和刘妹妹隔了几层的人听说周大人对六妹尽心尽力都想多送些东西给您,更不要说五妹和六妹这么亲的关系了,这都是应该的。” 王五娘连连点头,一定要满宝收下。 满宝看了看唐夫人,这才微微点头。 收受贿赂的满宝纠结起来,一会儿她要怎样才能选对便宜一些的呢? 结果唐夫人根本没给她选择的机会,她就坐着充当了一个工具人,几托盘的东西送上来,唐夫人就一边和她们闲话,一边拿着首饰不断的在满宝伸手比划,直接就给她定下要的东西了。 都是极漂亮的工艺,就算她年纪小,戴着这些金饰也绝对不显老。 唐夫人越打扮越开心,将一支累丝金凤的簪子轻轻地插进满宝的头发中,看了看后笑道:“不错,一会儿让她们给你梳个头发,这支金簪便是进宫参宴也戴得。” 王三娘几个看得愣愣的,不知道这一支金簪算谁的,这是原先王三娘准备给王瑞乐的,价值可不低。 王瑞乐也觉得好看。 唐夫人笑着取下来,交给丫头放在托盘上,她道:“取个盒子装起来,算我送的。” 丫头笑着应下。 满宝忍不住一脸怀疑的看着她,“学嫂,你还有事求我?” “小没良心的,”唐夫人点了她额头道:“我是看你这两月辛苦,特地买了来犒劳你的。” 唐夫人又不傻,如何不知道周满隔三差五的请假从皇庄里看私诊有多难? 听唐鹤说,朝中有官员为此还在陛下眼前提过要弹劾她呢。 唐夫人看着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珠花虽方便简练,偶尔也需要别的首饰衬托一下。” 唐夫人认真的给周满挑了礼物,甚至还给姐妹们分配了要送的首饰,最后满宝身后的丫头就抱了三个大盒子。 唐夫人看了一下时间,邀请她道:“我看时辰也不早了,干脆你今晚就住在城中吧,我在雍州有个别院,你跟我住,至于白善他们,他们住客栈里去。” 满宝惊讶,“你们晚上还要动手?” 她一脸纠结道:“这样不好吧,二次伤害很容易伤到骨头的,就算不伤骨头,肉也有可能会被打死,要不你等上半个月再继续?” 王三娘等人:…… 唐夫人没好气的道:“你乱想些什么,谁说我还要打他了?” “不过你倒提醒了我,”唐夫人若有所思道:“从这里回去并州不近,别让他的伤好了才好,得寻个机会,在他快到并州时再打一顿才行。” 满宝转身就告辞,并州可太远了,她可帮不上忙。 唐夫人拽住她,“你不去接白善他们了?” 她倒是没有很强硬的留人,看他们执意要回去,便让他们走了。 丫头将三个大盒子放到马车上,然后退到一边送他们。 白善喝了不少酒,脸色有些泛红,卢三等人将他送下来,还和他勾肩搭背,拍着他的肩膀大声邀请他,“下次兄去京城,再请白兄弟去状元楼里喝一坛。” 白善眼睛泛着红的点头,于是有些踉跄的被人扶上车。 刘焕和白二郎也喝晕了,除了殷或,因为他滴酒未沾。 虽然卢三等人不是京城人,但他们对殷或的大名也是听过的,知道他身体不好,因此没人敢劝他喝酒。 车里坐了三个人,满宝和殷或就没上车,而是骑着马离开。 等出了雍州城,满宝就呼出了一口气,好奇的问殷或,“白善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殷或就笑:“他套话呢,套话就得喝酒,你是没见到王五郎,他已经喝趴下了。” “对哦,刚才没看见王五郎。”满宝稀奇,“他的酒量连白善都比不上?” 殷或笑道:“他心中不顺,白善又刻意引话,他喝一杯,对方就能连着喝三四杯,就是酒量再好也抵不住这么喝的,而且不止白善灌人酒,我看王五郎那些大小姐夫也不是什么好人,也在灌他酒套话呢。” 满宝:“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吗,怎么还套话?” “卢三他们三人是到了酒楼后才知道来雍州是给王六娘出气的,只知道马聪动手打了王六娘,其余事一概不知,所以灌酒问话呢。” 第2438章 连襟 郁雨竹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接着再看更方便。 殷或觉得他家里六个姐姐已经够厉害了,毕竟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没想到王家的姑娘比他姐姐们更厉害。 回到庄子,白善他们喝了一碗味道不是那么好的醒酒汤,就靠在榻上和满宝道:“学嫂她们太厉害了。” 卢三他们来前并不知道王瑞乐的事,只是夫妻两个接了唐夫人的信,说是姐妹几个多年不见,想要在雍州聚一聚。 正巧清明已过,大家正清闲,三家都觉得去京城和雍州走动走动也好,正好可以联络一下感情。 而王四娘、王五娘和王六娘嫁的都近,所以卢三路上就约上了王五娘夫妻和马聪,一行五人从并州过来。 王四娘是知道内情的,王五娘夫妻和马聪却什么也不知道,昨天晚上他们见面时还其乐融融的,今日唐夫人特意叫了大家一起出门,说是今天在外求学的王五郎也到了,大家可以在会宴楼里用饭。 然后到了会宴楼,他们屁股还没坐下呢,王五郎直接就动手了。 白善道:“其实王五郎比他们还早到两天呢,还去了京城见过王家的六娘子,他特意赶来就是给他姐姐出头的,昨天晚上要不是唐夫人压着,他早去揍马聪了。” 白善微微蹙眉,不由问满宝,“我听他们的意思,王家和马家这门亲事继续不下去了,那位马公子动手打了王六娘子?” 满宝喝了一口茶,不好说的太细,只道:“此人是渣滓,王家的六娘子肯定要过不下去了的。” 白善就微微一笑道:“难怪呢,听说王族长要亲自处理这事儿。” 也是因为这样,卢三他们才肯动手的。 但对于被诓来的事,卢三还是有些生气,因此回到住的院子后,看到妻子,他就将头扭到一边去,踢踢踏踏的不愿意理她。 王四娘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丫头,让她们下去了,这才道:“生气了?” 卢三哼了一声不理她。 王四娘坐在他边上,面上也没多少笑容,和他道:“你要生气,回头锤我都行,只一件,过两天马聪出门回并州,你跟着五郎再去揍他一顿。” 卢三忍不住看她了,“你也不怕我们把他打出个好歹来?” 王四娘冷笑,“打就打了,要我说,大姐就是太谨慎小心了,这样的渣滓,就是打残了,马家也一句话都不敢说。” 卢三沉默了一下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着五郎的意思,这事儿都惊动了大伯父?” 那到底是一族之长,这种事一般惊动不到他的,要是惊动了他,那就不是一家两家的事,而是一整个家族的事了。 王四娘就落泪,拿着帕子掩面道:“你不知道马家那群畜生对六娘做了什么。” 将马聪几次动手打王瑞乐,害得她小产不说,还差点丧命的事说了。 但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整个马家对王瑞乐的欺辱,他们家竟敢扣着王瑞乐,几年不让她出门,府中连个下人都可以欺辱她。 王四娘脸色阴寒,“这是把我们王家放在地上踩呢,这口气我们要是忍下去,别说我们这些王家的姑娘,爷们也甭出门了。” 卢三吓了一跳,没想到马聪的胆子这么大,敢动手打人不说,还打得这么严重。 卢三郎看着他妻子想,就是他,被他娘子这么欺负,他都没敢动手呢。 王四娘突然转头看他,问道:“你说,马聪是不是该死?” 卢三吓得一激灵,立即连连点头,忙道:“对,对,是该死。” 王五郎也觉得马聪该死,所以对唐夫人这样轻轻放过有些不满,正计划着再悄悄去打人一顿。 结果人还没出门,直接被唐夫人堵住了。 见他带着浑身的酒气气势汹汹的带着下人就要出门,她便道:“带着酒劲儿去打人,我告诉你,在你六姐和离前,你要是把人打出个好歹来,她就一辈子陷在马家了。” “他敢!” 唐夫人冷笑,“他们有什么不敢的?你觉着他不敢动手,他还不是动手了?你觉着马家不敢欺负她,马家还不是欺负了?” 王五郎脸色难看。 唐夫人就道:“行了,赶紧回去醒你的酒,身上的疼只是一时的,心底的痛才会延绵不绝,马家施加在六娘身上的,最要紧的可不是这些皮肉之伤。” 王五郎问,“怎样才能让他们心痛?” 唐夫人转身便道:“让他们每每想起就如烈火焚心,后悔得恨不得杀了自己就是。” 王五郎:这不容易吧? 其实这对唐夫人来说却是不怎么难的。 并州距离太原不远,而太原是王氏的族地,在那里,王氏的势力是很不小的。 就在马聪被挨打之前,马家已经受到了来自太原的沉重打击。 在太原读书的两个马家子弟急匆匆的回家,其中一个还是马聪的弟弟,他着急的问父母,“也不知道怎么了,王氏那边传出了不好的话,我和四弟去酒楼,凡是王氏名下的酒楼全都不接待,还有诗会文会,王氏出身的弟子直接针对我们,我上门去问,连门都进不了,父亲,我们家和王氏的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马父闻言脸色一变,问道:“你可有打听过为什么?” 马二郎皱了皱眉道:“就是不太打听得出来,可我要是提起大嫂,王家那边反而更怒了,父亲,是不是大嫂得罪了她娘家那边?” 马母脸色发沉,问道:“是不是二房的崔夫人在搞鬼?她一向不喜欢老大媳妇。” 马父心中不安,“二房还没有这样的本事,而且王氏现在基本不和娘家联系,她能怎么得罪崔氏?是不是……是不是你大哥动手的事让王家那边知道了?” 马二郎心也有些惴惴不安,“不可能吧,大嫂不是在京城治病吗?对了,大哥呢?” “你大哥去雍州了,王家的大娘子请他们几个连襟聚一聚……”马母说到这里一顿,越发不安起来,忍不住和马父对视一眼。 第2439章 感同身受 并州的马家犹如在经受暴风雨,王家巷里也不平静。 崔氏惴惴不安的等着,但丈夫一直没回来,外面的下人都在等着,王三郎快步进来,“母亲,父亲还在大伯父那边呢。” 崔氏脸色苍白,“他不回来?就躲着?” 王三郎是崔氏的长子,他此时夹在父母之间甚是为难,因此低下头去没说话。 崔氏就红了眼睛,拉着他的手道:“庚儿,母亲真不是有心的,当时我因为想起你弟弟,心中有些生气,就不太想看到她,而且夫妻之间打架也是正常的,这世上哪对夫妻不拌嘴?就是你和你媳妇,不也有吵嘴的时候?” 王庚道:“可是我不会动手打人。” 他顿了顿后道:“而且马聪也不是第一次动手了,还打得那样重,母亲怎能一句话不提就把人送回去?” 崔氏脸色发白,“母亲知道错了,你先把你父亲找回来,我好好的与他赔罪。” “母亲,你怎么还不明白,您最应该道歉的是对着六妹妹,”王庚察觉到自己语气太重,不由缓了缓后道:“还有族中这么多姐妹,大房那边已经叫了好几个姐妹去雍州,显然是要处理这事儿。这已经不止是我们家的家事了。” 崔氏便只是庶女,也知道此事传出去对她的打击,对她儿女的打击有多大。 她脸色一变,连忙问道:“五娘也跟着四娘去了雍州,她……” 王庚便低头道:“母亲,六娘也是她妹妹,她必须得做些什么的。” 母子正说话,一个嬷嬷终于忍不住进来了,行礼道:“夫人,车马都准备好了,再不走,我们就要赶不到驿站了。” 王庚便道:“母亲,儿子送您出城吧。” 崔氏脸色惨白,连连摇头,却被王庚一把握住手,他红着眼圈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大伯说了,这事儿崔家得出手,您回去求一求外祖父,儿子下个月就去接您回来。” 崔氏心中惧怕不已,她不想回娘家,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回去。 她出嫁二十多年了,回娘家的次数两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对于那个家,她提起来一脸的荣耀,但其实并没有归属感。 她被王庚扶着上车,忍不住紧紧的抓住他的手,死也不愿意放。 王庚只能上车与她一起走,打算将人送出城去,“母亲,你放心,我一定会去接你回来的。” 崔氏落泪,“母亲真的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我当时真不是故意的,我只要想到你弟弟与我离心,我这心就跟有股火在烧一般,当时就不太想看见她,所以才让人把她送回去的,我哪知道马家竟敢如此欺辱她?这些年她也一句话不说……” 王庚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扶着她低声道:“母亲,马家将她软禁起来,她根本就传不出信来,而且是您把她送回去的,她还能给谁传信呢?” 他道:“马家的这个胆子就是您给的,是我们王家二房给的!” 崔氏吓了一跳。 王庚这才收了脸上的怒气道:“所以大伯和父亲才如此生气,您现在先别闹了,先回崔氏住一段时间,下个月儿子就去接您。” 可这样被送回去,崔氏会怎么看她? 她将来还有什么脸? 不仅在娘家没脸,在夫家也要没脸了? 这一刻,崔氏才能深刻体悟到当时王瑞乐的处境,恨不得当场死了算了。 她当时怎么就没去死呢? 崔氏被心中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一时手脚发颤的没说话。 王庚没在意,以为她被说服了,将她送到城外后才下车。崔氏忍不住抓住他问,“你说,你弟弟会不会更恨我?” 王庚顿了顿后道:“不会的,母亲别想多了。” 他退后一步,让车队启程。 而此时,老唐大人那边收到了几封弹劾代州刺史马德昌的折子,不过都是地方上递上来的折子,有朔州、恒州刺史的弹劾,甚至还有代州长史的弹劾折子。 老唐大人便忍不住打开看,这马德昌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 天怒人怨的事还真没有,只不过是跟隔壁两个州抢地盘,过程中有些手段不光彩,还有就是些失职的事,不大,但也不小。 老唐大人记下,招来一个下属道:“去调一下代州这几年的赋税,还有往来的公文。” “要多长时间的?” 老唐大人想了一下后道:“三年以内的,有弹劾的折子也找出来,尤其留意朔州和恒州那边的折子。” 下属就去了。 老唐大人将这几封弹劾折子放到一边,去和皇帝开小朝会时就提了一下,然后表示他已经让下属去查,要是严重,可能还需要派出官员实地调查。 皇帝也不太放在心上,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 而此时,宿醉的白善他们才从床上爬起来,有些晕晕乎乎的吃了一碗热粥,然后就让人将木榻抬到院子的树下,坐在上面边晒太阳边发呆。 周大郎都扛着锄头从外面劳作回来了,见他们就呆呆的坐着,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还说来经营庄子呢,这是来晒雍州的太阳呢。 满宝没喝酒,因此正专心的捏着干果吃,吃得很用心。 白善被太阳晒着,慢慢回了神,和满宝道:“我看你昨天带了三个大盒子回来,王家的事你要掺和?” 满宝道:“我就是看病的。” 白善就明白了,她就只是看病,最多在边上看热闹。 白善就放心了,放松的将一条腿曲起来靠在榻上道:“这样也好,我看王家里头也乱得很,王承,也就是王五郎,他不是王六娘的亲弟弟,而是过继过来的。” 昨天王五郎都哭了,所以从他嘴里白善知道了很多事,“听他的意思,这件事中还有他生母的事在,所以昨天他哭得很伤心。” 这个满宝知道,“六娘子回过娘家,结果被她亲伯母送回马家去了。” 她道:“她没有父母,家中只有一个过继来的弟弟,二房又没有分家,所以她伯母能做她娘家的主,她直接就被送回去,马家也因此有恃无恐。” 殷或拿着书都呆住了,问道:“这是为何?” 就是他,病成了这样,也是从小被教着要给家中的姐妹撑腰,不许她们夫家欺负她们的,这位崔氏怎么反着来? 第2440章 要不考虑一下 满宝挠了挠脑袋,“学嫂说她这位婶娘有些左性,但多的我也都不知道了。” 满宝挥手道:“不说他们了,一会儿我们去田里玩吧。” 白善他们没意见。 算起来,他们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来过庄子了。 莆村这边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人脸上的气色好了不少,如今他们佃种周满的职田,别的不说,吃得粗一点儿,全年能有七分饱了,剩下的粮食卖出去还能攒点钱,以后给孩子嫁娶用。 所以地里劳作的村民们看到周满几人都下意识的展开笑容,热情的和他们打招呼,还会小心翼翼的问一下周满工作顺不顺心,上官喜不喜欢? 满宝一脸莫名其妙的表示工作很顺心,上官……也还算喜欢吧? 毕竟她的上官有点儿多,也不能保证每一个都喜欢她的。 村民们就拜漫天神佛,希望他们保佑周满顺顺利利,官运亨通…… 满宝有些受宠若惊,这样的事她家里的人请求还算合理,她和这些村民却不是很熟的。 求神佛是需要供奉的,就算没有供奉,肯定也会抢占人家许愿的份额,反正她是不会把许愿的份额给不熟悉的人的。 每次许愿求的不是自己的事,那就是身边至亲之人的事。 满宝一脸的感动,白善就把她拖走了,等走远了才道:“你惊喜什么呀,他们求你官运亨通,其实也是在给自己求顺利。” 他道:“你只要官运亨通,那这职田就一直是你的,他们就能一直耕种。” 满宝:“那我也很开心。” 她想了想后小声的问道:“你说,求的人多了,神佛会不会真的听到这个愿望,然后真的就让我官运亨通了?” 白善:“……你不是不相信世上有神佛吗?” 满宝:“若是好事还是可以信一信的。” 不说白善,连殷或都觉得她过于墙头草了。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在田野里走着,大致看了一下麦田,稻田,还有才冒出芽来的各种豆子,满宝他们就去看试验田。 周立重也在庄子里,正好给他们做介绍。 如今庄子里的试验田已经延伸出好大一片了,足有十二亩之多,都是周立重和父亲在打理。 他拿出册子给满宝看,道:“这一块是正月那会儿小姑给我们的新种子,如今都插秧好了,看这秧苗有些瘦肉,但现在都返青了,算是活下来了。” 又指了两块田道:“这是去年秋天留下的甲三号种子和丁二号种子……” 哪一类型的种子前面是哪儿来的,产量如何,都是可以在本子上追本溯源的。 包括它们在生长过程中是耐寒,还是耐旱,或是需要更多的水,是否招虫子,周立重都有记录。 有些是周满一开始就叮嘱好要记录的,有些则是他自己添置上去的。 满宝自己看着还有些混乱,但周立重都记着呢,她走到哪一块田,周立重就告诉她种子的上一代情况。 白善听着,感叹道:“要不是你读书不行,都可以去考明算学,然后试着进司农寺……” 白善说到这里一顿,咦了一声后道:“要不你去考明算试试?” 一听读书周立重就有点儿脚飘,虚得不行,“那不行,我连现在记的这些字,许多都还是现学的呢。” 论种地,周立重是远比不上周大郎的,这十多亩的田,又有莆村的佃户帮忙,本来是用不着周立重的,但最后为什么是他来管着? 还不是因为他爹不太认字? 周大郎目前只认得自己的名字,还有一些常用到的字而已,还是处于认识却不太会写的状态。 所以周立重就来了,他好歹读过两年书,又跟着小姑认过不少字,基本的字都是认识的。 就算有些字想不起来怎么写,他也能抱着小姑那本厚厚的辞海去查找,再不济还能问他媳妇。 到现在,周立重不仅巩固了以前学的字,还认识了不少新字,可是……他也没胆量说就去科举了呀? 先不说他是否真的会算数,就算会,他这狗爬一样的字,谁看得上呀? “明算……感觉还是立君去比较强些。” 满宝:“……明算没有女子报名。” 周立重冲着他姑笑,反正就是没有去的意思。 满宝也觉得他考中有点儿困难,于是道:“你先学着吧,到时候我打听打听,看什么时候明算要的人多,你就去考一考。” 白善道:“你可以回罗江县考。” 白二郎吓了一大跳,吃惊的看着白善,“你要走后门?” 白善忍不住拍他,“你说什么呢?我是那样的人吗?” 白善和周立重道:“京城人多,识字的人也多,有的人考不上进士,也考不上明经,他们才会去选择秀才科、明书和明法,相比之下,明算要更偏僻些,少有人去考。” “但少有人考,也会有人去考,所以在京城,这几门都能取满人,但在小地方不一样。”白善道:“据我所知,罗江县连续几年都没人报考明算科,所以一直轮空无人考中。你要是愿意,回头我们可以教你。” “明算要考的书不多,也就《九章算经》三帖,《五经算经》、《五曹算经》、《夏侯阳算经》、《张丘建算经》、《周髀算经》、《海岛算经》、《孙子算经》各一帖,《缀数》六帖,《缉古算经》四帖,你把这几本书学会了,在罗江县肯定能过。” 周立重眼晕,《九章算经》和《五经算经》他都知道,他和庄先生学过,但也只学了前面的一点,后面高深的他就不学的,庄先生也说他学这些够用了,结果现在…… 周立重咽了咽口水,看向他小姑,“我现在才开始学是不是晚了?” “不晚,”满宝道:“你才多大呢,人生要是干活儿到半百,那你还要再干三十年呢,学这几本书两年总学完了吧?” 周立重连连摇头,恨不得把头摇下来给他。 白二郎立即道:“你不能以己度人,这个,这个,最少得四年!” 周立重连连点头,然后小声道:“说不定得六年,或者更长的时间。” 殷或:“……明算出来,连品级都没有,做多算吏。” 所以你们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第2455章 劝服 大晋选官,制科就不说了,那就跟前朝的察举制差不多,地方推荐,基本上推荐的都是大家族的子弟,不然也是有权势之人的,只有极少部分会是有大名声,大才德的人。 周立重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那就只能走常科。 常科之中的进士、秀才和明经比较难考,就是最容易的明经,刘焕这个读了十多年书的努力一把才能过。 剩下的明书和明法,书法太难了,都不用问周立重读了几年书,就那狗爬一下的字,估计主考官连卷子都不想看。 明法也不简单,那么厚一本大晋律法得一字不差的背下来,更不要说还有旁的许多礼法制度要背,就是他也不敢说能背下来。 而且明法科出来的多是进入刑部和大理寺为偏官,地方上的则是给县尉做助手,或是直接出任县尉。 至于明算,地方上是给主簿做助手,比明法科出身的还要难以升迁,更不要说在京城这一块儿了,考明算,基本上是进入九寺六部三监的底下做不入流的吏员。 再从吏员往上升迁,运气要是好,终身可能到达五六品的官阶,或是积累了一定资历后可以到地方上当县官。 当年庄先生被国子监和重要的进士明经科拒之门外之后就曾想过考明法科,但后来名声太坏,他自觉就是考中了也很难出头。 而一个低级吏员的俸禄是很少的,还不如去给人当幕僚呢,于是他就离开京城了。 现在周立重没有升迁和养家的烦恼,所以白善建议他去考明算。 他道:“要是能考中,你这粮种若是能种出来,那就是个大功,可直接升入司农寺。” 到时候就不会是个不入流的小吏了。 周立重问:“那要是考不中呢?” “那等你种出这一条粮食来,我就去给你走后门请功,”满宝道:“不过走后门要花钱,大概需要……” 满宝掰着手指头算,然后看向白善。 白善道:“一个员外郎,两万担粮食吧。” 周立重脚都软了,立即摇手道:“不用,不用……” 他咬咬牙道:“那,那我学学?” 满宝就满意了,和他道:“我回头把书找出来给你,不懂的可以问庄先生,也可以问我和白善,立学他们肯定也学《九章算经》了,问他们也行。” 老周家现在读书的人也不少了。 周立重心虚虚的应下。 殷或看看白善,又看看周满,最后看了眼冷汗直冒心疼粮食的周立重,决定还是不告诉他,若是想捐个员外郎这样的虚职是需要几万担的粮食,还不一定能捐到。 但做吏员是用不到这么麻烦的,找个关系,先把人塞进衙门里当个捕快,再提到主簿手底下做个跑腿的小吏员,干个两三年就名正言顺了。 以周满现在的人脉和人情,根本不用花钱。 不过殷或憋住了没说,满宝和白善也不提,一旁的白二郎和刘焕却是真的不懂,于是周立重便以为只有这么一条路走,于是皮绷得紧紧地,感觉白面都不是那么好吃了。 现在这些稻苗都还是秧苗,除了粗细和绿色的程度,也看不出什么来,因此她晃悠了一圈就回去了。 白二郎就提议道:“我们明日去踏青吧。” 刘焕道:“听说雍州有座庙,上面的景色不错。” 满宝就打了一个激灵,立即道:“不去!” 看到那座庙她就想起恭王的腿。 白善就忍着笑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不错,我们可以去那里跑马春游,今天准备些东西,明日我们野炊。” 满宝这才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庙嘛,京城就有,还能有护国寺大吗?我们就找个草坪跑马踏青就好了。” 他们倒是自在快乐,一行五人美美的度过了这个难得的假期,雍州城里的马宏中在出城时又被拦住揍了一顿,他又受伤了,但这次却不敢留下养伤了。 看王家这态度,只怕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马宏中心中焦急,因此急急地赶回并州,连伤也不养了。 王四娘他们也要走了,王五娘和王五郎跟着一起回太原,倒是当事人王瑞乐要回京城。 见她面色忧虑,王四娘就道:“你别担心,马家欺软怕硬,你现在不在他们手上了,他们肯定会抓紧了聪儿,绝对不敢对他不好。” 王瑞乐道:“我知道,但还请四姐姐替我和马家传句话,孩子好,不管王氏那边怎么样,我这边多少还有一丝情分在,孩子若是不好了,我与他们不死不休。” 王瑞乐说得平淡,王四娘便听出了她的决心,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只管放心好了。” 王承却不这么想,不满道:“六姐,难道他们拿住聪儿你还要继续和他们过不成?” 王瑞乐平淡的道:“那要看他们等不等得起了,我如今在京城养病,是没所谓的。” 她这病最短还要养四个月,要是恢复得不好,再养上大半年也是可能的,她等得,但马家等得吗? 她要的,只是马家有一丝期盼,这样才不会狗急跳墙对她儿子做什么。 王瑞乐目送他们走远,心中到底有了牵挂,难以安定下来。 唐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她道:“别怕,马家以前是以为王家无人为你做主,这才敢为所欲为,经此一事,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对聪儿怎么样。” 王瑞乐微微点头。 唐夫人与她一起站在长亭下目送马车走远,半晌后道:“既然决定了和离,你和五郎那边就该走得更近些。” 她道:“他虽是你大伯和大伯母的儿子,却也是你嗣弟,承继的是你父母的香火。” 王瑞乐一下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半晌后道:“大姐姐,你说,此事过后我们二房分家如何?” 她父亲和亲大伯关系好,所以二房一直不曾分家,而且也来不及。 父母在不分家,当年祖母一直都在呢,后来父母先祖母一步离开,祖母更不愿意二房分家了。 但祖母现在已经不在,王承也娶了媳妇,但因为他是过继,伯母那边一直不肯分家,甚至一度想将这个儿子要回去。 也是因为这些纷争,她和王承的关系这几年其实不太好,姐弟两个已经许久不联系了。 唐夫人挑了挑眉,略一思索后道:“要是以前,我们大房自然不好插手你们二房的事,但此次崔氏做得过分,你又要归宁,不愿意住在一起也是应该的,我回头和父亲写封信,让他和叔父提一下。” 第2456章 候官 王瑞乐就松了一口气,屈膝行礼道:“多谢大姐姐。” 唐夫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后道:“六娘,要说苦,五郎并不比你好过多少,他这心里只怕比你还苦呢,崔氏做错了事,又是对着你,他怕是最难受的,回头你多与他写几封信,姐弟之间,一来一回,次数多了,感情也就回来了。” 她道:“我记得以前,你们姐弟俩关系就很好的,比五娘和他还要好。” 王五娘和王五郎可是嫡亲的姐弟。 王六娘扯了扯嘴角道:“我知道。” 王六娘和王五娘年龄相当,堂姐妹两个不过相差了三个月而已,而王承比她们还小两岁。 当时王六娘的父亲王五郎还没发生意外,所以夫妻两个都还盼着再生孩子,当时王承七八个月大的时候胖嘟嘟的最是可爱,五夫人很喜欢,听说常抱男孩子就能引得男孩儿来投胎,所以她很喜欢抱他。 一来二去,才三岁的王六娘就和这个堂弟混熟了。 再后来她父亲上战场出了意外,确定不会再有子嗣,她祖父母就总是喜欢把王承送到她家里。 二房兄弟两个,兄长王培在家理事,王枫却出仕了,且官运还算亨通。现在王氏在京中的代表之一王绩,在当时是远远比不上王枫的。 而且王枫还出自嫡支,大房那边虽与二房隔了一层,但也没少扶持他,当时家族的资源都微微倾斜向王枫。 所以王枫没有儿子,在当时家族之中算一件不小的事。 都不用他开口,他的父母就已经开口,二房他这一支是势必要过继的。 当时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小王承,他是王枫嫡亲兄长的小儿子,不论是从血缘、感情还是年龄上都最合适。 但崔氏不愿意。 做母亲的不愿意,那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后来王六娘渐渐长大,王枫估计也认为自己女儿需要一个兄弟帮扶,因此开始在家族之中挑选适合的孩子想要过继。 别人不知道,但王瑞乐是知道的,她母亲曾经私底下与她说过,她这位大伯母贪心得很,既想要她父亲手里的东西,又不舍得儿子。 因为他们二房没有分家,所以想着就算不过继,将来王枫手底下的人脉和资源也会是她两个儿子的。 谁知道王枫会想从旁支里找个孩子过继? 当时她父母都已经看了好几个男孩,还带着她一起看的,其实已经差不多选定了人,但就是这时候,崔氏终于松口愿意让王承过继。 当时王承并不叫王承,是过继之后祖父和祖母直接给他改了名字,母亲说,这是祖父祖母在表达对伯父和伯母的不满,明明早就可以过继,他们愣是来回推拒了七年。 他们要是硬气的一直推拒,那祖父祖母的怒气总会消除的,说不定还会心中敬佩他们喜爱心疼孩子,两样到底占了一样。 可惜最后他们还是把王承给了他们家,却是要求父亲带着三哥王庚在身边培养。 王瑞乐垂下眼眸遮住眼中的光,不屑的扯了扯嘴角,也是因为这个,她一直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个日渐消沉的嗣弟。 他才过继过来两年不到,她父亲便意外去世了,母亲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世,一下养父母都没了,亲生父母那边也回不去,因为过继的事和他们提的附加条件,王承一直与他们感情不睦。 然后是祖父受不住打击去世,一下管着他们二房的人都没了。 以前,王瑞乐不想他们亲生母子之间再生隔阂,知道崔氏不喜欢她和王承联系,所以自父母去世后她就很少再过问王承的事。 但现在…… 她眼中闪着幽光,觉得大姐姐说的不错。 而且,她也需要在娘家有个靠山的。 王瑞乐心中有了决算,撩起车窗往外看,就看到远处山脚下的一片空地上,十几个人骑在马上呜呜的大叫着冲着他们这边过去…… 坐在一旁的唐夫人也听到了呼喝声,就凑过来往外看,就远远的看到周满他们朝着这边疾驰而来,不,不是冲着他们,因为他们很快在一块田地前勒住了马。 他们的声音被风吹着飘了过来,“哎呀呀,它都跑到田里去了……” “你们箭术也太差了。” “说得好像你能射中一样,你不也射偏了吗?” “别吵了,它都跑没影了,我们走吧,上山去看看,说不定还有呢?” 于是五人便要打转马头离开,唐夫人就探出头去扬声叫道:“此时禁止春猎你们不知道吗?” 满宝他们吓了一跳,连忙转头看,见是唐夫人便松了一口气,纷纷骑马过来打招呼,“学嫂,你这是要回京了?” 唐夫人下了车,挥手扇了扇路上不太好闻的气味后道:“怎么在官道边跑马?” 满宝就指了远处道:“不是官道,我们在那座山脚下跑的,那里有一大片草坪,树木稀稀落落的,可以纵情跑,不过我们看到了一只灰兔子,可肥了,就是让它给跑了。” 唐夫人就和他们过去。 护卫们在一棵树底下摊开了席子,上面还摆着瓜果点心,显然他们之前在这里吃东西。 唐夫人就让王瑞乐坐下,他们不急着回京城。 “你们倒是惬意,”唐夫人坐在席子边上,深沉的叹出一口气道:“还是做姑娘的时候好,没有家累,想跑马就跑马,想野炊便野炊,就是晚上在此露营,明天回去撒撒娇,事情也就过去了。” 满宝一脸的不解,“您现在也可以呀。” “现在不可以,”唐夫人道:“我都出来三天了,家里还有孩子呢,哪儿能在外久留?” 她叹息道:“最多在此再歇息半日,午后就得回去了。” 满宝就一脸同情。 唐夫人瞥了她一眼,“不必同情我,你也快了。” 满宝立即道:“那不会,便是我将来成亲了,只要休沐,我要是喜欢,肯定也能来跑马野炊的,是不是?” 她扭头问白善。 白善点头,“是。” 唐夫人就似笑非笑,与她道:“那我们且看将来。” 不必等很久,他们收假回去,白善就开始去吏部候官,当天去,当天就分配到了翰林院,可御前行走。 就是刘焕还多等了两天才候到一个去工部的九品官职,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有些人可能要等上半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才能等到官职,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在京城租房子等候。 第2457章 朕不能知道吗 一大早,满宝便穿好了官服准备出门,到前院时就见白善也穿戴好了等着她。 她小跑着上前,扬起笑脸问:“你怎么这么快?等我很久了吗?” 白善摇头笑道:“也才来一会儿。” 一旁的白二郎不耐烦的提醒道:“赶紧的吧,我进宫要迟了。” 三人这才上车。 昨天下午才回的家,连着玩了几天,满宝还有点儿累,因此坐在摇摇晃晃的车上就有些打盹。 到了皇城,白善先下车,然后车继续将满宝和白二郎送到宫门口。 满宝是要去上大朝会,白二郎则要去崇文馆上学。 他还有点儿忧伤,沉浸在以后两个小伙伴都能够每天出宫回家,还能每天逛街玩耍的,而他却要被关在宫中的悲痛之中。 满宝安慰他,“别伤心了,再过几个月你就要考试了,你还是抓紧时间读书吧,这次要是考过了,那冬天你就不用进宫读书了,可要是考不过,你和明达成亲后,可能还要继续给太子做伴读。” 这个设想有点儿可怕,白二郎一个激灵醒过神来。 满宝继续道:“你要是一直考不中,陛下说不定会让你一直在宫中伴读,正好明达还能留在京城。你想想,过个五六年你要是还没考中,那你就要和你儿子一起继续读书了。” 白二郎听得一愣一愣的,回到崇文馆时整个人都是懵的。 殷或忍不住看他,“你怎么了?” 怎么才一进宫就失魂落魄的? 白二郎捂着胸口道:“太可怕了……” 殷或满眼的问号,什么可怕? 满宝不知道自己吓唬住了白二郎,一路去了大殿参加大朝会,然后就回太医院办公。 皇帝已经让人给他们寻找他们需要的各个年龄段的试验者,要是合适,下个月可能又要开始试验了,等得到了这一次试验结果,要是良好,那就等翻过年就可以开始在外接种牛痘了。 因为看试验结果,他们是要时间等待的。 而就在等待的这段时间,他们就看着王家是怎么一步一步收拾马家的。 当然,这件事明面上并没有闹得很大,可私底下却还是有不少人知道了。 不巧,白善进了翰林院后,每日都要到宫中听宣,干的是给皇帝分折子,记录诏书之类的活儿。 于是他知道御史台派了人去代州调查刺史失职之事,确定确有此事后将他左迁为蕲州司马,一下掉了两阶。 这一位是马宏中的叔父,算是他们马氏一族目前最有出息的人,从司马到刺史,他花费了八年的时间。 降职的圣旨是白善草拟的,然后送到了门下省审核,从门下省出来,白善就溜溜达达的绕了一条路过太医院回去。 满宝正要去后宫问诊,看到他就抬手打招呼,好奇的问,“你怎么走这边来了?” “正要回太极殿,”白善冲她乐,忍不住现在与她分享,“王家的事,崔家下场了。” 因为马刺史的过错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就是跟附近两州争地盘抢人嘛,还有些失职的事情,为政严苛了些,但他的严苛也是在法律范围之内的,只是对治下的军民不是那么友好。 但严肃的管理也未必就是不好的。 以皇帝素来宽和的态度,他多半是申饬一番,让对方改过就行了,“陛下提起这事时,李左散骑就说代州原为边关,那边民风彪悍,本就该宽容待之,这样才能收服民众,使军民顺心,但马刺史反其道而行之,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来,但时间一长,只怕民生怨气,到时候再遇上个什么天灾人祸的,军民易生反心。” 和以前的帝王不同,同样是造反出身的皇帝并不会将造反的人一杆子打死,尤其是参与造反的普通百姓。 他认为,军民造反只有两种,一种是受人蛊惑挟裹,不得不造反,此一种,该问罪为首之人,此人罪大恶极! 一种则是活不下去后不得不造反求一生路,此一种,皇帝及地方官员为首罪,该查明原委,下罪己诏。 所以说到百姓造反,皇帝是不会一味的指责这些人愚蠢有反心,而是认真的思考起来,片刻后觉得左散骑说得有理,于是决定将马刺史调离代州,既然他行事严苛,那就应该放到富裕的地方去,比如江南一带难以掌控,私底下各种违法犯罪活动频发却又不揭开的地方。 “正巧楚州刺史因贪污被问罪,所以陛下提议将他放过去,但李左散骑说楚州临近扬州,本来江南一带的盐税就有异常,好容易腾出一个位置来,不该这样胡乱许人,最后挑来挑去,就挑中了蕲州,而且还从刺史降为司马了。” 满宝虚心请教:“这位李左散骑……” “是崔家婿。” 朝中十个官员里就有五个或直接或间接的和崔氏有姻亲关系,白善道:“崔家既然出手了,这事儿很容易就完了,你要不要去告诉学嫂一声?近来还是少出门为宜。” 这时候还是安静些好。 满宝连连点头,“等下衙我就去找学嫂。” 白善便回去当差了。 他现在的位置是在起居郎的隔壁,俩人一左一右的坐着,一个是记录皇帝的言行,一个则是竖着耳朵听皇帝与人论政,偶尔他要上去起草诏书,还要去给皇帝找他找不到的折子,还有可能被皇帝点名问政,真的是比上课可累太多了,走一下神都不行。 初入职场的白秘书,哦,不,是白行走,他很不适应。 可在魏知等人的眼中,白善他却是适应性极强,却表现优秀,才几天时间他就能接住皇帝的问话,就算有时候回答得很不好,但至少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且言之有度不是? 魏知表示很满意。 皇帝也很满意,最近很喜欢和他说话,于是等大臣们都退下去了,皇帝就留下白善,问他道:“朕怎么觉得最近弹劾代州刺史的折子有些多?李蒙这厮的处理也严苛了些,外面是不是有些朕不知道的事?” 白善没想到皇帝会问他这样的事,这……不算政务吧? 于是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下意识的抬头看皇帝,皇帝听不见他回答,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此时却不由扭头看向他,“怎么,有什么是朕不能知道的吗?” 第2458章 感同身受二 “这倒不是,”白善不是满宝,没有和皇帝说八卦的经验,因此他一脸纠结,好一会儿才决定实话实说,“陛下,这是人家的私事,我等不好背后说人吧?” 皇帝一愣,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被人婉拒,于是精神一振,更感兴趣了,立即道:“怎么是私事呢?” 皇帝很精神的道:“你没听魏知他们说吗?天家无私事,朕连少吃了半碗饭他们都要念叨的,如今已涉及到官员升降调任之事,哪里是私事了?” 他紧盯着白善道:“显然你是知道实情的,快说,这其中有什么隐情?难道是代州刺史拒绝了李蒙等人的什么要求得罪了他们,所以最近才这么多人弹劾他的?” 白善一听皇帝这猜测,连忙道:“陛下误会了。” 他顿了顿后道:“臣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不过马家和王氏是姻亲,马刺史有一个侄子娶了王氏的六娘子为妻” 白善就将满宝为王瑞乐看疾,断定她多次小产,并身上多处骨骼有过断裂的事说了。 没敢把唐夫人诓了马宏中到雍州打一顿的事招出来,不过也提了一下王氏的态度,“如今王氏想要解除婚约,只是王氏女心疼儿子,舍不得就此与幼子分离,所以他们现正在争孩子。” 一般来说,夫妻和离,孩子都是跟随父亲的,极少有女子能把孩子带离夫家。 显然,王氏不想放弃这个孩子。 皇帝一听明白了,他略一思索就疑惑的问道:“李蒙和王家有什么关系?” 没听说他们要好呀。 白善就道:“他们不都和崔氏是姻亲吗?或许是姻亲请托。” 皇帝就眯眼,李蒙脾气可也硬得很,只是姻亲请托的话,恐怕很难让他在私下议政时说这些话吧? 不过他也知道白善现在年纪小,资历浅,不太好说这些事,反正最关键的他已经知道了,于是挥手让白善退下。 白善一走,他就对古忠道:“让殷礼进宫来一趟。” 哼,白善不敢说,难道殷礼也不敢说吗? 至于殷礼知不知道这个问题,皇帝还真不怀疑,事情都闹到朝堂上来了,殷礼怎么可能不知道? 殷礼还真知道,他不仅知道,他知道的比白善周满还要清楚呢。 他就先喝了一口茶,这才吧啦吧啦的和皇帝说起来,不仅皇帝,连拿着笔记录的起居郎都呆住了,一时有些纠结,不知道这八卦要怎样简短的记录在册。 短了不好,之后若是因此事引起什么大的后果,后人查看史书找不到前因后果怎么办? 长了的话,那就占去太多篇幅了,失了重点就不好了。 虽然心里胡思乱想,起居郎还是照实将这些都记了下来。 殷礼注意到这件事还是因为唐夫人他们在雍州打人。 虽然他只守卫京城,但雍州是陪都,也在他的管控范围之内,唐夫人他们当街打人,他儿子又在现场,他想不关注都难。 这一关注就发现王氏和崔氏都和马家杠上了,尤其是崔氏,大有一种将其压死的架势。 于是殷礼就派人查了一下,不仅查出王氏女被殴打软禁,还查出了王氏将崔氏女送回崔氏的事。 皇帝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问道:“如此暴戾之人,王氏竟一直没发现吗?” 殷礼就叹气道:“王六娘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嗣弟,又在外地读书,常年不回家的,她回娘家皆是伯父伯母招待,她伯母就是被送回崔氏的崔氏女。” 皇帝一下就听明白了。 殷礼道:“闺阁女子困于后院,能用的人不多,一旦传递消息的渠道被掐断,家里边又没个关切问候的人,三五年让外人看不出异状来是正常的。” “马家若是聪明,在这几年里彻底收服王六娘也就算了,或是直接杀了,外面的人只怕都不会感到异常,偏他们还要借王氏姻亲的势,所以舍不得下杀手,而王六娘也未曾被收服,这才闹将出来。” 皇帝冷哼一声,直接道:“这叫马宏中的,他也在读书?” “是,借着王氏的势,在并州府学中求学,听说今年考了明经,但未曾考过。” “都这把岁数了都考不中,显然无才,无才也就算了,还无德,留在府学之中也是浪费名额,回头让并州那边革了。” 不过皇帝最在意的不是这件事,他最在意的是崔氏的态度,“崔氏算丢了一个大脸呀。” “是,知道的人并不多,事情被压了下去,不过崔氏的确在帮着王氏打压马家。” 皇帝就沉思起来,半晌后道:“你去,找个人上封折子,就弹劾马刺史治家不严,将此事捅出来。” 殷礼:“陛下,那不是马刺史家,马刺史和他兄长早已分家” “朕不管,朕就要人弹劾,也不必点名崔氏女在其中犯的错,反正就说王氏女被打得很惨就是了,明日就上折,快去找人吧。” 皇帝摩拳擦掌准备暗搓搓的干些什么,但回到后宫他还是觉得有点儿不太舒服,于是他和皇后道:“等明达长豫出嫁,我们多给她们一些亲卫,干脆八百,不,一千人如何?” 他道:“如此,她们要是在夫家被欺负了,也不至于求援无路。” 皇后:“陛下,亲卫一千是亲王府的规制。” “朕就封明达做亲王怎么了?”他道:“她体弱,可不能受了委屈的。” 皇后无奈的道:“白家不会欺负明达的,你看白二像是能欺负明达的人吗?你给她这么多人,她还得找地方安置,岂不是浪费人才?” 而且朝臣也不会答应的,皇后将这话咽了下去,不敢在此时提起,不然激起他的狗脾气来,恐怕适得其反。 皇帝道:“浪费就浪费了,一千人而已,朕还是养得起的。” 他道:“你不知道外头的人人心有多坏,王氏比之马家如何?就跟我们家比白家这样,当初王枫选中马家做姻亲,想的肯定也是马家门户低,不敢欺负他女儿,结果呢,马家全家,连个仆妇都敢羞辱王氏女。” “殷礼说的对,闺阁女子困于后宅,若是在外头没有些势力,一旦被拿住,那是连求救也无门了,”皇帝只要代入明达,他就心惊悲伤到想哭,眼圈红红的道:“朕只要想到以后明达也被欺负,连话都传不回宫中,她在外面受苦,我们还在宫中想着她一切都好呢,朕这心就痛得不行。” 皇后: 第2459章 弹劾 皇后迟疑了一下,她倒是不怕明达和长豫在婆家受欺负,魏家家风清正,魏知的人品如果在大晋排第二,怕是都没人敢去排第一。 他教出来的儿子,才华怎么样不说,人品还是过得去的,至少是个君子。 她只担心长豫欺负人家,从不担心人家欺负长豫。 至于明达,更不会了。 白家上下皆是忠厚老实的人,她当时同意,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儿,还有一点则是白二对明达的情义。 不过,亲卫还是需要有的,倒不是防着她们被夫家欺负,而是有了亲卫,她们在外想要做些什么也容易些。 知女莫若母,她这两个女儿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有些亲卫在身边用也好。 不过一千就不必要了。 大晋的公主按照规制都是有亲卫的,在八十到五百不等,权看皇帝对她们的宠爱和封赏。 目前亲卫数量最多的是皇帝的姐姐昭公主,不过昭公主已经去世,剩下的公主中,大多都是亲卫两百或三百。 不是皇帝小气,而是,这些亲卫也都是国库在发军饷,所以除了特别宠爱的公主外,很少有人能拿到最高档次五百。 皇帝原先给明达挑选的亲卫就是五百,可他现在觉得五百不够用。 难道王氏女没有陪嫁吗? 那肯定是有的,但她还是被欺负了,为什么呢? 那自然是因为陪嫁不够多,她的陪嫁要是足够多,那能被马家一举拿下瓦解吗? 可惜皇后不愿意,不然多给五百他也是养得起的,大不了多出来的那部分人走他的私库呗,嗯,不然让明达自己养着也行,多给她一些产业,便是什么都不做,出来的钱也够她做军饷了。 皇帝在心里计划着,就和皇后道:“之前殷礼说起京城拥挤,连雍州那边房屋也稀少拥挤起来,许多来京的人不得不到底下的村子里居住,出行很是不便,我看不如扩大雍州城,建造新城街如何?” 皇后看了看他,就问:“陛下想在哪里扩建?” 皇帝就轻咳一声后道:“朕看雍州西南方就不错,那一片临近渭水,土地也平阔,到京城也近,对了,雍州城到栎阳不远吧,而栎阳距离万年县又近,要是扩建过来,将来雍州和京城差不多就可以连在一起了。这样来京更近,也越加方便旅人了。” 皇后虽然知道他有私心,但略一想这也算与民有益,便笑着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提醒道:“陛下不可太过。” 皇帝心中雀跃,连连点头,伸手握住皇后的手道:“朕知道,你放心。” 皇帝第二天就和朝臣提起这事儿,魏知他们也知道现在京城拥挤,尤其现在国泰民安,来长安的人越来越多,每年来此求学的,经商的,务工的,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豪富之人自然能够在京城买房子、租房子住下,可没钱,或资产不丰的人呢? 连当地人都有可能被挤占离开京城。 早两年魏知就提议过扩建长安城池,但因为各种各样的问题被搁置了,现在不是扩建京城,但扩建雍州也不错。 雍州是陪都,距离京城不远,两个时辰就能够到,而皇帝选的这块扩建的地方更近,到时候修一下路,基本上一个时辰就能够从新城到达万年县,倒是方便了不少在京城读书的寒门学子。 于是大家商议了一下,至于范围还需要户部和工部的人共同去勘测过,上报数据后交由朝中官员商议。 这件大事告一段落,殷礼找的人就上折弹劾马刺史治家不严,将王氏、崔氏和马家一同捂在私底下的事情扯到了明面上。 朝堂中的大臣们面色没多少变化,心中却各种吐槽都有,惊讶不已。 这其中,损伤最严重的不是王氏,甚至不是马家,而是崔氏。 虽然折子上没有点明,但只要稍一打听的人家都知道王氏女当时是被她伯母崔氏给送回马家的,也是因此马家才会肆无忌惮的折磨王氏女。 人们怜惜王氏女的时候就会忍不住质疑起崔氏的教养。而对于现在有赖姻亲存活的崔氏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京城中,各家后宅的崔氏女一时之间都恨死了王崔氏,但这时候却是什么都不能做,还要装出一副同仇敌忾的样子来先对付马家。 唐夫人也没想到这事儿还会闹到朝堂上,他们已经足够低调了。因此不由皱眉,有些忧虑起来。 唐大人就笑着安抚她道:“别担心,事情闹出来,崔氏更不能善罢甘休了,放心吧,就算你父亲不动作,崔氏也不会放过马家的,他们势必要将此事的过错全都栽在马家上面才好。” 又道:“如今你们要做的就是盯紧了马家,别让他们狗急跳墙对孩子动手。” 唐夫人道:“我已经给父亲去信了。” 她叹息道:“此事一出,我们王氏也算出名了。” 唐大人笑了笑道:“还有崔氏顶在前面呢,不怕。” 唐夫人就横了他一眼道:“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我们王氏的后宅可也有不少崔氏女呢。” 远的不说,她祖母就姓崔! 唐大人就摸了摸鼻子道:“是为夫的错,不该如此幸灾乐祸的,那我们给父亲去一封安慰的信。” “走开,还嫌弃父亲他不够烦心的?” 其实王族长还真不怎么烦心,太原距离京城也不是很远,消息传递得总是快一些的,他前脚才收到马宏中鼻青脸肿的回到并州的消息,后脚朝堂上的事他就知道了。 并州距离太原并不远,马家还是住在临近太原的县城里,快马一个时辰就到了。 王承在马宏中进县城前又拦住人打了一顿,这次没有唐夫人震慑性的拦着,他下脚有点儿狠,虽不至于把人打残,但身上的伤看着很可怕。 打完了以后王承就跟着四姐和五姐夫妻俩回家了。 王族长亲自见了他们,问了一下马宏中的反应后,再一得到京城来的消息,他便招来一个管事道:“去马家把表少爷抱出来。” 王庚愣了一下后道:“大伯,这时候把孩子抱出来,马家要是告我们抢孩子……” 第2460章 八卦(给书友“凉亿”的打赏加更三) 王族长道:“把孩子送来太原,不要带回王家,过两天代州的马丰就到了,到时候把孩子给他送去。” 王庚和王承等人一脸迷茫。 王族长就让他们看了一番什么是借力打力。 既是让王氏消气,也是为了给崔氏正名,崔氏不遗余力的在打击马家,没过两天,太原一带就传满了流言。 都说王氏的六娘子在马家被欺负,而她伯母崔氏被马家蒙蔽,没有察觉到侄女在马家受苦,于是心中自责难过,便一边派人将王六娘接出来送到京城治病养伤,一边回娘家搬救兵,势必要让马家付出代价。 王氏承认了这一说法。 这也是他们让崔氏出手的报酬,将崔氏女做的事大被一盖遮掩过去,至于在这一过程中崔氏女和王家二房需要付出什么代价,王族长是不会过问的。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在皇帝的特意宣扬之下,连后宫都知道了。 明达和长豫对此都很感兴趣,可惜她们现在不太能出门,也不好召外面的小伙伴们进宫来见,只能今天报个伤风,明天报个肚子疼,点明了要让周满来给她们问诊。 最近天气很稳定,所以宫里宫外的人都很少生病,满宝除了修书外也就接平安脉的活儿。 明达和长豫一捣蛋,满宝就只能拎着药箱到后宫里来,然后放下药箱就跟她们盘腿坐在挂着帘子的敞轩里吃茶聊天。 一边吃还一边摇头晃脑的道:“萧院正都知道了,这两天不住的看我,认为我浪费医疗呢。” 长豫:“你现在又没有病人,我们也不算白占大夫,也没让你开药吃药,怎么浪费了?” 满宝:“浪费纸张笔墨也是浪费。” 她道:“纸张可贵了,因为我写书,崇文馆那边嫌弃我花销高呢,总是怀疑我拿了崇文馆的纸张去太医院开药方用。” 一个部门的花销是一个部门的,是不能共通的。 她纸张上的花销一向大。 不管是在崇文馆还是太医院,她的纸张花销都是最大的,满宝都不太想用他们的纸张了,她自己在商城上买的既便宜又好用。 但有时候她写下来的东西需要给人看,虽然她从商城上挑选下来的纸张和他们的差不多,看不出区别来,但有心人还是能看出这不是宫廷造的纸张。 用自己的纸张倒是没什么问题,但庄先生说过,公私要分开,而且要分得很开才行。 她在纸张上的花销一向大,要是连记录脉案之类的东西都用自己的纸张,以后崇文馆和太医院势必会减少她这方面的费用,再延伸出其他的问题来,到时候她会被人欺负的。 因为听庄先生的话,崇文馆和太医院虽然偶尔会抱怨她用纸多,但从不会少了她的用度。 “虽然不开药,但每次回去还是得写脉案上档,可不就浪费吗?” 长豫很光棍的道:“那你就写我有病吧,就说我郁结于心,惊悸伤心之类的,随便编造一些,然后给我开些安神汤。” 明达差点儿把茶给喷出来,笑道:“更浪费了。” 满宝点头,认为她没有抓到重点,干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今天是又有了什么消息吗?” “咦,白善没告诉你吗?” 满宝道:“今天不是他轮值,他在翰林院那边呢,没进宫。” 皇帝虽然喜欢招白善入宫问政聊天,也喜欢用他整理折子之类的,但也不能天天都是他。 行走一共三个,偶尔也要轮到别人的。 所以白善偶尔会留值翰林院,不进宫。 萧院正不许太医院参与朝堂上的事,太医院便很少议论这件事。 长豫和明达的消息一半来自于皇帝,还有一半则来自于宫中的内侍和宫女。 明达都有些兴奋的道:“马宏中和王六娘正式和离了,听说他叔父做主,让王家把孩子给带走了,从此以后马家和王六娘及孩子再无关系。” 满宝眼睛亮晶晶的问:“真的?” 长豫:“当然是真的,父皇亲口说的。” 没错,这个八卦消息是皇帝告诉姐妹两个的,消息之快,恐怕住在唐府的王瑞乐还不知道呢。 皇帝的消息来源自然是殷礼,这一次却不是为了八卦,而是为了别的,八卦只是顺便而已。 长豫上午才从父皇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即想要和满宝分享,她道:“父皇说,王敏连夜去见了马丰,俩人也不知道聊了什么,马丰回到并州以后就请宗族出面,先是夺了他兄长的族长之位,然后就要把他们这一支分出去。” “结果也没分,”长豫一脸惋惜的道:“不过他们家被这样一吓,就愿意把孩子给王家了。” 明达道:“他们这是断臂求生呢,这个孩子给王氏比留在马家更好,不然强留下来,王氏未必会投鼠忌器,却一定会恨他们要挟,马家和王家还是相差太大,所以马家赌不起。” 皇帝之所以告诉两个女儿这些,也是为了让她们知道,“我们家是大晋一等一的人家,这世上除了天下百姓外,就没人能与我们家相提并论,所以你们要记住,以后到了外面,你们只要不是违法惹了天下苍生,其他人,谁欺负了你们都别怕,回来告诉父皇,父皇给你们做主。” 马家当然赌不起,就满宝他们知道的,马宏中已经被从府学中除名,有王氏在,还有陛下的那句“无才,又无德”的话在,他这一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至于他弟弟,听说也被王氏打压得在太原府学待不下去了,已经主动请辞,要出去游学。 这时候马丰从他兄长手上抢夺族长之位,对于他们大房来说更是致命的打击。 满宝却有了和皇帝不一样的感悟,她和明达长豫道:“可见世事无常,人还是应该立得直,行的正,以前王六娘于马家是绝对的弱势,要不是他家行为不端,也不至于落此下场。” “可见强弱是不一定的,人在强时行得端正,弱时才不会招来致命打击;弱时就该向王六娘一样坚韧,才有那一线生机。” 明达和长豫听得一愣一愣的,长豫呆呆的道:“父皇说以后要多给我一些亲卫,要是有人欺负我,当即叫了亲卫回宫禀报,他给我做主。” 明达道:“……父皇日理万机,我们既然成家了,总要自己立起来,不能什么事都找父皇的。” 第2461章 亲自种痘 满宝自在了一个月又和卢太医一起进入皇庄了,这一次接受试验的都是八岁到十六岁的孩子,分了两批,一批八岁到十二岁,一批十二岁到十六岁。 男女都有,等试验结果出来,发现果然比成人接种的效果还要好一些,高热率更低不说,也更快的出痘和痊愈,痘量也不多,整体下降了三颗左右。 可以说数据表现得特别好,于是满宝在问过莫老师的意见后,决定给自己接种试一下。 她之前吃过糖丸,不能百分百的防治天花,却也有八成的可能性,所以这两年接触天花患者,她只要多注意些,只要口鼻不接触天花便没有染上。 但是她还是想彻底断绝这个可能。 所以她和萧院正提起接种的事,她很干脆,“正巧现在要等数据汇总,我年纪也不是很大,干脆接种了呗。” 萧院正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连忙道:“虽说你没出过痘,但这两年你接触了这么多天花病患都没事,显然以后染上的几率也不大,何必急于此刻接种呢?” 满宝道:“现在实验数据出来了,后面就要通告地方开始接种,若有一个太医主动接种后表示痘苗成功,接种的人也会更有信心的。而且我也想试一下自己的试验成果。” 满宝是问过莫老师的,他对他们的试验数据也很有信心,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真的有问题,大不了她再买解毒丸就是了,满宝已经特意把积分都准备好了,还付了积分让科科随时监测她的情况,可以说苟得一批。 论惜命,整个太医院都在她之下。 可惜萧院正他们不知道,只觉得周满胆子大又忠义。 不得不说,此时若有一人接种痘苗可以让天下人都放心的接种,那人除了皇帝皇后和太子外,也就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太医院的萧院正和周满了。 除了他们这一波人,恐怕不论是谁接种了痘苗都会让人心生怀疑。 但是帝后和太子是不可能的,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听着似乎是一大波,但除了地方上的那些封疆大吏外,京城这里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二十个左右而已,都身有要职,谁愿意拿命来拼? 萧院正想了想,还是上报给了皇帝。 皇帝略一思索就批复了,还和白善道:“栎阳乡主不愧绵州牧之女,果然忠义。” 白善: 他能说什么呢? 他并不怎么担心满宝的生命安全,不说这痘苗已经来回试验了这么多次,就凭他小岳父在满宝的身边,他就不怎么担心。 不过,他担心她的吃食,接种后可是有一段时间需要饮食清淡的。 于是当天下衙回去后白善就托小钱氏做了几碗粉蒸肉,又搓了肉丸子,都蒸好后第二天就赶早先跑去皇庄那里送给她。 白善将篮子交给禁卫,一再叮嘱道:“就说让她趁热吃,时间不多了,一定要该吃吃,该喝喝,别省。喜欢吃什么写了条子递出来,我做好了给送来。” 禁卫接了篮子一脸懵,不明白这话从何而来,怎么听着周小大人她时日不多的样子呢? 禁卫将篮子给周满送进去。 满宝打开篮子时,里面的蒸肉和丸子还是热的呢,满宝夹了一块四分瘦五分肥的粉蒸肉咬了一口,软烂生香,肥肉上的油腻被米粉吸收了,因此一点儿也不腻,主要米粉还好吃。 满宝吃得口齿生香,对面的卢太医就一直看她。 满宝勉强将碗往他那边推了推,道:“卢太医,您要不要尝尝我大嫂的手艺?” 卢太医道:“一大早上的吃这么油腻对肠胃不好。” 话是这样说,他也选了一块吃了,然后决定将自己的绿茶分享一些给周满。 满宝就把剩下的让西饼收起来,道:“中午蒸了拌饭吃。” 那样才好吃呢。 九兰问:“娘子,郎君问你想吃什么,他好给准备。” 满宝也知道她要是接种,那就要饮食清淡一阵了,于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道:“其实最想吃的还是臊子面,大嫂做的臊子麻麻辣辣的,主要还香,而且面也好吃。” 九兰纠结了一下后道:“娘子,我揉的面可能没周大奶奶的好。” “没事儿,有臊子也一样的,而且也不能吃几天了。” 卢太医:“说得好像你就要那什么一样,不就是种痘吗?我们手上种痘的人都出去两三千了,怕什么?” 满宝:“不是怕,就是一段时间就要饮食清淡了,感觉怪舍不得的。” 卢太医: 满宝是真的舍不得。 试验者们不觉得,因为说是饮食清淡,但每天依旧是大白馒头,大白米饭,菜里还有肉。 只不过比养身体的那段时间油盐少了一些而已。 对于之前连饱饭都做不到的他们来说,此清淡根本就不清淡,而依旧是美食大餐。 可对满宝不是呀,她就好吃。 卢太医起身道:“我去看一看,明儿我就能出去了。” 明天卢太医就能出去了,满宝自然也可以,不过她想种痘,就懒得来回折腾,而且 满宝看向卢太医,皱了皱自己的小眉毛道:“卢太医,我种痘,应该还是你看护吧?” 卢太医:“那也是两三天后的事了?” 还真用不了这么多时间,皇帝一答应,萧院正和太医院里的人说了一声后,第二天就带了刘太医过来,例行公事的问了满宝一声,“周太医要不要回家看看亲人?” 告个别,做一下准备之类的。 满宝:“不必了吧,我爹娘也不在家,他们在雍州那边呢,而且也就几天时间。” 萧院正也干脆,点头道:“行,那就种痘吧。” 满宝瞪眼,“今天就种?” “你不是说不回家吗?那就早些种,早些了。”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白善答应下午给我送臊子” 卢太医就掀起眼皮来看了她一眼,刘太医则是笑眯眯的道:“没事儿,到时候我们替你吃了,不会浪费的。” 满宝: 反正事情就这么定下了,于是诸位太医去给周满调痘苗。 第2462章 种痘哟 大家一起围观周满种痘,算起来,周满还是第一个有如此殊荣的人呢,大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这儿了。 萧院正亲自操刀,在她的手臂内侧开了一个小口子后将痘苗种上。种好以后萧院正道:“行了,周太医好好休息吧。”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虽然她种痘了,但人并没有住到病区,而是依旧住在自己的院子里,只是她的院子锁了起来,西饼和九兰也搬到隔壁院子去住。 不过卢太医却给她搬了不少东西过来,都是这一次试验者的脉案和数据,“这是三分之一,念在你种痘的份上,剩下的三分之二我承担了。” 满宝: 她默默地收下了这些东西。 于是满宝除了饮食清淡点儿,只能在院子里扭一扭散散心外,日常和之前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第二天傍晚,满宝就有些发热了,她自己是不太摸得出来的,但过来看她的卢太医只一眼就看出她在发热,一摸额头,的确是低热,于是看了一眼她的手臂。 满宝也盯着手臂看,“还没有出痘,可能要再等一天,明天看看吧。” 卢太医点头,叮嘱道:“今晚别熬夜,早些睡,要是感觉不舒服就叫人,我们都在隔壁。” 满宝应下。 等他走了以后,满宝立即问科科,“我没事吧?” 科科:“没事儿。” 满宝就摸了摸自己蹦蹦跳的胸口,“搞得我怪紧张的。” 科科: 满宝决定去和莫老师聊聊天,反正隔着星辰大海呢,就算她和莫老师面对面也传染不了对方。 莫老师对她的症状也很好奇,毕竟以前的脉案都是她看过后记录下来传递给他的,他并没有真正的见到过病人,更不要说和病人面对面交流了。 出于对那个时代,那个世界的人的好奇,莫老师特意放下手中的试验跑到网上来围观。 让周满原地转圈给他看,可惜只是光幕投影,不能实际触碰到,所以他只看到她的脸颊有些许红,眼睛里的血丝也有点儿多而已,面上看不出太多的异常。 “这是发烧的正常表现,你现在温度有多少?” 满宝问科科,科科报道:“三十七度八。” 莫老师道:“有点儿高,按照这个温度,你应该快出痘了。这两个小时你注意一下,它要是还持续升温,那就要小心了。” 莫老师道:“你的体内有解毒剂,按说就算是感染了天花,也要比一般人痊愈得更快速,危险性也要小一些才对。” 莫老师说的不错,周满的危险性的确不大,她最高温度也就是三十七度八了,才躺下还没睡着时她就感觉手臂内侧有点儿痒,抬起手臂就着灯光一看,就看到冒出了一颗痘。 满宝松了一口气,立即问科科,“我现在的体温是多少?” “三十七度七。” 还下了一点儿。 满宝眼睛大亮,忍住抓挠的感觉,老实的把手放在腹前睡觉。 虽然手臂是真的很痒,她很想抓一抓,但她也是真困,今天她把交过来的脉案和数据整理汇总了一半出来,好累的,也没有歇午觉,再有一点儿就做完了 而且发烧真的好困,头还有点儿晕,满宝胡思乱想着,眼皮越来越沉重,就觉得手臂上的痒也远离她而去了,于是她就睡着了。 满宝夜里醒过来一次,被痒的,她烦躁的翻了几个身,忍着不抓,后来才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满宝被亮光照射而醒,她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撸了袖子就看手臂内侧,看到三颗紧挨在一起的痘,她便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问道:“科科,我多少度了?” “三十七度。” “这么准呀?” 科科:“是。” 满宝欣喜不已,“这就算不烧了,我药都还没吃呢。” 科科见她一副惋惜的样子,忍不住问:“宿主要临时补一碗药吗?” “那就不必了,”满宝连忙道:“不好浪费,药还是节省下来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满宝起床洗漱穿衣,九兰和西饼隔着院门和她说话,“娘子,您想吃什么,我们给您准备。” 满宝想了想道:“算了,臊子给卢太医吃吧,我就吃点儿粥,配一点儿咸菜就行。” 只配咸菜是不可能的,九兰还给她切了一点儿肉,不是很油腻,卢太医容许了。 除了鸡蛋水,满宝吃什么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卢太医用过早饭后就过来看她,摸了摸她的额头,又看了一眼她手臂内侧的痘,满意的点头道:“不错,看一下今天还会不会发热,今天要是不继续出痘,也不发热,那接下来两天出痘的几率也不大了。” 卢太医问她,“你要不要吃药?” 满宝拒绝了,“我觉得我的身体可以自愈,不用吃药了。” 卢太医也不勉强,她这症状看着的确不是很厉害。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确定她没什么问题后就离开,不过很就又过来了。 他不像周满晚上还偷溜着去教课室上课了,他可是晚上也在加班的,没办法,皇庄里没事做,尤其周满种痘后连聊天说话的人都被关起来了,所以他就只能加班了。 加班的卢太医速度快,已经把手上的脉案都整理好了。 他把数据拿过来给周满,俩人就对照了一下做了个汇总。 于是,这两次的试验数据也汇总出来,可以直接放进档案里存起来了。 卢太医呼出一口气,看着周满道:“现在就缺你这一例了。” 满宝对自己很有信心,问道:“卢太医,我种过痘后,你要不要让你家的小孩儿也来种?” 卢太医:“我儿子年纪不小了,他不好种。” “那不是还有孙子吗?” 卢太医:“我还没有孙子。” “哦哦,孙女也是一样的,您怎能厚此薄彼呢?” 卢太医:“她才一岁不到!” “那是有点儿小,”满宝想了想,“回头和萧太医谈一谈,我记得他有个孙子已经六岁了,应该合适。” 卢太医不说话了,还点了点头。 第2463章 暗搓搓的打算 满宝的痘成熟得很快,而且只持续低烧,再没有烧上三七度八过,不过两天,痘痘就成熟结痂,已经快能够剥出来了。 萧院正他们也来看过,满意的点头。 皇帝听说一切顺利,忍不住翘起嘴角和白善道:“过不了多久,此一病魔就能从我大晋消失了。” 这是不可能的,太医院做过预估,就算所有十六岁以下的少年不抵触种痘,那至少也得七八十年后才能断绝天花。 可是,先不说十六岁以下的少年愿不愿意,他们目前也没有能力覆盖到大晋的每一个地方呀。 这是一件任重而道远的事,萧院正私底下和手下们说过,“国泰民安之下,怕也得二三百年。” 而谁又能保证接下来的二三百年就国泰民安呢? 前两年他们都还时刻担心皇子们夺位的事呢,所以对于皇帝的这种自信,萧院正都懒得去提醒分辨,让他高兴高兴好了,反正时间会给他耳光的。 白善都知道不可能,因为地方上很穷啊,远的不说,就说七里村那边,牛痘的痘苗谁来负责呢? 县衙吗? 还是县医署? 对了,罗江县现在都还没有医署呢,目前配备了医署的州县只有三十八个。 这还是今年又陆陆续续开了几个,之前只有二十来个。 而整个大晋又州府三百五十八个,县一千五百五十一个,不,不对,高昌平定之后又新增了二州六县,而内地府州有时候为了方便管理还要有所并省和增至。 用脚趾头想一想,便是一州一医署,那也得三百六十个,以现在地方医署的增添速度,那得多少年才能做到? 皇帝得不到认同,却不妨碍他自娱自乐,他自己畅想了一下未来后就高兴的把魏知招来问雍州的新城计划进行得怎么样了? 魏知表示地方已经勘测完毕,他们在皇帝指定的范围上移动了一下位置,让新城能够更好的发挥其效,不过大部分还是在皇帝指定的范围内。 皇帝看了一下后很满意,当即就批复了,“让工部去建造。” 魏知却拒绝了,并提议要将新城的建造往后移一个月,他道:“陛下,此时正是农忙,等忙过了夏收再征收劳役吧。” 没错,说是要工部建造,但那也是工部统领,做工的人还是要征收丁役。 皇帝略一思索就答应了。只能惋惜的再退后一个月。 白善跪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暗想,一个月后没多久就又要秋收了,相当于大家全年无休,劳动强度这样大,恐怕雍州一带的成丁日子要不好过了,也不知道户部打算给他们吃什么东西。 从小就看过服劳役,并做过一系列调查甚至写成文章的白善知道,对于丁役来说,他们的艰难之处不仅在于劳动的强度,还在于他们的饮食上。 其实只要饮食跟得上他们的劳动强度,他们多是可以忍受的,但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地方县衙给的食物是很难跟得上丁役的劳动强度的。 白善胡思乱想着,皇帝已经打发走了魏知,难得忍不住话和白善泄露了一点儿机密,“周满的食邑不是在栎阳吗?那边要建新城,她可以在她的食邑上建些商铺之类的地方。” 白善愣了一下后道:“陛下,耕地上不能建造房子,更不要说商铺了。” 皇帝一噎,片刻后道:“划归给她的五百户,在居住范围之内总有些荒山野地,建几间商铺还是可以的吧?” 白善就道:“他们中间还间隔着一个栎阳县呢,和新城不通。” 皇帝就只能表达惋惜了,回后宫就和皇后道:“栎阳的县令也不知怎么想的,将周满的食邑画在了临近万年县这边,今儿要不是白善说,朕都还不知道呢。” 皇后问他,“你怎么想起来问周满的封地了?” “朕不是看她忠诚贴心吗,想着再赏也赏不了她什么东西了,就想着送她些什么东西,谁知道她的封地不在新城那边,而是在万年县那头,隔得有些远,此事只能了了。” 皇后眯了眯眼,“你想送她什么?” “朕想送她发财之道,”皇帝得意洋洋的道:“朕原想着让她在自己的食邑上建商铺的,到时候随便租出去就是不少钱了。” 皇后就眨眨眼,半晌后道:“我记得我们在雍州有两处皇庄,有一个在城北之外,还挺大的,你说要给明达做陪嫁。” 皇帝点头。 “西南这边也有个小的,你打算给谁?” “也给明达,”皇帝笑眯了眼,“朕已经划给魏知他们建造新城了,到时候在那里给明达建个别院,再建两条街的商铺,都是明达的,她不是多养了三百的亲卫吗?到时候户部要是不给这部分的钱,那就让明达自己养。” 两条街的商铺,应该够养三百人了吧? 这样一来,那八百亲卫之中有三百人就算是明达的私兵了,就是将来那什么了,公主府也不必还回来,交给孩子们继续用,也免得他们被欺负。 皇后看着“考虑周全”的皇帝,半晌说不出话来。 皇帝却还和皇后邀功,“梓童,你看朕这个安排如何?” 皇后静静地看着他。 皇帝也慢慢收了笑容,认真的和她道:“我都考虑过了,魏知他们反对不了。” “地是朕的,大不了不用工部出力,朕让太府寺去建造,反正,朕一定要建起两条商铺给明达。”皇帝说到这里顿了顿,和她道:“长豫的封地远了点儿,朕不好也如此做,到时候朕把京城这边的一间酒楼给她。” 皇帝说到这里还有些心痛呢,那酒楼是以前他还在王府时置的产业,生意虽然一般,但他和宿国公几个以前常去那里喝酒。 皇后揉了揉额头,提醒他道:“此事陛下先别张扬,等新城建好再说。” 皇帝就知道她同意了,立即乐道:“好,朕一切都听皇后的。” 才怪! 皇后瞥了他一眼不说话。 就在皇帝暗搓搓的给明达攒私房钱时,满宝的痘痂终于落下,手臂内侧留下三个浅浅的痘印,她伸手按了按,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就是有点儿坑坑洼洼的。 第2464章 提议(给书友“咎无处”的打赏加更) 满宝盯着看了看,觉得还真有点儿不太好看。 她立即叫来九兰,吩咐道:“今天给我们传个口信,明儿让家里送那个祛天花痘印的药膏进来。” 那个药膏还是满宝在夏州给育善堂得过天花的孩子们弄的呢,过年那会儿他们去看过那些孩子,药膏多少有些效果,他们脸上的麻子浅淡了很多,有些本来有点儿浅的痘印甚至消了。 痘印减少,加上他们年纪还小,将来长大总还会在拉伸淡去一些,满宝在莫老师的帮助下改过药方,可惜当时他们走得匆忙,只来得及给他们留下几罐改过药方的药膏,没来得及看具体的效果。 满宝若有所思,或许可以写信问一下杨学兄,要是要用,以后京城这边种痘的人多了,这药膏还是很有用处的。 嗯,他们家有可以多一门生意了。 满宝的痘痂落下,又在皇庄里住了十天,确认她再接触天花病毒后完全免疫才得以出去。 这一次她在皇庄里的时间也不短,老周头和钱氏还挺想她的,一见她回来就拉着她看了又看,然后叹息道:“都是当官,怎么白善可以每天回家来,你却是隔三差五的要住在外头呢?” 满宝道:“等过了这一段时间就不这样了。” 老周头就好奇,“不是说你们的痘苗已经试验好了吗,上次皇帝还给你升官了。” 满宝道:“那不是升官,那是封爵,好是好了,这不是开始要种痘了吗?” 满宝含糊了几句,问道:“爹,天花这病太狠了,你看要不让立学他们去种痘?” 老周头点头,“去吧,去吧,对了,你四哥回来了,他常在外头走,要不先给他种吧。” 在老周头看来,天花这东西很可怕,但他闺女厉害,已经把天花打趴下了,没见皇帝为此都给满宝升官,哦,不,是封爵了吗? 老周头对此自信满满。 满宝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四哥年纪大了呀,危险性比较高,不过倒也可以试一试。” 他也吃过糖丸的,体内本来就有些抗击毒素的东西在,危险性还是比一般的成人少的。 周四郎正巧回来,在门口听见这话如遭雷击,他蹬蹬的跑进来,不可置信的问,“满宝,你说谁年纪大了?” 满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直言道:“你呀。” 周四郎瞪大了眼睛。 老周头不耐烦的道:“你儿子都能上学了,你以为你还小啊,去去去,将你身上这臭衣裳换了再来。” 满宝却许久不见周四郎了,也不嫌弃他才从外面回来,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了一个位置,“四哥坐。” 周四郎就坐在那小凳子上,这才看到满宝他们正围着一个火炉呢,他:…… 他不由扭头看了外面的大太阳一眼,不可置信道:“爹,这会儿是六月吧,这么大热的天你们围着火炉干啥?” 满宝就从火炉底下拨出一个芋头来给他看,笑嘻嘻的道:“吃芋头。” 她道:“这芋头是皇庄里的童内侍种的,知道我种咳……要回家,所以给我挖了一兜呢。” 老周头也许久不吃芋头了,还怪想的,不然他也不能和满宝大热天的蹲在火炉边上。 周四郎捏了一个,感觉软了,便也将它身上的泥土拍掉一些,忍着烫剥开一层吃了一口,赞道:“还不错,那童内侍种芋头很厉害?” 满宝想了想后道:“不知道,不过他调教人应该挺厉害的,他以前在宫中,古大人是老大,他是老二。” 周四郎差点儿把手上的芋头捏飞出去,不过他很快稳下来,好奇的问,“那他怎么去皇庄了?” 满宝:“犯事了呗,不过我总结了一下,觉得他这都是因病而起。” 周四郎:“所以?” “所以我在给他治病呢,根治不可能,不过现在缓解了不少,这些芋头是他给我的谢礼,对了,回头他还得来找我扎针呢,爹,你得告诉门房一声,我给了他门帖的,回头人来了我要是不在家就把人请到厅堂里坐,别怠慢了人家。” 老周头点头,不由问道:“就给了你一兜芋头做诊金呀?” “不是,这是礼物,”满宝压低了声音道:“诊金是一荷包的金豆子。” 老周头眼睛一亮,立即拍着胸脯和满宝道:“你放心,人来了我一定好好招呼着。” 一荷包的金豆子,这得多少钱呀。以前他们家看病,只要花费超过一串钱就心疼得不行了。 老周头关切的问,“他什么病呀,很严重吗?” 满宝道:“挺严重的,最严重的算寒症吧,他年纪大了,以前的老毛病就都犯了。” 老周头和周四郎就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对方。 满宝问道:“四哥,你这次回家怎么这么久呀?原先三哥还想等你回来后再回去呢,但左等你不到,右等你也不到,最后还是刘祖母找了熟悉的商队将他们送回去的。” 周四郎道:“今年的茶叶好,我另外找了两座茶山,和人定了契约,至少三年内他们的茶叶要供给我们,所以就晚了些。” 他道:“我上京前回去看了一眼,三哥和三嫂已经平安回到家了,正忙着夏收呢。” 他琢磨了一下后道:“要我说,你现在京城的职田不少,那些田地可比村里的还要好,干脆让二哥三哥他们都来京城算了,我看大哥一个人也管不过来这么多职田。” “不行,”满宝还没说话,老周头第一个反对,他道:“职田是职田,那是浮萍,没根的东西,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没了?家里头的,就是再少,再不好,那也是我们的,可不能荒了。” “没说就荒废了,”周四郎道:“可以请村里的人帮忙种嘛,而且从京城到我们家又不远,坐车九天十天也都到了,农忙前回去一趟就是了。” 对于现在动辄出去三两月的周四郎来说,路程十天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但对于到了一个地方就窝着不动的老周头来说,他是不能够理解周四郎的这份从容的,九天十天的时间呢,这还不够久的? 老周头:“你当你哥哥们是你,乐意来回折腾呀?” 周四郎噎住,干脆道:“那您问大哥二哥三哥他们。” 第2465章 账单 满宝眼见着他们要吵起来,连忙转开话题道:“四哥,您看你什么时候有空跟我去种痘?嗯,立学他们也请个假,一起去皇庄里种痘好了。” 老周头,“在家种不行吗?还得跑去皇庄?” 满宝道:“那边安全些,现成的地方,回头我和萧院正商议一下,看是否需要其他费用。” 费用是不必的,至少目前是不用的,萧院正巴不得来种痘的人越来越多呢,他在太医院里统计了一下,基本家中有八岁以上,十六岁以下的都来了。 如果朝中大臣有疑虑,他们太医院的态度就是保证。 萧院正家里也有人参加,萧院正六岁的孙子也被送了进去,卢太医倒是也想送个人进去,但他只有个小孙女,年纪太小了,他可不舍得,最后选了个最小的儿子送进去。 于是,痘苗还没有宣传开来,太医院的太医家属们先种上痘了,其中以周满的家人最多。 满宝面对同僚们的目光,无奈的摊手道:“没办法,我家里人多。” 最小的六头,包括周立重在内,他们都跑来种痘了,不过和满宝同辈的只有周四郎来了。 其他人很少出远门,倒不必非得种痘。 不过向铭学和周立君也来了,他们也常出门,尤其还是往草原去,同样要十分小心。 一群人呼啦啦的住进皇庄,满宝和卢太医又被关在皇庄里了。 这一次因为涉及到的全是官眷,且数量不少,因此连皇帝都关切起来,每天都要问一遍,生怕有官眷因公牺牲。 好在有这么多太医盯着,痘苗又是经过不知道多少次试验了,药方也都是改良过的,因此并没有出现意外,最多是三个人高热了一阵,但痘量也不大,不过一个晚上或一天就跨了过去。 于是所有官眷在入住皇庄半个月后全都顺利出关,皇帝一看,又蠢蠢欲动起来,很想给自己也来一刀去种痘。 然后被朝臣劝了回去,太子就表示自己愿意代替皇帝去种痘。 不过依旧让朝臣劝住了。 太子年纪也不小了,按照太医院给的数据,成年人种痘的风险要比年龄小的大,所以太子还是别去冒这个风险了。 不过,皇帝和太子是不能种痘了,但朝臣们却也看到了种痘的好处,如果种痘一次,将来就杜绝了天花这一种疫病,那对他们子孙后代的生命安全来说是一个莫大的提高。 于是不少朝臣想了想,便也计划着把家中十六岁以下的孩子挑出来,也都送到皇庄里去接种牛痘。 皇帝一看,对此结果很满意,于是也不坚持去种痘了,而是叫来萧院正道:“既然这么多官眷要入皇庄种痘,那你们太医院就好好招待,最好拿出一个章程来。” 萧院正应下,回去就把太医院的人都召集起来,“陛下的意思,先从三品以上的官眷开始,逐层往下,当然是自愿的,你们也要把好关,身体不适宜种痘的要挑出来,莫要马虎,要是这中间出了差池,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萧院正就和大家商量起来给皇庄那边添置一些新的被褥,男女还要分开。 这官眷,自然是有男的,也有女的了,都是三品以上的官眷,或者是勋贵子弟,若是管理不当闹出什么事来,回头人家砸了他们太医院怎么办? 别以为他们不敢,这些大臣,尤其是那些勋贵,脾气都大得很,萧院正可不想去惹他们。 作为当中学历最高,脑子最机灵,年纪最小的满宝就得抱着一个算盘将他们罗列出来的东西算出钱来。 算着算着满宝心痛了,将总数记下来给萧院正,问道:“也免费吗?” 萧院正惊讶,“这么贵?” 满宝:“是您说的被褥都要换了,每一张床边还得再配一张小桌子,一个屋里还得添个柜子,我这都是按照上面的采买价格算的,还是算的最便宜的呢。” 萧院正也心痛,他想了想后道:“我去找陛下。” 皇帝就看着他给上来的账单沉默。 萧院正拢手低头站在下面,低声道:“陛下,这只是算了要添置的东西,种痘需要的牛痘和药材还未曾算入其中呢,还有每一批人半个月的食宿也未曾计入。” 皇帝:“……朕记得你们太医院的官眷是免费的。” “是,但我们的家眷因都是自家人,所以随意了些,当时并没有添置东西,吃食上也简单,耗费的药材总共十三副……” 意思是,他们虽然是免费的,但他们花的少,而且他们意义不一样啊,要不是有他们先以身作则的试验过一遍,大家敢来种痘吗? 皇帝也觉得有理,于是大手一挥道:“那就和他们收钱,嗯,一人收……” 皇帝看了看上面的总算,算了算后道:“就一人收一两银子好了,这个不算多吧?” 萧院正立即道:“不多,若是臣,臣是很愿意出这个钱的。” 皇帝就放心了,于是挥手让萧院正下去。 萧院正就带了皇帝的旨意回到太医院。 一说要收钱,刘太医就皱眉道:“怕是他们不愿。” 卢太医也道:“当时我们未曾交钱,现在让他们交,只怕朝臣们会有意见。” 满宝想了想后道:“要不给他们列个清单,这也是为了他们好,若是不添置东西,免费也是做得的。” 萧院正就瞥眼看她,“你觉得赵国公宿国公的孙子孙女们会愿意盖别人盖过的铺盖吗?”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那我给他们列个清单好了。” 满宝的清单一列下来,那就不是一两能打住了的,不过不要紧,满宝表示多出来的由皇帝补贴和太医院补贴。 萧院正看得一愣一愣的,看到上面列了两张方子用到的药材,不由问:“也不是谁都会用到药吧?” “也不是谁都能一药不喝就能扛过去的,”满宝道:“我们提前准备好,那就是我们用心。不过既然准备上了,自然也算在花销内,大人们理不理解我不知道,但内宅的夫人们肯定会理解的。” 她记得刘祖母说过,内宅中准备待客的东西,不怕多了,就怕少了,所以他们提前将他们可能需要到的东西准备好,相信夫人们一定能支持。 账单嘛,和朝中的大人们说一声,但转身还是要送到各府府邸上的,给钱的还不是夫人吗? 第2466章 住进皇庄 太医院的账单一出,朝臣还真有意见,怎么太医院的人种痘不要钱,轮到他们就要钱了? 但账单送到各府上,各府的老夫人夫人们听说这关系到小郎君小娘子们进皇庄后的待遇,她们立即越过各自的夫君拍板,“不就是一两银子吗?够干什么的,半个月呢,难道要让孩子进皇庄里去受苦吗?” 见她们竟然这么积极,老大人们吓了一跳,不由道:“太医院的官眷接种时可没有花钱” “人家太医院住的是以前下人住的房间,我们家的孩子进去了也住那样的房间吗?床不得换,里面不得重新布置收拾?” 没错,光换被褥怎么能行? 当然是连床也一起换掉啊,其实她们想让太医院重新建一些院子单独给他们使用的,或者到他们家里来种痘也好呀。 不过她们也知道不可能,因此只能按下不提。 但床是要换一换的,于是他们逼着老大人们去找太医院。 三品以上官员,除了魏知外,其他人都被逼着往太医院走了一趟。 萧院正没想到事情这么多,头都要大了。应付了一拨人后实在应付不下来了,干脆把周满推了出去,她口才好,话也多,让她应付去。 满宝就拢手听了半晌,便道:“小娘子们的床可以换,但郎君们的不能换。” 作为代表的赵国公愣了一下后问,“为什么?” 因为郎君比娘子多,换娘子的床铺,一个房间六张床,只需换四个房间就可以,但是加上郎君的就很多了,就算他们愿意加钱,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也找不来这么多新床给他们换呀。 不过满宝却一脸严肃的道:“因为作为我大晋堂堂男儿,怎么能一点苦都吃不了?” 她道:“一张床而已,别说那是普遍意义上的病床,我们太医院的官眷都是睡过的,就算不是,难道郎君们就睡不得了?陛下和赵国公你们打天下的时候还睡过草地,睡过都是马粪的地呢,怎么就睡不得床了?郎君不可如此娇气。” 赵国公听了想吐槽,他们什么时候睡过都是马粪的地了? 谁知道他还没张口,站在他后面的宿国公就大声喝彩道:“不错,有什么不能睡的,我看就是太娇惯家里的那些孩子了,不过我闺女得睡新床,周大人,回头你把我闺女的床换了。” 满宝一脸严肃的点头,“宿国公放心,我回头就把娘子们要睡的床都换了,对了,娘子们的人头费得涨五百个钱。” 赵国公等人还没答应呢,满宝就已经和宿国公商量好了,他不由有些憋屈,但宿国公嗓门大,在他后面说话就跟在他耳边打雷一样,震得他脑袋疼,无奈就应下了。 算了,家里那几个孙子本来也皮,让他们吃吃苦也没什么。 老唐大人则好奇的问起钱来,“一张新床不止五百钱吧?多出来的谁补贴?” 满宝道:“娘子们更换上的床以后就只给娘子们使用,不再更换新的了,后面总还有住的人,依次递减就是了。” 在场的大官们是没意见的,但下一次就要轮到五品以上官员的家眷了,他们也能没意见吗? 满宝很干脆,“能有什么意见呀,都是香香软软的小娘子,皇庄里又有仆妇照顾收拾,不会弄脏的。” 此事就这么在满宝的独断下定下了,她直接让人抄送账单给送到各府上。 她叮嘱了送账单的吏员道:“要是老夫人们问起来,就说郎君们要追忆陛下和老大人们建国的艰辛,忆苦思甜呢。” 等皇帝知道这一忆苦思甜的事后,忍不住大笑出声,和白善哈哈哈的乐道:“周满倒是机灵,朕看他们就是懒的,既然夫人们愿意出钱,何不给他们都换张床,多出来的先留着,以后去皇庄种痘的人只会越来越多,也都能用上。” 萧院正他们才不干这事呢,闲的,现在牛痘要再培育,而且现在是暑天,太医署的事情也多,地方医署上准备过暑的药材单子等要审核以及采买,忙得很。 太医署准备了一下,换了四个房间的床以后就通知这些官眷入内了。 唐大人的大儿子也在其中,唐夫人牵着他的手亲自送到皇庄,左右看了看,看见周满百无聊赖的站在萧院正身后,她就牵着他的手上前,拍了拍他的小脑袋道:“快去叫你满姑姑。” 这小子就冲上去,扬着小脑袋就大声叫道:“满姑姑!”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郎吗?”满宝看见他也很高兴,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被他转着脑袋避开,他道:“父亲说了,男孩子的脑袋不能摸。” 还挺讲究。 满宝笑嘻嘻的问,“种痘怕吗?” 他年纪还小,不太知道天花的危险,因此高兴的摇头,是真的高兴啊。 看看这来的人,有一半是他认识的小伙伴,听说接下来的半个月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就在皇庄里面玩就行,除了不能出来,不能跑到女郎的那边捣蛋,他们想干嘛都行。 当然了,这话不是父母说的,而是小伙伴们私下交流说的,仗着他和周满熟,他眼睛闪闪发亮的问:“满姑姑,我们在皇庄里是不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不是,”满宝笑盈盈的道:“在皇庄里,你们要干什么,不要干什么,都得听我们的指令。” 他脸色就有点儿垮,不过还是维持住礼貌问道:“那我要是不听话呢?” 满宝就从袖子里拿出针袋,一下拔出五六枚长针,让它在阳光下闪烁出银色的光芒,她笑眯了眼道:“那我就扎你!” 小孩儿眼圈一红,转身就奔他娘去了,他想扑他娘怀里,但他自觉已经不小,不肯如此失礼,于是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他娘,“母亲,满姑姑要扎我。” 唐夫人伸手牵住他笑道:“所以你要听话呀,听满姑姑的话她就不会扎你了。” 来的熟人还挺多,尤其是刘太医,因为他常看小儿病症,这些高门贵族家的郎君娘子他基本都见过,每个人看见他都想到那苦苦的药,本来热烈的气氛中终于带了点儿伤心。 似乎离开家住进皇庄里也并不是那么自在。 第2467章 顽劣 家长们只能送到皇庄门口,剩下的路程就是太医院的人领着他们进去了。 所有人都不能带下人进去,里面用的都是皇庄的仆妇,他们都是之前就挑选出来出过天花的人。 那些老兵和残兵们都还在,一来,他们还在观察期,他们是最早种痘的一批,萧院正他们商量过,打算一直观察到十月,这样过一年期,也好看是否有什么后遗症。 虽然他们不觉得有,但周满谨慎,他们也乐得多留一段时间。 而且,这些老兵在皇庄里也是有工钱,啊,不,是军饷的。 没错,虽然他们已经是退役回乡状态,但因为他们接受了天花试验,兵部额外还将他们算在军队中,每个月直接从兵部领军饷。 他们觉得如果只是在皇庄里给人摘些菜,提点儿水,给这个送点儿吃的,给那个提个饭桶就能包吃包住还白领军饷,其实他们是可以再在京城这里多观察个两三年再回家的。 尤其是已经缺胳膊断腿身有残疾的,他们知道回乡也就那样了,虽然有时候真的很渴望回乡,但冷静下来一想,觉得留在这里也不错。 所以他们目前干得还很开心。 看到皇庄里突然涌入这么多衣饰华贵的郎君和小娘子,老兵和残兵们便笑出了一朵菊花样,非常高兴的看着他们。 来吧,来的人越多越好,他们可以留长一些时间了。 这一次进皇庄里来的,年纪最大的十六岁,年纪最小的是宿国公的孙子,只有六岁。 他是长孙,宿国公想要他进来保护他小姑姑的。 太医院将他们按照年纪分好,年龄相近的住在同一个房间里,男女分开两边,中间还隔着两排房子,在此期间,会有仆妇在中间把守,以免有调皮的小郎君跑过来凑热闹。 女眷这边的接种都是满宝带着刘医女去接种的。 小娘子们看到满宝拿出那么粗的一根针,年纪大一些的还好,年纪小一些的,眼泪一下就出来了。 满宝立即干巴巴的安慰道:“你们别怕呀,不疼的。” 不疼才怪呢,这么粗的一根针扎出一个口子来,还要把天花痘苗那种脏兮兮的东西敷在上面,怎么可能不疼? 于是这边哭声一片。 哭声传到隔了两排房子的男生那边,十来岁的少年们还好,那些只有八九岁的小郎君一下也哭出来了,而负责他们这边的刘太医连针都还没拿出来呢。 其中宿国公的孙子哭得最厉害,他年纪最小,只看到药箱就有点儿想哭了,等跟着他住一屋的哥哥们哭了,他也立即哭起来,而且最大声,眼泪也最大颗。 萧院正头都快裂开了。 和他一起快要裂开的还有太医院的所有太医,直到这时他们才想起之前他们家孩子的好来,他们当时就没怎么哭。 尤其是萧院正的孙子和周满的那两个侄子,年纪那么小,也就呜呜两声,往嘴巴里塞一块糖就好了。 可这些小郎君小女郎像是缺糖的人吗? 糖照吃,眼泪照流,哭得哇哇的。 半天的时间,整个皇庄都是哭声,好在他们家长都走远了,没听到,不然肯定要糟。 反正最艰难的种痘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就是看着他们不许动痘苗,到了时间取下来,然后等待出痘了。 有的孩子反应快,当天晚上就有点儿发热,第二天就出痘了。 满宝看着欣慰不已,觉得照这个速度,她用不着半个月就能出去了。 这些小郎君和小娘子别的不说,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比普通人都强,更不要说比之前的奴隶了,因此他们出痘速度快,痊愈的也快。 小郎君们慢慢觉察出住在皇庄里的趣味来,每天吃过饭后便想溜到前面去看小娘子。 看不到也不要紧,就爬到屋顶上朝着那边看,向那边起哄,“韩大娘子,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和我说呀,等我出了皇庄我找人去套他麻袋。” 满宝一听,不高兴了,跑出屋去抬头看他,掐腰喊道:“你要套谁麻袋?说,你谁家的?” 对方不怂,叫道:“套的就是你的麻袋,你能奈我何?哼,年纪不大,心却狠,都跟你一样是娘子,结果你竟然把人扎得哇哇哭,你等着,等我出去” 满宝就扭头看向屋里,“卢太医,你出来看他是谁?” 她不负责那边,有些少年年龄相仿,她不太认识。 卢太医便踱步出来看,只一眼便道:“哦,李尚书的小侄子,其父是光州刺史。” 现在的李尚书只有吏部尚书李茂约了,原来的兵部尚书李镇现在已经病入膏肓,兵部之责交给了赵国公, 李茂约嘛,满宝和他熟,于是她仰着头看他,“啊,原来你是李尚书的侄子啊,你等着,不等你套我麻袋,我先让你大伯收拾了你。” 李郎君可不怕她,坐在屋顶上看着她冷笑,他才不信呢。 满宝便也看着他冷笑,然后吩咐人将梯子撤了,“不许给他上梯子,有本事上去,有本事就自己下来。” 于是甩手走了。 屋顶上的李郎君一下傻了眼,底下一群大孩子小孩子全都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唐小郎最嚣张,和周满一样掐着腰道:“李大,你还敢欺负我满姑姑,你知道她是谁吗?大朝会上她可是跟你大伯同朝的,你等着吧,我满姑姑和你大伯告状,你一定会被你大伯打坏屁股的。” 李郎君坐在屋顶上挪了挪屁股,强自镇定道:“我,我才不信呢,你们赶紧把梯子给我弄过来,不然我要是摔下去你们赔得起吗?” 卢太医就笑眯眯的道:“才下人将梯子搬走了,李郎君稍等,我这就让人去抬回来。” 然后他就去叫人了,但这一叫就没再回来,一直到太阳大起来,快到午时时才有人抬了梯子过来将他放下来。 满宝站在远处看,扭头看着卢太医颇为无言,“我要是不开口,你还真让他一直在上面晒着呀。” 卢太医,“又不会真的摔下来,而且就这么矮的屋顶,摔下来也摔不出什么来。” 满宝指着天空道:“现在可是三伏天,会中暑的。” “行了,这不已经照你说的让人去把他放下来了吗?”卢太医脸色稍淡道:“周太医,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位李郎君可不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会套人麻袋的。” 满宝好奇的看他,“你怎么知道?” 卢太医冷淡的道:“去年冬天我给一户孙姓的人家接骨,他就是被人套了麻袋。” 要论谁对京城纨绔最了解,那除了京城的四大医馆药铺外就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了,甚至一定程度上,双方的信息是共通的。 纨绔嘛,不管是自己受伤了,还是别人受伤了,那都是要叫大夫的。 而屋顶上的这位在卢太医这里就是被列为最顽劣的一个,所以周满要惩罚对方时,他才不仅不劝解,反而还帮着推波助澜了一番。 第2468章 药膏 李大郎想要搞事,奈何周满基本上不到他们这边来,她只负责女郎那边的事情。 他就是发脾气,围着他转的还是卢太医和刘太医几个糟老头子,而且他们也不会心慈手软,脸上笑眯眯,下手却一点儿不轻,总是借口他发烧而给他吃苦苦的药,还用针扎他。 李大郎痛苦不已。 与他们隔了两排房子的女郎也痛苦,她们正小声的啜泣着,当然,只是性情温顺或骄傲的女郎,也有外放一些的,直接嚎哭。 满宝听到哭声赶来,不解的问:“怎么了这是?”她们不都好了吗? 刘三娘道:“师父,小娘子们觉得手上留了痘不好看。” 这八个小姑娘好得最快,现在天花已经结痂落下,手臂上只有痘印,因为才落下,痘坑还有点儿泛红。 本来她们是没往心里去,因为痘印是在手臂内侧,不留意都看不出来,而且对世界的险恶认识还不够的她们认为痘印也是会消失的。 结果今天她们互相串门,大家便互相看了一下手臂上的痘印,这其中有出痘多的,足有五颗,也有出痘少的,只有一颗。 看着看着就觉得丑了,再一听人说这痘印似乎消不掉,小娘子们就哭了。 这其中年纪最小的九岁,但也知道美丑了好不好,她们都会打扮自己了,怎能不知道手臂上留着这么几颗痘印有多难看? 于是一人忍不住抽泣起来,其他的小娘子便也忍不住哭起来,好似天都要塌了。 满宝:…… 同为爱美人士,满宝经验很丰富的安慰她们道:“别怕,我有药膏的,可以淡化痘印,你们看我的痘印。” 满宝撸起袖子给她们看。 小娘子们就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去看她的手臂,看到那三颗紧挨在一起的痘印,她们这才想起,算起来周满还是亲身试验过后才到她们呢。 于是她们不哭了,抽噎了一下后问,“你不觉得难看吗?” 满宝道:“还好吧,我现在还在涂抹药膏,过个两三月应该能淡去不少,到时候就只有一点点印记了,而且我种痘时特意种在小臂内侧,这里又有衣裳挡着,一般不会有人看见的。” 韩大娘子就扭捏了一下后道:“那,那要是将来呢?万一有人看到怎么办?” 一旁的小娘子就道:“周大人,韩姐姐要说亲了呢。” 她今年十二岁,的确可以开始寻摸亲事了,满宝就感叹,“我记得你,当年你小姑姑生孩子的时候你才八九岁呢,这一下就这么大了。” 韩大娘子:…… 她看着也并不比她大多少的周满欲言又止。 满宝就挥手道:“不怕,以后你的夫君肯定也要种痘的,说不定他身上的痘比你还多呢,老大不说老二,怕他干什么?” 大家顺着她的思路这么一想发现还真是,十六岁以下的官眷都要种痘,她们未来的夫君肯定也逃不过,所以怕什么? 说不定他们长的痘比她们还多呢。 这么一想,小姑娘们心情好了许多,有个小姑娘就问她,“周大人,那你的白县子也种痘了吗?” “没有,”满宝思考起来,“他怎能不种痘呢?这多不安全啊,我回头就让他种痘。” 小娘子们一听,眼睛大亮,“不是说十六岁以下最好吗?” “是这样没错,但十八九岁也不差多少,”满宝笑道:“他身体好着呢。” 刘小娘子立即道:“那我兄长岂不是也可以?” 这一次刘小娘子踩着十六岁的线进来,算是这里面年纪最大的一个。 她快要成亲了,嫁人以后要嫁到洛州去,刘尚书觉得她在出门前还是种个痘比较好,于是就把她送进来了。 刘小娘子觉得不能只自己受苦,家里必须有个人陪她,算来算去也就小哥是最合适的。 没办法,上面的哥哥姐姐都大了。 满宝目光和她想碰,都嘿嘿笑起来。 俩人心照不宣,韩大娘子还是更在意痘印一些,弱弱的问道:“周大人,那药膏是什么样的,我能现在就擦吗?” 满宝就大方的道:“我带有一罐,回头给你们送来,你们先用着,等用完了觉得好用再和我买。” 她道:“不用擦很多,就一点点,点在痘印上慢慢的揉开就可以了。” 满宝将自己的药膏送给她们,转身就高兴的和刘三娘道:“回去找立如做这个药膏,她知道怎么做,教一下五嫂四嫂和六嫂,看她们能不能做出来,你让立重去找做瓷瓶子的匠人,先定个一百套,不要做得很大,有我才给她们的罐子一半大就行。” 刘三娘迟疑,“会不会太少了?” 满宝摇头,“不少,我这段时间用着计算过的,那么大一罐只擦痘印的话,用上一年都用不完,所以一半就够了,大家年纪都不是很大,痘印要更容易消。一罐还有些余呢。” 刘三娘就问:“价钱定多少?” 满宝就皱起眉头来思索,她算了一下成本,有些迟疑道:“八百钱?” 好像有点儿多,主要用的药贵呀,“她们应该舎得买吧?” 刘三娘也觉得有点儿贵,如果是她,她是会迟疑一下的,作为没有品级的医助,她每个月的俸银是一千六百文,禄米三石,包吃,偶尔值班,没有职田,但会有外快。 比如跟着她祖父和师父出去外诊的时候,他们会分一部分诊金给她。 其他医助就没这个运气了,不说他们很少能跟着太医出外诊,就是可以,一般也分不到诊金。 而她因为有师父这层特殊关系在,偶尔宫外的官眷为了看病方便,请不到她师父的情况下就会请她。 就是不看病,做做针灸也会舒服一些,多少会有点儿收入。 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她也很难大方的舍得拿出八百文来买一罐药膏,她可能更想自己做出来。 但这些小娘子们是不一样的,她们很乐意,不说她们自己就有钱,就是没有,回家问母亲要也行啊。 是相貌重要还是钱重要? 那当然是相貌了。 于是刘三娘才流露出药膏有点贵的态度,用过药膏,感觉已经有点儿淡的小娘子们立即表示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满宝听说她们都看到效果时就好奇的来看,效果有这么好吗? 她可是用了七八天才有感觉的。 再一看她们的痘印,以她的专业眼光来看,真的没看出淡化了,但韩大娘子她们却坚持道:“真的淡了。” 第2469章 出笼 在小娘子们的心理暗示下,五六天后,痘印真的淡了一些,她们在对比之后更加高兴了。 随着痊愈的人越来越多,拦着满宝要药膏的人更多了,连后排院子里的唐润小朋友都跑来拦她,“满姑姑,我们也想买祛痘印的药膏。” 满宝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两颗痘印怎么了?” 唐润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们也都是俊俏的小郎君,满姑姑你怎能剥夺我们的爱美之心?” 满宝竟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问道:“你有钱吗?” “有!”唐润道:“但不在这里,你等我回家拿给你。” 满宝惊讶,“你娘竟然不收你的压岁钱?” 他们家除了她之外,所有人的压岁钱都被各自的父母没收了的。 唐润小朋友就瘪了瘪嘴道:“不是压岁钱,是我的月钱,我的压岁钱存在母亲那里呢。” 看来天下的母亲都是差不多的嘛,满宝满意了,觉得唐学嫂果然还是她认识的唐学嫂,于是点头道:“行吧,那我赊给你。” 唐润立即道:“我的朋友们也要买。” 他也不说是哪个朋友,直接报件数,“一共是十二瓶,满姑姑,我们此时身上都没钱,你先给我们赊着,都算我的钱,等我出去了再给你。” 满宝表示没问题。 周立如是知道药方的,也知道怎么做药膏,甚至连白善都知道。 做药膏对刘三娘来说也不难,如果一瓶能八百文,十瓶就是八千钱了,这可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于是陆氏她们努力的学习,学了两天,费了不少药材后总算是学会了,然后做药膏的速度就快了。 没两天印了“周氏淡痘膏”的精美瓷瓶就被刘三娘送了进来,里面全是有些泛红的药膏,看着颜色不太好看,却有股药香味儿,满宝取了一瓶打开闻了闻,又在手上擦了擦,还放在舌尖尝了尝,然后就呸呸吐出去,漱口后道:“就是它了,这都是立如做的?” “不是,是四婶她们一起做的。” 满宝“哇”了一声,赞叹道:“四嫂她们越来越厉害了。” 刘三娘就笑了笑,问道:“我现在就拿去给他们?” 满宝点头:“拿去吧,现在大家的天花都结痂落下了,你顺便告诉她们一声,明天我们会带人痘进去给她们接触,接触过后再等待七天,要是不出痘,她们就可以离开了。” 刘三娘点头应下,不由好奇,“师父,以后每一批种痘的人都要用人痘试验过一次吗?” “不,”满宝道:“太医院这边定了规矩,满一万人,若是都没有出现意外情况,那就肯定牛痘具有免疫的完全性,接下来种痘就不需要再试验一次,种痘后等痘痂落下就可以离开。” 这样时间会大大缩短。 刘三娘一震,咋舌,“得什么时候才能满一万人?” 满宝想了想后道:“以现在的接种速度应该不慢了,陛下有意让禁卫军分批接种呢。” 刘三娘没想到这一点儿,“可他们年纪有大的。” “所以要看过,身体允许,还是接种比较好,之前我在边关试验的老兵年纪不也挺大?不过危险性的确提高了。” 但皇帝下的命令,刀山火海都要去,何况这还不是刀山火海。 不过在给禁军接种之前,满宝想先给白善他们接种了。 七天后,皇庄的大门重新打开,不少老夫人和夫人们亲自来接人。 这半个月来可担心死他们了,虽然里面传出来的消息一直是很好,很好,可那毕竟是天花,他们还是担心得紧。 连一些老大人都没忍住亲自来接儿子闺女孙子孙女们。 于是,皇庄大门一打开,他们就看到了圆润了不少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们。 正叽叽喳喳说话的小郎君小娘子们不觉,一看到家中长辈,总算浮起一丝离思,于是撒腿朝各自的家人奔去。 唐润小朋友也炮弹一样的冲着他爹娘去,不过他没扑进他娘的怀抱,而是扑进他爹的怀抱,一跃跃上去,抱住他爹就嚎:“爹——” 唐大人抱住他,也很大声的叫道:“儿子啊——” 唐夫人脸都黑了,等他们父子两个抱了好一会儿,见他们没完没了了,便伸手将他们分开,没好气的扯住唐润的耳朵,“嚎什么,你看你都圆成什么样了?在里面是不是光顾着吃?不是让你每日都习武锻炼身体吗?” 唐大人小心翼翼的去捧着她的手,慢慢将她的手从儿子的耳朵上挪开,忙道:“圆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周满不就是圆的吗?她身体不也很好?” 走过来的满宝听见这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立即奔上来,“我胖?” 唐大人吓了一跳,顾左右而言他,“咦,今天白善没来接你吗?” 满宝郁闷,“他为什么要来接我?” “今天休沐呀。” 满宝这才想起,今天的确是休沐日,不过这不要紧,要紧的是,“学嫂,我胖吗?” 唐夫人微微一笑,“不胖,你这是圆润可爱,身量正好,哪里胖了?” 唐大人也点头,“对对,这是脸的问题,不是胖瘦的问题。” 唐夫人脸色微淡,不动声色的伸脚踩住他的,还用力踩了一下。 唐大人嘶了一声,唐夫人用气音道:“不会说话就别说。” 满宝还没来得及深究,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扭头循声看去,就见老远老远的一辆马车上,白善站在上面和她挥手,叫道:“我们进不去了,你快出来呀。” 满宝就决定不和唐大人计较了,于是和唐润小朋友道:“你把钱送到我府上就行,我先走了啊。” 于是跑了。 唐夫人等她跑远了才低头问儿子,“什么钱?” 唐润小朋友一脸严肃的道:“儿子和满姑姑买了一瓶药膏,祛痘印的。” 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道:“八百文一瓶呢。” 那是挺贵的,不过唐夫人也不是很心疼,撸起他的袖子看了一下他出痘的地方后点头道:“这钱母亲给你出了。” 唐润小朋友高兴不已,眼睛里都闪着名为兴奋的光芒。 唐大人低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儿子看。 第2470章 定日子 来接人的人太多,直接把皇庄门前的路给堵住了,白善他们出来得迟了些,等到的时候就被堵在路上了,好容易慢悠悠的到皇庄门口,直接在两百米外给堵得前进不了。 满宝提着自己的药箱挤出去,将药箱递给大吉,拉住白善伸出来的手轻轻地往上一跃就上了马车。 白善拉了她进车厢,接过大吉递进来的药箱放进车里,这才和她道:“我知道今天来的人多,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满宝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他们不放心,这是可以理解的。” 白善也点头,“不说他们,连陛下都不放心呢。” 他道:“前段时间,陛下每一天都要招萧院正去问话,魏大人和老唐大人他们都在,每一日萧院正进去禀报一切正常后他们才放心的出宫去。” 满宝好奇,“现在你每日都在御前吗?” 白善摇头,“三五天总要轮值翰林院的,只有陛下点名召见才会去。” 翰林嘛,平时就是读书修书,他们这些新进翰林修书是不可能的,只能给前辈们打下手,查一查资料,写一些小注解罢了。 更多的时候是誊抄一些公文,整理以前的旧折子入档,交给需要的史官修史。 这是日常任务,非日常任务就是被皇帝叫进宫里整理折子,起草诏书或者陪皇帝读书、问政、下棋之类的。 没错,翰林还有一个职责,就是陪皇帝读书下棋,就跟崇文馆之于太子一个样。 白善目前是翰林院被叫得最勤快的人,目前他已经和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混熟了。 没办法,这些人常找皇帝汇报事情,也是最常列席小朝会的人,基本上白善每天都能见到他们,想不混熟都难。 也是因为这个,现在整个朝堂都知道,白善前程无量,没看今天来接人的时候大家对周满又热情了几分吗? 满宝欣慰不已,伸手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对了,你能请上几天假吗?” 白善:“做什么?” “你和白二来接种牛痘呗,这样以后我们出远门安全些。” 白善:“那可不是几天的时间而已。” 最少也得十二三天吧?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得问一下上官。” 白善说到这里扭捏了一下,微红着脸道:“不过我现在请了长假,后面就不好请了。” 满宝好奇,“后面你请长假做什么?” 白善就抬头看她,道:“我祖母请人算了三个日子,你爹娘已经选定了十月初八那一日成亲,到时候肯定要请长假的。” 满宝愣了一下,心脏猛跳,“这,这么快呀?” 白善道:“也不是很快了,本应该早就定下日子的。” 满宝脸颊有些红,强自镇定的问道:“真就定了这一日?” 白善肯定的点头,小声与她道:“你也得提早和萧院正说一声,进了十月可得给你空出时间来。” 满宝红着脸点头,突然觉得心有些飘……和奇怪,竟然就要成亲了吗? 满宝喃喃,“不到三个月了。” 白善点头。 刘老夫人定的三个日子,一个是在八月二十三,离现在更近,不过老周头选了十月初八那天,这样显得矜持点儿,虽然他们老早就做好了准备,可也不能这么急匆匆的就把满宝嫁出去不是? 而刘老夫人之所以到现在才让人去算日子,则是在等陇州那边的回话。 白善悄悄和满宝道:“前段时间陇州来人了。” 他压抑着喜悦道:“他们把以前从我家里抢走的那些祖产都还了回来,说什么,以前我年纪小,不能顶立门户,所以家族那边才接了过去帮忙经营。” 白善说到这里冷哼一声,“还说什么因为我母亲当时年轻,想着不好久留人家闺女,所以怕她带着祖产再嫁,哼,先不说我母亲不会再嫁,就是再嫁,也还有我祖母呢,轮得到他们替我做主吗?” 满宝问:“都还回来了?” 白善点头,“有些已经还不回来,他们就用别的地方顶,反正只好不坏的,除了那些东西,他们还送来一些资产,说是家族给我的成婚之立。我明年就要及冠,也该成家立业之类的话,反正就是重修旧好的意思。” 他道:“祖母就用他们送的那些钱,又添了一些,就在常青巷那里买了一个二进的院子,只略比大堂哥现在住的那个小一点儿。” 白大郎现在住的那个院子是之前满宝他们租住的地方,住的院子还罢,后头侧边却是有一个小花园的,刘老夫人这一次买的院子就是花园小了点儿,但那院子向南,阳光特别好,里面的屋子也宽敞,刘老夫人只一眼就喜欢上了。 而且,京城的房子是不愁卖的,只愁买,这个房子她去年就在找了,一直排队等着,前头的人都不要了才能问到她,然后她就定了下来。 只不过一直没有结清款项,为的就是等陇州那边送钱。 白善道:“你要去看一看吗?祖母说我们的亲事就在那里办,等三朝回门时我们再搬回周宅。” 满宝眼睛大亮,连连点头,“好呀,好呀,就我们两个去吗?” “不是,”白善也有些郁闷,“白二和殷或他们一早就过去了,那宅子距离大堂哥的不远,所以他们都在那边呢。” 满宝便也有些郁闷。 他们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常青巷。 常青巷前后三条巷子,巷子和巷子之间还有小巷连接,刘祖母选中的这一个院子在巷口,在白大郎那个院子的后一排,它的后面就是一条大街,因此它前后两扇门,后门也不小,进去就是花园子,或许是为了方便,后门进去还有个门房,就在花园边上,可以住人,也可以停放马车之类的。 别说,这个院子虽小,但五脏俱全,她觉得若是只他们两个人住还是很不错的。 满宝很喜欢。 白善已经来看过一次,再次看还是忍不住欣喜,也觉得这地方闹中取静非常的好。 他牵着满宝的手从后门进去,指了花园里的花圃道:“你不是总能弄到一些奇花异草吗,周宅那边的大花园人来人往的不好种,你可以在这儿种。” 第2471章 暖房一 两进的宅院,刘老夫人将正院留给白善他们做新房,现在已经在布置了,里面的家具之类的都要换成新的,刘老夫人和郑氏则选了前面两间房住着,以免和他们住在二进会让他们不自在。 满宝转了一圈感叹道:“我们两个住还行,带着刘祖母和郑姨的确不方便。” 还是一个人一个院子爽,就是晚上熬夜看书也没人知道。 白善也如此想,拉着她去看正房,“祖母说以后这栋房子就不出租了,留给我们自住,将来就是外放也可以留一房人在此照看,不至荒废。” 其实刘老夫人的原话是,“以后你们夫妻要是打架吵架没去处了,你就回来这里住两天,缓缓气再回去。” 白善自然不认为自己会和周满打架吵架,以至于到离家出走的地步,因此换了一个说法告诉满宝。 满宝很高兴,尤其是看到后面花园的土还挺肥沃的样子便更高兴了。 这么好,以后她可以常从商城里买各种奇珍异品的花卉种下,等它开过一季看看会变成什么样,到时候不喜欢了再铲走烧了,完全不必像在家中大花园那样顾虑甚多。 满宝越想越喜欢,就和白善道:“也不用一房这么多,就要个门房看守房子就好,偶尔打扫一下房间,后院我们自己打理呗。” 满宝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只要我们还住在京城。” 白善领会,点头,“好,回头我让祖母选对忠心的夫妻过来看守。” 满宝就小声问,“这院子真的是给我们两个人的,刘祖母和郑姨还是住在我那边吧?” 白善忍不住笑,“是,你都那么说了,岳父也一再挽留,那边宽敞,自然是住那边的。” 满宝就兴奋起来,小声道:“正是赏菊时节,我回头买几盆菊花来,我上次看到一种菊树,它有一个人那么高,好大的一丛,但开出来的花颜色足有六种,但纯色的,也有两色和三色混合的,都是复瓣,大朵,大朵的,特别的好看。” 就是太奇异了,她也就能在商城上过一过眼瘾,不敢买。卖家倒是说可以给她剪了放在盒子里快递过来,可她喜欢的就是一整株鲜活的模样,要是只买花朵,单株那样的菊花也不是没有。 如果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院子,那她想要的这些都可以买过来了,反正也不是很贵。 积分嘛,她还是攒了不少的。 白善听她如此形容就明白她的心思了,于是略一沉思就道:“我和祖母说。” 俩人凑在正房,白二郎他们则是从正门进的,一路热热闹闹的过来,才进二院,人都没找到就大声叫道:“白善,白善,你们在哪儿呢?” 白善就推开窗。 白二郎叫他推窗的动静吓了一跳,见满宝一脸嫣红的站在他边上,就一脸怀疑,“你们在屋里干什么?” 只看了俩人一眼就移开目光的白大郎闻言就伸手拍了一下他脑袋,差点儿把他给拍地上,“非礼勿言不知道吗?” 白二郎委屈的不行,“我也没说什么呀。” 殷或也已经转开了目光,转开话题道,“这院子还不错,光线极好。” 白二郎揉着脑袋道:“光线是不错,不过环境没有我大哥的那个院子好,我大哥二院处有棵树,以前我们常在树下读书下棋乘凉的,这里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白善就笑道:“祖母说到时候在两边开个花坛,买了花树种上。” 他扭头和满宝道:“你不是喜欢梅花吗?到时候两边可以都种上梅树。” 满宝眼睛大亮,道:“其实我还喜欢桃花和杏花,嗯,石榴花也不错的。” 白善就哈哈大笑起来,道:“这个不难,后头还有个院子呢,到时候在路边栽种上,剩下的地方就看你想种什么,我们再另外种。” 满宝高兴起来,心中飘荡起来,脸上还没退去的嫣红更红了。 白二郎难以理解,有这么高兴吗? 她不是有老大一个花园吗?还不够她造的? 白大郎跟着他们上下都看过,就和白善道:“到时候你们要是住在这里,我们还能时常串门蹭饭。” 白二郎在一旁吐槽,“可算了吧,你都是住那边的,从这个院子到那个院子串门不是更方便吗?” 说到这里,白二郎见白善竟然没反驳大哥的话,一时有些惊,“不是吧,你们想搬出来住?” 白善轻咳一声道:“搬出来住不至于,但偶尔独自出来住一段时间也不错。” 满宝连连点头。 白大郎就以一种过来人的目光瞟了一眼白二郎,道:“等你成亲以后也就知道了。” 白二郎一脸莫名,“知道什么?住在那边不是更好吗?院子也不比这小,房间还更大,花园也更大更好看,去皇城都近,为什么要出来住?”他以为这房子就是一次性用途,等白善拜堂完就该租出去了。 白大郎就伸手拍他的肩膀,道:“我和爹说凑一凑钱也给你在京城买个小院子。” “我不要,”白二郎道:“把买房子的钱给我就行,我住公主府就好。” 说到公主府,白二郎兴奋的和满宝道:“工部差不多把明达的公主府修建好了,我上次路过时往里面看了一眼,可好看了,比你的宅子还要好看。” 白善道:“你还是让堂伯给你买一套小房子吧,要是常青巷还有卖房子的就在这儿买,若是没有,在附近也可以。” 连刘焕都点头,“就是,就是,要不是我家实在大,其实我也想自己买个院子出来住的。” 殷或矜持的道:“陛下赐给我的府邸已经休整好了,我已经把东西搬了进去,可偶尔外住,你们要是喜欢,可以来我家做客。” 满宝等人精神一振,问道:“你一个人住?” 殷或点头,“就只有些下人,不过他们也都是我亲自挑选的,话少,不会干涉我等。” 除了白二郎外,其他人看向他的目光中都充满了羡慕。 白善问:“怎么不请我们去暖房?” 殷或一呆,“还要暖房?” 第2472章 暖房二 满宝和白善连连点头,连白大郎都道:“入住新宅怎么能不暖房呢?” 连白二郎都知道这个规矩,“你家里不给你操办呀?” 殷或道:“我祖母不是很想我搬出去,所以现在只是搬了东西过去。” 估计是因为这样,她才将那边当别院一样,并不太想当正式的新房吧。 满宝就道:“不要紧,我们有空,我们明日去给你暖房。” 白善:“叫上赵六郎和封宗平他们,大家热热闹闹的吃顿饭,灶火开起来就可以了。” 白大郎也道:“要是觉得不够热闹,我把我同窗们也带上。” 殷或感动不已,道:“够了的,就我们这些相熟之人就好。” 于是话题被扯开,大家逛过白善的婚房就决定现在去殷或的宅子里看看,顺便采买些东西,明天暖房可得准备多一些吃的。 满宝被关在皇庄里半个月,有点儿想吃烤肉,于是撺掇不懂事的殷或,“暖房嘛,既要人气也要火气,我们烤肉吧,火够够的,吃过一顿保准你的房子暖烘烘的。” 白大郎等人:……从没听谁说过暖房要吃烤肉的。 但殷或不知道啊,他认真的思索起来,道:“你要吃烤羊还是烤鹿肉?” 满宝惊讶,“现在还有鹿肉?” 殷或笑道:“有的,西内苑里养了一些鹿,现在快入秋了,只要猎到就可以。” 而对于禁卫而言,打猎并不难。 殷或都不用找他爹,直接找几个叔伯兄弟提一声,自然会有人送来。 禁卫里有一半是勋贵子弟,剩下的一半才是从各军中选出来的优秀兵种子。 虽然殷或很少与他们一起玩,不,是从不与他们一起玩,但只要见到他爹,总不可避免的见到一些人。 尤其这几年他在崇文馆里读书,每旬进宫他都是被他爹带着先进西内苑,再从西内苑抄近道去东宫,每旬还有两节骑射课在西内苑上,嗯,虽然每次上骑射他都是自己坐在一旁看着,或者自己骑马在西内苑里溜达,但跟他们的交流也不可避免的增多了。 这一多就有了感情,一有感情,拜托事情时就好出口了。 殷或就让长寿去找了一人,于是傍晚就有人给殷或的私宅里送了一只鹿。 才死的,血还是流动的呢。 满宝他们才帮着殷或将东西采买回来,看见送来的鹿就好奇的围观。 满宝看了一圈后道:“公鹿,好东西啊。” 白大郎和白善:…… 白二郎问:“都是鹿肉,有什么不一样吗?难道公鹿肉比较嫩?” 满宝道:“因为有鹿茸和鹿鞭。” 白二郎:…… 满宝就指着它的角道:“看到没,它的角还嫩着呢,还未曾骨化,第一次鹿茸应该是被人给割去了,这是再长的。” “难怪我们太医院从不缺鹿茸,原来西内苑里养了鹿取鹿茸呀。” 白善生怕她接下去就说鹿鞭,连忙转开话题道:“殷或,你这宅子里有厨子吗?明日要不我从家里带两个厨子过来帮忙?” 厨子还是有的,不过只有一人,殷或没有暖房的经验,于是点了点头道:“那就托付于你了。” 第二天一早白善他们最先过来,还带来了家里的两个厨娘,容姨为主。 殷或也没少吃她做的饭菜,见了她便笑道:“你怎么把你家的大厨给带来了?” 白善笑道:“贺嫂子现在的厨艺也不错,容姨对办酒席熟,各种规矩都懂。” 贺嫂子和他们从西域回来后,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立即回乡去,而是选择自卖自身,和白家签了活契,打算在白家干个五年,等攒上一些钱再回乡。 或许五年后她不会选择再回去也不一定。 在西域时想着回来,是因为思念中原的风土人情,而真的回到中原时,就会发现家乡其实没多少自己在意的亲人了,回去反而意味着麻烦,此时似乎停留在哪里都是可以的,只要是在中原,是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就好。 她不喜欢西域,那里风沙太大,穿的吃的,甚至连说话都和他们不一样,她在那里是个异人,因为相貌不同,所有人看她都是不一样的。 但到了京城就没有那种感觉了,尤其是周宅里,有关内道的人,也有剑南道的人,她甚至能和钱氏等人说上家乡话,她一下就不是那么想离开了。 刘老夫人把她放在容姨手下,这大半年来她和容姨学了不少菜,至少做出来的菜连刘老夫人都觉得不错了。 至于白善他们,走过西域,吃了她近一年的饭菜点心,他们是觉得很不错的,至少比他们和护卫出品可好太多了。 殷或招手叫来一人,笑着道:“我让人带容姨去厨房。” 上前来的是一个面白温雅的青年,看到周满,他便露出灿烂的笑容,上前行礼,“拜见周大人。” 满宝“咦”了一声,“是许安呀。” 许安笑着颔首。 殷或就道:“他现在是我这宅子里的管家了。” 他不太爱用殷府的下人,可能是以前留下的印象不太好,现在他自己的县子府里用的人大多数是从庄子里另外挑选的。 长寿要贴身伺候他,所以他干脆把府邸交给了许安来管。 这些年许安一直在殷府里给他打理院子的,基本不出门,在殷家,他只听殷或一人的,比长寿还独,所以殷或特意把人带到私宅里来。 满宝就一脸欣慰的看他,“不错,不错,现在就是管家了,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殷或:……还能怎么前途无量? 他瞥眼看她。 许安微微红了脸,羞涩的笑了笑后道:“少爷,花园那边准备好了,您要不要带客人们去花园里坐坐?” 殷或点头,他还是第一次作为主人单独请客,不过他没少去周满家里做客,因此回想了一下他被周满和白善招待的过程,便侧身道:“我带你们去逛园子。” 这座宅子是皇帝赏赐的,比之殷府自然是小很多,三进的院子,没有套院,所以一通到底,但后面也有个小花园。 还有座小亭子,殷或决定就在这里烤肉吃,这儿四面透风,凉爽。 第2473章 暖房三 白善他们惬意的在凉亭里喝了两盏茶客人们才上门。 因为是临时决定要请客,所以连帖子都是临时写的,就只请了几个比较亲近的人。 封宗平和易子阳赵六郎在门口遇上,一进门,看到就他们这几个人便知道今天也就他们这几个了。 也是,以殷或的性格,能请他们都够稀奇的了。 只是奇怪,殷家怎么不帮他操持? 封宗平好奇的问:“你这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殷或点头,“以后有事找我,你们可以先来这里。” 殷或第一次自己承办酒宴,不太有经验,白善他们则是根据自己的记忆来指导。 反正就是有许多好吃的就对了。 所以他们昨天采买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回来,有菜有肉,还有干果和鲜果。 此时他们才坐下,新鲜的水果就装了一盘一盘的送上来。 赵六郎他们也没经验,在亭子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就着果盘就吃起来。 不一会儿,许安就带了人将烧烤的炉子和处理好的鹿肉抬了出来,将铁板架上,生火后看了殷或一眼后便退下,让他们自己烤。 殷或他们现在已经很有烤肉的经验了,烤出来的肉极有滋味,并不比家中厨子做的差。 赵六郎见他们手艺娴熟,纷纷感兴趣的坐直了身体,“行啊,一年不见当刮目相看呀,这是去西域学的?” 白善点头,一边夹着肉翻面,一边道:“我们一路过去,吃的最多的就是烤肉了。” 满宝补充:“还有馕。” 封宗平就笑道:“那今天我们三可就袖手而吃,全靠你们了。” 会的人不少,他们几个人烤的还是足够他们三个吃的,于是白善点头。 一边吃着烤鹿肉,一边吃些水果解腻,等大家都差不多吃撑了的时候,厨房来说,“少爷,菜都做好了,您看是摆在哪里?” 难得上门吃酒是吃的烤肉的赵六郎等人正觉得开心,听到这句话就一呆,“还有菜?” 殷或理所应当的道:“筵席自然要有菜的。” 赵六郎:…… 他摸了摸自己不太矜持的肚子,左右看了看后问封宗平,“你还能吃得下?” 封宗平顿了一下后道:“勉勉强强还是可以吃一些的。” 满宝也觉得烤肉太好吃,水果也好吃,已经吃饱了,于是道:“不能撑着,先留着,我们晚上再吃一顿。” 赵六郎瞪眼,吃席还能这么吃? 但这是殷或做主,只要他说可以,那就可以,于是他和许安道:“告诉厨房,还没做的菜先留着,已经做了的你们先自用吧,待晚些再做一桌。” 许安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赵六郎就冲殷或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他靠在后背的垫子上,也放松了许多,曲起一条腿问,“你住在这边,你祖母和父亲竟也愿意?” 殷或浅笑道:“我开心就好,祖母和父亲不会过多干涉的。” 赵六郎听了羡慕不已。 殷或扯了扯嘴角,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羡慕的,他祖母只不过是拗不过他罢了。 而且,他六妹妹有身孕了,这段时间他祖母的精力都在六妹妹身上。 殷或有些高兴的喝了一口果子酒,也就一口,再多也不能够了,他问满宝,“你们后面还要进皇庄吗?” 满宝点头,“萧院正说只要有人接种就进去,对了,陛下不是想让禁卫接种吗?” 白善提起要给白善他们种牛痘的事,赵六郎听得一怔,问道:“不是说十六岁以下种痘最好吗?” 满宝:“是这样没错,但他们年纪也差不了几岁,以后大家都要出远门,还是种痘比较好。” 封宗平和易子阳立即道:“我们也能种痘?” 满宝点头。 俩人就思考起来,说真的,内心深处,他们是有点儿害怕的,但同样也想对天花免疫。 于是俩人对视一眼后道:“我们也想试一试。” 赵六郎琢磨了一下,便道:“要不你给我儿子种一种?” 满宝:“……他才多大呀,你可别坑儿子了。” 她上下打量他,赵六郎脊背一寒,生怕她来一句“你还差不多”,不过周满却摇了摇头,一句话都没说。 赵六郎心里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轻松,反而觉得更寒了。 满宝和封宗平易子阳道:“我给你们摸摸脉,真想种痘,回头和太医院报备,应该都可以的。” 现今陛下对此事很关注,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主动种痘呢,所以对朝廷官员请假种痘非但不生气,还会主动和各部门的主官叮嘱,不得阻拦想要种痘的官员请假。 自然,准驸马不在种痘适龄范围内也主动请求种痘的,皇帝也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于是白二郎决定和白善同一批进去种痘。 白善一听,立即提前准备好各种应试的书籍和卷子,他道:“再过两月你就要进士考了,可不能平白耽误半个月的时间。” 白二郎:…… 殷或见了忍不住笑出声来,还主动道:“要不要我在崇文馆里找先生要几张去年的卷子?” 白善点头,“好极。” 已经考过明经,正式入仕了的刘焕咯咯的笑,乐得跟一只老母鸡一样。 白二郎见大家都欺负他,于是转而找了殷或欺负,“我们在皇庄的这段时间你就要一个人在崇文馆上学了,要是太子临时问政……” 殷或道:“我和父亲说了,我近来身体不适,所以打算和崇文馆请半个月的假期休养。” 他微微一笑道:“我打算去护国寺上礼佛散心。” 白二郎:…… 这下轮到满宝他们乐了。 见他愤愤不平,满宝道:“你知足吧,殷或和明达都想种痘呢,奈何他们的身体不适合,不过长豫倒是适合,可惜陛下毛病太多,不愿意让皇子女们来皇庄,他打算在大明宫里收拾出一个宫殿来给皇子女和皇孙们种痘。” 满宝说到这里一叹气,“听说,陛下下令让恭王带着他儿子女儿们进京了,还要赶着一起过中秋呢。” 白善道:“明明是下令让所有的皇子女带孩子回京,并不单恭王一个的。” 这道旨意的公文还是他拟的呢。 满宝道:“不都差不多吗,最先到的一定是恭王。” 第2474章 未来 最先到达京城的还真是恭王,毕竟洛州距离京城不是很远。 只不过他到的时候周满正关在皇庄里呢,种痘事业依旧在有序的进行,而且太医院开始将技术下沉到太医署,周满和卢太医一人带了五个学生,从培育牛痘,判断牛痘毒性开始学起。 其实并不是很难,只要过两次手就会了。 太医署的学生也开始种痘,等他们都对天花免疫了,再对天花做研究时就要方便许多。 萧院正和刘太医周满商量着,等过一段时间还要召集京城中各药铺医馆,若是没有意外,太医院还会将种痘技术教授给他们。 这是周满的提议。 因为中秋将至,满宝在带刘三娘的时候不免想念自己的另外两个徒弟,尤其郑辜和郑芍送她的中秋礼已经提前送到家里了,于是周满就更想他们了。 于是提议让地方医署的人员回京培训,她道:“陛下既然有意让更多的人接种牛痘,那这项技术肯定要要交给地方医署的。” 萧院正自然也知道,但他不想那么快就教底下的学生,他的计划是万人之后再教习。 满宝却道:“禁卫一接种,距离万人的目标也就不远了,而且,现在我们人手不足。” 皇庄这边,太医院给了她和卢太医派遣医助,但人手依旧是不够的。 而且,培育牛痘也需要大量的人手,这件事一直是她和卢太医在做,被占去了大量的时间。 她道:“将人召回来也需要时间,而且地方医署不可能不留人,分两批,甚至是更多批次的回来学习,所耗费的时间更长了,一回一去的花销也高,所以我觉得计短不如计长。” 而且既然已经计长,满宝不介意更计长一些,直接道:“天下之大非我等能双足踏遍的,天下人之多,也不是我们几个人能顾得过来的,所以我认为若真想将种痘一事做好,势必需要专门负责此事的人。” 满宝道:“而且,天下新生,国力日渐强盛,人口增长会越来越快,每年都有大量的新生孩子,这些孩子长到一定岁数都需要接种痘苗,因此这一行业是不会衰减的。因此我建议在太医署中增设种痘科,专门负责学习、培育痘种、接种牛痘,还有对更安全的牛痘的研究。” 刘太医和诸多太医们目瞪口呆,萧太医也目瞪口呆,然后他目瞪口呆后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正职太医院院正。 他终于思索起防治天花的前景来,说真的,对于皇帝说的,将来天花绝种的话他是打心里嗤之以鼻的,因为政治稳定很艰难,一朝皇帝一朝臣,他估计,陛下活多久,种痘之事就维持多久,而将来 萧院正看了一眼周满,继任者要真是太子殿下,那继续此事的可能性倒是极大,可要是换了一个继任者 反正,萧院正是不会计划那么远的事的,他最多计划明年的事。 而他对太医院明年在种痘一事上的规划是种痘满一万人,得到一万人的数据。 但周满已经计划到三年开外去了,她甚至悄悄和萧院正道:“刘太医都和我说了,院正您是担心那什么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摊子铺得太大,将来遭受反噬的是我们太医院。可您要知道,作为大夫,我们最厉害的不是太医这个职责,而是脑子里关于治病救人的东西。” “如今我们借用国力和陛下的内库做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是可以传承的,大不了将技术交给更多的人,将来就算太医署不在,地方医署也都被取消,甚至太医院也不在了,可我们的技术是存在的,那就不算亏。” 于是周满撺掇萧院正招募民间大夫,将种痘法和治疗天花的方子及针灸法传授给他们。 说真的,萧院正和周满谈过后,整个人都是恍惚的,他忍不住看着周满,半天说不出话来,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和周满说什么,因为实在是出不了口。 同僚多年,俩人来往又多,彼此间算是很了解了。 萧院正知道周满喜欢与人交换医术,她就拿了不少方子和理论医学与他换了两本书,这两年,他的医术也有所进益。 说是交换,可有时候周满并不计较得失,比如她交换给他们的针灸之法,转头就写进了医书了,直接刊印成册,教授给太医署的学生。 有时候,她授课时,若是提到以前和他们请教过的疑难病症,她也会把好容易从他们手里交换来的东西教给学生们。 太医们上前请教,她也从不吝惜。 所以,说是交换,她不过是想从他们那里学到东西,但其实并无据宝之心。 太医院里的每一个太医现在都知道这一点儿,所以他们很纠结。 想要不付出代价的从周满这里学到东西,也简单,不要让她知道你手里有好东西就行。 因为她不知道,你请教她,她多半会教你;她若是知道,她就一定要你把东西拿出来交换,不然她绝对不教,也不乐意教别人 可周满交际太广了,又话唠,太医院里谁家有什么好书,祖上出过什么厉害的大夫,她全都一清二楚。 而且,要将这些藏匿起来,那你岂不是没有长处了? 他们吝惜自家的医学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不至于教会了徒弟,饿死师父。 可若是都不叫人知道自己手中有这样的本事,那何来饱腹之说? 他知道,以她如此的心境,再加上如此的天赋和聪慧,将来整个太医院里的人都及不上她。 却原来还是低估了她,他以为她是大江大河,结果人家是汪洋大海一样的心胸,这就要把辛苦两年的成果拱手教给所有人。 萧院正只是略一想都心痛不已,坐在椅子上半晌不说话,最后道:“此事得问过卢太医。” 关于痘种和种痘的研究,周满是首功,那卢太医就是第二功臣,尤其治疗天花最重要的那张方子还是卢太医给的,所以一定要问过卢太医的。 卢太医自然是不愿意的。 第2475章 同意 卢太医多辛苦呀,那张方子现在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可好歹换来了一点儿东西。 他去年升官,一半是自己到一线的功劳,一半则是药方的功劳。先祖留下的东西好歹没有白费。 可这次培育痘种的过程和关于种痘的各种问题,皆是他和周满一点一点的摸索出来的。 从一月底到现在,他整整在皇庄里呆了半年,这半年来,休沐日只修了三分之一不到,剩下的时间基本都耗在皇庄里。 一天十二个时辰里除了睡觉和吃饭,他基本都在研究这个,不然就是去药堂里琢磨药方,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因为是皇帝注资,太医院统筹,又是周满打头,所以他不拒绝教授太医院里的同僚,也没有吝惜授以太医署的学生,可连民间的大夫都教,这就有些过分了。 什么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那就是他这个前人栽树,他的后人能够得到技术,在他种的树下乘凉呢。好比他学了先祖留下的技艺进入太医院,又拿出方子来在太医院里更进一步。 满宝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在他拒绝了萧院正后就和他坐在小凳子上一起看着天边的夕阳。 卢太医知道这个提议是周满提的,应该说,整个太医院会提出这样建议的也就周满一个了。 换做其他人,他能直接啐到人脸上,骂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的觊觎人家的祖传。 不过因为是周满,他忍下来了,天知道她那颗心是怎么长的,可能天然就没心,所以根本不是觊觎,而是就是这么想的。 所以看到她坐过来,卢太医就把小凳子一提,坐到了另一边,不屑与周满同席,不,是同排。 增添了手下,并且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医助们都小心翼翼的挤在窗口那里看。 今天卢太医和萧院正的争执有医助听到了,然后就传得大家都知道了。 不过此时萧院正和其他太医都离开了,整个皇庄里又只剩下卢太医和周太医两位主事的太医了。 满宝见卢太医闹脾气,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凳子挪过去,照她原来的脾气,那一定是他挪到哪里,她就挪到哪里,不气死对方,也要把人给气晕。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卢太医年纪也不小了,她还是别去气人了。 满宝就坐着没动,中间和卢太医隔了三丈远,如果院子再大一些的话,估计能有天上的银河投射下来那么远。 满宝斟酌着说辞,憋了半天,还是憋不出来什么好的劝慰,干脆直接道:“您要怎样才能答应呢?” 卢太医瞥了她一眼,沉默半晌后还是没忍住冷哼一声道:“周太医,你总要让我们给后人留一条生计不是?” 满宝不解,“是人都会生病,天下人不绝,那生病的人就不会少,就算学得医术的人多了,你的后人也能看得到病人的。” 卢太医道:“但通天的梯子只有那么宽,人少,和他们挤的人就不会太多。” 他道:‘周太医,不是谁都能和您一样有天资的,我们这些后人的长处就是祖宗积累下来的东西,我们能给后人留的,也只有这么点东西了。“ 满宝张了张嘴,想要说和她娘一样的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想,我们连自己将来的前程和身体康健与否都不能保证呢,怎么就能计划到子孙后辈的前程里去呢? 但看了眼眉头紧皱的卢太医,满宝还是将这话咽了下去。 天下有心宽的父母,自然也有为子孙们操碎了心的父母。 满宝虽然不太能理解他们的想法,但还是没反驳,而是道:“卢太医,如今与我们一起学习种痘的医助,将来与我们学习种痘的太医署学生,还有会回京城的地方医署人员,他们将来也会将技术传出去的,只是与我们今日主动教学会慢上几年,或者是十几二十年,等到您的子孙后代需要用到这些技术的时候,它们说不定已经传遍大江南北了。” 卢太医脸微黑。 满宝继续道:“这就和稻子麦子一样,在人类知道这东西可以食用,可以通过人工种植以后,它们就传播开来了,现在整个天下,我们所知道的所有地方,能种稻子的种稻子,能种麦子的种麦子。” 卢太医骄傲道:“医术并不是想学就能学,且能学会的,还是比种地复杂的。” 满宝不否认这一点,“但是您要知道,医术是关乎生命的技术,它不似其他的匠技,人对生命的追求从来都是最大热情的,不论于何时,所以一项医学,我们藏着掖着,将来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断绝传承,湮灭于历史之中,要么就是传播得大江南北,众医者皆知。” 满宝能有此认识并不单是她比一般人聪明,更重要的是,她一直在医学上的师承——莫老师。 莫老师是站在星际文明中往回看,往回来的路上教授满宝。 在寻找历史长河中遗留下来的药方时,他知道,消失的东西比留下的东西更多,他不止一次的和满宝感叹过这些技艺医学的消失,许多的东西成了历史之谜,后人再怎么耗费心力的研究都不知其中之意,很是惋惜。 如果是别的东西,满宝不敢轻言传承,因为有的东西,消失比存在更好,小范围的流传比大范围的流传更有利。 但这是治病救人的医术,尤其是天花,这算是一历史难治之症,千年来,几乎所有的医者面对它时都束手无策,他们可以做的就是给一些药,剩下的听天由命,再靠病人自己打熬。 在已经有了防治天花方子的情况下,满宝不愿这样的事再发生。 她道:“卢太医,我想既然将来都要流传开去,何不我们主动些,这样还能得些美名。” 她诱惑道:“说不定将来还能名留青史呢。” 卢太医不是很心动,“我又不是文官,要什么名留青史?” 他喜欢切实的利益。 满宝一听,有些生气,就想说那我干脆拿东西与你换,结果话还没出口,卢太医就叹息道:“算了,你们想传就传吧。” 满宝到嘴边的话立即就咽回肚子里去,好奇的问道:“您怎么突然就同意了?” 第2476章 告状吗 卢太医郁闷的道:“我们记录的数据,试验的所有过程都在太医院的档案中,太医院的人能学到,太医署的人也能学到,将来会这门技艺的人只会越来越多。我的子孙后代都已经和这么多人的子孙后代相争了,再多上外面民间大夫的子孙后代又有多大区别呢?” 满宝忍不住道:“您才想到这一点儿呀?” 其实她老早就想这么问了,可觉得这话出口有点儿想吵架,毕竟是有求于人,所以没好出口,谁知道卢太医是没想到这点? 卢太医就瞥了她一眼,忍不住重重的哼了一声,起身就回屋。 满宝一呆,立即蹦起来追在后面道:“卢太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没有小瞧您的意思……” 见他气呼呼的进屋就要关门,满宝立即抵住门,“真的,我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您还是挺聪明的,就是可能一时想不到这点……“ 总觉得越解释越糟糕,满宝当机立断的放弃解释,直接道:“要不这样吧,等太医署增开种痘科,我推荐您为首官如何?” 卢太医的门就没有关上。 满宝大松一口气。 太医署里的太医虽然都是老师,但老师的工资也是有分别的,因为职位不同。 太医署令自然是萧院正兼职,工资也最高,然后就是医、针等各部门的首官,其中医的首官是刘太医,而针的首官是周满。 医之下又有体疗、疮肿、少小等科目,太医们只领课程,然后分班教学,并不论哪科。 即便周满这近两年的时间来没有在太医署任教了,但她还是针这一部门的首官,依旧领着这一份工钱。 因为就是现在,太医署中学习到的针灸术几乎都是她在编撰,今年出产比较少,只编撰了一本而已。 卢太医也领了不少班级的课程,可他不是首官,在太医署内就低了周满一头。 卢太医将关了一半的门打开,问周满,“种痘之法你还是首功呢,你要把这首官的位置让给我?” 满宝:……她又不是三头六臂,虽然有钱拿很好,但她也不想揽这么多差事在身上好不好? 满宝是真的一点儿不心痛,但卢太医不信,因此一连几天都对她很和颜悦色。 连萧院正都忍不住侧目。 不过他也没敢问,卢太医好容易才答应,他可不敢再挑起话头,万一引起他的心事就不好了。 然后满宝就问起太医署增设科目的事。 萧院正道:“这事儿倒不难,回头我和太常寺上书增设就好,既然是教授种痘之法,那实际学习时就不能在太医署内,到时候肯定还是要到皇庄里来的,额外增添的钱倒是不多。” 所以不难开。 但是太常寺拒绝了。 萧院正收到太常寺批复的公文后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又没让太常寺额外拨太多的款项,怎么能够不答应呢? 萧院正气得不轻,于是他去找周满,带上周满就要去找太常寺讨公道。 满宝难得进宫一趟,正满宫乱转着给各宫的娘娘请平安脉呢,被萧院正派人找过来时还有些懵,问道:“所以您找我去太常寺是为了?” “自然是问原因,然后据理力争了。” 满宝满头雾水,“那不该是找刘太医或是卢太医吗?” 刘太医是副手,卢太医是新增科目的主官呀。 萧院正:“他们口才没你好。” 满宝一听便停下了脚步,萧院正回头看她,微微眯眼,“怎么,周太医不愿为太医署出力?” “不是,”满宝道:“公文上是怎么批复的?” 萧院正:“还能怎么批复?直接写了不同意。” 满宝便道:“那还找他们做什么,去找陛下呀。” 她拽上萧院正就转身回头,往另一个方向去,她道:“太常寺连理由都没写上,显然就是不想我们增设,既如此,找他们也是白吵架,一点儿用处也没有,去找陛下吧。” 太医院的上司部门就是太常寺,萧院正有事也习惯找太常寺禀报,也就天花之事涉及太大,皇帝会经常过问,他这才每每一有成绩就要给皇帝禀报,可是,可是…… 这种事也要直接找皇帝吗? 而且还是告状…… 萧院正还没理出思绪,满宝已经拉着他走了一半的路,一抬头前面就是太极殿了。 没办法,萧院正就深吸一口气,和周满一起往太极殿里去。 其实他内心深处也知道周满说的对,他们去找太常寺,就算有用,那也得费很大的功夫和时间,还不如直接找皇帝。 就是一心给皇帝看病,连太医署都是赶鸭子上架才开起来的院正大人还是头一次干这种暗搓搓和皇帝告状的事。 暗搓搓? 那是不可能的,满宝光明正大的去告状。 到了太极殿外,满宝就和守门的内侍说要见皇帝。 皇帝刚结束了一轮问政,此时正和他的爱卿们喝着下午茶放空大脑说些闲话。 对了,恭王也在,他自然没有资格参与这些政务,但他是来给他亲爱的父皇送果盘和点心的。 太子也在,他就是来参与政务的,此时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啃瓜。 是真的啃瓜,如今刚入秋,各种瓜果丰收,皇宫里的瓜果每天都很新鲜,种类和份量都很有保证。 刚才说了不少话,他喉咙有点儿干,听见周满求见,他就扫了一眼和起居郎坐在一起的白善。 耳边就传来皇帝的笑声,“让他们进来吧。” 于是萧院正和周满一起入内,行过礼后才发现在的人不少,基本上属于,只要在场的这些人答应他们增设科目,那太常寺的反对意见就无效的情况。 于是满宝给了萧院正一个鼓励的目光,却没想到萧院正也正给周满一个鼓励的眼神。 一大一小默默对视,片刻后移开视线,一起抬头看向皇帝。 皇帝见他们久不说话,也正有些郁闷呢,见他们看来便问道:“怎么,是大明宫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不错,大明宫那边正在布置,皇帝决定过完中秋就让适合种痘的皇子女和皇孙们一起到大明宫里去种痘,在此之前,皇庄那边暂时不会进新的种痘人员。 皇帝让太医院趁此时间督促大明宫的改造,而萧院正想趁此时机增设科目。 第2477章 同意 萧院正不开口,满宝只能主动开口了,当然了,她没有直接告状,白善说过,皇帝其实并不喜欢朝臣在他面前吵架,每次招待,不,是见完吵架告状的臣子后皇帝都要默默地生气好一会儿。 所以满宝直接提起他们的目的,先提了一下牛痘法的效果,然后提了一下它的前景,最后才说要在太医署中专门培养种痘人。 毕竟太医院的太医总不能一直来往皇宫和皇庄,一年两年还没问题,但十年二十年的,因为兼职而需要额外花费的时间就很多了。 皇帝略显惊讶的看了他们俩人一眼,问道:“所以你们太医署要增设专门培育痘种和防治天花的科目?” 满宝应了一声“是”,还道:“陛下,世上的疫病应该都有办法防治,以现在的医术很困难,但我相信只要潜心研究,终有一日会出成果的,所以种痘科不仅只针对天花,将来还能针对其他时疫。” 疫病也有很多种的,而不管是哪一种危害都很大,每每出现都要死很多人。 不仅皇帝,连在殿内的其他大臣都不由坐直了身体,认真了几分,魏知就问,“增设新部花费多少?” 作为大晋的宰相之一,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满宝就看向萧院正。 这一点儿萧院正最清楚,毕竟他才写了公文交给太常寺没多久,上面就列有花销的明细。 因为是下属部门,而且太医院和太常寺不太亲近。 这是因为太医院的特殊性决定的,宫里的太医院直接听命于皇帝,当然,太常寺的命令也要听,但太常寺敢命令太医院吗? 太常寺连查询太医院里的医案记录都不敢。 太常寺卿要是敢看,只怕他前脚刚出太医院,后脚御史台就能告他窥视帝王。 这是大忌。 而且太医院的花销,一半是通过太常寺和国库申请的,还有一半则是皇帝的内库补贴的。 像一般药材的采买之类的就是列了单子交给太常寺盖章后送到户部,由户部拨款。 但如果要买很珍贵的药材,比如天山雪莲,几百年的人参和灵芝之类的东西,走户部拿钱太麻烦,需要来回好几道手续,皇帝的内库基本上就直接拨款了。 所以太医院和太常寺不亲近 太医署是太医院一手办起来的,自然也如此,所以因为不亲近,在写单子的时候,萧院正就很虚心的尽量节约款项,以免太常寺找诸如花费太多,经费不足之类的借口回绝掉。 可谁知太常寺还是给他回绝了,而且都没给借口,简直过分! 此时,萧院正也不抬高物价,直接禀报,“因天花特殊,因此培育痘种和种痘都不宜在太医署内进行,所以臣想着继续使用皇庄。” 他道:“皇庄里的东西也都是现成的,并不需要额外的破费。” 皇帝微微点头,反正皇庄是他的,拿皇庄来研究天花也只是占一些地方而已,人工什么的除了工部给人,皇庄也能抽调,省钱省力,这个不错。 萧院正继续道:“至于太医署这边,只要再建两间课室和两间舍监就可,教学所用的书籍,针灸等在太医署里都能与其他部共用,除此外就只有购买防治天花的药材的花费了,单子之前都上交过,并不十分贵重。” 诸位大人这才微微点头,魏知代表大家出声,“陛下,如此倒可增设,只不过太医院里的太医们忙得过来吗?” 萧院正立即道:“卢太医对防治天花很有心得,臣想提其为此一部首官,专门负责此事,介时周太医等几位太医再从旁协助授课,虽辛苦些,但应该还能负责。” 一直坐着的恭王就插嘴道:“不是说防止天花的痘种研制上周满是首功吗?怎么让卢太医来当首官?” 满宝只抬头看了他一眼便道:“回恭王,首功不敢当的,卢太医这两年来兢兢业业,对防治天花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尤其是这半年来呕心沥血,上交给陛下的每一项数据他都亲自参与,且有大功劳,所以他为首官臣心服口服。” 哼,恭王才不会好心的提点呢,他不是在挑拨离间就是想累死我,不论是哪一种,她都不会让他得逞的。 满宝吹了一下卢太医的马屁,将他的形象塑造了一下,萧院正瞥了她一眼后道:“卢太医的确在防治天花的研究上贡献很大,他的其他医术也不差,这一点儿上恭王殿下应该是知道的。”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炯炯有神的看向恭王,对呀,以前恭王最喜欢用计太医,后来计太医致仕,他最喜欢请的太医就是卢太医了。 哼,你在皇帝面前拖卢太医后腿,卢太医知道吗? 恭王噎了一下,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很不屑。 他一个皇子还不至于去收买医者,只能是医者主动投靠。 只是不论是以前的计太医还是以前的卢太医,他们都没对他表达出臣服,只不过他用惯了他们,毕竟看病嘛,也要找相熟的大夫比较好。 而一般大夫们也喜欢给同一个人看病,就是满宝,她虽然喜欢各种各样的新鲜病例,但其实也喜欢给同一个人看病,那样病情的变化很容易做到了然于胸。 不过这种事做大夫的是不会说出口的,毕竟不吉利。 人家去逛银楼金铺可以对着说贵客下次再来,但药铺和医馆能这么说吗? 皇帝见儿子吃瘪,忍不住瞥了他一眼,不明白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明明每次对上周满都要吃亏,他却总不长记性,下次还是要去撩拨人家。 太子已经在静静地喝茶了,根本不理会这个以前每次见到他都会暴跳如雷的弟弟。 皇帝心中思索了一下,干脆将压了几个月的事拿出来处理了,“既如此,那就增设吧,嗯,取名‘疫苗科’好了,以后就专门研究像痘苗一样的防治疫病的方子。” 皇帝道:“如今只有天花一种病症可防治,那就从天花开始。” 第2478章 升品 皇帝继续道:“如今你不仅要管着太医院和太医署,还有各地方医署也归你管理,将来地方医署只会越开越多,以便牛痘种植,如此一来,你们太医院的品级就有些不够了。” 皇帝沉吟片刻后道:“拟旨。” 一直和起居郎跪坐在一起的白善立即将起居郎右手边的砚台拿过来,提笔沾墨等着。 起居郎看了他一眼,念在他这几个月来没少替他研墨的交情上没说话。 将太医院从太常寺中分离出来,皇帝这个心思已经存了四个月了,朝中的大佬们自然也知道,背着萧院正,朝臣也和皇帝讨论过这事儿的,有反对的,自然也有支持的。 理由各种各样,但不可否认,太医院要是想像周满白善的那封折子上描绘的那样发展,那就不可能再在太常寺的手下。 因为太常掌陵庙群祀,礼乐仪制,天文术数衣冠之属,历代都没多少改变,它自有自己的范围。 太医署若在它的手下,扩张太大,势必会占去它本身的资源和精力,那太常寺就失去了自身的价值,为避免尾大不掉,遏制太医署的发展才是最正确的方法。 所以太医署要发展成周满和白善白诚折子上所描绘的那样,不仅大量的培养从医人员,还要将医署开遍大晋的每一个县,那自身就需要更大的权力才行。 历经四个月的心理建设,加上这段时间太医院接种痘苗的成绩斐然,诸臣其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大家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而已。 皇帝也在等。 本来以为要等到他们接种达到万人,定下可以向全国推广牛痘法之时,却没想到时机来得这么快。 皇帝当即下旨,将太医院从太常寺中分出,设立太医署,与尚书六部平级,太医署令为正三品,掌管天下医署。 同时在宫中设立太医院,受辖太医署…… 这就将现在的顺序颠倒了过来,现在是太医院下辖太医署,太医署令算是个没品级的老师,当初设立的时候只是粗暴的让萧院正当着,同时让萧院正管理地方医署…… 他当着太医署令,其实和周满这些老师一样,只拿了额外的一份俸银,其余的什么也没有了。 但现在是反着来,但…… 萧院正的眼圈一下就红了,他激动不已,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升官升到三品,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他又没有弃医从文的资质,他一直以为他当到四品的院正就到头了。 萧院正想哭,然后就低下头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真心实意的给皇帝磕了一个头,大声喊道:“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磕完觉得旁边很空虚,于是微微抬头看了一下也眼睛闪亮的周满,伸手拽了她一下,让她也跪下。 满宝愣了一下,便也跪下,学着萧院正的样子大声道:“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萧院正愣了一下,不由羡慕的瞥了一眼周满,觉得跟着文人读书还是很有好处的,至少说话都比他好听。 皇帝也觉得周满说话好听,高兴的笑眯了眼,抬手道:“起来吧,此事还要经过门下省的审核,你们二人先回去准备吧。” 一个人升官都是不小的工程,毕竟要接的任务都会不一样,更不要说整个部门的升品了。 头一条,他们太医署得在皇城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有自己的办公地点吧? 一些事务再不能和太常寺混在一起了。 更不要说部门升品之后,各种官员的配置,职责也都会有所变化,自然,待遇也有变化。 不过这些并不是皇帝一个人能解决的了,得中书省和门下省两部来共同商议,还是细细地商议。 萧院正高兴的又磕了一个头离开,满宝也磕了一个头,然后爬起来要和萧院正一起走,皇帝却叫住她道:“皇后也许久不见你了,甚是想念,一会儿你随朕去见见皇后吧。” 满宝茫然,她上午不是才去给皇后请平安脉吗?怎么就许久不见了? 满宝重新回到宫中,后宫里一些不严重,却又有些难以启齿的毛病便让嫔妃们不自在了,于是纷纷召见她要请平安脉。 既然是要请平安脉,那当然是从皇后开始啦,于是上午满宝就先去见了皇后,再顺便给在那里请安的太子妃看了看,还摸了明达和长豫的脉象,然后就满后宫溜达了,基本上每个嫔妃的宫殿她都进去了。 要不是萧院正突然叫人,她还想去一些昭容的院子里看一看呢。 所以,她才不是许久不见皇后呢,恐怕上次见面,她比皇帝见皇后还近些。 虽然心里无限吐槽,但满宝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退到一边。 皇帝就看向大臣们,端着茶,用行动表示他们可以告辞了。 于是魏知等人知趣的起身告退。 他们一走,白善便也拿着写好的旨意起身,上前奉给皇帝。 皇帝看了一遍,觉得白善遣词造句很得他的心意,于是微微颔首,道:“送去中书省吧。” 虽说白善已经拟定旨意,但这道旨意不小,这注定只能是草稿,中书省那边肯定还要再研究过一遍的,不然被门下省打回来就不好了。 白善应下,拿了草稿后微微抬头看了周满一眼,然后垂下眼眸退了下去。 皇帝就带着太子恭王和周满往后殿去,嗯,还有一直形影不离跟着不走的起居郎。 到了皇后殿中,里面一片热闹,巧了,太子妃和恭王妃以及几个孩子也都在。 起居郎找了自己的熟悉的角落,继续掏出自己的小本本和笔蹲着,抬起头来无悲无喜的看着皇帝一家人。 皇帝让周满坐下,问她,“大明宫那边朕想全权交予你来管理,你可能办?” 满宝一怔,问道:“此事不该萧院正来管吗?” 皇帝道:“太医署要升品,萧院正必定忙得很,朕倒觉得你挺适合的。” 满宝:……她更忙好不好? 皇帝心中想到却是,这一次种痘的皇子女和皇孙们女眷占了三分之二,当然要交给一个女太医来办了,长豫可也在其中,萧院正虽好,但到底是男子,过于粗心了,只怕照顾不到姑娘家的心思。 第2479章 收受贿赂 皇室的孩子岂是那么好照顾的? 尤其这里面还有一个八岁的小皇子和小公主,算是皇帝最小的两个孩子,虽然他们母妃不太受宠,但皇帝一向疼爱自己的孩子,即便是庶子庶女,他只要有空就会找过来过问一下,因此一个都不好得罪。 更不要说还有各位王爷送来的皇孙了,那真的是孙子孙女一大堆。 除了太子的儿子还小外,二三皆有皇子女在其中,而以前皇帝的庶弟弟们为了表达忠心,把自己适龄的儿子闺女孙子孙女都送来了。 满宝看到过报上来的名单,说真的,以她杰出的记忆力,现在也没能把人都记住。 可见人数之多。 她不太想受累,但皇帝是她上级的上级,更不好拒绝他的要求,于是她在心里叹息一声,脸上沉稳的应下了。 皇帝满意,就指了恭王妃道:“你们这些孩子呀,歹一阵好一阵的,这次恭王从洛州来还让恭王妃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满宝没有受宠若惊,她只有惊悚。 恭王也愣了一下,更是扭头去瞪恭王妃。 恭王妃有些尴尬,但在皇帝和恭王的目光下,她还是起身走到周满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听两位妹妹说周大人已经定下婚期了,所以从洛州来的时候就给周大人准备了一些贺礼,权当做添妆吧。” 其实她想的是她儿子就要在人家手底下种痘了,虽然皇帝说种痘很安全,但她还是有些害怕。 太医尽心些和只是尽职或者疏忽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而太医院周满的位置高,她有点儿担心。 所以来时特意准备了礼物,本是想托明达转送的,可她和明达说悄悄话时被一旁的姑姑听到了,皇后也就知道了。 皇后便告诉了皇帝,谁知道皇帝直接点出来了? 皇后也没想到,所以瞥了皇帝一眼,见他还一脸满意的看着“相谈甚欢”的恭王妃和周满,皇后就收回了目光。 算了,这男人除了在朝堂上还有些本事外,其他的还能指望他什么呢? 恭王妃拉着周满去看礼物,一妆盒的首饰,一共三层,每一层拉开,里面的首饰…… 嗯,见识过不少宝石珍珠的满宝倒不至于目瞪口呆,但心脏也蹦蹦跳个不停,可见这首饰有多好了。 其中又以珍珠首饰和精巧的金饰最多。 恭王妃直接打开最上面一层,将一支金钗取出来给周满看,笑道:“这是金凤,我特意让人做了一对,周大人看看可喜欢?” 满宝回神,连忙推辞道:“无功不受禄,怎好收恭王妃如此重的礼物?” 恭王妃笑道:“怎会是无功?你之前助恭王减重,还照顾王爷的伤腿,这都是功劳。” 满宝汗颜,这两样提起来于恭王来说都不算是好事的样子,真的不是记恨吗? “何况,你喜事将近,便是没有这些前因,这份礼物你也是受得的,我家象儿也要入住大明宫了,以后还需周大人多多照顾。” 满宝心内瞬间明白过来,这是在贿赂我呢,而且还是当着皇帝皇后的面贿赂的。 她纠结起来,那她是收呢还是不收呢? 不收的话,皇帝和皇后会不会觉得她不想和恭王交好? 满宝不住眼的去看妆盒里的首饰,虽然觉得收受贿赂不好,但过了皇帝明路的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她思索时,明达就轻轻地推了她一下,笑道:“三嫂大老远的给你从洛州拿过来,你总不能再让人拿回去吧?” 长豫也道:“既是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没看她父皇频频看过来吗? 满宝努力的压住脸上的笑容,但还是没忍住眉眼间带着笑意的点头,“那就多谢恭王妃了。” 满宝顿了顿后道:“也谢谢恭王。” 恭王妃看得出周满是真的喜欢,眉眼间都掩饰不住笑容呢,这才松了一口气,笑起来道:“周大人喜欢就好。” 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凡是值钱的,好看的东西她全都喜欢。 于是满宝抱着一妆盒的东西喜滋滋的回太医院。 太医院里还算宁静,因为正式的旨意还没颁下来,所以他努力的忍住和手下们分享的心情,一回到太医院就把自己关在办公房里不出来了。 满宝抱着妆盒回来就被郑太医等人拉住了,他们蹙眉道:“周太医,你们去太常寺吵架没吵过?” 刚才萧院正回来的时候眼圈都是红的。 满宝脸上依旧是喜滋滋的笑容,摇头道:“我们没去太常寺啊。” 连刘太医都忍不住皱眉了,“你们不是去太常寺讨公道去了吗?” “哦,我们中途改去太极殿找陛下了。”满宝见他们似乎还一无所知的样子,便打算和他们分享这一好消息,突然萧院正的办公房就打开了,他走出来看着周满道:“周太医,旨意还未正式下来,这事儿还是暂时别宣扬了。” 满宝就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和郑太医几个微微点头道:“行吧,那你们再多等两天,等旨意下来你们就知道了。” 郑太医:“……同不同意我们增设科目不就是一句话的事,为何不能说?” 卢太医紧盯着周满,对于能不能增设种痘科他最为关心,因为这可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 满宝道:“这个我能告诉你们,可以增设。” 萧院正阻止不及,张开的嘴巴合上,算了,就告诉他们吧。 刘太医盯着周满喜盈盈的脸看,再回头去看萧院正,不由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真是老眼昏花,观色都观错了,那哪里是伤心,分明是激动嘛。 既然是好事,他便也不打探了,直接转身回自己的办公房,还道:“周太医,今儿大明宫那边轮到你去检查了。” 想到才答应皇帝的事,满宝应了一声,“我一会儿就去。” 郑太医这才看向她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满宝喜滋滋的道:“恭王妃送我的礼物,嘿嘿嘿……” 大家或羡慕或嫉妒的看着她抱着的高高妆盒,这就是女医的好处了,收受后宫女眷的贿赂都要比他们方便很多。 满宝将妆盒拿回自己的办公房锁好,这才背着手坐船去大明宫检查工程进程。 第2480章 吵架(给书友“思倾岚语”的打赏加更) 坐船进入大明宫,满宝发现大明宫看着更……蛮荒了一些。 大明宫在皇帝太后带着恭王和明达几个皇子女来避暑后迎来了短暂的修缮时机,可惜很短,没两个月就又因为资金问题断了,而两个月的时间也只不过把其中一个建了一半的宫殿建好了而已,然而宫殿建好也是空的,里面家具啥的什么也没有。 后来皇帝一直很穷,内库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国库被朝臣们把得很严实,他只要流露出修建大明宫的意思,上至魏知,下至六品的御史都会上书劝阻,认为如今才算民安,离国泰还有很远的距离,实在不好在此时大修土木。 皇帝听劝了,后来就把大明宫丢在了脑后。 再后来守孝,不好大兴土木;去年更是西征,国库没钱了,所以大明宫……嗯,别说建造了,连修缮都少了,所以草啊树啊长得就有点儿肆意,满宝站在船上看着两岸的野草,微微摇了摇头,觉得皇帝家就是好,房子好多,竟然能把家给荒废成这样。 到了渡头,内侍停下船,让周满下船。 满宝上岸,就徒步去看工部正在改造的宫室。 这里人不是很多,现在基本都是工部的人和役丁在此。只不过这一次皇帝也没能修建宫殿,而是要改造。 皇帝让工部挑选了两个最大的宫殿,直接砌墙封起来,到时候皇女们在一个宫殿,皇子们在一个宫殿,男女分开种痘,里面的人只能进不能出。 而两所宫殿之间则砌了一条很长很长的巷道以供太医来回两间宫殿。 所以一旦皇室中的人住进去,两所宫殿就会被封死,连吃的都是用吊篮送进来的。 之所以这么谨慎,全因这是大明宫,距离太极宫太近了,为避免天花流露出去。 本来种痘都应该拉到皇庄里去的,那里最安全。 可惜皇帝舍不得他的子子孙孙们受委屈,皇庄那边一个房间里住六个人,还是紧急加建的土石混合的房子,哪里比得上大明宫这里的宫殿。 在这里,至少能保证一人一间房。 没错,这里就是一人一间房,皇帝特别豪气的让人做了长长的屏风,将大房间隔成两间,一间房里不仅能住个小公主小郡主之类的,公主和郡主们还能带一个伺候的宫女。 嗯,选的宫女也都在十六岁左右,她们也都要和她们的主子一样种痘,将来若无意外,她们回一直伺候她们的主子。 满宝来检查,就是检查两座宫殿是否真的封死了,别有什么暗道可以内外传递东西,这种事在皇庄没太大的问题,但在皇宫里却是大忌。 还要检查给他们太医院准备的药堂等是否合规,以及宫殿的卫生等。 满宝检查完今日份的工作,就抓着手抬着脖子看工匠们忙碌,看着看着,她觉得以他们今日份的细工,想要将剩下的大明宫建起来,估计得花用好几年的时间,那还是在皇帝很有钱的情况下。 要是供不上钱,恐怕十多年也修建不上。 满宝摇了摇头,记下他们的工程进展后便走了。 她下衙时间快到了,等坐船回到太极宫,应该差不多就是下衙的时间,嗯,还得走回到太医院,好远呀。 不过想到太医院里的妆盒,她又充满了动力。 满宝喜滋滋的抱了妆盒出宫,还没出门就看到了等在宫门外的白善。 满宝立即笑着上前,侍卫们检查了一下她的妆盒,目光炯炯的盯着看。 满宝就大方的道:“这是恭王妃送我的。” 当然,侍卫们不觉得这是贿赂,而是赏赐。 周满算是他们知道的受赏赐最多的外臣之一了。 恭王和曾经的益州王不算。 侍卫们羡慕的投给她一眼,记下她今日带出去的东西后便放行了。 她一出来白善就伸手接过妆盒,入手一沉,他稳住,问道:“恭王妃怎么会送你礼物?” 满宝道:“上车说。” 大吉来接他们下衙回家。 到了车上满宝才揉了揉自己泛酸的胳膊道:“这是恭王妃贿赂我的,不过说是给我的添妆。” 满宝顿了顿后道:“恭王肯定不知道这事儿,我觉得他们夫妻回去后肯定要吵架。” 白善不解,“为什么要吵架?”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要是私下送鲁越很贵重的礼物,还说是你要我送的,你生不生气?” 白善和鲁越的关系不是很好,基本是因为同为崇文馆学子而维持着面上的和睦而已。 嗯,还有赵六郎居中调和。 满宝要是私下送鲁越东西,还说是他送的,落在鲁越的眼中,那就是白善在和他求和,白善肯定生气! 白善瞥眼看她,“你会送鲁越礼物吗?” 满宝摇头,“我们与他又没有利害关系,不说我们没有求他的地方,就是有,我们处事的态度不和,自然也不会求。” 她顿了顿后道:“不过恭王妃是个温柔的人。” 就是太温柔了,因此做不了恭王的主,甚至很难影响对方。 周满想的不差,恭王和恭王妃的确吵架了,应该说是恭王单方面的把恭王妃给骂哭了。 另一边太极殿正殿里的夫妻,却是皇后在骂皇帝,“三郎媳妇要送周满礼物,你为何要当着三郎的面点出来?” “不是你说的三郎媳妇想要缓和他们和周满的关系吗?” 皇后:“……可你看三郎像是情愿的样子吗?他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点明之后他只觉得难堪,到头来受委屈的还是三郎媳妇,关系也未必能缓和下来。” 她道:“还不如让三郎媳妇悄悄的送,周满和三郎关系好不好有什么要紧,她和三郎媳妇关系不差就可以了。” 这就是后宅的生存智慧了,除了一些不可能解开的仇怨外,其他的过节都是你们男人自较劲你们的,我们也自有自己的交情。 其实说起来,周满和恭王并没有什么实际上的深仇大恨,只不过是因为太子之位而有些立场不一样罢了。 周满从未输出过伤害,她做的一直是治病救人的事,只是救的是太子而已。 所以皇后认为时间只要够长,他们之间的恩怨就能减淡,而不管是否存在,周满都是个正直的人,不会为此害人,所以不如顺其自然,皇帝横插一手,完全是好心办了坏事。 第2481章 圣旨 因为收了人家的礼物,满宝便在心里担忧了一下恭王妃的夫妻关系,不过也只是一下而已,她转头眼睛亮晶晶的问白善,“太医署升品的旨意送去中书省了?” “是,”白善道:“我只是初拟,这张圣旨份量重,肯定还要大人们再拟,门下省还要审核,速度再快也得等明天了。” 满宝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碟点心,一边吃一边道:“你说太医署升品,我会升官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半数之分吧,你若是不升官,朝廷肯定要往太医署里添置一些官员的。” 与尚书六部同品级,连官职都要向六部看齐,有些职位不是医者也能担任的。 满宝点了点头,也在等。 但第二天圣旨并没有颁下来,而一连推迟了三天,等到萧院正都要以为有变故时才颁下。 圣旨一出,满宝和萧院正都大松一口气。 要不是这三天白善都有内部消息回来,她也要忍不住了。 先是中书省拟定圣旨时顺便将太医署的规制官职等细节都罗列出来,一并发往门下省,被门下省打回重拟。 后来皇帝就召开小朝会,此次萧院正和刘太医也列席,但其间就为了太医署的办公场所是建在内城、皇城和宫城里吵了半天。 等好容易定了太医署和国子监一样,就在其教学的边上设立一个专门处理事务的场所时,太常寺总算姗姗来迟的表示反对太医署独立。 礼部尚书附议。 嗯,礼部和太常寺一向要好,其实要满宝说,其实礼部和太常寺有很多的职责是重叠的,可以融合一下,然后取掉太常寺。 然而她不敢说,萧院正听了也只当没听过,小孩子的抱怨是不能当真的。 在来回审核了三天,开了三天的小朝会后,门下省终于批复了中书省送来的旨意和公文,然后旨意和公文送到礼部,再抄送一份送到户部、吏部和工部,以及太常寺,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萧院正提前知道了消息,这一天就特意穿了一身崭新的官服进宫。 和往常一样的满宝忍不住看了又看,还是没忍住问:“萧院正,您的新官服哪来的?” 她今年长得快,年初发下来的官服有点儿短了,虽然不太看出来,但她的手腕的确是微露的,和别的官员的长袖有点儿不一样。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道:“外面有专门做补服的绣坊,周太医没找绣坊做过官服吗?” 满宝摇头,她前几年因为常住在宫中,所以除了大朝会外,很少会穿官服,不然就两套官服,换不过来怎么办? 算起来还是今年穿得最多,因为她不住在宫里了,每次出了皇庄要进宫当差的时候她就要穿官服。 满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袖子,悄悄的将袖子抚平,嗯,穿得太多,洗得多,有点儿褪色的,反正绝对比不上萧院正今天的精神和好看。 满宝就好奇的问他,“在哪个绣坊做的?” “大月布庄,里面还卖各种布料,朝中有不少官员都在那里做的补服。” 一旁的刘太医就道:“我也是在那里做的。” 郑太医笑眯眯的:“我家也是找的大月布庄。” 卢太医:“我也是。” 满宝就觉得自己落后了,竟然只有她一个人没找人做过官服,全穿的是朝廷发的。 还不知道有圣旨的郑太医好奇的看着萧院正,“院正今天脸色红润,精神抖擞,这是有喜事吗?” 萧院正就扬起笑脸道:“同喜,同喜,大家都有喜事。” 大家精神一振,难道是朝廷诸公觉得他们这半年多来辛苦了,决定再奖励他们一些银子? 升官是不可能升官的,并不是每有功勋就会升官,毕竟,那也是你们的职责所在不是? 超过职责所在的功勋一般是奖励金银米面布匹。 这些东西也是很诱人的。 正想着,礼部侍郎亲自捧着圣旨来颁旨了。 众太医一惊,什么奖励呀,竟然让礼部侍郎亲自来颁旨? 大家跟着萧院正跪到了太医院正门的大门口那里听旨。 周满和白善白诚当年上折子规划太医署时是按照国子监的职责和规制来上的。 国子监统领全国各地的教学机构,还负责刊印书籍,教化万民,反正教育的事都归国子监来管; 同理太医署则是要负责全国的医药机构,将来要如国子监一样在全国各地设立官方医署,负责万民的部分医疗保障,以及传播医药知识等,同时负责教导出合格的各方面医者,为全国各地输送医者。 皇帝和朝臣们又不傻,自然看得出他们是借鉴了国子监,因此设立官职时也就借鉴了国子监。 这也是这三天来他们吵架的原因,门下省一直打回重审,和中书省一来一回的辩论,有时候跑腿的小官一天要来回跑五六趟,直到中书省设定出门下省认为合格的规制。 中书省将太医署令从皇帝说的正三品降为从三品,同时在其下的设两位太医署丞,为正四品…… 圣旨很长,礼部侍郎洋洋洒洒的念了好长时间,而除了太医署令定了萧院正外,其他职位全都没定,或者说是暂时没定。 除了萧院正和满宝外,其他太医都惊呆了。 很少参与朝政,一心只在后宫和医药及天花上打转的太医们突然得知这一消息,都惊得不知作何反应好。 萧院正代表太医院接了圣旨,然后送礼部侍郎出去。 礼部侍郎笑着和萧院正行礼,“恭喜萧大人了。” 从今天开始他们就不是平级了,唉,真是羡慕啊。 萧院正笑盈盈的道谢,然后将人送出去,回来时就看到大家都围着周满问话,没办法,她表现得太淡定,一看就是知道内幕的,不围她围谁? 可她一个字都不说,大家没办法,看到萧院正就围上去,“院正,太医署怎么升品,反而我们太医院落下一品了?” 萧院正:“没有落,太医院还是四品衙门,只是不再归属太常寺,将来归属我们太医署而已。” “那我们怎么办?”有人问道:“我们以后是身兼两职,还是只能在太医院或太医署?” 这个问题问得好,因为萧院正也不肯定。 第2482章 班底 太医们在太医院里的品级不变,萧院正依旧是四品院正,不过以前四品是正职,太医署令是没有品级的兼职,现在四品才是兼职了。 周满依旧是五品太医,身上还挂着崇馆编撰之职,她在心里计算着,她要是还能在太医署中兼职高官,那岂不是身兼三职? 三个职位都是实职,实职就意味着不仅有俸禄,还有职田。 大晋给官员的俸银其实不多,以满宝为例,她现在外面药铺医馆的坐堂银子可以达到一个月十吊钱到十二吊左右,而出外诊的诊金基本归她自己所有,药铺只会要求药材从他们药铺里出就可以。 但她现在太医的俸银一个月才三千六百而已,远低于外面的坐堂价格。 因为对于官员来说,他们的收入并不主要来源于俸银,甚至也不是禄米,而是来自于职田的收入。 一般来说,有官品的实职一般都有职田,如果没有,那俸禄一定高,其他待遇也会相应跟上,比如国子监里的博士等。 虽然想一想身兼三职可能很辛苦,但貌似很赚钱呢。 满宝有点儿心动。 于是和其他太医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萧院正。 萧院正挥手道:“你们别看我,百废待兴,如今太医署不同之前,我也不能一人做主的,不过我会替你们争取的。” 以前太医署就是太医院底下一个培养医者的机构,连品级都没有,全靠太子和太医院撑腰,所以大臣们除了在他们需要用到国库的钱时会讨论几句外,太医署里的事基本都是由太子和他自己决定。 但其实太子不太管太医署,所以四舍五入全是萧院正做主。 现在显然是不可能的了。 萧院正就去找皇帝一起开小朝会,嗯,他现在也有资格,只要想就能每天参加小朝会了。 其实萧院正对上这些与他同品级的大人有些底气不足,所以心底并不太想来参加。 然而他没有别的选择。 太医署现在除了定下他一个太医署令外,其他官员都未定,所以他不得不来参加。 怎么说也要先定下太医署丞,这样才好招兵买马不对,是填补空缺。 因为是他的手下,所以就先由他来举荐,萧院正在去的路上就已经将太医院里的人都想了一遍,所以到御书房的时候就直接和皇帝推荐了两个人,“刘太医和周太医可为臣副手。” 与会的大臣们表示反对,倒不是和萧院正唱反调,而是因为:“两位太医署丞,不能俩人皆出自于太医院,只需一人精通医术便可,另一人还是要懂御下之术,太医署丞是要协助太医署令管理太医署的。” 魏知提议道:“臣认为该当从他处调来一人协助萧院正建设太医署。” 其他人,尤其是吏部尚书附议。 一个部门的管理岂是那么简单的,太医署里并不只需要懂得医术的太医,否则那和只会给人看病的太医院有何不同? 论口才,论讲理,萧院正是说不过这些老大人的,于是他也被说服了。 论计算各地药材的所需数额,采购药材支出的合理规划,每年新增医署的建设及最佳数量,以及对太医署和地方医署关系的管理等等繁杂事务,到底是你们太医院里的太医厉害,还是有过地方官历练经验,管过州县,苦读十数年的进士或明经厉害? 其实要不是太医署实在是个技术性比较强的部门,他们连一个太医署丞的位置都不想给萧院正留着。 因为这些老大人们从心底不太信任这些医匠的管理水平。 所以,刘太医和周满,您选一个吧。 但其实大家并没有给萧院正选择的机会,周满如今已经身兼两职,不管是从技术上,资历上,还是从个人精力的考量出发,都是刘太医最为合适。 倒是有人提议可以将周满从崇馆里调到太医署去,反正都是四品,而太医署丞还是正四品呢,算是升官。 但别说魏知和老唐大人了,连萧院正这个在众人心里不太机灵的人都强烈的表示反对。 他不傻,知道周满在崇馆的好处要远大于太医署。 先不说太医署是才成立的部门,仅官场地位和社会地位一条就有不同。 崇馆里都是官,其官场地位和同品级的翰林院、国子监一样的,属于清贵,什么是清贵呢? 就是清廉,没有什么油水却又地位尊贵的地方。 周满在那里面可比在太医署要好太多了,别说太医署丞只是高半品,就是高一个品级也不换呀。 于是萧院正直接定下了刘太医为太医署丞。 满宝和太医院里的众位太医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正在太医院里热烈的讨论今年中秋朝廷发的节礼呢。 嗯,节礼是要去户部那里领取的,不过有单子给他们,取了单子再拿去领,照单子领东西。 节礼是按照职位发放的,而不是人头,所以满宝有两份。 她喜滋滋的看着。 郑太医凑上前看她的单子,羡慕不已,“周太医竟然有一坛竹叶青。” 满宝道:“去年是菊花酒,今天怎么是竹叶青?” “竹叶青比菊花酒好太多了,”郑太医连忙道:“周太医要是想要菊花酒,不如我跟你换?” “算了吧,我不喝酒,”满宝道:“这些酒都是拿回去给我爹和我哥哥们喝的。” 刘太医道:“看这样子,今年国库收获应该不少,待遇比往年要好。” 满宝略一想便道:“今年京郊和雍州一带都风调雨顺。” 至少她的两块大职田全都收获不少。 刘太医知道的多些,笑道:“听说今年只有太原一带闹了一下干旱,还有荆州一带有水患,不过都是特别严重。” 每一年都会有水涝和干旱的,毕竟天下这么大,怎么可能每个地方都风调雨顺? 只是不是特别严重的水患和干旱,地方就自己承受罢了,严重一点儿的京城才会出手帮忙赈济。 所以今年总体来说是风调雨顺的。 因为今年各方面都顺利,所以皇帝挺开心,他一开心,朝臣们便也喜气洋洋起来,除了皇家还在孝期外,民间已经决定今年中秋好好的乐呵乐呵了。 才八月十二,外面就已经开始热闹起来。 第2483章 对答 满宝拿了条子跑去皇城里领东西,发现排队的人好长好长,她预估了一下时间便垂头丧气的转身。 白善也拿着条子来想领东西,俩人就撞上面了。 白善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长长的队伍,提议道:“要不拿回去,明天让人来取吧。” 满宝叹息,“本来还想自己领一次呢。” 她感觉领礼品是一件让人很高兴的事。 白善也如此认为,不过他们没有那么宽裕的时间排队罢了,俩人肩并肩的往回走,白善左右看了看,就和她说悄悄话,“太医署丞定下来了,一个是刘太医,还有一个是从户部调过去的施大人,他叫施斌。” 满宝一怔,问道:“怎么从户部调,我们太医院没人了吗?” 她也左右看了看,很小声的道:“我也可以的呀。” 白善眼中闪过笑意,压低声音道:“大人们说,你已身兼两职,要是再兼一职只怕忙不过来,你要是出任太医署丞,那就得从崇文馆里调过去。” 满宝也不傻,立即道:“那还是算了吧,我以后就修书看病好了。” 白善却摇头道:“肯定不至于此,你医术这么好,萧院正还想让你将医术传授下去呢,我被换出来时,他们正在讨论是让你做太医署博士,还是做主簿。” 满宝一凛,立即道:“我不要做主簿,我要做博士!” 博士品级虽然比主簿低很多,但属于学官,只要教学就好,其他杂事很少,她又不指着太医署的官职升迁,因此不想管理杂务,只想教书就行。 白善点头,“我也是如此想的,可惜我插不上话,不过不要紧,旨意未下之前都可更改,回头陛下要是问我,我替你说。” 这就是皇帝面前有人的好处,白善是御前行走,皇帝总会和他聊天的,聊天的时候吐露一两句这个意思就可以了。 至于会怎么发展,那就只能看天意了。 白善回到翰林院,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以后就去接满宝下衙。 俩人拿回三张条子,交给家里道:“明日让下人去排队领东西吧。” 已经领过好几次节礼的老周头立即道:“我亲自去。” 他笑道:“反正我们没事做,这种事交给我们就好。” 白善闻言,干脆把自己的条子也交给了老周头,由着他一起去领。 刘三娘还没有品级,因此没有节礼,但老周头很有信心,觉得将来她和立如都能领到节礼的。 第二天,老周头就特意换了一身新衣服,然后和白家的下人一起去领东西。 而满宝和白善照常上班,今天白善运气不错,才到翰林院就被叫进宫里参加小朝会,嗯,他是作为旁听者,偶尔给皇帝做笔录的。 当然,小朝会结束后他也不会离开,而是和起居郎躲在一边吃个快速的工作餐,然后就继续看着皇帝发呆。 起居郎刚才吃得急了点儿,觉得有点儿噎,就不住的看向白善。 和他共事几个月,已经彼此了解的白善心领神会,悄悄的起身摸了一杯茶来给他喝。 起居郎笔耕不停,见目前没什么太大的事情发生,能够以一言概括后便端起茶来抿了一口。 他不敢喝多,不然还得跑茅厕,他们起居郎要尽量控制离开皇帝视线的次数。 不对,是让皇帝离开他们视线的次数。 暂时用不上白善,白善就在砚台里倒了一点儿水,默默地给起居郎磨墨。 等到下午,皇帝将折子批得差不多了,感觉有些疲惫,便起身出去逛一逛,嗯,随手叫上了白善。 于是白善起身跟上,起居郎慢悠悠的起身,默默地跟在后面。 皇帝打算和白善下棋,他发现白善年纪虽小,棋艺却是不错的,比他差一点儿,正好可以一起下。 像魏知,他就不喜欢和对方下棋。 所以那么多御前行走,他为什么就喜欢找白善呢? 因为经过几个月的发展,他们两个还是棋友。 白善也喜欢和皇帝下棋,因为目前他还下不过对方,但每次下棋过后他自觉都有些进步,这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所以他很喜欢。 古忠带着人摆下棋盘便退后两步,笑着立在一旁看。 皇帝很大方,让白善先手。 白善也习惯了,将装着白色棋子的棋罐拿过来,先捻了一颗白色的棋子落下。 皇帝喜欢边下棋边说话,“朕听说你们家在内城给你买了一套房子做婚房?你和周满的日子定在哪天来着?” 白善应了一声“是”后道:“定在十月初八。” 皇帝就点了点头,算了一下时间,等周满从大明宫里出来,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婚事,足够了。 皇帝一边下棋,一边忍不住调侃他,“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不过你现在官职可比周满小多了,等成了亲,你们家是谁做主呢?” 白善认真思考了一下后道:“自然是我们二人一起做主了,不过我会让她的。” 皇帝没想到他那么认真的回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随口道:“不错,不错,你们皆是良臣,不要在家里闹矛盾便好。” 白善便抿嘴笑了笑道:“臣与她素来要好,不会闹矛盾的。” 皇帝就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是吗,不过朕还记得在益州初见你们时,你们二人可没少拌嘴。” 白善一怔,然后不好意思的道:“我们那不是在拌嘴,只是意见不同,所以在辩论。” 连古忠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皇帝也笑了一阵,干脆与他道,“周满是个能臣,她在医学上的天赋无人能及,朕很舍不得她啊,所以想要她再在太医署中兼一职,你觉得是主簿比较合适,还是博士合适?” 白善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一下后道:“陛下,朝中不缺为官之臣,您也说了她最厉害之处在于医学上的天赋与成就,既如此,自然是博士最合适。” “可朕看她之前上的折子,对太医署显然是有很好的规划的,萧院正尚且不及她十分之一。” 白善道:“陛下,她还是崇文馆的编撰,是太医院的五品太医。前者,她修撰的是医书,后者,她听命于萧院正。” 皇帝挑眉,明白过来,如果是只是大局一样的规划,周满就算不做主簿也能向萧院正提意见。 但主簿品级比博士高呀。 皇帝上下打量白善,笑问,“怎么,你是担心她又兼一个比你高的官职?” 太医署的主簿是六品,不巧,还是比白善高一品。 白善就认真的道:“陛下,她还小呢,还要长身体的,不能太过劳累了。而且,我们成亲后要生宝宝的。” 皇帝愣了一下,然后就仰天大笑起来,第一次伸手拍白善的肩膀,拍得啪啪响,“好好好,好小子!” 第2484章 无耻啊 老周头拿着条子排队在一群人中,来领东西的有各家的管事,自然也有官眷亲自来领。 这一二年满宝的俸禄都是老周头亲自来领的,现在都已经不用家中的孙子孙女给他看条子,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每个月能领的俸银和禄米是多少,因此每次都是他独自带着人来领。 也因为来的次数多了,他在这里认识了不少人。 他们这些领俸禄的也是有圈子的,他的圈子就是一群官员的家人。 这一群人里有和他一样是当爹的,还有当伯伯叔叔的,也不乏弟弟。 他们这些人共同的特点就是家里资产不是特别丰厚,官品从六品到四品不等。 还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不是京城本地人。 因为不是京城本地人,又因为家产不丰,而京城的消费太高,因此他们家里请的下人就少,来拿俸禄这种事就是家人亲自来了; 也是因为和他们来往多了老周头才知道,很多人当了官以后会带上家里的兄弟和子侄上任,这样不仅能帮忙管理家务,还能给自己跑跑腿,有一些事情交给下人是不放心的。 同时,也是培养家人的意思。 要不怎么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 老周头带着一个下人拉了一辆车过来,目光一扫就找准了队伍,于是上去排队。 大家很自觉的排成两排,一排都排的各家管事下人,一排则是老周头这样的官眷。 一看到老周头,立即有人热情的招呼他,“老周来了呀,快来,快来。” 老周头让下人牵着骡车排队,他则上前和他的朋友们挤在一起说话,其实勉强还算成队形的。 “周大人有两份节礼吧?” “不止吧,不该是三份吗?周大人现在还有爵位呢。” 老周头就笑道:“我家满宝说了,爵位的节礼是列在崇文馆编撰这一张条子上的,算是一张条子上两份礼。只有那些有爵位却无实职的人才单独列条子。” 大家这么一听,恍然大悟,纷纷恭维老周头见多识广。 老周头得意的笑了笑,虽然这里比不上村里自在,但他们说话还是很好听的,这也是为什么老周头总是抢着来领俸禄的原因。 “你家的条子上有什么?” “两匹布,还有些喜米喜面罢了,这些都不要紧,主要听说这次给的月饼是宫里做的,老大一个呢,我家得了两个,到时候祭过月娘娘就分了给孩子们吃。” 老周头就悄悄看了看自己的条子,艰难的辨认出来,他认得几个数字,但不认识月饼,对了,昨天晚上满宝说他们家有几个月饼来着? 老周头苦思起来,发现记忆有点儿模糊,就有点儿发愁。 一旁的老翁看到老周头手中的条子,就探头去看了一眼,然后哎哟了一声道:“乡主的月饼有四个呢,咦,你怎么有三张条子?” 老周头瞬间回神,就笑道:“这一张是我那女婿的,我一并给领了,来,你给我看看,这条子上都有些什么东西?” 老翁有点儿羡慕和嫉妒,但还是接过来给他念,“细麻一匹,粗绵一匹,喜米喜面各一小袋,月饼一个,咦,你这女婿的东西不多嘛。” 老周头就道:“他才当官呢,官职不高,你看下面的,他还是县子呢,看看下面的东西有什么。” 老翁噎了一下,往下展开,果然看到下面写有两行小字,“细棉两匹,绸缎两匹,喜米喜面各两袋,月饼四个……” 老翁:羡慕…… 众人:好羡慕…… 老周头小声的念叨了两遍,暂时记住了,然后就赶紧把他闺女的条子给老翁看,眼巴巴的看着。 老翁展开道:“我就是念了,一会儿到了跟前你也记不住呀,你家带来的人不识字?” 老周头道:“今早出来的时候太高兴,忘了叫上识字的了。” 老翁就道:“那算了,一会儿我走你后面,和你一起进去,看着你领完了我再领。”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老周头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和他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下次来领俸禄,我请你吃豆子。” 偶尔老周头嘴馋了,他会让小钱氏给他炒一些豆子带着,就是炒豆子,那也比别人的好吃些,他认识的这些朋友都挺喜欢吃的。 “多久的交情了,客气什么?” 大家和老周头说闲话,“老周啊,周大人和你那女婿年纪也不小了吧?是不是要完婚了?” 老周头就乐道:“可不就是要完婚了,都已经定好日子了,十月初八。” “好日子呀,恭喜恭喜啊,到时候我们可要讨一杯喜酒喝。” “同喜同喜,”老周头笑眯了眼,话就脱口而出,“别说一杯,到时候你们想喝多少就喝多少。” 有老实的当客套话听,但也有人目光闪了闪,拉住老周头笑道:“那到时候我们可要上门叨扰了,对了,出席喜宴要帖子的吧?” 老周头一怔,还真去啊。 他倒是不介意的,可吃席要给礼钱的,他们又不是特别亲近的亲朋,怎么上赶着给礼钱呢? 不过念头也就一闪,老周头就笑道:“下次领俸禄我给你们带来。” 给老周头看条子的老翁没说话,等队伍越来越往前,上前领了东西离开的人多了,围着他们的人就少了,他这才拉着老周头低声道:“老周啊,这上门的客人是有讲究的吧?你不得问一下家里孩子?” 老周头也跟他比较说得来,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当然要问了,我媳妇早说过了,我们没读过书,知道的不多,外头的事不能自作主张,都得问过孩子们。” “那你还一口应下了。” 老周头无所谓的道:“怕什么,等我回去问我闺女,要是能请就请,不能请我下个月就不来领俸禄了,让我家的五郎来领,他可什么都不知道。” 老翁:……无耻啊。 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钦佩的看了老周头一眼,“到我了,走吧,你先进去领,我给你看着。” 老周头高兴起来,立即叫了自家的下人赶车上来,然后拉着老翁一起进去。 发放节礼的也是放俸禄的吏员,他们对这些人早熟了,反正每家每个月来领俸禄的都差不多是他们,每个月都要见一次,想不认识都难。 看到老周头,吏员也扬起笑容,这一位的闺女和女婿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尤其是现在。 第2485章 你们加油 老周头领了满宝和白善的节礼,跟进来的下人也拿出了庄先生的条子一起领了,都搬上车后就要出去,不过老周头还是等了等那老翁,等他出来后就一起肩并肩,两车同行的出皇城去。 老翁很羡慕他,“你家庄子里的地秋收了吧?” 老周头道:“收了一大半,还差一些,不过也不久了,过了中秋用不了几天就能都收上来。” “今年可风调雨顺吗?” 老周头脸上就差点笑出话来,“就是才插秧的时候有点儿小旱,不过很快就下雨了,算得上风调雨顺。” 老翁家里也是地主,只不过是小地主,虽不亲自下地,但每年也要亲自去看着长工和佃户种地的,因此对农事很了解。 “丰收好啊,过了中秋,你们家又有一笔大收入了。” “哎呀,你们家不也有吗?” “我们家哪能跟你们家比?”老翁道:“我们家那小子的职田是交给户部来管理的,每年就吃固定的租子。” 老周头就提议,“你们就申请自己经营呗。” 老翁摇头,“我家不似你家,我就两个儿子,这一个当着官,另一个还在读书呢,那职田可不好打理,所以不如只取定租。” 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羡慕老周头? 实在是他闺女出息,儿子又多,不管他闺女在前面打下多少东西,后面都有人能守住。 出了皇城,老翁和老周头告辞,他和老周头不同路,他儿子在内城边上租了一套两进的院子,而周宅就在出皇城的第三个坊上,往前走,再右拐一段路就是了,近得很。 都是外乡人,甚至他儿子还比人家闺女提前一年到的京城呢,结果人家都有宅子了。 老周头顶着众人羡慕的目光回到家里,他吩咐下人,“快把庄先生的节礼送到他院子里去。” 又从满宝的节礼里挑了好几样东西一起放上去,算是满宝送给庄先生的。 对庄先生,周家上下最为尊重,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若不是有庄先生带满宝识字,那满宝的这一生都走不出这一步来。 白家那边收到了节礼,刘老夫人问了一下老周头额外给庄先生的添的东西,便也笑着添了一样的。 等满宝他们四个下衙下学的回家时,家里已经在热热闹闹的准备过节了。 满宝扶着庄先生进门,白善和白二郎在后面给他们提东西,陆氏出门看见他们便一乐,“先生和满宝回来了呀,先生,今晚我们一起用饭吧,我婆婆说饭菜就摆在正堂那里。” 庄先生就笑问:“那得摆几桌呀?” “要摆五桌呢,”陆氏道:“白老爷和白太太也请过来了,晚上大家一块儿吃团圆饭,我们家孩子多,到时候就分两边吃,以免他们闹腾。” 今天十三,大家先热热闹闹的吃个团圆饭,等到了十四再各家吃各家的,至于十五,那当然是出去玩啦。 身居京城,还是在内城之中,要是不去看灯市,不去与万民同过中秋,那也太可惜了。 庄先生自己都约了同僚,那天出去吃饭喝酒作诗。 其实白善也有人约,都是翰林院里的人,他不好直接拒绝,因此决定那天去晃一圈凑个份子就出来,没办法,朋友太多了也是烦恼。 周满就没有这样的烦恼,“我们太医院很少在外应酬。”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不,他们有应酬,只是没叫你而已。 就好比赵六郎他们去春风楼应酬时从不会约上她一样。 两家的厨房一起准备,指定了菜单后一边厨房负责几样菜,因此饭菜做得很快,端上来时还是热热乎乎的,尤其是小钱氏做的蒸肉,肉香味很霸道。 钱氏带着小钱氏几个和刘老夫人郑氏白太太一桌,根本就没有满宝的位置了,她只能转身去和白善他们坐在一起。 白大郎年纪最大,率先夹了一块粉蒸肉给白二郎,一脸和蔼的道:“二郎,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今天多吃点儿。” 白二郎就也给他夹了一块肉,“大哥,你也多吃点儿,听说去年你距离上榜就差两名了。” 去年进士取得少,只取了十二个,一般落榜的不会排名,但国子监有关系,便打听了一下参考学生们的答题情况,就有阅卷老师说起白大郎很可惜,因为他距离取中就差两名。 不过白大郎并不是很伤心,因为他前面还有一个人更惨,距离取中只有一名,那个人叫王艺,是太学的学生,和白大郎同一届,当时消息传出时俩人都差点儿吐血。 不过白大郎到底没有吐,因为他看到了更惨的王艺。 白善和满宝一看,立即也殷勤的给他们夹各种肉,直接把碗给填满,“是要多吃,这一次你们都要努力,争取考中。” 白善觉得白大郎应该问题不大,因为他去年就差点取中,经过一年的沉淀,应该更厉害才是,而且……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今年取士名额会比去年多一点儿。” 每一年取士的数额都是不同的,取多少进士是吏部根据现有的数据和去年到今年的官场变化计算出来的。 比如益州王一系被清算后第一次开科和第二次开科取用的进士就比往年多,因为官场损耗了就得填补。 白善在御前行走,没少听大人们和皇帝谈论这些事,内幕消息知道的多,不过他也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说起进士考,他也就只有这一点儿鼓励而已。 白大郎和白二郎心领神会,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心里都很激动,取士多了,他们的机会就更大了,特别是白二郎,他的心有点儿虚,他是知道自己的,他比他大哥还差着好远呢。 周立君也和他们同桌,见他们都聊完了,她便说起自己的话题来,“小姑,我在东坊里看中了一间铺子,想买下来。” 满宝一怔,问道:“那里铺子很贵吧?” 周立君点头,“我谈了许久,但还需要八千六百七十两,少一两都不行了。” 白善几个也都吓了一跳,问道:“什么铺子这么贵呀?” “主要是在东坊里,那一条街卖的都是绸缎和胭脂水粉,京城有名的银楼也都在那里,所以很贵。” 满宝问:“买来做什么?” 第2486章 算账 周立君目中生辉,道:“卖家里做的药膏,润白霜和祛痘的那些霜。” 她道:“小姑先吃饭吧,吃完了饭我给你算一笔账。” 满宝不由问:“我们家里现在有这么多钱吗?” “公中没有,”周立君道:“现在家里公中的钱大部分在四叔手上。” 但周四郎现在草原上,对了,向铭学也跟着周四郎去草原上了,才去了一个月呢,现在估计还在草原上收各种货物呢。 他至少得九月底才能回来。 所以周立君想要各家拿出钱来,这事儿小姑要是同意,那就成功了一半。 满宝问:“公中现在有多少钱?” 周立君:“三百多两。” 不少了,毕竟前段时间周四郎上京城来时就把账本拿出来将去年秋后到今夏赚的钱都拿出来分了,现在公中的钱还是这几个月卖药膏,以及饭馆经营应该归到公中的钱。 满宝想到今年她分到的钱,以及她带回来的那些宝石香料换的钱,顿时大气起来,“行,买吧。” 满宝给周四郎的那些宝石香料,周四郎连辛苦费都没留,基本上卖出去多少钱就给她带回来多少钱。 先在京城卖,后来一路南下,去益州赚了一圈,将手上的东西全都出手,赚的钱可不少。 加上周满今年从公中分的钱,更多了。 不过周立君怎么想着买铺子呢? 要知道他们现在外面租了一个专门做药膏和各种霜膏的院子,老客户都是直接上门购买,有时候还带着新客户呢,他们赚的并不少。 吃过饭,周立君就捧了一杯茶和周满在院子里说话,“本来五婶她们做的有限,京城里能买得起这些润白霜和祛痘膏的也就这些人,所以我想着用不着买铺子,但这段时间因为种牛痘,来和我们买淡印药膏的人多了许多,甚至还有外头的药商特意找上门来,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铺子,还得是一个好铺子。” 满宝琢磨起来,“可我们就只有这几种霜膏,会不会太少了?” 周立君道:“我以前也觉得少,但现在不觉得了,这两年用我们润白霜的人可不少,不仅娘子用,一些郎君也用呢,特别是祛痘膏,销量很好,所以我想着能做好这几样也很不错,而且以小姑现在的能力和年纪,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方子的。” 满宝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行吧,我要出多少银子?” 周立君道:“我算过了,这些方子都是小姑你给的,因此你拿一成的银子,其他各房,我单算一房,那除去您这一房就是七房,一家分担一成三的成本认领一成的份额。” 满宝一怔,“一房一成?” 周立君点头,“不错,一房一成,那一共是八成,剩下的两成算公中的,每年分红都要留下一成经营铺子,剩下的一成给爷奶。” 也就是说,他们七房负责分担公中的那份。 满宝想了想,没反对,“其他房会答应吗?” 周立君就笑道:“只要小姑你答应,那其他房就会答应。” 大伯和大伯母是不用说了,他们肯定跟着小姑,她娘不用管,她可以说服她爹,三叔会听爷奶的,四叔五叔六叔和小姑最要好,也不会反对。 周立君笑道:“到时候我立好规矩,四婶和五婶可以去铺子后面做管事,专门管着熬制药膏的事,每个月就拿工钱。” 这样大家也都没闲着,照样能算钱。 满宝问:“你预计一开始投入的成本是多少?” 周立君迟疑了一下便道:“一万两。” 满宝这么壕的人都忍不住咋舌,实在是太贵了。 “我倒是没什么,其他房会愿意拿出这么多钱来吗?” 她觉得这就差不多掏空各房的家底了。 虽然这几年周四郎赚了不少钱,一年一趟刨除所有的成本后大概能赚个大几百或者一千多两,满宝记得账本上记录的,前年算是赚得最多的,一下赚了两千八百两,但那时候是周四郎冒险买了珍珠,但后来他就不再做这个生意了。 一来是怕做得太大要改商籍; 二来,进珍珠的确要更危险的。 然后这么多钱是分成好多份的,毕竟大家都有份子在其中。 不过,这份钱依旧很多,至少是老周家以前全家攒上七八年才能攒下来的钱。 所以连老周头都忍不住感叹,“难怪有本事的人都想着去经商,而不是种地。” 但经商,尤其是像周四郎这样的走商也的确是辛苦,看周四郎的面向就看出来了,他这几年老得可比周五郎周六郎快多了,风吹日晒之下,还差一点点就不是满宝那个最俊的哥哥了。 满宝出一千两没压力,因为她来钱的途径多,但其他房,出个一千三百两困难呀。 尤其是大哥和三哥。 晚上,满宝就悄悄的溜过去找她大嫂。 周大郎看到她来,便起身去外室,将内室交给她们姑嫂说话。 满宝就悄悄问小钱氏,“大嫂,你和大哥攒了多少钱呀?” 小钱氏问她,“你缺钱花?” 满宝摇头,小声的将立君要买铺子的事儿说了,然后小声道:“立君私底下算过了,买下铺子后大概一年后就能把买铺子的钱赚回来了。” 小钱氏咋舌,“这么赚钱呀?” 满宝矜持道:“主要是正赶上种痘,好多人都因为淡印的药膏知道了祛痘膏和润白霜这些霜膏,有些郎君比女子还要爱买,现在生意好做了很多,立君私底下算过,现在的销量起码比之前涨了一倍。” 所以他们还得请人。 小钱氏就往外看了一眼,然后小声问:“那我们大房要出多少银子?” “您先说您有多少。” 小钱氏道:“八百多两吧。” 满宝一怔,问道:“怎么这么少?” 小钱氏就笑道:“你忘了,大头才刚成亲没多久呢,当时我们就在京郊给他买了二十亩地做聘礼,加上其他的东西,陆陆续续就花了不少,三头现在也不小了,最近我们正在给他说亲呢。” 小钱氏说到这里叹气,“京城和我们村不一样,现在我们家也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在村里娶个媳妇只要五六两,加上酒席,顶天了七八两就够用了,看现在,最少也得百两才可以。” 第2487章 开会 小钱氏道:“三头不算,他以后未必会定居京城,但大头这里,他媳妇是太医,以后还是要在京城买个房子比较好。” 而京城的房子太贵了,他们家起码得攒上许多年才能买到。 小钱氏再次问道:“买个铺子要多少钱啊?要不要两千两?” 现在他们家的饭馆当时买的时候就差不多是这个价钱。 满宝就道:“不止这个价,算上所有的成本大约是一万两吧。” 小钱氏就张大了嘴巴,这哪里是买铺子,简直是要买金山呀。 满宝安抚她道:“赚的也很多,我相信立君的目光。 小钱氏也相信,可他们家没这么多钱呀。 她小声道:“可以少买些吗?要是出八百两能买多少份额?” 满宝就笑道:“大嫂,这个份额可遇不可求,我看过立君算的账,若账目真如她所算的,那我们第一年就能把投进去的成本赚回来,往后铺子便是除去做药膏的成本便是净赚了。” 小钱氏不太相信,“我们家做的药膏我知道,偶尔我也去帮把手呢,我听立君说过,一瓶润白霜也就赚个两三百,你一天得卖出多少瓶,一年才赚足一万两?” 满宝道:“立君和四哥都找了走商,只要我们的铺子能开张,他们立即能拿了钱上来求货。” 这也是周立君要求一万两成本的原因,除去买铺子所需的八千六百七十两,剩下的装修和架子之类的东西耗费并不多,她看过立君算的单子,她用在装修上的钱只十八两,剩下的全部拿来购买原材料。 而大规模的制造药膏白霜,为的就是卖给来进货的客商,也就是说,他们家的这个铺子不仅仅是为了零售,还能批发给那些走商,就跟那些布庄一样。 周立君显然不是临时起意,她计划很久了,她和周四郎不一样,周四郎是属于说干就干的人,她不一样,从有这个念头到提出来,她准备了整整三年。 在怀揣着润白霜走门串户的给各个夫人小姐推荐时,她就想买个铺子或者租个铺子了,但因为当时买的人少,一罐润白霜对方可以用上三两月,而有的人用的不勤,一罐用一年的也有。 所以她不敢冒险做。 她一直等着,在此期间,她有空就和认识的客商推荐他们家的润白霜和各种药膏药霜,还拉着周四郎一起,在俩人的推荐下,再加上周满的名声,现在外面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周记的药霜和药膏了。 再加上此次种牛痘产生的淡印膏,周立君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同时,他们家的机会也来了。 她要开一个铺子,一个专门售卖这些药膏和药霜的铺子。 只要能赚钱,而且还能让侄女一展抱负,满宝自然是不会反对的,她对此很有信心。 她悄悄和小钱氏道:“这个药膏和药霜是不愁销路的,立君和四哥为此都运筹两年了,您要是不买足额那就太亏了。” 她道:“您信不信,您要是前脚说您的钱不够,四哥后脚就把您漏下的那点份额抢购过去了。” 小钱氏就道:“我不给他,我给你。满宝,你不是有钱吗?到时候你出钱来买。” 满宝就笑道:“不用,我借钱给你和大哥,等到时候你们赚了钱再还我。” 小钱氏要说话,满宝就小声道:“我算过,如果大哥大嫂你们的钱不够,那三哥的钱肯定也不够,到时候你们缺的那部分我都给你们补上。” 小钱氏就不说话了。 满宝低声道:“您和大哥是长房,在这一点儿上就不能比别人少了,不然现在哥哥们关系还好,看着不显,等将来就要低一头了,你和大哥还怎么管弟弟妹妹们?” 小钱氏叹息道:“你三哥老实,家里的地现在都是他管着呢,按说,该我和你大哥留在家里的” 满宝就笑道:“所以呀,三哥的那份钱我也补上,到时候等你们赚了钱再还我。” 至于其他几房,钱肯定是够数的。 因为个人赚的钱都只交公中四成,像周二郎、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夫妻,他们都有各自的本事,因此每年赚的不少,剩下的才是分的公中的钱。 相比之下,同是老实人出身的周大郎和周三郎,他们基本都在田地上打转,而田地都是属于公中的,所以他们自己赚上的私房就很少。 老周头和钱氏也知道大房和三房在分钱时是吃亏了的,因此私下偶尔会偷偷的补贴一些,只是他们还有个闺女没出嫁,所以补贴的也有限。 就是偶尔塞几块碎银子,或是让周四郎回乡时多带点儿肉回去就是了。 满宝摸出了大哥大嫂的私房,对三哥的家底也就有了个大概的预估。嗯,三哥比大哥还不会赚钱呢。 主要是大哥有大嫂,大嫂去饭馆做的蒸肉等也是拿钱的,一来二去就攒了点儿私房。 三哥就真的是几乎没有私房收入了。 满宝心中定下主意后就召集家里人开了个会,当然,远在七里村的周二郎和周三郎,以及在草原上的周四郎未能与会。 但他们都有各自的儿子作为代表。 周立威是没什么意见啦,周立固更不会有,爹娘走前叮嘱过,让他照顾好弟弟,剩下的听奶奶和小姑的话。 大家都被一万两给镇住了。 周立君就抱了个算盘给他们算账,并将她目前已经谈好的渠道拿出来给他们看,意思是只要做出来就有人买。 老周头最先提出疑问,“既然找好了销路,我们直接作出药膏来卖给他们就是,何必要花八千多两买个铺子呢?” 方氏她们也疑惑这点,这个周五郎他们都知道,和老周头道:“爹,你要是没个铺子,这种摸脸上的东西,外面的客商是不敢大量买的。” 周立重点头,更详细的解释道:“现在我们家这些药膏最多还是卖给京城的人,这些人一开始就是小姑的病人,是因为信任小姑才买的,后来觉得好用一个推荐一个,这才有了现在的销量,但若是没有铺子,外面不认识的人是不敢买的。” 一开始,周立君可是跟在满宝屁股后面进出那些高门大户,一瓶一瓶的推销出去的。 第2488章 同意 周立君道:“现在我和四叔找的那些商人,他们之前都是用过我们东西药膏和药霜,知道我们的东西好,可若是我们没个铺子或者登记在朝廷那儿的作坊,他们也是不敢大规模买的。” “我想着,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好了,”她道:“我们的药膏和药霜都不便宜,面对的本就是资产微丰的人家,既如此,这铺子就不能随便找个地方,内城东坊那边有专门卖胭脂水粉和绸缎的街道,那里还有银楼和书铺,可以说,全大晋最赚钱的铺子就在那里了,我挑中的这一间铺子其实不算贵,我问过更贵的铺子,可能需要两千万钱才能买下。” 老周头就觉得心脏剧跳,问道:“两千万钱是多少钱?” 满宝道:“就是两万两。” 周立君点头道:“因为我说我们有白银,才说下来这个铺子的,要是给的铜钱,低于九百万钱他们不卖。” 白银还是少,黄金更少,前者还能流通,后者是根本不在民间流通,只存在于特别大宗的交易之中。 白银比较便利运输,所以走商特别喜欢,这也是铜钱兑换白银总是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而且白银还能做首饰,更少了。 其实周家的铜钱也不少,只不过更多的是白银,这还是多亏了周立君,她一直让周四郎,只要有机会能以低价换到白银,那就换。 做生意时,能用白银结算就绝对不要铜钱。 加上她常在京城,总是能留意到银楼、当铺和官府这些地方的白银兑换价,只要银价稍低,她就会拿家里的铜钱去换白银。 不仅好储存,现在需要白银时,她就能快速的拿出来。 当然,经过她的手分到各家去的最多的也是白银。 老周头算数不是很好,本来就觉得八千多两的铺子贵了,现在换算成九百万钱的铺子,他觉得更贵了,于是没说话。 钱氏就看向他们,“你们各房是什么意思?” 周立君先道:“小姑已经答应,她会认下一成的份额,我的意思是,其他各房也都认一成,只不过除了小姑外,包括我在内,一成的份额要出一成三的钱,算是把公中的那两成给分摊下去了。方子是小姑的,她不用出这个钱。” 这个大家没意见,周立威举手问,“只能一房一房的认,我能不能独个人认?” “不能,”周立君严肃的道:“就算其他房不打算要,那也要平均分到各房,有房头不愿意要的,那就再分,只能一房一房的分。” 周立威琢磨了一下,反对他亲姐姐,“那你怎么能一个人认购,你也是我们二房的。” 周立重轻咳一声,“你要跟二妹打架呀?” 周立君道:“我出嫁了。” “那大姑……” 周立君道:“家里的生意起码有一半是我管着的,我不可能白管着,光要工钱我也不服气,我要认购的权利的。” 满宝连连点头,就是就是,白给你们干活儿呀。 周立威颔首,“好吧。” 钱氏一直不说话,等他们说完了便看向她在场的儿子和儿媳们,问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方氏沉吟片刻后道:“孩子他爹走前说过,要是家里要买铺子,我们跟就行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没意见,他们从小时候带着满宝和周立君他们姐弟玩的时候就知道了。 家里最聪明的就是满宝,然后是四哥和立君,四哥不说了,他最滑头,立君却是算账的一把手,比四哥还要稳重,跟着她走至少很难亏本就是了。 钱氏就点了点头,二房的周立威和三房的周立固也都说了没问题,她的目光就落在周大郎身上。 周大郎道:“我没意见。”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周立君神清气爽,道:“既然如此,各房把钱凑一凑,我明天去交定金,十六那天就要收够钱把铺子买下来,争取在重阳前把铺子开起来。” 人群散去。 钱氏就叫住了周大郎,让他留下说话。 等人都出去了,她就问他,“你们夫妻有多少私房?” 周大郎就挠了挠脑袋道:“八百多。” 钱氏就叹息,“那还差不少呢,老三的钱一直是我拿着呢,也才八百多,我想着之前大头娶媳妇花了不少,你们应该也差不少,缺的这点钱你们打算怎么办?” 周大郎道:“满宝昨晚来找过孩子他娘,说是缺的五百两她借给我们。” 钱氏就微微皱眉,“满宝就要出嫁了,她是要准备嫁妆的。” 她不由扭头问老周头,“你知道满宝手上有多少钱吗?” 老周头摇头,“不知道,立君估摸着知道。” 钱氏沉吟片刻后道:“罢了,既然她要借你们,那你们就收着吧。” 周大郎点头,退了下去。 等儿子走了,钱氏就和老周头道:“那些钱不用存着了,都给满宝置办嫁妆吧。” 老周头就瞥了她一眼道:“我早准备好了,你还真想把我们的私房借给他们呀。” 钱氏就拧了他一下道:“你酸什么,我为的什么,还不是这个家?一碗水要是不端平,以后这家迟早要散。” 她道:“你没听二丫头说吗,这铺子赚钱着呢,现在拿钱的时候不觉得,等以后赚钱了,哪一房要是少了,回想起今日之事肯定会心生怨气,甭管是对是错,有了怨气就容易吵架,吵架一多就伤了人心,人心伤了这家就散了,不然你以为二丫头为什么不让个人认份额?” “要是能让个人认,满宝能一口气把他们不要的都拿过去,还有四郎、立君、立威,就是五郎和六郎也有余力,那样大房和三房就弱了下来,将来铺子的生意越大,差距就会越大,不说下一代,怕是这一代都要吵起来了。” 所以她要平,至少,其他房有多少份额,大房和三房就要有多少,尤其是大房,他们将来是要管着家里的,那就不能弱于下面的弟弟妹妹们,不然说出来的话要被当成屁放了。 感情很重要,周家几兄弟的感情都不错,但也要利益摆得正。 第2489章 借钱 老周头和钱氏是有些私房的,本来想着大房和三房要是不凑手,那就帮一把,可既然满宝主动借给他们了,那他们两个老人家就不好再插手,嗯,这也是一碗水端平。 一碗水端平的夫妻两个拿出自己的账本仔细的分辨上面的数字,老周头道:“我已经看过好些庄子和田地了,唉,京城的地太贵了,雍州的也不便宜,而且卖地的人也不多,我想着还是买雍州的这一家吧,不是庄子,但是个大户人家卖的,足有八十亩。” 老周头拿出一个条子,挠了挠脸道:“七两银子一亩,我之前问过五头,他给我算出来了,但我又忘了,反正超过五百两了,出了这一部分钱,我们剩下的钱就不多了,再给她买些什么?” 钱氏也算不明白,不过这个问题不大,她道:“还是买地吧。” 她道:“布料这些宫里和贵人们赏赐的不少,我们也买不到更好的了,就再买两匹红色的布,付掉和绣坊定做的嫁衣,还剩下的都给她买地。” 宅子满宝不缺,铺子的话这点钱在京城是买不了铺子的,所以只能买地了。 “职田到底是朝廷的东西,不太稳定,她还是应该有几块自己的地,”钱氏道:“回头你还在雍州那一片问问,到时候买了地,依旧租给佃户种,只要有地,人就饿不着。” 老周头应下,踮起起另一件事来,“你说白家会给什么聘礼?” 钱氏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道:“反正不会少的。” “可最近也没看见他们添置东西啊,他们有在准备聘礼吗?” 走出院子的周立重等叔叔婶婶们都回屋后便撞了一下周立威,挤眉弄眼道:“行呀你,都会给立君唱白脸了。” 周立威脸微红道:“我这是坏话先说到前头,家里现在人多了,自然要多做些解释,以免生了误会。” 周立重就点头,扭头和周立君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不过九月开张会不会早些?要不等到小姑成亲之后?” 周立君摇头,“那就太迟了,九月正好,秋天干燥,正好用滋润霜和润白霜。” 周立重点点头,皱了皱眉,和他爷爷有一样的疑问,“对了,白家有在准备聘礼吗?我几次回来都没看见那边有添东西。” 当然是有的,刘老夫人从上个月就开始让人陆续往新买的宅子里搬东西了。 隔三差五的她就要带郑氏出门一趟,去新买的宅子里检查送过来的东西。 房契地契这些就不说了,她让人准备的各种摆件、玉器、瓷器以及一些古董字画和书籍,也都陆陆续续的从陇州和七里村送来。 当然她搬家时大部分东西都随着一起去了七里村,只有部分东西因为太重带不走,所以留在了陇州那边的老宅里。 她也没想到白善会在京城成亲,为了聘礼好看,她便让人回七里村将一些东西取来,连着留在陇州的一些东西一并给白善做聘礼。 别说其他人,就是郑氏这个儿媳妇看了都心惊胆战的,忍不住问:“母亲,这些都做聘礼吗?” 刘老夫人笑着颔首,道:“今时不同往日,不管是满宝还是善宝,他们结交的人身份都不低,也不少,以此看后,我们得为将来做些准备,所以善宝的聘礼就不能差了,这样满宝的嫁妆也才撑得起来。” 她道:“我知道外头那些人是怎么想的,无非是觉得我们白氏没落了,善宝也没个父兄帮衬,而满宝出身寒门,虽说现在深受君恩,可到底与世家大族差了一些。这一次婚礼,我便让他们看一看两家的底蕴。” 周家是没有什么底蕴,但白家有啊。 以刘老夫人对周家的了解,她送过去多少聘礼,最后恐怕除了现钱外,其他都会在陪送回来。 而现钱也能换成其他更体面的陪嫁。 虽说这些东西转了一道手就从白家的变成周满个人的财产了,但她就一个孙子,孙媳妇的不还是孙子的吗? 刘老夫人目光炯炯,而且也是时候让本家那些人看看了,他们这一支是不是就没落了,哼。 和刘老夫人隔了一条甬道,两个院子的满宝正爬过去关窗,将窗户关上以后她便盘腿坐在床上进入空间,然后数她的钱。 六月那会儿周四郎回京,将卖宝石和香料的钱给了她,其中大半是白银,剩下的就是铜钱。 满宝没有将铜钱收进空间里,太占位置了,一般来说,她只会往里面放个十几吊铜钱,不够了再回家塞一些进去。 剩下的铜钱都放在她隔壁的耳房里,那里被她当做仓库来用,里面全部放着她不好收进空间里的财物。 其中铜钱就有好几个麻袋。 满宝去打开箱子,好几个箱子里都放着白银,有一锭一锭很整齐的官印,也有一块一块不太整齐的银子,但质量还都行。 满宝都有数的,之前数钱时都写了标签贴在箱子上,加上她还有自己的账本,因此很轻易就能知道自己有多少钱。 她数了数,发现钱不少便松了一口气,于是将两口箱子放出空间,就丢在墙角那里。 第二天周大郎和小钱氏就被叫着悄悄去数银子。 五百两可不轻,周大郎拿了两个大篮子装了,然后上面盖了一个盖子,就和小钱氏一人提着一个篮子回去了。 一路上还和人打招呼,没人知道大篮子里面放着白银。 满宝觉得这个方法特别好,于是也翻出两个篮子装了白银后去找周立固,“你得代你爹给我写个欠条。” 周立固也正愁钱不够的事呢,闻言立即点头,去看到篮子里的白银后奇怪的问,“怎么放在篮子里?” “这样不显眼,没人注意的到。” 周立固一听,立即压低了声音问,“小姑,这件事不能告诉家里人吗?” 满宝问:“你告诉家里干啥,告诉你爹娘就行。” 周立固就纠结,“那也不能告诉三哥吗,我和三哥最要好,我好多事都瞒不过他的。” “那你告诉他呗,”满宝道:“他也欠着我钱呢。” 周立固一怔,问道:“欠了多少?” “和你一样,都是五百两。” 第2490章 懒散 周立固就咋舌,感觉肩膀上的担子好重,他就问道:“小姑,你是怎么赚到这么多钱的?” 好羡慕啊,他和三哥除了几年前给四叔掏的那点儿本钱能赚些钱存下来外,剩下的也就抄书和去饭馆里给五叔六叔打下手时赚了点儿零花的,可那点儿钱也就够他们买点儿吃的,连笔墨都不够买的。 满宝就拍着他的肩膀道:“等你们学会了一项本事,再要赚钱就简单了。” “我们读书的本事是什么?” “考官,然后学会处理政务,这就是你们的本事了。” 周立固和小姑一起提着一篮子的银锭去了西面的院子,当然不是去他的屋,而是去了老周头他们的屋子。 因为他们三房在京城分的钱都放在爷爷奶奶这里呢。 钱氏收下了钱,知道周立固还给他小姑立了借条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送完了钱,满宝神清气爽的跑去找白善和白二郎出门觅食。 她只有两天假呢,等休沐回去后就要进大明宫了。 白老爷正在院子里转腰锻炼身体,看见周满便停下动作,笑眯眯的给她指路,“他们两个昨天晚上被大郎拉着喝了两口酒,此时还在赖床呢。” 满宝谢过白老爷,跑去看。 白善和白二郎已经起了,只是人还有点儿呆,白善就没什么精神,整个人呆呆的坐在窗下晒太阳,有小厮端了热水进来,将水放在架子上喊了他一声便退了下去。 白善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想,似乎也没听见,突然感觉阳光被人遮住,他便抬起头来看。 满宝探着头认真的看他,问道:“要不要给你煮碗醒酒汤?” 白善一下就清醒了,连连摇头,“不用。” 他起身去洗漱。 满宝还想去找白二郎,结果隔壁住着的白二郎听到了她说话的声音,已经连忙起床了,听见她敲门的声音便高声道:“我没醉!” 等俩人洗漱穿戴好,满宝就与他们一起往门外溜着去,庄先生拢着手站在院门前看风景,看见三人鬼鬼祟祟的模样,就出声道:“下午早些回来,二郎,给你们布置的课业你大哥已经做完了,你何时交上来?” 白二郎身子微僵,偷偷抬起头来看了庄先生一眼,喏喏的应下,白善就直起了身体,不复之前的鬼祟,他一边拉着满宝和白二郎往外挪动,一边道:“先生放心,我们会盯着师弟的,后天收假前一定让他写完。” 满宝连连点头,和白善一起拖着白二郎就溜了出去。 庄先生摇了摇头,并没有将白二郎约束在家里,正是过节时候,留下来也是浮躁不安,不如让他们自在的玩两天。 不过,也不能过分,若是不克制,恐怕两天后收假他也很难沉浸进学习里,他下个月可就要考试了。 三人溜出去,大吉已经牵了马和两个护卫等在外面,等他们出来就将马交给他们,然后六人一起溜溜达达的上街去。 白善和白二郎还没吃早饭呢,他们就问:“早食吃什么?” 满宝道:“上大街上,看见什么想吃的就吃什么。” 于是一行人便往内城的坊市去。 白善慢慢的往前溜达,最后选中了一个馄饨摊子,坐下后和店家道:“来你要吃馄饨吗?” 见满宝点头,白善便道:“来三碗馄饨,要肉的。” “好勒。” 摊主高兴的应了一声,立即给他们下馄饨。 大吉和两个护卫将马拴好,然后就在旁边坐下,白善问他们,“你们要吃吗?” 大吉三人摇头,他们早上吃得很饱,暂时不想吃,要留着肚子吃中午的。 白善抽了一双筷子拿着,看到大街上正好过来一队车马,最前方打着镖局的旗子,他就问大吉,“伯安不在京城吗?” 大吉就笑道:“他走镖去了。” 白善便点了点头,“你们还不打算给他定亲吗?” 大吉就道:“那孩子倔强,并不满意我们给他说亲,我和他娘也不好逼他,就让他再混两年吧,长大就知道要成亲了。” “那叔平呢?” 大吉就不好意思的笑道:“叔平明年要去考明经,我们想着等他考过后看情况。” 要是能考中,那自然是更好说亲的,要是考不中,也可以看一下他答的成绩怎么样,要是还行,再等两年说亲也是可以。 要是成绩不太好,很难取中,他们再想办法给他说一门合适的亲事 大吉算了一下自己的钱,想要在外城买个小院子,有了房子就好说亲了。 白善也猜出他想买房子,于是道:“若是缺钱与我说。” 大吉就咧开嘴笑,“少爷,去年从西域回来,我手上的东西也换了一些钱,买房子的钱是够了的。” 他还给伯安留了钱,等他以后成亲了也能买个院子。 说起来还真多亏了这一趟西域之行,不然他要想买两个院子,哪怕是在外城,那也得再干上十年左右,连着之前的积蓄才够。 馄饨送上来,三人立即低头吃,等吃饱喝足,他们这才牵着马慢慢溜达着去西郊马场。 赵六郎他们早来了,还看完了一场比赛呢,看到他们三人并排着不急不慢的走来,不由焦急,大声喊道:“你们怎么这么慢?” 白善道:“白二约我们的时候又没说具体的时间。” 只说了是今日,谁知道是今日的什么时候? 赵六郎就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立即道:“你也没说时间,我原话告诉他们的。” 满宝道:“他们两个昨天晚上喝酒醉了,今天赖床!” 赵六郎立即扭头看向俩人,“好呀,我们请你们喝酒你们就是不喝,却去喝别人的酒。” 白善: 白二郎强辩道:“那可不是别人,那是我大哥。” “好啦,好啦,喝酒也不是什么好事,此事就这么过了吧,”满宝挑起事来又和稀泥,左右看了看后问:“你找我们来是要做什么?又是看马赛?” 满宝其实对马赛一般,对打马球比赛也很一般,一年看个一两次也就行了,看多也不好玩。 赵六郎道:“介绍人给你们认识呢,这不是要进士考了吗,京城里来了许多读书人,来吧,我介绍你们认识,全是各世家的弟子。” 第2491章 前程 赵六郎着重给他们介绍的一个人是裴守约,出自河东裴氏,真正的名门望族,他这次进京就是来参加进士考的。 他比白善大几岁,是个很伟岸的男子,不像个读书人,更像军武之中的人。 他对白善三人很有好感,一见面便拱手行礼道:“久仰三位大名,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赵六郎搭着他的肩膀笑道:“怎么样,我说会让你见到他们吧?” 裴守约笑起来,拱手道:“多谢赵六哥了。” “客气,客气。”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一起笑着回礼,赵六郎拉着他们去和其他人见面。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明明和白二郎一起在宫里读书,也是一起休沐的,但他就能一天之内认识了这么多人。 全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家世就没一个简单的。 进了人群,裴守约反而不怎么说话了,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但赵六郎并不怠慢他,时不时的就会把他拉到话题里,并不冷落了他。 中午是大方的赵六郎请客,嗯,大吉他们想蹭的就是这顿饭。 避着人,赵六郎悄声和他们道:“别看他在他们之中不显,要我看,这么多人里也就他能看了。” 白善扬眉,“你竟能看出来?” 赵六郎道:“我怎么就不能看出来了?” 白善道:“我看他手臂紧实,蜂腰猿背,似乎习武?” “那是自然,”赵六郎笑道:“他父亲与兄长皆是前朝名将,祖父也是北周名将,河东裴氏的出身又不低,也是从小习武的。” 白善怔了一下后问,“是河东郡公之后?” “是。” 见白善忍不住看过去,他就小声道:“别看了,他就是遗腹子,我之所以带他玩还是我爹让的呢,说他爹厉害,他哥哥更是一员难得的猛将,虎父无犬子,想着他应该也不差。” 虽然赵六郎觉得裴守约看着的确不错,但他是反对他爹“虎父无犬子”这一句话的,看他就知道了。 白善微微颔首,知道他们家也只剩下他和他母亲两个,日子可能也不太好过,因此想了想道:“我那有些笔记,一会儿问一下他要不要借阅。” 当然是要的。 白善可已经是进士了,看他的笔记总不会出错的,裴守约进京是租房子住的,人生地不熟,这段时间拜访世交,也只熟悉了赵六郎一个人而已。 可是他和赵六郎不太能聊到一起,尤其是在紧张备考的时期,他其实不太想出来应酬。 但他想见一见白善。 他觉得他们的境况有些相似,当然,白善前期比他艰难些,至少他是没有益州王这样的仇家的。 因此对于他能在此情况下还能突破重围考中进士,现又能做皇帝跟前的红人很是佩服。 和白善交换了地址,约好明天上门拿笔记后裴守约便高兴的去烤肉了。 他很会烤肉。 白善他们也撸了袖子上,他们现在烤肉的技巧称不上炉火纯青,但在京城一众郎君小娘子中间,他们三个敢排前三,后头就没人敢超越他们,因为一定超不过去。 三人熟练的给羊腿刷酱料,然后翻滚,炙烤…… 香味一阵一阵的飘出来,大家胃口大开,赵六郎一边咽着口水等待,一边道:“你们别烤得太好吃,一会儿我真要被吃穷了。” 其他人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纷纷道:“赵六哥,你这也忒小气了,我们才吃了几只羊啊。” 赵六郎佯怒道:“还几只,你们那肚子是饕餮变的?” “别急,别急,今儿你请我们吃烤肉,明儿我请你们去春风楼。” 赵六郎立即变怒为喜,乐滋滋的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着啊,咦,殷或和刘焕来了,快来,快来,你们怎么这么晚?” 白善拿的那条腿烤好了,用刀片了三盘肉出来,一盘给了满宝,一盘给东道主赵六郎,还有一盘则递给了殷或。 殷或接过后坐在一旁,有些闷闷不乐。 刘焕幸灾乐祸的笑了一下,不过他没告诉大家原因,而是道:“我跟我妹妹她们来的,周满,一会儿你要去找她们玩吗?” 赵六郎郁闷,“你妹妹不是嫁出去了吗?” “是啊,过完了中秋就回她夫家去,所以此一见面就是最后一面了。” 满宝立即道:“我吃饱了就去找她玩儿。” 刘小娘子前段时间嫁人的,因为嫁得远,所以先在京城这边完婚,等过了中秋才要随她丈夫回去。 于是话题就被刘焕用他妹妹给引走了,等到大家吃完烤肉要去吃炒菜和煮菜时,刘焕和殷或走到了他们三个边上,这才忍不住嘎嘎的笑道:“我们之所以迟了是因为要出门的时候他叫他姐姐们给堵住了。” 白善三人同时打了一个冷颤,一起扭头看向殷或。 殷或郁闷的道:“她们让我回去过中秋的。” “咦,你不回府过中秋吗?” “回自然是回的,但明天才是中秋呢。” 也就是说,他要踩点回去。 满宝感叹,“这是出了窝的小鸟不想再回家了呀。” 殷或轻咳一声,辩解道:“也并没有就不想回去。” 他转开话题问,“才我看你们与那位裴公子相谈甚欢,但以前并未在京城见过他。” “他是河东人,来京参加进士考的。” 殷或这才想起来问白二郎,“庄先生给你额外布置的课业你写完了?” 白二郎抱怨道:“快别提了,一会儿用过饭我再玩一会儿就得回家了,你们得陪我。” 这个是没问题的。 赵六郎认识的人多,直接就摆了两桌,白善他们五人坐在一起,考虑到裴守约与其他人也不熟,便叫了他一起坐。 满宝忍不住感叹,“赵六郎何时这么有钱了?” 赵六郎过来敬酒听见,便压低了声音回她,“我爹给的。” 满宝挑眉。 赵六郎就压低了声音道:“我已经定好了进禁军的日子,下次你们再见我,那就是在宫门口了。” 满宝不信,“你能守宫门?” 赵六郎一噎,他还真不能。不过他也不想守就是了。 赵六郎的职责是巡视内城,不过那是中秋后的事了,从那天之后,满宝他们每天早上进皇城时路上总能碰见赵六郎,哈哈哈哈…… 第2492章 劳累 中秋是个好日子,满宝他们依旧决定出去觅食,毕竟恰逢节日,外面好吃的东西真的很多。 满宝一边和白善他们分享她买的东西一边叹息,“可惜明达她们还在守孝,不能出宫游乐。” 白二郎点头:“太可惜了,连灯笼都不能拿到宫里去,我才看见一家挂出来的宫灯,用细绸做的,特别好看,上面的花画得特别好看。” 大家一边说一边晃荡到了东坊,满宝左右张望辨别方向。 刘焕问:“东坊这里人好多,我们来这里干什么?逛书铺吗?” “不,看一下我家即将要买的铺子。” 周立君选中的铺子在一条街道的倒数第三间铺面,因为快到尽头,所以人有些少,也是因此才那么便宜的。 但这是东坊,前后左右都是很赚钱的行当,人便是相对别的位置少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很多的。 铺子不是非常大,但也不小,和这一条街上的所有铺面一样,统一的上下两层楼,周立君已经交了定金,今日铺面正在搬空,所以她也在这里。 满宝上下逛了逛,觉得还不错,于是和殷或刘焕道:“以后我家这铺子专门卖润白霜一类的东西,你们祖母和姐姐妹妹要买这些的时候可以来此找购买,回头我让立君做几个牌子送你们,拿了牌子上门算你们便宜些。” 刘焕对这些不感兴趣,殷或却想到这两天他正被他的姐姐没不停念叨,于是道:“好,那就有劳你们了。” 满宝也就来看一眼,回去以后就把自己的那份钱交给周立君了,因为她明天就要进大明宫了。 他们这些臣子能够休沐过中秋,但皇室的人却不能,虽然只皇帝一脉在守孝,但皇帝都在尽心守孝,其他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太过放肆的作乐不是? 因此十六那天直接进大明宫,反正在外面也怪没趣的,看着还眼馋。 这一次满宝为主官,依旧是卢太医给她打下手,还有郑太医和包括刘三娘在内的六名医助一起被关进去。 大家一起照顾这些皇室宗亲。 长豫和满宝最熟,虽是金枝玉叶,但练习鞭子的时候偶尔也受过伤的,所以被粗针戳了一下并不觉得怎么样,其他人却是哭得不行,整个大明宫都是一片鬼哭狼嚎。 奉旨过来看一下弟弟妹妹,慰问皇室宗亲的太子在围墙外吓了一跳,然后问陪同过来的萧院正:“他们没事吧?” 萧院正脸色淡然的道:“不会有事的,皇子和公主们娇生惯养,可能是不习惯扎针吧。” 太子想了一下周满那细长细长针,虽然看着可怕,但扎人的时候并不是很疼,便不是很放在心上了,围着围墙转了一圈,和里面的人隔着一道墙交流了一下,确定饮食什么的都充足,他便回去复命了。 皇帝问起他便道:“弟弟妹妹可能恐针,所以哭了一阵,其他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皇帝便点了点头,也不把此事放在心上。 但围墙里的小孩子们却哭得嗓子都要哑了,那么粗的一根针扎进去,还一定要见血,见血后还不能止血,还得用那么脏的东西覆盖,真是太恐怖了。 只是一天就成功在九岁以下的宗室弟子心中烙下恐怖印子的周满晋升为他们最讨厌的人,至少在他们消痛前他们是不会原谅她的。 长豫看得啧啧称奇,“总算是有人讨厌你了。” 满宝:“……有人讨厌我你这么高兴啊?” 长豫道:“就是稀奇嘛,你看宫里,母后喜欢你,太子妃喜欢你,杨贵妃喜欢你,好多妃嫔都喜欢你,宫女内侍们也都喜欢你,连最难相处的太子哥哥都喜欢你,我就时常想,你是怎么做到让他们都喜欢你的?” 满宝高兴的道:“一来嘛,自然是我技术好了,都能帮助他们;二来自然就是我本人的魅力了。比如长得好看,性格好之类的,不然萧院正他们也都能治病,怎么就不能讨所有人喜欢?这就是差距了。” 长豫咋舌,“本来我就觉得你骄傲,却没想到你能骄傲成这样。” 满宝:“这叫充分认识自己,什么叫知彼知己,这就是了。” 长豫不想与她说话了,盘腿坐在软榻上,招手叫来一样种了痘,手上缠着带子的宫女,道:“去切果盘来,我要吃果。” 满宝善良的劝解,“长豫,你少吃一些吧,我刚摸你的脉,看你似乎有点儿积食的征兆,而且午食不过才半个时辰,你已经吃了半盘点心了。” 长豫忍不住道:“那我无聊呀,除了吃我还能去干嘛?而且现在已经过了中秋,好吃的果蔬过不了多久就没了,现在再不吃,以后再要吃就只能去冰窖里吃不新鲜的了。” 长豫认为,该当吃的时候就要吃。 “要不你给我开点儿山楂吃吧,对了,这会儿不是有新鲜的山楂吗,去,叫人洗半盘来。” 满宝:“……吃撑的情况下吃鲜山楂只会更撑的。” 就算它能消食,但半盘下去,本来就撑的胃只会更撑好不好? 最后长豫还是没能吃道山楂和果盘,她只能无聊的跟在满宝屁股后面各个房间乱逛,去看一下她的妹妹、堂妹、侄女之类的。 长豫第三天才出痘,属于最慢的那一批人,等他们所有人都出痘后,满宝和卢太医就忙起来,基本上就是轮流值守夜里,比之前在皇庄可累多了。 实在是他们太磨人了,一些年纪小的公主、郡主和皇子、小王爷之类的根本忍不住痒,整天就想抓。 满宝和卢太医恨不得把他们的手都绑起来,简直是心力交瘁。 等到大家有惊无险的结痂落痘后,俩人都大松一口气,恨不得当天就关起门来睡个昏天暗地。 然而不行,他们还得试验过他们真的对人痘免疫呢,于是又是七八天的时间。 等大明宫重新开放时已经是九月初一了,满宝和卢太医眼底下都冒着青色,显然这段时间疲惫得很。 把这些小祖宗送出去,对上想要说话的长豫,在这段朝夕相处的日子里被呱噪得不行的满宝立即道:“我知道,我会去看你的,我会把药膏给你送去的。” 长豫道:“哼,我是在意那一两个痘印的人吗?我练鞭子的时候额头上都抽到过呢,我是说,我看你眼底青黑,想摸一下你的脉看一看是不是你曾经说过的肾虚学弱之症……” 满宝伸手把她往外推,“你快走吧,你要想学,回头我再教你,我还定盯着人处理里面的东西呢,你再不走就留下来陪我一起处理那些衣裳布条?” 长豫转身就走。 第2493章 雨 等他们所有人都走了,满宝和卢太医就大松一口气,相视一眼后立即转身回去盯着人把里面的垃圾都处理掉,确认没问题后就拿了医案回太医院交差,成功得到了三天假期。 没错,萧院正就是这么小气,最多给他们三天假期,还算上今天,他们初四就得回来上班。 满宝坚持认为他们只放了两天半,哪里够三天了? 满宝念念叨叨的出宫,在宫门口便和卢太医分道扬镳,打算回去恶睡一觉。 回到家里,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只有留守的西饼跑过来道:“大人,老爷和太太他们都去莆村了。” 满宝好奇,“他们去莆村干嘛?”还都去了。 西饼道:“二姑奶奶在栎阳那边建了一个作坊,离莆村不是十分远,所以大家都过去看热闹了,对了,家里的大姑奶奶和大姑爷陪着家里的二爷二太太和三爷三太太一块儿上京来了” 满宝目瞪口呆,半晌才听明白,“大丫?不是,立信?” 西饼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点头道:“是啊,说是来参加今年的进士考,还说今年要是考不中,那就明年开春考啥经的,奴婢也听不太懂。” 满宝合上嘴巴,颔首道:“快给我烧热水吧,我要洗澡了。” 西饼应下,给满宝提着药箱回屋,然后去厨房提热水。 等洗了头,洗了澡,满宝就坐在榻上瞌睡起来了,西饼一点一点的给她擦头发,等她醒过来时,天已经黑了,她吓了一跳,立即蹦起来要去看病人,蹦下软榻才反应过来,她已经出宫了。 满宝呼出一口气,看了外面黑乎乎的天色一眼,便一屁股坐在软榻上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微微偏头,就听到白善问:“还没醒吗?” 西饼迷糊的声音响起,“没有呢。” 满宝:她敢肯定,刚才西饼肯定也睡着了。 满宝将身上的小被子放到一边,胡乱拖着鞋就往门口去,她打开门,门外的人立即抬头看过来。 月色下,白善看到周满便展露开笑容,将手中提着的灯笼往上抬了抬,笑问:“你醒了,饿了没有?” 满宝连连点头,低下头抬起脚把鞋子穿好,问道:“怎么院子里不点灯?” 西饼立即回屋将满宝的外衣拿出来给她披上,满宝穿好。 白善笑了笑,西饼就道:“老爷不给点,说是太费钱了,谁要是出门,谁就自己提着灯笼呗,所以连刘老夫人那边都没点灯呢。 白善也道:“祖母说这样节省很多,挺不错的。” 过了中秋,日头就越来越短,以前是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大家就都差不多各回各屋睡觉了,所以院子里不点灯没什么。 但日头短以后,通常天黑下来事情也没做完,所以很多人家都会点灯。 满宝这段时间住在宫里,那简直是日夜颠倒,大明宫封起来的两个宫殿夜里的灯就没灭过,所以满宝一时间还没适应过来。 她回过神来,点点头,和白善往前面去。 白善不住的看她,“此次看着比在皇庄里还要劳累。” 满宝就叹气,“宗室子弟太娇惯了。” 白善就笑,“陛下也这样说,今天宗室子弟出大明宫,宫里一片哭声,陛下被吵得不行,于是把各位王爷给交到跟前训了一顿,不许他们太过娇惯宗室子弟。” 厨房给满宝准备了一碗面,里面放了许许多多的料,满宝吃得很开心。 她左右看了看,问道:“白二呢?” “在宫里读书呢,”白善道:“没几天就要考试了,先生不许我们打搅他和大堂哥,说便是重阳也得关在家里读书。” 满宝理解的点头,“那今年重阳我们安静些,不出门玩了。” 白善点头。 满宝还是有些抱怨的,“前两年进士考都放在重阳前,这样考完正好过重阳,今年怎么放在后面?” 白善道:“钦天监选的日子,说是这几日很可能会下雨,重阳后则是艳阳高照。” 钦天监算的很准,第二天果然下雨了,不大,但细细密密的,就好似春雨一样。 满宝站在廊下看着雨,白善上衙去了,白大郎则是暂住在国子监里发奋,因此整个家里就只有她一个主子在。 西饼跑来找她,“大人,您早食要吃什么?” 满宝道:“这个问题问得很好,因为我也不知道。” 她道:“去告诉厨房,有什么就给我上什么,对了,送到花园的敞轩里去,我要去那儿一边赏雨一边吃。” 西饼一怔,问道:“大人不去找老爷太太他们玩吗?” 她还想跟着她出去玩呢,这次他们带了西花几个区,连五月和九兰都去了,就她得留在家里等候大人,美其名曰,大人用惯了她。 满宝摇头,一脸严肃的道:“下雨呢,从小我娘不给我淋雨。” 那您还去赏雨。 满宝找到了特别充分的理由得到独处的机会,优哉游哉的在敞轩那里赏雨吃东西,还撑着伞踩在青石板上将花园逛了一半。 雨并不是很大,很一阵一阵的,因此并不影响她观景,她还拿着剪刀剪了不少花回来,等白善中午休息回来时,看到的就是她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满怀的花回来的模样。 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抱了满怀花的西饼,可见她今日辣手摧了多少花。 满宝看到白善便笑开,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白善撑着伞站在月门那里笑道:“今天不是我到宫中轮值,翰林院中的事情不多,所以中午我回来吃饭,你这是在干什么,等我母亲回来看到你剪了这么多花,她一定心痛。” 满宝就笑道:“我要插花,到时候选一瓶最好看的给郑姨。” 白善上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伞,合起来以后将自己的伞撑过去,两个人一起躲在一把伞下,他左右看了看后问,“还剪吗?” 满宝摇头,“剪够了。” 俩人回去,满宝就让西饼去找找好看的花瓶来,她一边轻轻地整理花一边道:“今年真奇怪,竟然重阳前下雨。” 第2494章 见面 白善道:“天气要冷了,而且钦天监说今年冬麦种植要往前移十天,早在秋收前就已经晓谕全国。” “咦,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白善笑道:“我都不知道呢,是周大哥收到里长通知才知道官府贴了告示,所以今年庄子里提前种冬小麦,现在已经种得差不多了。” 难怪她爹娘这么有兴致的去莆村玩呢,原来现在正是种冬小麦的时候呀。 满宝将细致的剪掉一些枝叶后插瓶,问白善:“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要是等花谢了才回来,那她今天算不算暴殄天物? 白善笑道:“我今天一早就让人去莆村传信了,他们人多,估计要明天才能回来。” 白善却猜错了,他们中午就收拾东西回来,不过一个时辰就回到家了,根本没等到第二天。 当然,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也不少,最多的是庄子里的瓜果蔬菜和禽蛋鸡鸭。 满宝看着热热闹闹的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就被周立信给抱住了。 满宝惊喜:“大丫!” 周立信比以前丰腴了不少,银盘似的脸上全是笑容,“小姑,我好些年没见你了。” 满宝也抱着她,“是呀,是呀,好些年不见了。” 一旁站了个文雅的青年,满宝放开周立信,看着他,目光赞许,“这是大侄女婿吧,几年不见,长高了些。” 关咏:“……小姑好。” 他一揖到底,看向周立信。 周立信脸微红,摇了一下满宝的手才道:“爷爷说不确定小姑什么时候出宫,所以我们就去庄子上玩了,小姑长高了许多。” 满宝眼睛一亮,还算矜持的问道:“真的吗?” 周立信连连点头以表示肯定,满宝越发高兴,问她,“你们住哪个院子?只你们两个来吗,有没有带孩子……” 满宝一连串的问题。 孩子自然是不可能带的,俩人的孩子还小呢,因为这一次有周二郎和周三郎夫妻一同上京,所以关家就没让其他人陪同,只让他们夫妻两个收拾了东西上京城。 满宝带了周立信回屋说悄悄话,这才知道,关家原定是十一月再上京的,赶的是明年的明经考试。 但想着周满要成亲,周家兄弟要上京城,干脆就一起走,这样也安全些。 既然提前来了,那干脆就参加进士考试试水,万一成了呢? 嗯,他们罗江县人就是有这个乐观精神。 正巧关咏到的时候还没截止报名,他是县学学生,之前为了考明经,也是取得过报名资格的,所以直接报名明经了。 今年要是不中,明年开春再考明经,和白家兄弟一样的打算。 “大姐怎么不来?她还没来京城玩过呢?” “本来是要来的,大姑父都请假好了,还说要带表弟来见见世面,结果临出门前大姑查出有孕了,大夫说这一胎有点儿弱,头三个月不好乱动,所以大姑他们就没来。” 满宝“呀”的一声,惊讶不已,“大姐又有孕了?” 她现在这个年纪生产却是有些危险的了。 周立信道:“奶奶也说大姑这时候还有孕不好,正和爷爷商量回家一趟呢。” “有脉案和药方来吗?” “有,”周立信就知道小姑会问这个,来的时候特意去了一趟济世堂要。 要是别人来要脉案和药方,济世堂是不会给的,这也算他们机密的,但因为问的人是周家人,知道周满医术不错,和他们济世堂关系又好,所以就给了。 周立信把脉案和药方给她看。 他们特意将脉案写得很详细,满宝看过便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些年周喜生活条件好,所以身体也好了不少,看这脉象,胎脉是有点儿弱,但母体还行,只是年纪大不利于生产而已。 但像周喜这个年纪生产的妇人也比比皆是的。 远的不说,就看她娘就知道了。 于是满宝将纸叠起来道:“没多大问题,回头我写了调理的方子寄回去给她。” 满宝问她,“你去京城逛过了吗?好玩吗?” 周立信连连点头,她连益州府都不曾去过呢,可以说京城是她看过的最繁华的城市了。 再没有见过比这更高的城墙,更大的城和更多的人了。 就连住的房子也是这么大,这么多人住在这里面一点儿也不挤,要不是前后左右住的都是自己熟悉的家人,她一定惶恐,但就是这样,她也飘了两天才感觉踩到实地。 这一次是周立君带着他们去栎阳看新建的作坊,其实距离京城不是很远,从这里过去比走到莆村再转过去近多了,之所以这么打转是为了去莆村摘点儿瓜果蔬菜,顺便散散心。 满宝知道那个作坊是拿来做药膏和药霜的,之前在外城租的那个宅子要退掉了,因为熬煮的药材要是过多,在城中就有些不方便了。 只是满宝有些好奇,“怎么选在栎阳?我以为要选在莆村呢。“ 周立君道:“原先是想选在莆村的,但小姑父说,选莆村不如选栎阳。” 她顿了顿后道:“小姑父说,莆村那里是职田,那些地只是暂时是小姑的,虽说我们建作坊可以像我们建庄子一样买了地建,这样将来小姑是调职也好,降职也罢,要是职田不在莆村了,那个作坊和庄子也依旧是我们的。” “可那一片职田划归了别的大人,那一片就是别人的势力范围了,庄子在那里还罢,我们只是偶尔去住一住玩一玩,影响并不大,可作坊在那里,有心人想作祟,那就容易得很了。” “栎阳那边虽没有地,但那是小姑的封地,”周立君笑道:“小姑父说,除非夺爵,不然封给小姑的那五百户就会一直是小姑的,将来不论小姑在不在京城,换多少个县太爷都会对我们家的作坊客气些。” “所以我让人在小姑的封地上买了两块地,一块是可以建造作坊和房屋的荒地,一块是可以种瓜果蔬菜的良田,到时候作坊建起来,请了人也能自己供应菜蔬。” 第2495章 取中 满宝的封地不是很富裕,所以地也不贵,尤其是荒地。 周立君找了块接近路边的地买下来,现在作坊和房子都建好了,所以大家才跑去看的。 之所以速度会这么快,是因为照着农家小院来建的,不像以前建莆村的庄院那样细致的划分,所用的砖石木料也是好的。 建的作坊是一排排的院子和房屋,里面是陆氏他们根据经验规划的碾药房,熬药房,炼油房…… 反正分得挺细致的。 到时候要请不少人,周立君决定就请小姑封地上的人。 满宝抱着一个花瓶去给郑氏。 郑氏将它摆在外室的架子上,看了看后觉得不够协调,便抱到她自己的书房里去,找了个架子摆上,这才舒坦了。 “是在花园里剪的?” 满宝点头,笑嘻嘻的道:“剪了一点。” 等郑氏傍晚走过去散步时才知道,这何止是剪了一点儿呀,她得意的几株花都被剪了,一时心疼不已,然后就把剩下的花苞保护起来,再不许周满剪了。 她道:“剪花也是有个过程的,花枝上至少要留下一朵盛开的花,这才不会看着光秃秃的不好看。” 满宝连连点头,道:“郑姨,下次我出去买花回来给你插瓶。” 郑氏便立即道:“要大朵的。” 这对满宝来说一点儿也不困难。 她笑着应下,转身就去商城里下单了很多鲜花,等收假后下衙时到街上转一圈,回来就抱着花了。 郑氏知道满宝总是能买到很多好看的花,高兴不已,与她一起插瓶,然后自己留下一瓶,剩下的送给刘老夫人和与她比较要好的白太太及小钱氏。 才去上班没几天就又放重阳假了。 不过这一次满宝他们都没出门玩,而是在家里陪白二郎三个读书。 关咏这一次来京城看到白善的笔记,可谓是惊叹不已,果然县学和国子监的老师相差很大,更不要说与崇文馆的老师相比了。 他基本上每天都能学到新的知识,然后他就知道自己这一次进士考是真的来积累经验的,看过白善的文章,他便知道再过三年他也未必能考中进士。 而白大郎和白二郎的文章也不差,他也觉得追不上。 关咏就悄悄地和妻子道:“我们应该会住到明年明经考试,我考不上进士。” 周立信早有预料,进士哪是那么好考的,于是点头道:“不怕,我们只管住着,你还能跟着周先生读书,我以前也和周先生读过两年书,这样算起来,我们还算同窗了呢。” 周立信闻言忍不住笑,也道:“早知庄先生这么厉害,当年应该到七里村求学才是。” 只是当年庄先生名声不显,相比只能接白老爷的邀请到村子里教一群顽童的庄先生,自然是县城里那两位有名的先生要好,所以关咏早早的被送到县城里读书,他也一直是附近三个村里除了白大郎外最出息的小孩。 可惜后来来了一个白善,素来读书不太好的白二郎竟也超过他去了益州读书…… 关咏轻咳一声,将跑飞的思绪拉回来,和妻子道:“就是想孩子。” 周立信也想,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叹气道:“不知道他在家听不听话,要不等小姑成亲后我还是和二叔他们回去吧。” “别,”关咏连忙道:“你舍得丢下我一人啊。” “这儿还有我爹娘他们呢。” 关咏摇头,“岳父和岳母自然是极好的,但我们从成亲在一起,既然来了京城怎能你一人回去?放心吧,娘一定会带好孩子的。” 关咏压下心中的思念和担心,反过来劝服妻子。 周立信想着过不了几天他就要进考场了,便也不想他分心,于是点头。 过完重阳没两天,九月十二,进士考正式开始,白善他们去送白大郎三人进考场。 白善这个成功人士亲自将人送到贡院门口,还碰到了封宗平和裴守约。干脆一并送他们祝福语,不管前景如何,反正这会儿大家都很有雄心壮志。 不过他们也是做了最坏打算的,封宗平就和白二郎道:“这次不中,明年一起考明经。” 白二郎点头。 白大郎也点头。 裴守约和关咏也暗暗点头。 进士考除了看策论和帖经外,还主要看诗句,以及考生们的名望。 封宗平在京城的名声还不错,又是太子伴读,考官们都知道他,在过去两年的时间里他还做了两三篇不错的文章。 白大郎名气也不小,去年差一点儿就考中了,所以阅卷官多半听说过他,但俩人还是不比白二郎有名。 这一位出名有三个方面,一,他也是太子伴读;二,他是未来的嫡驸马;三,他是周满和白善的师弟,尤其是这一年,他和白善周满写的那封关于太医署的折子可是时不时的就被皇帝拿出来与群臣共享。 能作为进士考试的考官,身份自然不低,他们也没少看白二郎的折子。 因此他们也不得不承认,白二郎还算有实干之才,因此在阅卷时将他的卷子也放进了取中的一边。 他们排好了名次后就拿进宫去找皇帝,嗯,皇帝一般就点前三名,当然,他要是有兴趣也可以给后面排一排,大家听不听就另说了。 皇帝将白大郎的卷子拿出来看了看,满意的颔首,扫了一眼名单,见考官们将他定在第十二名就没有说话,再看白二郎的,他就有些纠结起来。 这一次李茂约是考官之一,见皇帝沉吟,便问道:“陛下觉得这卷子不好?” 皇帝道:“倒也不是不好,朕看了一下其他的卷子,他文采上或许稍次些,但见识不弱于人,且务实,你们排他在二十名也不差,但一门双进士……” 他觉得这个殊荣太大了。 李茂约却听从了皇帝的另一层意思,就笑道:“陛下,魏公就说过举贤不必避亲,白诚既有这样的才华,若是因为他是嫡驸马便落第,对他也太不公平了。” 皇帝扬眉,深以为然,咳咳,他这不是假装,他这不是为了让人知道白诚能考中并不是他徇私,而是他的确有这个本事。 不过,皇帝还是公平了点儿,觉得他能排在第二十名还是有点儿水分,于是把他挪到了二十三名。 主考官们看了微微点头,觉得皇帝还算公平,于是名单就这么定下了。 第2496章 榜单 杏榜放榜,满宝他们直接旷工去看热闹。 名为维持秩序,实为旷工的唐县令在贡院外面看到他们,目光不由一凝。 满宝看见他立即心虚的将手抬起,用袖子遮住脸,遮住了才想起来,唐县令又不是御史,她怕他做什么? 于是又放下手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他,“唐学兄,你也来看榜呀?” “不,”唐县令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到白善身上,道:“我是来维持治安秩序的,你们不用当值?” 俩人一起点头,白善今天运气好,不轮到他进宫,翰林院正在编修农书,前辈们不让他插手,所以他就溜溜达达的偷溜出来了,而且今天偷溜出来的翰林院同僚还不少呢,大家见面笑一笑权当看不清。 周满就要坦诚的多,她直接和萧院正道:“明天杏榜放榜,我师弟参考,我侄女婿参考,我还有个师兄……” 萧院正都不等她话说完就挥手,“行了,行了,明日准你半天假,下午再来吧。” 反正皇子女们都种痘好了,太医院和周家采购了一批淡印药膏分给种了痘的皇室宗亲,哭声一消,最近太医院都安静得很,大家都不忙。 所以周满一大早就过来了,连皇宫都没进。 唐县令默默地看俩人,最后还是决定看不见,这种高兴的日子,一般连御史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他就没必要与他们较真了,只是道:“不许闯祸就行。” 满宝和白善一起点头应下,他们才不会闯祸呢,他们那么乖。 “开榜了——” 满宝和白善精神一振,立即踮起脚尖往前看,顺便伸手拽住向往里面冲的白二郎,“别去,人太多了,我们听声音就好。” 贡院大门打开,礼部的官员拿着皇榜出来,众人一静,全都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们。 礼部的官员已经习以为常,展开皇榜道:“此次进士科举取士二十八人,现在我念考中的名单……” “第二十八名,苏州廖家欢……” 大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等念到二十五名都没有白二郎的名字时,白二郎就有点儿丧气了。 满宝他们心中也有点儿惋惜,思考了一下一会儿要怎么安慰他才能让他不那么伤心。 “第二十三名,绵州白诚……” 满宝眨眨眼,白善愣了一下后一巴掌拍在发呆的白二郎肩膀上,“你中了!” 白二郎嘴巴张了张,双眼含着泪的看向一旁的白大郎,“大哥,大哥,我中了,我中了!” “对对,你中了!”白大郎也高兴得目眩,激动的拍了他肩膀好几下,一旁的封宗平才要表示羡慕,上面的礼部官员都没歇气,还没等他也拍白二郎两下呢,上面就念道:“第二十名,长安封宗平……” 白善他们立即看过来,改而恭喜他,然后伸手拍的肩膀,起哄着要他请客。 封宗平也惊喜傻了,连连点头,“请请请,你们是要去状元楼还是春风楼,随便你们选。” 白大郎道:“选什么选呀,两个楼都去!” 满宝也想去春风楼,她总听人说春风楼的歌舞可好看了,一点儿也不比宫中的差,之前赵六郎还带了他媳妇一起去看呢,于是也挤上去拍他的肩膀,“不错,不错,我们两个都去。” 封宗平此时智商不在线,傻哈哈的冲周满笑,连连点头,“去去去,到时候我都买单,你看上哪个姑娘随便点。” 满宝眼睛大亮,矜持的道:“我听说春风楼有十二花魁,直接对应教坊司的十二花魁,其中春媚花魁的琴艺超绝,我也能点吗?” 白善连忙将她拉开,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封宗平,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你清醒点儿,你有钱吗?”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神思飘忽的封宗平一下就清醒了,连忙摆手和他们道:“先去状元楼,先去状元楼。” 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裴守约,立即笑道:“裴兄也一起去。” 裴守约听到上面都念到第十三名了还没他的名字,便知道他是考不中了,于是点头,想着去吃一顿酒也可以。 上面正念到:“第十二名,绵州白直……” 这名字一出,场面就有些嘈杂了,“怎么又是绵州,今年绵州竟有两个进士?” “就是,鲁地也才有两个呢,绵州凭什么有两个进士?而且都是姓白,这名字……” 没有人说也就算了,一有人提,当即有人反映过来,“一名直,一名诚,莫不是一家的?” “就是一家的,你们是外地来的考生吧?不知道也正常,白直和白诚是亲兄弟。” 不知道的人一惊,“嗬,这么厉害?” “他们兄弟俩很有才华?这名字有点儿耳熟,我似乎听过。” “周满认识吗,白善认识吗?白诚是他们的师弟,一起磕头敬茶的那种。” 大家恍然大悟,“但那也是周满和白善的名声,他有什么成就?” “他就要娶明达公主了算不算?不过我听我叔父说,周满和白善几次上折子议事,白诚都有参与,那些折子都有他的一份功劳,只是他低调,所以只有朝中诸公知道他,外面的人知道的少。” “那白直呢?” “白直我知道,他是我们国子监的学生,前年和去年他都参加进士考了,去年只取士十二名,我们国子监的先生去打听过,他排在第十四名,离取中就差两名,所以他这次考中是意料之中的事。” “不错,白直文章做得很不错的,上次他在状元楼的文会中与人斗文……” 白大郎一直知道,进士取士有印象分,就是比名气的,所以这两三年来他一直很努力的经营自己在外的名气。 文会能参加就参加,诗会也是,所以他在京城的文气是很不错的。 看裴守约就知道了,其实他们这几天有交换自己的文章,在白大郎看来,裴守约的文章不弱于他,但他就是没考中。 他觉得,要么他发挥失常了,要么就是因为名气的原因。 白善也看过裴守约的文章,知道他胸有丘壑,因此等榜单念完了都没他的名字时便很惋惜,他伸手拍了拍裴守约的肩膀道:“走,我们去状元楼吃大户吧。” 第2497章 在哪儿办 此大户自然是指封宗平了。 封宗平被大家簇拥着往外走,一路喜滋滋的到了状元楼才反应过来,“不对吧,怎么我一人请?你们白家一门双进士,不该是你们请吗?” 白大郎就搭着他的肩膀道:“一起请,一起请。” 白二郎连连点头,“对对。” 对个屁呀,本来就应该是他们请的,但封宗平被拉着上楼,想着今天的确是大喜事便没有计较这点小得失了。 在距离贡院有点儿距离的茶楼里,里面坐着的人得到消息要晚一些,等完整的榜单传过来时,坐在二楼的庄先生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姜先生大喜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好你个庄洵美,可真有你的,你三个弟子现今可都是人中之杰,对了,那白大郎以前也是你学生吧?” 一旁的陈先生也道:“不行,我如今心里酸得很,这次茶钱得你付。” 庄先生就哈哈大笑道:“好,我付!” 白善他们自由自在的去薅羊毛了,跟着他们的下人则分了一个跑回家去报信,白老爷他们还在家里翘首以盼呢。 下人还没到侧门就跳下马,紧跑两步就到了门口,将绳子扔给门房就一溜烟的跑进去,大叫道:“老爷,老爷,大喜,大喜……” 白老爷忍不住走出大堂,问道:“是谁中了?还是都中了?” 下人大喘一口气才道:“大少爷和二少爷都中了!“ 白老爷瞪大了眼睛,捂着心口说不出话来。 白太太也激动的不行,原地转了两圈后道:“快,快,快发喜钱。” 刘老夫人忙让人扶着白老爷回去坐下,老周头他们凑上来恭喜恭喜,心里也是非常高兴的,哎呀,白家的大少爷和二少爷也要当官了,以后满宝和白善在官场上也有帮手了,哈哈哈…… 周宅里一片热闹,白家抬出一箩筐的铜钱,直接一串一串的往下人手里塞,又抬出一筐,直接到大门口外去撒。 老周头看得目瞪口呆,老周家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呆完了才想起来问,“对了,我们家关咏呢,他中没中?” 回来报信的下人很惋惜的道:“关少爷才华也好,就是这次没中。” 老周家人倒没怎么伤心,点了点头,也是,进士哪里是那么容易中的? 周立学几人看着若有所思,打算明年和大姐夫一起去考明经试试看,中不中的另说,先积累经验。 白老爷缓过劲儿来,左右想找儿子们分享喜悦,却发现他们没回来,连忙问道:“少爷他们呢?” “大少爷和二少爷要请同窗们吃饭,一起往状元楼去了。” “对对,考中了是要请一下同窗的,来人,取钱来,给少爷们送去,告诉他们不要惜钱,同学们想吃什么点什么。” 下人高兴的应下,接了一个沉沉的钱袋就离开。 老周头看得眼热不已,他什么时候才能这么花钱? 嗯,他现在已经没钱了,他和老妻的私房钱全给满宝准备了嫁妆,现在钱袋里的铜钱还是从五郎和六郎手里抠下来的呢。 杏榜放完后,不少人都往状元楼去,今日那里必定全是读书人。 关咏跟在周满和白善身后进了一个包间,还未坐下,门就被砰的一下推开,吓了他一跳,还以为是有人来打架,一抬头却是三四个青年,打头的青年腰间挎着刀,穿着禁军的衣服,他三步跨做两步,上前一巴掌拍在白二郎的肩膀上,大乐,“好啊你白二郎,你还真考中了!” 白二郎嘶的一声,一摸肩膀觉得好疼。 赵六郎见他这样不乐意了,“至于吗,一巴掌而已,难道我当禁军不足一月就练成了绝世神功?” 白二郎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能有什么绝世神功,这不是你一人的功劳,他们都有。” 他指着白善他们道:“我觉得这就是他们刚才打的。” 白善拎着茶壶给大家倒茶,白大郎脸上笑眯眯的,一旁的封宗平悄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也觉得疼。 赵六郎看到封宗平龇牙咧嘴的样子便猜出了个大概,啧啧两声后招呼身后的人坐下,“这顿饭你们谁请?” 白大郎道:“我们三个一起请。” “那不行,一人一顿,不能少了啊,这可是大喜事,怎么能混着请呢?”赵六郎道:“你们赶紧分一分,这样的喜酒我能连着吃三天。” 满宝好奇,“你不当值吗?” 赵六郎就挥手道:“中午还是能歇息片刻的,而且我可以暂时调到这一片来巡视。” 满宝便不说话了。 白二郎道:“你急什么,我家肯定是要开宴的,到时候请你上门一次吃个够。” “那怎么一样,来酒楼是白吃的,去你家我可得提着礼物,嗯,”赵六郎伸出两根手指头道:“还得两份。” 满宝就问白大郎:“你家是要在常青巷开宴还是在我那儿?” 白大郎就沉思,“我家那里小了些,我回去和父亲母亲商议一下。” 上次他成亲还是在常青巷那边拜堂成亲,只是迎亲是从周宅里迎出去的,当时去的人让白老爷眼热了好一阵。 有利有弊吧。 若是在常青巷办,自然会让人有个印象,他们是常青巷白家; 但在周宅办,不仅能巩固白周两家的关系,也能让官场上的人留下他们的盟约不可攻破的印象。 若他们是有底蕴的世家或官宦之家自然是分开好,但他们三家,不仅是周满,白善,还是他们兄弟俩,其实在官场上都没有亲族支应,这时候他们紧密些反而是好事。 白大郎心中转过万千心思,已经有了倾向,白二郎则是直接道:“当然是在周宅办了,常青巷的宅子太小了,根本转不开,而且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这时候多适合烤肉吃啊,在常青巷那个小花园里能烤肉吗?” 白大郎就把话咽下去了。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也和白大郎道:“大堂哥,要是在周宅这边办,那在世人的眼里就不止是一门两进士了。” 白大郎眼睛大亮,微微颔首道:“我回去和父亲说。” 第2498章 礼制 白老爷成功被说服,当即去找老周头商量借宅子办喜宴的事。 老周头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在满宝他们成亲前办一场,来个预演很好呀。 于是他高兴的应下了,还拉着白老爷的手道:“乡里乡亲的,客气什么,正好,我家现在人多,几个孩子这两天也放假,您那边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去做,不用客气。” 在七里村的时候,办喜宴互相借桌椅碗筷是正常操作,偶尔家里的地方不够大就摆到路上去,要是路上不够平那就摆到兄弟家里去,要是没有兄弟,那就摆到叔伯家里去,再不行就摆到邻居家里,这都是正常操作,很在老周头的理解范围内。 尤其是高中这样的大喜事,周家可以沾喜气,他恨不得天天沾呢,万一有效,他家正在读书的几个孩子来年也能高中了呢? 得了老周家的认同,白老爷立即拿出钱来去准备东西。 高中请宴和别的喜宴不一样,两三天就能准备好,自然要趁着这一股喜气的时候办宴,也就白善他们升官时还一拖再拖。 封家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而好日子都是一样的,因此一挑选就撞在了一起。 不过没关系,人不去,可以礼到,还可以上半天在他家吃,下半天就去他家吃,只要不上班,一天可以赶五场。 赵六郎交友广阔,当然,他也没能赶上五场,他赶了四场,和唐县令一样。 热热闹闹的喜宴办完,公主的亲事就可以提了。 礼部上门来提亲,白老爷精神一振,立即带了两个儿子去商议。 礼部选了个好日子,明年的花朝节是个好日子。 白老爷却眼尖的看到上面还有个日子,二月初八,似乎也很不错,主要是早一些啊。 礼部就道:“这日子定给长豫公主了,长豫公主年长,所以长豫公主先嫁。” 其实皇帝是想两个女儿花朝节时同时出嫁的,但被魏知拒绝了,其他大臣也表示反对,他们认为这不合规制,没办法,皇帝只能退一步,两个闺女相差五天的出嫁。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 定下日子,礼部就带着白家人去看公主府,这将是他们拜堂成亲的地方,当然,里面的东西是礼部和工部来准备,但也可以适当的听取白家的意见。 礼部还特别贴心的指了隔壁道:“那边就是长豫公主府。” 白二郎可以想见以后他们家会很热闹,他点了点头,还是对明达的公主府更感兴趣,若没有意外,以后他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住在这里。 从公主府离开,白老爷就拉着他儿子的手道:“二郎啊,你放心,等回家我就去常青巷那里看看还有没有院子买,再贵也给你买个小院子,将来你要是和公主吵架了就回自己的小院住。” 白二郎:“爹,京城的房子越来越贵了,就是常青巷,现在两进的小院子也上三千两了,您要是心里过意不去,那就把钱给我吧。” 他道:“以后我要是和公主吵架了我可以去周满那里,还能去白善那里,不行还有大哥呢,我多的是地方去。” 白老爷就丢掉他的手,“你都要是驸马了,怎能如此寒酸呢?” “这不是寒酸,这是节约,”白二郎道:“节约是美德,买了房子我又不住,既是要给我落脚用的,那也不好出租,还得放一房下人在那里料理,多费钱呀。” 白太太都忍不住目瞪口呆,然后就是一脸的心痛,眼泪都快要出来了,“我的儿,你这些年这是吃了多少苦啊,想你以前什么时候把钱财放在心上了?手里有多少就能花多少,现在竟节约成这样……” 白太太心痛不已。 白老爷:“……那是因为花用的不是他的钱,他也就在村里的时候豪横,但七里村有花钱的地方吗?逛庙会,去大梨村赶集,一串铜钱就够他成霸王了,你心痛什么,他秉性就是这样。” 白二郎:“这是秉性纯良,有什么不好的?” “我看你就是和善宝学的。” “您刚才还说我秉性如此呢。” 白老爷抬手就揍他,“越发会顶嘴了,回头我告诉你先生,让你先生打你。” 白二郎就不说话了。 白老爷乾纲独断,挥手道:“我说买就买,大宅子我们买不起,小宅子我们还能买不起吗?” 白二郎就特别好奇,“爹,我国子监的同学们总是说京城居大不易,现今还有好多同学住在国子监里或是在外头租房子住的,我们家这么有钱吗,宅子买了一座又一座。” 白老爷有些自豪,微微抬着下巴道:“多的东西没有,但给你和你大哥一人在京城买个院子还是能做到的。” “可我们家在绵州也有别院……” “嗨,那些院子不值钱,二三百就能买下三进的院子,而且那也不是你爹我买的,那是你祖父买的……” 白老爷当年是因为在绵州与人意气之争,田产和生意都被人针对,他和当时的绵州刺史也不和,这才搬到七里村居住的。 不过当年那位刺史也没有留很长,他走过没两年就因贪污受贿被贬官去了他处,后来听说被一贬再贬,现在也不知道还当官否。 只是白老爷当时已经在七里村住下,不管是他还是母亲和妻子都觉得乡下的生活还不错,除了出入不便有些无聊外,比在绵州要更惬意,而七里村民风淳朴,他便没有再搬家,实实在在的住下了。 不过他虽然住在七里村里,但家产却不少的。 他不仅是罗江县最大的三个地主之一,嗯,现在是两个了。 在绵州也有不少的田地和铺子,虽然每年赚的钱不是很多,但这二十年来,他花的不多呀。 一直给孩子们存着钱呢。 买两个宅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不仅能买宅子,还能买其他的东西给他小儿子做嫁妆,哦,不,是聘礼。 这一点儿上他和老周头很有共同语言,因为说起聘礼,他最先想到的也是田地。 从小就是地主,一直到现在都是地主的白老爷认为,只要有地,那就有地位,有金钱,还有权利,所以土地是最必须的。 在给白二郎准备聘礼时,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土地。 当然,他并不是现在才买的,从他上京后他就在京城附近四处打听了,也打听到了雍州,和老周头一样分批的入手一些合适的田地。 嗯,他买的比老周头多多了。 他将这些地契分好,给白二郎看,“看到没有,宅子算什么,那不值多少钱,真正值钱的是这些地。” 白二郎张大了嘴巴看着,忍不住伸手去扒拉这些地契,问道:“爹,这些都是我的?” 白老爷就拍掉他的手,“当然不是,有一半是你大哥的。” 他道:“礼部特意叮嘱过,不让我们准备太多的聘礼,说是要合礼制。” 虽然白老爷不懂为什么娶公主还得要求少聘礼,但礼部既然那么暗示了,他就只能照办。 第2499章 嫁妆 礼部之所以这样暗示,除了规制的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是皇帝的暗示。 皇帝给两位公主准备了不少的嫁妆,白家准备再多的聘礼都要转变成嫁妆,那就超出礼制太多了,皇帝觉得这样不好。 他之所以这样心虚,自然是因为前些年因为嫁女儿被魏知怼了一顿,当然,他认错了,只是没改而已。 这一次一连嫁两个女儿,皇帝让国库准备的嫁妆也不少,踩着礼制的上线下的单子,然后他再私房给一点儿,皇后也把自己的嫁妆分了,这一不小心超出的就有点儿多。 魏知上次已经上谏,皇帝这段时间都不太想看见他,每次看见他,他都要念叨一次,心虚。 老周头对此很不理解,“这位魏大人怎么这么多事,这当爹的给闺女嫁妆有什么好说的,这是皇帝的钱,他爱给谁给谁,怎么还要听一个外人说的话?” 满宝道:“话不能这么说,天家无私事,何况此事涉及礼制,并不是陛下一人的事,更不止是皇家的事,明达已经拒绝了两次这么高的嫁妆,只是这是陛下和皇后对她的疼爱,她也不能太过强硬,不然会伤陛下的心的。” 老周头不理解,“这嫁女儿不是自家的事吗?” 满宝摇头,白善也摇头,道:“礼制就是规范人的身份和社会关系,陛下还有姐妹,按礼,先帝的公主们贵于陛下的公主,超出礼制的陪嫁不仅会打破这种关系,还会给后人留下不好的事例,将来有人照样学样怎么办?” 白善道:“陛下爱女之心可以理解,但魏大人更没有错,他是站在大局上看待此事的。现在陛下只是踩着礼制的上线让国库准备礼单,剩下的自己补贴,但若是将来有一任帝王不愿意从私库中拿钱,或者私库中没钱,却又想给出嫁的公主这一份体面怎么办?” 老周头:“怎么办?” “他就会转嫁给国库,底线是一点一点被往下踩的,”白善道:“何况,陛下的私库也不是单属于他一人的,除了他之外,还涉及到其他皇子女,更不要说,太医署、太常寺这些常需要皇帝补贴的部门了,他给公主的陪嫁多了,那给太医署和太常寺的东西势必就会少了。” 太医署现在仍然有四成的支出是从皇帝的私库走的,想要国库完全负担它的支出,应该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跟不要说太常寺了。 太常寺负责修建皇陵,这是很大一部分的支出,当然,这钱是国库出的,但当今为了缓解国库的压力,一直独立负担一部分支出,不然皇帝为什么这么穷? 连年给儿子娶媳妇,出嫁女儿是一方面,这样固定的支出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看大明宫,都修了二十年了还有一半是荒地就知道皇帝有多穷了。 所以这还真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 但皇帝也头铁,魏知等人骂他,他就老老实实的听着,转身该给女儿准备的还是准备上,就是不改。 魏知无奈,快要过年了,各种赋税要整合,来年花钱的地方也要开始准备着计划了,而且今年又是吏部大察的年限,各地重要的官员要回京述职,钦天监早两个月就在示警,说今年寒气早到,中原和南方一带可能会有雪灾。 没错,有雪灾的不是北方,而有可能是中原这一片区域和南方,恰巧都是产粮大区,真是头疼。 所以要做的事很多,魏知并不想在这种小事上和皇帝闹得太僵,尤其是在他们俩人快要成为亲家的时候。 因此上书了两次,又当面劝了两次,发现皇帝就是当面认错,背后该怎样还是怎样,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略过了。 皇帝心虚了几天,发现魏知真的不问了,瞬间大喜,于是也自在起来,在给女儿准备嫁妆的时候还过问了一下臣子的嫁妆。 主要是正碰上周满来给皇后请平安脉,都是前后脚要出嫁的孩子,皇帝就多问了一句,“你父母给你准备好嫁妆了吗?” 满宝点头,“准备了的,不少呢。” 皇帝就笑问,“朕听说你自己也赚的不少,会将其放到嫁妆上吗?” 满宝摇头。 皇帝便蹙眉,“怎么,你要把你的那些钱留给你父母家人?” 当爹的,怎么能要闺女辛苦赚的钱呢? 满宝道:“不是呀,我爹不让我把钱记在嫁妆说,让我偷偷收着,说这是私房,要是放到嫁妆上,那就是公开了,身上还是应该放一些私房,这样行事方便点儿,谁也不知道我有多少钱。” 其实要不是看账本,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呢。“ 皇帝一听,若有所思起来,事后就和明达说,“可惜我们家的东西都在账簿上,想要偷偷的留给你做私房都不行,不过周满她爹说的不错,你还是应该有些私房,回头朕找借口和私库要一些钱出来,你偷偷带着做私房。” 明达:“……父皇,您和母后不是给儿臣准备了压箱的银子吗?那已经足够了。” “那是过明路的,不是私房。” 明达觉得白二郎他是不会记得这些的,可能会有点儿为难他,但皇帝坚持,她也无可奈何,只能道:“女儿花销不大,可以给姐姐一些,我就少一点儿。” 皇帝点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你身体弱,到时候朕让人多给你准备些药材带上,以后你就住在公主府里,要是药不够吃了,就派人回来说,朕让人给你找去。” 明达笑着点头,她爹最近情绪起伏有点儿大,算了,凡事先应下再说。 皇帝欣慰不已,抓着闺女的手叹息,“不知不觉,你竟也要出嫁了,尤记得几年前你还是这么小个的呢,头发枯黄稀松,不管吃多少东西都没用,那时候我和你母后担心死了,太医院那边说你是虚不受补,脾胃又弱,一点儿不像你姐姐,你吃东西就和小猫似的,没想到你现在都这么大了。” 皇帝看着明达只有发尖有些泛黄的头发,满意的伸手摸了摸,女儿的身体越发的好了,看头发就知道了。 明达就不太想和她爹说话了,她哪儿都长得好看,就是头发不太好,偏她爹还特意提起来。 第2500章 聘礼 九月底的时候周四郎和向铭学带着商队回来了。 他将脑袋上的狗皮帽摘了,和他们道:“北方都下雪了,京城这边天气倒好。” 京城这会儿穿夹衣就行。 今年他去得晚,所以带回来的东西较往年要少一些,但他也是有自己的固定客户的,因此销货、换货和进货的速度还算快。 要不是赶着回来参加满宝的婚事,他还能再多留一段时间。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大姐怎么不上京来?我上京的时候她可是很心动来京城的。” 满宝道:“她有孕了。” “哟,”周四郎声音扬高,惊喜道:“这个好,只有一个孩子还是单薄了些,再来一个以后才有伴。” 满宝道:“爹和娘想着今年回家去看看呢,到时候你带着他们回去。” 周四郎表示没问题,问道:“大哥和大嫂回去吗?” “他们不回,二哥和二嫂也要留下给立威办婚事。” 周立威和周立学学堂里的兰先生家的长女定亲了,是周二郎上次来京城最得意的一件事。 满宝回来时亲事已经定下了,事情还是听周立学和周立固说的,她见过那小姑娘两次,和她差不多大,嗯,只小不到一岁,看上去很腼腆的一个姑娘。 但是她可一点儿也不腼腆。 听说兰先生一开始看中的是周立学,毕竟周立学在学堂里读书不是? 但人家姑娘看中的周立威,而周立学当时一心只在抄书赚钱,以及读书科举上,还不太想成亲,嗯,现在也不想。 所以兰先生只能扼腕,加之周家也上门来替周立威提亲,他便忍痛答应了。 周立学他们刚进学堂的时候因为是外地人,说话又带着蜀地的口音,所以常被人孤立欺负。 不过他们是三个一起上学的,因此他们自己就能成为一个小整体,下学后还有许多事要做,根本不和那些同窗玩,所以不喜欢他们的人也很难与他们起冲突。 但后来时间久了,有几次就没忍住,几个小子在学堂里打架,那一年正巧是周立重跟着周四郎去北方,留下来的周立威管着他们,被叫家长的时候就瞒着周五郎和周六郎去了两次,后来就常去。 中午给他们三送点吃的,或者偶尔路过时喊他们一声,那些学生欺软怕硬,知道他们家在同一条街上的另一头开了家饭馆就不是很敢惹他们了。 而周立威偶尔给他们送吃的时候还会给书院里的先生送,偶尔会碰到同样去给兰先生送饭菜的兰大娘子,一来二去的,俩人就熟了…… 再后来小钱氏上京,她做的蒸肉好吃,饭馆便往外卖蒸好的粉蒸肉,不管是谁来,提着篮子就能来买几碗回去。 兰先生也爱吃,于是兰大娘子便时不时的去买,一来二去俩人就更熟了。 在兰先生表露出周立学学识人品都还可以,能够招为女婿的时候兰大娘子就悄悄的告诉她娘,周立学是不错,然而她看上的是周立学他哥。 周立威年纪也不小了,周二郎想着趁着这次在京城,一并给办了,不过现在还没算日子。 其实京城和七里村来往的次数多了,他们便觉得两地似乎相隔的也不是很远了。 主要是他们自家有车了。 马车,嗯,这个没有,但他们有骡子车,驴车,牛车,尤其是骡子车,他们觉得跟马车也不差什么。 有车就很方便,出门次数多了,就觉得住客栈,赶路也没什么了。 一二次没有经验,总是赶不到宿头,不得不露宿在外面,但到第三次后,除非遇上意外,不然都能住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去,这样就不觉得难捱了。 周四郎现在就对外出很习以为常了,他吃完东西,放下碗就一抹嘴巴道:“对了,杨大人知道你们要成亲,让我给你们带回来两箱子礼物呢,一箱是给你的,一箱是给白善的。” 满宝高兴,“在哪儿?” 周四郎领着她去看,箱子打开,她的里面有精美的布料,还有一套琉璃茶具,一套玉首饰。 满宝看得咋舌,“好贵重呀。” 周四郎道:“说是给你添箱的。” 满宝就看向白善的箱子,很想打开看看,但白善不在,她还是忍住了,嗯,等他加班回来再看。 满宝让西饼和九兰把东西拿回她的房间里放好。 时间过得很好,满宝和白善初五时就一起请了婚假休假。 不错,大晋的官员是有婚假的,最多九天。 满宝和白善都一口气请了九天的假期,包括中间的两天旬休,他们就一共有十一天的假期了。 白善一家从周宅搬到了常青巷,在初六那天就去送聘礼。 白善请了白大郎白二郎和殷或刘焕等人给他做押队的亲友。 已经当差的刘焕就喜滋滋的请了假跑去凑热闹,跟着敲锣打鼓的人将聘礼抬着围着内城走了一圈后送到周宅。 崇远坊的不少人家都站在门口看热闹,当然是下人看热闹,主子们等在后面听汇报。 只有一两个调皮的,忍不住趴在自家的墙头往外看,看着一挑又一挑的聘礼被送进周宅,不由咋舌,“我刚才起码看到了四挑的宅子,白家这么有钱?” 若是聘礼中有房子,那就在挑担上放一个小宅子的模型,底下压着房契,到了女方家便归女方了,女方的父母可以选择留下,也可以选择再作为新娘的嫁妆送回去。 老周头很高兴的围着聘礼转悠,然后带着人将上面的喜字换成他们周家的印记,然后意思意思留下了一些东西,剩下的就原封不动的记到了嫁妆单子上作为满宝的陪嫁。 老周头转悠了一圈,留下了两个银子,他一个,钱氏一个,还有两匹布,也都是一人一匹,这就算是留下东西了。 老周头坐在一堆聘礼嫁妆之中叹气。 周大郎他们将一个小房子的模型拿过来摆好,见状便问:“爹,这宅子的房契呢,得压上了,不然回头要忘了。” 老周头道:“急什么,还有一天呢,明天再压上,现在压上万一被偷了怎么办?” 周大郎:……谁会跑到这里来偷东西?偷的还是房契,还不如偷银子和布料呢。 不对,根本不会有人偷东西好不好? 第2501章 取字 庄先生面前的书桌上摆着三张纸,满宝他们三个悄悄的从门口探进脑袋来看。 正在发呆的庄先生察觉到,眼皮都没动一下便道:“进来吧。” 三人连忙进去,满宝笑嘻嘻的问,“先生,您找我们什么事?” 庄先生和他们招手笑道:“跟前来。” 三人便上前,老实的排排站在书桌前。 庄先生仔细看了看他们后笑道:“你们都长大了,二郎明年二月及冠,白善到冬月及冠,本来你们的字是要及冠之后给你们取的,但我想你们都要成亲了,成家立业,如今你们也算事业有成,所以我决定现在给你们取字。” 三人眼睛一亮,满宝直接问道:“先生我也有吗?” 庄先生笑道:“自然。” 满宝就高兴起来,兴奋的等着。 庄先生和白二郎道:“我与你父亲商议过,你兄长取字正见,而你名诚,该取字谆信。” 他慢悠悠的道:“谆信明义,崇德报功。” 白二郎就狠狠地点头,“我知道了先生,我将来一定会重信明理的。” 庄先生赞许的点头,“好孩子。” 庄先生看向白善,“我以前一直以为你的善为吉,后来才知道,你的善字出自大学的第一句话,既如此,就该遵循你父亲的本意,取字至善,大学之道在三者,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修己是一辈子的事,你是个很聪慧的孩子,愿你将来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白善认真的应下。 庄先生这才看向满宝,笑道:“要说名字,你父亲给你取的这个名字并不好。” 满宝:……她觉得挺好的呀,满多好听呀,一听就很圆满。 满宝习惯性的在心里接了一句,这才认真思索起来,嗯,照读书人的规矩,这个名的确取的不好。 庄先生道:“满则泄之,所以很少有人用满来取名。” 白善忍不住小声替未来岳父辩解,“先生,满宝的满是粮余仓满的意思。” 嗯,顺着前面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的名字取的,这样就不再是不好的寓意了。 庄先生忍不住笑了一下才道:“正是因此,所以我给你取了一个‘谦’字,就当是补一补你这个满字,也是告诫你,满招损,谦受益,时乃天道,以后不要忘了。” 满宝问道:“就一个字吗?那以后人家叫我的字岂不是要叫周谦?似乎不太好听,先生,您再给我添一个字吧。” 庄先生一听就忍不住笑,思忖片刻后道:“你是个好孩子,先生是希望你不要自满,但你所做之事却是令人敬佩的事,虽才短短几年的时间,但你这几年的成就已经远胜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包括先生我。” 他道:“如此成就该当尊敬,所以就在谦字前加一个子字吧,子谦,子谦,哈哈哈哈,好字,就这么定了。” 说罢就在左手起第一张纸上写下了一个子字,和后一个谦字连在了一起。 虽然听着更像是个男孩子的字了,但满宝还是很高兴,因为这个字寓意很好。 庄先生将三张纸交给他们,笑道:“你们可以告诉亲朋们了,以后可以字相称,等你们及冠行冠礼,天下会有更多的人知道的。” 庄先生说到这里一顿,问道:“你们会行冠礼吧?” 周满就没有行笄礼,当时只自家吃了一顿面就完了,白费了郑氏给她准备的笄,虽然最后还是戴到她头上了。 白善和白二郎却不是很肯定,互相对视一眼后在庄先生的迫视下点头,“会吧?” 庄先生便自动认为会了,颔首道:“那就好,若是不碰巧,那就请假,你们及冠是有冠礼假的。” 没错,大晋就是这么人性化,它还有冠礼假,官员们及冠是可以请一到三天的假期的,白善决定中和一下,请个两天。 “好了,你们退下吧。”庄先生说完盯着白善看,道:“你们后天就成亲了,今天才送完聘礼,按理是不该再见面的……”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表露的很明白,你现在不走吗? 白善只能躬身告退,出去后忍不住低声抱怨,“先生怎么也赶我?” 满宝送人到门口,和俩人挥手,“再见呀。” 今天过后到成亲前他们都不能见面了,当然,时间也不久,就两天,不,是一天半而已。 满宝把自己的东西一收拾,可以拿来充当门面的一并给写到了嫁妆单子上,将白家送来的聘礼誊抄一遍就是长长的一折单子了。 钱氏叫了她去试改好的嫁衣。 之前袖子那里有些长,今时不同往日,嫁衣是不用拉长了做以后又穿的,满宝的嫁衣很繁复,因此不能和乡下一样日常穿,就穿一次,所以钱氏对此要求很高,一定要恰好合适才行,这一套嫁衣已经改过两次了。 上次是因为她从大明宫里出来瘦了一圈,所以腰部那里需要改小一点儿,这一次则是发现袖口有些长。 满宝穿上,钱氏即便已经看过两次,此时再看还是忍不住一脸的惊艳和欣慰,拉着她的手道:“好看。” 一旁坐着的周立君也觉得好看,忍不住道:“小姑越来越好看了。” 就是平日里总是穿官服,很少穿华服,更少涂抹胭脂,所以没留意到。 满宝自得起来,但想到庄先生给她取的字,她便收了自得,矜持道:“还好,一般一般而已,主要是我爹娘长得好。” 钱氏忍不住点着她的额头笑道:“这是说的什么怪话?” 她笑道:“你们的朋友多,明日我让你侄子侄女们和你四哥几个把你送过去,闹洞房的时候要适可而止,不得胡闹知道吗?” 满宝点头,和她道:“您放心好了,我请了唐夫人和她堂妹,还有傅二姐姐给我掠阵,又有白二和殷或刘焕盯着,他们欺负不着我。” 而且怕什么,哼,他们总也要成亲的,就是已经成亲过的也不怕,将来他们总要考官,升官,总要办酒席吧,谁怕谁呢? 第2502章 婚礼 满宝睡了美美的一觉,按照以往的生物钟醒来,她睁开眼呆了一下才想起来她今天成亲了。 科科板声板气的和宿主道:“恭喜宿主了。” 满宝这才有了点儿感觉,爬起来道:“谢谢!” 满宝一边起床穿衣服一边问,“科科,你不送我礼物吗?” 科科停滞了好一会儿系统才反应过来,它下意识的先去查看了一下自己还未曾用来更新进化的积分,然后才去计算它距离下一次更新进化还需多少积分,最后才自己打开了商城,在满宝脑海中展开,问道:“宿主想要什么?” 满宝就笑,“你送我什么我都喜欢。” 科科就很想花十积分去给她买一盆花,不过它还是遏制住了这股冲动,上商城里仔细的挑选了一下后给她选了一条样式很新款的手链。 这是一条彩金手链,整体呈淡紫色,如水晶一样剔透,却又有玉一般的润泽,手链上镶嵌了五颗不一样的宝石,很漂亮,其中一颗红色的最漂亮,但是它并不是真的宝石,而是做成宝石样的高科技产品。 红色的宝石盖子可以按掉卡扣划开,里面是一个屏幕设置,它道:“这是最新款的随身净化器,是你给明达公主的最新版。” 加上本身手链和上面四颗真宝石的价格,不便宜。 最主要的是,这些宝石看着和他们这个世界的差不多,但它们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构,它可比它们坚硬太多了,且能缓慢的影响人体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满宝咋舌,“我看见过它,好贵好贵的。” 科科其实也有点儿纠结,数据来回拉锯了好一会儿,但到底是宿主大婚,它认为还是应该有些表示的。 不过它知道这个行为不能让主系统知道,作为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它是不会因为宿主成亲而送礼的,因此现在正在修改数据,虽然主系统一般不会查子系统的收入和支出账目,但万一它查了呢? 科科不允许自己这边出一点儿纰漏。 满宝收到这么一件礼物,高兴得扑到床上兴奋的滚了一圈,双眼亮晶晶的道:“科科,我爱死你了。” 西饼正好端了热水过来,没听到头两个字,却隐约听到了后一句话,不由红了脸,敲了敲门道:“大人,您起了吗?” 满宝这才下床去开门。 西饼红着脸打趣道:“大人这么爱白公子,一大早就喊着爱呀喜欢的。” 满宝道:“西饼,你小心我把你嫁出去。” 西饼吐了吐舌头,并不怕周满。 她将热水放到架子上道:“大人,老爷他们都已经起了,您早膳要吃什么,我去端来。” 满宝想了想道:“随便吃点儿吧,我娘说出嫁这一天不能吃太多东西。” 她虽然是第一次成亲,却没少见人成亲,知道新娘子当天不方便,所以要少吃少喝,等进了新房再放心吃喝。 西饼应下,就去给满宝端来一盘子的小包子和一些小菜。 吃完早饭,满宝就去花园里溜达了一圈,松快了一下筋骨才回来。 老周家人这才呼啦啦的过来,让人给她穿上嫁衣准备妆容。 他们是黄昏之前成婚,但中午的时候客人就上门了,白家也要赶在正午吉时前上门迎亲。 白善请了不少朋友跟着上门迎亲,但满宝同样请了不少朋友前来帮忙挡门。 听到府外传来震天的嬉笑声,满宝就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唐夫人和王瑞乐傅文芸笑容满面的进来,一进门便笑:“白善他们过了正门,正被堵在第二道门那里呢。” 满宝歪着头问道:“那道门是向铭学守着的?” “是,可不好过,”唐夫人笑道:“向铭学出题刁钻得很,我看他们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过,你学兄在第三道门上看热闹呢,我看他跃跃欲试的,估计白善要被为难。” 见她没什么反应,唐夫人就点着她的额头道:“小没良心的,你就不担心呀。” 满宝摇头,“我才不担心呢,有吉时呢,我哥他们有分寸。” 但白善却急得出了汗,明明已经十月,天都冷了,额头却冒着汗,虽说周大哥他们不会让他们误了吉时,可岳家放水,还是自己闯关进入是很不一样的。 但白善今天脑子不太好使,他觉得是昨晚没睡好导致的,于是他不住眼的去看殷或。 向铭学出的是四个字谜,“一点一点分一点,一点一点合一点,一点一点留一点,一点一点少一点。” 殷或思考了半晌才不太确认的道:“谜底是汾,洽,溜,沙。” 门里的人也没说对还是错,直接开了门,青年们一看,欢呼一声,立即簇拥着白善挤进去…… 大家闹哄哄的一路闹到第三道门前,唐夫人听着动静,和满宝笑道:“你成亲后也不辞官?” 满宝不解的眨着眼睛问,“为何要辞官?” 唐夫人就微笑着摇头,“没什么,白善和白家果然开明,你是个有福气之人。” 满宝微微低头笑,颔首,她知道她是个有福之人。 王瑞乐和傅文芸皆羡慕不已,不过周满一开始就是太医,因此不太难让人接受。 她比一般女子都要自由,这实在是一件很让人羡慕的事。 特别是傅文芸,她从小熟读诗书,曾经和满宝一同长大,甚至一度有共同的理想,可惜她现在困于后宅,而她走出了更高更阔的天空。 傅文芸正色道:“白家开明宽厚,你一定要过得好才可以呀。” 满宝愣了一下后点头。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知道自己能在朝为官有多么的难得。 将来或许在朝为官的女子越来越多,她也就不显得突兀难得了,但在此时,她的确是独一份。 她很感谢在这一路上的人对她的宽容。 正想着,外面传来喧哗声,周立如一脸兴奋的跑进来,大声叫道:“小姑,小姑,他们进到正院了。” 她话音才落,小钱氏就又是笑又是眼含热泪的过来接满宝了,就和之前嫁大丫一样牵上她去正堂。 白善已经立在正堂上了,听到脚步声便笑着回头看,看到带着凤冠,穿着嫁衣的满宝,他不由愣了一下神。 满宝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然后低下头去,白善更看呆了,只觉得胸膛中的心脏剧跳,好似要跳出来一样,手脚都有些发麻。 第2503章 迎娶 满宝对上他如星辰一样的眼睛,就觉得心又甜又麻,脸颊不知何时红透,比涂着的胭脂还要红。 俩人就这么站着默默对视,扶着满宝的小钱氏停下来等了一下,见小姑没反应,便伸手拉了她一下,一旁的媒婆拍着手大笑道:“来了哟,来了哟,新郎新娘这就看住了眼,到了洞房花烛的时候可怎么得了?” 满宝和白善同时回神,也同时羞红了脸,赵六郎几个见了立即兴奋的跟着“哟,哟”的叫起来。 小钱氏眼中的泪水就不见了,只剩下笑意,牵着满宝朝白善走去。 白善眼中带笑的低头看她,媒婆见他眼里此时只看到新娘子,一边忍着笑,一边推了他一把,笑道:“新郎新娘情投意合,快来拜见亲家老爷和亲家太太。” 媒婆将俩人拉到一起,大声叫着让人送茶上来,然后伸手把人按下去,让他们跪到蒲团上。 满宝和白善全都脸红红的跪着,白善先叫老周头,“岳父大人。” 老周头正在看满宝,虽然心里酸酸的,但他还稳得住,主要知道满宝就算是嫁出去,三天也就回来了。 听见白善叫,他便扭头过来看他,见他一身喜服,脸色白中透红,他不会很多赞美的词汇,但他就觉得对方长得俊,这么一看,他心里舒服多了,他们家满宝也不是谁都能娶走的。 看到奉到跟前的茶,老周头伸手接过抿了一口,和白善道:“你要好好待我们家满宝,虽说她哥哥们没你有出息,可她有六个哥哥呢。” 白善:“……是,谨遵岳父教诲。” 围观的人哈哈大笑起来,这要是别人家,岳丈说这样的话,忍不住气的女婿反起来两家面子就难看了; 可在这里,大家可以尽情的笑,还有人起哄道:“白善,周大人六个哥哥你打得过哪一个?” 白善腹诽,那当然是谁都打得过,不说他从小和大吉学的拳脚功夫,就这半年来和戒嗔请教的功夫,他就自觉打得过这世上大多数人,嗯,没学过功夫的人。 白善心中腹诽,脸上却一派无辜,还有些忐忑的看了老周头一眼。 老周头一看,就冲那几个起哄的人挥手道:“去去去,他几个哥哥没事打他干什么?” “所以有事可就能打了,兄弟们记住了,以后去春风楼的时候一定要叫上白善呀。” 媒婆甩着帕子嗔了他们一眼,见他们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就笑问,“郎君们娶亲了吗,要是没娶,回头找我,我领着白大人也上门帮你们迎亲。” 起哄的人顿时不敢闹了,只能努力的憋着笑和玩笑的冲动,将来真被白善给报复就糟了。 白善接过下一杯茶敬给钱氏。 钱氏接过,喝了茶后笑道:“好孩子,你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最是知根知底,我们家满宝你也知道,有时候犯左性,姑爷将来让让她,她要是惹你生气了,回头告诉我们,我们替你收拾她去。” 好家伙,周家这也忒宠周满了吧,谁家嫁女儿不是叮嘱女儿孝顺家翁,友善妯娌,照顾小姑之类的? 钱氏的话并没有完,她和白善说完才对满宝道:“你婆婆和祖母都是好相处的人,到了那边要好好的听祖母的话,照顾婆婆,也要和夫君好好相处,知道吗?” 满宝点头,红着脸道:“我知道了娘。” 见小闺女一点儿难离的情绪也没有,钱氏不由在心中一叹,只觉得这孩子也太让人操心了,这出嫁和没出嫁是不一样的,即便两家还住在一起,那也是不一样的,可这孩子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呢。 不过钱氏也没点破,又叮嘱了几句,这才让周大郎来背着他妹妹出门。 周宅太大了,即便正堂离大门不远,那也有好长一段距离,好在满宝不是特别重,她抱住周大郎的脖子,还饶有兴致的看着大家兴高采烈的簇拥着他们往外去。 前面有人点了炮竹,周大郎就在炮竹声中把周满背出去,白二郎在一边看着,见周大郎眼圈都红了,周满脸上却是红彤彤的羞涩的笑,就忍不住上前去悄声和她道:“你倒是哭呀,今儿来的客人可多了,还有商州夏家的人呢,女孩子出嫁不哭,人家还以为你们周家对你多不好呢。” 满宝一听,立即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往眼角一抹,眼睛立刻红了,被一股气冲得立即眼汪汪的。 白二郎一看满意了。 周四郎放完炮竹回头一看自家妹妹眼睛就红了,便也忍不住伤感起来,果然就跟向铭学说的一样,那时间就跟跑得飞快的马一样,还是脱缰的野马,一跑就不会回头的那种,昔日只到他屁股上的妹妹这会儿就出嫁了。 伤感! 周四郎只伤感了一小会儿就被人挤得往外去了,前面瞬间都是人头,他看都看不见了。 周大郎把满宝放到花轿上,这才退后一步,转头要找送嫁的周四郎叮嘱话,却发现周围大多是白善和满宝的那些同窗朋友,根本找不见周四郎。 媒婆凭借着丰富的经验亦步亦趋的跟着,见新娘子上轿了,立即挥着帕子大声道:“新郎上马,新娘上轿咯,起轿——” 白二郎等人有过一次给他哥哥迎亲的经验,早就抓了自己的马上去,等轿子一起就跟着一起抬头挺胸的走。 反倒是错估了热闹的周四郎等人慢了两步才跟上。 喜乐一响,一抬又一抬的嫁妆从周宅里被抬出来,出了崇远坊顺着内城就转悠起来。 他们当然不是直接就回常青巷,而是要绕着内城走一圈,充分展现他们的嫁妆和喜气,顺便将喜糖西饼发给凑热闹的小孩儿,这才转回到常青巷。 街上的人听到喜乐便知道是有人嫁娶,纷纷让开道去,看到一抬又一抬的嫁妆从面前过去,大家这才想起来议论,“这是谁家嫁娶,好多的嫁妆。” “今儿一大早崇远坊那边就热闹起来,应该是那边的贵人吧?” “不知道了吧,是太医院的周太医,我才在前面抓到了一把喜糖呢。” 第2504章 踢轿门 一听说是太医院的周满成亲,不少人都跟着迎亲的队伍往前走,“这可是位神医,我们跟着沾沾喜气。” “嫁的是谁家?” “还能是谁家,自然是跟她一起告御状的白家了,听说那也是位很厉害的郎君,早早就考中了进士,现在也是官呢。” 听到的人就惊呼起来,纷纷道:“倒是天造地设……” “还是青梅竹马呢。” 大家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起往前走,越走参加进来的人越多,好多孩子都钻进喜队中,围着挑担骑马的人来回嘻嘻哈哈的跑,白家和周家随行的丫头从篮子里抓了糖果分给他们,想要他们出去,他们却不愿意,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边跑,一边大声的和着喜乐唱着童谣,跟着他们围着内城转了一圈。 白善骑在马上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展颜一笑,回头和白二郎道:“让人回去通知一声,多准备些甜酒,放到巷子外面分给来送喜的人。” 又道:“再多准备一些糖果。” 白二郎传下话去,便有一个下人脱离了慢悠悠的迎亲队伍,先抄近道跑回去了。 白善坐在马上,面对铺天盖地的恭喜握拳道谢,清风拂面,满脸得意。 唐大人骑在马上看见,暗暗笑骂了一句“臭小子”,然后回头吩咐明理,“回县衙调派些人手提前去常青巷准备,去的人多,别出乱子。” 明理应下,也偷偷跑了。 有人在路两边的酒楼上看到白善那一个笑容,忍不住道:“洞房花烛为人生三喜之一,古人诚不欺我呀。” 有外地人不认识白善,看见后问道:“这是哪家的世家公子?丰神俊朗,不仅长得好,气质也佳。” 白善带着迎亲队伍围着内城转了一圈后再转回常青巷,去了一个多时辰,远远的,在巷子口等着的白氏族亲看到,忍不住心中酸涩,“白善这小子有造化,今天足够他得意的了。” 站在巷子口主事的都是和白善同辈,差不多岁数的子弟,当年和白善同在族学中念书的。 他们自动送上门来,刘老夫人秉持着不用白不用,也想给白善再撑一些面子,因此就把这些人都用了起来。 眼见着迎亲队伍越来越近,一个人便推了一把族兄弟们,道:“赶紧点炮竹。” 几兄弟这才上去点炮竹,噼里啪啦声中,迎亲队伍越来越近,而白家院子里的人听到炮竹声就知道迎亲队伍回来了,立即高兴的准备的起来,还有人跑去通知刘老夫人和郑氏。 刘老夫人立即问道:“离吉时还有多久?” “还有四刻钟。”见刘老夫人忧心,扶着她的白太太就笑道:“婶娘就放心吧,请的媒婆是长安县里最好的官媒,她必定知道时间,既不会早进门,也不会迟进门的。” 不错,迎亲队伍慢慢的到白家大门后,媒婆便开始为难起白善来,拉着他的手叮嘱道:“这踢轿门可有讲究了,这里头坐着的可不只是陛下的御医,还是京城的小神医,更是您的师姐,所以新郎官,这轿门您要怎么踢?” 大家一听,立即起哄起来,有喊“狠狠踢”的,也有叫着要白善不要踢门,直接把新娘子迎出来的。 媒婆这次不阻着大家嬉闹了,等大家七嘴八舌的给白善出了主意,她就微微一抬手,等大家都安静下来后就一把将边上凑热闹,正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的白二郎给拽了过来,笑问道:“不如让白二少爷给出个主意,这一个是您的师兄,一个是您的师姐,您说这门应该怎么踢?” 白善就看过去,用眼睛逼迫他。 白二郎一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来看热闹的吗? 不过…… 白二郎眼珠子一转,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他一直被周满针对和压迫的过往,于是恶向胆边生,举着手半掩住嘴巴,凑到媒婆和白善中间极小声的道:“狠狠的踢一脚,别怂!” 他道:“一生可只有一次。” 大家竖起耳朵听,绝大多数人没听见,但边上的殷或和好奇凑上来的赵六郎是听到了的,赵六郎立即大声叫道:“白二郎说了,要狠狠的踢,一生可只有一次!” 有此建议的人立即大声鼓噪起来,起哄着要白善照办。 白二郎不乐意了,大声叫道:“我可没这么说,你们不要冤枉我!” 赵六郎:“我都听见了!” “你的话可信还是我的话可信?” “殷或的话可信,大家不信问殷或。” 大家就一起看向殷或。 殷或微微颔首,“是的。” “哦哦哦,白二郎你完了,等你师姐出来,哈哈哈哈……” “别管今后的事了,还是先顾当下吧,白翰林,你师弟都说踢了,可见他也站你这一边,你倒是踢呀。” 白善抬脚,一转身却踢向白二郎的屁股,一句话都没有,但无话胜有话,大家更鼓噪起来。 “原来白翰林真的惧内啊。” “哎呀呀,看来下一位醋夫人就是周大人了。” 满宝坐在轿中等着,听到这些话也不急,见外面似乎没有立即下轿的意思便看了一下系统里的时间,这才明白,这是来早了一点儿。 于是她掏出袖子里的荷包,拿出一块小点心来小口的吃了,填了一下有些饥饿的肚子后才将落下的点心屑拍了拍老实的坐着等待。 外面总算安静下来,然后她就听到轿门传来轻轻地声音,然后外面爆发整齐的一声“吁——”,然后轿帘被拉开,媒婆笑容满面探进头来道:“哎哟,你们这些后生就是嫉妒,这是新郎官知道疼人呢,新娘子好福气,新郎官只轻轻地碰了碰轿门,这以后呀郎意妻随,和和美美……” 媒婆的话就是好听,满宝抿嘴笑了笑。 白善也笑容满面的伸手进来扶她,大家再次“吁——”了一声,但脸上却都是咧到耳后根的笑容,簇拥着新人往大门里去。 媒婆站在一边给他们指点,让满宝跨过火盆,这才进入大门…… 门内的下人看见,早飞奔去正院告诉,大叫道:“新娘子进门了,新娘子进门了——吉时已到——” 等周满和白善走到正堂,正好是吉时,媒婆掌握得不早也不晚,果然是长安县一等一的官媒。 第2505章 闹洞房 刘老夫人激动的站起来,然后又坐回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 看到白善和周满牵着红绸进来,刘老夫人眼中满是欣慰,媒婆和白大郎引着他们走到前面,白大郎便笑意盈盈的站在刘老夫人的边上大声喊道:“新人至——” 他今天是傧相。 吉祥话是一早就写好的,他照着念就好,白大郎私底下没少练习,因此现在很流畅的念出来,喊道:“新郎新娘拜见高堂,跪——” 满宝和白善牵着红绸跪下,白大郎大声道:“叩首——” 俩人对着刘老夫人拜下,刘老夫人连连点头,伸手道:“快起来……” 白大郎大声道:“再叩首——” 俩人变换了一下位置,对着郑氏拜下,郑氏也很激动,连连点头,抬手让他们起来。 白大郎就大声道:“夫妻交拜——” 媒婆扶着他们转身面对着彼此,白大郎兴奋的道:“跪——” 然后大喊,“叩首——” 所有人都盯着想看谁先低头。 满宝和白善听从号令同时低头,众人“吁”了一声很是惋惜,但等白大郎大喊一声“礼毕——” 大家还是冲上去簇拥住俩人,起哄着把他们往洞房里送。 白二郎和殷或刘焕也起哄,簇拥着他们就要往新房去,周四郎挤进来一把将白二郎和殷或拉出去,刘焕冲到了另一边,周四郎手有限,没抓住,他拽着俩人叫道:“你们起什么哄,你们是压阵的人啊……” 白二郎和殷或才想起自己的职责来,连忙道歉,“傧相让白大哥当了,我们一时没反应过来。” 白大郎凑过来,得意的道:“这个我有经验,走走走,一会儿一人拉上几个,留在新房里的人越多越乱,一会儿都把人拉出来。” 于是大家也朝着新房去。 婚礼还没完呢,大家一起挤进新房里去,因为人太多,连放在屋中隔开内室和外室的屏风都给收了起来。 满宝踩在脚踏上,脸色红扑扑的坐在床上,觉得屁股底下有点儿咯,不动声色的往下一摸,就抓出一把红枣来。 她就拿在手里没动,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悄悄的擦了擦,白善往她那边挪了挪,无视大家骤然爆发的大笑声,他的宽袖和满宝的袖子一层叠着一层的交织在一起,借着袖子的遮掩抓住她的手。 满宝抬起眼眸看他,眼中似有水光,白善勾了勾她的手指,不让她吃东西,然后扫了屋里其他人一眼。 落在赵六郎封宗平等人眼中,分明就是俩人当着他们的面眉目传情,好不要脸。 婚前认识了不起吗? 青梅竹马了不起吗? 谁还没成过亲呀! 媒婆捧着一个托盘笑盈盈的分开众人上来,唐夫人等一众女眷就趁着这时机跟在媒婆身后走到了最前面。 在场的郎君们每人敢惹这些夫人,往边上挤了挤。 满宝看见他们便双手一静,没敢动了,手指还和白山的在袖子中纠缠在一起。 媒婆将托盘交给边上的九兰,笑道:“新郎大喜,新娘大喜,新郎新娘郎才女貌,看着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吉祥话跟着不要钱似的往外说,她伸手拿过酒壶往银杯里倒酒,笑道:“今日喝了交杯酒,新郎和新娘便同福共苦,相濡以沫……” 满宝抬起一手来接过酒杯,手指被勾了勾,她便下意识的抬眸看向白善,白善也正端着酒看她,俩人相视一笑,白善便将勾着满宝的手拿出来接过酒杯,和满宝喝下这一杯交杯酒。 大家看到俩人的笑容,纷纷在心里泛酸,在场的,已经成亲的占了多数,毕竟十九二十来岁还没成亲的是少数。 都经历过新婚,可谁的新婚有他们这份知根知底和甜蜜呢? 很多时候,新婚就是跟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起摸索的过日子,快乐是有,但忐忑和不安,以及陌生感一定是最多的。 所以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包括白大郎在内的人想,一会儿一定要好好的闹一闹洞房才好。 喝下交杯酒,媒婆便高兴的用剪刀在他们头发上剪下一束来,然后将两束头发绑在一起,直接打了死结。 她将打结的头发放在盒子里装好,然后压在床头下,这才退后一步高兴的宣布,“礼成,祝贺新郎官和新娘子了,新人大喜。” 她才这么宣布,屋里立即爆出欢呼声,一人拿着两个杯子和一壶酒上来叫道:“闲话少叙,我们请新郎和新娘先饮三杯酒再说。” 九兰和五月高,立即将媒婆拉到一旁塞给她两个红包,低声道:“我们老夫人说了,我们郎君和娘子朋友多,这闹洞房人多就容易失了分寸,还得请您老帮着把控把控。” 媒婆心领神会,接过红包就塞在袖子里,拍着胸脯保证道:“两位小娘子放心,有我盯着,出不了太多差错。” 这是个下马威,赵六郎和封宗平为首,大家跟着起哄,先喝下三杯酒再谈其他。 白善瞥了俩人一眼,他们两个都已经成亲,尤其是赵六郎,他成亲太早了,白善很惋惜的没能去参加。 他伸手接过酒杯,接连三杯下肚,本来就红的脸更红了。 满宝也喝了两杯,正要喝第三杯时赵六郎拦住,笑吟吟道:“怎么能让新娘子自己喝酒呢?新郎怎么也要帮一帮忙才是,这样吧,新娘子喝半杯,新郎喝半杯好了。” 满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喝下半杯酒,伸手就递给白善。 白善伸手接过喝了。 哼,又不是嘴对嘴,谁怕谁呀,他们小时候不仅一个锅里吃过饭,还在一张榻上午睡过呢。 众人见俩人脸上泛红,分不清这是羞红的,还是喝酒喝红的,主要是俩人脸色都太淡然了。 这就没意思了,早知道让他们嘴对嘴的喂了,不行,不行,这样就失礼了,这儿到底不是教坊司,也不是春风楼。 大家挤眉弄眼一番,然后就推出赵六郎为首,他啪的一下打开折扇,摇了摇后冲白善挤眉弄眼道:“白翰林,你见多识广,可知道洞房为何称为洞房吗?” 白善还没说话,满宝已经举手道:“我知道!”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周满,这,这不太好吧,虽说你是太医,可这种问题抢答是不是不好? 满宝一本正经的道:“传说黄帝击败蚩尤部落后,为了让新加入的蚩尤部落成员融入华夏部落联盟,黄帝规定,不允许蚩尤部落再通过掠夺的方式去获取女人。如果部落中,有谁产生了感情,便由家人给夫妻俩准备好一处洞穴居住,久而久之,新婚夫妻便产生了深厚的感情,便可以一直生活在一起了。” 赵六郎愣住了,他身后的众青年也愣住了。 唐夫人忍不住掩嘴而笑,努力的憋着,眼泪都快要憋出来了。 第2506章 王霸之气 赵六郎转了转眼珠子,便问道:“那新娘子知道怎么入洞房吗?” 满宝深深地看着他问道:“你觉得呢?” 赵六郎对上她的目光,抬手就打了一下嘴巴,那还用说吗,这一位可是连太子的不育之症都治好了,还给人接生过孩子,对于生命的真谛,只怕在场的没人比她更透彻了。 所以关于洞府的解释,她也是故意的? 赵六郎感觉遇到了对手,于是放弃知识的比拼,干脆来蛮力,他从旁边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来,抛了抛后道:“这样,我们来玩吃苹果的游戏。” 在教坊司里他不仅能让人吃苹果,还能吃豆子,吃酒,但那两样都不太适合此处,本来他不想出这样的主意的,闹洞房嘛,还是以口嗨为主,但周满的职业让她在这方面立于不败之地,想要这位新娘子在口舌上落下风,被羞涩一番显然不太可能。 所以还是动手吧。 他们决定着重为难白善。 赵六郎抛了抛手中的苹果,将之交给一旁的九兰,“去,放在你家娘子的手指尖上,白翰林,你得从床上倒挂着吃苹果,直到吃完这个苹果为止。” 九兰伸手接过,却不由看向白善和周满。 白善就问道:“你们打算闹到何时?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总不能一直陪着你们闹,前头还有长辈贵客呢,这样,我们摆出一条道儿来,闹完之后我们去前头吃酒比拼如何?” 赵六郎大乐,“哎哟,以往三杯就倒,连交杯酒都喝的黄酒的白翰林都和我们急眼要拼酒了。” 大家一听白善急了,顿时鼓噪高兴起来,只要新郎和新娘急了他们就高兴。 白善坐在喜床上等他们做决定。 稳婆也出面笑道:“郎君们也体谅体谅我们新郎官,这可是头一遭,看我们新郎官面嫩的,回头前面的长辈来问,郎君们也不好回话。” 唐夫人等人笑吟吟的看着,并不插嘴,毕竟现在还不算过分。 但赵六郎等人却也因为有她们的围观,不由多考量了一会儿,笑道:“行,吃玩这一个苹果,他再照着我们的法子吃个枣儿,再回答我们一个问题,今晚就算完了。” 九兰这才笑着把苹果拿上来,放在满宝的食指上顶着。 赵六郎看着兴奋起来,乐道:“先说好呀,这苹果要是掉了,我们就换个新的,直到一次全程不掉下来全部吃完为止。” 白善深深地看了赵六郎一眼,然后起身,他将喜袍扎在腰带里,看了看自家的床,然后就轻盈的踩在一旁的桌子上,一手抓住床顶蹦了一下,人就倒飞起来,两只脚就挂在了床顶,头垂下,正好与吓了一跳的满宝面对面。 满宝看着倒挂而下的白善,面庞白皙透着红,眉目如画,俩人一上一下的对视,他还展颜笑了一下。 满宝吓住之后便是惊叹,“你和戒嗔学的?这么厉害?为什么我学不到,不对,因为我被关在皇庄里了,我也可以这样学的……” 围观的赵六郎等人先是一愣,白善竟然没有如他们所愿的把床给压塌,然后便是无言,周满的关注点也太奇怪了吧,她为什么连这样的本事都要学? 白善仗着他是倒挂面对着满宝,后脑勺冲着赵六郎等人,因此对她灿烂的一笑,低声道:“你想学,我以后教你。” 满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样她就不用特意去护国寺也能学到本事了。 赵六郎似乎知道他们在眉目传情,不满的叫道:“你们少说悄悄话,赶紧的赶紧的……” 满宝就看了看自己指尖上的苹果,再看一眼白善,指尖就悄悄的往下一弯,稳住苹果后就用拇指轻轻地搭在苹果的一边,然后把另外一边快速的塞进白善的嘴里。 白善配合默契的就开始啃。 大家就听到了他吃苹果的声音,然后觉得不太对,白善是倒挂着的,正背对着他们,衣裳又宽大,把他们的视线都挡住了呀。 于是赵六郎等人挤到边上探头去看,满宝机灵的将拇指落下,白善也放轻了动作…… 还真是在指尖上吃着了,赵六郎等人呆了,这个游戏他们在教坊司玩过很多次,基本上没人能做到,最后还是玩的别的,比如用绳子把苹果栓起来吊着两个人一起吃…… 赵六郎他们干脆蹲在旁边目光炯炯的看,很想看白善是怎么做到的,不,不对,一定不是白善比他们厉害才做到,而是因为周满比他们厉害白善才能做到。 所以还是教坊司和春风楼里的那些女子太差了吧。 白二郎也好奇的挤上去看,看了半天不明白这有什么难的,于是满脸不解的看着赵六郎,“你们故意放水吧?” 站在后面的周四郎和白大郎就抬手给了他一下,你哪边的?“ 白二郎瞬间收声。 白善冲满宝眨眨眼,满宝就将苹果小心的移出来,白善将嘴里的苹果都吃下去,这才继续开始。 赵六郎眼见着再次移动过去的苹果要掉,就激动的叫起来,封宗平等人也跟着大叫,“掉,掉,掉……” 掉是不能掉的,满宝伸手就要扶住,赵六郎立即大叫,“用手就犯规,不许用手扶。” 满宝就用嘴扶,将苹果压进白善的嘴里,在白善蓦然瞪大的眼睛里还狠狠的咬了一口苹果,直接咬下一大块来吃了。 赵六郎等人呆住了,正想出声的唐夫人等人也惊住了,纷纷看着满宝。 满宝将苹果嚼吧嚼吧吃了,还斜眼看过去,本想出声反对的赵六郎等人被她的王霸之气一震,顿时不说话了。 然后满宝就和白善一人一口把苹果给啃了,最后苹果被满宝两根手指捏着,他们也没再表示反对。 白善一抹嘴巴,从倒挂的床上飞下来,看向他们,“还有什么,来。” 赵六郎一脸不知是同情,还是同情的目光看着白善,最后道:“算了,红枣我们就不吃了,就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好了。” 本来红枣就是要捉弄他们,想让他们羞涩一下的,但周满恶狠狠的和白善面对面吃一个苹果都能看着他们冒出狼光了,他们实在不敢再出这个主意。 于是赵六郎后退几步,退到人群之中,背靠伙伴们寻找到安全感才道:“我们的问题是,这洞房,到底是你在上呢,还是周大人在上呢?” 第2507章 洞房花烛夜 白善愣了一下后脸色红透,满宝的脸也红透,唐夫人见状,啐了他一声道:“出去出去,姐妹们,把他们轰出去吧,一群臭男人把新房都给熏臭了。” 但见白善和周满红了脸,青年们自觉找回了面子,于是满足了,也不等答案,便哈哈大笑的勾肩搭背出去,还回头叫道:“白善,我们在外面等你喝酒啊,今晚不醉不归。” “没错,没错,晚上让周大人给你扎针解酒。” 白二郎跟着傻乐呵,不过为了表示他和白善是一伙儿的,在后面给了他们屁股一脚,把他们赶得更快些。 殷或笑着摇了摇头,和白善周满道:“这个我却是帮不了你们了。” 殷或在这里没帮上忙,但在前面却是大利器。 出于羡慕和嫉妒,大家一同给白善灌酒。 当然,白善身边围着的人也不少,就说送嫁来的周四郎、周五郎和周六郎兄弟三个就绝不允许他们把认给真灌醉了,于是轮番上阵挡酒。 白大郎还能有点儿用处,白二郎和刘焕的酒量却全是累赘,他们一来,被灌上两杯脸就红了,惹得赵六郎等人忍不住爆笑,“你们一起玩的别的不像,这酒量却是十成十的像,不行,我们今晚得探探你们的底。” 最后白善就祭出了利器殷或,将人拉到了身边,一有人敬酒他就眼底迷蒙,拽着殷或不放,于是殷或就表示帮白善喝了。 谁敢让殷或代酒呀,嫌命太长了吗? 虽然他现在看着也就比一般人弱点儿,但二十年根深蒂固的印象,谁敢让京城第一弱男子代酒? 连赵六郎都清醒了几分,摇摇晃晃的走了。 白善大松一口气,终于搭着殷或和白二郎的肩膀回新房。 一到后面的正院,白二郎就松开他,白善踉跄了两步,打了一个酒嗝,自己都觉得臭。 白二郎盯着他看,“你不会真醉了吧?” 白善点头,“醉了的……” 反正觉得口干脸红,头还有点儿晕,这不是醉了是什么? 白善有些委屈,“他们也太狠了些,等着,他们总也有成亲的时候。” “那除非是续弦了,”殷或清醒的道:“我刚才看过了,冲在前面敬酒的人都是已经成亲了的,比如赵六郎,鲁越,封宗平和易子阳……” 白善的同窗和同僚,现在还没成亲的没几个了。 白善委屈的嘟了嘟嘴,走到新房前,还算清醒的回身和他们拱手,“多谢两位送回,你们回去吧,我自己能进。” 殷或和白二郎就站住,伸手一把推开门,“行,你进去吧。” 白善跌跌撞撞的进去。 屋里的九兰的五月立即上前扶他,满宝也上前,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是醉了,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给你准备了醒酒汤。” 白善就清醒了一些,但还是被满宝拉着坐到椅子上,手里塞了一碗醒酒汤。 白善愣愣地看着,半晌后道:“看上去好苦呀。” “不苦,是酸的。”满宝说得很肯定。 白善就呆呆地端起碗喝了,喝了一口,眉头就皱起来,有些委屈的道:“是苦的呀,又酸又苦。” 满宝坐在一旁道:“效果很好的,连萧院正都说我这改良的醒酒汤好呢,一会儿我再让人用醋水泡些蜂蜜给你喝,多喝一点儿,上几趟茅厕酒就消了。” 白善叹气,抬起手来又喝了一口,整张脸皱起来,等喝下去后又叹息一声,再喝…… 九兰在一旁欲言又止,想要说新婚的时候叹气不好,但五月看了看便笑着拉九兰出去,关上门在走廊上候着了。 有婆子上前来问话,“少爷回来了,可要准备饭食吗?” 五月道:“再等等,还在醒酒呢。” 婆子闻言便下去了,回去禀报给老夫人。 郑氏一听就着急,“前面闹得也太狠了,老大人们的酒不好不喝,善宝的那些同窗和同僚胡闹,他也不好太过强硬的拒绝,但族里那么多人也跟着闹腾,非得把善宝灌醉……” 刘老夫人安抚她道:“宽心,我一直让人看着呢,好在有舅爷们帮衬,他喝的也不是特别多,他往回走的时候我看过了,还能走得稳。” 郑氏:“那洞房怎么办?” 刘老夫人微微蹙眉,略一思索道:“不急,时辰还早呢,满宝会做醒酒汤,对了,让厨房将满宝做的醒酒汤往前面送一些,这酒虽是好东西,但也不能喝太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吩咐完了才叮嘱那个婆子道:“让厨房一直热着水,后头郎君和娘子是要沐浴的。” 婆子应声而去。 满宝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看着白善一口一口的把醒酒汤喝完,见他眼尾稍红,整个人呆呆愣愣的,便忍不住偷乐,半张脸都埋在了胳膊里。 白善似乎察觉到她在笑,低头看过去,见她眼角眉梢都是笑,眼睛里都笑出了泪花,便也忍不住展颜一笑,然后问道:“你笑什么?” 满宝没好意思的把整张脸埋在胳膊里,然后又露出脸来偷偷的看他,小声道:“你喝醉时好看,嗯,有倾心之容。” 白善抿嘴一笑,或许是醉酒,或许是因为俩人已经成亲,他胆子大了许多,直接俯身在她嘴唇上印了一下,微微抽开身后问,“倾你的心吗?” 满宝脸颊红透,但这次没有躲进手臂里,而是微微垂眸颔首,然后又睁着水润润的眼睛看着他“嗯”了一声,轻声道:“倾我的心。” 白善喉结紧了紧,忍不住又低下头去含住她的嘴唇…… 满宝脸色红红的去开门,和九兰五月道:“他酒醒了,你们准备沐浴的水。” 九兰和五月立即应下,高兴的去提水。 白善的脸也红扑扑的,酒醒了不少,此时眼睛晶亮,他将外衣脱了丢在木榻上,和满宝道:“不觉得头晕了,你的醒酒汤果然有效。” 满宝嘟囔了两句,白善没听到,回头过来问:“什么?” “没什么,”满宝努力的板着小脸道:“我刚开门,听见前面还热闹着呢,估计要吃到宵禁才肯散去。” 白善静静地看着她,有很大的理由怀疑她是在转开话题,但是管他呢,白善去盥洗室里沐浴更衣。 等俩人都坐在床上,白善和满宝又有些拘束了。 俩人并排坐着,白善挠了挠脑袋,轻咳一声道:“满宝,夜深了,我们睡吧。” 都还没宵禁呢,其实也不算夜深,但满宝也红着脸点头。 俩人将红色的帐子放下,一起躺在床上,白善悄悄的伸手握住她的手,满宝没反对,他便转过头侧身看着她,正巧满宝也看过来,俩人眼睛都亮晶晶的,白善就凑近了些,轻轻地吻了吻她,满宝心脏鼓鸣,感觉耳朵听到咚咚的声音…… 第2508章 拜见舅姑 满宝睁开眼睛来就察觉到一道目光,她微微偏头就看到了白善,他满含笑意的撑着头看她。 满宝脸微红,抱着被子问:“几时了?” 白善就转身探头去看时间,然后缩回脑袋道:“辰时。” 这么晚了? 满宝立即要坐起来,想想不好,于是又躺下去,道:“快起床,刘祖母和郑姨在等着我们了。” 白善却不起,反而凑近道:“你怎么还叫刘祖母和郑姨?今日要改口了的。” 满宝脸色越发红了,伸手推了推他的胸膛,佯嗔道:“快起床。” 白善快速的在她嘴巴上亲了一下,这才笑着起身。 满宝呼出一口气,伸手把帐子拢严实了才起身。 俩人穿好衣裳,五月和九兰一人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和俩人道:“少爷,娘子,族里的长辈已经过来了。” 白善就微微皱眉,一边拧着帕子净脸一边问,“他们来做什么?” 五月笑道:“婚后第二天娘子是要拜叔伯舅姑的呀。” 白善脸色淡淡,“我们家和他们关系淡,以后再见就是,他们是祖母请上门来的?” “那倒不是,”五月愣了一下后道:“说是住得近,今儿一大早就来了,想要见一见新媳妇。” 满宝已经洗好脸,闻言不在意的道:“见见就见见吧,晚见早见都要见的,五月,你去找一下西饼,让她把准备的鞋子帕子之类的东西都找出来,按照来的人分好,一会儿你和九兰跟着给见面礼。” 白善不由扭头看向她,“你准备了这么多见面礼?” 满宝就嘿嘿一笑道:“我大嫂给准备的,整整准备了两个月呢。” 从知道陇州白氏那边赔了钱给刘老夫人买了这栋院子后,小钱氏就在准备了。 没什么贵重的,家里的各种零散布料很多,而且料子都还不错,所以她做了不少鞋子,都不问白家的亲戚是多长的脚,直接照着家中几个侄子侄女和哥哥嫂子的脚来做的。 到时候送哪双,让五月和九兰看着身高大概估摸就可以了,反正他们也都是不请自来。 满宝洗漱好坐在梳妆台前,白善跃跃欲试,“我给你梳头吧。” 满宝看了一下时间后道:“你可以梳头,但剩下的事要交给九兰。” 白善很好奇,“那我给你画眉?” 满宝拍掉他的手道:“以后有空吧,祖母已经在前面等着了。” 白善就无限的惋惜,同时对那些上门来的族亲更不欢迎了。 要不是他们,以祖母的性子,还不是他们想自在到何时便自在到何时? 五月和九兰笑着上前服侍,给满宝梳好头发,将满宝挑选出来的首饰缀好,白善已经自己冠好头发,见状在妆盒里挑了一串点缀着一颗红宝石的额饰,他笑道:“这个好看,戴这个。” 满宝看了一眼没有拒绝,这样的首饰她很少有机会戴,因为不方便。 五月见她不反对,便接过去给她戴上。 满宝微微偏头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五月和九兰看着这个突然明艳起来的娘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满宝抿了抿嘴笑,那股熟悉的娇憨之气就回来了,五月和九兰松了一口气,刚才的明艳冷淡似乎就成了错觉。 满宝想起了什么,回身从床头下摸出一串手串戴手上,白善的目光被手串吸引住,问道:“这是哪来的?” 满宝看了他一眼后道:“别人送的。” 白善便也看她,只有一人会在满宝口中成别人。 白善伸手去牵住她的手,“走吧。” 俩人正要往正堂去,一个婆子连忙赶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西饼。 看见盛装打扮的周满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连忙上前行礼道:“郎君,娘子,老夫人让你们用些东西,填了肚子再过去。” 西饼就端了托盘上前,是一碟子小馒头和腌菜,还有两碗羊乳。 白善很干脆的就牵着满宝转身回屋坐下,等西饼都把东西放下才问,“怎么,来的人很多吗?” 婆子就笑道:“本家那边的三老爷,五老爷都带着太太来了,对了,还有三房的老太太,带了两个小娘子和郎君一起来的。” 那是不少。 白善就拉着满宝先吃东西。 满宝先喝羊乳,婆子见他们吃得香甜,更加高兴,她也是看着白善和周满长大的,和周满也熟,因此也不避讳的在一旁说道:“因为来的突然,老夫人怕娘子这边没有准备,所以让婆子给您准备了一些荷包和帕子文房之类的东西。” 她道:“老夫人的意思,两位小娘子就给个荷包和帕子,郎君那边则给个荷包和一套文房。” 满宝立即道:“我家里有准备了的,还有鞋子呢。” 鞋子是认亲的必备之物,婆子一听,立即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倒是极好的,一会儿我就去和老夫人回话去。” 见俩人三两下就把碟子里的小馒头吃光了,一时心疼,“太少了是不是,要不再让厨房送两盘来。” 少爷和满小姐的胃口一向好,以前都是一人能吃一大盘的,这么一小盘的馒头哪里够吃? 满宝立即道:“不用,不用,一会儿还要和祖母母亲用早饭呢,这就是填填肚子的。” 婆子一想也是,于是点头,服侍着他们往正堂去。 正堂里的客人们正和刘老夫人相谈甚欢,对白善夫妻两个迟迟不来似乎没发觉,等到外面传来禀报声,他们便不由坐直了些,说起来,他们虽然去周宅拜访过刘老夫人几次,但和这位周大人却很少碰面。 全因她这段时间忙着太医署种痘之事。 做主的白三爷白珉微微坐直了身体,目光炯炯的看着门口。 白善和周满相携而来。 看到一身盛装,少了平时的三分娇憨,倒多了三分明艳冷淡的周满,刘老夫人目中闪过微光,嘴角越挑越高,脸上带着不自觉的笑意。 一进门,满宝看到刘老夫人和郑氏便不由展开笑容,刚才那股板着脸的沉静和冷艳瞬间消失不见。 刘老夫人:…… 郑氏却松了一口气,眼睛也亮晶晶的笑着,果然,满宝还是那个满宝。 第2509章 见面礼 满宝和白善跪在刘老夫人面前,满宝奉茶,脆声道:“拜见祖母,祖母安。” 刘老夫人已经收敛了情绪,怜爱的看着她颔首笑道:“好孩子。” 她接过茶喝了,放在桌子上后让刘嬷嬷给了满宝一个匣子,笑道:“这里面是我出嫁时你太外祖给的首饰,我现在也用不上了,现在给你。” 刘嬷嬷打开给满宝看了一眼,白家众人看过去,只是一眼就移不开目光了,里面是一套完整的玉饰,最上面的一对玉镯中飘着青色和黄色。 三老太太目光炯炯的看着,她知道这一套玉饰,同为妯娌,几十年了,她自然知道刘老夫人最得意的一套陪嫁首饰是什么。 没想到二十年前她不舍得给郑氏,今日却舍得拿出来给这个孙媳妇。 这是一套蓝田玉首饰,不仅有玉镯,玉佩,还有一支价值千金的玉步摇,金中镶玉的玉步摇,其中所有的玉是顶好的玉。 刘老夫人的娘家只这么一个嫡女,听说当时她出嫁几乎带走了家里半数的家产,其中刘太爷还花重金去蓝田求玉,带回了好些蓝田玉给她做首饰,不仅有玉步摇,连玉带这样的东西都有。 而今四十多年过去,蓝田玉越发稀少,这些东西也更加的珍贵了。 就这,他们家还能缺钱? 三老太太不由看向白珉。 白珉勉强移开了目光,不管她是真缺钱还是假缺钱,两家的关系都是要修复的。 白珉如此安慰自己,心里好受了些。 满宝也被这一匣子的东西惊住了,常和爱好金银玉器的长豫一起混,满宝自然知道这一匣子的玉器有多值钱的。 她抱着匣子看向刘老夫人,刘老夫人笑着看她,“怎么,不想要?” 满宝立即抱住匣子,笑得甜甜的,“谢谢祖母。” 满宝恋恋不舍的将匣子交给身后的五月,然后起身走到郑氏跟前跪下,仰头甜甜的笑,“母亲请喝茶,请母亲安。” 郑氏笑容满面的点头,接过茶喝了,她也给了满宝一套首饰,不过是金饰,样式很精巧,只一眼,满宝就喜欢上了。 她抱着匣子起身,转身一并交给了五月,这才去见左侧的客人。 刘老夫人就开口道:“这是你三祖母。” 一个婆子将蒲团拿上来,满宝就明白了,这也是要跪的,于是和白善一起跪下,奉上茶笑道:“拜见三祖母,三祖母安。” 三老太太笑着点头,接过茶喝了,让身后的丫头把一早准备好的红封给夫妻两个,想了想,还是握住周满的手,将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玉镯子撸下来戴到她的手上。 满宝有些迟疑的看向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笑着冲她颔首,满宝这才收下,微微低头笑着道谢。 然后他们依次拜见过三伯白珉和三太太,五叔白珩和五太太,收获了四个红封,然后才是他们带来的两个同辈。 这就需要满宝给礼物了,好在她早有准备。 小钱氏和刘老夫人的礼物混搭在一起就变成了小姑娘拿到的是两双鞋,一个装着银裸子的荷包和两张帕子;郎君拿到的就是一套文房,两双鞋和一个装着银裸子的荷包。 送完礼物,大家神清气爽,于是移步饭厅吃饭。 满宝很自觉的帮着摆放碗筷,才摆好,刘老夫人就笑着招手道:“好了,这些事情让下人做便好,快过来坐下,昨日成婚,他们都闹腾的很,你们也也都累了吧?” 满宝笑着说“不累“,但还是走到刘老夫人身边坐下。 三老太太目光微闪,三太太便笑道:“婶娘可真心疼孙媳妇,这是一天规矩也舍不得立呢。” 刘老夫人就笑道:“我们家人少,不像你们家人丁兴旺有这么多的规矩,我还羡慕你婆婆呢,你们几个的规矩便是老人们不提点也是极好的,这孩子不一样,和善宝从小一块儿长大,我还不知道她吗,什么规矩好,什么规矩不好,我都心中有数,也就用不着考验她了。” 郑氏微微颔首,助攻道:“就是的,在我们跟前十多年了都学不来,现在再教也没用了,我看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三太太等人:…… 白家的两个小娘子隐晦的看了周满一眼,眼睛里尽是羡慕。 刘老夫人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青菜,笑道:“快用早饭吧,一大早累大家等着,这会儿都饿了吧?” 这会儿人多,大家很好的遵从了食不言的规矩,于是大家沉默的吃早饭。 满宝和白善的胃口都不错,先吃了两个包子,然后便小口的吃着肉粥拌一些咸菜,等吃完了肉粥又拿起小馒头来吃。 厨房做的小馒头和外头饭馆的不一样,外头饭馆的馒头都特别实惠,很瓷实,冻上了砸在人脑袋上能够把人砸晕过去。 家里做的馒头,那是白白的,蓬松蓬松的,一个就半个巴掌那么大,轻轻地一揪就下来,正好一口,松软香甜特别好吃。 满宝和白善他们都很喜欢,即便不像包子有馅料也喜欢。 一旁的三太太等人看着她吃东西,一愣又一愣的,惊讶得不行。 特别是两个比满宝小不了几岁的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满后特别羡慕,觉得她一定有保持身材的秘诀。 吃这么多,竟然还不胖,相反,骨肉匀称,圆润可爱,俩人顿时羡慕得不行。 吃完早饭,刘老夫人就让白善和周满带着同辈的四人到花园里去玩,她则应付三老太太等人。 双方并不熟,因此也没能玩很久,不到午时对方就告辞离去了。他们一走,满宝就扑到软榻上大叹,“舒服呀~” 白善忍不住乐,也坐到榻上和她挤在一起,屋里也没别人在,他干脆踢掉鞋子和她挤在一起说悄悄话,“明日回门我们就派人去县衙里合婚书。” 满宝点头。 见她点头,白善就和她咬耳朵,“所以你对这亲事果然满意吧?” 满宝给了他一肘子,脸色红红的道:“你再跟我说这些羞人的话,我明日就扣下婚书不给你去合了。” 白善立即闭嘴。 第2510章 收假 婚书这种东西虽然是一早就准备的,但要律法认同,那还是得拿去县衙盖章的,还有满宝的陪嫁,也要拿去盖章,这样将来有了纠纷才好说话。 一般是婚后回门后拿去盖章的,因为夫妻双方若是相处得不和睦是可以此时分开的,咳咳,只当婚事不存在,大家各自把聘礼和嫁妆抬回家,取消婚约就行。 当然,这样的事很少,但少,不代表不存在。 而这三天就相当于试婚状态了。 第三天,刘老夫人便准备了回门礼给他们带上,俩人穿戴一新回娘家去,顺便让人拿着东西去县衙盖章。 婚书盖了章,他们的关系才得到朝廷的认可。 一大早,周宅的大门就打开了,一直在等着他们回来,结果快午时了满宝他们才到家,老周头和钱氏本来还有点儿担心,但见俩人面色红润,一脸喜滋滋的回来,便知道没什么事。 老周头就问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满宝道:“很早了,我们用过早饭就过来了。” 老周头就不说话了,这孩子一定是赖床了。 钱氏问她,“你太婆婆和婆婆什么时候住回来?” 满宝道:“等我们住回来呗。” 她道:“我觉得住那个小院子也挺不错的,所以打算多住一段时间,嗯,住满一个月吧。” 钱氏就认真的看了看她,见她神色轻松便点了点头,“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但真的在外面住一个月是不可能的,因为常青巷距离皇城有点儿远。 婚假结束,满宝和白善要上衙的时候才发现早上睡觉的时间好像少了点儿,于是为了争得早上多睡的那一刻中,他们就搬回来了。 钱氏就看着他们乐。 重新住回来,好像成亲前和成亲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嗯,最大的区别大概是正院住的屋里多了一个人,相比之下,之前是在这边吃饭多一点儿,现在是在那边吃饭多一点儿都不算什么问题。 因为只要满宝想,她还是能随时吃到大嫂做的东西。 俩人一起进皇城,白善去翰林院,满宝则要进宫去太医院。 一路上大家都在和周满打招呼,“周大人,恭喜恭喜啊。” “周大人今儿就上衙了?” “周大人,白大人呢?” 满宝一路回应着到了太医院,萧院正也看着她笑,“周太医不再多休息两天?” 满宝:“您要给我批假吗?” 萧院正的笑脸立即落了下来,点着她桌子上的公文道:“这都是积攒下来的,赶紧处理了吧,还有,禁军已经开始进皇庄接种了,现在那边是卢太医和刘太医负责。” 他道:“刘太医年纪大了,你既回来了,下一批再进去时你接替他。” 满宝嘟囔了几句,觉得他忒不体贴下属了,她可才新婚呢。 萧院正不管她,吩咐完这些事情后继续道:“还有,下午去给太子妃请脉,今日东宫那边过来请人,说是太子妃近来胃口不太好。” “为什么要下午去?” 萧院正的目光就落在桌子上那一堆公文上。 满宝看了一眼,秒懂,好吧,不是急诊的时候迟上半天再去请脉也没什么。 满宝默默地接受了这个安排。 满宝去看太子妃时特意带上了一点儿专门治疗肠胃的丸药,想着要是不严重当场就开药给药了,结果到了一看…… 满宝抬起头来看太子妃,半晌后道:“娘娘,您上次来月事是什么时候?” 太子妃眼睛微亮,小声道:“是真的吗?” 问完了才回答。 满宝就算了一下时间,然后和太子妃道:“大概七十五天这样,恭喜娘娘了。” 太子妃惊喜,拉着满宝道:“这事先不要和别人说,等满三个月。” 满宝自然表示没问题。 太子妃已经有了长孙,再来一个孩子,不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那都是锦上添花,是好事。 太子妃惊喜完才想起来满宝新婚,立即让人把准备的礼物拿上来给她,笑道:“这是我私下送你的新婚礼物,你看喜不喜欢?” 满宝欣然道谢。 太子妃笑道:“一会儿你往后宫去一趟吧,母后和明达长豫她们都有礼物给你呢。” 何止是皇后和明达长豫,杨贵妃和各位嫔妃,没碰见也就算了,碰见的都把她招过去,拉着她的手上下看过后就送她一两样小东西。 等满宝晃荡一圈下来,药箱里的东西没少多少,倒是身上多了不少坠子,玉镯,钗环之类的东西,全是各位娘娘送的。 满宝到了太极殿,正巧皇帝在皇后的那里用下午茶,看见她本只想颔首算打过招呼,但见她身上挂了这么多东西,连皇后都送她一对镯子,他便不好什么都不送。 于是左右看了看,最后还是将腰上的玉佩扯下来一块送给她,“诺,这个送你了。” 满宝立即道谢,“谢陛下赏赐。” 皇帝就问,“太医署的事你们做得如何了?” 满宝现在就是太医署的一个博士,只给建议,不参与实际上的管理,但她刚看完公文,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于是给皇帝汇报。 皇帝微微颔首,道:“那就趁着冬日事情少,让各地方医署的人回京述职,正好教习他们种痘之术。” 满宝应下。 皇帝道:“开春之前,你们得将这些地方医署的人教出来,再给朕送到地方上。” 满宝应下,然后忍不住道:“陛下,这是在后宫,您为什么要在后宫跟我谈这样的事,不应该在前殿和萧院正谈吗?” 皇帝就沉默了下来,半晌后道:“废话这么多,你都是要回太医院的,转达一下怎么了?” 满宝缩了缩脖子,嘟囔道:“好吧~” 一旁的皇后笑道:“行了,她是来给我请平安脉的,这些朝堂政事你们还是前殿去说吧,周大人,正好你在这里,不如过来看一看明达和长豫她们的公主府,你们一向玩得好,正好听听你的意见。” 明达和长豫就把她拉过去看,桌子上摊着两张图,长豫指着一处道:“我就说在这儿开个门,以后我和明达开了门就可以串门,都不用出大门再走老远的路了,还有这儿,我想改做花园,我就一个人住,要那么多房子做什么?” 第2511章 歪楼 明达和长豫目前只去过她们的公主府一次,剩下的不是让宫人去查看进度,那就是通过工部给的图纸看进程,通过图纸和工部沟通建造之事。 明达喜水,但她身体弱,又不能过于近水,所以只改了一些府中水道的走向,其他的没改。 但长豫想改的很多,要不是明达尽力压制,她爹又实在穷,她对国库要求太多会被弹劾,她还想在府里用太湖石多堆几个假山呢,她想弄个假山群,最好能在上面建凉亭的那种,在假山和假山之间有通道,可以直接做成一个迷宫。 图纸她都自己画好了,还得了工部擅建造的老大人的夸赞,可惜,这样的完美的园林设计短期内是不可能见世了。 但她可以拿来和满宝明达分享。 只不过明达和满宝不太买账。 明达道:“太过奢华了,便不是国库和父皇出钱,这样的花销也很巨大,不知需要多少苦役才能将这些太湖石运到京城。” 长豫:“我又不是不给钱,等我出嫁后挣了钱就买。” 满宝则是很好奇,“为何一定要太湖石?京郊外头好些大石头不行吗?” 长豫鄙视的看了她一眼道:“石头和石头也是不一样的,就好比人和人,人有美丑,石头自然也一样。” 满宝就反驳道:“那一定是因为你缺少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她道:“我们蜀地的山有秀丽的小山,也有巍峨的高山,你不能说秀丽次于巍峨,也不能说巍峨不及秀丽,不都各有各的好吗?” 她当时就盘腿坐在木榻上指点江山道:“我要是你,我就在京城和雍州找石头,运了来随便搭建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嫌弃它们不好看就凿一些呗,花费还不多,太湖石不仅贵,还需那边的苦役凿出来再千里迢迢的送到京城,运费的花销比太湖石本身还要贵重,何苦来哉?” 明达都忍不住笑她,“天下人要都像你这样想,那就没有云锦之美,也没有金玉的稀缺了。” 长豫难得见明达站在自己这边,立即得意道:“看吧,看吧,没有发现美的眼睛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不过明达可不赞成她大量购入太湖石,于是道:“不过满宝的提议倒是可以一试,说不定姐姐也开出一个流派来呢?” 她道:“太湖石不也是后晋之后才开始有人赏完吗?” 长豫道:“那也得石头本身好看才行,太湖石玲珑剔透,千姿百态,或形奇、或色艳、或纹美、或质佳、或灵秀飘逸;或浑穆古朴、凝重深沉,超凡脱俗,别的石头要想与它相争,那也得本身好看才行,不然我总不能指着一头鹿叫做千里马,世人还应和我不是?” 满宝就拍手,赞道:“说得好!” 然后道:“这还不简单吗,京城和雍州的山有一个太湖石绝对没有的品质。” 明达和长豫好奇,问道:“什么?”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硬!” 她道:“拿太湖石砸京城和雍州的石头,碎的一定是太湖石。” 明达和长豫齐齐沉默,长豫就气得去挠她,明达则忍不住笑起来。 当时只是笑话,但长豫还真的叫人在京城外的山上寻找好石头,想着在她的公主府里布置一座假山看看情况。 她点着她选中的那个区域道:“假山就放在这儿,到时候将水引到此处,这个园子便有山有水了,再在这里开一道侧门,明达,你也在这个方向开个侧门,到时候我们两家不用走大门便可以互相往来了。” 明达有些意动。 皇后就与她们笑道:“拿不定主意,那就去看一看,现场看到了,或许有别的意见呢?” 明达和长豫闻言眼睛一亮,不由转头去看皇帝。 皇帝自是不会有意见,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于是下午明达和长豫就一起出宫,满宝因为快到下衙时间了,便被皇帝特许出宫去陪同。 满宝只能乘车到翰林院的时候托人给白善带个话,说是不一起回家了。 被抓住传话的翰林回到翰林院就站在白善的桌子前看他。 白善正在奋笔疾书,看见他桌子上的阴影许久不走,他不由得抬起头来。 翰林便板着脸道:“才周大人陪同公主车架到翰林院门前,有句话要传给白翰林。” 白善立即坐直身体,对方便道:“周大人说今日没空,就不与你一同回家了。” 白善微微蹙眉,但还是拱手道谢。 翰林严肃的点点头,转过身后就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憋着笑沉稳的走远脸上才露出笑容来。 明明一个公主一个车架,但三人一定要一起坐在一个车架中。 长豫还把随身伺候的宫女给赶出车架,俩人这才拉着满宝说悄悄话,“成亲是怎么样的?我问姑姑吗,姑姑们总说等我们快要成亲了再告诉我们。” 长豫和她说悄悄话,“我看书上说,洞房是很痛的。” 满宝就问她,“你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 长豫就动了动身子离她远了点儿,“也没有乱七八糟……” 明达脸也红红的,小声道:“姑姑给了我一套欢喜佛看。” 她眼底很迷茫,“说是西域那边的佛,我从来都知道我大晋的佛门和西域的佛不一样,却没想到这么不一样,我们的大晋的佛不都要守清规戒律吗?” 满宝精神一振,这个她知道,立即道:“大晋的佛门也不都是一样的,有大乘佛法和小乘佛法之分,大乘佛法行菩萨道,要普度众生,戒杀放生,慈悲为本,认为国家的众生性智平等,乃至众生均可往生极乐国土;小乘佛法则是以自我完善和解脱为宗旨,以本我为尊,不过现在大晋中原很少见到小乘佛法的传教,但在南疆和北境依然是小乘佛法为主。” 满宝道:“草原上也有许多部族信仰佛法,其中便以小乘佛法为主,而两大佛法之中还分支派,更多不同了。” 长豫目瞪口呆,明达也呆住了,然后问道:“你还研读佛法?” 满宝诚实的摇头,“那倒没有,这都是智忍大师和戒嗔师父说的。” 她叹息道:“我们和智忍大师一路同行,前后算起来两个多月的时间呢,实在没别的话说了,就只能说佛道了。” 那真是一段痛苦的时间,满宝表示。她选择性的忘记了一开始是自己跑去找智忍大师说话的。 “我们还在西州的高昌国寺里见过几次智忍大师和西域的大师论佛,虽然我大半没听懂,但唇枪舌剑一点儿也不弱于朝堂上的语峰,超厉害的。” 长豫沉思,“我们刚要说什么来着?” 明达:“洞房。” “哦,对,洞房,我们还是继续说洞房吧。” 第2512章 我最闪亮 俩人的公主府大体上已经建好,只是一些细节还没弄好。 比如长豫想要该做花园的那个园子,工部很任性的给她空出一块地方来,此时上面正堆着一些石头,还没来得及搭建。 长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些石头,一时有些呆,反应过来以后就忍不住嫌弃道:“好难看。” 满宝也觉得不好看,不过她道:“人要衣装,石头当然也需要点缀的,等垒起来后在缝隙里种点儿花花草草就好看了,不信你问明达。” 明达不太肯定的点头,“有树有花的山自然是比光秃秃的山好看的。” 长豫很怀疑的看着她们,“这种石头能长出花草来吗?” 这个满宝可以肯定的点头,好的花草长不出来,像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野草野花还是没问题的,远的不说,就说一些不常打理的宅院,那青石板,那石头围墙不都能长出花草来吗? 满宝拍着胸脯道:“到时候要是长不出来你找我,我给你一大把种子。” 她可以去野外薅一把野草种子,再不济也能在商城里买附和条件的草种。 听说商城那边还有一种不用水土都能生长的种子呢,生命力极其顽强,可以放在篮子里凭空生长,偶尔给它几滴水就可以。 而且基因是难得的稳定,不会长着长着就变成另一种样子,草形也长得不错,大不了她买一包,到时候全撒在这座假山上,不信它不长。 长豫很想叫人把这些石头都扔出去,但周满和明达一个劲儿的表示装扮过后会好看,她就勉为其难的留下了。 明达笑道:“你要真喜欢太湖石,可以请魏姐夫外放到太湖附近,到时候去了那边再建造一个园子就是了。” 太湖石本身并不是十分贵重,至少现在还不是很贵,最贵的是运费。 那么大块的石头从太湖运到京城,还不能磕磕碰碰,需要耗费很多人力和畜力。 长豫立即道:“我才不去太湖呢。” 她是喜欢太湖石,又不是喜欢太湖。 她道:“还是住在京城好,我都想好了,只要父皇不赶我,以后太子哥哥也不赶我,我就一辈子住在京城。” 明达却正好相反,她想的是,只要父皇不是哭着留她,太子哥哥也不强硬的留下她,她就到处走走,一年回京一两趟就可以了。 满宝觉得她们姐妹的性格要是中和一下就好了。 考虑到她们也快要成亲了,满宝就问她们,“你们想要什么添妆?” 长豫:“你好没有诚意,我们送你添妆的时候可没问过你的意见,都是直接送了你最喜欢的。” 满宝就看她,“那是因为你们有太多的好东西了,送的礼物若是与别人的重复,那对你来说反而不美。” 明达略一思索便道:“我喜欢稀奇的东西,不论是什么东西都好,中原没有的,即便是一朵花我也喜欢。” 长豫一听立即道:“对,你擅养花草,每年你都能拿出来好多好看珍惜的牡丹和菊花,我们出嫁时正是牡丹大放异彩的时候,要不你送我们一些我们没有的牡丹?” 满宝就纠结起来,送倒是可以送,但这东西到第二年长成什么样她就不知道了。 满宝道:“算了,我还是不问你们了,我要自己拿主意。” 明达和长豫忍不住笑,“问是你,现在反悔也是你。” 难得出来一次,俩人也不急着回宫,拖着满宝就在两个公主府里逛起来。 公主府很大,比满宝的宅子还要大,逛了一下三人就不想走了,于是就坐在栏杆上晃着腿说话。 宫人内侍们散落在旁边,既不打搅她们,也不离得很远。 “可惜你们崇远坊没有空的宅院了,不然我们的公主府放在那边,我们三家就更近一些。” 满宝道:“现在也不是很远,坐车都用不到两刻钟,骑马更快了。远香近臭,你们与我住得近了,可能反倒不喜欢我了。” 长豫想了想道:“那不能,你也没有什么值得我讨厌的地方,嗯,除了一点儿,你总是爱夸自己。” “我哪有,”满宝道:“我先生给我取了字,子谦,子谦,我现在可谦虚了。” 明达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一听就不谦虚。” 三人就在公主府里一直待到夕阳快要西下,宫人催了两次她们才动身离开。 明达和长豫眼睛都亮亮的,上了马车后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府邸,过不了多久她们就可以想去内城玩儿就去内城玩儿,想去外城逛就去外城逛了,只是想一想就心动不已。 俩人和满宝告别,到了前面路口就分开,各回各家。 满宝骑着自己的马哒哒的回家,白善早已经在家等着了,他伸手接过她的药箱道:“要不要西饼或五月九兰跟着你?” 满宝摇头拒绝了,“我一个人可以,派人跟着我反而有些累赘。” 年前和年后的这一段时间是人们最喜欢找的婚礼吉日,因为这一段时间冬小麦已经种下,而又在开春农忙之前,这几个月的时间大家基本都在休息,一休息就忍不住找些事情来做,这时候给儿子找个媳妇,给女儿找个女婿是很正常的事。 特别是过年前的这一段时间,外出的旅人也要回家准备除夕团圆,因此谈起婚事的人就更多了。 周立威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周家算了好日子后就请人去兰家挑选日子。 连周大郎和小钱氏都在为周立学的亲事奔走起来,开始频繁的出门,有时候就蹲在饭馆门口那里看过往的人,想着哪一个适合周立学。 本来不太上心的周三郎一看,也开始盯着周立固沉思起来。 本来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看周喜的老周头和钱氏一看,干脆就决定留下,等过了年,他们把这些亲事都定下后再回去。 于是满宝每天下衙回去都看到大嫂二嫂和三嫂凑在一起说几个孩子的亲事,而周立学几个能躲就躲,躲不掉就跑到正院去找小姑分担压力。 害得满宝都怕得不太想回家,于是一下衙,回到家放了东西,换了衣服后就拖着白善出门,美其名曰出去探访民情。 当然,白二郎是不可能落单的,他都是丢下书就追上去,誓要做最闪亮的那盏灯笼。 第2513章 谈妥 三人很少能在非休沐日和节假日的时候逛街,主要以前大家不是住在宫里,没有所谓的下学,那就是下学下衙以后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依旧还是加班状态,根本没空出门。 卢太医和刘太医还关在皇庄里,满宝的事情并不是很多,通常是上午在太医院那边处理公务,偶尔接了单子去看病,下午就去崇文馆里修书,所以她现在下衙后能玩儿了。 白善的时间更加弹性,翰林院说忙也忙,说不忙也可以不忙。 三人在外面吃过饭,左右看了看后决定慢悠悠的逛去书铺。 白二郎他们有特别相熟的铺子,才到门口书铺的东家就认出他们来了,立即笑着迎接上来,“原来是白二公子,哦,还有白翰林和周大人,快里面请。” 东家笑问:“三位想买些什么?我们这里有新进的端砚。” 白善笑道:“最近可有新书?” 东家笑问:“不知白翰林说的是什么书,游记出了一本,文集之类的倒也出了两本,不过都不是朝中的大人出的,您也知道,朝中大人们的文集都是衙门的书局先出,我们这些书铺能分到汤就算不错了,倒是话本有不少,不过……” 他看向白二郎,叹息道:“不过和白二公子写的还是相差太多了,如今我家书铺里最好卖的还是白二公子的写的向公子的传记。” 多少年了,白二郎的这本书依旧是最好卖的,可见这书有多受欢迎了。 当然,它一直在畅销榜上也是有原因的,首先,写它的人文化水平并不低,白二郎当时好歹是国子监的学生,读了十多年的书,文化水平还是够用的,何况还有白善和周满在一旁出谋划策; 其次,这是有真实故事为背景的传记小说,向铭学是真实存在的,益州王更是举国闻名的,不仅涉及到寒门反抗权贵,还涉及到造反,家仇国恨这样的要素,别说他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市井黎民对这样的故事也没有抵抗力; 最后,它还对真实的故事进行了艺术处理,不然向铭学也不会看书的时候完全当别人的故事来看,就是因为他写的掺了五分的假在里面,半真半假,那假的还特别激动人心。 京城是个大城市,每年都有新的人来到这里,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游学或来科举的学生,因此这书特别的好卖,不管是多新的话本都赶不上它。 还有人突发奇想的照着向铭学捏造了一个人物,也有血海深仇,也有各种奇异最后报仇雪恨了。 售出的成绩还不错,但还是比不上这本传记。 书铺老板觉得根本原因还是第一条和第二条的原因,书是白二郎这样有文化的人写的,以及,故事是真实存在的。 他很想让白二郎续写一下,“听说向公子现在经商也有所成就,不如白二公子写一下向公子振作经商的事?” 白二郎:“……总不能一直逮着一个人薅羊毛吧?不行,不行。” 白善问他,“你现在有空写话本了?” 白二郎还是有点儿技痒的,闻言道:“我都考过进士了,明年再过吏部的考试就行了,我觉得以我的身份考过应该不难。” 那时候他已经和明达成亲了,好歹是皇帝的女婿,就算不去吏部考试,当个官也是不难的。 白善道:“你要是考得太差,岂不是丢皇帝和明达的脸?” 白二郎心就忍不住一紧,“说的也有道理,那我最近还是继续看书吧。” 进士考过后他松懈了许多,能写字绝对不做功课,能读书就绝对不写字,敷衍得很,不过很奇怪,最近先生也没抽他,不知道是不是在暗中收集他的错处,然后一次性憋出大招来。 白二郎抖了抖,立即道:“待我回去就把你考吏部考试看的那些书拿出来看,但我还是技痒,想要写个话本。” 他道:“我要是也进翰林院,你觉得我是能修史书,还是能注解经义,或是修历书和农书?” 白善沉默。 白二郎道:“你看,你看,你也觉得我不能做这几样吧?到时候肯定是给翰林们打下手找资料的,想想就无聊,所以不如写本话本,烦闷之时打发打发时间。” 一旁的东家眼睛闪闪发亮,连连点头道:“对呀,对呀,这话本嘛就是打发时间用的,写的人在打发时间,看的人也是在打发时间,您看现在不比前几年您读书的时候方便?那时您那么忙都还能一旬写出好些来呢。” 白二郎兴奋起来,越发的有信心,和白善周满商量,“你们说我是自己瞎编一个故事呢,还是写别的什么?” 满宝道:“我们的生活都平和得很,有什么可写的?嗯,要不就写去年一路西去的故事吧。” 满宝精神一振,道:“最波澜壮阔的不就是这一行了吗,我们好歹打过仗,还带回来牛痘的方子。” 白善也颔首,“这个不错,可以从夏州出天花开始写起,嗯,我们临危受命去夏州治疗天花,然后又去西域寻找方子。” 一旁的东家两眼放光,也连连点头,“对对对,就写这个,就写这个。” 到时候他挂出牌子,闻名天下的女神医是如何找到牛痘方子的;白进士是如何却敌夺城,最后皇恩浩荡得封子爵的…… 东家激动的和白二郎道:“白二公子要是能写出来,到时候我依旧和您五五分账。” “那不行,”白二郎还没说话,白善已经接过话道:“今时的白二已不是昔日的白二,不论是文笔身份都不同了,何况这次写的还是我们这几个,自然不能再照以前的分。” 于是本来是来逛书铺的三人你来我往的和书铺东家讨价还价,最后拿回了一张双方签订好的合约。 白善三人神清气爽,心情愉悦,又是一笔收入啊,有钱进真好。 带抄好的书来交任务的周立学三个在门口目睹了全过程,目瞪口呆。 满宝回头看见他们,随手打了一个招呼,“你们来交书呀,交吧,交吧,我们等着你们,一会儿一起回家。” 三人默默地上前,将抄好的书交给东家。 东家随手翻了翻,没什么特别明显的错漏后就拿出六十文来分给他们,一人二十文,这是抄一本书的价钱。 东家笑眯眯的和他们道:“你们下一本要选什么书呀?” 三人沉痛的道:“还是《战国策东周策》吧。” 第2514章 观察 这是分册,战国策很厚很厚,刊印本是一整本的,贵死了,有些书生买不起,就会买人家手抄的分册,一本大概一百到两百不等,像周立学这样的学生会从这里领了笔墨纸张回去抄写,一册大概能赚个二十,要是出错少,他们还能赚点笔墨和纸张钱。 赚的不是很多,但他们这段时间正在学战国策,能抄这样的书不仅有利于自己记诵,还能赚点零花钱,这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可前提是没见过小姑他们和东家讨价还价的谈论一本书的成本售价分成什么的。 包括白叔平在内,三人都有些心塞,心塞到不想说话,于是领了新的纸张后就走。 来书铺抄书的书生,除了话本外,其他的书书铺都不提供范本,所以他们要抄战国策还得自己有一本书才行。 好在这一本书虽然贵,但周家现在还是买得起的,家里现在一共有三本了呢。 满宝觉得他们走得太快了,连忙叫道:“走这么快做什么?天快黑了,我们也正要一起回家,一起吧。” 周立学拒绝,“我们不回家,我们要去饭馆。” “去饭馆做什么?” 周立学道:“我们去吃饭,想吃六叔做的饭菜。” 周立固道:“没错,六叔现在的手艺可好了,我们就爱吃六叔做的饭菜。” 满宝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干脆道:“行,我们和你们一起去看看,正好也许久没尝过六哥的手艺了。” 白叔平就扭头看着他们。 周立学和周立固也沉默起来,半晌后道:“小姑,要不你们还是回家去吧,明儿你们不是还要上衙吗?” 白善瞥了他们一眼后道:“你们明日不也要上学吗?” 于是他们一起去饭馆。 饭馆里正是人最多的时候,店里的人忙得脚都要打后脑勺了,周立威瞥眼看见他们,立即道:“你们怎么才来,赶紧去换下外衣过来帮忙,那边两张桌子要吃好了,快去收拾碗碟,外头还有等着的客人呢” 说完才看到周满和白善白二郎,他微愣,连忙迎上去,“小姑,你们怎么来这儿了?” 满宝上下看了看,惊叹道:“我们家饭馆的生意这么好呀?” 周立威有些自豪,“那是自然,小姑,你们楼上坐着吧,有个包房一直空着,你们坐到那里去。” “不用,”满宝挥手道,“我给你们搭把手,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们。” 但其实用得上周满和白善他们的不多,于是三人就站在柜台那里帮着算账和结账。 好在饭馆只增加菜式,原有的饭菜价格并没有改变,所以三人只是来回看了两遍就能把单子都对上了。 偶尔周立威又晃悠过来,他知道哪一桌是哪一桌,不会认错,所以结账这边很顺利。 夕阳西下,外面天色渐暗,不少人都吃完饭出门去逛夜市,饭馆里结账离开的人也不少,一下便少了大半。 一直在后厨帮忙的周大郎和小钱氏几个这才出来。 满宝看到冯氏也在这里,惊得嘴巴张大,“二嫂,你怎么也在这儿?” 冯氏道:“我来帮把手。” 满宝大惊失色,目光不由滑向那些还在吃饭的客人,他们还好吗?不,以后他们的饭馆还能好吗? 白善和白二郎都忍不住脸色一变。 一看他们的脸色小钱氏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道:“厨房有你六哥和大厨呢,你二嫂没掌勺。” 而且还有她呢,厨上人数真的不够她也可以顶上。 满宝这才松了一口气。 冯氏没好气的道:“我就是洗洗菜,洗洗碗,没掌勺,你们不在家跑出来干什么?”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们去书铺呢,碰到立学他们三个就一起过来了。” 一听说是去书铺冯氏等人就不多问了,读书人的事他们问了也不懂。 周立威从楼上下来,道:“楼上还有三桌,楼下有两桌,人不多了,娘,您和大伯大伯母他们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 冯氏没有什么意见,周大郎和小钱氏也没有,但还在后厨帮着清理的东西的周三郎和何氏不太情愿离开。 满宝很好奇,“三哥,你们现在怎么这么喜欢呆在饭馆里?” 何氏冲小姑笑了笑没说话,周三郎就道:“六郎是在饭馆这里找到媳妇的,立威结亲也跟饭馆有点儿原因。” 而他们在京城认识的人少,很难与外人有联系,最好的渠道就是饭馆了,所以他们最近就很喜欢呆在饭馆。 显然,周大郎也打着这个主意的。 满宝一听,半晌无言。 她顿了顿后正要问话,就见周三郎精神一振,压低了声音和她道:“满宝你看,来了。” 谁来了? 满宝扭头看去,就见店门口进来一个拎着篮子的小娘子,她目光一扫,看到周立威,眼睛微微一弯,立即冲他去。 周立威却转身上楼去了,而周立学迎上去,笑吟吟的问道:“景姐姐还是买粉蒸肉吗?” 小娘子看着周立威消失在楼梯上,这才收回目光和周立学点了点头道:“是,麻烦帮我拿两碗粉蒸肉,我要外带。” 她将篮子递给周立学,周立学接过,暗暗给了周立固和白叔平一个目光,然后拎着篮子去厨房装肉。 周三郎一片惋惜,“立固这小子一点儿也不机灵,都不会上前招呼人的。” 满宝目瞪口呆,咽了咽口水后问:“三哥,你看上这个小娘子了?” 周三郎叹气道:“我看上有啥用,主要得立固看上,奇怪,昨天这小娘子来的时候是立固招呼的,今天怎么换立学去招呼了?” 满宝:“三哥,这是饭馆,不是谁和谁说话就有什么的。” 周三郎点头,“我知道,但你不觉得这几个小子面色不太对吗?我觉得他们就是喜欢人小娘子,就是不好意思,不知道这个小娘子能不能看上我们家的这几个小子。” 要是看不上他儿子,看上他侄子也是可以的。 满宝仔细的看了看几个人的神色,暗道:还真可能是看中了你侄子,只是此侄子非彼侄子而已。 第2515章 后继 满宝也不乐意走了,找了借口留下,等哥哥嫂子们一走,她就随便在大堂里找了张椅子坐下。 白善和白二郎一左一右的坐在她身边,时不时的也目光炯炯的看过去,等小娘子一走,满宝就晃悠过去看周立学几个。 三人下意识的低头躲开她的目光。 满宝和他们年纪差不多,比周立学还小几个月呢,却很有威望的抬了抬下巴问,“说吧,那是谁家的小娘子?” 白善道:“刚才听你们喊景姐姐。” 满宝:“她比你们大?看着与我差不多呀,似乎还要小一些呢。” 周立学:“凡是常客,女的都是姐姐,男的都是哥哥,不论老幼。” 满宝三人愣了一下,然后齐齐朝他竖起大拇指,厉害啊! 周立学(三头)悄悄往楼上看了一眼,然后和满宝悄悄道:“她是另一头街尾景先生家的大娘子。” 满宝瞬间想起来,“我记得,好似立君和我说过。” 周立学就想,果然,他们老周家就没有什么秘密。 当然周立学他们会知道并不是周立君告诉他们的,而是他们自己看出来后周立威和他们坦白的。 毕竟常来饭馆,看的多了,也就察觉了。 既然小姑也知道,那他们说起来就没有什么心理障碍了,背着周立威(二头)说他的悄悄话。 来周记饭馆买菜的人不少,年轻未婚的小娘子也多,大家都是年少慕艾之时,对好看的人自然就关注多了。 周立学小声道:“二哥先前喜欢景家的小娘子,每次景家的小娘子来买粉蒸肉,二哥总是要每一碗多添一块肉给她。” 满宝一呆,问道:“怎么添?” 他们家的肉都是摆得很密的,一碗就是一碗,绝对不可能再能塞得下一块肉。 周立学顿了顿后道:“直接放肉上呗,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景先生后来知道了。” 周立学想了想后道:“就在小姑你们去西域后没多久,景家的小娘子就不再来我们家饭馆买蒸肉了,时间一长,二哥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俩人的交流只是在于买蒸肉和卖蒸肉,喜欢也是看脸看气质,便是有好感,不再见面后,感情慢慢也淡了。 后来周立威和兰小娘子定亲,这份感情更是随风而逝了。 周立学还有些嘟囔呢,“当时二哥知道我们兰先生家的大娘子喜欢他,他好不得意呢,哼,这有什么呢,以后等我和四弟学有所成,喜欢我们的女郎会更多的。” 满宝问:“怎样算学有所成?” 周立学很有信心道:“怎么也得考中明经吧?” 满宝点头,“若能考中明经,的确是学有所成,那你们可得努力了,明经也不好考的。” “我们知道,最近都很努力读书的。” 眼看话题要歪,白善便将它扯回来,问道:“那现在她怎么又来了?” 周立学道:“可能是因为我们家的蒸肉好吃吧。” 他道:“不是我自夸,我娘做的蒸肉,满京城里独一份。” 大家默默地看着他,他就顿了一下后道:“当然了,也不全是因为这一点儿,二哥的原因也是有一些的。” 他压低了声音道:“你们没觉得她看二哥的目光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周立固(四头)和白叔平一起点头,是不一样了。 周立学还要说话,瞥见店门口,立即站起来大声叫道:“二嫂!” 大家一起回头看,就见一个穿着淡绿色裙子的小娘子拎着篮子站在门口,可能是因为走得太急,此时还有些喘。 正是满宝见过几次的兰家小娘子,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兰馨。 兰馨目光在店里一转,没看到自己想看见的人却看见了周满,她惊了一跳,然后脸色红透,有些嗔怪的瞪了乱叫的周立学一眼,然后就红着脸上前和周满行礼,但行过礼后发现她最合适的称呼还是跟着周立威叫,“小姑……” 满宝见她脸色红透,就笑眯眯的抬手道:“不用多礼,不用多礼,你是来找立威的?他正在楼上招呼客人呢。” 兰馨想说不是,但还没来得及张口满宝已经冲着楼上喊道:“立威,你未来的小媳妇来了,快下来——” 兰馨耳朵尖都红了,低着头站在一旁。 周立威蹬蹬的跑下来,见大堂里只有自家人和兰馨,再有就是还坐着没散去的两桌客人了,大松一口气,笑着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篮子道:“怎么这时候才来,你们家不会这会儿才吃晚饭吧?” 兰馨红着脸道:“我们早吃过了,是我爹突然有朋友上门,他们要喝酒,家里灶台都冷了,冬日重新开火不方便,所以我就想着出来买。” 周立威一听,便除了蒸肉外,还另外去厨房里找他六叔炒了两个下酒的菜一并给她装上,兰馨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 “没事儿,反正我们灶台里的火还没熄,菜也都是现成的,方便得很。” 周六郎很有经验,不仅炒了菜,还对周立威道:“去盛一碗豆子,下酒还是得就豆子,我们家饭馆的豆子还是你大伯母炒的,最好下酒。” 周立威就去,直接将篮子装了两层,然后提着要去送她。 现在虽是夜里,但京城是很安全的,可周立威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想着饭馆里的客人估计还要吃一会儿,于是拎着篮子就送她回去。 兰馨小声道:“我自己可以回去的,小姑他们还在这里呢。” “嗯,正因为有小姑他们在店里,所以我可以放心的送你回去,走吧,现在夜里冷,街上的人比以往少了一些,灯也少,还是我送你的好。” 周立威和满宝等人打了一个招呼便送兰馨出门,满宝他们都很高兴的目送他们出门,等走远以后立即围着周立学团团坐下,小声问道:“然后呢,然后呢?” 周立学也收回了目光,同样小声的道:“然后二哥就躲着她呗,每次来,只要能走开就走开,走不开也是公事公办的卖她肉,却不像以前那样多送她一块肉了。” 第2516章 误会 周立固插嘴道:“其实二哥想把话说清楚的,但景家的小娘子不主动开口,二哥也不好多嘴,万一自作多情了怎么办?人景家小娘子脸上也不好看,所以只是避着,想着一二次后景家的小娘子就明白了。” 满宝若有所思,“奇怪,为何景先生不拦着景家的小娘子呢?” 周立学几个一起摊手,谁知道呢? 这也正是他们最疑惑的地方,按说之前周立威没有定亲时景先生都没看上他,这会儿周立威定亲了,景先生应该更加看不上他才是。 周立威将兰馨送回到兰家的门口,这才将篮子递给她,“快进去吧,菜要冷了。” 兰馨红着脸点头,提着篮子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见周立威还站着看她便抿嘴一笑,推开门进去。 周立威见她将门关上了才转身离开。 兰馨躲在门口悄悄的看,见他走了还悄悄的往外探头看了一眼,直到他过了景家门前,一直走远才重新将开了小半的门偷偷掩回去。 她拎着篮子笑着转身,一转身就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站在她身后,她给唬了一跳,手里的篮子差点儿就飞出去。 影子幽幽地道:“可别摔了,这可是我下酒的菜,嗯,你这次找的借口是我要喝酒还是你大哥要喝酒?或者是家里来了客人要喝酒?总不能说的是你叔叔要喝酒吧?” 兰馨忍不住跺脚,“爹!” 影子这才哼了一声转身,忍不住嘟囔道:“三天两头的跑去找人要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多穷呢。” 走了几步,堂屋里的灯光就映照出来,屋里的几个小孩儿跑出来,围着兰馨转圈圈,“小姑,好香,好香。” 兰大嫂笑着上前接过篮子,打开看到里面的菜惊讶,“怎么要了这么多道菜?” 兰馨不好意思道:“我推辞不过。” 当时她光顾着想事情,等回神时周六郎已经下油,她不好改口说不要,不然落在周家人眼里反倒显得她小性了。 兰母看了一眼后道:“收起来吧,晚食都吃过了,这会儿拿出来干什么?明日午食再热了吃。” 两个孩子却扒拉着桌子不肯离去,兰馨就道:“蒸肉还热着呢,给他们吃一些吧,剩下的再收起来。” 兰母看了一眼眼巴巴的两个孩子,到底还是点头了。 兰大嫂拿出一碗来给两个孩子,剩下的拿到厨房,顺便把兰馨也给拉过去了,她小声问:“景家那边是过去了吧?” 兰馨点头。 兰大嫂就冷哼,“不是我说话难听,景家的这位大娘子也忒不讲究了,周立威没定亲之前也就算了,这会儿他都是我们家的姑爷了,她还用那种眼神看姑爷算怎么回事?” 兰馨皱皱眉,小声道:“大嫂别说了,这事儿我们知道就行,你可别告诉娘和大哥。” “放心吧,我不说。不过,”兰大嫂压低了声音道:“你看周立威还有没有那个意思?” 兰馨想了想后摇头,“我去的时候他在楼上呢,那会儿景妹妹刚出来,看着不像是碰面的样子。” “还是要小心点儿。”周立威以前给景家的大娘子多送一块肉的事情她是知道的。 满宝回到家里都没琢磨出来景先生为什么不阻止景小娘子,“难道真是我们家的蒸肉太好吃了?” 还真是因为他们家的蒸肉太好吃了。 景小娘子将蒸肉拿回家,景先生便和朋友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谈论诗文。 景小娘子悄悄的回房。 景母看了一眼她关起来的房门,等客人走了以后就和景先生道:“以后你要吃蒸肉就让大郎去买,别使唤大娘了。” 景先生脱掉鞋子泡脚,闻言想了想后点头,“也好,现在天冷了,姑娘家出门不安全。” 景母将他的袜子收好,没说话。 景先生泡了一下觉得不对,问她:“怎么,是大娘嫌弃来回走着累了?” “不是,我是想着饭馆那里人来人往的,大娘也正是要说亲的时候,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周记饭馆的小二东家还对大娘有意。” “可人家不是定亲了吗?”景先生不在意的道:“而且大娘也不喜欢他,之前是看他总给我们多添一块肉,所以我才不让大娘过去的,现在既然人家已经定亲,前事皆消,自然是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了。” 可你闺女不是这样想的。 景母愁死了,她才三十多岁,每日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家中,因此最先发现女儿的变化。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什么都喜欢和斜对面的兰家大娘子相争,本来她对周立威一般般,可人家和兰家的大娘子定亲后她反倒与周记饭馆那边来往勤快了。 周立威也在烦恼,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儿笨,因此很多问题都想不明白。 他自觉现在的他和两年前的他相比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嗯,除了年纪增长了一下。 但两年前景小娘子都没看上他,为何会在两年后看上他呢? 嗯,他自觉是看上他了,难道是他会错意了?他不至于如此自恋吧? 周立威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已经躺在床上的满宝突然从床上坐起来,拍着白善道:“我知道了!” 白善已经要睡着了,一下给她吓清醒了,就瞪大了眼睛看她,“你知道什么了?” 满宝眼睛亮亮的道:“会不会是我回来封了乡主,所以我侄子们的行情也水涨船高了?” 白善迷迷蒙蒙的道:“可能?” 满宝就道:“那你说,我们能不能给立学(三头)和立固(四头)说读书人家的娘子?” 她道:“像大哥大嫂和三哥三嫂这样蹲在饭馆那里找亲家,那得找多久才能找到呀。” 白善就拉着她躺到床上,直接一胳膊抱过去,嗯嗯道:“你说的都对,所以还是明儿再考虑吧,我们先睡觉。” 满宝却自觉很精神,见他眼睛要闭起来了,也不打扰他,就自己安静的躺着想,顺便盘点一下自己认识的家境普通一点儿的读书人家的姑娘。 主要是周立学他们看着还不太想定亲的样子,有六哥这个先例在,恐怕他们不会屈服于大哥大嫂和三哥三嫂的魔爪之下。 第2517章 您要相信我 兰家那边总算选定了日子,在老周家报的三个日子中选了腊月二十一这一日。 这一次家里请的客人并不多,就相近的几家,还有老周家自己在这京城里认识的人家。 满宝那边,基本只请了济世堂的大夫们和殷或几个而已。 临近过年,最近办喜事娶个媳妇回家过年的人家特别多,郑大掌柜这三个月来已经吃了八场喜酒,这次过来看见周满那一溜正当年的侄子和侄女,一时觉得荷包有点儿疼。 再看他那才回京没多久的儿子,郑大掌柜就平衡了一下,溜溜达达的过去找周满,“周太医呀。” 满宝正拢着手看宾客们灌周立威(二头)喝酒,闻言扭头,眼睛微亮,“郑大掌柜,我正要找您呢,我侄女说和您买的茯苓没有了?” 郑大掌柜就撇撇嘴道:“什么叫没有了,那是被你侄女买完了。” 他道:“京城这边的药铺总要留一些备用,你侄女建的那个作坊,这一二月可跟我抢了不少药材。” 药膏和药霜所需的药材就那几样,因此最近京城周立君大量购进的几味药材都涨价了,郑大掌柜都还苦恼呢,用到那几味药的药方都比之前贵了一些,有些用到药方的病人暗暗抱怨。 满宝一听便叹气道:“一是如今交通实在不便,二是现在药材都是野生,自己种植的少,所以药材显贵。” 郑大掌柜愣了一下问,“周太医的意思是药材可种?” 满宝道:“像红枣、老姜这样的药材不一直是种植居多吗?” 当然,采挖野外的也有,只是目前来说,这两种药材还是种植占了多数。 “可这不仅是药材,也是食材,食材嘛,自然是可以种植的。” 满宝便道:“山药我家也种植了。” 郑大掌柜笑,“山药也可为食材。” 不过很少有人拿来吃就是了,大多还是做药,或是做药膳,不过郑大掌柜知道的,山药除了鲁地一些地方有种植外,其余地方大多还都是采挖野生的。 说真的,周满他们村会种山药本来就很出乎郑大掌柜预料。 满宝淡淡地道:“还有女贞子,我家现在已经种满一座山了,我们村现在的女贞子占了快一半的山。” 这是二哥和三哥告诉她的,所以现在七里村已经不是大梨村下最穷的村了,去年他们村还联合白老爷一起出钱将去县城的那条路仔细的修了修,现在特别宽敞,虽还比不上官道,但也不差多少了。 所以现在每年入秋人工便难寻,以前老周家地里忙不过来还能在村里请短工,现在都得到别的村,或者去县里请了。 连白老爷都私下抱怨短工难寻。 郑大掌柜张了张嘴巴,半晌后沉吟道:“如此说来,药材是可种的,不知周太医现在能种出多少种药材来?” 满宝便目光微转,这么多年来,她凡是见过的药材,只要能拿到活着的,基本上都收录给百科馆了。 而所有的宿主都知道,收录给百科馆的东西,是可以反过来和百科馆购买的,嗯,它有的话。 而通过百科馆培育过的物种,基因可能会不稳定,也有可能会更优良。 自从猜出那边世界的最大问题是基因不稳定后,满宝就在留意这方面的书籍和信息。 偶尔询问一下百科馆和d博士收录上的物种的研究进度。 很多她给百科馆和d博士的东西现在都在那个世界培育出来了,除了少部分外,绝大部分现在基因都还稳定。 她觉得基因异常是那边的环境问题,可能还有最原始的物种变异流传原因在,现在他们得到原始物种,是有很大概率可以保持住基因不变异的。 科科就曾经说过,她收录的植物培育是最容易的,可以很大程度的保持住它本身的基因稳定,还能优化;动物次之,最难的应该是人类。 满宝猜测,那是因为那个世界没有新的原始人类加入,不管是持续,还是研究,他们都没有标本。 嗯,感谢科科说的联盟法律规定,智慧生物不在交易之列,而她的世界和那个世界离得太远了,就算有坏人不顾法律也找不到他们。 满宝心底高兴起来,就和郑大掌柜道:“我家里一直有种各种野外挖回来的药材,就是我家花园里都种有一些,您要不要去看看?” 郑大掌柜大喜,立即道:“好啊。” 郑大掌柜和周满也不管正在吃宴的人了,一边往后面花园里去一边道:“药材之中,除了玉石、虫兽之外,剩下的就是本草,按说凡为草木都可种植,可一来种植草药需要耗费田地,而山野之中散落的药材基本够用;二来,草药种植不易,特别是人参灵芝这样的草药,根本种不活,就是其他草药,也大多需要两年以上的时间才可以。” “所以我知道的,可以种植的草药不过双十之数,都是红枣、红花、生姜、石榴、大蒜、莲子一类的草木,”郑大掌柜微微摇头道:“可《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的本草便有二百三十九种,我们郑家收藏的《本草经集注》中收录的草药是七百三十种,这么多药材目前会被人成规模种植的寥寥无几。” 但满宝知道,这些草药还未收尽世间能用的药,虽然莫老师他们那个世界也缺失了许多的草药,但她知道它们是存在过的,不然百科馆内不会有记载。 她这个世界没有他们那个世界的危机,也就是说,那些本草在他们这里都是存在的,至少绝大部分是存在的。 满宝精神一振,暗道:若是这些本草都能被发现和使用,那能治多少病症去? 还能规避某一种药紧缺带来的后果。 到了花园里满宝特意在大嫂的菜地边上劈出来的一块地,满宝看了看,扭头和一脸沉默的郑大掌柜道:“大掌柜,您要相信我,药材是真的可以种的,就是这些药材可能是从野外挖回来的,水土有些不服,而且这会儿是冬天,等到春天您再来看,肯定是另一种样子……” 第2518章 大方 紧邻着菜地的一块地上长着稀稀落落的几十株药材,有好些已经要死掉了,有些长得就跟没有饭吃的流民一样瘦长瘦长的,感觉一阵风就能吹折断。 这本没有什么,但她家几个嫂子太勤快了,它要是长些野草什么的,好歹能掩饰一下,或者表明了她不是那么用心的种植,才导致这样的情况,但上面一棵杂草也没有,打理得特别好。 而且因为是冬日,老周家还搭了棚子将这几块地给圈了起来,屋顶和四面都有茅草取暖,边上的菜地里还有没收割的大白菜,那么冷的天,它也没死,看着还有点儿精神呢。 对比着这边的草药蔫哒哒的,一看就是一副活不长久的样子。 郑大掌柜左右看了看,见茅草屋里光线昏暗,便颔首道:“周太医说的不错,有可能是因为冬日的原因。” 满宝连连点头,没错,就是这个原因。 郑大掌柜道:“这样吧,我们济世堂愿意劈出两亩地来和周太医一起研究研究这药材怎么种怎么样?” 满宝看了他一眼后道:“两亩地够干什么的呀,这样吧,我家出地,还出人,你们就负责找各种活的药材如何?” 满宝现在缺地吗? 她最不缺的就是地了,不说一大片一大片的职田,就说她爹给她陪嫁的两块地也不少。 拿来种草药还是很方便的,就是不太好找种植的人。 她现在甚至不缺种子,凡是收录过的草药都可以再通过积分和百科馆购买培育好的。 可是,她会缺积分,嗯,现在还不缺,但将来一定会缺的,因此满宝急需没收录过的植物,当然,是草药最好了。 交给百科馆培育几年,等他们琢磨好了怎么种植,他们这边只要照着种就行,会节省很多研究成本的。 已经种了好几年试验的稻种,却还是没有种出自己想要的水稻的满宝知道,植物培育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郑大掌柜思索片刻后问,“那收成怎么算?” 满宝便随口应承道:“凡是通过济世堂送来的新鲜草药,将来研究出来种子,我都免费送你一份,播种方法也都免费教。” 郑大掌柜惊诧的看着满宝,顿了一下后问:“周太医不再思考思考?” 反正有百科馆打头,他们之后只需要略加调整,种上一二年就摸索出来了,成本并不很高,所以满宝应承得很快。 而且,济世堂付出也不少,她之前就在济世堂里和各药商收过活着的草药,或者可以收集到的种子,但愿意拿着草药来的,不是京城附近的药农,那就是有求于她的药商。 也因此,通过济世堂收录的草药其实并没有多少,成本还高。 这种事她做不好做,也就只有人脉广阔的济世堂来做最好。 郑大掌柜却觉得周满有一颗慈善之心,同时为他们之间的友谊感动着,于是也不和周满订立合同,直接就口头约定,“好,回去我就让人开始寻找各草药的种子。” 满宝立即道:“我回头给您一个单子,单子上的药材是我已经有了种子的,您收剩下的草药就好。” 她顿了顿后又道:“其实我想,这世上的本草还有许多许多,只是还不为世人所知而已,不然汉时的《神农本草经》只有两百三十九,等过了几百年,后人就发现了七百三十种,可见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可入药的本草还不为我们所知。” 郑大掌柜心中一动,看向她,“所以……”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所以不如告诉药商药农们,若是在野外遇见未曾入药的植物,或者是些未曾见过的植物,都随着草药送进京来。” 郑大掌柜吓了一跳,“周太医,你不会是想神农尝百草吧?这可使不得,那些未曾被大夫认识的植物很可能有剧毒,一不小心……” “我知道,”满宝道:“我是那种不小心的人吗?放心吧,我很惜命的。”她会先给百科馆收录,等他们研究出来了自己再研究一遍,嗯,她研究也就确定一下百科馆的定论而已。 郑大掌柜却很怀疑的看她一眼,他一直觉得周满是个胆子很大的人。胆子不大的人也走不到她今天的位置上。 俩人看着蔫哒哒的药草粗粗定下了盟约,这才走出茅草房。 郑大掌柜走出去十多步后回头,这才明白他们为何来园子散心的时候没留意过这个角落,这个茅草屋。 原来这个角落前面有比人还高一些的花树挡着,嗯,大多是梅树,还有桃树。 不过此时桃树上光溜溜的,而梅树上正结着花苞。 身后的茅草屋也很矮,他刚才进去都要微微低着头,毕竟不是给人住的,而是给蔬菜和草保暖。茅草屋静静地立在后面一点儿也不显眼和突兀。 见郑大掌柜来回的看,满宝就得意起来,“这是我婆婆布置的,怎么样,好看吧,就算有人看到了这间茅草屋,它立在这院子里也很有野趣,本来我婆婆还想在敞轩的另一边也盖个敞开的草堂,但被祖母和我爹娘否决了。” 刘老夫人的意思是,再建个草堂,花园的地就被占去一部分,那样老大的花园就显得有些逼仄了,不好看。 而老周头和钱氏却觉得要建草堂回乡下随便选个地方就能建,何必在家里建呢? 于是郑氏的打算就落空了,不过满宝和白善他们私底下都商量过,觉得草堂比敞轩还要有感觉,一度想要把敞轩拆了换上草堂,不过当着老周头和钱氏的面,他们没敢当众说出来。 就是刘老夫人也不会答应的。 别看草堂似乎比敞轩简陋,但每年都需要维修,耗费的精力更多,一点儿都比不上这间原来就在这里的敞轩。 满宝心底可惜,于是和郑大掌柜道:“您不知道,我婆婆在布置这些上很有天赋,您要是喜欢,回头我可以把我们画的草堂样子给您,您可以在家里建一个。” 嗯,以后就可以经常去找徒弟玩了,自家没有,别家有也是可以的嘛。 郑大掌柜没理她。 第2519章 未来 郑大掌柜到了前面看到客人们,这才想起来重要的事,扭头和周满道:“对了周太医,我正要与您说一声呢,郑辜那孩子在洛州看上了一个姑娘,过完年我就要派人去提亲了,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 满宝愣愣,“我能有什么看法?” 然后是“呀”的一声道:“郑辜要娶媳妇了呀?嗯,他是要娶了,早已及冠,再不娶就更不好娶了。” 郑大掌柜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他们这些杏林世家的子弟一向结亲晚,二十四五才成亲的比比皆是,这么一想,他儿子也就不是十分的晚了,正好嘛。 郑大掌柜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满宝却想起郑芍来,“郑芍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呢?” 郑大掌柜道:“他父母没什么见识,因此没给他操持吧。” 郑芍老实木讷,当初郑大掌柜正是看中他这一点儿才把他送到周满身边做药童的,但他这样的性格在家里就不是很受宠,底下还有机灵体贴的弟弟呢。 现在他弟弟的孩子都快要可以上街去打酒了,他还没定亲呢。 满宝想了想便忧愁起来,她不仅要操心侄子侄女们的婚事,还要操心徒弟的婚事,好忙啊。 但她也就在心里忙了一下,不一会儿听到前头一片热闹,立即就跑过去凑热闹了。 郑大掌柜就摇了摇头。 白善他们在玩投壶。 周四郎本来拢着手靠在一旁看,见白善就中了八支箭大家就鼓噪起来,便不由站出来道:“我来试试。” 白二郎就把手里的箭给他,周四郎瞄了瞄,丢出第一支箭,掉出去了,第二支箭,擦着瓶口落下,大家毫不客气的“吁”了一声,但周四郎眯着眼睛投出了第三支箭,然后,下面的箭支,每一支都投进去了。 他一口气把刘焕手里的十支箭也给投下去了,众人目瞪口呆,鼓噪起来,将手中的箭都给他,想要看看他到底能投进去多少。 周四郎一支一支的往里扔,有时候壶里的箭都快满了他还能投进去,众人惊叹不已。 周四郎就甩了甩头,得意的道:“比我们小时候打鸟容易多了。” 周五郎和周六郎也跃跃欲试,他们从小就是周四郎带着的,打鸟也很厉害的。 在一旁看热闹的丁大夫忍不住和陶大夫小声嘀咕:“这周家人别的且不说,以前在村里必定是一霸。” 瞧这会的都是什么呀。 陶大夫笑。 满宝挤上去,也被激起了好胜心,也拿了箭矢排队要上。 白善站在她边上,笑问:“郑大掌柜找你什么事?” “中药材和给徒弟们说亲的事,”满宝一句话概括,然后忧愁的道:“郑辜的亲事有着落了,但郑芍的还没有,我发现我身上落的差事越来越多了。” 白善闷笑,“你这都是自找的,大哥他们也没说让你给立学(三头)他们说亲事,是你自己揽下来的,不过相比于立学他们,郑芍的婚事应该要简单得多。”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可以养家糊口了,”白善道:“他现在是相州地方医署的蜀长,好歹是从九品,吃着朝廷的俸禄,便是少,养家糊口却是没问题的,也受人尊敬,要说亲事应该不难。” 总比他做药童的时候说亲事要容易得多。 相比之下周立学他们三个才难。 他和周立固(四头)还在上学呢,明年若能考中明经还好说,考不中,未必能说到比周立重(大头)和周立威(二头)更好的亲事。 更不要说周立如了,她现在不仅读书,还是小娘子,依照满宝的打算,她还得在太医署里再读两年学才能出师呢,就是出师参加工作了,也得继续学习。 白善想到这里,不由去看了一眼正跟周四郎他们笑哈哈的刘焕,扭头和满宝道:“你不觉得刘焕很合适吗?” 满宝扭头看去,“因为他随心吗?” 白善抿了抿嘴笑道:“随心的人没那么多规矩,而立如适合没那么多规矩的人。”就比如满宝。 她要是碰上那种特别讲规矩的人家,一言一行皆以尺量,她会难受死的。 满宝道:“刘焕又不能代表刘家,结姻是结两姓之好,并不是两个人合适就可以了的。” 若是身后的家庭不和,他们耗费在家庭中的精力也会很多,这对立如来说不好。 而刘家的门第太高了。 对上他们家,周家会底气不足的。 白善却笑道:“我今天在祖母那里见到刘尚书夫人了,巧了,三娘和立如也在那里,刘姓人聚了一堂屋。” 他目中闪闪点点,好似星光一般笑道:“刘尚书夫人当时就问三娘何时能晋升太医,还问立如的学业,我离开时,还听到刘尚书夫人恨铁不成钢的说刘焕,说刘焕若有她们二人一半的心气和勤奋就足够了。” 满宝微愣,然后沉思起来。 白善笑吟吟的看着满宝,有些自得,一得意,他就把她手里的箭全都拿过去一把塞给正吁刘焕的白二郎,牵着她的手就到一旁说悄悄话。 白二郎抱着箭矢一脸懵,回头去看他们,却被殷或把脸推回去,“别看了,人家夫妻说悄悄话呢。” 白二郎轻哼了一声就扭回头去,这一次没有去打搅他们。 白善牵着满宝的手出甬道,直接从甬道那里慢悠悠的去后面花园,他笑道:“势,越借越上,立重(大头)因为你和三娘结亲,周家男丁在京城结姻的底子就定下了,满宝,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周家也会是士族,甚至是世家?” 满宝笑道:“魏大人现在是国相,他尚且要自称寒门呢。” 白善:“那三代以后呢?” 他道:“魏大人三个儿子,一个娶了崔家妇,一个就要聘公主了,三代以后,谁还能说魏家门第是寒门?” 满宝沉默。 白善道:“周家在你之前是庶族,在你之后为寒门,现在读书的是立学他们几个,他们若能出仕,且在官场上更进一步,那就坐稳了寒门,便是出不了魏大人这样的人物,五六世后也有机会跻身士族。” 而世家是一代又一代的士族累积下来而成的。 满宝就扭头看他,压低了声音问:“那你设想过白家将来如何吗?” 第2520章 搭救 白善就停下了脚步,他侧头看了看满宝,笑道:“自然。” 他同样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道:“首先,我们得生两个孩子……” 满宝收起了脸上的好奇,抬脚就踩着他的脚背走了过去,白善“嘶”了一声,紧走两步追上去,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是认真的,总要等有了子嗣再想着下一步。” 他压低了声音道:“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一些,我们就和本家分支,或单成一支,或去绵州和堂伯他们分做一支。” 满宝:“陇州那边能愿意?” 白善笑道:“树大分支是常理,只要我讲出道理来,他们自然会愿意的。” 这件事不容易,非战乱的时候,一般家族不会轻易分支的。 当年白老爷的祖父和父亲能分支,还是因为当时正值前朝战乱,各地起义不断,他们与本家关系已经很远,又有些不睦,在陇州很难再生活下去,这才跟随流民慢慢到了绵州。 后来写信回去给本家报备,便直接在绵州单开一支。 因为恰逢战乱,族人四散,已经在各地生活下去,自然不可能要求他们回归本家。 没联系上的也就算了,联系上了的,他们要分支,本家那边基本上没有什么意见就答应了。 可现在国泰民安,白善又新中进士,算是白氏这一辈子弟中最有前程的,他想要分支怕是不容易。 但白善觉得事在人为,只要他话语权足够,又有足够的理由,总能说服族长的长辈同意的。 而分支以后,“到时我们好好的教我们的儿女和孙子孙女,让白氏声名远扬,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只是陇州没落的小世家。” 满宝:“你野心还挺大,你单独一支都想跻身世家之列不成?” “至少我也不能太差了,都说了要光宗耀祖了,”白善笑道:“不过这不是人生的主要目标,这只是对家庭将来的规划,我觉得周家也需要一个家庭将来的规划。” “一门好的亲事即便不能改换门庭,对家族的影响也是很大的,你我是从小的情谊,青梅竹马,又有父辈的恩情在,所以在世人看来,我们结亲是理所当然的,但若是立如也能和刘家结亲,那在世人的眼里,就是你们周家已经完全能够与士族联姻,接下来立学他们的婚事也就要容易得多了。” 满宝道:“就怕齐大非偶。” “刘焕的品性我们都是知道的,刘尚书夫人也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接下来就看刘尚书的了。”白善看着她道:“其实这门亲事你来与刘家商议,比岳父岳母他们出面还要好,因为你和刘尚书同朝为官,官品相差也不大。” 满宝一想还真是。 刘尚书是三品,但她也是四品编撰好不好。 满宝略一思索便道:“我去问立如。” 总要问过她的意思才行。 周立如这次思考了足有半刻钟才道:“小姑,刘家门第太高了,我将来即便不能当太医也是要坐诊当大夫的,不然我这些年来日夜研读医书岂不是白费了?而且我喜欢给人看病。” “若是刘家能和白家一样不介意,不阻拦呢?” 周立如眼睛亮了亮,又有些不太确定的道:“他们家能愿意?” 满宝就知道周立如的态度了,于是挥手道:“这有什么难的,等我去问刘尚书。” 周立如瞪眼,脸色微红,小声道:“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您去问刘尚书不好吧?” “最基本的问题横在这儿,不问清楚,你们的八字永远都不会有那一撇的,那一撇就是这个问题,”满宝道:“等问清楚,有了那一撇,你们二人再决定要不要往那一撇上加点儿什么东西。” 周立如:…… 然后满宝就等着去上大朝会了。 大朝会一结束,她立即追着刘尚书出去,叫住正在和工部兵部两位尚书的刘尚书,“刘尚书,我们说说话儿?” 三位老大人一起扭头看她。 刘尚书有些戒备,韩尚书和新晋兵部尚书没多久的赵国公一起眯着眼睛看她,也有点儿戒备,“周大人,你在太医署中不是只做博士吗?” 还管问钱这种事儿? 眼看着就要过年开春,所有和他们抢钱的部门都是仇敌。 满宝扫了他们一眼后道:“我不是公事,是私事。” 韩尚书和赵国公松了一口气,刘尚书几乎是立即高兴起来,立即道:“行,我们借一步说话。” 韩尚书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道:“刘尚书,你答应的事可不能反悔了,下一次大朝会我要和陛下上书的。” 刘尚书用力的将自己的袖子扯出来,“什么就答应你了,我们不是正在商量呢吗,而且国库的钱又不是我一人说了算,得中书省和门下省审核同意过知不知道,有本事你们找魏大人去。” 魏知管着门下省,专门审核给尚书六部的折子。 “你这……你刚刚明明松口了,黄河口必须得疏浚了,今年雪少,钦天监说今年中原一带有可能干旱,过两年雨水肯定多,你……” 刘尚书已经扯着袖子侧身走了,还招呼周满,“来来来,周大人,我们那边说去。” 满宝同情的看了一眼韩尚书,给了他一个建议,“您还不如拿着折子去找魏大人你,门下省同意了,这事儿就准了一半了。” 剩下的一半得户部同意,嗯,那就是刘尚书的活儿了。 韩尚书就淡淡地看了周满一眼,他能不知道吗? 就是魏知那里很难说通,他才来找刘尚书的,同理,只要刘尚书这里同意了,那这事儿就算成了一半,再和门下省打报告就要容易得多。 满宝对上韩尚书的目光,溜走了。 赵国公拉住韩尚书,“行了,行了,没几日就要过年了,等过年的时候去找他喝酒的时候再提这事儿,这会儿提也没多大用处。” 韩尚书只能作罢,然后皱眉,“周满找老刘什么事儿?” 赵国公背着手就走,“这个谁知道,反正不是公事就行。” 刘尚书也如此认为,临近过年,也就是临近开春,新的一年到老,国库的钱又要一次大的分割了,最近来找他的人太多了,以至于他只要看到一部首官就下意识的脊背一紧,全是来找他要钱的。 刘尚书和周满躲在了一座汉白玉桥下,就靠着桥路说悄悄话,“周大人,多谢搭救之恩呀。” 满宝:“不至于,不至于……” “至于,至于,”刘尚书笑道:“韩尚书难缠,赵国公又不爱讲理,能从他们手里把我救出来的人不多了。” 第2521章 知己 刘尚书悄声问道::“周大人,您找我有什么私事?” 满宝沉思了一下,觉得这件事怎么拐着弯的问都不好,干脆就开门见山的问,“刘尚书啊,昨儿我家吃酒,尚书夫人也去了,她又提了一下刘焕和我三侄女的事儿,我想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刘尚书一怔,没想到是这事,这种事儿,都已经到人家家里说亲了,那自然是家里长辈都看上了的意思呀。 这有什么好问的? 精明的刘尚书便谨慎的回答道:“我是很喜欢你家三娘子的,听说她读书刻苦,成绩也好,还很有天赋,就是怕周大人不太看得上我家刘焕。” 满宝闻言,立即学着她娘客套道:“刘焕也不错的,待人真诚,虽说志小人懒,但他天赋也不差,主要品性好,心胸开阔,性情开明,这一点儿是最难得的。” 刘尚书觉得周满这一句话并不是完全的夸奖,但作为一部尚书,他依旧敏锐的察觉到了周满强调的“心胸开阔,性情开明”。 说真的,这门亲事提了有小一年了,期间他夫人又旁敲侧击过两次,也总是让刘焕给周立如送东西,去与人好好的相处。 但一直没有什么成效。 要不是周立如也没有说亲与有意的人家,刘尚书都想放弃了。 今儿难得周满主动提起,刘尚书干脆就和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周大人,听您这话,您对我家这小孙子还看得上眼,怎么您家就是不答应这门亲事呢?” 满宝听他终于问出口了,激动的一拍大腿,拍完才觉得这样不好,左右看了看,干脆拉着刘尚书蹲在桥墩底下,叹气道:“要是单论这两个孩子的人品性格,我是没什么意见的。我看刘焕有意,我家侄女也不是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刘尚书也一拍大腿道:“那不是正相配吗?” “结姻又不是只需两个人愿意就行了,你我都是过来人,都知道的,这结姻是结两姓之好,将来我们家的小娘子要一直在你们刘家生活,你们刘家也要与我们周家常来常往,属于半子,那就是两个家庭的交流了。”满宝道:“这两方家庭和睦收获的愉快是家庭不睦的多少倍呀。” 刘尚书上下打量着才成亲不过两月的周满,半晌说不出话来。 俩人说得投入,谁都没留意到面前的青石板上投下了一片阴影,如同山峰峦起一般起伏。 刘尚书半晌才找到自己要组织的语言,“所以你这是担心我们刘家和你周家不睦?” 满宝连连点头,“是怕我们两家不和。” 刘尚书就谦虚的笑道:“周大人多虑了,你们周家是宽厚慈善的人家,我们刘家虽不差,但敬重亲家还是做到的。” 满宝便说得更明白了点儿,道:“我们是怕理念不合。” 她顿了顿后道:“刘尚书别见怪,您是知道的,我是个耿直的人,如今也不避讳,我们周家是庶族出身,乡下地方,男耕女织是常态,女子不仅要织布纺纱,还要随夫君下地耕作,可以说家的一半是女子撑起来的。” 刘尚书点头,作为户部尚书,他自然知道这一点儿的。 “也是因此,我们家没那么多诗书礼仪的规矩,我聪明,我爹娘兄长们又疼我,又恰逢先生大恩,这才能够开蒙读书,所以我一路走来上了朝堂,我父母家人也都不觉得多奇怪,只是与有荣焉。” 刘尚书想,他们也没觉得奇怪呀,哦,不对,一开始是有些奇怪的,但这都多少年了,大家早就习惯周满在大朝会上了,反正她一年也难得开一次口,有她没她没多大区别。 不过做女子能做到周满这份上,他也与有荣焉,奈何她姓周,不姓刘,这会儿又姓了白,更不姓刘了。 满宝道:“所以我家能求娶刘医助,将来她站在我现在的位置上,周家也不会大惊小怪,甚至以后立如也有可能站在我这个位置上。刘家是诗书传家,只怕回看不惯我周家这样教导女儿。” 刘尚书一下就明白过来他们为什么一直在拒绝了,“哎呀”一声,拍着腿道:“竟是我们没说明白,周大人,我刘会是这么肤浅和心胸狭窄之人吗?” 他道:“府上的三娘子若能有周大人这份才情,我们是做梦都能笑醒的,别说她只是站在您现在的位置上,将来就是封侯拜相,我们也只会高兴,岂会看不惯?” 他道:“要论这世上第一能干的女子,那必定是先长公主了,然后是陛下的皇后娘娘,再往下还有李国公的夫人,甚至宿国公家的夫人也是上过战场救夫的,这一个一个,不知多让人羡慕呢,我能为我孙儿求娶到这样的人物,只有高兴的。” 林清婉怀疑的看着他,“可我怎么偶尔听着朝中的一些臣僚私下传话骂我?” 刘尚书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小声道:“他们那都是嫉妒您呢,若论骂,我们谁没被人私下骂过?不信您看魏大人,上至陛下,下至六部里的胥吏,谁没暗暗骂过他几句?难听的话谁都会说,可魏大人就真如他们口中所说的那样难堪吗?他们就真的是瞧不起魏大人吗?” 满宝激动的拍腿,“是啊,他们这是嫉妒,嫉妒自己不能成为魏大人,同样,也是嫉妒不能成为我。” 刘尚书觉得有些不太对,但此时正是说亲的好时候,觉得应和比较好,于是点头,“没错,他们就是嫉妒。” 满宝就大有知己之感,拍着刘尚书的手臂道:“刘尚书啊,没想到您是这么心胸开阔之人,是我小视了,不瞒您说,我家这侄女儿从小读书学医,哦,对了,她也是以《千字文》和《论语》启蒙的,这读书多了,志向就高远,我总不能因为姻缘就阻了她的前程,您也是有孙子的人,应该明白做长辈的这一番心理,所以我才迟迟拿不定主意。” 刘尚书觉得他们的心理应该是不一样的,他孙子要是有这份心气,他就是半辈子不成亲他也不会着急的,可惜刘焕没有,他也就只剩下成亲,将自己的后半生经营得轻松快乐一点儿了。 第2522章 罚俸 刘尚书保证道:“周大人放心,不管是刘焕还是你家的三娘子,到了我家,我和我家夫人只会全力支持他们仕途的,绝不会阻拦。”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尚书夫人也不介意女孩子走仕途?” 介意什么呀,他们夫妻两个一开始不就打着刘焕扶持不上,扶持了孙媳妇以后带重孙吗? 夫妻两个总要有一个在仕途上有所建树,将来才能把人脉传给重孙子不是? 总不能刘焕什么都指望着他大哥吧? 以后他长兄刘益的儿女长大,必定会先顾着自己的儿子,然后才是侄子,侄子再亲,那能有儿子亲吗? 刘尚书觉得他真是一颗慈父心啊,操心完了儿子操心孙子,这会儿还得往下操心重孙子,这世上像他这么操心的长辈已经不多了。 刘尚书和周满保证,他们夫妻两个绝对不会阻拦周立如的仕途,至于刘焕的亲生父母,他儿子儿媳妇,刘尚书根本不考虑在内。 满宝也不考虑,刘焕连路过肃州境内都没往肃州城转一趟去看父母,那对父母对他的影响也有限。 虽说他们是长辈,享有天然的身份优势,但一个家庭之中,最有话语权的其实还是当事人刘焕,然后才是大家主刘会,至于刘焕的父母,且还要再往下排呢。 甚至,将来刘会要是把家主的权力交给长孙刘益,刘益的话语权比他父母还要大些。 满宝心里高兴不已,但也没有一口应承,这事儿还是得让周立如和刘焕来决定,于是她道:“刘尚书,快要过年了,要不休沐之后我们两家约个时间去护国寺看梅花?” 可惜玄都观的桃花没开,不然这种事其实看桃花才是最应景的。 刘尚书没意见,一直停滞不前的事总算有了进展,他高兴还来不及呢,立即笑道:“好好,我们到时候再约时间,周大人您把您父亲母亲还有二哥和二嫂叫上。” 满宝表示没问题。 俩人说定,都觉得去了一桩心事,相视一眼,心里都高兴不已。 一声轻咳声突兀的响起,满宝和刘尚书身子便都一僵。 被人抓到在这儿躲懒不可怕,可怕的是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呀。 满宝这才发现眼前的青石板上似乎映照的是人影,她在心里狂呼科科,“有人你怎么不告诉我呀?人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不对,桥上的人是谁?” 科科等她问完了才道:“没有检测到来人对宿主有恶意,没有推演出对宿主的威胁,人是在宿主第一次拍大腿,说‘要是单论这两个孩子的人品性格,我是没什么意见的。’的时候来的,桥上的人一共有八个……” 刘尚书已经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见周满还蹲着,不由暗暗摇头,还是孩子啊,论镇静还是比不上他。 刘尚书心中自得,脸上却不敢露出来,伸手拽了周满一下,然后低着头走出桥下,这才抬头朝上看去。 满宝跟着看上去,就看到皇帝带着太子和魏大人、老唐大人及李茂约正站在桥上,而身后站着古忠和两个内侍。 嗯,的确是八个人,科科数的一点儿也没错。 满宝胡思乱想着,手自动抬起和刘尚书一起和皇帝太子见礼。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俩人,幽幽地道:“两位爱卿不去户部和太医院处理公务,怎么在这里私话?” 说私话被上司抓到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刘尚书脸皮却很厚,面不改色的恭敬道:“臣正要去,却不想在此遇见了周大人,想起家中还未有定亲的孙儿,忍不住牢骚了几句,谁知周大人也有此困,便聊了起来。没想到时间如流沙,一去不返,竟就到了此时,果真是韶华易逝啊。” 满宝一脸震惊的看着刘尚书,心里敬佩得不行。 同是家中有适龄儿女或孙子孙女的几个人不免心中感伤了一下,除了老唐大人外,其他人都理解起来。 老唐大人是不能理解的,一来,他没有适龄的没结亲的儿女,也没有适龄的孙子孙女;二来,他是御史台首官! 皇帝语气软了软,但还是道:“你们谈论儿女亲事也就罢了,如何还能说人小话呢?” 刘尚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谁的小话了? 魏知就幽幽地道:“原来臣僚们私底下都在骂我呀,不知道刘尚书有没有骂过呢?” 刘尚书脊背一紧,整个后背都蹦起来了,他微微瞪大了眼睛,他们这么早就来了吗? 皇帝也幽幽地道:“刘尚书怎能胡乱揣测朕意,朕何时私下骂过魏大人了?” 一般他都是当面骂的。 骂得过骂不过另说,反正他都是当面骂的。 魏知便也幽幽地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大家一起低头看着桥下的俩人。 见火力都在刘尚书身上,满宝便悄悄的挪了一下小步伐,想要离他远一点儿。 不知道今日的见死不救会不会影响到日后两家结姻…… 周满并没有机会见死不救,因为老唐大人和李茂约在此,于是老唐大人直接当面和皇帝弹劾刘尚书和周满怠政,视情节严重程度请求每人罚俸一月。 李茂约这个吏部尚书当场批复,于是皇帝就对二人微微颔首道:“行了,你们回去吧,吏部回头把单子递给他们签上。” 然后就要转身走,魏知就拦道:“陛下,我们不就是出来找刘尚书的吗?” “哦,对,”皇帝拍了拍脑袋,这才想起正事来,和刘尚书招手道:“刘卿啊,走吧,我们往御花园走走去,正好说一说各部上报的明年用钱的条目。” 皇帝今天上完大朝会回到议事的书房觉得闷,见魏知他们几个联袂而来,为的都是明年用钱的事,他干脆就带他们出去,打算去花园里边走边说,反正每年这用钱的事都要争上好几天才能定下。 既然是要争论用钱的事,户部尚书自然是要在的,皇帝当即便派人去找,结果内侍没把人找来,他们倒先自己遇上了。 刘尚书也有些幽,幽幽地看了低着头的周满一眼后追上桥,和皇帝他们一起走了。 满宝等他们走远,便长呼一口气,小小的拍了一下胸膛,然后就拎着官袍飞快的跑走了。 皇帝偶尔间回头看见嘴巴便不由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不过他已经决定,回头就找河间王,也就是礼部尚书谈一谈这个官员仪态的事。 第2523章 赏梅 满宝坐上接她的马车,接过白善随手递过来的暖炉,长出一口气。 白善手里也有一个,他抱在怀里,好奇的看着满宝:“我听人说,你和刘尚书因为怠政一起被罚俸一月?你会怠政?” 刘尚书也不会啊,那也是出了名的勤恳人。 满宝有些心虚,小声问道:“你怎么也知道了,很多人都知道了吗?” 白善一看便知是确有其事,他便道:“也……不是很多吧,”他有些不太确定的道:“吏部往户部那边送单子的时候路过我们翰林院,有人问起,所以我们就知道了。” 满宝:“……你们翰林院在吏部的背后,户部就在吏部边上,吏部去送单子为什么要绕着圈儿的先去一趟你们翰林院?” 翰林院是修书,修史的地方,里面都是进士,还有两座书楼的书和资料,所以很需要安静,因此翰林院就在六部的背后,独占一个非常非常大的院子。 这也是翰林自认比较清贵的依凭之一。 白善默默地看着满宝,“你觉得呢?” 那当然是为了让他知道呀。 满宝就泄气,嘟囔了一声他们真八卦,这才将今早的事简单的描述了一遍,她道:“刘尚书忙嘛,平时没事就在户部那边,进宫也是去找陛下,哪有空与我闲话?” “我也忙,下午还要去崇文馆修书呢,就特意在大朝会后等了他一下,我们就说了一小会儿话,谁知运气如此不好,正好就叫陛下给逮着了。” 她道:“要是只有陛下也就算了,他好说话,刘尚书当时一人就给我们求情了,结果老唐大人也在,他负责纠察百官,我们直接就撞上去了。” 白善便明白了,这个罚恐怕不是因为他们工作时间谈私事,而是因为他们两个说了皇帝和魏大人的坏话,不然就算魏大人不求情,以皇帝宽和的性格也会糊弄过去,不会真的罚他们二人的。 不过白善没有点明,而是点头道:“明白了,下次有事还是下衙后再找刘尚书说吧。” 满宝心有戚戚焉的点头,一个月的俸禄呢,也不少了。 白善看了好笑,不由问道:“所以你真知道自己这一个月俸是为什么掉的了吗?” 满宝当然也思考过,于是叹气道:“我并没有说魏大人和陛下的坏话,我还和魏大人同病相怜了呢。” 奈何当时的情境下,听者也属于说小话。 不过满宝也只是心疼了一下,很快便将此事暂时放在了脑后,因为当下有更重要的事。 “立如和刘焕的事成了一半。”满宝将刘尚书与她推心置腹的话说了。 白善隐隐觉得不太对,“刘尚书竟开明至此。” 满宝也没想到,还煞有介事的叹息道:“以前都是我们误会刘尚书了。” 周立如也没想到刘家开明至此,于是再收到刘焕奉命送来的礼物时,她不再退还回去,而是收下,这让一直屡战屡败的刘焕大吃一惊,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不拒绝我了?” 周立如抬眼看他:“……你希望我拒绝你?” 刘焕立即回神,连连摇手道:“不,不是……” 刘焕挠了挠脑袋,就是被拒绝习惯了,对方一下收下他的礼物,他便有些没反应过来。 周立如目光游移了一下,点了点脚尖,脸颊微红的道:“对了,我小姑说朝廷封印后要去护国寺赏梅花,你去吗?” 刘焕根本不知道这是两家的约定,一听说去玩儿立即点头,连忙道:“去啊,去啊。” 他还问,“都有谁?要不要我多叫几个朋友?” 他现在工部当差,新认识了几个朋友,还是很相处得来的,大家可以一起玩。 周立如就抬头看他,半晌后道:“你回去问你祖父。” 他们出去玩儿为什么问他祖父? 护国寺就在城内,他祖父不至于这点儿地方都不让他去,而且他现在出仕了,祖父已经不怎么管他了。 刘焕不太想问,但回到家时,正好看见他祖父加班回家,不由就多问了一句,然后他就被揍了。 刘焕觉得冤死了,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揍,不说理由也就算了,还把莫须有的罪名栽赃在他身上,说什么因为他,害得他被罚俸一月。 天地可鉴,他最近可老实了,根本没闯祸,也没听说他祖父因为治家不严和子孙不肖被弹劾呀。 刘焕虽在工部当差,但他位置小,主要是,这种事人们往往都不会当着当事人家属的面议论,所以他还不知道他祖父因为和周满在宫中说小话被罚俸。 等他知道缘由时,他人已经在护国寺上了。 满宝觉得相亲这种事,自然是长辈们说长辈的,晚辈们另外找地方玩儿,这样才不尴尬。 于是她把白善和白二郎也给拉上了。 到了护国寺上,刘尚书夫人便握住钱氏的手笑道:“早就想请县君来护国寺一走,却一直没有好的时机,今日碰上,可见是缘分了。” 钱氏也表示是,带着冯氏见过她,两家的长辈就先去礼佛,而孩子们则去赏梅花了。 钱氏很少拜佛,很多事儿都不熟,刘尚书夫人便教她,俩人很快就熟了。 满宝他们则进了梅林,一进去,顿时自在起来,“护国寺的梅林可真好看,比我们家的也不差什么了。” 被扰了清净的戒嗔就一边转身离开一边想,既然府上的梅林这么好,为什么还要来护国寺赏梅? 戒嗔的脚步放得很轻,谁都没发现他曾经在此过,科科扫过,觉得他也没触到系统自动播报的线,于是依旧默默地不吭声。 戒嗔回到师父的院子,合什道:“师父,周施主和白施主他们来了。” 智忍睁开眼睛,见他两手空空,便问道:“让你折的梅花呢?” 戒嗔顿了一下后面不改色的道:“师父,花草皆有生命,梅枝好好的长着,为何要折掉呢?” 智忍:“因为你师父我未能完全勘破红尘,难得江南的梅施主过来探望,便想他留下一幅墨宝,有所求,自然要有所付出,让你折的梅花就是要送给梅施主的。戒嗔,你真是因为花草皆有命才不折梅枝的吗?” 戒嗔连忙认错,表示这就去折。 他不太想碰见周满和白善几个,尤其是白善,他前段时间一直和他习武,戒嗔被他烦的不行。 第2524章 梅先生 戒嗔重新回到梅园,他以为他小心一点儿就能避开他们,因此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了一下,便直接绕过最大声音的那一丛梅花林往另一处去,结果才转过三棵梅树就看到两个相对而站脸色红红的年轻男女,而且还挺熟。 戒嗔停下脚步,脸色红红的刘焕和周立如一起转头看过来,三人一下就对上眼了。 周立如手上还拿着刘焕才给她折的花,俩人看着戒嗔,才要说话,戒嗔便对他们略一颔首,转身就走了。 刘焕张了张嘴,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回头问周立如,“他怎么就走了?” 周立如道:“走就走吧,戒嗔大师是高僧,他不会把这些事放在心上的,走吧,我们收一些掉落的梅花就去找小姑。” 戒嗔又转了一个方向,终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上下左右的打量起旁边的梅花来,选来选去,终于选了一枝还不错的,于是从袖子里拿出花剪就剪,结果他不常干这样的事,所以剪了好几下没剪下来。 戒嗔也不急,他是一个成熟的僧人了,所以不急不躁,结果他在下第五剪的时候,满宝几个笑嘻嘻的转出了一棵梅树,两下一遇见,戒嗔有点儿安静,但满宝却是立即叫道:“呀,护国寺上的梅花是不叫折的,只能取地上掉落的” 满宝说完才看清是戒嗔,话便一顿,稀奇道:“戒嗔大师,您怎么也摘花?” 戒嗔大师已经放弃避开他们了,直接用力合剪,一枝大拇指那么粗的梅枝就被剪下,他将花拿在手中,面无表情的和几人行礼,“见过几位施主,奉师命前来剪花。” 他顿了顿后道:“护国寺的梅花的确不让剪的。” 他可没忘记,他们第一次来护国寺的梅林时不懂规矩,可是剪了好几枝梅花走。 当然,他是不会心痛的,心痛的是主持。 满宝眼睛发亮,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手里的梅枝,“戒嗔大师好厉害呀,选的这枝梅花很好看呀。” 白善也觉得好看,就小声和满宝道:“等回家,我们也去自家的梅园里看一看,有好看的也剪了装瓶。” 满宝:“母亲不会答应的。” 满宝觉得郑氏才是真的爱花草,她则是爱挖花草,花园里的花花草草她一向看得紧,要装瓶得经过她的同意才行。 为不让她伤心,其实最好的办法是 满宝的目光落在戒嗔怀里的剪子上。 君子不夺人所好,但这梅园里还有许多姿态昂然的梅花呢。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对视一眼,三人默契的上前围住戒嗔,一个道:“戒嗔大师,我们也许久不去拜见智忍大师了,此次同去见大师如何?” 一个道:“戒嗔大师,我帮您拿梅花。” 最后一个就道:“我帮您拿剪子,这装瓶怎能只选一枝梅呢,万一这一枝不适合花瓶,岂不是要白跑一趟?我们多选几枝吧。” 另外俩人连连点头,“是极,是极。” 戒嗔面无表情的被他们挟裹着又剪了三枝梅花,然后一起去找智忍大师,他们笑眯眯道:“让大师来选一株他最喜欢的。” 戒嗔心中吐槽,然后剩下的三枝就是你们的了是吗? 戒嗔被他们簇拥着去找智忍,脸上丁点表情也没有,很有得道高僧的派头。 主持招待完贵客回禅房时正巧看到四人一起往智忍的禅院去,不由顿住,目送他们走远后便蹙了蹙眉,最后一叹。 中原佛法顶尖的智忍大师并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即便是太子,要见他都得看一下智忍有没有心情之类的。 结果周满他们每次来都是想见便能见到,戒嗔从不阻拦他们,很显然,这是智忍大师的意思。 主持是不明白这几人怎么就得了智忍大师的青眼,看着也不像是有佛缘的人呀。 智忍大师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个朋友,俩人正坐着下棋,听到这么多人的脚步声,智忍大师已经猜出是谁,因此巍然不动,对面的客人却不由抬起头看去。 喜滋滋过来的三人见智忍大师有客人,立即收敛了一些笑容,一派沉静端庄的模样。 白善嘴角浅笑的上前行礼,“见过智忍大师。” 满宝和白二郎跟着行礼。 智忍大师目光从他们怀里的梅花移到他们的脸上,微微颔首,露出轻笑,“是三位施主啊,这一位是梅施主。” 梅施主一身青袍,一身书卷气,目光落在人身上却有些冷淡,嗯,就跟他们怀里的梅花似的,似乎很近,但却很远。 智忍大师笑着和梅施主介绍他们,听到对周满的介绍,他的目光一下就落在了她身上,脸上露出笑容,“这位就是名满京城的周小神医?” 他一露出笑容,人一下就近了。 满宝脸上的笑容也不由真诚了些,笑着行礼道:“是,梅先生好。” 因为他一身书卷气,很像庄先生身上的味道,这样的人必定是个读书人,叫个先生总不会有错的。 本来脸色冷淡的梅先生一下热情起来,放下棋子便起身坐到一旁,笑着请三人坐下。 戒嗔不理他们,转身抱着自己的梅花就去插瓶,然后将瓶子放在屋中的案桌上。 这才出门来。 智忍大师一看便知这三个小友又欺负戒嗔了,于是笑着吩咐道:“戒嗔,将施主们怀里的梅枝带下去包上,回头三位小友要带下山的。” 满宝三个谦虚的道:“这多不好意思呀” 智忍大师就笑眯眯的道:“施主们要是不喜欢,那我让戒嗔给他师叔和师兄弟们送一枝去” 满宝三个立即道:“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梅先生便看向三人,隐隐摸到了他们的性格。 智忍大师失笑,见梅施主踌躇不前,他便体贴的道:“周大人,梅施主此次来京便是为周大人而来。” 满宝惊讶,“为我?” 智忍大师微微颔首笑道:“正是。” 梅先生终于也做好了心理建设了,起身和周满行了一礼道:“周太医,在下是来求医的。” 满宝就仔细的打量他,见他脸色红润,精神饱满,四肢修长有力,看着就不像是个生病的呀。 身体看着比她爹还好呢。 第2525章 看中 梅先生扫了一眼在场的白善和白二郎,没有说求的是什么医,而是和周满约时间,“不知周大人可能拨冗相见。”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的时间,颔首道:“明日巳时到午时先生可去内城的济世堂,我到时会去。” 梅先生大松一口气。 智忍大师便笑道:“周施主,我看戒嗔似乎已经把你们的梅枝包好了。” 白善三人立即起身告辞,生怕戒嗔真的把他们的梅枝给送人。 见他们走了,梅先生便转头看向智忍大师,微微拱手道:“多谢大师引荐。” 智忍大师浅笑,“梅施主客气了。” 他扫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干脆放下棋子笑道:“这棋局也下不下去了,不如我们进屋赏玩戒嗔才带回来的梅花?” 赏玩之后自然就要作画了。 满宝三人将自己的梅花领了回来,剪切的部分被用叶子包好,这可以让断枝保持水分,可以存活得更久一些。 戒嗔将东西给他们以后转身便走了,让满宝想和他打听一下那位梅先生的机会都没有。 满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息,然后扭头质问俩人,“是不是你们惹他生气了?” “那肯定不是我,”白善道:“我每次来护国寺都是与他探讨佛法和武功,并没有惹他。” 说罢目光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我更不可能了,我也是来习武的。” 满宝便怀疑的看向白二郎,“是不是因为你太笨了学不会,所以”白二郎跳脚道:“我虽然学不会,但我不强求呀,我觉得不是我,而是白善,他学不会,却总是拉着戒嗔请教,我觉得他是烦了。” “不可能,”白善道:“戒嗔大师入佛门多年,怎么可能这点耐心都没有?而且我是好学,有我这样好学的学生不应该很自豪吗?” 白二郎一时也有些不太肯定了,主要是庄先生和国子监崇馆里的老师似乎都喜欢白善这种学生。 满宝和白善都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白二郎便也怀疑起来,难道真是他惹了戒嗔生气? 就在白二郎陷入自我怀疑之中时,刘焕和周立如扶着笑眯眯的刘尚书夫人和钱氏往这边来了。 三人立即将此事抛到脑后,先是去看了一下刘焕和周立如的神色,然后才去看刘尚书夫人和钱氏的脸色,见他们气氛融洽心中便多了三分肯定。 刘家在护国寺里定了斋菜,大家用过了斋菜才下山,白善几人特意拽着刘焕落在了后面,等和前面的长辈们有了一段距离就连忙压低声音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刘焕:“还能怎么样,我们二人早就相识了呀,今儿不是看长辈们怎么样吗?话说,你们都算是女方的长辈吧?” 刘焕一脸莫名,“不应该是我问你们怎么样吗?” 满宝三人略一思索,发现还真是,于是立即丢下他就要去前面找钱氏和冯氏说话。 刘焕连忙拉住他们,压低了声音道:“有件事我在心里思考很久了,我要是那什么,我们是算平辈还是差辈?” 白善打趣他,“那什么是那什么?” 刘焕瞥了他一眼道:“若是两家结姻事成,我们两边可怎么论?” 白二郎不在意道:“这有什么,各论各的呗,你和我们又不是同门师兄弟,只是同学而已,不算差辈,当然,我是不介意你叫我一声师叔的。” “滚滚滚,”刘焕推了他一下,不太愿意叫满宝做小姑,“那就各论各的,周满也在崇馆里听学过的,我们就算同窗吧?” 他不太确定的问周满,“是吧?” 满宝道:“你去问立如。” 满宝主要想知道她娘和二嫂是怎么想的。 冯氏一点儿想法也没有,到这会儿她脑袋都还是晕的呢,都有些回不过神来。 等上了马车,因为有一段路面颠簸,她不小心撞了一下脑袋才回过神来,她立即看向满宝和婆婆,“娘,这事儿就应下了?” 钱氏就看了一眼红着脸低头的立如,笑道:“两个孩子都乐意,刘家也是讲道理的人家,为什么不应下?” 之前是担心刘家介意立如做大夫,现在既然对方不介意,那为什么不应下呢? “可是”冯氏有些不安的挪了挪身子道:“之前小姑不是说齐家太大了,不是我们家池塘里的藕吗?” 满宝一下就笑眯了眼,眼泪差点出来,“二嫂,是齐大非偶,是不是咱池塘里的藕不要紧,只要他们心里愿意呆在我们家池塘里,就算藕大一些,那就可以和睦相处。我之前那样说,是怕藕他心底深处不乐意与我们家的池塘亲近,那样就算表面亲近,将来也有许多的问题,但刘家现在宽厚开明,那门第之见就不是很大的问题了。” 钱氏微微颔首,笑道:“我们家和白家中间不也隔着一条大河那么宽的门第吗?但现在就相处得很融洽,主要还是看心里。” 钱氏乐笑道:“刘家人都宽厚,看刘尚书夫人和刘老夫人,还有刘太医一家就知道了。” 冯氏连连点头,满宝便连忙解释道:“娘,他们三家不是同一家的。” 连郡望都不一样,也就是说,可能五百年前都不扯不上关系。 钱氏听不懂这些,和满宝道:“我看刘尚书夫人也不急,既然如此,就还叫立如安心读书,等过了年再定下,再过一二年成亲也可以。” 冯氏咋舌,“会不会太晚了,刘家的小公子不是比小姑爷还要大吗?” 钱氏道:“大不了多少,说是今年才及冠是吗?” 满宝点头,之前他们还去参加过他的及冠礼呢。 钱氏便拍板道:“那过两年再成亲。” 冯氏:周二郎二十二岁的时候孩子都快生了三个了。 她为难道:“刘大人家能答应?” 满宝道:“二嫂放心吧,他们这样的人家,早几年晚几年都是很正常的。” 一些世家急着要子嗣,十三四岁就逼着孩子成亲的也比比皆是,但更多的会留到十八九岁才成亲。 更有一些有志向的,二三十再成亲的也有,只要交得起单身税,又和县令打个招呼,这些都不是问题。 第2526章 梅娘子 冯氏就松了一口气,然后看向周立如,稀奇起来,没想到在婚事上造化最大的不是最精明能干的立君,而是一向沉默懂事的立如,这简直是大大出乎冯氏的预料。 尚书家呢,那么大的官儿,光是听听她就眼晕。 刘尚书夫人这会儿也坐在马车里,高兴的喝了一口茶,见刘焕没上车,不由问道:“你们少爷又去哪儿了?” 嬷嬷就笑道:“老夫人,小郎君骑马呢,正与白大人他们同行。” 刘尚书夫人就撩起帘子往后面看了一眼,见他和白善白二郎两个打马走在一起,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便微微摇头的放下窗帘,不由笑道:“这孩子就跟长不大似的。” 嬷嬷就笑道:“等成家之后就好了。” 刘尚书夫人却摇摇头,“再等上一年吧,明年,不,应该是后年了,等翻过年给他定亲,让他历练历练,有了心理准备,过上一年半载的再成亲。” 嬷嬷便笑道:“那也不久了,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再过两年,老夫人说不定就能抱上重孙子了。” 刘尚书夫人也忍不住高兴起来,却道:“又不是没有重孙子,我呀,也没那么多的愿望,就希望他们几个平平安安就好。” 两家初步达成了意向,刘尚书夫人将这一好消息告诉了刘尚书。 刘尚书便呼出一口气道:“那一个月的俸禄总算没有白费。” 快一年了,这门亲事总算有了眉目。 周家这边也很高兴,目前最紧迫的三桩亲事去了一桩,嗯,虽还未定下,但刘焕跟他们家熟,满宝又和人家祖父同朝为官,勉强算是知根知底,现在两家已经通气,那大概率是没问题了。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周立学三头和周立固四头身上。 周立学和周立固头皮发麻,心虚的昂首挺胸,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背后找了周立如算账,“你怎么这么快答应他?不能多考验考验他吗?” “就是,就是,女孩子要矜持一些。” 周立如道:“这话你们和爷爷奶奶说去,而且,我需要你们来教我做事吗?” 周立学震惊的看着周立如,“你,你现在这么强势了?” 周立如就甩着头道:“小姑说的,我得再强势一些。” 周立学和周立固就不敢惹她了,纷纷遁走,他们还是努力一下,争取开春后去考明经吧。 满宝第二天便领着同样休沐的周立如去济世堂,至于刘三娘,她今日还得去太医院值守。 满宝今年的运气不太好,抓阄时抓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值守,唉,朝廷封印,其他的部门都可以全部封印休沐,只有太医院不可以。 满宝摇头晃脑的到了济世堂。 她踩着凳子下车,一抬头就见路对面的墙根下停着一辆车,很少会有人把车停在那里,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她正想转身进济世堂,就见对面马车跳下一人来,对方激动的看着周满,“周太医” 满宝“呀”的一声,停下脚步笑道:“梅先生来得这么早?请进吧。” 既然来了怎么不进药铺里等着呢? 梅先生笑了笑,却转身从马车里扶出一人来,那人浑身裹在披风里,但身姿绰约,一看就是个美丽的女子,嗯,还没看到脸,但身材是这么告诉满宝的。 满宝和周立如就都停下脚步,好奇的等着看。 车上还下来一个大丫鬟,她利落的跳下车,扶着女子的另一边,和梅先生一起将人扶过马路,满宝便知道,病人不是梅先生,而是这位全身都裹起来的女子了。 满宝见她包得严实,便知道她怕冷,于是和没想到点了点头,侧身请他们进去。 济世堂里听到动静的药童撩开厚重的帘子出来,差点儿撞在梅先生身上,他连忙道歉,一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周满,大喜,“周小大夫您来啦,不对,不对,打嘴,打嘴,该叫周太医才是,周太医快里面请。” 声音特别的大,半条街都能听到的那种。 满宝和他一起将厚重的帘子拉到一边让梅先生三人先进,然后才和他笑闹道:“你又和隔壁和对面的药童吵架了?” 明明上旬刚来过,每次她来他都要大声的嚷这么一次。 药童嘿嘿一笑,看到对面百草堂的帘子被撩开,探出一个脑袋来,他就得意的冲对面扬了扬脑袋。 对面的摇头啪的一下放下帘子,回身就和他们掌柜的道:“掌柜的,是前几日来我们药铺求医的父女,他们来找周太医了。” 本来没当回事的掌柜立即从柜台后起身,“周太医接诊了?” “看着似乎认识,还给打了帘子,应该是求到周宅府上去了,掌柜的,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掌柜就沉思了一下,然后道:“去,把上次我炼废的那炉药拿来,嗯,我去请教请教郑大掌柜。” 回京以后,满宝还是会时不时的来济世堂,一是来看望丁大夫等人,二则是为了看是否有什么疑难杂症了。 看见她来,已经在坐堂的丁大夫等人对她微微点头,然后就继续看病人。 满宝的诊室现在是郑大掌柜在用着,他十天半个月也未必开张看一次病人,使用的次数还未必有现在的满宝多,所以实际的使用人是刘三娘和周立如。 每当休沐,她们都会过来这边免费看诊,嗯,为的就是积累经验。 满宝直接让梅先生扶着人进她的诊室,帘子放下,屋里有点儿冷,不,是很冷。 药童很机灵的给他们端来一个火盆,看了一眼梅先生,显然也认出他来,出去时就小心的拉了一下周立如。 周立如就和他一起出去。 药童压低了声音道:“这人前日来过了,前几日也来过,陶大夫和丁大夫都看过,开不出药来,周太医怎么碰上了他?” 周立如压低声音道:“是小姑的朋友相托,他是什么病症?” “不知道,”药童很干脆的道:“丁大夫他们商量病情时又没让我知道。” 屋里,女子将头上的斗篷摘下,还将一直围着的毛领拿开,这才抬头看向周满。 满宝看见她的脸色便微微皱眉,她脸色发白,眉头紧蹙,似乎在忍着什么。 “你身上痛?”满宝上下打量她。 女子便伸手捂住肚子道:“是,我肚子疼。” 第2527章 劝说 梅娘子是梅先生的独女,江南人,今年二十有三了,很瘦弱的一位娘子,满宝先写下她的基本信息,这才问道:“你成亲了吗?” 梅娘子顿了一下后道:“是,成婚有五年了。” “生产过孩子吗?” 梅娘子脸色似乎更苍白了些,摇头道:“没有。” 满宝记下,放下笔后道:“我们去里屋检查一下。” 里面是拿来做针灸的床,大丫鬟扶着梅娘子进去,解开了斗篷铺在床上才让她躺上去。 满宝摸了摸她的肚子,换着方位的按,问道:“疼吗?” 头两下她都只是说有点疼,第三下时她脸色骤然一白,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不由自主的蜷缩起肚子。 满宝见状微微皱眉,不由拿起她的手静静地摸了摸脉,半晌后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痛的?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梅娘子微微点头,一旁的大丫鬟就代为回答道:“疼是五天前开始疼的,以前有过这样的情况。” 大丫鬟看了眼梅娘子的脸色,见她还算平静,便照实说道:“以前有过两次,第一次不知原委,后来才知道是有孕了,第二次大夫说孩子落在了宫外,也要打掉,所以……” 满宝就明白了,少腹血瘀,只能活血化瘀了。 满宝在心里推演了一番药方,不太有把握,于是道:“梅娘子,我于这活血化瘀上的经验差些,不如我请了陶大夫过来一起商量方子?” “不行,”梅娘子抢在丫鬟前急切的道:“周太医,我,我想保下这个孩子。” 满宝:“……梅娘子,这个孩子保不住的,它落在了宫外,现在还小,等过一段时间他越长越大,被压迫之下就会破裂,到时就是大祸了。” 梅娘子红着眼睛摇头,“周太医,若是打掉他,我在江南也能请大夫开方,何至于千里迢迢的到京城来?为的就是要保住这个孩子呀。” 满宝:“可这个是保不住的呀,他没有落在宫内。”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落到宫内去?” 满宝:……她暂且没有这个本事,嗯,或许可以问一问莫老师? 满宝思索片刻后道:“你且等一等。 满宝转身出去,梅先生正在外头团团转,看到她出来立即道:“周太医,话我都听到了,在下只想问,这个孩子能否保住?” 虽然还没有问过莫老师,但以她对现在医学的了解,满宝还是摇了摇头。 梅先生颓丧下来,但很快又打起精神来,“那还请周太医保住我女儿,这胎,这胎就打掉吧。” “父亲——”隔着一道帘子,里面的人显然也听到了梅先生的话,梅娘子显然不能接受父亲如此轻易就妥协了。 满宝点了点头道:“二位且捎带,我去找陶大夫来会诊,怎么治,有什么结果,容后再讨论。” 不仅梅先生,帘子里的梅娘子也升腾起了一丝希望,但想到济世堂的陶大夫他们之前也看过,那丝希望又摇摇欲坠起来。 满宝撩开帘子出去,迎面就碰上了和郑大掌柜在说话的百草堂掌柜,满宝和他也算熟,于是点了点头算打招呼,转身去敲陶大夫的门。 陶大夫应了一声,满宝探头进去看,见他正埋头给一个病人写药方,便往后看了一眼,见没人了,立即笑吟吟的站在一旁等。 陶大夫将药方交给病人,等他出去了以后才笑问:“周小大夫来问梅娘子的病?” 满宝便坐了过去,“您之前给她看过?” 陶大夫颔首,他虽然不能像周满那样上手在人小娘子身上摸来摸去,但通过脉象,又问了一些以前的事,经验丰富的陶大夫已经猜出她是少腹血瘀的实症,当时就给了她开了活血化瘀的药。 不过这个方子也是有风险的,因此当时他的建议时再请一个稳婆,或者等一等,去太医署里请个女学生过来,吃了药后看化瘀的效果如何再下药。 结果梅家父女都不舍得放弃这个孩子,坚持要保住胎儿,说真的,陶大夫的确没这个本事,甚至他可以拍着胸脯肯定,满京城里无人有这个本事。 胎儿已经着床在宫外,这个可怎么移到宫内呢? 陶大夫有些期待,又有些探究的看向周满,“周小大夫有办法?” 满宝摇头,“没有。” 陶大夫便叹息一声,“那就只能活血化瘀了,我问过她日子,我猜着她有孕也有一个来月的时间了,再晚,胎儿自落,只怕会引起大出血,到时候能不能保住母体都不一定。” 满宝点头,皱眉道:“她之前已有两次这样的情况,为何不先找了大夫治好再生育孩子?” 陶大夫稀奇的看着她,“胎儿外落,这病怎么治?” 满宝:“……外落总有原因的,找到原因治好它,下次胎儿自然就会落在胎内了。” 陶大夫却摇了摇头道:“这谈何容易,先不说她无病无灾的时候很难查出原因,就说当下,她胎儿外落,此症京城里能把出这一点来的大夫不超过十人,更不要说一些州府,经验少的,可能一人都把不出来,她之前便落了两胎,这一胎再落,想要治好,难。” 满宝就皱起眉来,她解剖过女性拟人模特,胎儿外落,一般只有两个地方,她不信没有原因,而既然有原因,就一定有办法查出来再治好。 不过当下还是要商量一下活血化瘀的方子。 陶大夫上次摸过梅娘子的脉象,心中有数,加之这次周满可以上手检查,所知更细,因此开的方子也更贴合些。 俩人商量出来药方,陶大夫道:“最要紧的还是得要病人自愿打胎,吃这种药本就有风险,她若心中不愿,风险只会更高。” 满宝明白,一边让科科给莫老师发邮件,一边去找梅先生父女。 满宝没将药方给梅先生,而是先找了俩人谈话,“这一胎是保不住的,根据您给的日子,我们算过你的孕期,应该有三十五天到四十天左右,胎儿外落,这个时间已经是极限了,再等下去,它恐怕会自己破裂,到时候怕是要引起大出血。” 她道:“先打掉这一胎,然后再治疗,等调理好身体再生产便是,梅娘子也还年轻,何必急于一时呢?” 第2528章 打探 梅娘子却很怀疑,“孩子打掉后真的还能再怀上吗?而且再怀上他就能总在宫内吗?” 满宝并不能给她保证,应该说,绝大部分病症大夫都是不能给病患绝对的保证的。 便是风寒咳嗽这类常见的病症,也有可能某一人得了以后久治不愈,直接病死的可能,何况梅娘子这种不常见的病症呢? 事关生死,满宝直接扭头去看最有可能倾向于她判断的梅先生。 果然,梅先生咬咬牙,劝说梅娘子道:“将这孩子打掉,我们治好了再要下一个孩子。” 梅娘子泪流,“父亲,方郎他等不起了,您之前不也说试一试吗?” 可那是没见过周满前。 一路北上,他们路过某地时也偶尔会请当地出名的大夫问诊,一些人根本就看不出女儿是有孕,还有几个人看出了,但无一不给出打胎的建议。 他们四天前来到京城,当即就来了济世堂求医,只是济世堂里两位最好的大夫看过给出的建议也是打胎。 当时他们请不到周满,也没有门路,便将这一条街上的其余三家医馆都看过了,没人可以给出梅先生父女想要的答案。 梅先生这才打听起周满来,本来他们千里迢迢的来京城,也是奔着周满来的。 打听到她和护国寺的智忍大师有些交情,而他早年间曾和智忍大师相识,因此便求上门去。 现在连周满也这么说,梅先生就放弃了。 孩子再重要,也没有自己的女儿重要。 梅先生看了周满一眼,满宝机灵的起身,带着周立如出去,将空间让给他们父女二人。 梅先生就劝说梅娘子,“囡囡,我们听周太医的,这次打胎过后我们就长住京城,一直等到你病好了我们再走。” “你放心,周太医是名满天下的名医,她连太子的病症都能治好,你的病症自然也没问题。” “可是出门前方郎说过,这次若还是不行,我们之间恐怕……”梅娘子咬了咬嘴唇,思考了很久,还是流着泪道:“父亲,不然给方郎纳一房妾侍吧。” “傻孩子,你说什么呢,”梅先生很无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我要你招婿,要的是一个你生的孩子,要是给他纳妾生孩子,不如不要孩子,到时候在族里找个孩子过继过来,好歹还流着我们梅家的血脉。” 梅先生脸色淡然,不在意的道:“他既然如此在意子嗣,想来现在也不是很愿意做赘婿,既如此,我们给他和离书就是。” 梅娘子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其实梅先生在头两次女儿落胎后就不是很想让她再生孩子,也和女婿谈过,他当面应得好好的,没想到还是让梅娘子怀孕了。 而这次来京,女婿并没有上心,宁愿留在江南也不陪同上京,梅先生冷笑了一声,和女儿道:“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先打胎,等你调养好了身体父亲再给你招个女婿,这天下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还能没有吗?” 梅娘子显然不能接受。 梅先生便道:“放心,这次我们再找,家世、人品、相貌和才华都会在方郎之上。” 梅娘子脸色涨红,显然不信。 满宝一出诊室便拢着手靠在外面的墙上,看着药铺里人来人往,百草堂的掌柜趁着郑大掌柜不注意,几步就溜达过来,直接和周满搭上话,“周太医,这病症能治?” 头朝着诊室点了点。 满宝就问道:“您也看过?” 百草堂掌柜颔首,“看过,但我们只能打胎,做不到移胎。” 满宝也做不到,于是叹息道:“原因且探查不出,更不要说移胎了。” 百草堂掌柜便知道周满也是建议打胎了,于是叹息道:“我看她身子偏弱,现在日子也不短了,打胎的风险也很大吧?” 满宝点头,“不错,所以我找了一套针灸法配着用。” 她翻遍了脑子里的存货才想出来的,是两套针法各取一半,但不知效果如何,所以药很重要。 才这么一想,郑大掌柜便找过来了,他先警惕的看了一眼百草堂掌柜,然后才看向周满,“周太医,你看完手上的病人了?” 满宝摇头,“正想与您说呢,我这儿需要一些好药……” 百草堂掌柜就笑道:“是补血和活血的药吧?快要过年了,各药铺都紧张,济世堂这边要是不凑手,我们百草堂愿意翻一翻库存。” 郑大掌柜就虚伪的笑道:“贵店客气了,虽说过年紧张,但一个人的药量还是拿得出来的。” 百草堂掌柜强调道:“说的是好药。” 郑大掌柜脸上笑眯眯的应了一声,“自然是好药。”心里则冷哼,说得好像谁家没个存活似的。 满宝头疼,正好梅先生开门出来,她立即迎上去,“如何?” 梅先生和周满行礼道:“有劳周太医了。” 满宝就明白了,想了想道:“以她的身体状况,在这里吃药不好,你们住在何处?” 梅先生他们先前住在客栈里,不过现在住在护国寺的客院里。 于是满宝便收拾了药箱带着周立如和他们去护国寺。 出门前,郑大掌柜按照她给的方子抓了最好的药给她。 满宝还额外添了一些之后可能会用到的药,梅先生财大气粗,总计八两多的药材眼也不眨的就买了,还花了八十两买了一株品相不错的山参。 满宝看得咋舌,难怪可以招女婿呢,果然有钱。 到了护国寺,满宝将药包交给周立如和梅家的大丫鬟,“你们去熬药吧,我给她先扎一手针。” 梅娘子似乎失了生气,哀哀的躺在床上不动,满宝帮着她褪掉衣裳,一边给她扎针一边问,“梅娘子很不舍得丈夫吗?还是很不舍得孩子?” 梅娘子看了一眼周满,因为她是女子的缘故,她没有以前看病的那种窘迫,因为最私密的事让她知道了,梅娘子便也有了倾诉欲,流着泪道:“你不懂,我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得给梅家留一条血脉。” 第2529章 请教 满宝道:“那也得你活着才能留下血脉呀,你若是死了,别人的孩子,不管是过继的,还是你夫君纳妾生下的,那都不是他的血脉了。” 梅娘子道:“方郎既然入赘到了我们梅家,那也就是随我姓梅,他生下的孩子也算,而且我们可以从小把孩子抱过来自己带,就姓梅,和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 满宝目瞪口呆,便是自诩开明的她都不由佩服起她的大度来,她自己设想了一下,白善要是敢纳妾生一个孩子,抱了给她说,以后这孩子就随你母亲姓夏了,她就算不打死他,也打断他的腿。 满宝合上嘴巴,只能尴尬一笑,“你还是先保重身体吧,到时候我仔细给你检查检查,想办法把病治好。”再不济还有科科呢,到时候付积分让科科扫描就是。 梅娘子却不是很有信心,眼睛里含了眼泪道:“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她道:“父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本来族中对我招赘便颇多不满,若是……我便是死了也没脸见梅家的列祖列宗的。” 满宝:“……要不让你爹生一个?” 她秃噜了嘴道:“我看梅先生年纪也不是很大的样子。” 梅娘子,“我父亲已经四十有六了。” 再有四年就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这还不大呢? 满宝却道:“不大,不大,还可以再生,回头我给梅先生看看?” 梅娘子眼睛大亮,“果真?” 见她精神好了不少,本来只是话赶话的满宝倒是认真思考起来。 四十六是有些大了,但也不是不能生,看梅先生面色红润,四肢修长有力,不像是体弱之人,回头给他看看? 满宝自己都不太确定起来,毕竟这个病人还没看好,又给自己发展出另一个病人的事不太好说。 周立如和大丫鬟端了药来,满宝摸了摸,发现还有些烫,便让她们放到一边,她将梅娘子身上的针给取了,和她道:“这是止痛的针,可以让你一会儿吃了药后不是那么痛。” 梅娘子已经经历过两次,想到那两次的痛不欲生,脸色发白的点头。 满宝将药端给她,然后和周立如大丫鬟站在床前围观她喝药。 满宝和陶大夫商量出来的药方已经尽量温和,但梅娘子服下后不久还是痛得脸色发白,鬓角不断的冒出细汗,嘴唇一点儿血色也没有。 大丫鬟颤颤巍巍的道:“出,出血了……” 满宝见她害怕,便道:“你去厨房烧热水,一会儿送热水进来。” 等她走以后便和周立如一起看着梅娘子。 满宝摸了摸她的脉,还在预期之中,见她实在难受,便道:“我给你针灸,祝你排出来,再给你半套止痛针。” 这是她新琢磨出来的,并不知道效果如何。 不过满宝没将这种不确定性告诉她,得到她的许可后便开始下针。 梅先生一直焦急的在外面转悠,里面送出来好几盆血水,他不由合什念佛道:“阿弥陀佛,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我儿平安无事。” 一直到下午,满宝按了按她的肚子确定一下,这才给她扎止血针,转而开止血的药方。 满宝来时是带了药的,不过她习惯性的给人留下一张药方,这样若是她留下的药不够,拿着药方他们也可以去药铺里抓药。 满宝和静静地躺着,似乎没了声息的梅娘子道:“我知道你现在既痛又累,但我还是要恭喜你,这一次打胎很顺利,你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到时候会给你检查一下你是什么问题,为何怀孕总落在宫外。” 梅娘子身上多了一丝生气,她睁着眼睛去看周满,“可以查出来吗?” 满宝道:“我会尽力,应该可以。” 梅娘子便振作了些,两次小产后,她也求过名医,但那些名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她也不可能让那些大夫太过详尽的检查,所以此事就一直没个结果。 父亲说周太医是天下闻名的神医,而且她是女子,肯定更了解女子的身体的。 满宝做好医嘱便提着药箱出门,梅先生立即迎上来。 满宝便和梅先生去另一边说话,和梅先生说的要更详细些,包括后期的治疗等,她都仔细的和他说了。 梅先生听得认真,呼出一口气道:“多谢周太医。” 亲自将周满送下护国寺,便给了对方一个很重的钱袋子。 满宝接过时扬了扬眉,看了梅先生一眼,没有推辞,直接收下了。 梅先生却暗暗松了一口气,目送周满上车离开。 到了车上,满宝就在脑海里问科科,“扫描接过出来了吗?” 科科道:“出来了。” 满宝这才打开钱袋看。 周立如咋舌,“好多钱呀,这得有二十两吧?” 满宝点头,“肯定有。” 她将钱收好,和周立如道:“接下来几天梅家要是再给钱就不要收了。” 周立如点头,很好奇,“小姑,她的病真的能治好吗?” 满宝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什么问题,所以不敢保证,只道:“回去查一查医书,再思考思考,能不能治好,还有三分看天意的。” 周立如点头,只是依旧很好奇,“别人的胎儿都是落在宫中,她为何会落在宫外呢?” 满宝道:“可能是宫下两岐堵住了,或者崎岖不平,胎儿进不去子宫,所以在宫外着床。” 周立如还是第一次听说,惊奇不已。 满宝则在想她在莫老师那里学过的课程,当时这门课上的并不多,只是粗粗了解,但她也知道莫老师那个世界对生育一事已经研究到了极致。 他们将宫下两岐叫输卵管,说是专门输送卵子的通道,若是堵住,那边难以受孕,或者孕于宫外。 前者还罢,后者却很危险,传说远古时候很多女子便是因此不知不觉被夺走了性命都不知原因。 满宝沉思起来,不知道莫老师可有治疗的方子。 莫老师治疗的方子就是,“体外孕育孩子就是了,现在谁还会为了要一个孩子受那么大的罪去通输卵管?” “哦,你们那个世界没有体外孕育的技术,”莫老师想了想后道:“你突然问我,我也没有太好的方法提供给你,不过古时候,人类会通过手术通输卵管,但在你们那个时代依旧不适用,因为它需要另一双眼睛,这才能开口很小的疏通管道。” 满宝问道:“用药或针灸呢?” 莫老师道:“我得查一查才知道,她的脉案呢?” 满宝就将她写下的脉案给他看,同时还有科科扫描出来的图片和数据。 果然是堵塞,莫老师沉思起来,这种病症在当下并不难,甚至在很久以前就不再是问题了,可在周满那个世界,许多配合研究和检查的东西没有,这病症就显得很艰难。 第2530章 财政大权 莫老师能动用的资源就多了,而且他们学校也有老师研究古代医学的这一块儿,他在引擎中找到相关知识,看一下论文是谁写的,直接找过去就行。 莫老师在学校还是很有地位的,这些人职位普遍比他低,一听说他对这个研究方向有兴趣,立即精神一振和他热切的聊起来。 所以第二天,莫老师就把收集到的信息汇总了一下发给周满,还将对方推荐的书目找出来给周满发过去,“这几篇论文都是最新研究,你现在看不到,我会给你邮件发一份,但这九本书百科馆内都可以搜索得到,你可以购买下来自己阅读,有不懂的地方再问我。” 满宝看到书目链接,一时心慌,这么多书,她得看多久才能看完?梅娘子的病情等得起吗? 心里这么想,满宝还是一口气将莫老师推荐的九本书都买了,然后才开始看莫老师发给她的论文。 相比于散落在各处,需要自己归纳总结,没个重点的书籍,论文里重点突出,她很轻易就能找到自己要的内容。 只是里面有些名词满宝不认识,她还得另外买一本解析的书,或者在百科馆内搜索释义。 满宝直接付了积分将这几篇论文打印出来看。 白善找过来时科科提醒了一下满宝。 满宝回神,将论文塞进抽屉,沉思了一下,从旁边抽出一张纸来,一边研墨一边思考,将她刚才看到的论文推析总结性的写下来。 白善敲了敲门,听见她应声后才推开门进来。 “怎么,梅先生的病情很难治吗?” “生病的不是梅先生,而是他女儿,”满宝道:“梅娘子有孕,但孕在两岐,很是凶险,现在已经打胎了,我在想如何治好她这病症。” 白善虽耳濡目染下虽知道些医理,却不是很精通,他目露疑惑,“我知道,胎凝之处为子宫,两岐是哪儿?” 满宝道:“就是连接子宫之处,其实你说的不对,胎凝之处不在子宫,胎孕凝后所藏之处方为子宫,子宫上有两岐,中分为二,形如合钵,一达于左,一达于右。胎于两岐处凝之,后输送往子宫藏之孕养,她的问题就在于两岐处不通,因此所凝之胎就落于两岐。” 白善恍然大悟,“两岐狭窄,胎儿在那里孕育会撑破肚子?” 虽然有些不准确,但他能理解到这点儿也可以了,满宝点头,“一旦自主破裂,那会疼痛难忍,且有大出血的风险。” 白善坐到满宝边上,问道:“能治吗?” 满宝摇头道:“不肯定,但我觉得可以一试。” 她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很兴奋,“这种病例我只偶尔听陶大夫说过,还是第一次碰见,世上这种病症应该不多。” 所以她想要把握住机会好好的研究研究,也因此,她虽在其上花费巨大,但并不想从梅先生那里拿太多的钱。 诊费可以不要,毕竟后面药钱可能需要不少,万一他们把钱花完不治了怎么办? 说到诊费,满宝将今天收到的那个钱袋子拿出来给白善,喜滋滋的道:“你看,这是我今天挣到的。” 白善伸手接过,将银子倒出来后便拿在手上,笑问,“给我收着?” 满宝一听,顿时有点儿肉痛,她迟疑了一下后道:“那给你收一半吧。” 白善立即将银子分出一半来,将另一半给她放进钱袋里,“好,那我就收一半好了。” 满宝眼睁睁的看着他把十两银子收走了。 白善将他腰上的钱袋拿出来装银子,却从里面倒出一把珍珠来给她,特别的圆融和大,满宝目瞪口呆。 白善笑得眯了眼,道:“今日陛下特招我进宫读书,正好遇见楚州送来东海珠做贡品,陛下便赏了我十颗。” 满宝就捧着珍珠不动弹了,惊叹道:“这就是东海珠呀。” 白善颔首,“祖母和母亲现在都不爱珍珠,所以都给你了。” 满宝喜欢得不行,然后看了他一眼道:“祖母和母亲说不爱,并不是真的就不爱。” 满宝将珍珠分出三颗来,剩下的用两个小荷包装了,一个荷包装了四个,一个装了三个,她交给白善,“这个给祖母,这个给母亲。” 白善看了看她,“你亲自拿去给祖母和母亲吧。” 满宝摇头,“你拿去祖母和母亲才更高兴。” 孙媳妇和儿媳妇给的能有比孙子和儿子给的更高兴吗? 白善有些疑惑,“怎么会,祖母和母亲也很喜欢你。” 满宝大手一挥,肯定的道:“听我的没错,我有这么多哥哥侄子我能不知道吗?” 看她爹娘和哥哥嫂子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一匹布,要是大头送给大哥和大嫂,俩人必定笑得眼都不见了;要是刘三娘送,俩人虽然也高兴,但一定有限。 白善若有所思起来,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于是起身,“那我现在就送去。” 果然,刘老夫人和郑氏很高兴,虽然一个劲儿的让他带回去给满宝做首饰,但他坚持送给刘老夫人和郑氏,俩人也没再坚持,而是很高兴的收了。 白善若有所思的回房。 满宝正捧着一本崭新的书靠在床头看,见他回来便抬起眼看了一下他,“我没说错吧,祖母和母亲是不是特别高兴?” 白善从柜子里拉出自己装银子的小箱子,应了一声后道:“她们说留着以后给你做首饰用。” 满宝手上的书慢慢往下挪,眼睛从书上露出来,看着白善将那十两银子放进箱子里,锁好后又放到柜子里。 满宝的书就往上抬了抬,完全遮住了脸,她道:“我们今年得给侄子侄女们发红包了。” 对,他们成亲了,今年已经从收红包的那一个变成发红包的那一个,白善有片刻的忧伤,然后问道:“祖母和母亲没让人打金银裸子吗?” 满宝道:“没听说,明儿问一问吧,要是没打,你把银子给我,我去银楼里打一些回来。” 白善应下,盯着她手中的书歪头问道:“你看的什么书,这么高深吗,到现在都没翻一页去。” 满宝就翻了一页,面不改色的道:“医书,新的,从没看过,所以看得慢。” 第2531章 红包 刘老夫人当然准备了,家中这种事她从未让两个走仕途的孩子操心过。 听见周满问,她就对刘嬷嬷示意了一下。 刘嬷嬷就端了一盘金银锞子过来给他们看,上面印了有福有寿等吉利的字,刘老夫人当他们还小呢,直接抓了一把给满宝,笑道:“拿去玩儿。” 满宝捧了一手的金银锞子,开心得不行。 刘老夫人和刘嬷嬷说话:“针线房送来的荷包全都装上金银锞子,黄色线滚边的荷包装金锞子,银色线滚边的荷包装银锞子。” 她对白善和周满道:“今年你们就是大人了,咱自个家里还有红包给你们,但到了外面,就是你们给人红包了,关系比较近的,你们就给黄线红包的,稍远一些的,就给银色红包的。” 满宝和白善连连点头应下,表示明白。 今天便是大年三十,家里的大人每个人都忙,今晚三家决定一起守夜过,因此饭菜要一起准备。 刘老夫人和郑氏安排茶水碗碟之类的东西,反正俩人晃了一圈,发现没有自己能插得上手的,于是满宝便安心的拎着药箱出门去给梅娘子看病。 白善想起来上次戒嗔教他的招式他已经练熟了,于是与她一起去护国寺,正好和戒嗔请教一下新招式。 戒嗔万万没想到他过年都不放过自己。 满宝则去看梅娘子。 昨天打下孩子后用药,她今天已经不疼了。 满宝只给她扎了一套针,然后便给她新的药方,“这五日都吃这副药,你现在是在做月子,先做好月子,三十天后我们再看病症。” 见梅娘子不是很有信心的样子,满宝便道:“你是两岐堵塞,病因已经找到,接下来就是使之通了,这不是一朝一日可以做成的,而且你还有宫寒之症,为了好受孕,这个病也得治。” 她道:“这病少说也得半年时间才能治好,若是不顺畅,一二年也是可能的。” 梅娘子呆住,“这么久?一二年以后我还能生孩子吗?” “为什么不能?两年后你也才二十五而已,正当年。” 梅娘子不说话了,她沉默了许久,还是觉得她爹可能比她更靠谱,因此道:“周太医,不如您给我父亲看看吧。” 满宝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反正一个病人是治,两个病人也是治。“ 但梅先生有意见呀,他就没想过自己再生一个,但见女儿眼泪连连的,他也担心她压力太大不好,于是想了想后点头应下。 算了,先应承下,生不生还不是要看他自己? 不过既然治病需要花费这么长的时间,那再住在护国寺里就不好了。 梅先生想要在京城里租个院子住下,满宝一听,想了想后道:“我五哥对京城熟些,梅先生要租房子可以问一问我五哥,或许可以在内城租个小院子。” 那样她看病也方便些。 梅先生应下,决定先找房子,等孩子坐满月子再搬。 梅先生要送周满下山,满宝笑着拒绝,道:“我去拜访戒嗔大师,不急着下山。” 戒嗔大师则是巴不得周满立刻下山去,因为她下山了,白善必定也要跟着下山。 奈何俩人都不急着回家过年,竟然一直在寺里留到了下午才走。 他们回去的时候路上的店铺已经都关门了,行人很少,只有偶尔几个人匆匆而过,也都是急着回家吃饭。 满宝撩开帘子看,正好看到两个衙役拿着棍子从另一边走过来,没到跟前便钻进旁边一个巷子里,用棍子撵着两个衣着破烂的乞儿出来,嘴上骂道:“找死呢,善堂那边给你们准备了过冬的房屋,今晚还有热乎的饭食,为何还要在街上晃悠?晚上冻死了寒碜谁?快走快走……” 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他们往外城的善堂去,路过他们的马车时一衙役和另一人道:“必定是巴四那伙人不给他们去,这一片都是巴四管着呢,奶奶的,现在大人抽不出手来,等抽出手来整治他们,看他们嚣张到几时。” “行了,快要过年了,大家辛苦些,将这些巷子都搜罗一遍,把人都送到善堂去,让弟兄们亲自去送,叮嘱里面的管事留意些,今晚是除夕,可别让人冻死在外面才好。” 满宝皱着眉头放下帘子,和白善道:“我听太医院里的太医说过,民间三大恶之一便是丐帮了。” 白善好奇,“那另外两恶呢?” “一是贪官污吏;二是绿林山匪。” 白善若有所思,“我改天问一问戒嗔大师,他也常在民间走,而且他是僧人,看事情的角度与我们大不同。贪官污吏和绿林山匪我都能理解,为何乞儿也是三大恶之一?” “不是乞儿,是丐帮。” “不一样吗?” 满宝摇头,“不一样,四哥在家,晚上你可以问一问四哥。” 周四郎现在手底下就有一批人从前是乞儿,不,应该说是流民,他们对这些应该更了解。 白善将来要做地方官,民间的这些事都是越了解越好的。 俩人回到家,就见家里人都一片喜气洋洋的样子,虽然过年是应该喜气,可这喜气明显带着兴奋,于是满宝忍不住问,“什么事这么高兴?”方氏就笑道:“小姑回来了,是立重(大头)媳妇有喜了,就是这么巧,今日立君也有点儿不舒服,立重媳妇给看了一下,也是有喜了,俩人差不离的日子,公公和婆婆高兴不已,这会儿正提前发红包呢。” 满宝眼睛顿时一亮,拖着白善就去领红包。 俩人挤上去,也抢了两个,还道:“爹,今天发的红包不算的,明儿还得再发。” 老周头一听,就将她手里的红包抢回去,“那你的明儿再发,他们都说算的。” 满宝抓了个空,瞪眼,“爹,明儿白老爷他们发红包,你好意思干看着?今儿算是庆祝三娘和立君有孕的红包,这个不算……” 钱氏也扫了老周头一眼,将红包抢过去塞给满宝,和他们道:“对,今儿的红包不算,明天再给你们包一个。” 她给了刘三娘和周立君双份的红包,笑眯眯的道:“你们才有孕,先不要往外说,免得惊扰了送子娘娘,不过咱自家知道,所以家里的事你们都不要沾手了,少思少虑,好好休息。” 刘三娘和周立君应下。 第2532章 忙啊 傍晚时分,满宝就告别家人进宫值守,今夜和她一起值守的是萧院正,作为一名三品的太医署令,他已经有参加宫宴的资格,好在宫宴不晚,他吃过饭后便过来和周满一起值夜,好在一晚上都很平安,没人叫太医。 这一年三家一起守岁,周家人多,为了不吵着他们,吃过饭以后就钻到前院正堂的侧屋里围着火炉说话。 白善就好奇的问起乞儿和丐帮的事。 周四郎道:“乞儿和丐帮不一样,这个可怎么说呢,反正你们记着了,以后不管去哪儿都不要惹地方上的丐帮,对乞儿,能伸手帮一把就帮一把,至于丐帮,离远些总不会有错。” 白善好奇,还要再问,周立学三个拿着功课过来请教。 他们二月要参加明经考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因此这段时间在紧锣密鼓的复习。 白善便将此事放下,先给他们讲题,“你们怎么不去找庄先生?” 周立学道:“先找小姑父你,小姑父回答不上的题目我们再去找庄先生。” 白善便精神一振,哼,区区明经题目能难倒他吗? 白二郎和向铭学也坐过来凑热闹,他们也都是读书人呢。 这一个新春应该是他们过得最忙碌的一个新春。 初七一过,朝廷开印,周满他们便进宫当差,像郑辜这些被从地方医署召回来的大夫都要进入皇庄学习种痘。 这一次是周满和卢太医带队了。 在进皇庄前,满宝去看了一下搬到常青巷的梅先生父女,给他们留了药后才进皇庄。 因为总的种痘人数已经超过一万,达到了他们预期的数据后,后面再种痘的人就不用再耗费时间试验是否免疫人痘。 因此现在种痘只需等痘痂成熟落下便可以,进一次皇庄大概只需五天到七天左右的时间。 正好一旬可以休息一次。 因为刘三娘有孕,而且她对种痘也很熟了,这一次太医院就没有点她进去,而是让郑辜等人给周满和卢太医打下手,同时学习,再同时,他们也要种痘。 没错,这次从地方医署调回来的医者全都要种痘。 毕竟他们若要在地方上种痘,将来势必要经常与天花病患接触,最好的办法还是自己种痘免疫。 好在他们都还年轻,身强力壮的,种痘风险不高。 嗯,种痘教学就从自身开始。 这是满宝的忙碌,白善也忙,今年的明经考试定在了二月初三,龙抬头后的第二天,周家今年周立学周立固和关咏都要参考,白叔平也报名了。 不仅庄先生要指导他们,白善每天下衙后也会给他们讲题,所以夫妻两个都忙。 二月初三天还没亮,满宝便和白善起床,跟着家人把紧张的周立学四人送到贡院门口。 四人有点儿紧张,加上天又冷,他们便不由跺了跺脚,有些紧张的问周满,“小姑,你说我们能考中吗?” 不管能不能,反正这时候一定要说能,于是满宝很肯定的点头道:“能!” 然而光靠满宝说能是没用的,几天后放榜,四人没一个考中的,倒是裴守约考上了明经,而且名次不低,很受主考官们赞赏。 二月事情多,头一件大事便是二月二龙抬头,第二件便是这明经考试,第三件就是长豫公主大婚了。 开年到现在,满宝和卢太医只进行过两次种痘,本来二月是要进行第三次的,但满宝请假要去参加婚宴。 萧院正直接打回去,理由是周满不是皇室亲友,不在告假之列,春天正是太医院最忙的时候,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你好意思告假去婚宴? 萧院正正打算把她丢皇庄里去继续种痘,结果皇帝直接在小朝会上与他来了一句,“长豫公主常年在宫中,朋友少了些,正好,让周满进宫来给长豫送嫁。” 说完还邀请众臣工,“到时候诸卿都要来喝朕和魏卿的这一杯喜酒啊。” 魏知脸皮抽了抽,说得好像成亲的是他们两个一样。 不过大喜的日子,魏知没有就这种小细节找皇帝的麻烦。 皇帝开口,萧院正还能怎么办呢,只能给周满批假。 于是周满便在初七这天晚上住在了宫里,明达还是第一次经历朋友为婚礼住在宫中,于是也不住自己的宫殿了,跑来和俩人作伴。 晚上三人就一起靠在床上说悄悄话。 明达问周满:“等我成亲,你要不要进宫来陪我?” 满宝道:“不用吧,你怕是不知道,白二是要从我家里出发来宫里接你的。” 长豫好奇,“难道明达还要去你家拜堂吗?” “当然不是了,和你一样,”满宝道:“先在我家吃一顿,等到了吉时去宫中接出公主,再送回公主府,在公主府里招待宾客算第二顿。” 毕竟,皇宫是不摆酒席的,而且也没有拦嫁,规矩和平常人家嫁女有很大的不一样。 明达和长豫都没有经验,因此一脸懵。 满宝就对俩人道:“不要紧,就听傧相的号令就是了,听说这次傧相是从礼部挑选出来的年轻官员,很俊很俊?” 长豫就哼哼道:“再俊也没有杨大人俊,可惜他不在京城,不然我就是打滚也要求父皇令杨大人给我当傧相。” 明达道:“本来傧相定的是宗室里的六叔,结果他嫌弃人有胡子,怎么也不乐意,所以父皇才改为礼部来负责。” 显然,礼部也知道这位公主的毛病,特意挑了一个长得不错的官员上来,虽然对方官职很小,但礼制这东西,本就在礼部,紧急培训一段时间也就行了。 满宝就好奇的问明达,“那你的傧相呢?” 明达道:“我想着就和姐姐的一样就好。” 长豫:“看吧,看吧,世人没有不爱俊的,不然你怎么不说,我想着就六叔挺好?” 明达羞恼的挠她痒痒,“就你嘴巴不饶人。” 长豫哈哈大笑起来,等笑闹过去便躺在床上道:“明达,你等着吧,等你出嫁,我也要回宫住着,也要这样送你出嫁才好呢。” 明达轻声说了一声“好”。 三人就这么睡了过去……是不可能的,皇后宫中的尚姑姑送来了一个匣子,看到周满在这儿便大松一口气的样子,笑道:“周太医在这儿就真是太好了,这是娘娘让奴婢送来的书,就请周太医教一教公主吧。” 满宝就要打开匣子看,“什么书?” 尚姑姑按住匣子,笑道:“好书,等奴婢走了公主们再看。” 说完很利落的行礼后退下。 第2533章 双喜 尚姑姑一走,长豫就手快的打开了匣子,将书取出来一翻,“什么书呀这么神秘,还是大晚上的送来……哎呀,丢死个人了。” 长豫甩手就把书给丢出去了,结果却因为太慌张,书偏离了地面的轨道,直接冲着满宝面门而来。 满宝伸手就接住,翻开看,“是什么?” 长豫就扑上去啪的一声将书给按住,叫道:“你也不许看。” 宫女们听到动静不对,纷纷跑到屏风外面,“公主?” 明达也很好奇,不过却挥手道:“没事儿,我们闹着玩儿呢,你们去吧。” 俩人合力从长豫手里将书抢出来,靠在一起看。 满宝一翻开,明达也忍不住伸手捂住了眼睛,不一会儿却从手指缝里往外看。 满宝也惊叹,“画的比我们医书上的清晰多了,竟然还上了颜料。” 明达也道:“比母后给我的欢喜佛还要清楚立体,真是,这是谁画的?” 肯定不是印制的。 长豫之前也是看过小黄本的,同样是宫中的姑姑们给的,婚前公主也就能通过这些书籍来学习了,但再没有哪一本这么羞人的了。 满宝脸也红,翻了翻后放到长豫面前,问道:“你看不看?” 长豫就伸手推开,“不看,爱谁看谁看。” “行吧,我给你收在柜子里,以后你想看的时候再自己翻出来看。”满宝盘腿坐在床上,“不过女孩子有些事情还是要知道的,我们不从色出发,便从生命的孕育开始讲如何?” 明达放下了手,“生命的孕育?” 满宝点头,清了清嗓子道:“对,反正时间还早,我们就先从男女有别说起。” 她道:“都知道男女有别,但男女之间有何分别你们知道吗?” 明达和长豫就想应声说当然知道了,但话快要出口的时候又觉得不知道,于是乖乖的摇头。 于是三人就一起靠在被窝里,满宝给她们讲男女之间有何分别,生命是怎么孕育的,甚至还说了孕育过程中要注意的事项。 明达和长豫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可比小黄本有用多了,让长豫和明达一晚上没睡好。 满宝却是睡得呼呼的,第二天一早就醒来,等长豫和明达一脸困倦的被叫醒时,满宝已经洗漱好,还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 长豫一脸木然的看着她,“你精力怎么这么好?” 满宝一脸淡然的道:“我都是过来人了,自然淡定。” 长豫哼了一声,这才起身梳洗用早食。 等用过早饭,这才沐浴更衣,换上嫁衣后化妆。 驸马迎娶公主是不用闯门,但需要和公主一起拜别皇帝皇后,还要带着迎亲的队伍绕着内城走上一圈,这才回到公主府去。 满宝今天要做的就是陪同在长豫公主身侧,等着魏玉来迎娶,然后再一起送到公主府去。 皇帝时隔多年再次嫁女,忍不住和亲自站到太极殿大门前送人,看着渐渐走远的一对新人,皇帝就忍不住红了眼眶,舍不得啊,舍不得,养了二十年的闺女一朝就成了别人家的了。 这么一想,皇帝越发恨魏知了。 满宝骑上自己的马,打马走在喜车边,长豫出嫁并没有坐花轿,而是坐的花车,公主的车架四周挂着红色的纱幔,布满了鲜花,长豫一身嫁衣端坐在车中,四周的人可以透过纱幔影影绰绰的看到人影。 城中很多人都知道今日公主出嫁,于是纷纷走上街头恭喜,还有人拿着鲜花冲车中的公主和骑马走在车前的驸马扔去,一派热闹。 满宝都被砸了好几朵花,有一朵花冲着她的眼睛砸来,科科提醒后她一把接住,发现是一朵牡丹花,还挺好看,于是转手就扔到花车里,和长豫道:“给你的。” 长豫:…… 魏玉请了自己的朋友同窗做迎亲队,白善他们也在队列中,因为分属不同阵营,所以白善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周满,没有上前。 满宝也很有“娘家人”的精神,坚决不通敌,所以只遥遥与他对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大家热热闹闹的到了长豫公主府,魏知夫妻并不在此,因为按照礼制,今日公主和驸马拜的高堂是帝后,第二日要拜见舅姑时方去魏家拜见夫妻两个。 换成明达也是一样的。 明达的婚礼比长豫的过之而无不及,花朝节那日,天还未亮,周宅便热闹起来。 白善将满宝拉起来道:“快起吧,陇州那边来人了。” 满宝努力的睁开眼睛问,“他们不是一直在京城吗?” 五月在外面听见,连忙禀道:“这次是大房的人来了,说是昨天到的,本要过来找堂老爷议事的,结果才收拾好外面就宵禁了,没办法,今儿一早就过来了。老夫人和堂老爷已经在前头招呼着了。” 满宝这才迷迷糊糊的起身,用温水洗了一把脸,勉强清醒过来,俩人便急忙到白老爷的院子去。 里面灯火通明,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白善牵着她的手绕过下人过去,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有人道:“毕竟是在别人家里,哪有在自家办着方便?族里不是没人在京城有大宅,怎好借外人的宅子?” “是啊,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来得及……” “时间哪里还来得及?”刘老夫人截断他们的话道:“这边都布置好了,而且我等也不是外人。” “到底不是白善的宅子。” “却是二郎师姐的,”白老爷笑呵呵的道:“师同父嘛,庄先生还在呢,周满是二郎的同门师姐,师姐弟间亲近些本就是正常的,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好,这次二伯亲自过来吃酒却是侄儿没想到的,回头我可要领着二郎好好的敬二伯两杯酒。” 要论亲近,族兄弟之间的关系的确是比不上这个时代的同门情谊的,于是他们不说话了。 白善只顿了顿便拉着满宝进去,“祖母,堂伯……” 大家一起扭头看过来,看到小夫妻两个相携而来,立即收敛了神色,露着微笑的看着俩人。 满宝目不斜视的上前行礼,也叫了一声祖母等待介绍。 第2534章 排场 陇州来的人很热情,满宝出来以后便对白善道:“既然他们想帮忙,我们也不好伤了长辈们的情义,就让他们帮忙吧。” 白善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 白老爷本意是不想他们插手的,但见刘老夫人都冲他点头,他便答应了。 他们家本就人手不足,很多得力的管事下人都在绵州那边,既然有上门来的苦力为什么不要? 本家的这些人先不管目的是为了什么,他们的理事的本事和手段还是过得去的。 只不过今日便是正日子,想要他们做多重要的事也不可能,但做些苦力,维持住体面还是没问题的。 于是家里的下人都被叫去认人去了。 被强行安排了差事的族人有些不情不愿的领着分到的下人下去,不免凑在一起说话,“这若是安排不妥丢了脸,算他们的,还是算我们的?” “你说算谁的?自然是算我们的了,毕竟都交给我们了。” “所以二伯这不是自找烦恼吗?早上来那么几天接过来管事也就算了,这不早不晚的,我们就这么粗略一听便接管了差事,回头短了什么差了什么,为了面子不得我们贴补?” “二伯这也是打肿脸充胖子,想要和绵州这一支搞好关系呢。” “搞好关系也不急着这一时,这不是坑我们吗?” “我估摸二伯自己都没想到,人说三辞而矣,他们家这才辞了两次呢,再辞一次,二伯肯定不会坚持,谁能料到第三次他们就应下了?” “今天迎娶的可是嫡公主,大家伙儿都打起精神来吧,再怎么样,也得撑过今日,别以为我们和绵州那支已经分宗便可以不当事儿,真要闹出笑话来,人家不会说绵州白氏如何如何,依旧会说陇州白氏如何如何,这个脸,我们陇州白氏可丢不起。” “绵州那支怎么运气就这么好,招驸马这样的好事儿都能轮到他们。” 别看刘尚书这样的人家对驸马都尉一屑不顾,但在其他没有入仕捷径的小世家中,成为驸马都尉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儿。 至少聘公主可以让家族一下接触到了京中的权贵阶层,让许多事情都有了可能。 所以对白老爷,陇州这些本家的人是很羡慕的,羡慕得眼都快红了。 尤其是白大郎和白二郎竟然都考中了进士,这比白二郎成了驸马还要招人眼红。 虽然不愿承认,他们还是不得不道:“绵州这一支是起来了,起码三代内不会没落。” 就算白二郎差一些,但还有白大郎呢,他是自己考中的进士,有亲弟弟这一个驸马都尉在,他们家接触的就是权贵这一层。 皇帝疼明达这个嫡公主,下一任皇帝又是公主的亲兄长,所以三代内白家都能和大晋最尊贵的一家有直系的关系,只要子孙后代不是特别不肖,绵州白氏便能借由此事成为名门了。 一人叹气,俩人叹气,大家跟着一起叹气。 而离开了大厅的白老爷叫来心腹,叮嘱道:“把人悄悄带到花园里叮嘱好了,做什么,不做什么,让他们看好了这些爷,要是有缺的东西,先去库房里取,库房里没有的,让那些老爷少爷想办法,今儿是二郎的好日子,谁要是抢着这时候给我找不自在,等婚礼过去,老爷我让他一辈子不自在。” 大管事一听,立即哈腰应下,然后立刻吩咐人悄悄的把各路副管事找理由带到了花园训话。 “……老爷是把管事交给陇州来的郎君们了,但那也是推却不过的下下举,实际上管事的还是你们,”他道:“这婚事我们上下准备了这么久,虽说客人们只在这儿一上午就移驾到公主府,但这么会儿时间我们也不能出丁点差错。” “我等丢脸就是二郎丢脸,就是整个白家丢脸,主辱仆死,所以你们最好紧一些自己的皮,今儿给我盯紧了手上的事儿,”他道:“都机灵着点儿,来的这些老爷郎君不熟事儿,你们多提醒一些,差什么赶紧和库房取,不够的多听听老爷郎君们的意思,但不管事儿怎么样,一定要把差事给我办敞亮了,要是敢在这时候给老爷找不自在……” “大管事,万一那些老爷郎君不听我们的怎么办?” 大管事眼睛就斜过去道:“来找我,不过本家那边既然敢接手,只要不是想和我们绵州这一支闹翻的,他们就不会在这时候找不自在,不过你们机灵着点儿,多说好话,言语上恭敬些。” 大家就明白了,说白了就是哄着他们给他们干活儿呗。 听了全场的方氏咋舌,回去和周四郎一学,感叹道:“要说这姜啊,还是白老爷老辣。” 周四郎却问:“这一大早的你去花园做什么?” “去看看茅草屋里的菜长出来没有,”她道:“这段时间除了肉就是白菜和腌菜,几个孩子不是很有胃口,所以我过去看看。” 周四郎穿好了衣服道:“回头问问大哥,看雍州那边的乡下有没有人种出新鲜菜来……动作快一点儿,满宝都起了,今天必定忙,虽说白家那边有陇州那边来的人帮忙,但我们还是得帮把手。” 方氏应下。 满宝和白善白大郎一起拢着手站在白二郎的房间里看他梳妆打扮。 白二郎眼睛瞟过去,有点儿紧张,“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呀,我有点儿紧张。” 白大郎:“这会儿紧张什么,等去宫里拜见陛下和娘娘时再紧张吧。” 白善道:“实在无事做,也只能看着你了。” 他们属于迎亲队列的,白大郎还能分到一点儿事做,他们的事却是全程跟着白二郎。 满宝也没事做,就拢着手靠在屏风上看,“别说,这么一打扮,俊多了。” 白善和白大郎深以为然的点头,都有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慨。 天亮了,三人簇拥着白二郎去用早饭,吃过早饭,殷或和刘焕等人也骑着马找上门来了。 因为要娶公主,白二郎觉得排场不能低了,因此把关系还不错的同窗好友全都叫上给他做迎亲队,包括赵六郎封宗平几个都被叫上了。 不过赵六郎因为他天然的身份的原因,扼腕没能参加,他要站在太子身后护送公主出嫁的。 第2535章 偏爱 长豫公主就是太子送嫁的,明达公主自然也是。 甚至,这一次赵国公一脉也都来了,几个表哥齐刷刷的站在太子身后看着一身红衣的白二郎。 对上太子的目光,白二郎头皮发麻,但还是下马上前行礼。 太子上下打量过他,微微颔首,对他还算满意,目光扫过后面的白善等人,转身领着白二郎进宫去。 白善几人目光流转,立即跟上。 到了太极殿前的广场上,被白二郎叫来迎亲的人分了两边站下,封宗平微微抬头看着太极殿的大殿门口,伸出手指戳了戳站在前面的殷或,小声道:“这大概是我考中之后离太极殿最近的时候了。” 殷或不理他,他又没考试。 刘焕则左右看了看,小声问他们,“你们说陛下会不会为难白二?上次魏玉进去迎公主,听说还被皇帝考校了呢。” 这次皇帝没考校白二郎,他在训白二郎,中心思想就是要好好对待公主,把公主当君一样尊敬。 白二郎此时脑袋跟个浆糊似的,时不时的偷眼看明达,所以根本没听皇帝说什么,反正不住的点头答应就行。 皇帝见他态度还可以,心里这才好受了些,但再一转头看到他俏生生的闺女,皇帝心情又哀伤起来。 明达素来体弱,需要很小心才能养活,但她聪明又懂事,这世上没有哪个娘子比得上他的明达了。 以前太医院的太医总是说明达太过体弱,怕是不长寿,也不知道白二郎能不能好好待明达,她要是受了委屈不说,自己受着,恐怕于身体更不好…… 皇帝越想脸色越冷峻,盯着白二郎的眼神越发不善起来。 古忠见皇帝入神,而礼部那边已经在不断的打眼色,不由小心的上前挪了两步要提醒,皇后已经抹了抹眼泪和皇帝道:“陛下,吉时到了,让孩子们走吧。” 皇帝就觉得心中酸涩不已,一股气堵在胸中,鼻头酸酸的,等反应过来时眼泪已经流下来了。 明达见状,不由拾步上了台阶,半跪在皇帝膝前,握住他的一只手道:“父皇,您若是不舍,女儿便不嫁了。” 白二郎一下瞪大了眼睛。 皇帝虽然很想点头,但理智却回笼了,他伸手轻柔的摸了摸明达的头发,一边流泪一边道:“那不行,这可是朕千挑万选给你选的驸马,朕的明达不仅要出嫁,将来也要过得好好的。驸马……” 白二郎立即上前一步应道:“陛下,臣一定会好好待公主的,必让公主每一日都开心,公主说往西,臣绝对不会向东看一眼。” 这话虽然很拍马屁,但皇帝却很受用,满意的点了点头,于是眼泪一抹,就牵着明达公主的手起身,“走,朕亲自送你们出殿。” 一旁的礼部官员想要说这于理不合,但他身边的人伸手扯了扯他,他便只能忍下没说话。 皇帝亲自牵着明达公主的手送到大殿门口,然后就站住了。 他知道不能送太远,不然明儿该要被弹劾了,他被弹劾没事儿,反正三天两头就会被骂,但明达却不能被骂。 于是他在门口将明达的手交给太子,让太子将俩人送出去。 太子应下,牵着明达的手走出去,白二郎连忙跟上。 下了太极殿,太子便弯腰将明达背起来,一路将人送到宫门口的花车上。 满宝看见愣了一下,上次太子直到宫门口才将长豫背上花车的。 太子身体还不错,虽然这段路不短,但他还是气不喘的将人背到了宫门口,将人安放在花车上。 上一次长豫出嫁的陪嫁就让京城的百姓大开眼界,这一次,大家更是见识了皇家的豪富。 纷纷奔走相告的来看热闹。 但知道内情的朝中大臣却知道,皇帝为这两个女儿的陪嫁几乎掏空了内库。 包括他自己私下的积累,这一下只怕也都拿出来了。 有官员私下摇头,“陛下这样偏爱公主,也不怕太子殿下心中不美?” “太子未必会吃醋,倒是恭王怕是会不高兴。” 也是,将来这整个天下都是太子的,而太子对钱财一事其实没那么看重,倒是恭王…… 以前皇帝和恭王如胶似漆时可没少秃噜嘴说送他什么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些东西现在是在恭王手里,还是在明达公主手里。 皇帝应承了给恭王的东西自然是在恭王手里,但剩下的更多的东西则是给了明达。 尤其皇帝把雍州的的两个皇庄都给了明达,这让恭王有些小嫉妒。 以前皇帝就说过要把雍州城北郊外的那一个大皇庄给明达,却没说过把城西栎阳县的那一个也给明达。 那一个皇庄距离京城不远,他以为那一个是留给继任者的,毕竟京城这里只有一个皇庄,现在基本上给太医署在用,那将来继任者用的皇庄最近的只剩下雍州的两个了。 皇帝一口气都给了明达,那将来继任者用哪个皇庄? 虽然他不是继任者了,但恭王还是有些嫉妒。 但这算什么呢,还有让他更嫉妒的呢,明达出嫁后三朝回门,皇帝在皇宫里开家宴,在宴席上很高兴的和明达道:“京城人口太多了,朕之前让人扩建雍州城,新城有一半用到了朕送你的皇庄。” 他笑眯了眼道:“朕让人在那一片建了商铺,不多,只有一条商铺,朕让人都记了你的名字,回头你有空了去看看,那些铺子你要是不用,租出去也行,或是想要经营什么,让手底下的人去做。” 恭王目瞪口呆,长豫也目瞪口呆。 恭王目瞪口呆后是无限的心酸,长豫却是惊喜起来,不断的和明达挤眉弄眼。 太子没什么感觉,不过他觉得明达不是长豫,怕是不会经营店铺,于是道:“你要是出租,可以让人来东宫找詹事府的人,他们手上或许有些人脉,便是出租也要租给靠谱的人,将店铺好好经营起来才好。” 长豫等他们说完了话才悄悄和明达道:“给我留一个铺子呀。” 明达问她,“你要亲自经营吗?” 长豫连连点头,眼中闪闪发亮,“我要开一个奇珍阁,里面专门放各种奇珍,你得给我留最大的,租金少要我点儿。” 明达就笑道:“我不要你的租金,白送与你。” 长豫就摇头,“算了,父皇给你这么多铺子就是想着你不会经营,要收租子度日,我怎好白要你的,还是收租金吧,你少收我点儿。” 明达忍着笑点头。 第2536章 豪富 雍州城的新城虽然占了栎阳县的一部分,但距离满宝的封地还是有点儿远。 至少在空间上够不着。 但栎阳县县令却很高兴,因为新城建成,该他管的区域还是归他管,并没有就归到雍州城郭县去。 那可是一条街的商铺呢,还是公主的,除此外,还有一些宅子也坐落在了栎阳县辖地内。 只要人多了,将来他们取的商税就会多,平白多了收入,栎阳县县令自然高兴。 明达三朝回门后便和白二郎商量,“公主府很大,不如把父亲母亲和大哥大嫂他们一起搬到公主府来住?” 白二郎摇头拒绝了,“不用,在这边给他们留两个院子做客院就行。” 他道:“爹娘和大哥他们都习惯住在周满那里了,而且在外面也各有住处,在哪里住都是可以的。” 其实是白老爷不想太受束缚,公主府毕竟是儿媳妇的府邸,里面的下人都是宫里出来的,明达自认出宫后已经够放纵了,但在白老爷看来,规矩还是很大。 不如住在周宅自在,也没有住在常青巷那边自由。 他在外面有房子,基本上想住常青巷就住常青巷,想住周宅便住周宅,但在公主府这里住,出入规矩要多出很多。 白二郎自己是没太多感觉,因为公主身边的宫人都很宽和,他又不喜欢下人贴身伺候,所以自己在屋里想怎样就怎样。 就是感觉公主府比在周宅里安静了许多。 因为日常安静,等到休沐日时他就越发想要热闹,于是跑去找明达商量,“休沐日我们去新城如何?” 明达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好呀,约上姐姐和满宝他们。” 白二郎去约白善周满,明达则和隔壁的长豫说。 于是休沐日时大家便一起出发往新城去。 皇庄的管事以及当地的里长亲自来迎接。 新城才建成,地面和京城内部一样铺着青砖,规划了车道和人道。 因为是新城,地面很整洁,房屋也干净,它是在雍州城的西侧扩出来的,也是成四方形,只有最西边的这一块儿占用了皇庄的位置。 而这一块儿基本都被皇帝下令建成商铺,现在这些商铺都挂在明达名下。 因为是刚建成的,这会儿还没有商户入驻,却有不少摊贩过来路边占位置了。 给他们领路的里长见公主们好奇的看着那些摊贩,便哈腰道:“新城才建成,还有许多劳役在此,这些摊贩都是附近的村民和佃户,闲暇时来卖些东西补贴家用的。” 明达微微颔首,“不错。” 里长见她宽和,并不嫌弃见到这些摊贩,便也路出笑容,更加热情的介绍道:“公主且看,这一截的商铺都是上下两层,有前后两院,后院可以住人,也可以堆放货物,中间是天池院子,前头都是两面大商铺,不论是做什么买卖都够宽敞,很好出租的。” 满宝左右张望着问道:“院中有井吗? 里长一听,不由看了周满一眼,这才笑道:“大人容禀,我们雍州水少,很难做到一院一井,但工部的大人们在两条街的前后和中间各打了一口井,现在看上来的水量,该是够用了的。” 满宝问:“若是这些铺子要开酒楼饭馆之类的呢?” 里长一愣后笑道:“那是有些耗费,不过他们可以自己打一口井,或是花钱从山上运水也可,皇庄那边也有好几口井,都是可以买水运水的。” 满宝便微微点头,和明达道:“这样一来,这一条商铺就是什么生意都做得了。” 后半截的商铺则要更宽敞一些,上下三层楼,后面的院子也更大不说,连前面的商铺都是三开门的。 一看就很气派。 满宝不由咋舌,这陪嫁很丰厚呀,难怪最近大朝会上朝中诸臣对皇帝都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据说皇帝建这一条商铺不仅花光了内库的钱,还让工部从国库中支取了一些。 满宝就悄声和明达道:“陛下这一遭被骂不冤呀。” 明达深以为然,因此她小声道:“等将店铺租出去,工部从国库中支取的那一部分空子我给补上。” 满宝点头,这样也好,朝中诸臣意见会少些。 明达看过,很大方的问长豫和满宝,“你们有看中的铺子告诉我,我先给你们选。” 长豫便立即指了正中间的第一间三层商铺道:“我就要那一间。” 明达看向满宝。 满宝想了想后道:“那我就要并排着的隔壁的两层商铺吧。” 俩人一起道:“可得把租金给我们算低一些。” 明达笑着点头。 她好奇的问满宝,“长豫姐姐我知道,她要开珍宝阁,你要开什么?” 满宝道:“交给我二侄女,她要专门卖药膏一类的东西。” “我知道,你们家在东市的生意很好呀,我前儿才去过呢,里面最便宜的东西也要两百一瓶。” 满宝道:“我家的作坊就在我的封地上,距离皇庄倒不是很远,我想着,既然在京城有了一处铺子,不如在雍州城中也置办一处,也免得这边的人要买还得跑到京城去。” 老周家人的思想,觉得铺子租不如买,毕竟自个家里的要好施为些,将来用不上了也能卖出去,反正是不会亏的。 但公主的这一条商铺显然是不会出卖的,而且满宝觉得租其实也好,比买要划算许多。 尤其是在明确东家不会赶人的情况下。 长豫很高兴,撺掇着明达也留下一间铺子自己经营着玩儿。 “亏也亏不到哪儿去,铺子又是你自个的,管事自有下人,我就觉得挺好玩的,有看上的东西就放在铺子里售卖,多开心呀。” 明达一想也是,于是就选了满宝边上的铺子。 长豫不高兴了,“你怎么不选我边上的?” “太大了,”明达道:“就是玩儿,我怎么还选那么大一个铺子呢?两层楼就足够了,后院可以给下人居住。” 长豫就抬高了下巴道:“我就不,我要人把第三层收拾出来,将来我闲暇了过来就在三楼休息,嗯,你们也可以去我的三楼歇脚,到时候我给你们留两个房间。” 第2537章 提醒 白善他们三人则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站在一旁看着这一条街的商铺说话。 魏玉摇头,“太过奢侈了些。” 难怪他爹最近提起皇帝语气都不是很好,很担心他建安日久生了奢靡之气。 朝中诸臣和魏知一样担心的不少,尤其是户部尚书,所以最近没少上折子哭穷,目的只有一个。 皇帝你别看现在国泰民安似乎很有钱的样子,但其实国家还是经不住折腾,我们现在还穷得很,您看您都当了二十来年的皇帝了,国库还是一过了春天就没钱。 支持农桑需要钱,修建水利工程需要钱,一些地方的赈灾也需要钱,还有兵部要钱,修建皇陵也要钱,还得再存一点儿预防突发事故,万一又像前年一样需要征西,国库不得拨军用? 所以皇帝啊,我们还是穷的,您可别想着兴修土木,大肆封赏,或者进些奢侈贡品之类的生活…… 甚至还有官员上书表示给两位公主的陪嫁大大超越了礼制,就算那不是国库出钱,那也是不被允许的,因此应该收回多出去的部分…… 皇帝一律虚心受谏,但对于收回多余的嫁妆这样的事儿就当听不见了。 这下连太子都有意见了,私下和詹事府说,“这些言官也是欺软怕硬的,当年父皇给了老三那么多的东西,不早早超过礼制了?怎么没见他们上书追回?” “明达和长豫是公主,这才逮着她们欺负,哼,他们倒是会挑软柿子。” 郭詹事忍不住道:“殿下明明是一心为公主好,何必再扯出恭王呢?传出去陛下只当您不友爱弟弟,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太子就沉默。 魏玉现在御史台中任职,干的就是言官的活儿,不过因为事涉长豫公主,而且魏知也私心与他说过,前尘已过,且已经弹劾过,再追拿此事无意义,反而会惹恼陛下,不如向前看,只劝诫陛下当下和将来的行为,让他不至于忘了节俭便可。 但真的看到皇帝给明达公主的这一条商铺时,魏玉还是忍不住道:“真的太奢靡了。” 白善却是好奇的招来皇庄的管事和里长问,“商铺尽头过去是哪儿?” “那就是新城城外了,”里长笑道:“便是陛下给公主的皇庄了。” 白善就眯了眯眼,背靠新城的皇庄啊。 他问起来,“这边距离从前栎阳古城如何?” 皇庄管事一愣后道:“不是很远了,只是没有路,需要绕行过去,乘车大约也要一个时辰左右。” 白善问:“若是从皇庄这里通路呢?” 皇庄管事便笑,“那可就近多了,三刻钟不到便能到达。” 白善便也笑着颔首,回身就找了满宝说这事。 于是满宝也眼睛一亮,提议回去的时候就走皇庄过栎阳县到万年县从东城门回京城。 以前他们从京城出来雍州,需要到南城门,绕一段路再北上雍州。 皇庄管事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公主,栎阳县接万年县的路大多是小路,没有官道宽敞平坦,恐怕颠簸。 明达一听,兴致反倒起来了,立即道:“那我们就从万年县回去,顺便巡视一下农庄。”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和她道:“我的封地就在另一头,我也想去看看我的封地呢,你们要不要去看一下我家的作坊。” 这下换长豫点头了,她想去看一看。 于是逛完新城的商铺,他们便直接往皇庄去。 长豫骑在马上,明达见马也不快,于是也骑到了马上,春风拂面还是很自在高兴的。 此时正是二月末,大地回春之时,地上冒了不少青色的草芽,明达和长豫都跟着皇帝开犁试过种地,因此并不是五谷不识的人。 但现在野草和返青的麦苗真的好像。 明达看了许久也分不出来,不得已扭头悄声问白二郎,“这一块地是野草?” 白二郎只看了一眼便摇头,“不是,是麦苗。” 明达就指了对面一块地道:“所以这块也是麦苗了?” 白二郎扫了一眼后沉默了一下,“不,这是野草。” 明达:…… 她皱眉,“怎么野草长得比麦苗还要好?而且都是地,怎么这一块不种麦苗?” 白二郎只扫了一眼便道:“那边近水,应该是要留着开春种水稻的,这边离水远一点儿,所以种了麦子。” 快步走在后头跟着的皇庄管事额头冷汗冒下来,连连点头,小跑着上前道:“正是驸马说的这样,皇庄这些年都是这一面近水的留着开春插秧种稻子,那一边则是要种麦子,收了以后看情况种稻子还是豆子。” 至于为什么野草长得比麦苗还要好,白二郎瞥了一眼管事后道:“去年冬天比较冷,中原一带都闹了雪灾,这边应该是抗灾不力,许多麦苗都被冻死了。”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和明达抱怨道:“去年我家三处职田都受了灾,之前留下的稻草和麦草都撒到地里去保暖了,但就是这样也冻死了不少,今年夏收的收成肯定比不上明年的。我们还得减一些租子才行。” 明达一愣,问道:“那我要不要给我的佃农减租?” 满宝笑道:“你有这个善心便减呗。” 后面的管事连忙道:“殿下,我们这个皇庄的佃户不多,大多是宫奴在此劳作。” 也就是长工,还是没有工钱的那种长工,皇庄包吃包住,他们就负责种地。 满宝扫了一眼路两边的田地,微微颔首,果然是没有工钱的人干的活儿,要是她爹,他能让地里的野草长得比人还高,而不是只比麦苗高。 等走出了皇庄,满宝才和明达道:“你要管好这处庄子,那就不能这样放任下去,没有利益谁舍得卖力气给你干活儿呢?” 她道:“才子有才,便是想货于帝王家,那也得帝王出得起相应的价钱,不然才子宁愿归隐山林,也不会想要卑躬屈膝侍于君王的。” 这个比喻明达一下听懂了,她若有所思的颔首,“你说的对极,是该管一管了。” 出了皇庄顺着路往下走便是一条分叉路口,一条路通向岳阳县城,一条路则通向万年县,两县接壤处便是周满的封地。 大家一起过去看。 第2538章 路过 满宝的封地有点穷酸。 先秦时的栎阳古城早已成了废墟,边上有两个大村庄,那两个大村庄全是周满的食邑,还有两个大村庄顺着往下,快接近万年县那一块。 栎阳县县令为什么专门将这一片划给了周满? 就是因为隔壁的万年县县令总是觊觎这一块,他觉得与其让万年县县令抢去,还不如划给周满做封地。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这座古城。 他总觉得栎阳古城就这么荒废了很可惜,但他实在能力有限,盘活不了它,不如给了周满,这是她的封地,她要是能将古城重新建起来自然好,建不起来也不过是维持现状罢了。 他们先到路过一个村庄,离路边有点儿远,但如今田野除了低低的麦苗就是野草,因此可以一目览之,远远便看到了屋宇。 满宝道:“那是我的食邑,这一片都是我封地下的田地。” 明达一眼望过去,颔首道:“看着很平整,不知永业田占了多少。” 永业田是不需要向国家纳租税的,因此这一部分也是不需要给封主租税。 食邑吃的就是该给国家的那一部分租税,还有封地内商户的商税等,不过周满如今封地内是没有商户的,全是农。 再往前就是栎阳古城了,并不是很大,有很多的断壁和坍塌的房屋,不过古城往里去一些是大的集市,这是因为附近的村庄在此交易,时日长了便成了一个固定的大集市。 此时还不算春忙,又逢集市,所以在这里交易货物的村民也挺多。 当然,这个多是常常逛大梨村集市的周满和白善白二郎认为的,至于从小生活在京城,刚又经过雍州的两位公主和魏玉来说,这个集市可太寒碜了。 土路的两边随地摆着一些摊位,摊位上或用木板或用麻布垫在地上,大多数是卖些菜蔬,篮子,还有些麻布和鸡鸭鱼蛋之类的东西。 东西和摊位都可以一眼望到底。 明达和长豫都是第一次见这样的集市,一时骑在马上瞪大了眼睛。 而盘坐在地上或者草地上的村民在看到这些骑着高头大马过来的人时也瞪大了眼睛。 等反应过来便立即将摊位上的东西一卷就往后缩,有些直接跪在地上,低下头去不看他们。 本想直接打马过去的满宝见状,从马上跳下来,冲他们笑道:“我们就是路过,你们该干什么干什么。” 见不是来驱赶他们的,农民们的胆子又大起来了,这是一个有胆气的时代,百姓虽敬畏权贵富豪,但并不十分的恐惧,于是大家从地上爬起来,有的原地坐好,有的则是扬声问道:“郎君和娘子们这是要往哪里去?” 白善也下马来,道:“去京城。” 他们一愣,连忙道:“哎呀,那你们走错路了,这边不是官道,要走官道得往回走,然后向南去有一条大道。” 白善笑道:“我们知道,我们就是特意往这边来的。” 他指了周满道:“这是栎阳乡主。” 村民们再次一愣,他们是知道的,他们现在是栎阳乡主的食邑。 远处的人也齐刷刷的抬头看过来,说起来,他们一直见到的都是栎阳乡主的二侄女和几个哥哥,还没见过栎阳乡主呢。 村民们纷纷过来行礼。 满宝让他们起身,与他们介绍两位公主,然后就看向明达和长豫,“急着回去吗?” 俩人一起摇头,都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个集市。 说真的,这么小的集市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满宝便慢慢的在集市上逛起来,找了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摊贩说话,她蹲在一个人的边上,那老者立即把他坐着的小凳子让出来给周满,周满则给了明达坐。 她自己蹲着,见他卖的是鸡蛋,便好奇的问道:“这鸡子有些小,是第一年母鸡下的吗?” 老者没想到周满还懂得这个,连连点头,“是是,前年秋天养的鸡,今年年初第一次下蛋。” 满宝看了看,觉得还算均匀,便问道:“你们怎么卖的?” 老者略微有些不安,但还是老实回答道:“三文钱两个。” “那要是一般大的鸡蛋是多少钱?” “两文钱一个。” 满宝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价钱不算很低,说明这个集市上的商品还是有市场的,只是到底比在雍州和京城差了一些。 “从这里到栎阳县需要多久?我听说雍州一地的鸡蛋都卖到三文钱一个了。” “谁说不是呢,可从这里去雍州走路得三个时辰左右,来回一天就过去了,要是在城中过夜,就算带的是干粮,那也亏了。” 满宝这才想起来,对哦,他们乘车和骑马需要一个时辰左右,他们走路可不得三个时辰左右吗? 满宝算了算时间,扭头和明达道:“明达,事儿就这么说定了,从你的皇庄内修一条路直通新城,所有人都可以走这条便路。” 明达是没什么意见的,但她对修路一窍不通,问道:“得请人修吗?” 满宝却熟,道:“回头我在我的食邑内发劳役,再出些钱,可以承接三分之一的路程,我再和栎阳县县令商议,让县衙承接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一由你承接。” 她微微笑道:“过皇庄的路要占你的地,但你占的便宜也不小,新路直通新城的那一条街商铺,相当于直接截断了从栎阳、万年县过去雍州的客流。” 白善接口道:“万年县和长安县其实一直人满为患,两县的住宅特别紧张,若是这一边通了路,那从雍州新城到京城的路途缩减了三分之二还要多,我看新城那边并没有修建城墙,因此公主还可以挑些野地建造一些房屋,可以略一小一些,但环境要清幽,道路修好,可以租给不少来京求学的学子。” 魏玉有些好奇,“京城的房屋不够住吗?” 白善颔首。 “可我看你们在常青巷都很轻易买到了房子,那一片也常有人租住。” 白善笑道:“京城的房子都不好买的,常青巷虽是内城边上,但在那里买一套房子的钱可以在别的州县里买同等大小的院子十套不止。” 第2539章 作坊 “租住的租金也不低,月租在两千钱和八千钱不等,视房屋位置和大小决定,”他道:“不是我自夸,能租得起常青巷院子的读书人并没有多少,更不要说,读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有可能需要两年、三年,甚至是七八年的时间,你算一下光房租的损耗就是多少了。” 白二郎道:“所以京城居大不易。” 白善点头,“正是,很多来求学的学生,还有每年来京城赶考的书生会挤在外城的一些民宿和小客栈中,需要五六个人住一个屋,就是那样的通铺,一个月也得六百文左右,实在不如在雍州一带租个带院子的单独屋舍。” 魏玉一愣一愣的,问道:“你们怎知得这样清楚?” 白善就幽幽道:“因为我们初进京城时也觉得常青巷的院子太贵了。”于是想着搬出去,悄悄的出去打听过,结果就老老实实的在常青巷住下了,后来,因为国子监中的同学,多少会留意一下京城租房子的事宜。 更不用说周四郎和周五郎他们每年都要给回来的商队租房子了,偶尔也会帮忙为从绵州来的学子和商旅租房子,久而久之也就懂了。 这边的路如果打通,那么从这里到万年县那边的书院可能就只需要一个时辰左右,肯定会有很多学子选择住在这边,即便每日需要两个时辰的来回时间,住得舒适些也是愿意的。 而交易的基础就是人,人来往得多了,这条路就算活过来了,那么在这条路上被辐射的封地,自然也更有活力。 白善心里计划着,继续撺掇明达公主,“也不用修建得太好,只用砖石,房间明亮一些,院中布置上一套桌凳,再种上两棵果树便好了。” 主要是够大,住过那些逼仄房屋的书生必定会喜欢,价钱上再少些,只怕还要抢呢,白善对此很有信心。 明达不由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也点头。 明达便笑道:“好,回头就让人建几套院子。” 满宝见她同意了,便扭头和身旁的老人道:“你们这会儿还没下稻种吧?” 老人愣愣的点头,满宝就笑道:“那这会儿是平整田地,一户应该可以抽出一个男丁来服役。” 老人:“……乡,乡主,我们年前服役了的。” 他硬着头皮道:“我们挖通了一条沟渠。” 那是周立君去找栎阳县令下的服役令,有一条沟渠,许多年没人通过了,每年春夏都只有浅浅的一层水,以前这一片还不是周满的食邑时,他们被征召劳役多是去维护官道,还有一些大的水利工程,乡村间的小水利反而一直抽不出时间来休整,说到底还是人太少了。 满宝道:“一年就一次劳役,放心,冬天不会再征召你们了。” 老人迟疑。 满宝道:“我知道你们忧心农时,放心吧,秧苗长起来前,就算路修不好也不会耽误了农时,天大地大没有种地大。” 老人听她这么一说,立即竖着拇指道:“乡主大义啊。”主要是懂行。 农人最怕的是不懂行的官儿了。 满宝便起身,扭头和白善道:“劳役还得县令发令,正好去找他谈一谈。” 白善点头,低头和老人温和的道:“老丈,村子里面就有劳您帮着解释一二了,这路若是通起来,你们往后可以将这些菜蔬禽蛋送去雍州新城,那边的东西比集市上要贵些。” 老人连连应是。 一行人便绕着周满的封地走了半圈,去看了一下周家的作坊。 周家的作坊距离村子有两百多米的距离,独立的院落,此时正炊烟袅袅,一些淡淡的药香气飘出来。 谁都知道这个作坊是乡主家里的,所以便是在村里晃荡的混子也不敢过来招惹。 这是周立君做事以来干的最舒心的一次事业。 以往,不管她是在外城租院子熬药也好,带着药膏和药霜卖给各家的夫人小姐也罢,都要拿出一些钱财来打点人。 还要尽力和邻里搞好关系。 但在这一片土地上,只要小姑同意,她就有了最大的使用权,嗯,在律法规定范围之内,毕竟上面还有一个县太爷呢,她是不可能做违法的事的。 在这里,她不用费心的打点关系,也不用一边厌恶那些混子,一边还得扯出笑脸来与他们周旋,甚至不用对邻里弯腰,需要他们不要因为眼红她而使坏。 她将作坊定在下风口,离村里最近的一户人家也有两百多米,不仅私密性有了保证,也保证了不会太过打搅到他们。 满宝他们到时,周立君正用帕子捂着口鼻在作坊里查看进度,听到下人禀告小姑带着一大堆人来,她立即迎接出去。 “你怎么在这儿?”满宝看见她便问:“不是说了你有孕,近来不要往这儿来吗?” 周立君笑道:“他们说今天送来的药材有些问题,所以我过来看看,是有一部分受潮了,所以我过来退掉。” 满宝要带明达和长豫去看热闹,不想周立君进去熏药气,虽然这些药对孕妇并没有太大的危害,但的确是有活血的药物的,即便只是闻一闻,那也该谨慎一些好。 于是让周立君出去了。 白善他们对如何做面霜也不感兴趣,就站在作坊外面说话。 满宝领着明达和长豫进去看,看到里面是用大锅熬煮药材,另一个房间里则是用大锅熬羊油,炼好的羊油被分批次的盛在小盆中,稍稍冷切后,在它还没有冻上前拿到另一个房间按照剂量调配。 最后出来的就是一大锅药霜了,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满宝带她们去看,“我减少了一些羊油的配比,出来的药霜要更轻些,我擦着觉得比重油的好,但我大嫂他们又觉得还是之前的好,所以立君就让人分了两种瓷罐子装着,价钱虽一样,但配比却不同,年纪稍大的就推荐重油的,年纪轻的就用这一种,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明达和长豫连连点头。 满宝道:“之前立君还想做药丸卖,不过她现在有孕了,此事要缓一缓,但家里买了不少药材回来,回头我有空了做出来,给你们一些,都是些经常会用到的药丸,比如消食丸,补气丸这些。” 第2540章 什么都吃 长豫立即问,“怎么不做治咳疾风寒这些的药丸?我上次吃太医院调的那味药丸,感觉还挺好吃的。” 满宝:“……那是因为加了蜂蜜,要治咳嗽,其实最好的还是用汤剂,药丸多少差了点儿效用。” 她瞥眼看过去道:“长豫,你别乱吃东西,人的肠胃没你想象的那么强悍,如今该好好的呵护了。” 长豫:“我肚子可好了,不管吃什么都能消化。” 那是当然,你现在正当年,可不是吃什么都能消化吗? 满宝道:“过二十年你再看。” 她道:“什么东西好,就更得小心呵护,细水长流才是正理。” 明达深以为然的点头,也对她道:“姐姐,暴饮暴食不好,不能因为出了宫没人管束后便可以为所欲为,我觉得你最近胖得有些快。” 长豫不说话了,还伸手摸了摸脸,扭头问她的宫女,“胖了?” 宫女顶着她的目光默默地点头。 长豫有片刻的伤心,不过很快振作起来,高仰着下巴道:“这有什么要紧,待我晚上抽上一百鞭就好了。” 长豫想起了她府上那些丑丑的假山,咬牙切齿道:“我要把奇石园里的丑石头全抽烂。” 满宝和明达立即不敢吭声了,公主府建成前是她们两个一直和她说,会好看的,用水冲一冲就好了,但水冲了这么久,那些石头还是那么丑。 所以太湖石贵重好看也是有原因的? 果然,天生的这种东西就跟人的天赋一样,那是羡慕嫉妒都换不了的。 唉—— 满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替那些石头哀伤片刻。 “走,我给你们取几罐药霜去。” 满宝带她们去挑选,“这个是润白霜,这个是润湿霜,前儿风大,天又冷,好多人脸上都皲裂了,擦这个比擦润白霜还要好。你们现在用不着了,这个是祛痘的,这个是祛斑的,嗯,这个祛痘的给你吧。” 满宝给长豫拿了一个,盯着她的脸道:“你近来上火,长了一颗痘。” 长豫惊讶,“我都遮住了你还能看见?” 明达也凑上去看,半天才看出来,“这是下去了吧?” “我是大夫,观色是基本的功夫,就是下去擦的,这样点点消得快一些。” 三人各自拿了几罐药霜出来,交给下人后便回家去。 满宝第二天就跑去找明达,拖着她要去见栎阳县县令。 长豫在隔壁听说周满上门来,立即派人扒拉着墙头传话,“我们公主说也要去呢,让公主和周大人等一等我们公主。” 明达公主府的宫人听到便将话传到了内院,明达应下了。 一旁的姑姑一边给明达扎腰带,一边和满宝道:“自出宫后长豫公主都玩疯了,听说府上厨房开火的天数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一日三餐加上宵夜,她就有五顿是在外头吃的。” 她道:“我们公主劝过,但长豫公主当面应着好,转身该在外头吃还是在外头吃。这外头的东西再好吃,也不如自家做的干净,周大人会劝人,要是可以还请劝一劝长豫公主吧,这未来的时日长着呢,可不能这么放纵。” 满宝却愣愣的问道:“那还有一顿呢?” 姑姑顿了一下,没想到周满的关注点是这个,她无奈道:“这不是还有下午茶吗?” 明达扑哧一声笑出来。 满宝就问:“魏驸马怎么说?” 明达道:“我看姐夫也挺喜欢的。她又不是奢靡,状元楼这样的大楼她吃得,街边小摊的馄饨她也爱吃,这点爱好姐夫还是能满足她的。” 满宝就点头,“那就随她吃去呗,等再吃一段时间她就会在家吃了。” 明达好奇的问:“为何?” “外面的饭菜再好吃也只是一时兴起而已,可偶尔为之,但论精细合口味,自然还是家里的厨子更好。”满宝道:“你们两家的厨子都是自宫中带出来的习惯的厨子,你且等着吧,再没有比他们心慌心急的了,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长豫的胃口给抓回来。” 姑姑:…… 她仔细的看了看周满,几乎要以为她知道些什么了,谁知道她一片天真,竟然是纯靠猜测。 姑姑默默地将腰带给公主系好,不敢太过小看这一位大人。 果然,能在朝中混的,即便是一派天真自然,智力也不会弱了,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就猜出这些来,要是知道些什么,他们这些人的底子都能叫她给起了。 姑姑低眉顺眼的站到了一旁,笑道:“殿下要不要带些吃食上车?” “带一些吧,”满宝在她之前道:“她脾胃弱,我今日带了些东西,我们见过栎阳县令后还能去踏青野炊,你不好吃太多外面的东西,可以带些精细的粥品和菜色,回头用蒸笼一热就可以吃了。” 姑姑便明白了,连忙退身去安排。 今天白二郎他们都没有去,白二郎要准备快到的吏部考试,白善则是在指点他复习。 至于魏玉,他自然也有自己的事情做,反正就是很高兴的各自散去了。 明达骑着自己的小马驹走在满宝和长豫的身侧,从东城门出去以后便可以放开了骑。 春风拂面,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抓着缰绳还轻轻的摸了一下左手腕上的手链,忍不住微微一笑,侧头和满宝道:“我从未春天的时候出去踏青过。” 春天的时候,她是能不出自己宫殿的大门就不出去的。 满宝笑道:“你要是喜欢,等白二考完吏部的考试就叫上他一起出来。” 长豫立即道:“叫上我,叫上我。” 她嘟了嘟嘴道:“就不知道魏玉喜不喜欢出去玩儿。” 踏青登高嘛,书生哪有不喜欢的? 满宝道:“你请他,他肯定喜欢。” 满宝已经提前让人给栎阳县县令送了帖子,虽然今日是休沐日,但栎阳县的荀县令还是提早到了县衙里等着。 反正他就住在县衙后面,嗯,一定程度上,其实县令是没有休沐日的。 荀县令正在思考周满找他的原因呢,一个衙役便飞快的从外面跑进来大叫道:“大人,大人,公主的车架到了。” 荀县令掀起眼皮看他,“谁?” 第2541章 不在其位 “公主!” 荀县令蹙眉站起,问道:“哪一位公主?” “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刚车架已经进了正街,这会儿应该就快要到了。” 荀县令冷汗一冒,脑海中已经瞬间想了许多,是周满带来的? 对了,听说她和两位公主关系极好,其中长豫公主出嫁时她还去送嫁了呢。 她要做什么? 怎么还把公主给找来了? 荀县令急忙带着人迎出去,走到一半想起来,立即扭头吩咐人,“快去后院通知夫人,让她赶紧来迎接公主。” 公主来了,自然不能在前衙见的,也太生硬,还是迎到后院,茶点什么的也方便。 别看栎阳县距离京城近,荀县令却很难见到这些达官贵人,因为一县管一县的事,是不能越级的,他的上级是雍州刺史。 而栎阳在雍州中不算特别富裕,当然,也不穷就是了。 雍州没有下县,全是中县和上县,栎阳便属于中县,明明距离京城的郭县之一万年县很近,偏发展不起来。 全因为前有狼后有虎。 万年县想从他这边抢地盘,雍州的郭县咸阳县也想从他这里抢地盘,两个县想就地分了栎阳县,天知道他夹缝中生存有多艰难。 好在雍州想要保持住格调就不想降低县数,而且咸阳县已经够大,显然吞并不了一整个栎阳县。 那就要和万年县分,很有可能还会被分给长安县。 而这两县是属于京兆府的,雍州肯定不愿意,他这才能在三方势力之下生存。 好事儿没有他,坏事总能落到他头上。 他是没见过公主的,也不知道周满为什么要把这样的祖宗请过来,商量事情你自己过来不就好了? 同朝为官难道他还能为难她吗? 更何况你官职比我高,比我清贵,找什么靠山呀? 荀县令以为公主们是来撑场子的,为了不发生误会,到了大门口他就扬起大大的笑脸看向迎面而来的三位女郎。 目光在三人之中滑动了一下,最后移到最右边的那位,试探的叫了一声,“周大人?” 回答正确! 满宝笑着从马上下来和荀县令行礼,“荀县令有礼,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明达公主,这一位是长豫公主。” 荀县令便笑着行礼请安,道:“不知公主们驾临,下官有失远迎,周大人怎么也不提前告诉下官?下官好有准备。”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我们谈完事就要去踏青了,所以不好太过麻烦荀县令。” 荀县令:“……踏青?” “是啊,春光正好,荀县令今年没去踏青吗?” 巧了,他昨日刚和家人去了,只是您要来栎阳踏青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真是吓死个人。 不是为了他来的就行,荀县令笑容真切了些,笑着侧身道:“公主们先里面请,下官让人准备了些茶点。” 荀夫人也从后院赶了来,一起请他们去了县衙后院吃茶说话。 满宝也不拖泥带水,直接说起修路的事,“现在还不到农时,此时征发劳役,路分了三段,很快就能修好,等春忙结束,新城那边也要热闹起来了,到时候栎阳县的百姓再要去雍州就近了很多。” 岂止是近了很多呀,皇家的这一个庄园直接横在栎阳县和雍州城之间,这个皇庄一大半属于雍州郭县咸阳,一小半则属于他们栎阳,但不管属于谁,这都是皇帝家的产业,基本上没人能管到。 因此从栎阳到雍州城就需要绕过皇庄,偏偏皇庄的那一处尽头是两座山,哦,山的那头就是周满在莆村的职田了,相当于他们要去雍州城还需绕过那里才能到雍州城。 先进了雍州城的城门,穿过大半座城才能到达新城,可现在,从皇庄的中间直线开辟一条路过去…… 荀县令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精神一振,便不由看向明达,“可这修路用地……” 明达便笑着放下茶杯道:“我已经传话给皇庄管事,那里本就有一条小土路,是给皇庄内的人和车马走的,现在便修建那条,以后无论是谁都可通过那条路到新城。” 荀县令立即起身冲着明达行礼,“公主大善啊。” 明达笑道:“这个建议是周满提的,你要谢便谢她吧。” 满宝就笑眯眯的道:“不用,不用,还是谢你吧,这一下你可是付出许多呢。” 不仅要出人工修建三分之一的路,还要沿路劈出一块地来扩宽道路呢,不过她也可以肯定,将来明达也会是受益最多的人。 毕竟路上可都是她的田地,尽头还是她的铺子。 荀县令已经迅速思考起来,这不仅可以连通岳阳古城,也就是周满的封地,也可以连通栎阳县县城和新城,要是再往西南去,那就是…… 荀县令不住眼的看向周满。 满宝正低头喝茶没看见,她润了润口后继续话题道:“其实这事儿最好约上万年县的郭县令,若是郭县令愿意承接一段路程,那就把栎阳县城、新城和京城彻底连起来了。” 从她封地出去到京城东城门的那一条路也不好走,就那么一截,不修可惜了。 荀县令差点儿就一拳头捶在手心喊知己了,不过他忍住了,一脸严肃的点头,“是极,是极,这事儿得找郭县令好好的聊聊。” 满宝就看着他,他也正好抬头满怀期望的看着周满。 俩人对上眼,都有些愣。 满宝歪了歪脑袋道:“这是属于县务,荀县令和郭县令应该很有话说才是。” 但我们关系不好,还差点成了夺地的仇人啊! 荀县令当然不能告诉周满这个,他一脸为难的道:“周大人也知道,下官位卑,这栎阳县和万年县又有距离,所以不太说得上话,倒是大人和郭县令同朝为官,听说就坐在左右,或许大人和郭大人有些交情呢?” 满宝和郭县令还真有些交情,毕竟她打瞌睡的时候他可是友情提示过她好几次呢。 满宝思索起来,或许应该下朝以后请郭县令吃个饭,感谢一下? 不过…… 满宝看向荀县令,道:“我可以为荀县令和郭县令引荐一下。” 荀县令:…… 这种县务自然还是县令和县令之间去谈最好,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第2542章 不谋其政 又是一月两次中的大朝会中的一次,这一次大朝会的主要内容是即将到来的春种以及明天就要进行的吏部考试。 两件大事满宝都没插上话,她正悄悄的微微往侧后方看郭县令。 郭县令掀起眼皮看她,以为她是在看唐县令,于是友情替她狠狠的戳了一下唐县令。 唐县令被戳得一激灵,不动声色的回头瞪他,郭县令就目光淡淡的示意他看向周满。 唐县令就看向周满。 满宝一脸懵的看着他们,完全不知道他们这一出是要闹什么。 唐县令一看,立即回头瞪了郭县令一眼。 郭县令:…… 大朝会结束,唐县令就故意揉着腰起身,和郭县令似笑非笑道:“郭县令手劲儿够大的呀。” 郭县令却看向周满,他好奇她那一眼是什么意思。 满宝轻咳一声,挤开笑脸上前,“郭县令,午时可有空吗,这么多年承蒙照顾,我请您清风楼喝个茶?” 一旁的唐县令幽幽地道:“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何时请我清风楼喝过茶呀。” 满宝迟疑了一下后道:“那学兄也一起去?” 唐县令就定定的看着她,半晌后哼了一声道:“不去。” 说罢就转身走了。 郭县令就很好奇周满找他什么事儿。 “介绍荀县令给我认识?”郭县令惊讶的瞪大双眼,他和隔壁县的县令还需要周满介绍吗? 满宝便笑着将他们想要修路的事儿说了。 郭县令瞬间领悟,沉思片刻后道:“我们万年县的劳役一直是有数的,这突然增加一段路怕是百姓有意见。” 他道:“毕竟我们万年县的人很少去雍州那边,修不修的,于我们没多大的改变,从现有的官道走也不远。” 满宝张大了嘴巴,没想到郭县令会反对,修路是好事儿啊。 “郭县令,您知道现在万年县内的菜蔬作价几何,而栎阳县一带的菜蔬又作价几何吗?”满宝道:“修路别的不说,只将来更多外地来的农副产品就不知造福了多少人。” 郭县令微微一笑,“周大人说的不错,但栎阳那边的商品进不来,他们消耗的就是我万年县本地的商品,栎阳想要从万年县这边挣到钱,不该是他们出钱来修这条路吗?” “栎阳县已经负责了一段路,”满宝说到这里一顿,隐隐觉得不对,于是话锋一转道:“不如这样,郭县令既有这个意思,不如您和荀县令面谈吧。” 郭县令扬了扬眉,有些失望周满竟然反应过来了。 不过修路这件事的确是可行的,只是自己出多少的事儿罢了。 于是郭县令点头,决定换个人去对付。 满宝大松一口气,便给郭县令倒茶,“郭县令请喝茶。” 难得周满请客,郭县令自然是好好的品一品这茶了。 满宝呼呼的回宫去,到下衙时间后就跑去找白善,哼哼道:“都是老妖怪,都想挖了坑埋我。” 白善听她说了一遍,笑道:“役令是大事,能少发自然要少发,这一条路能将你的封地、栎阳县城、皇庄和新城连接起来,事情重大,你自以为公正的一人一段路,但也要他们自己愿意。” 他道:“这件事上郭县令占上风,他自然要多落一些好处,你不参与是对的,反正你与明达公主认领的那一段路没人敢给你们扩,剩下的那部分就让他们两个县自己扯皮去。” 满宝自是中间的时候察觉到了郭县令讨价还价的打算,且大有打服了她再撺掇她去打服荀县令的打算,这才紧急抽身。 她到底不是地方官,这种事不宜参与太多。 地方事务太麻烦了,她觉得远没有太医院和太医署里的事让人觉得顺心遂意。 白善出仕的时间虽短,但接触到的并不比周满少。 她一直站在顶端,太医署和太医院里的事,她出了主意,写折子也是面对皇帝和魏知这样的重臣,他们讨论的都是大面的事,并不知道底下人要讨论的是更细碎的事。 细碎到太医署要添置的一张桌椅到底是要花钱买,还是从别的部门里调用。 白善冲她微微一笑道:“此事先不管他们,我们的这一段路已经下了役令,你到底是封主,要不要抽空去乡里看看,了解一下他们是否有难处。” 满宝一听立即点头道:“好,明天下衙后就去,我们快马走小路,很快就能到了。” 不管郭县令同不同意修那一段路,反正他们三个原先定好的这三段路已经开始修了。 趁着农时未到,荀县令很抓紧时间,当天就通知了各里里长去县里开会,然后选了五里的役丁发了十天的役令。 大晋令,每户每年都要出一丁服役二十日,闰年加两日,今年不是闰年,现在荀县令发役令十天,那等到秋冬时就还有十天。 一般不是要命的事儿,比如河堤要毁了之类的,懂行的县令都会刻意错开农忙时候,基本都是农闲时服役。 现在还不到农忙时候,所以荀县令发役令,底下的百姓虽有些不满,但还是会准备起来。 归属周满的那段路用的自然是周满食邑上的役丁,役丁的花销得由周满负责。 满宝将此事交给了周五郎和周立重。 周五郎和周立重还是第一次接这样的活儿,但周五郎是服役过的,大概知道服役是什么事儿。 因此一早准备好了粮食和菜,还买了些猪肉交给请来做饭的妇人,每天盯着她给人加油水。 满宝和白善骑着马跑来时大家还正干着活呢,边上周五郎正挥着手站在一口大锅前翻菜。 看到满宝过来,他立即将手上的锅铲交给一妇人,抬脚就跑上去,“满宝,你怎么来了?” 满宝从马上下来,看了看五哥,惊讶道:“五哥,你怎么这样儿了?” 灰头土脸的,还黑了许多,她昨晚上不就才见过他吗? 难道是因为晚上灯光暗,所以看不出黑白? 周五郎咧嘴一笑道:“刚跟他们搬几筐泥,这就成这样了,你看,三天的时间就出来一大截了。” 满宝过来看见了,道路拓宽了不少,可容两辆马车并驱,比之前宽了一倍还多,之前一辆马车都走得磕磕绊绊的。 第2543章 劳役 被抽调来的役丁绝大部分都没见过周满这位乡主,也有人当天正好在集市上,因此见过她一面。 不少人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偷偷的抬起头来看她。 满宝看了一下进程很满意,她走去看饭菜,周五郎道:“主食就是馍和饼子,一天三顿,顿顿都有些肉。” 肉并不是很多,只是能保证他们有油水而已,周五郎一直给自家饭馆做采买,每天还能买来许多没肉的骨头,炖了汤后烫些菜,滋味也很不错的。 主要他舍得放盐。 有盐就有力气,何况他还有肉,被抽调来的役丁心中的那点不满早消散了,而且略一想,觉得给乡主服役也很不错,这会儿干十天,等到秋收结束农闲的时候再有十天,今年的劳役时间就满了。 给县衙服役,伙食可没现在这么好。 满宝看过,很是满意,和周五郎道:“钱要是不够就找立君拿,肉可以多一些。” 周五郎点头应下。 满宝这才上前去看役丁们修路,见他们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便对他们微微颔首道:“我知道,春耕在即,诸位对此时服役都有些意见,也是因为这个,我特意和荀县令抽了三百户的役丁,我们就负责这一段的路,从上中下分开来修,十天的时间绝对可以修上。” 她道:“道路修通之后,你们家里的鸡蛋、菜蔬、河里抓的鱼虾等都可以最短时间送到新城那边去,这些东西在集市上可能卖不出去,可能只能换一些很低廉的东西,但在新城,你们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更不用说道路修通之后,京城和雍州之间会来往更多的读书人和商人,到时候便是在路边支个摊位卖些包子馒头也是可以挣钱的。” 役丁们愣愣的,一个忍不住问:“乡主,路边支摊位,谁买这些东西呀?” “是呀,他们在雍州和京城不能买吗?” 满宝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惆怅的道:“这世上总会有些人因为一些原因晚起,然后错过吃早食的时候……” 一旁的白善忍笑,直接说睡懒觉不就好了? 役丁们听得很认真,这段话有点儿复杂,虽然听不太懂,但机灵一些的役丁已经考量起来,等路修好,忙完春耕,他们就做了馒头拿过来试试看。 要是卖不出去,就留着自家吃便是。 满宝发表完讲话,大家的热情又高涨了一个度,干起活儿来更有劲儿了。 乡主说的不错,这条路她不常走,但他们却是常走的,这条路是为他们修建的。 满宝满意的颔首,上马后去下一个路段,往前跑一小段便又是一百人,这里只有工头,他老早就看到那边的动静了,周满一到,他立即跑上去行礼,“小人拜见乡主。” 满宝下马,笑道:“起来吧,你们这一段路修得如何?” 他做了许多年的工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一位乡主来检查路的质量的,不过他也有经验,立即将人领到他们才修过的路面上让周满看,“底下一层铺了石子,上面是垒的黄泥,我们滚着碾石来回两趟,将路面碾得严严实实的,不信跺跺脚就知道了。” 满宝才不跺脚呢,她牵着马在路面上走了走,发现扬起的灰土不多,满意的点了点头,还行吧,泥土没有很松散,可以顶个几年。 一般官道隔几年也要修补的。 白善则是用脚尖戳了戳路面,也点了点头,和满宝上前去看他们铺设石子和黄土。 满宝看过,问道:“这土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工头便道:“一半是从扩建的路面上挖来的,还有一半则按照里长的吩咐去沟渠那边挖了挑过来的。” 这样还能顺便通一通沟渠。 满宝满意的点头,问道:“附近乡村的沟渠多少年没通了?” “有三四年了,”工头道:“有大水利,还有皇庄那头每年都需要劳役,所以这边的沟渠水利都轮不上。” 满宝一愣,“皇庄也从县中要役丁吗?” “是,”工头讨好的笑道:“那可是皇帝老爷子,陛下要用人,县太爷哪有不肯的?” 皇帝才懒得管这种事呢。 满宝觉得回头得和明达谈一谈,她可不能和她抢人。 不过上次从皇庄那里经过,里面人是不多,话说,碰上春耕他们怎么办? 明达此时也正在烦恼人手的事呢,周满和荀县令的人都动起来了,明达这才知道她皇庄里的人手不足。 别说春耕了,连这次修路的役丁都拿不出来。 她不由问一脸苦色的皇庄管事,“那往年春耕秋收你们哪来的人手?” “庄子里的奴仆和佃户们先做,然后是县里会给抽调一些百姓来帮忙。” 明达问:“算役令?” “是,算役令。” 明达不由问,“可是发役令不是要避开春耕和秋收吗?” “哎哟我的公主殿下,我们皇庄抽来役丁就是为了春耕秋收的,要是避开,那我们还抽什么役丁?”管事道:“能给皇家干活儿是他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他们感激还来不及呢。” 一旁的白二郎便看向他,问道:“你们给役丁结算工钱了?” 不然他们怎么会感激? “没有,”皇庄管事闷闷的道:“驸马爷,从没听说过征役丁还要给工钱的。” 那人家凭什么感激?“那是你们的伙食很好?” “他们自带干粮。” 嗬,白二郎吓了一跳,这是连县衙的役令都没比得上。 白二郎感兴趣起来,摸着下巴想,所以他们是真的感激,还是假的?或者就是管事自己臆想的? 明达也好奇起来,不由问,“皇庄的人手不足都要抽调役丁吗?” “是啊,历朝历代都如此,”皇庄管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殿下,我们陛下宽厚,都没让他们直接入皇庄,而是只抽调役丁而已,要是前朝,那哀帝看中哪块地都是直接圈起来,连同里头的人,全变成皇家的了。” “不过能吃皇家的粮食,也是他们的福气。” 白二郎:…… 便是明达这个皇家人都觉得这话很无理,谁好好的良民不做,觉得为奴作婢是福气? 第2544章 提点 按理来说,皇庄是不能征役的,役丁只为国家公共事业服务,比如修路、修桥、挖沟渠、筑河堤,或者给军队运送粮草之类的。 可这世上若都能“按理”来说,那世界就不会乱,国家不会更迭,上位者不会换了一茬又一茬。 不管是白善白二郎还是周满,他们认识这个世界,大多数还是从书上来的。 书上可没说役丁还要给皇庄春耕秋收的,因此他们都惊讶。 尤其他们去皇庄干活儿还得自带干粮,这就有些过分了,给县衙和州府服役还有一日三餐吃呢,哪怕是稀的。 明达也有些好奇,“皇庄有这么多地,为何会无人耕种?” 管事道:“陛下仁厚,可做不来像哀帝那样直接掳百姓为奴的事儿。” 明达:……和哀帝比较算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白二郎觉得他回答没到点子上,干脆明着问道:“奴仆不够,为何不佃租给人种?” “佃户少呀,”管事叹气道:“皇庄每年都在招佃农的,但来佃租的人少,小的也没办法呀。” 明达不由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定定地看了管事半晌后点头,“行吧,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管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算了,愣了一下后问:“驸马爷,那这修路的事儿……是不是要一并交给县衙?” 只要公主一句话,荀县令难道还能拒绝吗? 白二郎却觉得做人要守信,说好了一人一段,他们现在跑去将这一段路也一股脑的交给荀县令,回头荀县令会怎么看他们公主府? 白二郎挥了挥手道:“先下去吧,此事我和公主再商议商议。” 管事就不由看向公主。 明达公主挥了挥手道:“下去吧。” 管事这才耷拉着脑袋退下去。 满宝和白善看过他们的役丁后,后方就一顿锣声当当的响,中间的工头听到了也拿出一面锣当当的敲,大声呦喝道:“收工喽——” 声音绵延而去,最后一段路的那一百人听见,立即倒掉框里的土,背上自己的工具撒腿就往这边跑。 工头也来不及和周满白善说话了,一边扛了自己的锄头一边道:“乡主,我们吃饭去了……” 一言未完,他们已经撒腿跑远了,带起一阵灰尘,差点扑进满宝他们的嘴巴里。 满宝和白善:…… 经过第一天的手忙脚乱和混乱之后,周五郎已经很有经验了,三组人,灶台就垒了三处,只不过现在三处人间隔都不是很远,而他要统一管理,更是只请了六个婆子干活儿,菜要一起洗,肉要一起切,这样才快些,所以三处灶台都在一处。 不过他眼睛利得很,立即指了一人道:“你是那边组的,别乱排队,下次再抓到扣一个饼子。” 对方立即老实的挪回去了。 周五郎气得哼哼,真是啥时候都有想趁他不注意占便宜的人。 六个婆子,一处灶台占了一个,排队上前的人在第一个婆子处领饼子和打一个菜,在第二个婆子处打一碗汤和一个菜。 满宝和白善骑着马灰头土脸的跑回来,见他们还算有秩序便松了一口气。 周五郎见他们都老实排队,这才走到满宝跟前劝道:“你们回家去吧,这儿我看着呢。” “五哥你什么时候回去?” 周五郎道:“等他们都吃好以后就回去,放心,我有经验,必定能在关城门前回去到。” 满宝便点了点头,和白善回城。 周五郎也去领了饼子,打了一碗菜和一碗汤便蹲在地上与他们一处吃起来。 三个工头围着他,其实到现在都有些不能理解,“五爷,您家这么富贵,怎么还需要您亲自来做这样的苦差事?” 周五郎啃了一口饼子,看了他一眼道:“谁说我家富贵了?” 工头笑了笑道:“瞧您说的,我们这五百户可都是乡主的食邑,这还不富贵呀?” 周五郎郁闷道:“那你们也是到今年秋收后才交税呀,这会儿我们还一粒米都没吃着你们的。” 他示意了一下手中的饼子道:“现在是你们吃我们的。” 工头们:……富贵人家还介意这个? 周五郎继续道:“而且我家和富贵还搭不上边儿,谁不是从穷日子那头过来的?” 三个工头一脸的不相信。 周五郎就喝了一口汤,“不信?我也服役过呢,我家六兄弟,谁没去服过劳役?不是我自夸,就是天下最好的官儿,那给役丁吃的东西也没有我家给的够量和好。” 这一点儿大家认,在场的役丁,家中有兄弟的,轮上几年才轮到他们,但这几个工头却是做熟了的,他们来服役不仅会轻松点儿,还能拿点铜钱,算是管理费,所以年年服役他们都来,吃的喝的再没有比他们更了解的了,纷纷和周五郎竖大拇指道:“就凭这几天的伙食,我们就知道乡主和周五爷是这个,将来乡主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开口。” 周五郎便笑道:“客气什么,你们祖辈都在这儿种地,再没人比你们更了解这块地了,我们也不好多插手,倒是我家在这儿建了个作坊,以后乡亲们多照顾些就是。” “这个您放心,乡主的作坊建在这儿,敢有宵小来找麻烦,乡亲们头一个不愿意。” “周五爷,我听说乡主还是神医呢,那天花就是乡主治好的,我们也是因为这个才成了乡主的食邑是不是?” 提起这个周五郎就很自豪,他妹妹的故事他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于是就端着个碗和他们说起故事来。 距离这一段路并不是很远的一条路上,那是由县城延伸向皇庄和古城路口的路,如同树枝一样分叉开来,那一截比较短的树杈子就是荀县令负责的路段。 他们的役丁也正在吃饭,闻到空气中飘来的似有似无的香味儿,有一人忍不住蹲下去紧了紧裤腰带,一边吃粥一边道:“闻到了吗,麦香味儿,他们肯定是又吃饼或者馒头了。” “说不定还有肉。” “行了,别肖想了,这会儿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县衙给的粥这么稠算很不错了。” “就是,这两年算不错的了,碰上前两年受灾的时候,就算是才秋收,服役的时候那粥都立不住筷子,还只给两顿,你就知足吧。” 一旁一个大小子呼噜噜的就吃完一碗粥,摸了摸肚子,摸出一块干巴巴的馍就啃,这是从家里带来的。 一旁的工头看见,呼了他一巴掌道:“晚上吃什么馍,留着明儿早上和中午吃,那才是卖力气的时候。” “我,我饿嘛……” “鲁哥别生气,别生气,这小子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深浅,小子,工头这是为你好,这硬实的东西要在早上和中午吃,这都快要睡觉了,你吃了干啥?” “饿了睡不着。” “多灌两口水就饱了,你小子别不听劝,要是白天遇上重活儿,饿慌了使不上力气就赶紧塞自己一口,不然,摔下去估计就爬不起来了。” 一旁一个人道:“就是爬起来那也废了。” 大小伙子听得目瞪口呆。 第2545章 地主和佃农 吏部考试就半天的功夫,白二郎今天考完,第二天就拿到了成绩。在二十多名进士中,不上不下,名次还行。 不过和急忙去侯官的白大郎不同,白二郎拿到成绩后没有去吏部,而是跑回家找明达,拉着她去了一趟皇庄。 现在去排队选官,万一岳父大人直接给他赐下官来,他是立即去报到,还是迟两天? 所以不急着侯官,他决定先休息几天再说。 从去年到现在,他可是一直忙得不行,便是难得可以出门玩一趟,那也是提着心的玩,根本不能全心全意。 明达是认识五谷,甚至还亲手撒过种子,也看过人种地,但对农事的了解也只基于知道表面。 不像白二郎,他可是从小管着一个庄子的。 因此拉着明达去皇庄里住了两天,四处走了走,知道偌大的皇庄里竟然只有六十八户佃农,奴仆二十九人…… 而栎阳县每年都会抽调一里的役丁过来帮忙春耕秋收。县下各乡里轮换着来,可以保证好几年不重复。 白二郎和明达道:“周满在莆村的职田就招了一里的佃户,足一百户,因为地少,他们才能精耕细作,像你这么大的庄子只有这么点儿人,基本上就是把种子撒下去,追一些肥,别说浇水了,怕是连草都不除,两个月下来,草能比麦苗长得还好。” 明达恍然大悟,“难怪上次看到的麦田比隔壁的草还稀松。” 白二郎就忍着笑道:“人少太少了,而且土壤也不一样,也有去年雪灾的原因在。” “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这么大的皇庄只这么点人是不够用的,”他道:“种地并不是把种子播下去就可以了的,日常也很重要。” 白二郎觉得他大概知道为什么皇帝有这么多地,却还是那么穷了。 他道:“每年皇庄都能免费得一百个役丁劳作,但他们只是春耕十日,秋收十日,中间那么长的时间呢?” “种下去的种子需要施肥、浇水、除草,甚至还需要除虫,光是豆子,种下去后最少要除草两次,不然,后冒起来的草也会抢去地肥,长得比豆子还要好。” 白二郎道:“所以靠役丁不行,还是得招募长工或是佃户。” 明达歪着头想了想,很好奇,“为何皇庄招不到佃户?” 白二郎:“因为你们太黑了。” 明达:…… 白二郎道:“你知道一般百姓一年的租税是多少吗?” 明达笑道:“每丁每年要交粟二石。” 白二郎点头,道:“这个租税不高,与他们的授田相比,差不多是四十税一。可佃户租种他人土地,一般是要上交四成到六成的租税。” 明达算了一下两者之间的差距,大惊,“怎会相差这么多?” 白二郎道:“私人毕竟不是国家,从古至今,给佃农的租税一直是这么高的,刻薄之家,将租税提到七成的也有。” “不过,为了保证收成,东家一般都会提供良种、农具和一些耕牛,但也有人家刻薄不会提供,最后佃户离开,宁愿做流民也不种地。”白二郎看着明达道:“刚才我们不是问过了吗,皇庄的佃租一直是六成。” 明达:……所以她家是刻薄之家? 她问,“你家给佃农的佃租是多少?” “看情况,有时候五成,有时候四成,最少的时候收过两成,若是碰上大灾,还得免租。”白二郎曾经可是奔着继承他爹的土地,当个小地主去的,加上现在又考官,对这种事很是了解,他道:“佃农该交给朝廷的租税是由东家上交的,除非他再另外有口分田,那就按照比例来分担。” “像我家,大贞十年水灾泛滥,我爹就免了好多人家的租税,该他们家每丁二石的租税也得我爹上交的,这就是亏了。” 那一年白老爷就亏了不少,佃农要是没有口分田,只佃租地主的地,那就只需要对国家服劳役而已,剩下的租税和赋税等都是要地主交的。 平常东家们是会拨出地来给佃农们种植桑麻,由他们自己纺线织布,按照预订的租子上交一部分,剩下的是他们的。 朝廷要收税时,东家一并将佃农们的租赋上交给县衙,所以当年白老爷不仅要白贴钱给佃农们上交租税,还要自陶腰包赈济佃农,顺带损失了当年的粮种…… 当然,白二郎说这些是想告诉明达,“绵州虽然人少,但我家要招佃农就总能招足,便是绵州那边没人了,别的地方也会有人特特的赶来。” 明达若有所思,“你是觉得我们皇庄不够宽和,所以才招不足佃户的?” 白二郎不委婉的点头,和她道:“京城虽富裕,但在此的失田之人也多,只要给足够的利益,想要招到人并不难。” 他道:“我们家又不缺钱,便是前期投入大些,这么好的地,只要精耕细作,收成一定不低,就算是只收四成,每年的收益也不少了。” 看周满这两年的职田收益就知道了。 明达兴趣起来,眼睛闪闪发亮道:“好,这个皇庄我们亲自来管。” 她还和白二郎商量,“要不要把管事换了?” 聪慧的明达自然知道皇庄里有这么多猫腻是因为管事的原因。 白二郎也想换掉,不过他觉得换人是大事,自己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跑回去问白善和周满。 白善道:“他只要听话就不用换。” 他道:“他惯了这么多年皇庄,对那里面的地和人都熟,而且也能管得住人,不用管他之前是怎么管事的,这会儿他只要听你,不,是听公主的话就可以。” 只要明达公主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那便可用。 满宝道:“就算要换,也先过了春耕,这会儿可不好换个管事来管这么多地。” 白二郎便吃了定心丸,呼出一口气后问满宝,“你说这么多地我上哪儿招工和找佃农去?” 满宝觉得这会儿找佃农已经迟了,那么好的地,一定要找勤奋的人才行,万一招到一些懒的人家怎么办? 所以她道:“你们破费一些直接请长工或短工吧,反正京城闲散的人也多,这些人应该不难找。” 白善道:“可惜四哥出门去了,不然这事儿可以找四哥帮忙。不过皇庄的管事应该也有相熟的伢子,你在京城和雍州都发布公告,肯定能请到不少人。” 第2546章 感动 皇庄用人和周满他们用人有很大的一点不同就是,他们不必要很挑选。 因为没人可以欺负皇庄。 那是皇帝一家子的东西,外头的平民百姓,有几人敢存了心去坑他们。 所以要是请长工和短工,可以不必太小心,只是佃农约束多,签订合约以后至少有一年时间是需要用他的。 大晋律法规定,一旦佃租合同签订,为了保障佃农的利益,入冬前,东家不得解除合约。 这是防备着有些不良地主在佃农耕种后找借口解除合约,将佃农赶走,那可就真是要人命了。 所以找佃农,便是皇庄也要多小心几分。 白二郎得了俩人的主意,便每天都拉着明达出去,先是让管事将现有的佃户都集中起来,告诉他们今年他们种子照旧提供,不过租子由原先的六成降为四成,也就是说,一年下来,他们可以有土地产出的六成。 佃农们大喜,几乎不可置信。 管事心里各种滋味都有,不过脸上却是一片喜气洋洋,他大声道:“公主殿下新婚,这是殿下给你们的福气,从今以后你们得好好的服侍公主,忠于公主,若是谁敢做有损皇庄,有损公主的事儿,我第一个不饶你们!” 训完了话他便弓着腰去请示明达公主,笑道:“殿下,您看您还有什么话要加吗?” “没了,你让他们下去吧,现在春光正好,土地要平整,”明达说这话时是看向白二郎的,见他微微点头,便继续和管事道:“让他们先把地里的草给除了,将土地平整好,今年好好干,明年我还只收四成的租子。” 管事欲言又止,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比如这样庄子是不赚钱的,反而主子您还有可能亏欠。 但目光扫到一旁的驸马爷时他便忍了下去,这几日他也看明白了,公主是不懂农事,但这位驸马爷似乎很熟悉啊。 有些事情能说服公主,但未必能说服这位驸马爷。 于是管事将话咽了下去,默默地应下了。 明达公主高兴起来,她第一次处理外面的事竟如此顺利,“还有一事,” 明达道:“我们负责的这一段路就不用役丁了,我们自己出钱请人修路。” 管事张大了嘴巴,“这,这得花多少钱呀?” 仆似其主,显然,这一位和皇帝一样,也是惜钱的人。 明达却不缺钱,很是豪气的挥手道:“这事儿你不必管了,你只管派人去和荀县令说,不用他为我们皇庄发役令了。” 至于修路的人,她另有人选。 “你既要去找荀县令,顺便再告诉他,今年春耕和秋收,皇庄都不用役丁了,缺的人我们自己顾。” 管事很不解,胆战心惊的问道:“公主是嫌弃役丁粗鄙,干的活儿不细,费了田地?” 一边说话一边悄悄的去看白二郎。 明达微微摇头,“不是,农忙在即,各地都忙,我怎好耗费人力?就让他们各自忙他们家里的事儿去吧,我们自己请人。” 白二郎这才接过话道:“我和公主算过,这一次我们多请一些短工,就请一百二十人好了,不论男子还是妇人都可以。” 撒种子和插秧男女都可以。 管事总算有话说了,连忙道:“驸马爷,这男子比女子好用,毕竟种地是力气活儿,还得拉犁呢。” “所以我们打算买上三十头牛,到时候有了牛,再只需掌犁的人就可以了,”白二郎道:“他们干活儿时你注意留心,记下那些勤快细致的人,等春忙结束问一问他们可愿做长工,若是愿意,留下三十到五十人来,若是有一家子的更好,先记下,明年直接招为佃户。” “对了,来的人多,你先选两块地方建两排棚子,中间隔远些,一排给男子住,一排给女子住。” 管事受到不小的冲击,“驸,驸马爷,我们哪儿来这么多的牛呀?” “买的,放心,三十头,一头都不会少的,还都是两岁以上的牛。” 可以直接投入使用,一头牛当两个壮劳力使用。 管事:…… 他默默的记下这些事情后行礼退下。 明达很兴奋,忍不住大庭广众之下伸手牵住白二郎的,问道:“雍州的另一个皇庄要不要也管起来?” 那个皇庄更大,地也更好。 白二郎倒是野心勃勃,但不论是先生,还是白善周满都说过,最先做一件事时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他还不确定这些法子对皇庄是否管用呢。 于是和明达道:“明年再说,那个皇庄先照旧。” 明达便只能惋惜的点头。 修路的事,明达和白二郎交给了周五郎,拿出钱来让他承接这一段工程,他去雇人,负责工人们的吃喝拉撒,还有各种工具等,他们两个则是只负责出钱。 之所以宁愿耗费钱财也不白嫖栎阳县的役丁,就是因为明达公主想要扭转皇庄给人的印象,至少以后她亲自管理下的皇庄是不会从县衙里取用役丁的。 荀县令一连收到两个好消息,一时心中复杂,但更多的是惊喜。 他之所以一直不主动开口,打的就是观看明达公主态度的主意,她要是开口要人,那以后一切照旧,她要是不开口,那这事儿就可以稀里糊涂的过去。 说实在的,辖下有皇室的产业并不是一件多么值得高兴的事。 因为皇庄它不纳税,白占地盘,连里面的奴仆都是没租税的,税收减少不说还占他们的劳役。 雍州城因为有两个皇庄,劳役都显得比别的州城要重一些,亏得他们人多,不然分摊下来的劳役更重。 他以为明达公主不要求要人修路已经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没想到她竟然明言春耕秋收也不要役丁了。 荀县令又惊又喜之下,感动得直接红了眼眶,忍不住拉着他师爷的手道:“难怪朝中的大人们那么喜爱明达公主,实在是仁厚宽达之人啊。” 然后又咬牙切齿,“相比之下万年县的那厮有负名门之名,呸,还是郭氏出身呢,忒不要脸了,这么一段路竟然要从我这拿十万钱。” 师爷:“那大人,您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嘛?” 荀县令伤感的闭了一下眼,无奈的低头道:“给!” 第2547章 赚钱 周满负责的这一段路进程特别快,预定是十天,但到第八天上就收尾了,只是当天太晚,还差那么十几步的地没碾好,因此第二天一早还要干一会儿。 周五郎干脆不急着赶回城里了,和三个工头挤了一个铺盖睡觉,顺便在田野里生了火和他们唠嗑。 “现在稻种冒芽了吧?” “差不多,不过今年雨水少,我家地旱,也不知道下种了没。” “这个时间刚刚好,回去正好可以平整一下田里,秧苗长起来就可以插秧了。” 周五郎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的星星,叹气道:“这星星也忒亮了,明儿又是一个大晴天。” “晴天还不好啊,这路刚修好,怎么也得先晒两天,晒严实了,以后人走牲畜走才不会坏。” 周五郎傻子一样的看他们,“开春干旱呀,你们算算,龙抬头以后到现在才下了几次雨?” “两次?” 这么一算,大家悚然一惊。 周五郎道:“去年钦天监说我们中原和南边要闹雪灾时,我们家先生就说了,明年开春怕是要旱,果然就旱了。” 大家心情都不是很好起来,毕竟大家都是靠种地吃饭的。 周五郎道:“所以我估摸着,要用水插秧啊,还得多往后等一等。” “等一等就能下雨了?” “等一等就算我们这里不下雨,别处肯定也会下雨的,”他道:“到时候渭水的水上来,我们浇灌也方便点儿。” 大家这么一想也是。 周五郎趁机问道:“反正离春种还有一段时日,你们接下来要去干嘛?” 众人莫名其妙:“回家平整土地去呗。” “麦苗也转青了,熬过去年雪灾的麦苗都长得特别好,仔细除草,就算水稻种不来,麦子也能有不少的收成。” 所以要做的事还是有很多的,农活儿嘛,真是眼里有活儿的,可以一年十二个月都在做。 眼里没活儿的,那草长得比麦苗还高,人家也还觉得没到农时呢。 周五郎摸了摸鼻子,干脆直接道:“反正还有时间,你们要不要再多留几天修路?” 不仅三个工头,边上坐着的人也都悚然一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周五郎,我们当你是兄弟,是好人,结果你竟然要延长我们的劳役,压迫我们,剥削我们…… “下面的那一段路该是公主殿下负责的,她给了我钱让我找人来包工,我算过了,你们要是跟我干,我一天给你们五十文的工钱,还是管着一日三餐,连铺地的石子我都能叫人送到这儿来,不必我们亲自去拉。怎么样,干不干?”周五郎挤眉弄眼的看向他们。 以上的震惊和愤怒瞬间消散,工头认真的思考起来,问道:“干完就给钱?” 周五郎点头,保证道:“完成的那一天全部结算,对了,你们要愿意就还给我管事儿,我多算你们二十文一天。” 三人越发心动了,看向身后的乡亲们。 他们能做工头是因为他们家在同里之内便很有威望,因此他们的态度很重要。 三人也没立刻答应,而是道:“我们得商量商量。” “行!”周五郎道:“你们明儿给我一个准话,愿意留下我一定不会亏待了,不愿意留下我也不怪,回头缺的人我再到外西城那边去找。” 那边有很多外地来的人,搭了棚子在京城讨生活,只要给钱他们就能干活儿。 三个工头在各自的人里穿梭,商量了一晚上后最后大部分都留下了,只有十多个因为家里人少,不得不回去忙农活儿,因此选择了回家。 周五郎高兴起来,这样手底下都是熟悉的人,关键是他们修路也熟了,速度会快一些。 周五郎道:“你们今天先回家去见见家人,明儿一早再过来,我也再去找一些人,凑足三百人,速度要是够快,七八天说不定也能完成了。” 三个工头一听,目光一闪,将他拉到一边道:“先不忙找,不如等我们回村里去找人,说不定能有人愿意来呢?” “不错,都是同村的熟点儿,干活儿也有照应。” 目前来的这三百人并不是来自同一个村,而是来自三个村,其中一个村只抽了七十户,而且他们肯定在别的村有亲戚,这个活儿大可以找熟人来做。 周五郎想了想后点头答应了。 于是大家把剩下的那点路给砸瓷实了便收拾了东西各自散去。 临走前,工头还找周五郎确认,“这就算十日的役令了。” 周五郎点头,“对,算十日,我明天再跟县衙上报。” 大家这才放心的散去。 第二天他们果然带来了人,补足了离开的人,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人。 周五郎松了一口气,便带着他们接着昨天修的那段路继续往下修。 白二郎跑来看了一眼,见他们分成了三组,同时三个路段修建起来,速度极快。 他就站在周五郎边上,赞道:“行啊周五哥,很有规模嘛。” 周五郎也是头一次管这么多人,很是自豪,“还好,还好。” 白二郎问:“这一截路大概要修多久?” “最多十天,最少嘛,”周五郎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拿了两万钱给石场那边的人,每天由他们给我们将石子运来。” 那样速度会快很多。 白二郎算了算,不解的问:“他们一天的伙食得多少钱啊?” 周五郎道:“一人大概花销个八九文吧。” 毕竟要有肉,干的又是力气活儿,吃的多。 白二郎:“……那你还赚什么钱?” 他和明达就给了他二十万钱。 周五郎就一脸深沉的道:“你等着吧,我肯定赚钱的。” 就算不赚,也应该亏不了吧? 周五郎咽了咽口水,其实心也有点儿虚,他工钱是不是开高了?或者和白二郎他们要少了? 事实证明,亏倒是不至于亏的,因为有了石场的努力专门来送石子,大家又有了经验,且因为工钱的原因,大家都比较卖力气,第六天中午路就修到新城外头,跟新城外的那条大路连接起来了。 周五郎大松一口气,立即挑了十个人赶着牛车去作坊那边把钱给运了过来,路一修好,他确认没问题后就让人将一箩筐一箩筐的钱给搬了下来。 他从箩筐里拿出一吊吊钱道:“大家伙儿看好了,这一吊就是一千钱,我直接发给你们的工头,由你们的工头带回去发给你们。” 乡亲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钱,纷纷围上去,将这些箩筐团团围起来,眼睛闪闪发亮。 第2548章 发钱 周五郎现在算数很厉害了,慢慢拨着算盘也能把账算清楚,但很显然,役丁们做不到。 甚至他们的工头都不太做到。 周五郎哐哐的把一吊吊钱从箩筐里拿出来塞给工头,工头愣了一下后就手软脚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们用他们的脑子仔细的算了算,发现实在是算不出来,于是又一股脑的把铜钱给塞回周五郎的怀里,苦着脸道:“五哥,周五哥,我们算不出来呀,要不,你一个一个的发给我们吧。” 其他役丁也盯着铜钱,眼睛里都是光芒,连连点头。 给了工头,回去以后还得再分一遍,哪有现在当场分到手的好? 而且万一周五哥和工头算错了,他们也不好回头再找他呀,还不如就这会儿分了。 反正他们跟别人干一样的活儿,他们拿多少他们就拿多少,这里头总有聪明的人,跟着他们才不亏。 于是大家纷纷劝说周五郎,“周五哥,在这儿分吧,现在时间还早,我们不急着回家。” 周五郎:……你们不急着回家我急呀,他现在对于自己的账目都是一塌糊涂呢,他光知道自己赚钱了,却算不出自己赚了多少钱,他得回去找立重帮忙算一算。 “就是,就是,才吃过午食呢,我们不急。” 周五郎一口气堵在胸口,想了想,大家都这么说了,他此时再推辞倒显得他算账有问题似的。 最主要的是,这些人都是满宝的食邑,搞好关系,以后他手上再有活儿找他们也容易,所以得把关系搞好了。 周五郎便挥手道:“行吧,那就一个一个来,不过你们人这么多,来几个算数好的上前来,能数到一百的。” 最后除了三个工头外,就还有两个人走上前。 得,大家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的样子。 其他人不好意思的笑道:“周五哥,其实我们也能算,就是偶尔吧回会数错。但我们知道十上面是二十,二十上头是三十,三十上头是四十……”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周五郎截断他们的话,将五人都叫到跟前来。 他将一箩筐的铜钱倒到地上,众人的目光随之落在地上的一堆钱上,闪闪发亮。 此时田野上长了许多的草,一吊一吊的铜钱堆在草地上并不会脏。 周五郎与他们盘腿坐在地上,拿了一吊钱道:“说好了的,一天的工钱是五十文,到今天你们一共干了五天半,我给你们算足六天。” 他道:“那一个人就是三百文钱,这一吊钱是一千钱,咱也不说那么多,这一个一个的往外数,估计要数到明天,所以啊,你们有关系好的,三个人做一组,我一吊钱里分出一百文来,剩下的你们拿回去,一人一文的往下分,平分成三份就行。” 这个主意好,他们不太会数,乡下分东西时就是这么干的,特别是分家的时候,你家一个碗,轮到我家一个,你家再一个,我家再一个…… 大家都没意见,周五郎就让他们数出一百文来,数出来的钱另外再用绳子串成一串丢到箩筐里就行。 一会儿直接拿上三串就又是一个人的工钱了。 于是六人就坐下数钱,周五郎让围观的人盯着点儿,别让人私底下把钱给昧下了。 数好的钱,小串的一百文放进箩筐里,大串的九百文放到另一边。 数完了一箩筐,周五郎又倒出一箩筐的钱,然后就将大串的钱放在这一个箩筐里,他数了数,七十吊,数没错,于是就蹲在一旁掰着手指头算,这三百人的工钱到底是多少呀,还得数多少吊才够数? 这么多钱总不能全这么数出来吧? 周五郎沉静的算了算,一个人是三百文他是知道的,昨晚上他自己算过,也反复和立重确定过,那三百个人就是…… 周五郎掰着手指头不太确定的想,九百文? 呸呸呸,不对,是九万? 嗯,九万那就是九十吊…… 周五郎觉得自己算对了,松了一口气,于是就撸了袖子去数地上已经堆了不少的铜钱,数出二十大串后立即叫道:“够了,够了。” 大家这么一听,立即停了动作,周五郎高兴起来,大叫道:“现在相熟的三人一起上前来领工钱,没有相熟的落在后面,回头单领自己的钱。” 大家一听,立即挤挤攘攘起来,有堂兄弟的叫堂兄弟,有族兄弟的叫族兄弟,有表舅兄的叫表舅兄,或是邻里之间排在了一起。 周五郎拿出册子来,捏着一支笔,上来三人就问一句,“确定了三人同领?” 等他们点头后就划掉他们的名字,然后给他们一大串钱,叮嘱道:“这是九百文,每人三百文。” 三人都跟着念叨了一遍,牢牢把这句话记在心里后便领了钱笑眯眯的退到一旁,俩人将拿钱的那人围在中间,小声道:“回去就分钱。” “放心好了,一定不少你们的。” 分到后头,便是小串的钱。 周五郎一人给他们拿上三串钱,“一串一百文,三串在这儿啊。” 分完了他们,他便给三个工头分,也是哐哐的塞给他们三串,然后拿出一吊钱来道:“说好了的,你们工头我一人多给你们二十文。” 毕竟他们要管人,还挺费心。 “六天就是……”周五郎又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五天就是一百文,再加一天就是,“一百二十文,来,我给你们数。” 等把工头的钱也分了,剩下的却还不是就属于周五郎的。 周五郎将六个厨娘找来,也分了她们工钱。 她们钱少,只二十五文一天,这个钱却是一早周立重给他算好的,一人一百五十文。 他数好了钱给他们,剩下的钱他都给放到箩筐里了。 大家看着剩下的钱惊叹,“周五哥,你咋带这么多钱过来?” 因为明达公主就给他这么多钱,昨天刚送到作坊里给他的。 周五郎道:“一会儿还得给石场送钱去呢,行了,行了,拿了钱的人就回去吧,来几个人帮帮忙,与我一起把钱送到石场去给人。” 大家这么一听,立即帮忙把钱都放到箩筐里抬上牛车,三个工头不急着回家,秉持着和封主哥哥搞好关系的理念,他们非常愿意陪着周五郎走这一趟。 第2549章 数钱 一个工头赶着牛车,周五郎坐在车上扒拉着自己箩筐里的钱,在一堆菜篮子里捡了一个看着还算可以的,把里面的烂菜叶子放到其他篮子里,便数了二十吊钱放在篮子里。 挺大的篮子,二十吊钱装得满满的。 想了想,觉得这样不好,大庭广众之下容易引起误会,于是在车上找了找,找出一个装米面的细袋子,略拍了拍,拍干净后把铜钱转移到里面去。 三个工头默默地看着,忍不住问,“周五哥,你这一趟赚钱了吧?” 周五郎道:“还不知道呢。” 他叹息道:“你们吃喝的钱还没算出来呢。” 哦,对,他们这六天还吃东西了。 三个工头扫了一眼箩筐里成堆的钱,心里舒服了许多。 就不知道他们这三百号人这六天里吃了多少东西。 周五郎把钱送给石场,两方结算完,他便高兴的架着牛车回家去了。 老周头和钱氏不在家,他们都看职田去了。 今年满宝有三处职田要春耕,其中一处离得还有点儿远,因此本想参加完白二郎婚礼就回七里村的老周头和钱氏又留了下来。 他们决定等春耕结束一定要回去了。 他媳妇则是和四嫂她们在作坊里呢,因此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周五郎让门房帮忙将一箩筐的钱搬到他的屋里,然后他就去书房里翻出周立重他们常用的算盘,再拿了纸笔一点一点的算他赚的钱。 这几天,他每日买了多少肉,买了多少菜,耗费去多少粮食,还有油盐这些东西,他都一一记在本子上呢。 粮食是从家里拿的,但不能不算成本,他都按照市价算好了的。 这六天来,他们一共吃去一万四千八百六十八钱。 周五郎挠了挠脸,“所以还剩下多少?” 周五郎看着箩筐里的钱,干脆算出十四吊钱,想了想,干脆又多拿了一吊一起放下。 放下后又觉得不好,立君说过,管账最忌讳的就是差不多就行了,因为一钱也是钱,今日差不多,明日也差不多,日积月累下的差不多就变成差很多了。 于是周五郎又将那一吊钱拿出来,然后开始数该从里面拿出多少钱来。 一千减去八百六十八,那就是先取一百,一百再减六十八,那就是三十二 周五郎数出一百三十二钱来串好,一起放在箩筐里,然后他就看着箩筐里的铜钱笑眯了眼。 这就是他这六日赚回来的钱了。 至于是多少,他目前还不知道。于是周六郎决定数一数。 没有拆过的铜钱串放在一边,一吊就是一千,绳子松过的就是拆过的,他哪里还记得拆过多少个铜板出来? 只能一个一个的数,不够一千的补进去,重新绑好放到一旁。 周五郎数数还是可以的,为了不数错,他特意数出了十枚铜钱,数够一百就往旁边放一枚,放完十枚就是一千。 于是这十枚铜钱从左边到了右边,再从右边到左边 太阳越来越向西 先是方氏她们回来,发现家里一个人也没有,便道:“糟了,大嫂也没回来,叫个人去饭馆,让四郎和五郎送些饭菜回来吃吧。” 然后话音刚落,老周头领着一家大小回来了。 方氏他们好奇,不由问道:“爹,你们怎么都回来了?” 不是住在莆村那边的庄子里吗? 老周头闷闷的道:“没水,我们在那儿看着也是干着急。” 周大郎道:“这里就是没我们七里村好,虽然这里地平坦,我们七里村山多,可我们水也多呀,开春要是没水,开了河里的水浇灌也能行,这边不行,不下雨,连河道都是干的。” 老周头觉得这样不行,“再不下雨,我干脆回家去算了。” 周大郎也怕他在这里干着急,到时候急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爹,要不一会儿我问问白老爷去,看他啥时候回去,您和娘就和他们一道回去。” 老周头点头。 周二郎和周三郎夫妇在白二郎成亲之后就结伴跟随商队回去了,毕竟家里的地也要种的,他们赶回去正好可以下稻种。 老周头没想到今年开春这边会旱得这么严重,也不知道家里头那边怎么样,那儿可别旱的好。 说完话,老周头这才左右看了看,问道:“老五呢,他怎么还没回来,之前立重和立君不是说他手头上的活儿今天半天就能干完吗?” 周立重大头道:“门房刚才不是说五叔回来了吗?” “回来了也不做饭,也不说去饭馆打饭回来,这是当老爷当习惯,连饭也不会煮了?” 陆氏立即道:“我去看看。” 她回房去找。 周五郎正全神贯注的数钱呢,根本没听到动静。 陆氏推门进来喊了一声,他吓了一跳,手上的数就乱了,他看到拨到一半的铜钱,半天想不起来他刚才数到多少了。 他看了一眼脚边的铜钱,已经数过的那边放了六枚,但这一乱,意味着他前头数的六百也都白数了,他得重新数。 周五郎郁闷,“你喊什么,差点吓死我,这下好了,我忘了手里的数儿,得重新数了。” 虽然他是很喜欢数钱不错,但再喜欢,他也不喜欢重复的数呀。 陆氏惊诧的看着地上堆着的两堆钱,问道:“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周五郎道:“赚的!” 周立君和周立重他们也过来了,等听他说完他为啥要坐在地上数钱,半晌无言。 周立君从地上拿过算盘,问道:“所以你拿这个东西来有什么用?” 周五郎道:“算菜钱。” 周立君就拿过他那些记得乱七八糟的数,坐在桌子边打算盘,“我给你算吧,来,报个数,你多给三个工头多少钱?” 他算数是不怎么样,但记忆却很好。 一笔一笔都记得非常的清楚,当然,他只会算个人的,总数是不知道的。 周立君拨算盘拨得啪啪响,不一会儿就道:“一共去了十二万六千一百二十八,五叔,不算你自己这六日的工钱,你一共赚了七万三千八百七十二。” 第2550章 侯缺 周立君琢磨了一下这收益,挑了挑眉道:“行啊五叔,你这一天就赚了一万多钱呢。” 站在门口的老周头嘴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会儿他总算不说周五郎在家不做饭的话了。 他琢磨了一下后看向地上那堆钱,问道:“你得交多少给公中?” 周五郎还没说话,周立君又拨了一下算盘,然后道:“两万九千五百四十九文钱。” 老周头立即道:“行吧,数出来给我拿回去。” 周五郎:…… 这些铜钱他都还没捂热呢。 他连忙问周立君,“那我剩余多少?” 周立君道:“四万四千三百二十三。” 那也不少了,周五郎乐眯了眼,然后招呼着周立重帮忙来数钱。 老爷子还站在一旁盯着看呢。 钱氏就问道:“怎么赚了这么多?你该不会坑了二少爷吧?” 钱氏和老周头都叫习惯了,就是现在也还是习惯把白二郎叫做二少爷。 周五郎立即道:“我可没坑他,我都问过的,那么长一段路,若是有善人捐路,大概就是要二十五万上下的,我这还要少了呢。” 所以一开始他才不确定是赚是亏。 不过他都想好了,赚了自然好,亏了也没什么,反正白二郎也算是自家人,这条路本来就多数是为了满宝和白二家建的。 周大郎目瞪口呆,“怎么差这么多?” 五万也不少了呢。 当下修路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县衙征收役丁修路,其实绝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情况; 还有一种就是善人捐路,自己拿出钱来修路修桥,这是大功德,比去寺庙里捐香油钱和在道观里做法事更被人记住的大功德。 一般会这样做的都是当地的乡绅。 比如白老爷这样的,修一条路能够让人念上二十年,路要是修的好,能被人念叨百年。 周五郎道:“善人们捐路还得和县衙打招呼的,甚至有时候胥吏还要下去监督,一来二去的花销就大了。” 也是因为知道这些猫腻,周五郎才从打听到的二十五万里直接砍去五万,因为他用不着走关系,也不用和县衙打招呼。 不说有明达公主这块招牌在,就是拿他妹妹周满的名字,一般县衙也不会为难他。 因此他没给人钱。 老周头琢磨了一下,甚是惋惜,“可惜修路的活儿不好接,一般县衙直接征役丁干了,不然都和公主一样请人来修路,那你不知能赚多少钱呢。” 周五郎也觉得惋惜,这相当于就是一锤子买卖。 不过不要紧,满宝说过,当下是缺很多东西,但最缺的就是人,只要手上有人,要赚钱容易得很,他先把那些人笼络住,以后要赚什么钱时就容易了。 大家把分出来的钱给老周头搬到他的屋里去,这才开始琢磨晚上要吃什么。 正好满宝他们下衙回来,听到了便道:“一起吃吧,厨房那边有菜,让容姨她们现做也快。” 白老爷一看,也不愿意自家吃了,于是搬了饭菜过来一起吃,大家一边吃一边说话。 庄先生问白大郎,“选官的事儿可有眉目了?” 大家一起看向白大郎。 白大郎道:“我今日再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唐州桐柏县有个空缺,我已经申请了,只是侯缺的人不少,我听吏部一位书记员说,侯这个缺的人包括我在内一共有六个。” 那是不少。 今年的缺其实不少,但京中的缺不多,多是地方上的缺,还有军中的缺。 其实不管是进士还是明经,三个方向的缺都可以申请的。 当下并不轻文或轻武,因此军中有不少人是文武双全的。老一代的勋贵中便有不少人文武双修,建国时尚且能保证这样的质量,更不用说当下了。 其实读书识字在军中升迁会更快些,若是明经或进士出身,则会更受青睐,毕竟,你好歹读过兵书,总比全靠摸索和天赋的粗人要强吧? 可惜白大郎没有军事天赋,因此哪怕军中有许多留京的职位,他也没想过去申请。 在发现几次申请不下京中的职位后他便隐隐猜到了什么,于是开始把目光放在外面。 吃过饭,他们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讨论这事儿。 白善道:“唐州距离京城不远,且是中原地带,位置上佳,就不知桐柏县实际情况如何,这个缺是因何空出来的?” “听说是县令病故了,还是急症,才报上来的,这两日刚到的京城,所以是新添的空缺。” 也是他这段时间天天跑吏部,而且因为白二郎白善和周满的关系,吏部的官吏对他还算照顾,所以一有空缺就通知了他,他当即就写了申请表上去。 可和他一样有关系的人不少,所以也有人与他前后脚的功夫申请了这个职位。 庄先生道:“桐柏为淮河之源,据我所知,那里水网密布,有东西两种地势,西边是平原,东边则是丘陵,但也都不高,是个好地方。” 当县官,最主要看的说就是地势,又地有水,那经济就容易发展,人口容易增长,这两样有了,那就可以抓教育。 当官的政绩看的就是税收,人口增长和教化的比重。 什么是教化的比重? 一看中明经和进士的人数,二看县内正在受教育的人数。 白老爷一听是好地方,立即和白大郎道:“你多跑一跑吏部,务必将这个空缺跑下来。” 他忧心道:“吏部考试都过去半个月了,好的缺都快要被人挑完了,你再不定下,剩下的就都是些穷乡僻壤了。” 白善也点头,“大堂哥,就定下这个缺吧。” 白大郎苦笑,“这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呀。” 白老爷就看向庄先生等人,本想说去找一下二郎,但想到驸马不好过多插手这些政务,而且今年二郎也在侯缺的人选之中。 庄先生等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他道:“这事儿不能白二去做,先不说他能不能做好,便是可以,作为嫡驸马,他这样插手选官,陛下就算不发作,也不会多高兴的。” 庄先生看向满宝。 满宝便点头道:“我明天偶遇一下李尚书,和他说说话儿。” 第2551章 提醒 白善现在还是个小翰林,虽然每天都能在皇帝面前见到各位大佬,见皇帝的次数比周满还要多,但正因为位置特殊,他也不能开口。 算来算去,发现最合适的还是周满。 不管是位置还是身份上。 不过 满宝眨眨眼,“许久不见白二了,话说他去候官了没有?” 屋内一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一起看向白大郎。 白大郎郁闷道:“没有,我以为是你们教他的,怎么,不是你们让他避风头吗?” 今年白家一门双进士很是惹人注目,尤其白二郎还是嫡驸马,更引人注目了。 吏部考试后不知多少人盯着他们家呢,白二郎一直没去候官,他以为是白善和周满教的。 毕竟此时白二一动不如一静,皇帝那里肯定有安排的。 不然兄弟俩都急匆匆的去候官,落在人眼里到底显得急切了些。 而白大郎都候缺半个月了都没候到官位,更是说明了上位者的态度。 显然二弟是要留在京城的,那他就不能再留在京城了,兄弟俩总得有一个出去,这是避嫌。 白大郎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白善和周满身上,没看白善出仕以后,周满便留在了纯技术部门太医院和清贵部门崇馆。 避开了现在的实权部门之一太医署。 不然白善就得一辈子留在翰林院修书了。 白善郁闷的道:“我是让他过两天再去候缺,但我也没让他到这会儿都不去呀。” 满宝道:“他该不会是忘了吧?” 白老爷着急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忘记呢?” 他看了一下外面的天色,天边还有余晖,于是想要去公主府里问问,白大郎连忙拉住他道:“父亲别急,明天再问就是了,这会儿过去说不了几句话就宵禁了。” 白老爷却等不得,他之所以一直等在此处没有回乡,就是想看两个儿子定下官位,这可涉及到他们的前程。 因此他说去就去。 白二郎几乎要忘记此事了,他最近和明达在外面玩得不亦乐乎,要不是他爹上门,他估计还得一段时间才能想起呢。 对着他爹,他有点儿心虚,强自镇定道:“爹,我不急着选官啊,陛下那里都有数呢。对了,大哥今天候到官了吗?” “没有,”白老爷有些郁闷,他瞥了白二郎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就算有公主和陛下,你也不能如此怠慢,这都半个月了,就算静观其变也足够了吧,你明儿赶紧候官去。” 这可是他的一件心事,必须尽快解决了。 “你得好好的选一选,尽量留在京城,要是能进翰林院就更好了。” “爹你放心吧,我一定进不了翰林院,”白二郎道:“您看我像是能修史书的人吗?” 翰林院主要是修书的,其中最要紧的是修史书。 白老爷想了想,也觉得那样太过误人子弟,于是改口道:“去六部也可以,对了,你算数挺好的,去户部吧。” 有钱,还体面。 白二郎眼睛微亮,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要是户部还有缺倒是可以试试看。” 而此时,皇帝也在和皇后说白二郎官缺的事儿。 他将脚从木盆里抬起来,让古忠擦干,也不穿鞋,直接就抬上床,和一旁的皇后道:“也不知白二近来在做什么,吏部那边到现在都没收到他候缺的申请,难道他今年不打算候官了?” 他问道:“明达有没有说为什么?” 明达虽然出嫁了,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是要进宫请安的,这是固定的,不固定的是,她隔三差五就会进宫来看帝后。 皇帝认真的想了想,他上次见明达是什么时候来着? 哦,十二天前了。 皇帝微微皱眉,又有了新的问题,“明达是不是许久不进宫了?” 皇后笑道:“她派人进来说了,说是她现在亲自接管皇庄,有许多事情要做呢。” “这种事自有下面的管事去做,她想种什么吩咐一声下去就是,何必亲力亲为?” 皇后却觉得孩子有事儿做比一直闷在家里要好,不然和出嫁前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她也没阻拦皇帝对女儿的关心,笑道:“等她再进宫你与她说。” 皇帝哪里说得过明达? 主要是他是必定拗不过她的。 皇帝就迁怒白二郎:“他怎么还不去吏部选官?” 他以险恶用心猜度白二的心思,“难道他想让别人把好官位都占了,只剩下外放的官职,然后他就可以带着我们的明达出去?” 皇后: 她只能安抚他,“陛下想多了,您看白二像是喜欢吃苦,有志于仕途的人吗?” 白二郎对仕途还真不怎么热衷,虽然嘴上不承认,但当初皇帝选中白二,其中便有他不是为了前程地位而求娶明达。 皇帝哼哼了两声,干脆高声叫来古忠,吩咐道:“明儿一早就让人出宫去公主府,让驸马去吏部选官。” 古忠笑着应下,躬身退下。 第二天白二郎还在睡懒觉,宫里的人就到了。 他木愣愣的起身,半晌才反应过来,扭头去看同样睡眼惺忪的明达。 不得不起身去招待岳父派来的内侍。 送走人,他一脸的不理解,“这么多人,一般选官就要选两个月左右的,这才半个月,急什么?” 选官的时间是长,但谁不是在吏部考试出来就赶紧去吏部填表申请? 白二郎道:“我当时选的是卷一来考。” 最综合的考卷,相当于去哪个部门都可以,虽然成绩很一般,但也合格了不是? 他这会儿终于有点紧张起来,“你说陛下会给我什么官职?” 他从没想过他要完全靠自己的能力选官,在此之前,皇帝不止一次的在家宴中与他明示暗示过,不许他带明达外放。 所以,皇帝肯定早给他安排好了,怎么可能完全照着心意来? 不过他如今的心意也是留在京城。 到了吏部,大家都看向新人白二郎,这可真的是实际意义上的新人啊。 第一次来选官,第一次来提交申请,连招呼他填表的小吏都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除非遇上别的事,比如重病,守孝等,否则当年通过吏部考试的人,白二郎是第一个其他情况下这么久才来选官的。 第2552章 举荐 白二郎猜想的没错,皇帝的确老早就给他挑好了位置,并在吏部考试成绩下来之前就和李茂约谈过这个问题。 位置是极好的,翰林院的翰林。 这一次位置要得极顺,不仅李茂约没反对,连魏知等大臣都没表示反对,让提着心准备大战一场的皇帝落了空。 李茂约没反对是因为觉得白诚好歹是进士出身,能力也差不到哪儿去,皇帝此举显然不是想让白诚将来掌权,而是为了将驸马和公主留在京城。 既然如此,那就同意了呗。 而魏知等人没反对则是因为白二郎写过书,还是一本畅销书。 向铭学传记自然不仅仅是自家的儿孙在看,大人们也悄悄收藏了一本的。 鉴于他叙事能力还不错,放到翰林院里修书也是可以的。 所以皇帝私心作祟,几位老大人一想,觉得白诚也算有能力,便答应了。 他要是没能力,就是皇帝震怒,他们也不能答应的。 他们觉得这是唯才是举。 不过,白家兄弟俩都是进士,白诚既然要留京,那白直就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这是最基本的避嫌政策。 白二郎前脚交了申请单,李茂约后脚就知道了,告诉下属道:“先压两天再给他,免得外面风言风语。” 下属应下。 李茂约便拿起今天才写好的折子进宫去,今天要讨论一下第四批的用人,位置也挺重要。 别看一县县令只有六七品,皇帝对此是很关心的,朝中诸臣亦是。 毕竟大晋就是由这一个个县组成的,县令被称为父母官,那就必须要选好了。 基本上,每年被选到地方上的县令皇帝都会亲自面见考校,确认没问题后才许他们外放。 尤其这次还有好几个重要的县要委派县官。 李茂约揣着手进宫,然后就在那长长的太极殿台阶上碰见了周满。 李茂约这段时间进宫小结的时间都是差不多的,和宫门口的侍卫以及甬道那儿当差的内侍一打听就知道。 他们记性特别好,且因为工作很单一,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也都能记住。 满宝自然不会去问侍卫,她是和内侍们打听的。这种小消息大家还是很愿意卖她一个好的。 因此她知道了这四五天内李茂约都是巳时两刻和三刻之间进宫,至于出宫的时间则不定,有时候午时左右就出去了,有时候却是在宫中用饭,还在宫内小憩,一直到下午才出宫。 这就视朝中事务多寡而定了,有时候皇帝忙没空见他时,他也会很晚才出宫。 所以满宝不堵后面,专门堵的前面。 她特意赶在巳时两刻前到达太极殿,刚才远远的看见那长长的台阶前便左右欣赏起风景来。 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风景。 太极殿很肃穆,前面是一个超大的广场,地上是青石板,一层一层的台阶左右是从各处修建过来的过道和石桥,全是汉白玉做的。 要说风景,那就只能算放在石阶两边的大石缸,里面栽种着一些青松和荷花等物。 如今荷花未开,也就只有长青不败的青松了。 满宝已经很慢很慢了,慢到路过的一些大臣都忍不住侧目看她。 好在这儿进出的人不多,嗯,除了大朝会外,平时会来太极殿的臣子本来也不多,多是四品以上的官员。 远远的,看到李茂约上了台阶,满宝便干脆站住等他。 李茂约走上来,很是稀奇的看着周满,“周大人今儿怎么有空过来?” 满宝手拢在袖子里,闻言拿出折子来扬了扬道:“禁军的牛痘都种好了,我来给陛下禀报。” 李茂约恍然大悟,笑问:“一切还顺利吧?” 满宝点头,“还行,有些人接种时反应不太好,好在没有生命危险。” 接种的人多了,收集到的例外病例也就多了,太医署虽然紧张,但并不反感这样的病例,这说明牛痘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或者,应该专门制定一些特别的牛痘以适应特别的病例 不过这不是周满今天的主要目的,她之所以从萧院正手上抢了汇报的活儿是为了堵李茂约的。 因此满宝也关心了一下李茂约的工作,“李尚书近来还在忙选官的事?” “是啊,”李茂约也顺口抱怨了一句,“每年开春就我们吏部和户部最忙了,不仅要安排新晋的进士和明经,还有官员回京述职也要安排调任。” 甚至两者是交叉在一起的,一些官员升迁了,自然就空出位置来给今年出仕的新人。 “我听说今年还有急病死于任上的县官?”满宝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句,“是什么病?” 李茂约不觉有诈,周满是太医嘛,谁都知道她喜欢特别的病例,听说现在她还时不时的去济世堂看病例呢,因此只当她是对病感兴趣,叹息道:“是桐柏县的县令,一场风寒,说是倒春寒的时候淋了一场春雨,一开始是小病,谁知道越来越重,竟没熬过去。” 而且很快,前后就十二天的时间,从转重到病逝却只四天的时间,让他连做安排都来不及,所以县衙只能往上禀报,让吏部赶紧派官员前去,毕竟正是春耕的关键时候,县衙没有县令怎么能行? 风寒是有可能死人的。 满宝便也叹息一声,然后问李茂约,“李尚书定好去接替的人了吗?” 李茂约摇头,笑道:“桐柏县是中县,要由陛下来定。” 可他是吏部尚书,不可能没有推荐,满宝也不点明,直接笑问:“李尚书觉得白直如何?” 李茂约忍不住脚步一顿,看向周满,“谁?” “白直,”满宝直接道:“我和您举荐一下白直,他的吏部考试卷子您还记得吗?” 李茂约还来不及说话,满宝便从袖子里拿出一篇章来,道:“不记得也没关系,您看看他平时做的章?这是劝课农桑的,桐柏县也算是产粮大县,但我听白直说过,县内贫富相差太大,似乎富户多集中在西面,东面则很贫困。” 李茂约本来不想接章的,但听周满这么一说便伸手接了过去。 白直能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做了功课的,既如此,何不如给他一个机会。 第2553章 认同 俩人一起到了皇帝书房外,熟门熟路的让内侍进去禀报,然后就拢着手去侧殿等着。 就在这功夫上李茂约仔细的将白直的章看完了。 看笔墨的痕迹,这应该是许久以前的章了。 写的是劝课农桑的重要性,以及县内平衡发展的各种举措,这其中是以绵州罗江县为范本。 罗江县为下县,很穷,但再穷里面也是有富户的。 而贫穷的大多数是山里的人,基本上自给自足,就算有永业田,赋税也不重,但因为山路难行,许多人可能一辈子都没到过县城,更别说到别的县去了。 因此家里的钱也不多,因为用不着。 在村里和镇上看大夫,可以用粮食和家中的布匹抵债,并不是非用钱的。 所以白直认为路很重要,只有让他们走出去,哪怕只到县城,他们有了需要的东西,需要花钱的时候,那么,他们山里的东西便也能运了出来,因为外面的人也需要山里的东西。 虽然在七里村生活的时间不长,但白大郎偶尔回家时,看着他弟弟跟个泥人似的,春天跟着白善周满上山找菌菇,夏天跟着村里的大孩子下河摸鱼,秋天则跟着人去山里装竹鼠,冬天还能去挖传说中甜甜的树根 他就知道,山里有很多很多可以作为商品,能够给山民带来钱财,然后再换取他们需要的东西的东西。 白直深入浅出,这一篇章写得不短,却让李茂约觉得意犹未尽,一点儿不觉得繁冗。 李茂约暗想,不愧是白诚的亲兄长,办事的能力且不论如何,这章却写得务实,很引人入胜。 李茂约点了点桌子,其实桐柏县现在东部的情况便与章上写的罗江县的困局有些相似。 桐柏县为淮河之源,辖内水网密布,又是在中原,土地肥沃之地,按说不该有如此之困的,但东部的道路年久失修,从前朝战乱前便不成样子了,又经历了前朝近二十年的战乱,他们更是自愿断绝道路,过起与世隔绝的生活。 作为吏部尚书,李茂约也是了解过桐柏县情况的,想要解此困局似乎很容易,只要征发役丁修路就可以。 但桐柏县水网密布,遇到汛期时时有洪涝,因此每年役丁大多安排在河堤及各种水利设施上,再想修路,那就得加征役丁。 这在为政中为一忌,就算修路是功德百年的事,但当下的人并不会感念,甚至将来的人也会一直念着这一任官员的恶名。 不是所有人都看得到以后,便是以后的人享受到了这个便利,很多人也不会有这个觉悟,并不会觉得这是他的功绩。 而且,当下的人又真的愿意为了后人吃那么多的苦吗? 这是一件无解之事。 桐柏县几任县令都是以稳妥为主,功不大,但官声也不差,人口和赋税都有所增加。 可如今天下承平,除了遇到大灾的地方外,哪个县不增加人口? 李尚书心内思索,正在做拉锯战时,一个内侍过来道:“李尚书,周大人,陛下请二位进去。” 李尚书便回神,点了点头,起身后看向周满,不由问了一句,“周大人举荐白直是因为驸马爷和白翰林这边的私情?” 满宝愣了一下后摇头,“不是呀,他也是先生的学生,还是第一个呢,算我师兄。” “而且我是那种只因私情就乱举荐人的人吗?”满宝道:“我可是很认真研究过的,我这师兄人品才情都不差,我觉得他可以。” 李茂约: 他倒是第一次听说白直也是庄先生的学生,不过如果是庄洵的弟子的话 李茂约本还在犹豫的心就坚定了下来,和周满一起进去见皇帝。 正巧赵国公等一众武官从里面出来,进门的让出门的,满宝和李尚书就退到一旁让他们出来。 赵国公看了周满一眼,又看了李茂约一眼,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不过他也没探究,与俩人点点头便和同僚们走了。 屋里现在只剩下魏知和老唐大人了,这两位是常伴在皇帝左右的智囊,一个是处理政务的,一个则是盯着武百官,看一下哪里不合规矩便现场劝诫弹劾的。 也是因为这个,老唐大人这两年成功替代魏知成为满朝武最讨厌的人之一。 皇帝才处理完军部的事,且因为一些可知的原因,以赵国公为首的武官激动时说话如同雷鸣,他这会儿实在是有点儿头疼。 因此他看见李茂约和周满一起进来,便选择性的先点了周满说话,想让自己放松放松。 满宝的折子很简单,哦,不是她写的折子,是萧院正写的,只不过她代为汇报而已。 就是到现在牛痘的接种工作总结,禁军那边已经都种完了,毕竟不用先调养身体,也不用在落痘后再试验一遍,因此出痘速度快,反应小的禁军,两天到三天就可以出皇庄,出去一个立即就补进来一个人。 出痘速度慢,反应大一些的禁军,五天内也能完成种痘,因此速度很快。 到后面郑辜等人练出来,已经不再需要周满和卢太医时刻跟着,只需要偶尔过去查看便可以。 种痘速度特别快。 皇帝看了看,很满意,问道:“他们既然学会了牛痘种植,那到了地方上也可以进行了?” “只要做好防护和隔离就可以。” 皇帝就满意的点点头,和她道:“既如此,你们太医署准备一下,让地方医署写个章程上来,择期便开始在地方上推行此举吧。” 满宝躬身应下,“是。” 她的事情干完,但也没有走,而是退到了一旁,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李茂约这才把自己的折子交上去,将今天要安排的官缺都拉出来详细的说了一说,并将他举荐的人选也拉出来陈述了一下理由。 桐柏县这个官缺李茂约一共列举了六个人选,其中四个是申请的新人,还有两个则是他认为可以从别的地方调任而去的,在此之前,他认为这两人比这些新人更合适桐柏县这个位置。 但此时皇帝再问他的意见,他便顿了顿后道:“臣觉得新科进士白直不错。” 白直他知道啊,白诚的嫡亲大哥。 皇帝好奇起来,问道:“为何他合适?” “臣读过他的一篇章”李茂约直言起来,将白直的那篇章概括总结说出,然后直接复述出一段原句,正是关键句子。 满宝微微抬头看向李茂约,心中感叹,比她还厉害一些呢,她都不能一遍就过目不忘,她得看两遍以上,拗口一些的估计得五六遍才能记住。 果然,能站在这里的都是超厉害的人,满宝在心里小声的道,包括我。 第2554章 发现 白大郎拿到了桐柏县的任令,因为正是春忙时候,所以时间紧急,朝廷给他的任令很急,让他即刻前往桐柏县,十日内到。 唐州距离京城不是很远,桐柏县便是稍远一点儿,五天也到了,所以他还有四五天的时间准备。 不过他不打算踩着时间去,所以拿到任令后,他用了一天的时间和同窗朋友们告别,第二天便在家陪着家人,交代后事情后第三天就出发离开。 成灵慧会带着孩子与他去任上,不过却不是同时出发,他会先去,等到了桐柏县安顿下来再来信,到时候这边再把人送过去。 晚上吃过饭,他们这一群人便一起坐在后花园的敞轩里说话,白大郎捧着一杯茶感叹道:“没想到这会儿就离开京城了,这么些年还挺舍不得的。” 他这一生,嗯,虽然还不够长,但目前呆过的最久的地方,除了绵州城和七里村外就是京城了。 想想还挺舍不得的。 白大郎看向白二郎,“你的任令还没下来?” 白二郎摇头道:“没有,不过我已经知道了,陛下给我安排进了翰林院。” 皇帝暂时压着不让人告诉他,也不公告,但自有人为了卖他好悄悄的告诉他。 白大郎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好好干。” 朝中有人好办事,这一次白大郎算感受到了,要不是有周满拦着李尚书举荐,他估计还得再等下去。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白二郎,所以弟弟啊,你得努力点儿啊。 白二郎领悟不到这一眼的意思,一见他哥看他,他立即点头道:“你放心吧大哥,我一定不闯祸。” 白大郎就收回了目光,算了,他还是找白善和周满吧。 白善有点儿羡慕白大郎,第二天将人送出城去还道:“大堂哥,要是有空就多写点信回来,我们交流一下管理地方的经验。” 白大郎:“你有这个经验吗?” “所以要学习嘛。”不然干嘛让你常写信? 白大郎无奈的点头,“行吧,我知道了,会给你写信的。” 白大郎离开后白二郎的任令才下来,这一次吏部给他规定了报到的时间,这让他没机会再偷懒。 他收拾收拾东西,每天早上就在皇城门口和白善汇合一块儿去翰林院了。 他是新翰林,入内主要是打杂的,给大家查找一下资料,剩下的就是自己看书,自己写一些无关紧要的章之类的。 等混熟以后,长官们充分了解他们的能力后才决定让他们修撰哪一类书籍,负责哪一部分。 白善现在参与的是一部讲述各地风俗书籍的编撰,主要负责的是剑南道一带风俗的搜集。 所以他最近看的书都是这一类的。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部分的工作,他最重要的工作是给皇帝整理折子,起草诏书,以及应答皇帝的问政,还得陪皇帝读书之类的。 白二郎没有这项工作,因此他绝大多数时间都在翰林院里,比白善要轻松很多。 一开始他的上司还不喜欢给他布置任务,他也乐得轻松,在翰林院里四处翻找各种小书看。 翰林院里的藏书可比崇馆的杂多了,除了一些珍贵书籍外,他还收录了不少人的手稿之类的东西。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逛着逛着就进了一间房里,房间里全是一卷一卷的绢布,一沓一沓的稿纸,还有装订得不是那么美观的手抄本和手稿,一看就不是可以通过书局印刷的东西。 于是他就好奇的进去翻看,这一看不得了啊,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白二郎还看到了前朝人写的前朝秘事。 前朝至今并不是很久,他爹就出生在前朝,还是在前朝时候读书的呢,虽然时间不是很长。 关于前朝,他爹只有一个印象,那就是乱! 所以前朝人写的秘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白二郎拿了一卷书便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有可供读书的地方,干脆就在阳光照射的那一面窗下坐下,直接盘腿坐在地上就看。 白善从宫里出来,要找他时,左右一问,谁都没见过他。 有同僚笑道:“或许是出皇城去了?” 早退嘛,谁都干过,他们翰林院的事情还多数只讲量,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就行,上司们一般不会对考勤多做要求。 白善却暗道:这会儿大家都上衙的上衙,上学的上学,根本没人在外面,他出去干什么? 白善觉得他肯定还在翰林院里,于是开始各个房间找起来。 等推开这扇门时,白善已经都快要相信他是早退了,结果一进门他就察觉到了不对,探头四处看起来就看到了坐在窗下的白二郎。 他抬头看了看这些书架,又退出去看了看,发现自己竟然从未找到这个角落里来,便又进来,问道:“这里面是什么书?” 白二郎头也不抬的道:“都是杂书,你快来看,这是前朝一个内官写的,说前朝哀帝爱美色,特别下令全国采选美人儿,好多内官争破了脑袋都要去负责此差事,为此还闹出了人命案呢。” 白善对此不感兴趣,他伸手抽出一卷绢布,打开来发现是一卷骂前朝哀帝的檄,里面夹了一张白绢,他打开看,上面是褐红色的字,写了作者的籍贯和生平,他在写完这一篇檄后不久就被哀帝赐死了。 白善合上绢布,好奇的在屋里逛起来,在一个书架上的还找出了几册前朝的起居录。 被堆在书架上,只按照时间分了分。 他翻了一下,看了一下起居郎的名字和记录的时间,不由挑挑眉,这竟然不是起居郎记录的。 白善将绢布放上去,忍不住去找翰林院的前辈相问。 “哦,你说那间屋呀,那里面都是杂料,”他道:“一人之言,不可不信,但也不可尽信,多是私人记载,其中很多东西有着极强的情绪,大人们认为修史便要先摒弃感情,尽可能公正的看待一切,因此那屋子里的东西只做参考,不做为正史收录。” 起居郎记录皇帝和大臣言行一般是不会混入个人感情的,也不需要有采,平铺直事是最要紧的。 甚至他们都很少评定一人的是非功过,只叙事,等待百年以后,甚至更长的时间以后,由后人来看待这段历史,再自己做出自己的判断。 但这些野史不一样,他们本身就有极强的是非功过认可,且恨不得天下人都认同自己,否则便为恶人同党,因此这些东西可以看,却不能贸然用在史书上。 第2555章 拒绝 但这种东西故事性很强呀,而且因为写的人感情丰沛,以至于看书的人都会被感染。 不仅白二郎,白善和周满也很喜欢看这种偏野史的史料,于是白善也跟着白二郎耗在了这间房里。 翰林院里的东西大多数不是机密,除了当今的起居录外,连先帝的起居录他们也都是能查看的,更不用说前朝的了。 只是手续繁少的区别而已。 还有,翰林院里的资料是不能带出翰林院的。 而这种东西抄录没有意义,所以白善只能惋惜和满宝道:“本来想给你借一卷解解闷的,但也拿不出来,倒是可以给你复述一下。” “有什么特别的奇谈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看到有一卷上面写了前朝齐地一家五口离奇死亡的案子,不过那上面少有案卷信息,倒像是道听途说后记下来的。不过绢布后面写了当地衙门查案的结果,以及刑部的判决,倒可能有两分可信。” 满宝就当睡前故事听了,还挺津津有味的。 不过很快白善就没空再去那个房间里找杂书看了,因为太忙,然后他升官了。 他从翰林院擢升出去,一下进了中书省,依旧给皇帝整理奏章,起草诏书,只不过他调到中书省后,他起草的诏书不用再走一遍中书省后审核,直接就可以拿去门下省审核,通过后就可颁下。 他在翰林院里已经一年,但算是同期进去升官最快的,在他之后,也有翰林升迁去往别的部门,但大多数是留在了翰林院里继续修书。 对于白善的升官,不少人心中复杂,这速度也忒快了,且这次还是天子近臣。 于是有人忍不住在白二郎身边打转,吸引到他的注意力后就问他,“小白大人,白大人升迁至中书省,看来陛下很是看重白大人呀。” 白二郎点头,翻了一页手中的书,“陛下一直很看重他。” 从他们告状开始,陛下就很看重他了,多少年了,他早知道了。 见他一点儿多余的表情也没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这让想和他探讨一下深层次的人类品性的大人噎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走,不跟他探讨这个问题了。 白二郎又看了几张,久久听不到人说话才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见身边竟然没人了。 他忍不住撇了撇嘴,抱怨道:“走了也不说一声” 白二郎看了一眼沙漏,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立即把手中的资料还回去,然后把自己的书桌一收拾,便双手放在膝盖上等待下衙时间。 他们今天约好了出去吃饭,以庆祝白善升迁,他还得先回去接明达呢 白二郎瞪大双眼等着最后一点沙子落下,立即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和同僚举手告辞,并且提醒大家沙漏里的沙子已经漏完,大家可以下衙回家了。 被他提醒的人挥了挥手表示知道了,并不急着回家。 白二郎出了翰林院后就疾步跑起来,跑去马厩里牵自己的马。 站在走廊里的一根柱子后的翰林院掌院看了全程,他面无表情,其实心里也没有什么表情,实在是做不出来。 站在他边上的河间郡王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和掌院哈哈大笑道:“驸马爷不该在你们翰林院啊,该在我们礼部才是,这守规矩的样子便是我们礼部的官员都有所不及。” 河间郡王李贡,同时也是礼部尚书,一向和周满有点儿不和,但这点儿不和源自于观念的冲突,他觉得女子不该在朝中为官,不过他素来中庸,既然大家都不觉得有问题,那他便也不再提,让自己接受了这一现象。 平衡嘛,总要让大家心里都高兴才好。 掌院没说话。 李贡道:“如何,将他拨给我怎样?上次我与你要白善,你说不急,好歹等他满了一年再调职,免得大家觉得他升迁太快是有什么内幕,结果我看中的桃子被人摘了,我现在又看中一个,你不会还不同意吧?” 掌院没好气的道:“不错,我不答应。” 他道:“他是陛下放在这里的人,为的就是清闲度日,他要是自己有雄心壮志,想要做一番事业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这个长官总不好拦着下属的前程,可他自己都很满意翰林院的差事,又有陛下的吩咐在前,你要人,不用和我要,直接去和陛下要去。” 掌院顿了顿后道:“不过别怪我提醒你,不说陛下现在不会答应,他自己恐怕也是不乐意的。” 作为目前翰林院里最大的关系好,掌院自然是很关注白二郎的。 他这段时间在杂书间里乐不思蜀的事儿他是知道的,而他上官交给他的任务他也都能按时的完成,是真的很按时,每次都卡在最后一刻上交资料。 掌院觉得白二郎不会喜欢调到礼部的。 李贡不在意的道:“我们礼部也很宽松的,且规矩好,上下都很是友善,比你们翰林院可好多了。” 虽然都是清贵部门,但翰林院里的翰林都是有雄心壮志的,奔着星辰大海去的,国家也是把他们当成宰相预备役在培养。 但礼部不一样,礼部是真的冷清,基本上进去容易出来难,如果出不来,那就不会有太大的实权,基本上就是跟各种礼制打交道了。 最辉煌的时刻可能就是换皇帝的时候了,咳咳 看刚才白二郎那样,显然是个很守规矩的人,既如此,那他们礼部很适合他呀。 掌院瞥了一眼他,意味深长的道:“李尚书,看人是不能看表面的。” 白善看着很守规矩吧,但他觉得他应该是翰林院里最不守规矩的一个,都是新人,但他迟到早退都干过,而且还能做到不动声色,才进来多久就已经能摸到先帝时的起居录等各种机密件了。 不过掌院不觉得他是机灵,而是好奇的调皮,到了新的地方就忍不住左看看右看看,要把环境摸个透才作罢。 而白二郎也调皮,但他胆小,没人带着,他的调皮就有限度,进来这么久了,他也只在那几个房间里打转,简直丢皇帝这个大靠山的脸,也让一直如临大敌的掌院白准备了。 第2556章 忧虑 这次吃饭他们换了位置,不去状元楼了,而是去了内城新开的一家酒楼九福楼。 白善提前订了位置,一进去,全是人,很是热闹。 他牵着满宝的手直接上三楼,和她道:“他家的水煮羊肉片听说极鲜美,很好吃。” 俩人到的最早,才坐下,不多会儿殷或和刘焕就到了。 他们两个是一起过来的,殷或现在还在崇馆里读书,不过可以请假出来,这对他来说不难。 只要崇馆不给他结业,他应该会一直在里面读书。 俩人才刚坐下,门外便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门一推开,白二郎和明达公主到了。 包厢里只留了两个贴身伺候的下人,其他下人护卫都退到了外面去。 白二郎先给明达公主拉开椅子,这才一屁股坐在殷或边上,叹出一口气道:“下面人太多了,上来的时候好多人都看着我们呢。” 满宝好奇的问道:“他们认出公主了?” 明达不太好意思的道:“我陪着长豫姐姐来过两次,因此这里的掌柜认得我。” 九福楼是新开的酒楼,才开张没两天长豫公主就来吃了,吃过一次觉得不错,而那一次她还有许多东西没吃,因此又拉上明达吃了一次,觉得味道也很不错,过了几天又来吃了一次 所以九福楼的掌柜就认得她们了。 满宝便道:“我觉得长豫公主在新城的那三层楼不应该拿来做珍宝阁,而应该拿来做珍馐楼。” 明达忍不住笑出声来。 虽然这段时间长豫已经有一半的时间回归公主府的厨房,但依旧有一半的餐食是在外面吃的。 对于吃的,她似乎很没有抵抗力。 在宫里还好,有各种规矩约束着,上面又有帝后压着,她便是喜欢也会收敛,出了宫,一下没了约束,她就放纵起来了。 满宝道:“我下次送她几道菜。” 明达好奇,“什么菜?” 白二郎猜测,“药?” 满宝道:“我是那样的人吗?说了是菜,那就是菜。” 白善已经叫了伙计上来点菜,听他报了一遍菜单便点了几道他早就听说过的招牌菜,然后看向他们几个,“你们再点一些。” 大家各自点了一道菜后便可以了。 包厢的门关上,殷或便举着茶杯笑道:“饭菜或许还要一段时间,来,我们先拿茶敬你,祝贺你升迁。” 白善笑着举杯,“多谢。” 大家喝了茶,刘焕便好奇的问道:“我听我祖父说,陛下有意将中书舍人再往上提一品。” 白善就被茶水呛到了,问道:“陛下正式提出来了?” “开小会的时候说的,所以我祖父说你前途无量,现在中书舍人是六品,要是它整个往上提了一品,那就是五品了。” 白善皱眉,“好端端的,为何要将中书舍人提一品?” “因为中书令一直空缺,听说陛下不打算再设中书令,这里开了先例,那下一朝,甚至之后的圣人也都会空缺中书令。” 既然最要紧的中书令空出来了,那就把手底下的人提一提,把中书令的工作再委派下去给底下的人,不能委派的那就皇帝接了。 白善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打算,甚至垂下眼眸思索起来,现在空缺的可不只是中书令而已,还有尚书令呢。 只有门下省有魏知负责,因此魏知被叫做魏相。 年前三高官官还有两个,现在就剩下一个了,若是魏知也有个什么事退下,门下高官官也空缺,那 白善一凛,正色起来,和还在嘻嘻哈哈的刘焕道:“这事儿不要再声张,也不要再在外面说了。” 刘焕愣了一下后点头,“好。” 殷或不由看了白善一眼,有些疑惑不解。 包厢门被敲响,伙计推开门进来,后面跟着上菜的伙计,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最大的一盆就是水煮羊肉片,被放在了最中间,肉眼看着没太大感觉,倒是其他菜被摆得很好,还有鱼脍,满宝愣了一下后问道:“谁点的鱼脍?” 她刚才怎么没听过? 伙计听了立即笑道:“回夫人,这是我们掌柜送的,殿下常光顾小店,掌柜的说前面几次来公主都没尝过鱼脍,其实我们店里的鱼脍也不错,您尝尝。” 等人退下,白二郎就嘿嘿笑道:“没想到跟着公主吃饭还有这种好处,我们就从不被人送菜。” 满宝道:“你以为是白送的吗?这是投名状呢。” “什么投名状?” 满宝道:“你怕是不知道,陛下很喜欢鱼脍,太子也喜欢,恭王也喜欢,长豫也喜欢,明达要是觉得这鱼脍好吃,回头肯定会介绍给宫里,这不就是投名状了吗?” 明达也看着那摆盘精美的鱼脍咽了咽口水,白二郎却道:“你不能吃吧?” 明达惋惜的点了点头,她不能吃。 她不能吃,殷或也不能吃。 对于生的东西即便再嘴馋他们也不吃,这个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太医们就叮嘱过的。 于是满宝他们就很不客气的独享了。 满宝沾了调料,鱼片很细,肉质鲜嫩,只有淡淡的腥气,裹着调料后腥气就更淡了,入口后轻轻地一嚼便化了,一点儿也不比在宫中吃的差,甚至鱼肉更加的鲜美。 满宝微微挑眉,和明达道:“这份投名状可以接。” 明达便笑道:“回头问问长豫姐姐有没有吃过,若是没吃过可以叫上她来试试。” 论对吃的推荐,长豫更有话语权。 满宝点头。 鱼脍是不错,但水煮羊肉片更不错。 羊肉被切成了又薄又大的一片,应该是才用汤汁滚过,因此很嫩,基本保持住了羊肉的味道,却没有膻味,的确很不错。 大家吃得很开心,便是殷或都没忍住多吃了一些。 所以大家都需要饭后消食,几人便结账后沿着街道慢慢往回走,护卫们牵着马和车跟在后面。 殷或落在了后面,和白善周满走在一起,“陛下提品中书舍人有什么问题吗?” 白善摇头,“现在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想,若有一天门下令也没有了,那三省首官的职权应该会被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分予下面的官员,一部分则掌握在圣人手中。” 这件事有好也有坏,好事是权力更分散了,朝中不再是三高官官说了算,像底下他们这样的小官也很有话语权了; 坏处是,权力也更加集中了,集中在圣人一人的手中,以后的圣人和当今一样圣明还好,若是遇到一个昏聩不听劝的,那就无人能够制约他了。 白善垂下眼眸,其实依照他的私心,他是不愿意取消的,因为三高官官好歹还有三个,而皇帝只有一个,显然后者昏聩恋权的概率要比前者大很多。 但他官位太小了,这话儿他不能说,说了也没用。 或许可以找魏大人谈一谈? 就从中书舍人提品一事开始吧。 第2557章 欣慰 魏知也在思考着这件事,昨天皇帝第二次提起此事,虽然当时没有结果,只是闲聊一句的提起,但他知道,再提一次,大家就要认真考虑此事了。 中书省共有六个中书舍人,全是给皇帝起草诏令、侍从和接纳上奏文表的,皇帝要为提品,是想将侍从、宣旨、劳问这些职责也都拨给他们,还要兼管中书省事务,算是分担了一部分中书左右侍郎的职责。 而往下呢? 如今中书省没有中书令,做主的是中书侍郎,他们的职责被分担给下属会再次被削弱。 其实这没什么不好,可他们的职责不仅会被分给下属,还会被皇帝收回一部分。 魏知在意的是这个。 陛下似乎不喜欢有人制约他。 不过可以理解,谁喜欢做事的时候一直有三个人在耳边叨叨? 从皇帝喜欢听好话,更喜欢嘴甜似蜜的恭王就看出来了。 所以想了想,魏知决定拒绝此事,身为门下省首官,只要他不答应,那这事儿就不能通过。 所以在白善上门拜访,隐晦的提起此事时,他愣了一下便道:“此事我心中有数,你还小,暂不必参与,就好好的在中书省当你的差就行。” 魏知看着白善,目光中满是欣慰和欣喜,连日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好当差。” 不管将来如何,中书舍人提品如今对白善来说是大好事,一提品,他就从六品升到了五品,相当于一年连升两品,这升迁速度比目前最快的周满还要快。 最要紧的是,他以后总要出去历练的,朝中的大臣谁没有地方历练的经验? 或多或少都要参与过地方事务才能再回京进入权力中心。 而不成文的规矩是,京官外放,除非是贬斥,否则外放都要升半品或一品。 一进一出的调任他就可为一州首官了,有的官员可能奋斗二十年都做不到刺史的位置上。 而白善稍一运作就可以,而他竟然还能想到拒绝皇帝升品…… 魏知心想,大晋将来有白善这样思考的不是自己利益,而是大局,是国家利益的官员在,又怎会行错呢? 于是再进宫陪皇帝下棋时,魏知主动提起此事中书舍人提品的事,然后明着告诉皇帝他不同意。 这世上很多关系都似弹簧,你强他便弱,君臣之间也是一样的,皇帝之前多雄心勃勃,这会儿就多怂,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但他看了一眼冷脸的魏知,决定暂避锋芒,于是冷淡的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然后很久都不再提起这事,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这让一直等着白善再升官,他好再吃他一顿的刘焕惊讶不已,私下问他们,“怎么升品的事儿就没动静了?” 白善和殷或一起瞥了他一眼,他们俩人都知道实情。 白善知道肯定是魏知做了什么,殷或则是从他爹那里知道,魏大人进宫里和皇帝下了一盘棋,然后皇帝去西内苑里跑了两天马,心情很不好的拉着殷礼打了两天的猎,以至于最近他那里都有好些野物。 殷或想起来,扭头问白善:“我那儿有新鲜的鹿肉,天气要热了也留不住,你家要不要?回头我给你半只。” 白善立即应下。 一旁的刘焕立即道:“我也要,我要一条鹿腿。” 殷或点头,“回头我让下人给你们送。” 一旁的白二郎没吭声,刘焕就用手肘撞了一下他,“你不要?” 白二郎摇头,“今天下午宫里也送了一只狍子出来,说是陛下在西内苑射的。” 刘焕傻乐道:“怎么陛下射中的是狍子,殷大人射中的是鹿?” 白二郎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多了,隔壁长豫公主收到的就是一头鹿,只不过鹿肉性热,明达公主不能多食,所以没给我们送而已,除了狍子,还有兔子这些东西也送了不少来。” 白二郎当了驸马后,其他的或许会缺,但吃喝上绝对是最顶端的那一撮人,和以前抢资源总是抢不过京城的权贵世家不一样,成了皇帝的女婿之后,至少宫里有的,明达都能有一份,京中的权贵世家能弄到的好东西,就算明达和白二郎不开口也会有人主动找上门来…… 再也不是当初要买只鹿还得通过殷或的人了。 只不过白二郎和明达也就对吃上关注一些,除此之外的其他奢靡物夫妻俩并不怎么关注。 白二郎和白善道:“我家里的狍子肉和兔子肉也有好些,你要不要?” 白善点头,“要。” 他来者不拒。 家里人多,什么东西都能消耗完,他们实在吃不完还能送一些去饭馆,反正是不会弄坏食材的。 于是白善叫上大吉赶着车各家转了一圈,都不进门,直接就拉了一堆东西回家。 白二郎不打算跟他们玩儿了,他得回去写自己的稿子,于是喊道:“别忘了明儿休沐去看我们新修的路啊。” 白善冲后头挥了挥手表示明白。 殷或骑在马上,和白善并骑,收回目光道:“听说新城那一片新建了不少房屋,很多读书人都要到那边租房子住,连国子监的一些同学都有些心动。” 白善道:“是公主建的,国子监不是有提供住宿吗?” 家贫者可以选择住在监舍里。 殷或摇了摇头道:“监舍到底不方便,一些人会学习很晚,若同监舍的人不愿,到底会有矛盾。” 但在外面租房子又太贵,所以很多人会选择委屈自己。 但如果有便宜的地方,便是远一些,相信也会有很多人愿意去的,路上还能背诵课本,并不算浪费时间,到时候拿出一二文车费就是。 总比在监舍里受委屈强,还可能将人际关系搞坏。 白善便道:“可以让他们去找白二,白二是他们的学长,多的做不了,便宜一些还是可以的。” 白二郎自然没意见,这可以让他和公主,尤其是明达公主收集一波好感和好名声。 不要以为公主不需要好名声。 公主要是有好名声和好人脉,她在朝中被人骂时好歹会有人替她骂回去,比如长豫和满宝。 这次休沐碰上了田假,于是大朝会赶在休沐之前开,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商量完以后就开始商量一些小事,于是一个御史出列弹劾长豫公主奢靡浪费,据他每天蹲街的不完全统计,长豫公主一个月竟有二十一天在外用饭…… 第2558章 出言相帮 公主车架出行,虽不至于让行人回避,但自己一辆车,后面一辆装着宫女内侍的车,还有随行的侍卫等,人还是很多的。 而且长豫又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所以只要有心,掌握她的行踪并不困难。 能力强一些的,连她在外面每顿饭吃的什么,花了多少钱都能打听到。 御史觉得长豫公主太抛费了,身为大晋公主,她理应响应向帝后勤俭的号召,也该勤俭节约才是,结果她竟如此耗费。 据他所知,只是出嫁几月,长豫公主便将京城大小饭馆都逛过了,花费甚巨…… 皇帝不悦的抿了抿嘴,任谁被当着满朝文武这么多人的面被骂闺女都不会高兴的。 偏提倡俭约的确是他和皇后的提议,他为此减少修建宫殿(看修了二十年都没修好的大明宫),大明宫如今都还在停工状态呢;而皇后的便服更是没有那种千金一匹的华服。 各地进献上来的那种华美布匹,因为耗费甚巨,登基之初,帝后当面损毁过一批,为的就是拒绝地方进献。 这些年国泰民安,地方才开始进献,但皇后也从不穿,甚至也不给公主皇子们用,而是每年赏赐给于国有大功之人。 比如刚过去没几个月的年节,皇后赏给了萧夫人,萧院正的妻子;前年过年赏给了衡阳公主,阿史那将军的妻子;大前年过年则赏给魏夫人,魏知的妻子…… 因为事涉女儿,皇帝不好亲自开口给闺女辩解,于是目光扫向底下的爱卿们,希望有谁替他的爱女声援一二。 大部分人都静静地坐着,垂下眼眸躲避了皇帝的目光。 赵国公想了想,长豫公主毕竟是他的便宜外甥女,在他妹妹膝下养了这么多年,每次见面也都甜甜的叫他舅舅,于是主动出列,和皇帝行过礼后便斜了一眼那御史,道:“陛下,臣看陈御史太闲了,连公主吃什么喝什么都管,不如再给他委派些别的差事才好。” “不错,长豫公主的花销又不走国库,你管她吃什么喝什么,在哪里吃在哪里喝呢。” 起身起到一半的满宝就一屁股坐了回去,打算静观其变。 陈御史当然不怂他们,冷笑道:“天家无小事,长豫公主为天家之女,这自然就不是私事。” 又道:“何况,皇室中人本就不该与民争利,长豫公主不仅大肆花销,还在外插手商旅之事,大肆敛财,此举若不遏制,焉知将来她不会攫国之财?” 满宝听愣了,长豫公主做什么了? 见没人说话,连赵国公都皱着眉不吭声了,陈御史便激愤的喷了长豫公主一顿,反正就是她太奢靡无度,应该禁止,自家有饭为何总在外抛费? 然后一国公主插手商旅之事,与民争利算怎么回事?更应该禁止。 满宝眼见着情势不对,连忙起身出列,行了一礼后问陈御史,“不知陈大人说长豫公主与民争利,插手商旅之事是什么事?” 其他的都是小节,什么在外面吃饭,在座的谁没在外吃饭喝酒过? 但与民争利和插手商旅之事却不是件好事。 陈御史就沉着脸道:“臣听闻长豫公主要开一珍宝阁,放言要收进世间奇珍,而今店铺已经装修好,不日就要开张了,陛下,此举不妥,请陛下规劝公主殿下。” 满宝大松一口气,她还以为长豫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呢,不就开了一间铺子吗? 满宝瞥了一眼陈御史,与皇帝行了一礼后道:“陛下,臣知道此事。” 皇帝努力压着怒气,面色沉静的道:“哦?周卿奏来。” 满宝面色同样沉静的道:“长豫公主的这一珍宝阁便开在雍州新城内。” 她道:“因新城新建,里面人烟稀少,商贩更少,明达公主在其中拥有一条街的商铺,但如今能租出去的,十不过二三,长豫公主见状便主动赁了一间。” 皇帝沉静的点头,示意周满继续说。 “当时长豫公主便言,新城街道宽敞,房屋崭新,如此冷清实在不该,于是决定将赁下来的店铺设做珍宝阁,将她认为世间的奇珍都放在阁中售卖,以此吸引旅人和商贩。” 陈御史:…… 众文武大臣:…… 满宝继续睁着一双纯净的眼睛说瞎话,“陛下,治国、治州、治县,甚至是一乡一里之治,治理的良莠主要看的便是税收和人口,这两样为重中之重。” “长豫公主在新城之中开设珍宝阁,一为了吸引人口,二也可为户部纳税,怎么就不好了呢?” 皇帝颔首,问陈御史,“是啊,公主此举是为了新城的发展怎么就不好了呢?” 陈御史:“陛下,长豫公主分明是为了享受,看她一月有二十一日在外饮食便知……” 满宝截断他的话问道:“陈御史,您一月在外饮食几日?花销几何?” 陈御史觉得她跪舔皇室,不屑与她为伍,于是一甩袖子道:“我薪俸微薄,家中贫寒,无钱在外消费,因此不曾在外饮食。” 满宝也不探究他说的真假,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查不出来,她颔首道:“我可以理解大人,大人家境贫寒,的确更应该体贴家小在家中用饭,但长豫公主并不家贫。” 陈御史皱眉,拿住这一点儿就要说话,满宝已经继续道:“陛下再穷,但给长豫公主的嫁妆,便是不靠魏驸马,顿顿在外面吃饭也是可以的。” 她看向皇帝道:“陛下,据臣所知,长豫公主在外饮食并不奢靡,像状元楼、九福楼这样的酒楼饭馆,一月也难得去一二次,更多时候是在一般的馆子里吃的,有时候便是路边的小摊位也吃得津津有味。” “又一次臣下衙回去路过皇城外的馄饨摊,长豫公主和驸马便在那里用的晚食,还请了臣一碗,耗费不过三十二文钱而已,这并不奢靡。” 一直微微闭着眼睛的魏大人睁开了眼睛,出声问道:“八文钱一碗,为何要了三十二文钱?” 满宝顿了一下后先回答了这个问题,“长豫公主吃完又用食盒打包了一碗,说是不错,晚上要做夜宵吃。” 众文武大臣:…… 皇帝:…… 满宝这才继续自己要说的话,“何况,臣觉得公主在外饮食是与民有大利的事儿,身为京官,我们应该高兴,甚至大力支持才是。” 第2559章 好朋友 “长豫公主花用的是自己的钱,物品只有交易才能变成商品,”满宝道:“长豫公主的一餐饭食,饭馆挣了钱,厨师和伙计挣了钱,种植菜蔬的农人和养殖鸡鸭的人也都挣了钱,这些人皆是民,难道他们没有得利吗?” 皇帝连连点头。 满宝道:“不过陛下和皇后娘娘推荐节俭也是对的,拒绝奢靡,应该拒绝的是炭烤熊掌,身着彩缕,腰佩千金美玉。权贵之人以低于商品价值的价格获得,此才是与民争利,而长豫公主所好美食不过是平常富户也都能吃到的东西,何来奢靡之说?更不用说与民争利了。” 皇帝连连点头,要不是还得矜持,他恨不得再多点几个头。 不少人都表示赞同,于是开始有认替长豫公主说起话来。 魏知便出列道:“陛下,如今天下承安,百姓安居乐业,斗米价从十五文到十二文,再到去年秋后的十文,有地之人已都能饱腹,既如此,天下百姓应当积富了,臣提议可选一些州城,在固定时间内见面商品入城之税。” 皇帝认为可行,于是问其他大臣的意见。 老唐大人想了想后道:“可,不过应当提前一月昭文,着各地御史严格察举,胥吏不得因此敛财,否则失国库之财,饱了胥吏小官腰包就不美了。” 户部尚书:……你们要减税经过他的同意了吗? 不过他仔细的思量了一下后上前道:“臣提议,京城,雍州,太原,郑州,鄂州,荆州和益州都可以列入此项之中。” 大家看着户部尚书,纷纷在心中“卧槽”一声,暗道,你这也忒快了吧,直接把北下,东来,南上的要道一网打尽了? 那京城和雍州得涌进来多少商旅? 陈御史脸黑片刻,默默地退了回去。 满宝也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盘腿坐在自己的小坐席上听着他们争论新出的题目,不过他们本来不是应该快要下朝了吗? 因为魏知的一个提议,大朝会延迟了半个时辰才正式散去,满宝起身的时候已经饿得不想动弹了。 唐大人更饿,所以他看了一眼周满就走。 满宝不理他,上前去扶庄先生,小声道:“您年纪大了,下次可以直接告假不来。” 年纪大的官员可以请长假不来参加大朝会,反正他们又不会发言,一般吏部不会强硬要求他们必须出席的。 至于白善,他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身为中书舍人,他此时是最忙的时候,正和他的同僚们分拨各个部门交上来的折子,除了加密的折子外,其他的折子他们都要全部打开扫过一遍,然后按照轻重缓急给皇帝分好。 分好以后并不是马上就给皇帝,一些折子直接送到中书侍郎的手中,由他们先给出处理意见,然后再呈送给皇帝…… 所以白善知道大朝会上发生的事时,已经是中午用午食的时候了。 今天的大朝会开的尤其长,等皇帝到了书房,他收到消息,立即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抱了要给皇帝批阅的折子就去找他。 今天轮到他在皇帝跟前当值。 结果才到书房,白善就收到了皇帝的一份午餐赏赐,在吃饭的过程中才知道满宝在大朝会上和御史因为长豫公主吵了一架。 白二郎很快也知道了这件事,在皇城里,大朝会上的事儿根本不可能成为秘密。 知道这件事后,他的第一想法就是,他和明达一定要多交朋友,将来要是被人弹劾了才有人为他们说话。 不然当庭定罪都不给我们挣扎一下的机会,简直过分。 于是白二郎觉得要特别争取一下白善和周满的友谊,最近他们来往好像是少了,嗯,回头多给他们送点儿野味儿。 长豫公主也因为这件事,本来对他们的新路之行不太感兴趣的,第二天也巴巴的一起赶来了。 一碰面,长豫公主就伸手抱住周满,呜呜呜的道:“周满,不愧我请你吃了这么多饭,下次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请你去吃。” 满宝问,“公主,你家的厨子还没有把你的胃抓回去呀?” 一旁的魏玉满脸无奈,他也不明白长豫为何那么喜欢吃外面的东西,明明家里厨子做的也很好吃。 长豫就道:“他们做的倒也不错,我近来已经很少在外面吃的,那陈御史忒的过分,只看表面,哼,他所算的二十一天我只在外面用午食,难道我出门逛街,午时后还要巴巴的赶回家用饭?自然是在哪儿就最近找吃的呗。” 满宝理解这种,连连点头,然后问道:“你怎么二十一天都在外面逛街?” 长豫道:“我的店铺要开张了,自然要多出去看看别人家的店是怎么做的,都卖些什么东西,我好参考参考。” 她干的都是正事好不好? 这一点儿魏玉可以作证,连连点头,其实最近这个月长豫比二月那会儿好多了,至少他每天下衙回家他们是在家用的晚食,偶尔才会出去街边小摊吃个宵夜。 想想刚和长豫成亲的那一个月,早上醒来,她宁愿坐上马车去两条街外的小摊上吃一碗宽面也不愿意在公主府吃下人精心准备好的早点…… 明明公主府做的更好吃,也更精致,但她就是说宽面更劲道,她吃一碗午饭不吃都行。 然后午饭就去吃了羊肉泡馍。 魏玉看了一下妻子,微微摇头。 满宝好奇的问她,“你店里的货物都准备好了?” 长豫道:“只有一半吧,我还和你侄女谈了谈,她已经答应将药膏和药霜放在我的珍宝阁中卖,以后新城,甚至是雍州城内她都不会再另外开设店铺。” 她道:“我最近正和蜀赏交谈,他们会给我一批蜀锦,我也放到珍宝阁中。” 她微微抬起下巴,骄矜的道:“将来我这里卖的东西便不是独一无二的,也必定是在外面难寻之物,而天下如此多的难寻之物都在我这里可以找到,岂不就是珍宝阁了吗?” 满宝愣愣的问道:“你赚钱吗?” “那当然,”长豫公主很自信,“我让你侄女将给我的药霜和药膏换个样子的瓶子,价钱比你们在东市卖的直接翻一番,放心,亏不了。” 满宝:……一样的东西,谁脑残了才会去买呀? 第2560章 教化 从城东出去的那一条小路已经贯通,在两日前便正式交付使用了,不过满宝他们是第一次来走。 出了东城门便向北走,和皇庄正好相反,走出一段后,之前有一条很小的路延伸而去,是人和牲畜在田垄之间走出来的,中间能有一排青青地绿草,两边则是坑坑洼洼的泥地,再边上就是田垄的那种。 除非走路,骑马和骑驴,不然很少有人走这条路,满宝他们也只走过三次,每次都尽量不坐在车上,不然能将你颠出一个好歹来。 可现在这条路被平整了,且被扩出去好大一截,两边的田垄都被铲平然后填充石子后再补充泥土捶打过。 左右两车道,比官道小,但看着也是一马平川,很是让人舒心。 满宝骑在马上,被风这么一吹,越发的舒心,对这条路更加满意,“修路是正确的。” 白善颔首,示意她往前看,就见路两边的边上有农人挑着担子,担子里放着不少菜蔬,看到这一行车队,他们有些胆怯,便不敢再走,而是站在路边边上侧身等他们走过。 今天是这条路开通的第三天,直接修路,人和牲畜是不许在路上走的。 但他们昨天就走过了,听说从这里进京城的东城门特别快,一进去过了两个坊就是东市,到时候在东市里面交上两文钱就能得一个位置,而一旦菜蔬可以卖出去八九十文呢。 要是运气好,他们不用到东市,就一路从两个坊晃悠过去,东家买一些,西家买一点儿,都用不着交那两文钱就可以把菜都卖出去了。 主要是东城门进菜蔬不收税。 东城门进菜蔬当然不收税了,不仅菜蔬不收税,鸡鸭鱼蛋这些东城门都不收,这是郭县令近日才颁下的命令,为的就是吸引更多的人走东城门。 至少他万年县的人得走东城门。 作为万年县县令,这点儿权力他还是有的。 没办法,长安县太可恶了,明明万年县和长安县一样是京城郭县,但因为皇城被划给了长安县,明明他们同级,但唐鹤就是隐隐压他一头。 最可恨的是,西城门属于长安县也就算了,南城门也全都属于长安县,明明城内的地盘都是差不多对半分的,凭什么到了城门口的那一块长安县就要比他们万年县多一整个? 偏商旅们都喜欢走南城门。 东城门少有人走。 现在好了,他多增了一条路,说什么也得多吸引些人来,因此郭县令早早让里长们在乡里宣传,鼓动大家往京城送鸡鸭鱼肉蔬果青菜。 他想让辖下的百姓们争气些的,但他们很少见到这样的贵人,这样的车队,突然在空荡荡的大路上遇见,还是刚刚开通的大路,一时有点儿胆怯。 停下来后便犹豫着是跪下还是不跪。 满宝好奇的看着他们,到了跟前后就盯着他们的担子问,“这樱桃是自家种的还是野生的,甜吗?” 农人愣了一下,就忘了纠结是跪还是不跪了,回答道:“回娘子,这是我家后院的果树,不敢说甜,但肯定不是特别酸。” 他没敢说很甜。 满宝一听,立即问道:“多少钱一斤?” 问起价钱来农人就不是很紧张了,裂了嘴笑道:“十五文一斤。” 比肉还贵啊。 满宝看了眼,还是觉得很好看,于是道:“给我来……我先尝一颗可以吗,要是好吃我就全买了。” 农人一听,立即摘了一颗又大又红的给她,然后一脸期盼的看着她。 满宝咬了一口,有点儿酸,不过比他们村山上的野樱桃好太多了,于是大手一挥道:“我全买了。” 反正他们今天人多,不怕吃不完。 农人一听,立即高兴起来,当即放下担子,和边上的人借了秤砣来给她称斤两。 不错,他们共用一杆秤,而且这秤还不是他们的,是他们和村长借的,每次借送他两个鸡蛋。 他算了算斤两,很快就报出数来,“三斤九两……” 他冲满宝憨憨一笑道:“娘子,一两算我们让您的,就算您三斤半好了。” 他们买菜就这样,半的才好算,多了或少了就不好算了,于是多了他们就抹去,少了就添一些。 然后他拿出一张大叶子将樱桃包起来给满宝,就蹲在地上掰着手指算三斤半是多少钱。 满宝便站着等。 等了许久,发现他算到第三斤后就卡壳了,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后继续掰着手指头算,还扯上了边上的人。 他们也难啊。 他们很少卖东西的,要不是里长一直说现在是春天,地里菜长得快,城里的人没菜吃,而现在又旱住了,地里暂时种不了,东城门现在不收进城的菜蔬钱,不然他们也不会大着胆子送菜进城。 但一斤菜就两三文,谁家买菜都没超过十文钱的,这樱桃人家都是一两一两的买,突然来个包圆的,农人好着急。 满宝见他算不出来,便蹲在地上帮他一起数,“一斤是十五文,那两斤就是三十文,三斤就是四十五文……” 农人满脸茫然。 满宝便拿出一串铜钱来拆开,数了十五文放在他的手上,“这是一斤。” 又数了十五文放在他的手上,“这是一斤……” 大家都围上来看热闹,连长豫和明达也没忍住从车上下来,一起围观。 满宝又数了十五文放在他的手心,“这是一斤。” 农人道:“这是三斤了。” 满宝颔首。 然后又数了十五文放在他的另一个手心,然后道:“这是第四斤,但你只有半斤,所以钱得分半,你一枚,我一枚……” 满宝放一枚在边上一人的手心里,再放一枚在自己的手心上,到第八枚便完了,正好在对方的手上。 她笑道:“这就是一半了。” 对方却眯了眯眼,“娘子怎么没有第八文?” 满宝笑道:“十五文的一半是七文半,你让我一两,我便让你半文,算起来还是你让我多一些呢。” 农人愣了一下,将钱收起来后恭敬地和周满行礼,与其他人一起退到边上等他们走了才挑担离开。 满宝将樱桃交给明达,笑道:“这东西酸酸甜甜的开胃,你可以吃一些。” 明达笑着点头,顺手交给了长豫,长豫就抱住,喜滋滋的和她一起上马车。 满宝骑上马,和白善道:“郭县令或许可以让里长教乡亲们数一数数。” 白善也颔首,“教化不该只局限于道德。” 第2561章 妄加揣测 县令们教化百姓,除了支持本地的教育事业外,最普遍的行为就是让里长宣讲一些忠义礼信的故事,还有加强法治建设等等。 但教习算数,从未有过的事,但满宝和白善都认为这很有必要。 识字的难度太大了,而且世上绝大部分人不识字,而且识字你得有书,身边也要有个认识字的人才行。 但识数不一样,满宝觉得这世上识数是这世上最简单的开智游戏,它不需要什么材料,掰着手指头,抓一把地上的石子就可以数。 先识数,知道数,再自己加减,而同样数的加便是乘,同样数的减就是除,这世上再没有比识数更简便,更低廉的开智法子了。 而且识数对生活也很重要,看今天的算账就知道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娘亲和大嫂就开始教她数手指和脚趾了,当时她可是才会说话呢。 当然,这些事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是脑海中一些闪过的片段,但科科记得。 满宝觉得她封地上的人也该开智一二,嗯,回头找里长们聊聊天儿。 走过郭县令和荀县令合作的路段便到了周满出资修建的路段,然后到了岔路口,他们只望栎阳县方向看了一眼,见道路平整,和他们这条路上一样宽,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新城方向去。 这是明达的皇庄,她在这里是有住处的。 以前这个皇庄是不特别准备主子居住的院子的,毕竟这个皇庄离京城不是最近的,也不是附近最大的,也实在没什么特色,所以皇室没人想起要来这里住。 但皇帝当时要修建这一排的屋子时,顺道拨钱在庄子里给闺女修了个宅院,专门给明达过来巡视产业时住的。 不然怎么办呢,新城距离京城还是有些距离,她过来巡视产业若是累了在哪里休息? 所以这次明达他们直接去的是明达的庄园。 等把行李都卸下,人也放下大半,他们这才带了些随从便往新城去。 现在新城里的人比上次来的多了一些,负责这一条街商铺的管事立即飞奔来请安,和明达公主禀报道:“如今租出去的铺子有九间,正在装修的有六间,可也不知怎么了,今儿一早京城那边好些人家派了管事过来和小的预定铺子,有些人家还要求已经租出去的那些铺面腾出来给他们……” 明达好奇的问,“都有哪些人家?” 管事道:“郡王府那边来预定了两间,丹阳公主府上来预定了一间……” 都是皇亲国戚。 管事悄悄抬眼看了一下明达后道:“赵国公府上也来预定了一间,不过是国公爷预定一间,小公爷自己预定了一间。” 管事顿了顿后继续道:“小公爷说他的铺子要挨着周大人的铺子。” 满宝一听问道:“对了,我的铺子卖什么?” 众人:…… 你一个东家问大家要卖什么? 满宝一脸无辜,“我原先是要卖药膏药霜的,但不是长豫和立君约定好了,我们周记将来不在雍州开设铺子吗?” 管事便笑道:“奴才问过周二娘子了,二娘子说周家只在药和吃的上有些长处,因此这铺子要拿来做吃的,现在正打算开饭馆呢。” 但这一次饭馆很是高档,不似开在外城的那一间,因为这附近有大量的房子租给读书人,因此周立君想弄得风雅一些。 满宝最近忙,周立君也忙,所以俩人基本碰不上面,自然也没交流过这件事。 毕竟这铺面满宝就一句话,而从租,交接和装修都是周立君来的。 和长豫公主不同,她有多少产业放在自己名下都没问题,而周满显然不行,因此这一个铺子是用向铭学的名字租赁的。 他当年被罚,自己是不能够出仕的,甚至孩子也很难再出仕,毕竟刺杀皇族是大罪,他能够不被流放已经算不错了。 此时店铺装了一半。 周立君笑着上前与他们见礼。 长豫和周立君接触了几次,俩人年纪相当,脾性也有些类似,因此很合得来,满宝还没开口,长豫就先开口邀请她了,“走,我们一起回皇庄歇脚去。” 于是周立君陪着他们从街尾走到街头,又从街头走到街尾,这才去的皇庄。 管事这才悄声和明达公主禀报,“郡王府那边看中了周大人现在的铺子……” 明达蹙眉,问道:“是哪家郡王?” 管事先告罪,这才道:“是河间郡王,不过来的是个管事。” “你没说铺子已经租出去了吗?” “当时他要得急,直接就在图纸上圈了地方便走了,等小的发现时追出去,人已经回了。” 明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你亲自上门谢罪去吧。” 管事一凛,立即跪下,诚惶诚恐的低头道:“是,奴才明儿就亲自上门去。” 明达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除此事外还有什么事?” 管事顿了一下后道:“丹阳公主府上说公主和驸马不日会来雍州,到时候还想借一下公主的宅院歇脚。” 明达公主脸色稍霁,颔首道:“可。” 管事跪在地上,瞪了许久,见公主没有吩咐,便磕了个头悄悄地退了下去。 明达垂眸想了想,半晌,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忍不住和心腹宫女道:“身边得用的人太少了。” 宫女笑道:“那是殿下您要求高了,他不好用,慢慢调理便是。陛下和娘娘可是给了您不少人手,你都要说得用的人少,其他公主听见要生气了的。” 明达就摇了摇头道:“他们不顶用,换一批年轻知事的上来培养吧。” 她道:“看周家人便知道了,他们若不能揣摩我的心思,那就应该知道守规矩,一切照着规矩来,那就不会出错,便是错了,那也是小错儿。” “偏他揣摩不透我的心思,却又硬是要揣摩,还要站在本宫的位置上思虑,”明达冷笑一声,“妄加揣测本已是大忌,还是如此不聪明的揣测,这样的人怎能用?” 宫女便不说话了。 明达都没想到父皇和母后精心给她挑选的人竟然这么多毛病。 也不知道父皇手底下的那些人会不会也有问题。 明达正在思考这样严肃的问题,而在另一边休息的长豫等人直接分了两边盘腿坐下,知道丹阳公主要来,长豫便乐哈哈的和满宝道:“丹阳姑母和姑父感情可好了,等她来了,我们叫上他们一起去雍州城里吃好吃的。” 第2562章 截胡 白二郎正在挑樱桃吃,闻言愣了一下后道:“丹阳公主?我好像认识”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他,周满道:“你和明达成亲的时候丹阳公主也送礼了的。” 白善道:“这两年薛驸马都在京城,你应该在宫里见过才是。” 家宴什么的,在京城的公主一般都会和宗室一起参加的。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我是说,我好像在那间杂书屋里看到过丹阳公主,说的是公主和驸马的事。” 当然,他也不太记得丹阳公主这个人就是了,皇家的亲戚太多了,不说皇帝的儿子女儿,还有先帝的儿子,可太多了。 长豫眼睛大亮,兴奋起来,“我知道,这事儿我知道,是不是写的丹阳姑姑成亲之初不愿与姑父同席之事?” 白二郎连连点头,眼睛也亮晶晶的,“没错,正是此事,只不知为何不在陛下的起居录中,反而被塞在了杂书间,也就几张纸。” 明达过来时他们正说得兴起,她忍不住笑了笑问:“在说什么事?” 白二郎:“我们在说丹阳公主。” 先帝有很多女儿,总计十九个,当然,现在还在世的没这么多了。 但这么多公主白二郎之所以知道这位姑母,便是因为她出现在了杂书间内。 但杂书间记的东西哪有长豫在宫里听到的小道消息精彩,她就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分享起自己的小道消息来。 因为不算坏事,所以大家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听。 “丹阳姑姑长得漂亮,采也好,自诩甚高,姑父其实也不错,就是比其他姑父可能差点儿,这话儿可不是我说的,是一个姑姑说的,”长豫道:“姑父虽出身武将之家,自己也有功劳,但和其他姑父比起来还是逊了一筹。” 看各自的成就便知道了。 当然,这不是最要紧的,长豫觉得最紧要的是,“薛姑父长得太老实了。” 要是长得漂亮些,她觉得丹阳姑姑就不会在意这个了。 魏玉忍不住扭头看她。 长豫看到别道:“你别看我,你长得比姑父好,还有采” 爹又是魏知,不然她也不会很乐意的。 魏玉不知该用什么心情,反正还算有点儿甜,他压下心中的喜意,沉静的道:“别胡说。” 当着大家的面呢,羞也不羞? 长豫不理他了,继续和他们小声道:“薛姑父长得太老实,当时又有人和父皇说薛姑父太过村气,姑姑听说以后气得不行,更加不愿与薛姑父同席了。” 公主出嫁几个月不与驸马同床,也不愿与对方同席,于是各种闲言碎语就传出来了,传着传着就传到了宫中,自然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听说妹妹竟因为这样的事和妹夫闹别扭,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过一阵之后就干脆把所有的姐夫和妹夫都给请到了宫中,当然,还有他的姐姐妹妹们。 皇帝就带着一众驸马握槊,不管他本事如何,反正皇帝是赢了一众的姐夫和妹夫,然后和薛驸马比时就故意输给了对方,当着一众人的面,皇帝大赞薛驸马。 皇帝席上喝酒带他,投壶带他,说话也带着他,让薛驸马成为了一众驸马中的焦点人物。 丹阳公主心结瞬解,和驸马回去的时候就和和美美的了,二十来年了,夫妻俩关系一直很好。 即便这些年薛驸马没什么出征的机会,官位早已不能和其他几位驸马相比,夫妻俩也越过越好,反正每日开开心心的,倒是越过越融洽,所以这算是一段佳话,宫中对这种小话也就不是很阻拦。 满宝琢磨了一下后问:“丹阳公主喜欢吃吗?” “喜欢吧,”长豫道:“这世上还有人会不喜欢吃吗?” 饮食为人一世中最重要的事啊。 众人竟不能出言反对,因为在座的没人能够说不喜欢吃,就是节制的魏玉都不得不说,“民以食为天。” 长豫就得意的扬了扬脑袋,她和明达道:“照这趋势,你这一条街的铺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全租出去了,到时候必定热闹。” 明达却没这么乐观,摇了摇头道:“都是叔叔和姑姑们看我艰难才出手帮忙的,他们能带来的人可能不会很多,我更喜欢租给商旅。” 因为他们才是认真做生意的,才会绞尽脑汁的吸引人进来。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他们不会很心急的开张的,还不知要多久才装修引客呢,偏他们占的位置又好。” 有些人是想给明达帮忙,觉得她新城的铺子不好租,所以才出手租上一两间意思意思,但也有人是想占便宜。 自周满在大朝会上为了长豫公主和陈御史对战后,大家都知道新城的人口不是很多,长豫公主为了替明达公主拉拢人口还亲自开了一个珍宝阁。 不少人觉得有两位公主背书,将来这新城的生意不会小,于是也派了人来租房子,但他租了房子后却不是自己用,而是转手又要租出去。 明达查账的时候只觉得疑惑,觉得这几人租的铺子也太多了。 而白二跟着她去巡视过后就发现这些铺子还没动工装修,反而还有人将来此的商旅往里带,一副要看铺子的模样,他便有些生气,和明达道:“他们这是要二租呢。” 明达不解,“然后呢?” “然后我们家的管事可能有问题。”他道:“来找铺子的商旅为何不直接找我们的管事租铺子,却要和这些人租二手的?难道他们的租金比我们的还便宜?” 那是不可能的,要是更便宜,他们岂不是要往里添钱,图什么? 想起上次回来明达说过那管事想要欺负周满的事,白二郎不太高兴的道:“我们现在就把他换掉吧。” 白二郎的枕头风还是很厉害的,明达就认真思索起来,片刻后点头道:“好,只是换谁呢?” 她之前不换就是因为手上没有用的人,她不像周满,身后有这么多兄弟,她基本上就朝着一个地方用劲儿就可以,身后自有一众兄弟子侄帮忙打点,这么一算起来,满宝手上的人手都比她多。 白二郎就想了想后道:“把他革了,从皇庄里挑人吧,不行我们就一点一点的吩咐下去,反正现在我们也只管这一个皇庄而已。现在最要紧的是想怎么从那些人手上把要租铺子的商旅抢过来。” 没错,白二郎想要直接抢人,可又不能做得太明显,不然传出去对明达名声不好的。 明达也在沉思,夫妻俩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好办法来。 第二天他们进宫时正巧碰见要进宫当差的白善和满宝,白善闻言便道:“出个告示就行了。” 满宝眼睛大亮道:“让人写上两张大大的告示,街头贴一张,街尾贴一张,有意要租铺子的商旅自然会自动找上门来,都不用你亲自下手抢。” 还打算悄悄派人去截胡的白二郎眼睛一亮。 第2563章 抗旱一(补更昨日) 这种与人斗的事儿白二郎最喜欢了,主要不会太费脑子,且自己还隐站上风,可以让人暗搓搓的吃亏,只是一想心中就激动不已,晚上吃饭都能多吃下半碗。 明达一开始颇为烦恼,体会不到这种乐趣,但见白二郎连着两天宁愿拒绝白善他们的邀约也要去新城那里盯着管事给人租铺子,只要看到管事脸上的笑容僵硬,他就很高兴,连着她也不由高兴起来,隐隐摸到了那种边。 于是夫妻俩一起往新城跑,每天就坐在铺子里,居高临下的看管事接待因为贴了告示而找来的商旅。 有两个主子在,管事不敢做手脚,因为明达和白二郎一早定了租金的浮动范围,让他想要提高租金把人吓走都不行。 于是那些管事费了好大劲儿找来的商旅,转身就和公主直接定了合约,交租金拿铺子。 那些管事收到消息时几欲吐血,这铺子都来回看了几天了,眼见着就要成交,谁知半路杀出个明达公主? 他们不敢去找明达公主,只能怒气冲冲的去找公主的管事。 大家虽未曾明言,但你收了大家这么多的礼,一开始双方就暗示过,你把铺子低价租给我们,我们再转租给他人,结果我们费心费力从外头拉了商旅来,你转头却给我们截胡了? 再没有这样的道理,还讲不讲江湖道义了? 江湖道义和主仆之间的利害关系比起来就很不值得一提了,公主和驸马就在隔壁铺子坐着呢,他既不敢应承他们将已经签合约的商旅还给他们,也不敢让他们把动静闹得太大 若是公主和驸马知道此间发生的事,他这条小命也不用要了。 于是他只能忍痛将之前收的东西退回去,还自己补贴了点儿,他肉痛道:“这事儿如今是我们公主和驸马亲自看着呢,街头和街尾的两张告示你们也看到了,在我们的铺子完全租出去前,你们想以高价将铺子租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您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我先前也没料到公主如此看重这一条街的商铺呀,”管事道:“这就是新城的一条街,新城才多少人啊,我们公主手下产业无数,不说京城还有铺子,便是封地,一年的收益便不少了,我哪儿知道公主会亲自管理新城这边的产业?” “总之这事儿大家就自认倒霉吧。” “这怎么能行” “这怎么就不行了?你们租的这铺子我可是给你们拿的最低的租金,位置还好,就算租不出去,你们自己拿来做生意也不亏嘛,”他暗暗威胁道:“公主就在边上的铺子里坐着,各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不然闹开来,我是讨不到好,你们,还有你们身后的主子便能讨得好去?” 他们瞬间不说话了。 可心里还是不甘心,这新城现在根本就没几个人,花费那么大装修,过后肯定要亏本的。 几人咬咬牙,决定回去和主人家说一声,这事儿还得再拖一拖。 他们给东家打理产业,若是亏损太多,年终时也是会有处罚的。 商铺一口气租出去不少,明达很高兴,白二郎也很高兴,皇帝却不怎么高兴。 今年京城雍州一带干旱,中原其他地区或多或少也有些旱情,因此今年的田假不仅提前放了,还多放了三天。 需要回家种田的官员,连着休沐日一起,一共放了十五天,足半个月的假期。 他以为闺女会跟着驸马回宫住一段时间,陪一下他这个老父亲的,结果放假以后女儿连京城都不住了,直接住到皇庄里去。 哦,白二也放田假了,因为他说他要去种皇庄的地,他的上司一脸一言难尽的模样给他批了条子。 魏知也放了田假,不过他没有休十五天,而是休十天,便是十天也不纯粹,每日从地里回到府中后,他依旧会处理公务。 魏知在雍州有一块地,那是他自家买的。 今年干旱,他亲自跟着长工们去挑水浇灌田,然后看着他们犁地,跟着他们一起卷了裤腿下地插秧。 很不巧,那块地和老周头给满宝做嫁妆的一块地离得很近。 因为干旱,今年新找的两家佃户反悔了,他们自家也有地的,没料到春旱会这么严重,他们显然种不了这么多地了,因此只能将周满的地退回去。 老周头一看,便忍不住一边念叨,一边带着儿子媳妇们来种地了。 满宝和白善干脆也休了田假,戴着大大地草帽就撸了裤腿下地去了。 这里没有水渠过来,只能开了上面的田埂,一家一家的放水下来,但河道的水量少了,大家就只能挑水了。 满宝挑水是不可能挑水的,他们拉了一辆牛车,直接将水放在车上运过来,结果车到田边的时候,水也撒得差不多了。 就算桶上盖了盖子也不太管用。 俩人蹲在车上看着水桶发呆,“有水车就好了。” 有专门运送水的水车,不过这一时半会儿的上哪儿找去?而且水车造价也不菲,他们也不能为了种地就直接付出高于收获的成本。 老周头将田里的大土块敲了一遍回来,看到两个孩子盯着几个木桶眉头紧皱,就看了一眼牛车,不由哎哟一声道:“你们这是洒了一路的水啊,这多浪费啊。” 念叨他们,“你不会摘几张大叶子放在桶里再盖盖子” 满宝和白善眼睛一亮,都想起村里人去挑水时喜欢往木桶里放一张荷叶,这样水摇摇晃晃的时候就不会洒很多水。 满宝立即跳下车,和老周头道:“爹,您就放心吧,水不会浪费的,落在地上也是给草吃了,回头草长好了让我们家的牛把它吃了。” 老周头:这是多闲得慌,稻子和麦子且没有水喝呢,倒先给草吃了。 俩人又牵着牛车去拉水了。 和别的农活比起来,拉水不算太辛苦。 到了河边,白善和满宝将车上的木桶都拿下来打上水,满宝去摘了一些大叶子放在桶里,这才盖上盖子。 第2564章 抗旱二 俩人尽量走平坦的道路回来,五分之四的水都还在,俩人高兴,连忙拎着水桶将水都倒进田里…… 俩人一整天都在运水,周大郎用耙子将田耙过两遍,让田里的水和泥混合在一起,均匀了许多。 白善提了一桶水下来,见满宝双脚站在田里,正就着才倒下去的水洗脚,便招呼她道:“快过来,这里的水更干净。” 满宝立即上前,双脚站在田里的一丛草上,白善微倾木桶,水流细细地流下,满宝就着水流洗干净脚和被弄脏的裤腿。 洗干净才放下,然后就坐在田埂上晾干脚丫子。 魏大人插完一块田,浑身是泥的晃悠过来,也走到周家的田里,示意白善继续倒水。 白善便给他新取了一桶水来净手和净脚。 “大人家里还有几块地?” 魏知叹息道:“雍州一带也就这两块了。” 但他的家乡今年也受旱了。 满宝见他满脸愁绪,便宽慰他道:“大人,我娘说,农人本就是要看天吃饭的,旱一些,涝一点儿都是常事,对我们来说,也就难一时的,就怕他许久既不涝,也不旱,风调雨顺好几年家里却还存不下余粮。” 魏知愣了愣,问道:“为何风调雨顺几年都存不下余粮?” “既无天灾,自然就是人祸了。”见魏知一凛,满宝连忙解释,“我这人祸可不特指官场,家里的败家子、或者有人生病也算的。我娘是说,风调雨顺好几年都存不住粮,那还不如年年有点儿旱,有点儿涝的过。” “这是为何?”魏知不解,“就算存不下粮食,也该是风调雨顺的好。” 满宝摇头,“我娘说,天老爷都看着呢,这天下这么大,你这儿风调雨顺,那别的地方必定在受灾祸,福气也该轮着来才对。” “连着几年风调雨顺,享受的福气太大了,将来必有大的灾祸,”她道:“比如益州水患那一年,前头几年我们村就是风调雨顺的,结果那一年突然就暴雨了,加上人祸,大堤就垮了。” 魏知仔细的思考起来,发现还真是,前些年京畿一带才旱过,那次算比较严重,但因为京城一带粮多,各地粮食运送过来,因此没有酿成大祸,最多国库穷一点儿,他们这些当官的累一些。 而干旱后,京畿一带风调雨顺了两年,也就去年冬天雪灾,今年开春干旱,不过钦天监那边说情况不是十分严重,过一段时间应该会下雨。 魏知感叹道:“你母亲很有见地呀。” 难怪能养出周满这样的人来。 满宝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善又拎下一桶水来,叫满宝,“快过来帮我。” 满宝便光脚踩在草地上,几下跳过去给他倒水洗手洗脚。 魏知看着他们,看着看着便问道:“两日了,怎么不见周大人和白大人黑?” 满宝自得道:“我们很注意防晒的,您看,我们戴着草帽,白天太阳大的时候还会用纱布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魏大人:“不闷?” “闷是闷一点儿,但不会黑呀,”满宝道:“不然半月后回朝,我们黑成黑炭,可怎么去见陛下和诸位同僚呢?” 魏大人不解,“有什么不能见的?” 满宝道:“他人玉树临风,我等自然也要姿容优雅,怎能狼狈?” 魏大人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后道:“好,那半个月,不,是十二天后大朝会见。” 绝对防晒是不可能的,他们两个又是这么的放荡不羁爱自由,没两天就把纱布给丢了,等真下田插秧时,连草帽都觉得碍事,早上和下午太阳不是那么大时俩人直接就把草帽给丢了。 然后欢腾的在田里扑腾。 等种完了田还得种豆子,不在水里,他们这才感觉到热,老老实实的戴好了草帽,可还是觉得晒。 而且此时戴回去也晚了,俩人晒黑了。 不说他们自己,老周头也心疼不已,一边念叨着让他们下种的时候快点儿快点儿,一边道:“这种活儿我们自己做就好,你们直接当官多好,还请田假……” 满宝直起腰,捶了捶自己的小腰后道:“爹,我们还种几天呀?” 老周头便左右看了看,估算道:“我们这边再有两天就种完了,另一块地不知道你五哥他们种得怎么样了。” 老周头给满宝陪嫁了两块地,这一块是他们负责种的,另一块则是周五郎带着一众同样休了田假的侄子们在种。 连周立信(大丫)和关咏都过来了,整整七八天都泡在地里。 没办法,因为缺谁水,要插秧的田都得浇灌,本来三四天可以完成的活儿愣是给延长到了七八天。 而且现在不乱短工长工都不好招,真正拿着钱都找不到人的那种。 听说皇庄那边招收了大量的工人,不仅待遇丰厚,吃的还好,好多人都去了。 然后就是一些权贵世家大老爷们,也因为这场干旱不得不雇人运水。 不然皇帝为什么提早放田假,还给添加了三天,为的就是让你们抗旱呢。 就在满宝他们全都下种后,钦天监一直说快来的雨总算是来了,淅淅沥沥的,很细很细,落下来时满宝和白善都没发现是下雨了,毕竟他们戴着草帽呢。 还是周大郎觉得热,摘到了草帽抹一把汗,结果就感受到了落在脸上的细雨,他愣了一下后便大叫道:“爹呀,下雨了。” 正低着头一步一步往前落豆种的老周头吓了一跳,把帽子一摘,伸手一接,高兴道:“还真是雨,赶紧的赶紧的,快下种。” 满宝他们都精神一振,加快了速度。 前来巡视他的秧苗是死是活的魏知看见了,便撸了袖子去帮忙,等种完了最后两垄地,他们便高高兴兴的结伴回家,满宝还邀请魏大人,“您这时候回京城也晚了,不如在我家的庄子里歇一晚?” 魏知笑着应允。 和周满去了莆村的庄子。 一行人坐在牛车上,一路拎着雨回去,心里却很高兴,尤其这春雨有越下越密的趋势,满宝大松一口气,“最好湿到地下两指。” “那得看能不能下到晚上去了。” 此时,皇帝也正站在太极殿里看雨,眼见这雨越来越密,越来越密,他这才高兴起来,哈哈大笑的吩咐古忠,“去,告诉皇后,今晚朕要吃锅子,让御膳房多杀一只鸡。” 古忠笑着应下。 第2565章 春雨 回到莆村,另一块地里的周五郎他们已经回来了,他们也淋雨了,不过他们运气更好,他们是种完了要回家时才下的,因此他们这会儿已经在洗澡换衣服了。 满宝他们一回来,厨房那边就立刻添上水继续烧,不一会儿就出来一锅热水了。 白善让下人找了庄先生的一套衣裳给魏知,让人服侍他沐浴去了。 白善和满宝他们也回房去,半个时辰后大家就一人捧着一碗面蹲在廊下一边吃一边看着越来越密的雨。 雨很细,但很密,就是这样的春雨最让人喜欢了,魏知很满意,颔首道:“不错,下上一晚上,田里的秧苗,才下的种子应该都能长出来了。” 满宝和白善也点头。 雨一直下到后半夜,迷迷糊糊间,满宝听到外面的雨声小了,但似乎有风从窗户里吹进来,她觉得更冷了,不由的挪了挪身子,更靠近了白善些,找到了个温暖又舒服的位置便又沉沉睡去。 倒是白善被她拱醒了,他迷糊的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见她整个人都缩在他腰侧,干脆就翻了一个身将人抱进怀里,彼此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后继续睡。 连着劳作多日,难得下雨可以睡懒觉,俩人便直接放任自己的感觉睡过去,一直到有人来敲门他们才睁开眼睛。 只是他们也不愿意起,白善给满宝扯好被子,这才翻了个身看向外面,扬声问道:“何事?” 西饼在外面道:“大人,魏大人吃过早食了,老爷要你们去陪客人呢。” 白善就缩回被子道:“让立学他们几个去,书房里有书,趁着魏大人在此多请教他一些问题。” 西饼:“……小郎君他们也没起呢。” 白善毫无心理负担的道:“那就叫他们起,春光如此好,怎能睡懒觉?还是读书人呢。” 打发走西饼,白善就抱了满宝继续睡。 魏知却和老周头周大郎一起去看莆村里的田地了,他们两家的田地距离莆村不是特别远,所以看莆村这里的发展情况就大概可知他们的情况了。 此时天还是阴阴的,虽不再下雨,却总有种下一刻还要下的样子。 一夜过去,春草就跟被神仙往上拔了一截似的,直直往上冒了一大截。 而地里之前种下去一直没动静的豆子却冒出了青芽,有的直接顶开了泥土,露出了一点青色。 而田里的秧苗已经返青,看上去还挺精神,显然是立住了。 魏知看了一路,很是高兴,见这一片的田地竟然绝大多数都种好了,不由问道:“这一片都是周大人的职田?” 老周头自豪的应了一声是。 魏知点头道:“莆村的职田经营得不错呀。” 他觉得周满遇到了好的佃户和管理得好的里长,想了想,都走到这儿来了,不如就进村子里看看去。 于是魏知便和老周头周大郎一起进村子里去了。 村民们却很少有睡懒觉的,昨晚上下雨,今儿一大早他们就起来了,男人直接就扛着锄头出门,一是看田里的水,有些田因为干旱,之前一直没种呢,挑水也得选好的那一块先挑不是? 所以他们今天一醒来就出门了,早食都没吃呢,先把水多的田放出一些水去,水少的再挖开田埂让水流进去,一会儿就要来耙田插秧了。 二则是要看田里的秧苗是否被冲散了,要是被水冲掉了得抓紧时间补种。 因此魏知他们来得早,但村里的青壮大部分已经出门下地去了。家里的女人也没空,都到秧田里拔秧苗,准备抓住这一次下雨的机会插秧。 所以村里只有小孩儿。 他们正赶着自家的鸡去地里翻虫子吃,还去割嫩猪草,看到老周头和周大郎,他们立即丢下手中的东西跑过来围着他们转悠,主动道:“老爷,老爷,您要什么,我给您拿去。” “去去去,”老周头挥手道:“我今儿没带糖来。” 小孩儿们虽有些失望,但还是道:“没事儿,不要糖我们也能帮忙。” 老周头就问他们,“你们爹娘呢?” 大家就七嘴八舌的回答。 魏知站在一旁笑眯眯的看,不远处的两个孩子因为争抢一条蚯蚓打起来了,俩人直接摔在了泥地里。 大概是衣服弄得太脏了回去不好交代,两个孩子直接放声大哭起来,互相指责道:“都是你,我要告诉我奶奶,让她揍你。” “我告诉我哥哥,让他揍你。” 魏知连忙上前将两个孩子拽起来,问道:“你们抢蚯蚓做什么?” “给鸡吃。” 魏知看了眼散落在附近的鸡,它们正优哉游哉的四处走着叮东西吃,对扔到面前的蚯蚓看都不看一眼,不过这些鸡长得都有些怪,有的尾巴上的毛被剪短了几根,有的是在屁股上的一截被剪秃了毛,还有的是翅膀上的毛被剪了…… 魏知不由问,“这些鸡为何都有些秃毛?” 一个小孩儿立即指了秃了屁股的鸡道:“这是我家的。” 其他小孩儿也立即认领自家的鸡。 魏知自己就有佃户,也有长工和短工,但如莆村这般几乎家家户户都养得起鸡的很少。 因为养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仅前期需要投入,在培养的过程中很有可能养着养着它就死了,还有可能养着养着就失踪了…… 鸡的天地太多了,天上的老鹰,山上的黄鼠狼,家里的大老鼠,甚至还有地上的人,指不定哪一天它出去后就不再回来了,所以养鸡需要承担得起风险。 需要有人一直看着才好。 他不由问一个看起来年龄比较大的孩子,“你们村养鸡的人很多?” “多呀,每家都养。” “这么富裕?” 小孩儿就指了老周头道:“老爷给的小鸡,不要钱。” 老周头有些尴尬的道:“应该的,应该的……” 生怕魏知再问下去,他似乎听满宝他们说过,要是东家让佃户们干很多活儿,那在官老爷们的眼中就是不慈不仁的形象,他可不能让满宝有这个形象。 然而魏知是谁? 基本上他想知道的消息,老周头和周大郎根本就拦不住,他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和一群最大不过八九岁的孩子说话,不仅把村里的情况摸了个七七八八,连人家爹娘晚上吵架打架的事儿都知道了。 第2566章 人心和制度 周满不仅支持他们养鸡,还支持他们养羊和养牛,以及养猪。 只不过村里很少有人选择养猪就是了,大多数都选择养羊和养牛。 要不是养牛需要很高的资质,东家们要考察一段时间,村民们肯定都选择养牛了。 而不管养什么,种苗都是东家提供的,只不过长成以后他们需要分东家一些。 比如养猪,全村百户人口,只有二十八户选择养猪,猪苗就是东家提供的,养上一年,长大可以宰杀后就四六分,东家四,他们自家六成。 要是养的母猪下崽了,那东家只要两成,剩下的八成是他们自己的。 而且,养死了全算东家自己的。 因此只是付出劳力的村民们很多都愿意养。 职田很大,总有不适合播种的地,那些地就被他们种了牧草,拿来喂猪、喂牛、喂羊,反正这几年村子的收成还不错,就是累点儿。 但以前也累啊,他们觉得现在的生活更有盼头,特别是孩子们…… 他们和以前一样需要干活儿,但以前是要去地里敲泥块,管你多大,会走路就可以拿着木锤子去干了。 现在他们却可以放鸡,放羊,放牛…… 一点儿也不辛苦,就跟在鸡羊牛的屁股后面,不让它们吃庄稼就行,偶尔给它们割一点儿草,捉一些虫子,比去田里锤泥块可好玩多了。 鸡养大了还会下蛋给他们吃,冬天杀羊的时候他们也有羊肉吃…… 魏知伸手摸了摸小童的脑袋,笑着颔首,“好孩子,快去放你的。” 小孩儿转身就跑了,跟着小伙伴们嘻嘻哈哈的追着鸡跑了。 魏知一路沉思着回去,白善和周满才起床呢,正在洗漱。 魏知看到俩人懒洋洋的模样,忍不住露出笑容,“我看了周大人的职田,很是惊喜,想问一问白大人,秋后你也该分得职田了吧?” 白善之前在翰林院,大头是俸禄,还没来得及分职田,这就是户部的狡诈之处了。 因为翰林院部门特殊,很多未来的大佬就是进去中转的,估摸着待上一二年就会离开调任他处,所以他们干脆先不分职田,而是用第二种补贴方式,直接按照他的品级在秋天时补充禄米,以充作职田的收入。 只不过白善运气太好也不太好。 他是去年初夏入职,按照惯例是秋后才分得职田,因此他当年没有补贴。 去年他没有职田,今年该得补贴,但今年他又升官去了中书省,那他今年秋后会分得职田,且已经不在翰林院,那就拿不到翰林院的补贴了,今年他还是没有职田收入。 满宝回味了一下,啧啧道:“我突然想起我赚的比你多好多呀。” 白善道:“我们家又不靠俸禄吃饭。” 他豪不谦虚的道:“我家不缺钱。” 不太富裕的满宝和缺钱的魏知略过他这句话,继续讨论起来,“没错,到时候他的职田也要申请自管,交给户部收成不高,佃户们的收益也不高。” 魏知点点头,他的职田就一直交给户部打理,每年都是拿固定的租子。 他倒是也可以试着接过来打理,可这样一来就需要很精心的管理者才行。 对方不仅要会管理佃户,还要会种地,更要有公正之心,不能不善良,不然还不如交给户部; 可也不能过于善良,否则职田就失了原有之意。 魏知手底下当然有这样的人,他家的老管家就是。 可老管家要是去管职田,家里的事儿怎么办? 魏知看了眼周满,开始思索起自家的亲戚来…… 满宝还在撺掇魏知,“魏大人,我看这职田不如都交给各官员打理的好,那样效益会更高些。” 魏知却是直接摇头,笑道:“回来的一路上我也一直在想此事,但只是一个念头便否决了。” 不仅满宝,连白善都不能理解,“为何?难道我们的职田管的还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可那也只是你们家,”魏知道:“这世上如你们家如此有善心且又守规矩的官宦之家并不是很多。而且,相信人心,不如相信制度。” 他道:“制度比人心更可信。” 在回来的路上魏知就在想,这样的法子能不能在朝中推广? 只是一个念头他便知道,不能! 一,不是所有的官员都有周满一样和睦的家庭,一样得力的兄弟姐妹,或者可用的管事,可以帮他们打理好职田; 二,不是所有的官员都和周满一样有这份同福之心,愿意将大部分利益让与佃户。 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人心是会变的。 魏知静静地看着周满和白善,他想,现在他们是可以遵守朝廷的规定,只是尽职尽力的打理好这份职田,离职的时候会将职田归还给朝廷。 但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甚至更久以后呢? 当他们习惯了有这份职田,而这里的佃户也习惯了这样的东家,当他们离开时,他们会不会想将这一份职田“买”下来,或者,这里的佃户会不会想办法让他们把职田买下来? 大晋在建国之初拥有大量的公中土地,但每年都在大量的失去土地。 户部总是说职田要不够分了,一直在催促他们压缩职田的分配,可那么多的公中土地去哪儿了? 虽然官员每年都在增加,但每年也有不少的官员死亡、致仕,总体来说,官场上的人数一直处于一种较为稳定的状态,稳定的增加,但增加的并不多。 以建国之处的土地数完全能够支撑官员们的职田。 之所以不够,是因为职田一直被人侵占。 有“恶意”的侵占,也有自谓“善意”的侵占。 但不论是哪一种,从大局上来说,这种侵占给国家,给未来的百姓都带来极大的伤害。 目前看着,“善意”的侵占似乎是为了耕种这片土地上的佃户好,但过个十年,二十年,换了一代的东家,他们能够一直对他们好吗? 如果不能,失去了朝廷的监督,他们会过得有多惨? 所以魏知是不可能大力推广此举的,但他可以换一种方式。 他信不过人心,但他相信制度。 这件事不能交给个别官员,但可以交给一个机构——户部。 没有田可种,也没有休田假的刘尚书这几天为了抗旱忙疯了,难得下雨,于是偷闲在家休息,却忍不住连着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他拢了拢衣服,看向外面阴沉沉的天,嘀咕道:“难得下雨天,我竟然着凉了?” 第2567章 以身作则 要保证一件好事可以长久的进行下去,那就要进行制度化,并且要在发展的过程中不断的完善制度。 这是魏知住在莆村别院里教俩人的第一件事。 白善为此思考了两天,和满宝道:“不错,人心难测,就连我自己都不能够相信我自己的心,更不要说别人了,所以还是应该制定好规则,使人不能轻犯。” 满宝问:“就和律法一样?” “职田的话,目前肯定做不到如此,但可制定规矩,等以后制度完善了便可入法。” 满宝就问:“你和魏大人打算制定什么规矩?” “魏大人想要在户部中新设一个部门,专门管理经营职田的。” “现在职田不就是户部在经营管理吗?” “那不一样,”白善道:“现在的经营管理是粗放的,他们完全下放给地方县令,县令又交给底下的胥吏,由他们强制分派佃户,每年强制收取佃租,再一层一层拨回给户部,由户部发还给各官员,魏大人的意思是,新设的部门不再委派给地方官员,而是由他们亲自打理,但职田所属的地方官员有监督之责。” 满宝:“维护佃农的利益?” 白善点头,“此一法变动特别大,且耗资不少,干系也不小,户部那边,还有朝中官员可能不会答应,所以魏大人让我以你的职田为例写一份报告。” 除此之外,这一次还会先行自愿原则,即,官员们可以选择是按照以前的方式进行托管,每年只收固定的租子;还是接过去自己管理;第三种则是选择他们的这种方式了。 白善道:“范围被固定在了京官中,因地方职田的特殊性,所以地方职田暂不在此例中。” 白善顿了顿后小声道:“其实昨晚我和魏大人恳谈过,他更想取消职田制。” 满宝一惊,问道:“是魏大人想如此,还是陛下想如此?” 白善赞许的看了她一眼,小声道:“陛下也想如此。” 这一次,白善真正接触到了高级的机密和上位者的博弈之中,他轻声道:“你别看现在国泰民安,其实每年朝廷都失去大量的职田,京畿一带也在失田,但还在可控之中。” 毕竟天子脚下,就是有心人也得忌惮一二。 “但在地方,官员联合地方大族侵占官田的行为屡禁不止,”白善道:“魏大人说,官田大量失窃,地方官员的职田得不到保障,他们就会大量侵占荒地开荒,这就相当于占私田了。” 大晋的土地制度就是成丁能分得田地百亩,其中永业田二十亩,口分田八十亩。 当然,各地因为土地多寡的原因,这一制度会打折扣,但最少的永业田五亩都是要保障的,因为这是生存资本。 可魏大人他们私底下算过,照着这样的速度下去,很快就保证不了均田制的进行了。 所以魏知想取缔职田,直接提高官员的俸禄,从户部中拨款,不再分拨职田。 而职田收归朝廷,由户部和地方共同管理,除了新丁和朝廷的封赏外,公田谁都不许再动用。 魏知没告诉他们的是,皇帝不止是想取缔职田,他还想收回一部分被侵占出去的职田。 有很多种方法,最直接的,派人去收集那些人家的违法犯罪记录,随便一条就能把家抄了。 能够把职田给侵占的,手上能干净到哪里去? 但皇帝不想用这种方法,他不喜欢杀人,也不喜欢见血,所以他更想的是用钱赎地。 将那些被侵占的地赎买回来。 当然,不可能按照市价,这些田地是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吗? 皇帝和魏知私下算过账,他最多愿意出到市价的六成。 然后他们算了一下这两年的失田数目,只是两年的而已,算了一下要耗费的钱财后,皇帝差点儿犯心绞痛,因为国库中还没有余钱,所以皇帝只能暂时将这事压下,只是悄咪咪的和魏知打算。 这种事也只能和魏知打算了,其他人他都没敢说,包括赵国公这个大舅子。 因为赵国公手上也不是那么的干净,背后牵扯甚多,除了魏知,朝中怕是没人会站在皇帝这边。 他虽然是皇帝,但并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没见他三令五申不许世家再建坞堡,但人家是拆了瞭望台,但围着坞堡建造房屋,依旧是层层叠叠。 同族居于一处,里面有数不清的佃户和长工,不过是部曲换了个名称而已。 天下才安定不过三十年,皇帝没那么大的勇气招惹这些会给他带来大乱的人,所以对这些世家大族,以及这些世家大族推到前面的豪门大族,地方乡绅,官员等,皇帝也要尽可能的温和。 甚至他也是这么教太子的。 他将这些打算告诉太子,然后教导他道:“你的脾气可得收敛收敛,将来你做了皇帝,可不能再如现在这般脾气暴躁,要知进退,忍让。” 他道:“当忍时便忍,当进时再进。” 太子应下。 皇帝满意的点头。 然后隔天皇帝就在宫中大发雷霆,便紧急诏在莆村别院里乐不思蜀的魏知回京。 前来找人的侍卫是冒雨前来,脸色还有些发白,顾不上和拎着一串樱桃站在院子里的周满打一声招呼,直接扑到魏知跟前道:“魏大人,您快进宫去吧,陛下要杀了河间郡王。” 魏知吓了一跳,河间郡王是礼部尚书,好端端的皇帝为什么要杀他? 魏知连忙回京。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也赶紧和老周头他们说了一声,抓了马就要跟着走,刘老夫人听到后追出来,和他们道:“先问清楚是何事再决定管不管,别乱参与。” 又道:“去问二郎。” 白善认为有理,于是没去追魏大人,而是带着满宝去了皇庄。 结果白二郎和明达公主提前一步被叫回去了。 俩人对视一眼一眼,便紧跟着回京。 回了京城,他们便直接去找殷或。 殷或在自己的县子府里,看到他们便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来的,放心吧,陛下不会真杀了河间郡王的。” 满宝问道:“河间郡王做什么了?” 第2568章 争水 殷或喝了一口茶道:“河间郡王没干什么,只不过他家一个庄头和郑家的一个庄头因为抢水打起来,死了七个人,比较巧的是,死的七个都是郑家那边的人,其中有五人是佃户,还有两个则是跟着里长去调解的中间人。” 满宝:“……雨都下了三天了,现在地里不缺水了呀。” 殷或:“这是四天前的事,郭县令本来已经审结,但郑家庄头不服,今日又带着人和河间郡王家的庄户发生了械斗,结果预备来参加今年进士考的郑家二公子因为四天前的事儿要去看一下庄子和佃户……” 白善和满宝一惊,“他死了?” 殷或摇头,“没死,但伤得不轻,我父亲亲自带着人去把人捞回来的,直接送入宫中治疗,现在还不知死活。” 殷或道:“这一位郑公子是长房嫡支的二公子,从小熟读诗书,在荥阳一带很有名,他兄长是作为族长培养的。” 和陇州白氏这样的小世家不同,如郑氏这样的大族,他们不仅会着意培养可以入朝出仕,支撑起家族的子弟。 很显然,这位郑二郎就是郑氏特意培养的弟子。 满宝问:“他伤到哪儿了?” “脑袋,”殷或看着满宝道:“我觉得你不应该从莆村回来,不然你还是先出京躲一躲吧。” 满宝一愣,思索片刻后摇头。 躲事不是她的作风。 白善也觉得不能躲,不躲,事情还只是李家和郑家的事儿,这一躲才是真的扯上了满宝。 殷或想了想后点头,“也对,”他和满宝道:“那你们回家去吧,太医院要是找你们,现在估计已经在你家里了。” 白善和满宝连忙回家,家里一片安静,并没有人。门房说没人来找,俩人就松了一口气,手牵着手就要回去休息。 结果他们就听到了马蹄飞奔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俩人也听到了声音,于是停住了脚步。 宫中急招周满进宫。 满宝都来不及换官服便跟着人进宫去了。 白善想了想,干脆决定去翰林院中加班,顺便去宫里探望一下驸马都尉白二郎。 郑二郎躺在东宫里呢。 殷礼是带着禁军在外做训练的时候遇到紧急去县衙报信的人,这才知道两个庄子发生械斗。 本来这和他没关系的,虽然他是京兆尹,但底下这种小事儿他是不可能越过县令去插手的。 结果听说郑氏的二公子也被卷入,且还被当头打了一棒,另一边参加械斗的还是河间郡王家的庄头,他立即觉得不对,带着人就去平息械斗,顺便把郑二郎给抢了出来,直接送到宫中治疗。 之所以用抢的,是因为河间郡王家的庄头不知道郑二郎,而知道郑二郎身份的郑家庄头沉迷于械斗,虽然从棍棒下面抢下郑二郎,却一没有叫大夫,二没有将人带出危险区域…… 在殷礼出现后,对方还想把持着人不放,一脸不相信,觉得京兆府要谋财害命一样的戒备他们。 殷礼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让禁军们上手,在场的全抓了,抢下郑二郎便送到宫里。 之所以闹得这么大,是因为郑二郎伤得不轻,他虽然只是轻轻地一摸,但可以肯定,他头骨瘪下去了。 这样的情况,能活过来的几率不大。 于是殷礼一边把人送进宫,一边让禁军去把京城中有的郑氏、卢氏、王氏、崔氏和李氏的人给请进了宫。 人要是真死了,也得有个见证才好,起码得让郑氏知道他们尽力救人了。 皇帝这几年和世家的关系不太好,殷礼并不希望世家抓住这个机会攻讦皇帝。 河间郡王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 作为皇帝的堂兄,他是很得皇帝信任的,因此他收到消息后,一边让人去把庄子里的庄户都控制住,一边跪到了太极殿请死罪。 魏知被紧急叫入宫中,在路上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他首先问道:“郑家二公子的伤势如何?” 侍卫哪里知道,只能道:“卑下不知,不过送进宫时满头满脸的血。” 魏知便知道肯定是不太好,不然以殷礼的稳重不可能直接把人送入宫中。 他叹息一声,闭了闭眼,怎么就这么巧,赶在了这时候? 皇帝坐在龙椅上目光沉沉的没说话,底下跪着河间郡王,边上的矮椅上跌坐着郑望,正用袖子捂着脸低声的哭泣。 因为在京城,最先赶道的老唐大人等正围着他安慰,只是脸色也很沉凝。 古忠悄悄的从外面进来,先是禀道:“陛下,魏相来了。” 皇帝目光灵动了些,沉沉的点头,示意他把人请进来。 魏知进来,才开了个头要问具体的经过,又有个内侍小步进来悄悄的古忠说话。 古忠便看了看皇帝,还是小步上前低声道:“陛下……” 皇帝突然高声道:“有什么话儿便当着众臣的面说出来,鬼鬼祟祟做什么?” 古忠立即噗通一声跪下,额头抵着石砖汇报道:“陛下,东宫那边回话,郑公子不好了……” 皇帝立即起身,直接往外走。 魏知紧跟其后,其他人愣了一下立即跟上,河间郡王跪了不短的时间,起身时还踉跄了一下,已经麻溜爬起来的古忠就扶了他一眼,俩人急匆匆的去追皇帝。 皇帝一路到了东宫,太子将人迎接进去,但他们也只能看郑二郎一眼,人太多,在里面太耽误太医动作,他们只能转身出去。 皇帝见萧院正和刘太医几个都在,唯独不见周满,便问道:“周满呢?” 魏知垂下眼眸没说话,太医院的人便禀报道:“周大人休了田假。” “这时候还休什么田假,让人去把她找来。” 立即有人应声而去。 满宝是快马来的,因此速度不慢,甚至因为皇帝的命令,她能直接骑马到东宫门口才下。 她跟着人小跑着进来,先是看到了皇帝,才看到跟着的魏知等大臣,可真隆重啊,堪比当时生病的太后了。 皇帝挥手打断她的行礼,指着里面道:“人在里面,快去看。” 满宝便进去。 第2569章 抽血(大年初一的补更) 满宝进到室内,里面很安静,萧院正带着人正给人喂药,只是药不太喂得进去,才换了芦苇来灌药。 看到周满,萧院正便侧身让她看病人,详细的介绍了一下病情,“一棍子敲在了脑袋上,看到侧边的凹处了吗,头骨骨折凹陷,里面有出血。” 满宝上前盯着看了看,一直等他们喂完了药才小心的伸手去摸了摸,萧太医小心的上前给她捧脑袋。 俩人慢慢的移动了一下他的头颅,让她看得更仔细一些,“已经处理过伤口,现在外伤的伤口只有轻微出血,但内里看不出来,但我轻微按压过,看皮肉的颜色,他颅脑内也在出血。才灌下去的是止血药。” 萧院正顿了顿后道:“已经是第二碗了。” 满宝问:“他没醒来吗?” “醒过一阵,但眼中无神,只一会儿就又晕过去了,我们唤过他多次,但他都醒不过来。” 所以他才让人告诉皇帝人要不好了。 伤到脑子的人最怕的就是昏睡和不清醒。 满宝蹙眉,莫老师说过,颅脑损伤以致出血的病患最要警惕的是脑疝,她摸了摸他的脉,脉象很不好。 萧院正的两只手还捧着他的脑袋,满宝看了一眼枕头,道:“再垫高些。” 一旁的刘太医立即让人再取来一个柔软的枕头垫上。 萧院正慢慢的放下他的脑袋,显露出他受伤的侧脑,问她,“你能给他放血吗?” 满宝没动过手,甚至没在拟人模特身上动过,她直接开过颅的,但很显然,这里不能开颅。 她不知道不开颅他会不会死,但他知道,以现在的环境,她要是开颅,他是一定会死的。 “用针放血吗?” “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萧院正道:“你给人输血的那个针,或许可以一用,先将脑内的淤血引出。” 满宝问:“您有多大把握?” “不到两成,”他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主要看不到脑内,谁也不知道出血点在哪里,针扎进去很可能扎到别的地方。 人的大脑是很奇特的,一旦有所损伤,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便是萧院正也未曾处理过这样的病人,只能根据自己多年的经验摸索着做决定。 但这事儿不能明言,不然不仅会造成太医院的恐慌,也会给了外人攻讦太医院的借口。 但医术想当的满宝和刘太医却听出了这话的意思。 俩人对视一眼,思索片刻,没有更好的办法,于是点头。 满宝补充道:“让人取一些冰块来,给他冷敷。” 萧院正,“冷敷?对,可以让他延缓出血。” 满宝是想降低脑压。 太医院的太医小跑着回去把输血装置找来了,皇帝看见还以为是输血,便不由看向河间郡王,河间郡王意会,立即撸起袖子表示抽他的血,他愿意给郑二郎输血。 屋里的人没理他,满宝挽起袖子,主动拿起针坐在了一张高椅上,“我来。” 萧院正和刘太医就站在一旁帮忙。 满宝一口气给科科付了不少的积分,眼前的脑袋慢慢变得立体,满宝眨了眨眼,沉下意识扫了眼脑海中科科才扫描出来的脑袋,她对照了一下,慢慢找了个位置,和科科道:“再扫一遍。” 科科很高兴,一边扣积分一边扫描,实时的景象出现,连满宝的手也扫描进去了。 满宝两相对照,轻轻地向下移动了一点点位置,“再扫。” 科科配合默契,又扣了一笔积分,同时另一张影像出现在满宝的脑海中。 若是平时,她大可以扫一张图以后慢慢的对照,现在显然没那个时间。 她又轻微的调解了一下位置,然后和科科道:“扫一张十六倍的,它要更细致吧?” “是,就是积分也高。” 满宝很豪气,“我现在是缺积分的人吗?” 科科就不客气的扣了。 更加清楚的扫描图出现在满宝的脑中,连脑内现在正在出血的位置也照得很清晰。 满宝看了眼位置,确认自己找到了最适合的位置,便轻轻地扎了进去。 她没敢扎很深,就估摸着扎了一点儿,然后让科科再扫描,她根据扫描出来的图片决定是否还要再扎深一些…… 萧院正和刘太医就看着她拿着一根针一直在移动,每次移动的位置都很小,就在那一片打转,迟迟不扎…… 萧院正还以为她是害怕,正打算接替她呢,结果她就扎进去了。 萧院正:…… 他顿了一下,想等她平复一下心情便问为何选择此处,然后就看到她又轻轻地往里扎了一点儿,同时连接着针尾部的透明羊肠中出现了红色,萧院正一怔,然后拿起剪刀一剪,只留下一截羊肠管。 一滴殷红的血低落,有医助端了铜盆上来盛血。 萧院正看了一眼后道:“添些水,记一下一共滴下多少滴血。” 医助应下,给铜盆添上水后就蹲在一旁数。 满宝轻轻的按住针头,让科科扫描了一下后松了一口气,这一针没有伤到脑体。 在积分的帮助下,满宝一共换了三个位置抽血,并且在不断的对比中对他脑内的损伤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满宝记下,在确定抽不出活血了以后便将针取出来,和萧院正道:“我觉得应该把他头发剃了,这样才能减少外伤感染。” 萧院正也正有此打算,不过觉得等他情况好转一些再动手,不然主动死亡的结局,何必还要动人的秀发呢? 所以他问道:“血抽出来了,你现在有多大的把握?” 满宝现在对他脑内的情况已经很了解了,肿了一块,两处出血点,但现在出血速度已经不快了,加上药物和针灸治疗的话…… 满宝权衡了一下后道:“五成?” 萧院正一听,立即道:“那就剃。” 剃头发这种事儿,除了剃头师外就是疡医了。 而太医院里最有名的疡医是谁? 大家一起看向周满。 满宝:…… 没法儿,她只能拿了剪刀咔咔两下就把人的头发给贴着头皮剪了,然后在萧院正和刘太医的帮助下小心的给他将头给剃了,当然,着重剃的受伤部位和边上的地方。 外面等着的皇帝先是见人端出一盆血水,听说是从郑二郎的脑子里抽出来的,皇帝心就有点儿凉了。 然后有人捧出一盘头发,皇帝看过去,古忠便把人拦下来问,听说是周太医他们剃的,为的是后续的治疗方便些,皇帝的心就又活过来了。 第2570章 严惩 有后续的治疗,那就说明还有活着的希望。 不仅皇帝,一旁站着的河间郡王等人也都悄悄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回落了一些。 满宝和萧院正刘太医站着看了病人好一会儿,伸手摸了摸他的脉,虽然人还没醒,但脉象不似一开始那样混乱无序,时快时慢了。 于是满宝对萧院正点了点头。 萧院正就出去汇报病情。 皇帝蹙眉,“只有三成的希望?” 萧院正垂着眼眸应道:“是,因为伤的是脑袋。” 虽然知道此时往好的方面说对皇帝更有利,但萧院正也不能把风险转嫁到太医院身上来。 而且他还有话没说呢,但他还算机灵,看了皇帝的脸色一眼,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皇帝便叹息一声,吩咐道:“不论用什么药,一定要把郑公子救活。” 又道:“你和刘太医周满轮守,亲自盯着,若是人出了个好歹,朕唯尔等是问。” 萧院正毕恭毕敬的应下,他知道,只要不是医疗事故,最后最多被骂一顿,毕竟他已经把成功率说得这么低了。 皇帝看了一眼郑望,再看一眼河间郡王,脸上的神色便沉凝起来,沉沉的道:“来人,将河间郡王送回去,李贡,你这几日就先禁闭吧,郑二郎若无事还罢,若是有事,哼!” 河间郡王跪下应下,起身后被侍卫带了下去。 皇帝对着郑望挤出笑容,“郑卿先回去休息吧,郑公子留在东宫,有太子和太医院共同照顾,你大可放心。” 郑望回神,他知道皇帝与河间郡王感情好,此时他肯定是希望郑二郎活着的,但他也不可能就丢下侄子出宫去,因此他抹着眼泪表示放心不下,请求留在东宫。 皇帝只略微劝说了两句就应下,不仅留下了郑望,还留下了邳国公和卢仲言,因为郑二郎的未婚妻是卢仲言的侄女,同时也是邳国公大儿媳妇的亲妹妹。 所以皇帝才把郑二郎送到东宫,不仅因为太子是储君,也因为他和郑二郎有那么点儿亲戚关系。 魏知等人却没走,他们只是换了个地方等皇帝,这事儿必定要解决的,就算今天不能解决,也得先商量一下处理意见。 而皇帝则站在一个园子里和萧院正说悄悄话,“三成的可能性……” 皇帝闭了闭眼,问道:“还有什么问题?” 萧院正低声道:“陛下,人的大脑很奇异,若大脑损伤严重,便是活下来了,人也可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 皇帝认真的倾听,“比如……” “比如人清醒不过来,一直昏睡;也有可能偏瘫,手脚动弹不得:或者失语,失明,甚至是成了傻子……” 皇帝脸色一沉,问道:“就没有办法?” “陛下,若是身体的其他地方,那我们还有动手的机会,但在大脑之中,我们能做的有限。” “周满那里呢?” “周太医提了一下开窍醒脑针,但这也得人醒过来才能行针,而且周太医也只是听说过这种针灸之法,”萧院正道:“现在要做的止血消肿,至于骨折的颅骨,只能让它慢慢的恢复……” 骨头尚且如此,更不要说骨头里面的大脑了。 皇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和周满说,翰林院,崇文馆的医书任由她查找,务必将人救活,要健全的活!” 说是这么说,萧院正也应下,但最后能不能做到谁知道呢? 皇帝轻声道:“这件事只你们太医院知道便可,暂不得外传。” 萧院正明白,郑家要是知道有这么多后遗症,一定会炸了的。 皇帝这才带着古忠离开,去找魏知他们商量。 萧院正等皇帝走远后才呼出一口气,疲累的回去找周满和刘太医,他看了一眼床上昏睡的郑公子,道:“来抓阄吧,今儿下午谁守着?” 满宝便举手道:“我来守吧,晚上你们您二位分。” 萧院正和刘太医默默地看着她,一个道:“田假半个月啊,有人一天班都未曾值守。” 刘太医则捶了捶自己的后腰叹气,“我这老胳膊老腿啊……” 满宝:“……我这不是想着我才从庄子回来正精神,下午可以守吗?行吧,那我晚上守,您二位看下午这会儿……” 萧院正想了想后道:“我来守吧,刘太医昨晚值守,今儿肯定累了,先回太医院休息,明儿一早来接班。” 他道:“警醒一些,他现在的脉象虽然平稳了一些,但也要小心,要是颅内再出血,我会派人去叫你们。” 俩人立即点头赢下。 “所以为了方便叫人,你们就住在太医院里吧。” 事情就这么多定下了,但满宝想了一下太医院的那个小房间,有点儿嫌弃,于是和萧院正道:“我去找明达公主,您要找我让人去明达公主那里就行。” 萧院正便冲她挥手,表示明白了。 满宝立即颠颠的去找明达公主。 白善也在这里,正跟白二郎明达用午饭呢,一看到她来便立即起身迎上去,“怎样?” 满宝道:“伤得不轻,不敢确定是否可以救活。” 明达一听,忧心起来,她和河间郡王这位堂伯父的关系也很不错,所以皇帝在宫中叫着要杀了河间郡王时,宫中才去通知她进宫求情。 白二郎安慰她,“陛下不会真的杀了河间郡王的,你放心。” 这个谁都知道,但不杀,肯定还会有罚的,而且和郑氏结仇并不是一件好事。 白二郎倒是觉得这位郑公子更倒霉,“听说他在荥阳时也是天之骄子,这也忒倒霉了吧?” 满宝和白善也觉得他倒霉,问道:“谁让他去田庄的?” 明达叹气道:“殷大人已经在查了。” 只不过她觉得很难查得出来什么东西,而且两个庄头械斗群殴是事实,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魏知等人也觉得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即便没有郑二郎受伤的事,争水械斗也是一件很恶劣的事。 尤其前面还打死了这么多人。 所有涉及此事的人都应该严厉问责,只不过因为掺杂了郑公子,让这件事更复杂了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去繁就简,照着规矩和刑法来,魏知认为郑李两家以及两个庄头都应当严惩。 第2571章 忘我 满宝可不管他们要怎么处理这件事,她当下的任务就是治病救人,因此在明达公主这里住下以后,她就把门窗一关,直接进入教课室,先将郑二郎的数据和脉案发给莫老师,请教治疗方法以后,她就把科科扫描到的数据录入拟人模特中。 很快,拟人模特的左侧脑壳那里瘪下去了一块,凹陷程度看着和郑二郎的差不多。 满宝坐在拟人模特前认真的观察它的伤口,真人的伤口不好扒拉,你人模特的却不必有太多的顾忌。 满宝很想试一下开颅的治疗方法,然后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拟人模特的脑袋,再然后它就“死”了。 警报响起时满宝还不知道自己哪儿做错了,怎么才打开颅骨不多会儿人就死了? 好在她也失败过不少次,因此并不慌,她直接找起原因来,似乎是她开颅的时候,颅内出血量突然增加,所以…… 满宝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一键恢复后第二次动刀,这一次坚持得久一些,但也没等她有多少动作,警报声再次响起。 满宝若有所思,干脆先进行保守治疗,依据他们今天的治疗先给开了止血药后用药粉止血,然后用针筒抽出积血,最后才开颅…… 这一次警报声一直等到满宝复原了他骨折的颅骨才出现,似乎是因为什么压迫到了颅脑,造成二次出血。 满宝坐在怔了一下,复盘了一下后第四次动手。 这一次满宝的动作更小,只打开颅脑纠正了两块折断得比较厉害的骨头,然后就缝合了。 这一次没有造成大出血,但她也仔细观察了一下,只动这两块颅骨,那就会漏掉一个出血点和两个肿块,会对术中探查受伤情况造成误解。 满宝的邮箱响起来,是莫老师上线了,满宝立即设定好拟人模特的状态,将他的头部垫高,让科科模拟一下他们的环境后就跑去找莫老师说话。 莫老师已经看过她的给的脉象和数据,这个病情对莫老师来说反而不难,他道:“可惜你们所处的时代是远古,没有无菌手术的条件,所以只能进行保守治疗,不然你们可以选择的治疗方法要多两种。” 满宝立即道:“不管是什么治疗方法,能用就行。” 莫老师也笑着点头,“虽然保守治疗的成效会慢很多,但它的危险性也在减小,甚至后遗症也要更小,止血和消肿的药方你都不少,但用于中脏腑的药方是偏少的,你或许可以试一下人参,熟附子,龙骨,牡蛎和黑豆煎服……” 满宝捧着一本笔记本认真的治下。 “除此外就是针灸了,”莫老师道:“针灸对颅脑出血和消肿也有奇效……” 莫老师显然对这方面很了解,不仅不查资料,连书都不带翻的,直接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侃侃而谈,给满宝提供了许多可用的方子。 满宝很好奇,“您以前专门研究过这个?” 莫老师颔首,笑道:“在人类纪元二十世纪到二十二世纪时,人类对大脑的开发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那时候的古人类从各个方面对脑域进行研究,其中就有古中医。我专门古代医学发展进程的,那两个世纪人类医学发展迅猛,尤其是脑域和细胞学,我自然有所研究。” 于是满宝进入忘我的做笔记中,中途有宫女来叫她去吃晚食她都没出去,而是高声告诉她,“我不饿,不吃了,不必打扰我。” 宫女就只能退身而去。 而在东宫里的萧院正还在等着周满去接班,结果用晚食的时间周满没来,那没关系,离夕阳落下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而夕阳落下时周满也没来。 萧院正忧伤的背着手站在门前,看着天边那点儿夕阳一点一点的变淡,而门口那里还是没出现周满的身影。 终于,萧院正忍无可忍,还是找了一个东宫的一个内侍,让他明达公主的宫殿里把人请来。 满宝被叫出来时还沉浸在知识的海洋之中,整个人呆呆的,听见人叫也不回神,拢着手就跟内侍去东宫。 明达看着她走远,回头问白二郎,“我刚才和她说话,她真的听到了吗?” 白二郎:“放心吧,她没听到。”一看就是在走神呢。 明达:“……这可怎么放心?她这样能给郑公子看病?” “肯定可以,”白二郎道:“她肯定是在想病例,不用管她,等她想通就好了。对了,记得让东宫的人给她准备晚食,她还没吃东西呢,只要吃饱她就没事儿。” 明达便吩咐人追去了东宫。 白善早就离宫了,他毕竟是外男,来探望一下驸马可以,留得太久就不行了。 其实按理,白二郎都不应该留宿在宫中的,毕竟他也属于外男。 不过帝后疼明达公主,他们不发言,其他人也就不会主动找不自在。 而白二郎也不喜欢在后宫乱走,基本上就呆在明达的宫殿里,就是出门那也是往东宫去,绝对不在后宫瞎溜达。 满宝踩着最后一抹亮光进入东宫,这会儿萧院正只能看到五步以内的人了,院门口进来一个人他都分不清谁是谁。 所以一直等周满快走到跟前来,他才“哟”的一声道:“周太医终于想起来接班了?” 满宝却一把拽住他道:“萧院正,我知道止血和消肿的更好针法了,还知道了醒脑开窍针,不过后者得等他清醒后才能扎,但我还找到了两张好药方,你要不要与我辨一辨?” 萧院正上下打量她,还抢过一旁要点灯的内侍手中的灯,照了照周满的脸,看了一下她的眼底,发现她的眼睛有些红血色,便啧了一声后将灯还给内侍,“你今儿下午没睡觉啊?那我问你,你晚上怎么值守?” 满宝还没来得及说话,萧院正就挥手道:“罢了,此时说什么也完了,来吧,我们进去辨一辨,唉,本来还想着回太医院用晚食呢。” “啊呀,”满宝这才捂着肚子想起来,“我好饿啊,萧院正您还没吃吗,那我与您一起。” 萧院正:…… 第2572章 体恤 别以为这是皇宫饭菜就有多的,工作餐都是按照人头来的,厨房显然只准备了萧院正的一份。 他正想是不是忍痛分她一碗饭时,有大宫女提了两个大食盒过来,笑道:“周太医回来了,这是太子妃让厨房给您准备的,可巧,这边才给您准备下,说是要给您夜里当宵夜呢,公主殿下那边就来人说您没用晚食,让殿下和娘娘给您准备些。” “娘娘当即就让厨房多做了两道菜,还有一些汤和一道粥品,回头您用不完就放在炉子上热着,晚上守夜累了便用上一些……” 萧院正脸色一正,立即将他小桌子上的工作餐挤到一边给她让位置,浅笑道:“放在这里吧。” 大宫女笑着应是,上前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 在偏屋睡觉的医助闻到香味迷迷糊糊的出来,就靠着门框看着这些饭菜发呆。 满宝就冲他们招手,问道:“你们用过了?” 萧院正道:“他们吃过了,不过都睡一个时辰了,估计也饿了,今晚他们要跟着守夜,一块儿过来吃些吧。” 两个医助立即上前,一人拖开一张椅子坐下。 萧院正等宫女退了下去才和端了饭碗开口,“你找到了什么新方子?” 满宝就将才从莫老师那里得到的两个药方说了。 萧院正推演了一下君药和臣药,沉思了一下后蹙眉,他总觉得臣药用量和君药太过接近,因此摇头,“用量不好。” 他很早以前就想说了,“周太医,你看你以往拿出来的药方,很多君臣佐使问题都不大,但用量上总是有很大的偏差,你师门开药方都这么……”野吗? 满宝沉思了一下后道:“或许是因为药的质量不一样,因此用量上会有差别。” 萧院正便道:“太医院用的药不敢说是顶好的,但绝对不会有质量问题。” 满宝嘿嘿一笑,“所以您看这方子要怎么改好?” 周满给的这两个方子的确不错的,萧院正推演了一番,根据郑二郎的病情调整了一下药量便可以使用。 满宝就提起配合的针灸,她今天下午这个也学了不少。 萧院正愣愣的,只是一个下午不见,周满就已经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周满了? 她上哪儿知道这么快这些东西? 看了看她眼底的红血丝,萧院正叹息一声道:“周太医啊,辛苦你了。” 满宝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萧院正,您晚上要与我一同值守吗?” 萧院正:……不太想,然而对上周满闪亮亮的目光,他到底还是叹息一声,决定体恤一下下属,于是勉为其难的点头。 满宝悄悄在心里欢呼一声,决定吃过饭休息一下就去小睡片刻,一整个下午都在耗脑,此时感觉有点儿疲倦。 用过饭,满宝和萧院正一起去看郑公子。 他还在昏睡,头上包扎的纱布透出淡淡的血色来,萧院正一看便知道药粉被出血湿透了,于是道:“再给他加一些药。 俩人小心的拆掉纱布,在给他上药粉前盯着他的脑袋猛瞧。 两个医助一人点了一根蜡烛过来让他们看得更清楚一些。 满宝用手指虚指着几处道:“看到了吗,今儿我抽血的时候,这儿的颜色其实比现在深,也更鼓胀一些。” 萧院正:“现在也有些鼓胀了,看来里面又有积血了。” 满宝颔首,一边负积分让科科扫描,一边问萧院正,“您说他能自己吸收吗?” 萧院正想了一下下午抽出来的血量,摇头,“太多了,不行,留在颅内凶多吉少。” 满宝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道:“所以我们再抽一次吧。” 萧院正迟疑了一下,白天时是周满运气好,下针时没碰到颅内的脑体,可这会儿是晚上,视线比不上白天,运气上要是有些差池…… 满宝道:“从中午抽血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多一些,等到天亮还有五个时辰呢,积血若是一直不除……” 萧院正只能点头,“你小心些,原位下针,不要下太深。” 满宝点头,却让科科仔细的扫描,然后拿了针再次寻找最佳位置。 她很谨慎,来回比对了好几次,下针之后还让科科扫描,确认入针的深度后才慢慢的往前推针,不一会儿,羊肠中又滴出血来。 满宝一边按压着针一边想,其实这样的抽血方法是比不上在教课室里用针筒的,因为针筒可以主动吸,而她这样扎针后让血自动流出,其实流得不是很干净。 应急用是足够了,但速度还是慢。 满宝想着针筒,其实针头不难做,中空的银针嘛,他们现在用的就是,但塞子和透明的针筒不知道怎么做。 “可以了,换针吧。” 萧院正的话让满宝的思绪回笼,她小心的抽出针来,又对照着找了一个位置抽血。 然后才轮流摸了一下郑二郎的脉,确认脉象没有大的起伏后就把他的脑袋给包起来。 俩人的动作都很小心,并不敢动作太大。 因为颅脑受伤的病人不能乱动弹,万一一晃动,颅内出血愈发严重,或者不小心哪儿破裂了怎么办? 所以俩人一个小心的捧着他的脑袋,一个小心的将他的脑袋包扎起来,再轻轻地放在枕头上。 满宝呆呆的坐着思考,一时还不想睡觉,于是让萧院正和一个医助先去休息,她和另一个人守着,等下半夜再换过来。 萧院正便点了点头,先带着人去休息。 满宝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笔,思考半晌便开始写郑二郎的脉案,郑望三个临睡前过来看一看郑二郎的情况,一进门就看到周满在就着蜡烛的灯光埋头苦写,他们都走到跟前了她也没发现。 满宝写得很入神,她觉得郑二郎的伤情很有代表性,伤到脑袋能活着等到治疗的不少,而治疗后暂时保住命的更不多,她很想知道他能不能救活,救活以后能不能恢复正常。 若是可以,她想将这一病例做成典型病例,传下去,将来医者再碰到相似的病例,处理起来时就有了参考方法和步骤。 第2573章 家属(大年三十的补更) 满宝写得很细,从他是怎么受伤,伤口有多大,内里伤情如何,脉象,出血量,脸色等都写得很详细。 郑望瞥眼看见她写的,颅内两处出血点,肿胀三处,其中两块肿块相连…… 郑望心中一跳,忍不住出声问道:“周太医,这肿块在脑中可有危害?” 满宝吓了一跳,手中一重,笔墨就重重的在纸上一划,满宝愣愣的抬头看他,半晌才认出眼前的人来,“郑大人啊,你怎么来了?深夜在宫中不好吧?” 邳国公看她迷糊的样子,笑道:“周大人,郑公子是郑大人的侄子。” 满宝这才想起这层关系来,不过当时皇帝让他们留下时她并不在,因此她并不知道三人为何留在宫中,目光在他们三个之间来回滑动,“那邳国公您……” 邳国公的关系是有点儿远,他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所以直接道:“奉命留下的,周大人,郑公子的伤势……” “哦,没有太大的变化。”满宝放下笔不写了,还将脉案盖起来。 郑望目光炯炯的看着,追问道:“周大人,我侄子的伤势,他脑中的肿块没事吗?” 满宝道:“我们会开消肿的药。” “这肿块会对他将来有影响吗?”其实他想问的是他会不会傻,但又觉得这样问不吉利,因此不肯说出口。 满宝哪里肯说,主要她也不肯定呀,她也是两眼抓瞎好不好? 但郑望不如此认为,他认为周满是有意隐瞒,脾气不由上来,声音也大了几分,“周大人,你如此隐瞒病情是在替河间郡王遮掩吗?’ 满宝一听不乐意了,而且他叫得太大声了,隔壁睡觉的萧院正屋里都亮起了灯,她只能让医助去让萧院正继续睡,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郑二郎,见他还是安稳的躺着便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怒气冲冲的郑望,抿了抿嘴,便指着外面道:“走,我们出去外面说。” 邳国公生怕他们吵起来,连忙拦在中间道:“我们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嘛。” 卢仲言好奇的看着周满。 他不是朝中官员,只是在京城游历,这几年住在京城中,算是卢氏在京城的代表,所以才被请进宫里。 其实他没少进宫,就算他没有官职,有卢氏这个身份在,偶尔也会进宫参加个宴席,或者和皇帝下下棋之类的。 但他一次都没见过周满。 但对这位女官,他可是没少听人说起,他好奇的看着他。 郑望却是在朝中为官的,甚至没少和周满打交道,他们在朝中也因为某些政见不和吵过架的。 于是他哼了一声,甩袖就往外走,到了院子后站定,回身怒视周满,想要与她大战三百回合。 此时夜风还有点儿凉,所以满宝双手拢在袖中,她将门关起来,尽量不吵到里面的病人后便看向郑望,靠在栏杆上皱眉道:“郑大人,你知不知道你侄子伤的是哪儿?” “我当然知道,你少转开话题,我只问你,你如此敷衍我,是不是就是想偏袒河间郡王?” 满宝不客气的问道:“我跟李尚书很要好吗,为什么要偏向他?” 郑望一顿,周满和河间郡王好似是没有什么交情,但周满和皇室关系好呀。 他正想说话,周满已经叹息道:“我说的是实情啊,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他将来会如何,我甚至不知道他两个时辰后会如何。” 郑望一怔,邳国公和卢仲言也怔住了,然后邳国公就要拦住周满,却被卢仲言眼疾手快的拦住,这事儿一定要说清楚,要是郑二郎有个好歹,这件事皇帝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一次事情卢郑两家是站在一起的,相比之下,邳国公自然是更忠于皇帝,他和皇帝可是亲家。 郑望上前一步,逼近周满问,“这是什么意思?” 满宝一脸好奇的看着他,“萧院正没告诉你们吗,我们只有三成的把握能将人救活。” 其实是有五成,但太医院准则,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病情出了太医院就重两三分是规则。 显然,郑二郎还不够不到太医院的特殊情况。 郑望三个一怔,邳国公最先回神,立即点头道:“说了,说了,说了的。” 皇帝可不能这时候背锅。 “那你们就没想想,那七成不能把握是为什么?”满宝道:“当然是因为人的大脑复杂,里面出血,我们不确定开的止血药能不能完全止住血,颅压会不会过大让血管直接爆掉,流下来的血会不会造成大脑坏死……” “还有肿块,我们开的消肿药,扎的消肿针能不能让它消肿,若是不能消肿,它会不会越来越严重,最后直接肿胀到压迫他处,直接造成其他不可逆转的损伤。”满宝道:“这就是我们只有三成的原因啊,我们有了可以开的止血药,有了可以用的止血消肿针灸,还有其他处理伤势的手段,他的脉象回阳,在向着好的一面发展,这就是我们说的三成机会。” “他现在能不能活且还有七分的不确定,您现在直接就问我他活下来后会不会傻,那肿块会不会影响他的智力,这我如何给您答案?”她连他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确定呢,这种事怎能给他应承? 给了,他醒了以后,傻还是不傻她都讨不到好。 郑望一听,不说话了。 邳国公连忙上前扶住他道:“郑兄,周太医说的不错,此事不好确定,她作为太医也不敢一口应承下来的,不如我们再等等看情况。” 卢仲言此时也点头说:“再等等吧。” 郑望就问周满,“何时能有确切的结论?” 满宝想了想后道:“颅内出血,要看明日的出血量,如果明日不用再抽血,那是第一个好消息,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他消肿醒来,他的身体会自己吸收脑内的淤血……” 满宝道:“这一个时间段大概在三天到十天左右,在淤血未曾完全吸收前他都是危险的。” “至于会不会有后遗症,等他醒来我们会知道一些,再等他脑内淤血消除我们能够再确定一些,所以您要问我确切的情况,半个月后再来问我吧。” 时间之长,速度之慢,让郑望狠狠的跺了跺脚,不过这次他不再发脾气,因为周满解释得很清楚了。 第2574章 难呐 邳国公和卢仲言立即拉着他和周满告辞,临走前笑眯眯的道:“郑公子就托付给周大人了。” 然后拽着郑望离开了。 郑望他们住在詹事府那边,毕竟这边有太子的家眷,他们不好留宿。 但詹事府也在东宫范围内,且距离郑公子躺着的院子不远,走上半刻钟就到了。 进了甬道,卢仲言就回头看了看那个亮着灯的院子,和俩人笑道:“这位周太医倒是名不虚传,小小年纪不仅医术了得,口才也了得。” 邳国公就笑道:“她这也是真诚告之,口才也就一般般吧,不过医术是真的好。” 他道:“两位也知道,我家那逆子的命就是她救的,唉,当年他被抬回来时家里人都准备好棺材麻布了,我当时不在,但听老妻说,我那逆子的肚子因为腹中积血,肚子都胀起来了,刀一划开肚子,那血就飙洒出来” 郑望和卢仲言都不由好奇起来,他们都是听说过这件事的,到现在这事还是茶楼酒馆偶尔会说起的奇事之一。 但是一件再平凡的事经过说书先生的嘴后都离奇得很,更不要说此事本就很传奇,那被说书先生说的更加的离奇了。 反正郑望和卢仲言听着就觉得很失真。 但邳国公是家属啊,以前不好问,毕竟是涉人家儿子,打马球摔下马被马踩踏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尤其背后还涉及到太子与恭王之争,甚至还牵扯到了已故的益州王。 所以大家会悄咪咪的好奇,却不会当众表现出来,更不用说和当事人及其家属打听具体过程了。 但现在有了一个机会,邳国公为了让郑望多一些信心,少一些戾气,很是推崇周满的医术。 至于后面人救不回来,那也是因为郑公子本来就伤得比他儿子重,当年他儿子可是有四成的成活率的,呃,是四成吧? 或许他应该说高一点儿,说五成? 他还在纠结此事,郑望已经一把抓住他问道:“小公爷现在身体健康,可有什么不适吗?” 邳国公就沉思,这事儿瞒是瞒不住的,于是据实以告,“是比一般人要更小心注意些。” 他道:“毕竟体内有旧伤,因此周太医严禁他饮酒,辛辣、滚烫和冰冷食物都要少食之,肉食也要少吃” 郑望想了想,觉得他侄子不好口腹之欲,也不喜饮酒,这对他来说应该不困难,于是微松一口气,问道:“这都是禁忌,应该的,但除却禁忌,身体上可还有其他的不适?” 问的是有没有什么不能消除的后遗症。 邳国公认真的想了想后道:“若能遵守,平时倒没什么,只是我那逆子不听话得很,偶尔会暴饮暴食,每次过后都多少有些腹痛。” 所以邳国公这两年热衷于棍棒打子。 郑望觉得这对他侄子来说不难,于是呼出了最后半口气。 一旁的卢仲言就看着他道:“郑兄,小公爷伤的是肚子,二郎伤的是脑袋。”他们是不一样的啊啊啊。 郑望就把腹痛代入了头痛,微微蹙眉。 满宝可不管他们怎么想,把人送走后就继续回房,看了一会儿郑公子后就坐在桌子边上继续写她的脉案。 她仔细的对照观察过,积血的位置颜色有些不一样,后人可能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没有科科的手段,但可以通过别的方法来确定位置。 只是可能不会很准确,最要紧的是入针要小心,所以满宝将每一次拔针后都仔细的测量过入针的深度。 满宝咬着笔头扭头看向床上的郑二郎,可惜病例太少了,可参考性很小,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遇到相似病例。 满宝叹息一声,回头继续写她的脉案。 等她终于将用药,用针法都一一写完后时间也不短了。 医助不知道从哪儿端来一个火盆放在一旁,和周满一起坐在边上烤火。 夜里有些返寒,此时差不多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了。 满宝看了眼站在屋角各个角落打盹的宫人,伸手冲他们招招手,几人清醒过来,连忙小跑着上前。 满宝就示意他们坐下一起烤火,其实也就是去一去寒气。 宫人们各自找了小凳子过来坐下,围着火盆而坐的确要好受得多。 满宝在一片温暖中打了一个哈欠,靠着椅子撑着脑袋就睡起来,她最后是被萧院正推醒的。 满宝迷迷糊糊的起身,把病人交给萧院正后就回她的客房睡觉,一趴下就不想起来了。 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洗漱好过来时,值守的太医已经换成了刘太医,他指了指隔壁屋的桌子,让她过去用早饭。 满宝则是背着手上去看了看郑二郎,问道:“如何?” “我们检查过,脉象比昨日要强劲一些,这是好事。”刘太医顿了顿后道:“用过饭,一会儿萧院正会过来看一看,没太大的问题,之后就是我们二人值守了。” 萧院正事情不少,如果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他不会一直守着一个病人的,又不是皇帝。 满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会诊过后,三人确定他的生命体征是在好转中,只是人一点反应也没有,萧院正亲自拿针去扎他的痛觉,他也只是眼皮动了动没有醒来。 三人见了齐齐叹了一口气,都觉得他昏迷不醒的可能性很大,要知道萧院正那一针,就是病入膏肓的太后都能嗷的一声叫出来。 萧院正和刘太医一起看向周满。 周满在他们的目光中忍不住后退一步,“你,你们看我作甚?” 萧院正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周太医啊,你准备一下醒脑开窍针吧,太医院、崇馆和翰林院的医书随便你查阅。” 满宝:你家太医院里都有什么医书你心里没数吗? 不过翰林院里的医书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立即道:“我一会儿就去查。” 萧院正警告道:“最要紧的是当下的病症,其他的医书先借出来,以后再看。” 满宝连连点头,表示明白,她一定不会耽误郑二郎的病情的。 第2575章 找书 满宝最先去的就是翰林院,她本就是崇文馆编撰,只部分设计隐秘的书籍需要孔祭酒的手书才能看到。 但满宝看过目录,那跟医书丁点关系没有。崇文馆中的医书她都看过了,不是医书,但其中涉及医理知识的她也大多翻过。 倒是翰林院那边,因为所属的系统不一样,虽然崇文馆的人也能过去借书,但限制很多。 人家不想借的时候就能不借,所以满宝还有许多的医书没看过呢。 这次不仅皇帝开口,萧院正也开口,甚至还给她讨来皇帝的手书,于是满宝拿着鸡毛当令箭,当即就去翰林院找书。 白善提前回来销假上班了,此时正将前段时间中书省颁布的诏令拿到翰林院来入档。 这些原始文件是要留在翰林院里,以后史官们修史时是要参考的。 他正低头与翰林院这边的官员做交接,突然被人撞了一下肩膀,他抬起头来,就见对方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看门口。 白善就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一身便服的周满。 他就低头看向与他交接的人。 对方在他眼神的迫视下不得不加快了动作,一一检查过,发现卷宗都对得上,他便签了一个字,收了文件。 白善拿了回条,这才走出去。 招待周满的翰林一看见他便求之不得,“白大人来得正好,他之前也是我们翰林院的人,这也才出去没多久呢。” 他道:“周大人想要什么书不如问白大人,白大人要是不急着回中书省,不如带周大人去找一找。” 白善就笑道:“我这样满院子的乱晃,只怕掌院知道了要生气的,学兄既然有事要忙,不如让白翰林过来接待?” 对方冷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善已经不是白翰林了,现在的白翰林特指的是白驸马。 他想了想,虽然这不是白二郎的活儿,但他是翰林院的一份子,接手也是正常的,于是点头。 将白二郎找来,单子塞给他,这位翰林就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 白二郎看了眼单子,两眼抓瞎,“这么多书,这么多房间,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找书这种事不应该找老翰林吗? 为什么要找他这么个新人? 早知道他就不跟着白善一起销假回来上衙了,半个月的假期它不香吗? 白善伸手扯过道:“我知道在哪儿,你只要给我们领路就行。” “你对翰林院应该比我更熟才是啊,还要我给你领路?” “你是不是傻,”白善搭着他的肩膀就把人往楼上拉,暗暗道:“你现在才是翰林院的人,我们不得要个领路的?” 白二郎瞬间明白。 满宝立即追上俩人,和白善悄悄的道:“其实我要找的这些医书全是我道听途说后写下来的。” 白善:…… “唉,没办法,你们翰林院规矩好大,一定要我说出书名才给我借,哼,我要是知道书名,那我多半是看过那本书的,我还用得着借吗?” “就是因为不知道哪本书中有这样的医术,所以才要一本一本的翻找呀。”满宝道:“你知道哪里可以看到目录吗?” 白善点头,还悄声和她道:“这上面的二楼,还有那边的一楼,收了很多医书和匠造之术。” 白二郎一脸惊悚,“你都看过?”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我只有一双眼睛,且看不来这么多,不过去年六七月我跟着晾晒过书籍,当时着几楼的书籍都是我们几个一册一册照着目录放回去的。” 所以他就记住了。 白善指点白二郎,“今年六七月再晒书,你去晒甲一楼和甲二楼的书。” 白二郎问:“为什么?” “因为我没看过那两楼的书,听说那里好些机密文档,尤其是当今的起居录和先帝时候的一些起居录,平时只有掌院和几位老翰林才能翻阅。” 白二郎:“我能看?” “试试呗,你是驸马,翰林院可能不会拦着你。” 白二郎就兴奋起来,连连点头。 到了二楼,白二郎拿着单子去领了钥匙,打开门后很大方的挥手道:“随便看。” 看着里面一排排的书籍,满宝冲了进去。 果然还是有熟人好办事呀,若是其他人,她恐怕连书楼的门都摸不到。 白善熟门熟路的在书架上找出这一屋子书的目录,一共三册,他一人分了一册,道:“我们给你找单子上的书,你再看看还有什么想看的。” “不,”满宝眼睛闪闪发亮的道:“你们拿着纸笔记下来,凡是有可能涉及医理的都记下,我再选择要哪一本书。” 白善:“你一次只能从这儿拿十本书。” “我有陛下手令。” “那也只能拿十本,”白善道:“翰林院不会给你多拿的,不过你看完以后可以再回来借。” 满宝就道:“那更应该抄了,下次我自己就从上面找书列单子。” 白善觉得这样也不错,于是点头应下了。 于是三人占了书楼的桌子,一人一个角落开始翻找起来。 三人的速度都不慢,一本书是不是医书从书名上就能看出来,三人用手指快速的下滑,许多书名都一滑而过,偶尔才会停下手指,将目录上的书名和所在的位置记下来。 白善的速度最快,毕竟他看过目录,因此他直接将单子给满宝挑选,自己拿过她手中的目录继续往下查。 满宝就在单子上挑选了自己这次想要的书后去找。 很快找出十本书来,她将之放到一边,却蹲在角落里翻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 白善找过来看见,问道:“这是什么书?” 满宝叹息道:“一本见闻录。” “有涉及医术?” “有一些医理,”满宝道:“不过我最感兴趣的是,上面说华佗手书的遗迹曾在华阳一带出现过。” 白善:“不是被烧毁了吗?” “谁知道呢?”满宝道:“不过华佗对中脏腑有些研究,不知他若对上郑二郎这样的病例会怎么做。” 白二郎:“华佗曾经想开了曹操的脑袋,满宝,你不会也想开了郑二郎的脑袋吧?”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有拟人模特,已经开了好几次脑袋了,一点儿也不稀罕。 其实还是稀罕的,只不过开颅的生存率太低,除非迫不得了,不然她不太想拿病人冒险。 第2576章 恶化 满宝抱了一堆书回去,当然不可能自己看了。 她不仅找了太医院的医助,还让人去太医署里把周立如几个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生带进宫里来,直接让人给他们围了三张桌子,让他们一人一本医书的吵起来。 以前是借不出来,现在既然借出来了,她说什么也要将书抄出来,太医院放一本,崇文馆放一本,她再慢慢抄着自家放一本,想在哪里看就在哪里看。 周立如他们突然被叫进宫中,突破了他们以往给宫人们看病扎针的地方,直接走到了太医院的范围。 进入太医院,看着他们梦想的地方,所有人都心潮澎湃,虽然低着头,目光却忍不住好奇的左右转动着看。 太医院里的人都很忙,领着他们进来的医助直接将他们带到周满的面前。 满宝目光扫过他们,很是满意,都是她很眼熟的学生啊,医术都还行,主要字不难看,于是她只留下了两本书,剩下的八本书都分下去,让他们在才拼出来的桌子上抄写。 她道:“这些医书都是从翰林院里借出来的,你们抄写时要小心,不要弄脏了书。” 她顿了顿后道:“这些书抄好后也是要放到太医署的,将来是太医署难得的财产,所以你们要好好的抄。” 大家高声应下,然后端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的翻开了放在跟前的书。 一本医书多难求啊,太医署里多少学生是因为在外面学不到东西,家里可能就一本医书传下来就可以在外面开方看诊了。 所以便是周满不提,他们也不敢污了医书的。 满宝见他们听话,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自己拿了医书便到一旁翻阅起来,她刚才快速的翻了翻,发现里面有些过相似的病例。 满宝翻开。 很可惜,其中一本书记载的病例死了,但上面的用药和处理方法可以做一些参考; 另一个倒是活了,病人是从山上摔下来撞到了脑袋,出血,以及长了一个大包,病人昏迷了三天后找到这位姓元的大夫,他当时给开了消肿祛瘀的药,加上扎针放血,病人五天后醒来,只是眼睛看不见了,且失去了部分记忆。 满宝来回看他们的处理方法,来回推演了一番,似有所觉。 她合上书,带着就回自己休息的小房间去,她要在拟人模特身上试一试。 察觉到周满离开了,几个学生悄悄的抬起头来,左张右望后和周立如挤眉弄眼,“嘿,周同学,你说我们明儿还能不能来?” 周立如一脸沉静的道:“我怎会知道?不过我知道今日要是表现得好,说不定还能来,若是不好,老师们可能会换别的同学。” 听她这么说,大家立即绷直了脊背,手中的笔顿了顿后速度慢了下来,字也越发的工整好看起来。 满宝将门窗关好,兴冲冲的就要进去对拟人模特这样那样,结果她进去看到她的拟人模特,一时怔住,“它,它这是怎么了?” 科科只看了一眼就道:“宿主自己设计的一直在试验中,在模拟环境中试验。” 这不是你自己设定的吗? 教课室属于私人空间,它们系统可不会乱动手。 满宝当然知道是自己设定的,可,“可它怎么会垂危呢,我昨天出去的时候它的情况还挺好的。” “宿主可需要检测服务?” 满宝顿了一下后撸起袖子道:“我先来看看。” 满宝上前,结果才捧起它的脑袋看,它身上就发出警报声,红灯亮起,这表明它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彻底死了。 满宝:…… 她不甘心,它怎么会死呢? 最后一次手术她已经很小心了,而且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颅内淤血,调整了两块移位的头骨,她觉得这比淤血全靠药物化,自身吸收效果要更好,结果现在它竟然死了。 满宝就抿了抿嘴,就拿起手术刀剖开它的脑袋检查原因。 满宝盯着它颅内的伤势沉默不语。 科科问:“宿主还需要检测吗?” 满宝放下刀,“感染死的,但我走前设定的是消毒过的环境,也给它的伤口做过处理,怎会一天的时间就感染得如此严重?检测吧,连环境一起检测。” 科科就欢快的扣了她两笔积分,不多会儿报告就出来了,科科直接给她发邮箱。 满宝按照习惯打印成纸质的,然后拿出空间,盘腿坐在床上看。 的确是感染,空气中的微生物含量太多了,即便是已经消毒过的环境,不是无菌环境,它依旧感染了。 而且颅脑发炎,速度极快,满宝又没有时时盯着它看,错过了最佳抢救的时机,所以…… 满宝惋惜的叹息一声,“这是春天啊~”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这时候生病最易感染。 叹息完,满宝悚然一惊,眼睛瞪大,立即将手中的资料丢到空间里,跳下床,穿上鞋子就往外面跑。 郑太医正要找她呢,“周太医,我正想找你说一下太医署下半年的医书……” 满宝却已经从他身边跑过,挥手道:“回来再说。” 然后一溜烟跑了。 满宝跑出太医院就进入了宫规可以惩罚她的地方,虽然着急,但她还是压下了速度,不跑,却走得飞快,脚跟不沾地,直接脚尖蹬蹬的往前溜。 路过的宫女和内侍吃惊的看着她,然后看着她去的方向,目光闪了闪,有了各种各样的认定。 满宝满头大汗的赶到东宫,郑二郎住的地方正热闹,郑望和邳国公卢仲言正在院子里焦急的转动,看到周满来便立即围着她问,“你找到法子了?” 满宝停下脚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在屋里的医助跑出来道:“周太医,刘太医正要叫下官去找您呢,郑公子发热了。” 满宝就推开郑望等人进去,立即有宫人端了温水和干净的布巾上来。 满宝洗手,还擦了擦脸,这才上前去看郑公子。 刘太医正在处理他脑袋上的伤口,给她让了一个位置后道:“看到了吗,伤口恶化了。” 满宝看见,无奈的道:“看到了。” 第2577章 我做出来的(给书友“追文不可自拔中”的打赏加更) 刘太医叹气,“这是春天啊~” 要是冬天或者秋天该多好? 不然夏天也行啊。 刘太医也只是叹息一声便继续用药水清洗他的伤口,然后看了看显露出来的部分,摇了摇头道:“外面的还看得见,里面的怎么办?” 满宝也在思索,此时只是止血和消肿显然是不可以了。 满宝道:“用济世堂的三七药膏试一试。” 刘太医想了想后点头,“可以一试,但里面呢?” 满宝沉思许久,最后咬咬牙道:“再等一等,我看温度还能控制,再高,那就只能下猛药了。” 那这一下就算人没被打傻,治好也成傻子了。 不过刘太医没点明这一点儿,俩人都知道,相比于傻不傻的后果,作为太医来说,保命是最重要的。 萧院正显然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还是告诉了皇帝一声,让他做好郑公子醒不来,或者醒来是傻子的准备。 皇帝:…… 皇帝能怎么办呢,他只能悄悄的告诉河间郡王,让他同样做好准备。 河间郡王幽幽一叹。 满宝紧张的盯着郑公子,还趁着给他清理伤口的便利清洗出一些坏肉给收了起来,找了机会送给莫老师。 莫老师检测后道:“你们那的治疗环境太恶劣了。” 满宝是趁着晚食过后去上茅厕的功夫进来和莫老师交流的,她沮丧的坐在教课室的地上道:“我知道,这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颅脑损伤的病人,我没想到这么艰难,莫老师,难道真的没有办法救他了吗?” 莫老师想了想后道:“还有两个办法,直接给他一管复原药剂就好,它能很好的抑制消灭病菌,且一定程度上恢复身体机能。” 莫老师直接给她点出来,满宝一看就觉得很眼熟,“这绿绿的药汁哦,看着好像我给我娘买的。” 莫老师笑道:“复原药剂都有共同性。” “那还有另一个办法呢?” 莫老师道:“本来就是要教你的,我们今天就来学银翘散合白虎汤和清解汤……” 满宝这一次足足在茅厕里呆了两刻钟,她开门出去时,外面伺候的宫女看着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真是没想到太医也会便秘吗?竟然还这么严重…… 宫女们同情的看着周满,这才多大呀…… 满宝还沉浸在药方中,并没有留意到她们的目光。 她回到病房时,里面正一股艾草味儿。 她挥了挥手,让空气流通起来,走进去问:“您这是喷洒了多少次呀?” 刘太医伸出三根手指道:“宁多勿缺,呛是呛了点儿,但我心安。” 艾草、苍术和雄黄煎水喷洒可以让室内干净一些。 满宝去摸了摸郑公子的额头,烧还是烧的,且有越来越高的趋势。 满宝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换一下药方,于是她拖着刘太医去找萧院正,三人商量了半晌才定下药方。 药方一定下医助立即去抓药熬药,然后给郑公子灌下,满宝则给他行针降温消肿。 天色渐暗,满宝看了眼郑公子,觉得他是死是活就看今晚了,于是和刘太医萧院正道:“你们先休息去吧,前半夜我来守。” 俩人今天都奔波劳累了一天,闻言也不和她争,点了点头就一起去挤了一张床。 满宝坐在床边看着郑公子,闲着无聊,干脆沉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积分,她无意识的点了点膝盖,觉得给他花这么多积分还是不甘心,于是去找莫老师。 莫老师也没下线,他一直在研究郑公子的病例呢,且用着他的数据和脉案组建了好几次拟人模特治疗试验,用周满那个世界的医疗水平为背景,无一例外是死亡结局。 后来他干脆将医疗水平往前拨了一千多年,直接给人用仪器和外科手术治疗,在灭菌环境下,他的成活率依旧只有六成,他进行了三次手术,活了一次,死了一次,还有一次虽然活了,但大脑却有不可逆转的伤害。 莫老师觉得以周满那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想要把人救活是不可能的,难点不在于消肿和止血,而在于灭菌环境和及时的淤血处理。 后两样做不到,即便止住血,控制住肿胀,人也活不过来。 尤其现在是春天。 他道:“看来只能用复原药剂了?” 满宝问,“复原药剂只能通过商城购买吗?” 见她衣服不舍得的模样,莫老师便笑道:“知道你舍不得,倒不用去商城买,我不是说这段时间正要教你颅脑损伤和脑膜炎一类的疾病吗?其中便用到复原药剂,我就在实验室里做了两管简易版的。” 他道:“比不上市面上流通的强,但绝对比你们现在用的所有药方都管用。” 满宝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老师,您也太厉害了吧,您知道一管药剂要多少积分吗?就算是简易版的,一半积分总能卖吧?” 满宝蠢蠢欲动,很想问他能不能教她制作这种药剂。 莫老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复原药剂只是很普通的药剂,你的师兄师姐们,只要读到博士,没有谁会不知道怎么做,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满宝觉得很惊奇,“老师,您不是说过你们那里有专利保护吗?就跟我们这里保护自家的药丸配方一样,难道这复原药剂已经满大街都是,可以随时搜索出药方来?” “那倒不是,”莫老师道:“目前会制作的人也只局限于我的实验室中,当然,那些无耻之徒私底下偷偷拿了我的药剂去琢磨配方的不在此列。” 满宝捂住心脏,“……老师,您说这药剂是谁的?” 莫老师掀起眼皮看她,“我的呀,药方是我研究出来的。” 他蹙眉想了想后道:“那会儿我大概三十岁吧,在对古中医进行研究时,因为病例严重缺失,我只能从中草药入手,可惜我们这个世界的植物也有很多缺失或者变异,最后我就从我研究的草药中提取出了复原药剂。” 满宝眼睛闪闪发亮,“所以我不缺原材料?” “不错,你只不过缺真空机,量子萃取机,高倍数的生物镜……”莫老师念叨了一大堆,满宝脸上的兴奋消失,越发的面无表情,“老师,我们还是来谈一谈简易版的复原药剂吧,您要送我几管吗?” 第2578章 偷偷 几管是不可能的,莫老师直接在教课室里以教学材料的名义放上去两管,但只给满宝取走一管。 他道:“虽然配方是我的,但药剂也不能滥用,而且多了,主系统发现后会警告的。” 通过教课室的材料赠送和交换物资,据莫老师所知,那么多系统宿主中只有周满这一个,这算是游离在联盟监管之外,所以为了细水长流,他觉得他们不能动作太大,以至于被更多的人发现这一点儿。 万一被封了怎么办? 至于说被更多的人发现,因为之前他们通过教课室材料交换陨石时就很多人知道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 甚至这个权限还是联盟和主系统申请扩大的。 但现在陨石早已经收干净了,甚至研究都有了一些成果,没人想起来要将这个权限关起来。 他们想不起来,莫老师自然是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鉴于周满所处世界的科技水平,这种药剂是不能列为教学资料的,如果宿主一定要学习,那也只能通过投影的方式看到,而不能接触实物。 她要买,只能通过百科馆和商城,除了商品的价值外,她还要付出大量的科技税。 满宝被莫老师说服了,为了细水长流,她在两管悬空的教学材料中左右对比了好一会儿,实在分不出那一管比较多,就问莫老师:“哪一管的药水多些?” 莫老师:“……都是标准灌入,你放心,没有少的。”自然也就没有多的。 满宝只能无奈的伸手取了一管。 满宝靠着床头睁开了眼睛,袖子下的手伸出来看了看,一管绿色的药剂被她握在手心。 满宝转身看着眉头紧皱的郑公子。 他应该也不好受,因此即便是昏迷着眉头也紧紧地皱起来。 真可怜…… 满宝想,天之骄子被揍成这样,很可能都不醒一下就稀里糊涂的没了。 满宝起身,摸了摸他的额头后在屋里转悠起来,屋里的一个医助两个宫女和两个内侍一起看向她。 满宝转了两圈,捏了捏手心里捏着的药剂,还是转身和医助道:“再去熬一碗清解汤来。” 医助应下,转身而去。 宫女和内侍们便也忙碌起来,准备给他灌药。 满满的一碗汤药送上来,只是闻一闻都觉得苦。 满宝倒出半碗,将半碗交给宫女和内侍,“灌下去吧。” 她亲自看着他们灌药,她想,半个时辰后若是没有缓解,还持续高温,那她就着剩下的这半碗药给他半管药剂。 莫老师肯定了她的想法,道:“不错,清解汤肯定是有效果的,就看它起效的速度有没有中毒的速度快了。” 古中医将郑公子这样的病症归于温病,属于中了热毒,热毒一起有如温火蔓延,也有可能如烈火燎原,轻重有之,就看是吃下的药解毒快,还是它蔓延得快了。 “清解汤对症,你可以配着药剂给他灌下……”就是对肝肾可能不太友好,不过不要紧,后头多注意疗养就行。 而此时满宝他们治病已经很少再考虑后遗症了,因为他的命都快要保不住了。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满宝眼睛也不眨的盯着郑公子看,一刻钟内去摸两次额头。 要不是白大人长得比郑公子要俊一些,且知道他们周大人和白大人的感情,医助都要怀疑周大人是不是对这位郑公子有好感了。 他在心里唾弃自己,觉得周大人不愧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成就,瞧这对医案,对病人的沉迷程度,他真是拍马也不及。 这么一想,他也努力的瞪大眼睛去看郑公子,想要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来。 除了郑公子的脸越来越红以外,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越来越红……医助瞪大了眼睛,立即跳起来,指着郑公子要大叫,满宝已经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慌什么,只是烧起来了而已,去拿冰块来降温。” 说罢,她端起桌子上的药转身出去,一边还吩咐屋内伺候的宫人和内侍,“准备灌药,我去热药。” 大家便忙碌起来,医助去取冰块给他降温。 满宝将药倒回药罐热了一下,左右看了一下便让科科帮忙盯着,这才背对着门口小心的打开药剂,她权衡了一下,还是没有都倒完,而是只倒了半管,剩下的一半塞好管子收到了空间里。 满宝将热好的药倒进碗里,本来在碗底绿幽幽的药剂立即和这土黄色的清解汤给混杂在了一起。 满宝用勺子搅了搅,仔细的看了看后看不出什么异常来,这才端了去给内侍,让他把药给灌了。 医助很担心,主要半个时辰前才喂了半碗药没用,此时再喂,恐怕效用也不大,于是问满宝,“要不要把院正和刘太医叫起来?” 满宝打开了针袋道:“再等等,我给他行针,让药效起得更快些。” 医助这才按捺下来,将冰袋放下,上前轻轻地解开他的上衣给周满行针。 一套针扎完,满宝和医助都发现他在出汗,立即将被子给他盖好,然后用布巾给他擦汗。 这种活儿自然是医助来。 他一边擦一边感觉到他的温度,惊奇道:“周太医,温度真的下降了。” 他若有所思,“或许第一次喂药时我们就应该配以针灸加快药效。” 满宝也沉思起来,这个方法白天的时候其实有用过,只是效用不太大,所以还是复原药剂的原因。 满宝心中叹息一声,看来颅脑重伤很难治啊,以后再遇到这样的病人,除非病情稍轻,不然仅靠汤药和针灸怕是很难保住人命。 医助感受到他的温度越来越低,慢慢回归了正常,而此时距离用药不过才两刻钟左右,他看向周满,就见她也在皱眉沉思,便不敢打搅她。 满宝摸了摸郑公子的脉,确认是在好转后就回到桌子边,拿起茶杯里的白开水倒了一些进砚台,拿起墨条研墨。 这一次是因为有“外力”的帮助,若是没有……还是得尽力救治。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其实这一个病例他们也有做错的地方,若是一开始便腾空房间,保持住屋内的干燥和整洁后熏洒艾草苍术雄黄水,即便是春天,或许也有减缓温毒之功效,焉知他们不能从阎王手里将人抢回来? 满宝放下墨条,取了笔,将这几天的治疗又复盘一遍,写下他们这一次处置的不足之处,以警示后人。 第2579章 扎醒 医助给郑公子擦完汗,悄咪咪的看了周满一眼,见她正伏案写东西,就悄咪咪的伸手摸了摸郑公子的脉,相比之前浮躁虚弱的脉象,现在的脉象可以称得上沉稳了。 医助心中有些疑惑,之前也灌了两碗清解汤,怎么用处没这么明显? 难道是厚积薄发,之前灌的药都在这一刻起了效果? 汤药的功效的确会有所迟缓,有的人吃了三四天的药都不能痊愈,但停下药后两天反倒好了。 这并不是不药而愈,而是药效有所迟缓。 医助若有所思起来,难道是用的药中有药效迟缓的,或是这位郑公子的身体原因 满宝也在咬着沉思,如果换一个身体更加强壮,或者身体更加虚弱的病人,用上这些药会怎样呢? 满宝这一写就到凌晨,还是刘太医直觉不太对,从床上醒来,见萧院正还在沉睡,便伸脚踢了他一下。 俩人醒来,这才发现天都快要亮了。 周满竟然没有叫他们替班。 俩人一惊,立即掀开被子下床。 她不会睡过去了吧? 俩人齐齐跑到隔壁一看,周满正伏案写东西呢,桌子上很奢侈的点了两根蜡烛。 俩人到的时候她才放下笔,扭着脖子伸着懒腰起身。 萧院正见她醒着就不是很担心床上的郑公子了,伸手取过她写的这一沓东西,翻开一看,不由蹙眉,“这是什么?” “这是我设想的,关于建设灭菌病房的建议,这可是我耗费了小半个晚上写出来的,还有点儿乱,不过大家可以群策群力。” 萧院正问:“什么是灭菌?” 满宝道:“我将风邪之物统一叫菌,它们就和菌菇一样,天气一暖和就生长,且和孢子一样细小,难以察觉” 萧院正明白了,抬手打断她,“你直接说是风邪之物我就懂了。” 他甚至不用周满说明原因,这一次郑二郎的病情之所以快速恶化,不就是风邪之物入侵吗? 不然凭他们五成的成功率也不至于被打得这么措手不及。 但这样的病房想要维持住耗费甚巨,还有许多人才要耗在这上面,病人却未必有几个,所以萧院正只看一眼就在心里否定掉了。 他又往下翻了翻,见她还详细回顾了一下郑二郎的病症,这才满意,放下这一沓稿纸,问道:“人怎么样了?” 话题瞬间被转移开。 满宝道:“有所好转了。” 萧院正便和刘太医上前检查,人还在低烧,但看脉象的确好了不少,他们松了一口气,道:“总算有了些用处,新开的清解汤不错。” 这一次满宝没有点头,而是问道:“您看他多久能醒?” 萧院正盯着郑二郎的脸色看,思索片刻后道:“正午之前他要是还不醒就想办法把他扎醒。” 不只是为了询问病人的感受,也为了确定一些事情,要是扎不醒,那就得准备准备了。 满宝点头,要是扎不醒,那就是命运的安排了。 此时天将亮未亮,萧院正觉得她值守了一页太过辛苦,因此道:“周太医,你休息去吧,这儿交给我们。” 满宝也不推辞,把自己的稿纸一收就回屋,顺便还拍醒了抱着柱子睡得香甜的医助,让他也休息去。 满宝回到自己的客房,立即有宫女上前来问,“周大人,您要不要先用了早食再睡?” 这会儿也没多长时间就天亮,人肯定饿了。 满宝摸了摸肚子,发现还真饿了,于是点头,“再让人帮我提一桶热水来,我清洗一下。” 宫女应声而去。 既要沐浴更衣,又要准备早食,这一方小院就灯火通明起来。 忧愁得一晚上没睡的郑望似乎听到了动静,立即披了衣服起床,推开门往西边的方向看。 看不到,踮起脚尖还是看不到。 于是他就爬上了院子的假山,远远的看到那边的院子灯火通明,他脚就一软,直接倒在了假山上。 跟在他身后的内侍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大叫道:“郑大人” 屋里的邳国公和卢仲言被惊醒,衣服也不错就跑出来,看到他软倒在假山上,立即奔上去扶住他,“郑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郑大人脸色发白道:“要,要不好了,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邳国公也看了那边一眼,忙道:“你别胡思乱想,且先问过再说。” “来人,快让人去那边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郑公子醒了?” 内侍连忙奔下假山,先去找管事申请,拿了条子才能开了院门出去,等到了甬道那边还得一求再求才给过。 等他跑到那边院子,宫中的梆子声响起,各处宫门院门打开 内侍:他这么费劲儿图什么? 满宝已经吃了一小碗米粥,又漱了口,直接就躺在床上,一闭眼就睡过去了。 而萧院正他们正在吃早食呢,见内侍一头汗的跑来问情况,萧院正就瞥了他一眼道:“郑大人想多了,天亮了开火做早食不是正常的吗?郑公子现在的情况还行。” 郑大人当然不相信,于是衣服也不穿,披了一件袍子就跑来看情况,见郑二郎好好的躺着,伸手一摸,和昨晚离开前的滚烫完全不一样,他这才一愣。 萧院正对他的不信任有些生气,都说了没事儿,这样急的跑来,还以为他特意隐瞒病人病情呢。 果然,朝会开始前郑大人只穿了一件袍子在东宫飞奔的事儿就传得满朝皆知,于是皇帝关切了一下郑二郎的病情,满朝武也盯着太医院看,甚至还把这两天争议的李郑两家的事放在了一旁。 萧院正在朝会上面对各方的诘问,解释得差点儿嗓子哑了。 说深了你们听不懂,说我只会念医书,说浅了你们又不相信,觉得我在敷衍你们。 简直比皇帝还难伺候。 已经升官的萧院正脾气也见长,没有以前那么好的忍耐心了。 满宝则睡得很香,一觉睡到午时,掐着点儿醒来去看郑二郎能不能醒。 醒是不可能醒的,但萧院正和刘太医看过他的眼睛,觉得人是有意识的,于是萧院正就拿了几根大粗针来把人给扎醒了。 第2580章 失语症 郑二郎眼皮颤动,艰难的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围着的人。 他愣愣的与他们对视,发现一个都不认识。 郑望挤掉刘太医上前,对上郑二郎的目光,激动道:“二郎,你醒了?” 郑二郎嘴巴喃喃,没发出声音来,萧院正和周满就把他挤出去,一起凑到郑二郎跟前。 萧院正严肃的自我介绍,“郑公子,这是皇宫,我是太医院院正,这一位是我们太医院的周太医,” 他伸手从后面将刘太医扯了过来,和他介绍道:“这一位是刘太医。首先你得回答我们,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郑公子皱紧了眉头,头疼欲裂,一时没说话。 后面的郑望看见,不满,立即道:“萧院正,查案是京兆府和万年县的事,不与你相关吧?” 萧院正瞥了他一眼,满宝也瞥了他一眼,都没理他。满宝先开口,“不记得也没关系,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郑公子张了张嘴,声音嘶哑,不太发出声音来。 刘太医立即顺手递了水上来,守在床边的宫女立即接过给他喂水。 他润了润嗓子,这才道:“斐郑” 郑二郎愣了一下,一时没说话。 满宝满头雾水:“斐郑?” 萧院正是知道他名字的,暗暗扯了周满一下,小声道:“是郑斐。” 满宝就愣愣的看着他,伸出两根手指问他,“这是几?” 郑二郎看了她一眼,郁闷的道:“二。” 萧院正和郑望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满宝就问,“一天有三个时段,早上,中午和傍晚,你喜欢哪个?” “上早午午”郑二郎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郑望捂住胸口,又差点儿软倒在地,被邳国公伸手扶住,大家一起默默地看着萧院正和周满。 满宝也扭头看向萧院正。 萧院正: 看他有什么用,难道他能立刻把人变正常吗? 他扯开了一抹笑,安抚郑二郎,“郑公子先平复一下,你才醒来,这是正常的,你如今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郑公子不说话了,只是虚弱的抬起手指着自己的脑袋,结果可能对手的控制不是那么好,手指直接朝伤口狠狠的戳去,站在他边上的满宝眼疾手快的扯住,一脸的惊魂未定。 萧院正和刘太医也吓得不轻,连忙安抚住人,“没事儿,没事儿,你不要动手,直接说就行。” 然而郑公子并不想说,因此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一点儿开口的意思也没有。 但三位太医检查了一下,对他的情况也心中有数了。 “失语症?”郑望绷紧了脸问,“什么叫失语症,他刚才明明说话了的。” 萧院正就看向周满,这个名称是她给出的,其实按照他的理解,他更愿意将此与中脏腑血瘀归于一症。 他猜测,应该是脑中的淤血或者肿胀让大脑控制不住身体,或许是因为受伤的部分导致的 先人认为,人的魂魄居于中脏腑之中,为人中之神,而四肢驱赶皆听从于中脏腑。 郑二郎表达有误,言非所意,而咽喉等都没问题,自然就是脑子的问题了。 不过周满将其细分后归纳为失语症,萧院正倒也觉得贴切,因此没有坚持他的中脏腑血瘀症。 郑望焦急的问:“能治好吗?” 满宝和萧院正对视一眼,只能告诉对方,“我们会尽力的。” 郑望抿了抿嘴,转身去找皇帝。 郑二郎醒来,那一切都向着好的一方面发展了。 连着几日沉凝的朝堂总算是活泼了一点儿,于是雪花片似的的弹劾折子飞向皇帝,有弹劾河间郡王的,也有弹劾郑家的,还有弹劾万年县郭县令的。 这一波,最冤枉的应该是郭县令了。 两个庄子打架打得很突然,没有循序渐进,更没有在动手前找过里长和县衙做调解,他是在他们双方动手打死人后才知道的。 死了七个人,即便这是在京城,依旧属于大案要案。 因此他当时就把人给抓回去了,因为群情激愤,所以他两天内就做出审结。 因为双方都有责任,所以领头动手的人他全扣下关在大牢里了,哦,两边领头的是庄头的儿子们。 是他们带着人扛着锄头呦喝着动手的。 两个人,郭县令都按照律法判了斩刑,已经在走程序,没有意外秋天就会被处斩。 现在有了意外,两个庄头也被抓了,要是没有意外,秋天的时候,他们两边父子会在刑场上团聚,双双奔向下一个世界。 但现在依旧出现了意外,因为郑家不服他的判决。 第一次,死的是他们那边的佃户,凭什么他们的庄头之子也要被判死刑? 第二次,伤的是郑家的工资,凭什么他们的庄头也要被判死刑? 郭县令本来想着走程序嘛,你不服气咱就慢慢走着程序,看刑部怎么复核这案子。 结果雪花似的弹劾折子中他占了一半,另外一半河间郡王占了大半,剩下的小半才是郑家的。 你就说过分不过分,你们两家打架,打出人命来,结果被弹劾最多的竟然是他! 大朝会上,郭县令根本没机会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直在前线和人来回吵架,哦,不,是分辨。 满宝就盘腿和唐县令做前后的位置,一起仰着头静静地看着他舌战众言官,最后他把人气得够呛,他自己也气得够呛,退朝以后直接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就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满宝正了正自己的官帽,从坐席上起身,默默地随着百官出去。 唐县令啧啧道:“这次老郭气得够呛。” 满宝问:“郭县令回被问罪吗?” 唐县令道:“问罪不至于,但一定会被问责,升迁别想了,他得外放出去,估计要离开京城了。” 满宝惊讶,“这么严重?” 她皱了皱眉道:“我听白善说起过,这个案子他并没有判错,虽然郑家那边的佃户死得多,但刑案上写着是郑家那边的人先挑事,动手也是他们先动手的。” 第2581章 拜托(给书友“z hm”的打赏加更) 只是不巧,那天河间郡王庄子上带去的多是家中的下人和长工,而他们家的下人和长工多是以前跟着河间郡王打仗的伤兵和老兵。 其中年纪最大的都四十二岁了,最小的才二十二岁,哪怕已经退下战场多年,打人或许不怎么样,但躲避肯定要比一般的佃户厉害些的。 所以他们虽然也受伤严重,不乏有缺胳膊或者脑袋被打伤的,但一个都没死。 倒是对面伤亡惨重,关键是,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误伤,尤其是来劝和的那两个里长家的人,是在拦郑家的佃户时被他们失手一锄头砸在脑袋上没的。 所以郭县令才判得这么重,让郑家的庄头儿子同罪,甚至对面是被抓了两个儿子,李氏这边才被抓了一个。 唐县令拢着手跟着她慢悠悠的往外走,看着天边的阴云,估摸着又要下雨了,便停住脚步,冲着阴云叹息一声道:“案子是没判错,但辖下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就是失职,更不要说,现在案子错没错还没定论呢,谁知道最后会怎么定?” “好巧啊郭县令,您这是忘了什么东西?” 唐县令立即从天边收回目光,脸色严肃,一本正经的看向前方,就见本来已经走远的郭县令正站在他们侧前方。 郭县令看着俩人,“你们在说我?” 满宝就要矢口否认,唐县令已经点头,还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老郭,县令难为啊。” 一句话,郭县令的面色和缓了不少,也叹息一声,颇有同病相怜之感。 满宝看看唐县令,又看看郭县令,也深沉的叹息了一声,和郭县令道:“郭县令辛苦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我给您开些安神补眠的药?” “不必了,”郭县令道:“周太医,我是回来找你的,我想问一问郑公子的病情。” “哦,他现在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满宝并不隐瞒,和他道:“应该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那他为何还住在宫中?我想找他问些事情,只是郑家那边一直拦着。” 要是在宫外,管他愿不愿意,他都有办法见到人,但人在皇宫里,他总不能硬闯东宫。 满宝想了想后道:“倒是也能问话,不过他可能不能用嘴巴告诉你,只能用笔告诉你了。” 不仅郭县令,唐县令也一愣,问道:“这是为何?” “他脑袋伤得重,现在暂时失语,至于留在宫中嘛,是因为我要给他扎醒脑开窍针。” 郭县令ap;ap;唐县令: 郑斐嘛,他们都是见过的,的确不愧是郑家精心养出来的世家子,结果现在竟然失语了? 这是残疾吧? 郭县令不说话了,这会儿知道郑家为什么这么恼怒了。 但知道后却是更怒,觉得他们不讲道理,要不是他们家的庄头挑事,这些事情又怎么会发生? 还想把人捞出去,想什么呢? 郭县令想到这里身子一僵,若有所思起来。 唐县令也掀起了眼皮,若有所指的和郭县令道:“郑家没去探过监牢吗?” 探自然是探过的,不过只怕没得到他们想要的信息,所以想把人带回去? 郭县令抿了抿嘴,和周满道:“周大人,我想见一见郑公子。” 满宝就迟疑了一下,她道:“我得问过院正和郑公子自己的意见。” 郭县令也不勉强她,点了点头,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这事儿暂且不要让郑家的人知道。” 满宝理解,点头答应。 郭县令这才离开。 等他走远了,唐县令这才看向满宝道:“白善现在常跟在陛下身边,他有没有告诉你,此事还与圈地有些关系?” 满宝愣住,问道:“和圈地有什么关系?” 唐县令就道:“那可能是大人们还没提起来吧。” 唐县令说完就走了,也没跟满宝解释和圈地有什么关系。 满宝挠了挠脑袋,只能回太医院去找萧院正。 萧院正对此事没有什么意见,和她道:“你问过郑公子,他愿意见就见,不愿意见就算了,他是脑袋受伤,不能过于激动,其他的随便,我们是太医,朝堂争斗不与我们相干。” 满宝点头,去找郑公子。 嗯,顺便给他的脑袋来一套针。 郑公子已经适应每日两套针,上午一套,傍晚一套的规律了。 一见到周满,他就从窗外收回目光,很老实的坐在榻上,双手放在膝上。 满宝一边做准备一边问,“郑公子,郭县令想见你,问一问你关于案子的事,你要见吗?” 郑公子愣了一下后点头。 满宝便不再问话,抽出一根针来给他扎针,等扎完,郑公子憋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笔” 满宝等了一下,发现他没有多说的意思,就一个字,只能无奈的点头道:“会给你准备笔墨纸砚的,不过郑公子,你的失语症是需要练习的,不要因为羞涩就不张嘴,只有反复练习伤势才会好得快,等你脑中的淤血散去才能最快找回语言的能力,不然回退化的。” 郑公子抿了抿嘴,半天才“嗯”了一声,多余的一个字都不说。 满宝只能收了东西出去。 她一出门,守在外面的宫女内侍立即围上来和她打小报告,“周大人,昨天晚上郑公子又把我们赶出去了,然后他房间里会传出很奇怪的声音?” 满宝好奇的问:“什么奇怪的声音?” “就是反正就是很奇怪,似乎是在说话,又像是在哭,反正很怪。” 满宝:“你们想多了,我看郑公子的精神还不错,既然他不喜欢有人近身伺候,那晚上你们就不要到他房间来就好了。” 满宝想起了什么,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瓶药给她道:“诺,你上次说月事来时腹痛难忍,这是蜜炼的温宫药,你算着日子,快来的前十天用温水送服,一日两丸,早晚各一丸,这一瓶就是二十丸,等你月事完了再让人给我传个话,我再给你另一种药丸,吃个十天,如此来回三月应该就会好受很多了。” 宫女一愣,没想到周大人还能记得这些,她红着脸接过药瓶,不好意思道:“周大人,这只是小症,怎劳您如此费心呢?” 第2582章 牵扯 满宝道:“宫寒之症也不算小,以后你要嫁人生孩子,这种病症得尽早治疗,而且就算不为以后,这病发作起来如此疼痛也不好。” 宫女捏着药瓶,眼眶有些发红。 满宝又从药箱里拿出两瓶药给两个内侍道:“给你们的。” 她没说是什么药,笑问:“知道怎么用吧?” 两个小内侍红着脸连连点头。 满宝便提着药箱走了。 小内侍等她走远了,两个宫女也走了,才小声的和同伴道:“其实我知道郑公子在干嘛,他在学说话,只是一句话需要来回的说才说得清楚,还总是不小心就颠三倒四的,下次周太医再来我就告诉她。” “我和你一起。” 郑二郎脱离了危险,郑望三人就出宫去了。 此时就等郑家大房来人就可以把郑二郎接出去了。 只是郑二郎脱离危险,只不过是这件事刚刚开始而已。 满宝晚上回去就悄悄和白善嘀咕,“唐学兄说这事儿和圈地有关,这事儿和圈地有什么关系?” 白善摇头,他也不解。 “你带郭县令进宫见郑公子没事儿吧?” “没事儿,太子殿下也知道这事儿,他也没拦着呢。” 白善一听就放下心来。 第二天是小朝会,像周满和郭县令这样的官员是不用参加的,因此满宝在大臣们开小朝会时,她直接把人带到了郑公子面前。 郑公子面前摆着一套笔墨纸砚,抬头看向郭县令,起身互相行礼后分开坐下。 郭县令便道:“郑公子,郑家怀疑你受伤之事另有隐情,我也想查明真相,给你一个交代,因此有些话想要亲自问你。” 郑公子颔首点头。 郭县令问,“是谁提醒郑公子去田庄的?” 郑公子想了想后提笔写,“久旱,京城突降春雨,因知道庄子才死了佃户,因此想要去安抚一二,我自己要求去的。” “那是谁告诉公子庄子上械斗死了人的?” 那块田庄虽然是郑家的,但郑斐又不常住京城,自有管事打理,他是来游学准备考试,按说不会管这样的庶务。 郑公子提笔写道:“郑管事处理此事时被我听到了,因而得知。” 他顿了顿后道:“连大人的判决我也知道。” “公子觉得我判得不公?” 郑公子点头后又摇头,“我问管事,谁先动的手,言是本庄庄头,里长派来的二人皆伤于本庄人手上。” 所以郑公子没有对这个判决表达异议,但庄子里死了人,判决又与对面同重,所以他需要庄户们需要安抚一下,这才亲自去的。 这是他临时起意,他不觉得有人可以掌握他的思想,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那就应该是庄子那边的问题。 让他们恰巧在那一天又打起来。 郭县令问了很多问题,作为需要查看郑公子情绪起伏的太医,满宝就坐在一旁旁观了全场。 郭县令将桌子上他写下的答案放在一旁,手指不由轻点桌面,半晌后道:“郑家在岐州新入手了一块地,听说足有十顷大小,也是和河间郡王家的地撞在了一起,但听说年前公子强烈反对郑家购买这块地,甚至不惜提前入京准备考试,是吗?” 郑公子没有回答郭县令的话,他直接将笔放在笔山上,双手交于腹前,静静地看着郭县令。 郭县令抬起头来看着他,俩人不退不让的对视半晌。 满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问郑家和李家的关系是从岐州的地便开始不好的? 但俩人都不吭声,她也就不好打断。 最后还是郭县令先移开了目光,微微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满宝巴巴的看着他。 郭县令没理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人,起身后将郑公子写的字都收了,然后转身出去。 满宝想了想,和郑公子道:“你不要激动哈,稳定情绪好好休息,我去送一送郭县令。” 满宝去追郭县令。 郭县令将稿纸卷了卷塞进袖子里,正在院子里停住脚步等周满,她一上来,不等她开口,他便问道:“郑公子的伤能治好吧?” 满宝顿了顿后道:“有可能。” “几成几率呢?” 七八成吧,满宝道:“五六成。” 郭县令就怀疑的看着她,“你这概率是正确的,还是往下压了压的?” 满宝一脸严肃的道:“你说呢?” 她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郭县令想了想,决定信她,于是叹息道:“希望周太医能把他治好吧。” “这是为何?” “因为他可算是国家栋梁。” 魏知也觉得他将来可以做国家栋梁,和皇帝道:“此事该严惩。” 皇帝此时却乐得看戏,有些不太想动弹,他道:“世家之间的争斗,朕插手进去反而落得里外不是人,不如且让他们斗去。” 魏知看不得他这样幸灾乐祸,忍不住怼道:“陛下,天下皆为臣民,什么世家寒门庶族的,他们都是您的子民,不论因何而相斗,您都该阻止,都该依法治理,岂能放任不管?” 皇帝心中冷哼,他家里闹笑话的时候你们不是都悄悄看得热闹吗? 那时候怎么就不念着自己是臣民了? 不过为了皇帝的威严,皇帝还是严肃的点了一下头,表示赞同魏知的话,然后问道:“爱卿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魏知想了想,此事敏感,皇帝还真不太好插手,不过他可以最后来宣判一下,于是提议道:“陛下不如让殷大人和刑部大理寺同理此案,将此事涉及之人都找出来,还郑二郎一个公道。” 皇帝想了想,也觉得郑二郎要比郑家家主和郑大郎好用,于是点头道:“好。” 白善则利用职务之便查了一下郑家在岐山新买的地,实在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倒是河间郡王买下的地,转了两道手后竟然到了户部手中。 白善觉得惊奇不已,于是去给门下省送审核的件时就拐去了户部,晃悠了一圈就和户部左侍郎搭上了话。 左侍郎听起白善说起此事,便道:“京城和雍州一带可用来做职田的田地越发的少了,所以李尚书就出面在岐山那里买了一块地,开出来后再转给户部,将来新晋的官员要是需要分职田,可能就要分到岐州一带了。” 第2583章 郑族长 白善很稀奇,“户部要买地,为何要通过河间郡王,自己去买不是更方便吗?” 左侍郎就微微一笑道:“因为李尚书出面地会更便宜。” 就是这么操蛋,但有什么办法呢? 白善和户部尚书家的公子关系好,左侍郎自然乐得卖他一些消息,但更多的也没有了。 但这也足够白善震惊了,原来李尚书和郑家的恩怨早就存在,且是因为争地而起的; 原来李尚书在岐州买的地不是给自个的,而是给户部的,四舍五入是为了皇帝买的,所以其实有仇的不是李尚书和郑家,而是皇帝和郑家。 白善一脸目瞪口呆的回到中书省,当值的人刚从皇帝书房里回来,看见他便道:“白大人,下午轮到你和方大人去书房了。” 白善回神,应下,问道:“还有什么事?” “折子上午已经都分好了,下午只听陛下吩咐。” 一般这种情况事情都不是很多,白善应下。 他和方大人到书房的时候,满宝正等在侧殿里,或许是等得无聊了,正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但白善看了一下她起伏的速度,很肯定她睡着了,虽然是浅眠,但也是睡着。 白善脚步微顿,看向方大人。 方大人看看白善,又看看周满,权衡了一下后便抬头冲白善笑了笑,然后转身出去,打算在殿外看一看风景。 白善连忙笑着与他行礼道谢。 白善上前看了看她,见正殿那边进去禀报的内侍还没出来,便知道里面是在谈机密事,恐怕暂时不会叫到他们,于是伸出手指戳了戳她。 满宝一戳就醒,睁开眼睛,眼中只迷茫了一下便清明起来。 看到白善,她立即坐直,问道:“你怎么来了?下午你当值?” 白善颔首,问道:“你又怎么来了?” “哦,说是郑家的大家长来了,陛下要问郑公子的病情,萧院正去太医署忙着去了,因此我代来回话。” 主要是萧院正觉得跟这些世家大族大叫道太麻烦,说得太深奥他们听不懂,说得通俗易懂他们又质疑他的医术,认为他判断失误之类的,偶尔他们言语间还夹杂着对太医署的攻击,一副看不起他们医匠的模样。 萧院正觉得他看见他们就肝疼,于是不太乐意见他们,就特意把周满找来,让她来代为回话。 白善看了一眼窗外,问道:“你来很久了?” 满宝看了一眼沙漏后摇头,“也才来不久。” 但到现在都没叫她进去,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什么。 里面的气氛有些凝滞。 郑族长带着长子坐在一旁,对面坐着的是河间郡王,魏知等说和的大臣则分开坐在两边。 不过郑家这边坐的人多一点儿,倒不是站在他们这一边,而是劝解起来时好劝一点儿。 坐在一起看着就好像他们是一伙儿的一样。 郑家显然对皇帝的处理意见不是很满意,因此正不满的垂眸坐着,并不说话。 皇帝其实心内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但被魏知和老唐大人瞥了一眼,他便没表露出来,而是和郑族长叹气道:“朕知道伯明现在最忧虑的还是二郎的伤情,这样,太医就在外面,不如招她进来问问情况?” 伯明是郑族长的字,皇帝和这些族长都不陌生,大家偶尔也要见见面,交流交流感情的。 郑伯明沉思片刻,也颔首点头。 他来了以后还没见过次子呢,只听说他因为伤到了脑袋说不出话来,却不知具体情况如何。 满宝正和白善靠在一起说悄悄话,白善和她咬耳朵,告诉她道:“原来河间郡王和郑家这两年就关系不睦,是因为在岐州争地,但岐州那块地河间郡王买了不是自用,而是替户部买的,要做职田用……” 话才说完,他们就看到窗户那里走过一个内侍,俩人立即坐直来,一个内侍进来,笑着和满宝道:“周大人,陛下召见。” 满宝严肃的颔首,起身和他去了大殿。 等她进去,内侍这才转身回来找白善和方大人,领着他们从另一个方向进去,将他们安排在起居郎的一侧。 起居郎看见熟悉的小伙伴,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扬起了笑脸,抬起头来冲俩人笑了笑,然后继续跪坐在看向前面的人。 白善和方大人在他们熟悉的位置上坐下,从一旁的篮子里取出笔墨纸砚,一抬头,满宝刚行礼结束站在一旁,皇帝和郑族长介绍周满,“这一位便是太医院的周太医,她也是崇文馆编撰。” 郑族长点了点头,看向周满问道:“周太医,不知我儿如今情况如何?” 满宝道:“如今伤势已不危及性命。” 满宝想起萧院正的嘱托,知道这些人很麻烦,所以一定要一开始就说得详细严重,以免他们过后找麻烦。 何况,郑斐一开始的情况的确很严重,要不是她,他肯定会死的。 别的病人,满宝不太敢说这这个话的,但对吃了她半管药剂的郑斐,她是可以拍着胸脯说下这话的。 满宝就给他详细讲解了郑斐颅脑损伤的程度以及治疗的过程,并且大言不惭的告诉对方,“幸亏送医及时,且我们太医院的太医处理得好,不然郑族长是见不到郑公子了。” 龙椅上的皇帝几度想要打断周满,让她长话短说,不要说得这么严重吓唬人,你没看见人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次看向河间郡王的目光都要喷火了吗? 但在瞥见郑族长也冷冷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长子之后,皇帝便安稳的坐着了,不太想打断周满。 算了,反正这些也是实情,她要说就说吧。 一边这么想,一边控制不住幸灾乐祸的瞥了一眼郑族长。 没想到他也有这么一天,当年是谁在荥阳嘲笑他两个儿子祸起萧墙的? 哼,他自个的儿子也就那样了,比他儿子还不如呢,至少他的大郎和三郎不会动手想要害兄弟性命。 郑族长脸色沉凝,抬手和周满抱了一下拳头,“多谢太医院出手相救了。” 说完就面向皇帝道:“求陛下为我儿做主,严惩凶手。” 第2584章 出手 皇帝笑了笑后道:“伯明放心,涉及械斗的双方人员朕都叫万年县县令拿下了,此次必定严惩不贷。” 但只是这个结果郑族长显然不满意,他看向对面的河间郡王,沉声问道:“李尚书呢?” 皇帝脸色稍淡,浅笑道:“该是他的责任自然不可推卸,因此朕让京兆府和刑部大理寺同理此案,伯明不如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正好给二郎治伤,过不了几日说不定就查得水落石出了。” 他道:“到时由三部门共同审理,唐卿和魏卿在侧,你放心,必定无人敢徇私。” 郑族长却绷紧了脸,他听出了警告之意。 详查下去,李贡的确讨不到好,但同样的,他们郑家也必定没好处。 郑族长在沉思,不过却没有当下做决定,而是打算看过次子后再做打算,若是人还好,他便退一步又如何? 不然…… 郑族长五内俱焚,心中如同火烧,看了眼身后坐着的长子,默默地起身行礼道:“那某就等陛下的调查了。” 皇帝笑着应下。 郑族长提出要去看一看儿子,皇帝立即和太子道:“太子,你领郑族长去见一见郑公子吧。” 郑族长就看了一眼周满,“陛下,不如请周太医同路,臣正好与她问一问二郎的情况。” 皇帝拒绝了,因为他也想知道郑斐现在是什么情况,因此笑道:“此时太医院便有太医在东宫值守,伯明才见到儿子,必定有许多的话要说,她一个外人杵在那里像什么话?” 郑族长惊讶的看了周满一眼,没想到皇帝会这么看重她,竟然会在此时拒绝他。 郑族长沉吟片刻,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举手行礼后退下。 太子也行礼退下,领着他们去见郑公子。 他面无表情,其实来的要不是郑伯明,他才懒得带路呢。 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郑望,对这件事,他恐怕是郑家里最了解的人了,毕竟他从事发开始便全程参与了此事。 兄弟二人目光流转,只是谁都没说话,默默地跟在太子身后去了东宫。 而书房里,皇帝等郑家人都走了以后才问周满,“郑公子的失语症如何了?” 满宝道:“他不肯人前说话,所以臣也不能判断如何了。” 皇帝问:“他的伤势呢?” 满宝想了想后道:“在好转,只是还不明显,陛下,这是大脑的损伤,便是消耗淤血也得三两月的时间,长的,半年,甚至一年也是有的。” 魏知问,“入秋他可能参加进士考?” 皇帝立即坐直了身体,“对,他是否能参加进士考?” 满宝眨眨眼,很想问皇帝,那你是希望他参加,还是不希望他参加? 但想起萧院正一再的叮嘱,她压下了这句话,想了想后道:“臣看这段时间他写字交流并无不适,但因为伤到的是大脑,因此未曾让他看过书籍。” 她道:“若是他能看得进去书,也能写下东西,对以前的记忆也没有损伤,那就可以参加。” “朕听说他一开始手脚失律,手或重或轻不能控制?” “是,但这是一开始的,这段时间已经好很多了,他写字时除了偶尔控制不住力道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满宝顿了顿后道:“其实不管是失语还是力气失控,都是可以通过锻炼康复的,首先要脸皮够厚。” 可惜郑公子还是太年轻了,脸皮太薄,不肯当着人前做,他们太医院能做的指导也有限,不然恢复的速度肯定会更快的。 皇帝想了想,和魏知道:“朕记得魏玉和郑公子曾为同窗,让他去劝说一番,当务之急是恢复为要。” 满宝一听便知道皇帝是想郑斐参加进士考的,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她也没问出声。 魏知同意了下来。 皇帝敲了敲桌子,思考片刻,觉得这事儿已经十拿九稳,郑家是不会拿长子出来冒险的。 此事算是很大的丑闻,皇帝可不觉得郑氏会让外人看他们的笑话,所以…… 他身子微直,看向老唐大人,“有人弹劾岐州刺史收受贿赂贱卖土地,你派人去岐州查一查。” 老唐大人应下,看了皇帝一眼后心中便有了计较。 皇帝的野心却不止于此,沉吟片刻后道:“雍州这边也该自查一二……” 底下的大臣们悄悄的相视一眼,便知道最近要不安宁了,连记录的起居郎笔尖都顿了一下。 信息有限的白善和方大人对视一眼,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却又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何事,只能沉默以对。 殿中的气氛沉凝了一会儿,皇帝突然和周满笑道:“周卿,朕听闻这段时日一直是你在给郑斐扎针?” 满宝应了一声“是。” “那郑斐出宫之后还得你继续去治,朕看也不用太医院特地委派你,就让郑家去请吧。”他笑道:“郑家豪富,用药拿诊金时不必太过客气。” 满宝眼睛微亮,她可是给郑斐花了不少积分呢。 皇帝见她眼睛亮晶晶的,便挥手道:“行了,你去东宫看一看郑公子吧,若郑族长还有疑问,你一并给他解答了。朕的太子可不懂医理,他在那里用处也不大,你把他叫来,朕有话与他说。” 满宝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郑族长正抱着他儿子的手哭呢,太子和郑颂则站在屋外,屋里,郑望正在劝解郑族长,“大哥,太医说了,二郎不可过于劳神。” 郑族长这才抹了抹眼泪,问郑斐,“你如今感觉如何?” 郑斐伸手就要拿笔写,却被郑族长一把按住,他盯着郑斐的脸看,“我要你说出来。” 郑斐抿了抿嘴,半天才张口,结结巴巴的道:“还……好很……” 郑斐又抑郁了,不肯再开口,不管郑族长怎么劝说他都不肯再往外吐一个字。 郑族长只能叹息,然后抬头看向脑袋上都是毛茬的儿子,因为是剃了光头,所以左边凹陷下去的那一块才那样明显。 此时伤口裸露着,据说是为了好得更快速一些,怕捂着伤口。 郑族长心中又怒又悲,忍了忍才忍下心口的气,他和郑斐道:“你放心,父亲一定不会放过打伤你的人。” 郑斐却皱了皱眉,提笔写道:“父亲,械斗是因为,此事是因两庄旧怨而起,与其争锋相对,冤冤相报,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何况,混乱之中根本控制不住,何必过于执着恩仇?” 第2585章 放过(给书友“20200517222639522”的加更) 郑族长皱眉,“你是说放过他们?二郎,你知不知道你这次差点儿就死了?” 郑斐当然知道,但他并不厌恨那些人,甚至连愤怒的情绪都没有,他更想知道,这个案子之中是不是真如郭县令猜测的那样有别的推手在,以及,这个恩怨要怎么解开。 郑斐沾了沾墨,继续写到:“父亲,此事是因争水而起,处理不好会成世仇,虽然此不是荥阳,但不能因为这个不是家乡便放任恩仇形成,已经死了七个人,难道还要死更多人,将来世代都要成仇吗?” 在他看来,此事最大的不是他们郑氏和李贡一家的恩怨争端。 因为他没死,而且就算他死了,只要利益存在,两家以后总还会化解恩怨。 反倒是两个庄子之间的佃户和长工,他们会因此事世代仇恨,彼此相争,以后只要他们还生活在万年县这一片土地上,恩仇就会继续下去。 郑斐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父亲,希望他给出态度。 郑族长皱了皱眉,“万年县的县令自会处理,此事用不着我们费心。”一群庶民而已,哪里用得着他们去费心呢? 看出了父亲的态度,郑斐的脸色便有些淡,他有些不太想交流下去,但目光在他身后一扫,还是写道:“五叔呢?” 郑族长看着这三个字半晌才道:“你五叔上山去了,说是要和道远大师一起游历去,出门已有三月了。” 那就是才过完年不久就出门了,郑斐放下笔不再交流。 郑族长却问他,“太医院的太医们是怎么说的,你的伤能治好吗?” 郑斐垂下眼眸,提笔写道:“可以,只是需要时间。” 郑族长就大松一口气,抓住他的手道:“能好就好,能好就好。” 郑望惊讶,萧院正一直说的是有机会,只是希望不是很大,只有五六成,怎么…… 难道这两日好转了? 满宝过来,先和太子行礼,表达了皇帝对他的想念,咳咳,让他过去太极殿,然后才叫上躲到侧殿的医助,领着他一起进入。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郑族长和郑望,就和医助道:“一会儿给郑公子上下都熏一下,屋里也都熏一下。” 郑族长不解,“熏什么?” 满宝道:“郑族长舟车劳顿,才从荥阳到京城,身上不知带了多少灰尘邪物,如今郑公子最怕的就是这些东西了。” 说完她脸色一沉,骂医助,“郑族长要进屋,为何不给他换一身衣裳梳洗过?厨房里不是一直配着熏蒸的药物吗?” 医助连忙低头认错,心中腹诽,他一早就拦过和提醒过好不好,只是他不听劝,一来就心急见儿子,直接往里面闯,他有什么办法? 郑族长脸色不太好看,知道周满明面上是在训斥医助,其实是在斥责他,而且在替医助出头…… 现在连个太医都能作威作福到他头上了吗? 郑族长皱了皱眉,才被皇帝若有所指的讽刺和威胁升腾而起的怒气就有点儿压不住。 他正想说话,却被一旁的郑望一把按住手。 郑望对郑族长微微摇头,一脸严肃的和周满道:“是我们心急了,还请周太医见谅,毕竟我大哥思子心切。” 他拉着郑族长出去,让周满带着医助将屋里熏了一遍,郑斐也被熏了一遍,衣服什么的都换掉了。 郑家父子和郑望一起站在院子里听着里面艾草和苍术混杂在一起的气味微微皱眉,郑族长不解的看向郑望,“你拦着我做什么?这不过是一个医匠罢了,陛下让他给我儿治病,难道她还敢怠工不曾?” 郑望无奈的道:“大哥,她不是一般的医匠,而且此时太医院属于太医署,太医署独立出来,与其他部同位了。” 虽然不太喜欢,但这群匠人现在的确与他们同官位,就是鄙视,那也只是来自于心理上的鄙视,地位上,目前大家是不能明着说的。 何况周满还不只是太医,她身上还挂着崇文馆编撰的职位呢,他道:“她也是文官,是崇文馆编撰。” 郑族长皱了皱眉,郑望接着道:“而且她口舌利得很,脾气也大,我们没必要去招惹她,这次二郎能脱险,一半有赖于她,今后的治疗也需要。” 他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和太子都很看重她,因此她脾气不小,她要是不愿意,便是陛下下旨,她也能找出其他理由来推辞,大哥,太医院的太医也是有高下之分的,论针灸之术,恐怕整个太医院没人能越过她去。” 郑族长便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不好得罪厉害的大夫,他就是一时压不住脾气。 他默默地站着没说话。 郑望见郑大郎安静的站在一旁,便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大郎越发稳重了,对了,刚才你在外招呼太子,一会儿要进去见二郎,要不要换一身衣裳?” 郑大郎微微一笑道:“不必了,父亲已经见过二郎,一会儿我隔着窗户看看就好。” 郑望微愣,他觉得郑大郎的态度有些冷淡。 郑族长垂着眼眸没说话,更没有回头看长子,郑望总觉得他们态度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来到底哪儿不对。 因为见过郑斐,郑族长对他的伤势有了大致的了解,再和周满询问时就问得更仔细了。 他迟疑了一下问,“我能将他接出宫去吗?” 满宝眼睛一亮,立即表示:“当然可以。” 虽然太医院就在宫里,但其实在宫里治疗是没有在外面来的方便的,而且,在宫里治疗,走的都是他们太医院的账,皇帝又不会问郑家要钱,他们太医院就只能自己负责了。 出宫好啊,出宫后连问诊的时间都可以放到下衙以后,她再也不用走老远的路到东宫来看病了。 不过……满宝问郑族长,“你家宅子在何处?” 要是很远,那还不如住在宫里呢。 郑家在京城的宅子自然也不会很远,反正都在那一片,满宝问清楚后就放心了,于是大手一挥道:“等明日我派一个医助去协助你们清理房子。” 郑族长:“清理房子?” “对,”满宝道:“现在正是春天,最近又是雨水多的时候,所以屋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榻和一套桌椅外,其他的东西全都不要有,我会让人过去熏屋子的。” 满宝一点儿也不嫌麻烦,还给他们写了一张单子,“这是需要准备的东西,郑公子的衣物,还有你们需要准备的药物。” 第2586章 不让 郑斐也想出宫,在宫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困于这一屋之内养伤,但出去后他能做的事情就多了。 于是郑族长一提他就答应了。 于是郑族长带着长子和郑望一起回去准备,嗯,手上还带着周满给的单子。 满宝高兴的去和萧院正禀报:“萧院正,我把郑公子送走了。” 萧院正心一跳,问道:“送哪儿去了?” “他家呀。” 萧院正就松了一口气,呼出一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他想起了什么,道:“他还得继续扎针,伤口也要一再小心,送出去时得派人盯着吧?” 满宝点头,“我给郑族长列了单子,他会准备好东西的。” 萧院正看着她,暗示道:“还有醒脑开窍针,他如今颅内淤血未除,也得继续扎着……” 满宝默默地看着他。 萧院正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周太医啊,能者多劳,你年轻,又能干,这次救治也是你为主,我看往后他在外面的病情就由你负责吧。” 满宝转了转眼珠子道:“那我能提前一个时辰下衙吗?出外诊也要花时间的。” “一个时辰太长了,出宫你坐的马车,郑家的宅子离你家又不远,我看两刻钟就够了。” “那肯定是不够的呀,”满宝道:“世家规矩大,进进出出的麻烦,最少得半个时辰吧?” “行,那就半个时辰吧,”萧院正想到最近生病的人虽然比较大,但太医署里新挑选进来的几个学生都能上手了,于是道:“你再多带一带蔡医助和段医助,他们进太医院也有两三年了,我打算入秋后让他们独立去问诊开方。” 那就是最低等的太医了,在职业生涯中迈出了重要的一步。 满宝颔首,打探道:“那刘医助呢,您觉得她何时能独立问诊开方?” 萧院正沉吟片刻后道:“其实她现在就能独立问诊开方,只是这得排队,蔡医助和段医助之后才轮到她。” 刘三娘的医术还没到萧院正破格提拔的地步,所以只能照着规矩来了,但满宝算了一下,就算排队,明年也轮到她了。 有了品级之后,在太医院中才更有保障,于是满宝点头,打算最近关照一下蔡医助和段医助的医术,让他们尽早可以独立开方。 周满离开前,萧院正再次叮嘱,“这些世家大族和朝堂之争不与我们相干,你进出郑家不必过多理会这些俗世,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些,别被他们拿住了话头,现在郑家和李尚书斗得正欢呢。” 满宝却想起白善中午告诉她的事,河间郡王买的地是给户部的,也就是说是给皇帝买的,那和郑家相斗的到底是河间郡王,还是皇帝自己呢? 如果是皇帝,太医院就无所谓站队还是不站队了,他们天然就是皇帝那一伙儿的。 不过关它是哪一伙的,他们治好病就行。 这么一想,满宝点头。 萧院正见她听话,便满意的走了。 郑公子搬出宫时,御史台和大理寺刑部派去岐州的人已经到了,在郑家的郑族长又收到了岐州刺史的信件。 显然,即便他们买卖土地的手续是合法的,岐州刺史也在担忧害怕。 遇上如此沉不住气的同盟,郑族长气得说不出话来。 但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岐州刺史,郑斐便将自己的小厮找了去,直接给郭县令送了一封信。 然后郭县令便上门拜访,哦,不,是查案了。 郑族长听说后吃了一惊,连忙赶去,就见隔着一张桌子,郭县令周满和他儿子相对而坐,正端着茶杯喝茶。 哦,郭县令喝的是茶,郑斐喝的是药。 看到郑族长,郭县令立即起身行礼,笑道:“郑世叔放心,我进门时已经按照周太医的叮嘱熏过药,也换过衣裳了,必定不会坏了二郎的伤情。” 郑族长的目光扫过周满,浅浅的笑道:“是世侄啊,来前怎么不送帖子,我也好让大郎出门迎接。” “岂敢劳烦世叔?”郭县令笑道:“我此次来是应二郎的邀约而来,为的是械斗案。” 他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二郎的意思,械斗为首之人是该严惩,但从者要免罪,他为此愿意出具谅解书,包括打了他的李家佃户。” 郭县令叹息道:“二郎良善,不仅愿意原谅他们的鲁莽之举,还自己出了十万钱,以给此次两边械斗伤亡的人家一些补助。” 郑族长脸皮抖了抖,不过当着人前,他没有说反对的话,只道:“他年少,又从小跟着他五叔念经参禅,过于善弱,但治理地方如治国,那是应该秉公处理为要。” 郭县令深以为然的点头,笑道:“我也是如此认为,陛下也说,争水素为民间大祸,这又是天子脚下,敢为争水便拿人命械斗的罪加一等,所以都该严惩。我已判了两边首恶斩刑,现在已经呈报刑部,只等他们审核了。” 郑族长淡然的道:“两次械斗皆是我郑家这一边受损严重,这一次更是伤及我幼子,两边同罪只怕不妥吧?” 他道:“我们这边伤亡如此之大,若对方还与我们同罪,难道不是纵容争水械斗,将来谁强谁就强,一点亏不吃吗?” 郭县令道:“第一次械斗先动手的是郑家这边的庄户,而第二次更是郑家这边的庄头先行挑衅,首者为恶,便是郑家这边伤亡较多也不能容情。” 连日来,他被弹劾的怒气被挑起,皇帝要权衡世家和权贵,以及和皇族,和地方的关系,所以对郑家要怀柔,郭县令却不怕他。 因此硬刚道:“本县看二郎说的不错,若他愿意宽恕从者,本县自然愿意网开一面,但若不愿,那两边从者也皆都同罪,至于首恶者,就是陛下也觉得可恶至极,罪无可赦。” 所以,你要想把庄头和他两个儿子捞出来是不可能了,我最多让你把底下的庄户捞出来。 端着药碗一口一口将药喝完,又喝了一口白水的郑斐不轻不重的放下碗,却吸引了正互不相让的俩人。 郭县令和郑族长一起看向他。 郑斐则看向候在一旁的小厮,冲他微微点头。 小厮偷偷看了一眼郑族长,然后顶着莫大的压力出去捧了一个盒子进来。 第2587章 屈服 打开,里面是两块金牌,刻的是金榜题名,福寿永康八个字,一块金牌老重了,看着就有五六两左右。 小厮将盒子递给郭县令,道:“大人且将这金牌换成铜钱分给各家吧,亡者多分一些,伤者还要留下药钱才好,余下的便给两庄的人买些肉,合在一起吃一次席以化解双方恩怨。” 郑族长闻言,气得拍桌子,“二郎,这是你祖父送你的金牌,特意找了金匠在上面刻字,你岂能如此轻易舍出去?” 郑斐没说话,瞟了一眼小厮。 小厮头皮发麻,低着头将昨天晚上背好的台词念出来,“老爷,郎君说,金银易得,和睦难寻,不过是十万钱而已,我们家也不是出不起。” 郑族长嘴巴微颤,到最后还是舍不得将这金牌给郭县令送走,于是转身吩咐管事去抬了两麻袋铜钱给郭县令,一麻袋就是五十吊。 坐着喝茶的满宝看得目瞪口呆,郭县令却笑着接受了这十万钱,将盒子还给小厮。 小厮拿着盒子转身就交给了郑二郎,让想要替他保管的郑族长开口都不好开口。 郭县令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便有了计较,他让人抬着两麻袋的钱离开。 满宝见了便也跟着起身,叮嘱了郑家父子一声,“情绪不能过于激动,清淡饮食,今日的针灸扎完了,你私下要注意锻炼,多开口说话,右手可以握着石子来回练习力气,我明日再来看你。” 于是也跟在郭县令身后跑了。 因为周满这一句“情绪不能过于激动”,郑族长压了压自己的脾气,看了儿子一眼后转身便走。 郑斐看着父亲离开,这才叹出一口气,看向小厮。 小厮立即上前将门关上,很是忧心,“二郎,老爷会不会很生气?” 郑斐微微的摇头,不在意的写到:“过一阵就消气了。” “可大郎君也在这儿,二郎,他们私底下都说庄头那边是有意要害你,指使的人就是大郎君……” 郑斐面色一沉,笔重重的在纸上写道:“休要胡言,这样的话不许再说,谁要是再在你面前如此险恶的推测,直接告诉管家和老爷,将人打发出去。” 小厮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应了一声“是”。 郑斐面色难看,垂眸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将最上面的那两张写着字的纸烧了,然后重新拿了一张纸写道:“去请大哥来,就说我有话与他说。” 小厮惊讶的看着郑斐,二郎和大郎素来不和,大郎也就二郎回来的下午跟着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一直避着这边。 这时候去请大郎…… 郑斐便看向他。 小厮无奈,只能转身去请人。 满宝骑着马追上郭县令,与他一起并骑往外走,“郭县令,明儿你还来吗?” 郭县令:“我又不是大夫,怎好天天上门?” 他笑道:“若无意外,我应该都不会再上门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满,笑问:“天色还早,周大人怎么不在郑家多留一段时间?我听说在宫里时你还每天都盯着人熏屋子呢。” 满宝道:“他家准备的这个屋子比东宫的那个干净,用不着我盯着熏。而且他家的气氛怪怪的,不想多留。” 到了岔路口,满宝想起因为春夏相交,所以殷或近来身体不太舒服,她便直接转了一个方向,和郭县令挥了挥手道:“我走了,回儿见。” 郭县令勒住马,看了一眼她要走的方向,稀奇道:“那不是你家呀。” “我去看一看殷或。” 郭县令一听,立即道:“我与你同去。” 满宝稀奇的看他,“郭大人和殷或也是朋友?” 郭县令:“……不算是,但殷公子是我上司的公子,我是想去见殷大人。” 他说这两天找殷礼怎么这么困难呢,原来是殷或不舒服。 这一次殷或虽然不舒服,却固执的不愿意回殷府,因此还住在他的县子府里。 只是老夫人搬了过来照顾他,连殷礼也住到这边来了。 郭县令一边跟着周满往里走一边暗道,难怪他几次让人去殷府找人都找不到呢。 殷礼在前厅见了郭县令,满宝则熟门熟路的往后面去。 殷或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窗只开了一小半,其实要不是他意见大,殷老夫人连那一小半都不想给他开。 看见周满过来,殷老夫人便笑着拉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离开,将空间让给他们俩人说话。 殷或很好奇,“你怎么自己过来了,白善呢?” “他还没下衙呢。” 殷或就往外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半晌才“哦”的一声,闻到她身上的药味儿便问,“你从郑家那里过来的?” 满宝点头,问道:“你今日感觉如何?” 殷或不在意的挥手道:“其实就是犯困,有些头晕罢了,不是什么大的毛病。” 满宝颔首,“这是下雨多了着了风湿呢,要不我给你刮痧?” 满宝很有兴致的道:“我刮痧也很厉害的。” 殷或身子一僵,连连摇头,他见过周四郎脖子上的伤痕,据说就是周满刮的。 “你可以给白善试一下。” “他又不困,”满宝道:“他每日都习武呢,身体好得很。” 殷或转开话题,“我刚还听下人说郭县令也来了,还是和你一块儿来的,你们在路上碰到的?” “不是,我们一起从郑家里面出来的。”满宝简单的将郑二郎的操作说了一番,道:“你别说,不怪唐学兄和郭县令夸他是国之栋梁,便是他这份心胸一般人都难及。” 受伤的明明是他,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可他没有一点儿怨忿,反而还拿出钱来要替他们化解恩怨。 殷或却道:“他这是怀疑那些庄户也是被殃及的池鱼,不过他也的确心胸宽广就是了。” 满宝这段时间没少听人私下议论,她和白善也讨论过,都觉得皇帝和一些大臣的态度怪怪的,有点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感觉,奈何他们信息有限,猜不出什么来,于是她目光闪闪发亮的看着殷或问道:“难道那些庄户打架就是为了趁机给他当头一锄头?” 殷或摇头,“不知道。” 满宝:…… 第2588章 怀疑 “不过我父亲的确查出了些东西,至少郑公子会去庄子上巡视,就是有心人摸准了他的性子特意将此事告知他的,至于庄头主动挑起的械斗是不是受人指使就不一定了,他一直没招供。” 而在前面大厅里的郭县令却和殷礼道:“大人,郑二郎显然没有追究幕后凶手的意思,那我们还查下去吗?” 殷礼将才收到的小纸条交给他看,“孙志失踪了。” 郭县令接过纸条,微惊,“在我们京畿一带失踪的?” 殷礼瞥了他一眼道:“不是,是在来京的路上,出了荥阳没多久失踪的,孙家已经报官,说是在路上遇到了土匪。” 郭县令不由咋舌,问道:“您怀疑是郑族长?” 殷礼道:“老唐大人说过,破案不能光靠怀疑,没有证据,谁知道做事的是人是鬼?我们现在就没有证据,何况孙志是他妻侄,按说不至于此,可这世上的事谁也说不准。” 郭县令一时拿不定殷礼的意思。 殷礼道:“明日你再去一趟郑家,将此事告诉郑斐,是与不是,看他自己的判断。” 郭县令抬头看着殷礼,那到底是还是不是呢? 殷礼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他管他是还是不是呢,将现在平静的水再搅浑一些就是了。 不管是不是,事情都不出在他的京畿地区。 郭县令就有些迟疑,他这样充作前锋不会被打吧? 于是提议道:“大人,下官明日还得下乡看播种的情况呢,正好周大人每日都要去给郑二郎看病,不如就请周大人代为转达?” 殷礼瞥了他一眼后道:“你亲自去。” 他道:“治下出了争水械斗这样的事,即便你已秉公处理,此亦是你的失职,如今几个位置中只有兖州长史的位置还不错,我会和陛下禀报给你留着的。” 其实争水械斗不是什么大事,有大事的是械斗死人了;其实在京城里死人也不是大事,哪个月长安县和万年县不死几个人? 有大事的是他们因争水械斗而死的。 此就影响恶劣了,本来案子只在他万年县内判了,上头有殷礼这个顶头上司顶着,这事儿也就算他一年的考评不好,来年继续努力就是。 偏闹得这么大,案子都交由三司了,因此就不是一年考评的问题了。 郭县令老早就知道自己肯定要外放的,就不知道会被外放到何处,会是何官职。 要是地方下县的县令,他肯定想要死一死,他这是要多走多少年的弯路啊。 但如果是长史…… 郭县令松了一口气,虽说平级外放也算贬官,但总比去当县令强,于是他点头道:“好,我去。” 殷礼满意的点头。 郭县令出了殷府才反应过来,周满去说这事儿不是更好吗?也不妨碍他们什么呀,何必非得他亲自去? 这和他外放完全没关系吧? 虽说有些疑惑,但郭县令还是没有再回去找殷礼,和上司要有些距离,太近了也不好。 而且这话问出去显得他很蠢一样,所以郭县令打算自己想。 虽然第二天也没想出来。 郭大人第二天便掐着时间去郑家拜访,进去的时候果然周满在给郑斐扎针,他脑袋上都是针,此时正闭着眼睛养神。 他在下人的伺候下换了干净的衣服,又熏了一下后进去,便坐在屋中空落落的桌子边上喝茶。 他看了外面一眼,笑问小厮,“怎么这院子就你们几个人,竟连个丫头都没有。” 小厮道:“我们郎君喜静,也使唤惯我们了,所以只用我们几个人。” 郭县令笑着点了点头,垂眸思索起来,对于查案,他是没有唐知鹤厉害,但做了这么多年的县令,他自己也不笨,还是琢磨出一些不对来的。 看来郑斐虽然不意追究,却也不是很信任家里了。 等周满将针拔了,下人送了一碗一看就很苦的药上来给郑斐喝了以后,他便在周满没有离开前突然道:“二郎,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孙志失踪了,听说是来京的路上被土匪劫掠了。” 郑斐嚯的抬头看向郭县令。 郭县令放下茶杯与他对视。 满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见郑斐情绪不太对,最要紧的是她很担心他的脑子里的肿块出问题,于是开口问道:“孙志是谁?” 俩人之间的气氛微松了一些。 郑斐是不会开口的,还是郭县令道:“是二郎的大表兄。” 郑斐一下攥紧了拳头。 满宝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孙志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但毕竟是亲戚,亲戚被土匪给抓走了,担心是必然的,于是满宝问道:“报官了吗?” 郭县令:“……报了。” 满宝就安慰郑斐,“郑公子你就别担心了,你现在受伤,且他是被土匪劫掠,就算你康健也帮不了他,报官了就走一下关系,该出钱出钱,该出人出人,总能把人找回来的。” 郑斐就气笑了,不过到底是笑了,他对周满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满宝和郭县令离开后就忍不住抱怨他,“您明知道他身上有伤,这样的事儿为什么要告诉他?” 郭县令,“你也没说不能告诉他呀。” “你也没提前告诉我呀,”满宝道:“都说了,他情绪起伏不能太大,他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回头我要写折子弹劾你的。” 郭县令:……任他怎么想也没想到这一点儿。 “周大人,您这个威胁可真够清奇的。” 满宝哼了一声,这才好奇的问:“他是在哪条路上被劫的?国泰民安之时,怎么还会有土匪?” “土匪什么时候没有啊,就算天下安定,总也有好逸恶劳之人,”郭县令不在意的道:“才出了荥阳不久就被劫了,如今生死不知。” “荥阳不是郑家的地盘吗?看来他们家对荥阳的控制也不怎么样嘛,怎么陛下对他们还这么软?”满宝问:“他们表兄弟间的关系很好吗?” 郭县令就对她微微一笑道:“不,他们表兄弟间的关系很不好。” 满宝表情凝滞。 郭县令道:“郑二郎和郑大郎政见不一样,而孙家几兄弟都和郑大郎一样的意见,因此和郑二郎相争,彼此间的关系就不是很好,连带着郑二郎和其母亲的关系也不是很好。” 他道:“这一次他在京城受伤,而在他受伤前孙志来过京城一趟,就在他受伤的前两天他回荥阳去了,这一次出荥阳来京城是为了探望郑二郎。谁知道一出荥阳他就出事了。” 满宝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番话,她盯着郭县令问,“你总不会怀疑是郑二郎干的吧?他现在还有脑子想这事儿吗?” “不,”郭县令冲她笑道:“我们怀疑的是郑族长。” 第2589章 清白的呀 两个儿子政见不同算什么大事? 郑斐除了才华人品外,做的其他事还样样不让郑伯明高兴呢,他们父子俩同样政见不和,就如同他和他的亲五弟一样,日常相处不错,但只要一谈到家族的发展,人生理想和对弟子的培养,那就会吵架,基本上一辈子都在斗气之中。 但也没有谁就说要杀了对方,那只是意见不一罢了,有人喜欢吃白菜,而有的人就是喜欢吃萝卜,难道他还得要求天下人都和他一样喜欢吃白菜? 亲兄弟也不行啊。 郑族长心里肯定忍不下这口气,要是妻侄动的手,郑大郎不知情,他不会放过对方; 要是郑大郎和妻侄联手,他更不会放过对方,在他看来,他好好的儿子都叫孙家给挑拨坏了。 同样身为世家子,且对郑家了解很多的郭县令都能想到郑族长在想什么,殷礼这个主办案子的官员不可能不知道。 他可还是陛下的心腹呢。 只不过这事儿很难找到证据就是了,恐怕就是把土匪给剿了,也找不到郑族长指使人的证据。 但有时候,就是这种似是而非的事态最折磨人,也最消磨人的感情。 郑族长会想,你没有证据证明是我干的,却一直怀疑我,是本身就对我的不信任吧? 孙家会想,你的两个儿子自相残杀,却拿我的儿子来出气,人才出荥阳就被绑,要说不是郑家干的,打死他们也不能相信啊。 满宝听糊涂了,问道:“那真的是郑族长干的吗?他怎么不离远一点再动手?这不是主动招惹人怀疑吗?” 郭县令道:“说不定郑族长也是这么想的呢?” 满宝目瞪口呆,怔了半晌后摇头,“不对,这一切都是猜测,若如此猜疑人心,那还能有许多的可能呢,判案怎可如此从心?你们得找证据吧?” 郭县令上下打量她,“周大人英明,这样猜疑人心的确不能作为我等判案的标准,甚至连郑族长这样的人也知道,但这世上能够真正不去猜度人心的人有几个?这其中,能够不以自己的猜度去怀疑的又有几个?” 郭县令肯定的道:“除了朝中几位大臣,恐怕就连陛下都做不到吧?” 不错,皇帝的确做不到,他此时就没忍住和魏知探讨了一下,郑家是不是要和孙家反目成仇。 他今天早上才见过殷礼,知道了孙志失踪的事。 然后就被魏知给喷了,他道:“陛下应该下令地方官员尽快侦破此案,剿灭山匪,尤其是后者,若放任山匪横行,不仅当地百姓惶恐,过路的客商也会惶惶不安,长此以往,商路便是不断绝,也会对沿途的行商打为打击。” 这是涉及民生赋税的大事,你一个皇帝还有空在这儿吃瓜八卦,而且荥阳外出现土匪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你要不要长点儿心,担心一下郑家私养部曲这样的事儿? 天下才安定了几十年? 现在很多地方大族势力都还远在朝廷之上,人家要反你,虽然很小概率能反成功,但抢几个城池玩几年还是绰绰有余的好不好? 皇帝被魏知喷了一顿,总算务起正业来,一边下令让荥阳一带的地方官自查,一定要剿灭土匪,保证沿途百姓和商旅的安全; 一边又发旨安抚了孙家。 然后转头就关照起岐州的调查情况。 老唐大人就进宫汇报。 岐州的情况表面看着不严重,但一旦深查和深思,情况很不好。 前朝覆灭时,百姓流离失所,很多人都离开了故乡逃难而去,有的村甚至是整个村子都没人,有的村子是只有一二户而已,这就留下了大片大片无人耕种的土地。 加上战乱死去的人 反正在大晋建立之初,有大片大片的农田是荒废的。 这些土地,大部分被朝廷收为国有,少部分则被没有离开的地方大族圈占,直接标示为自家土地。 有的人拿不出土地凭证依然被收归国有,有的人贿赂官员胥吏,补充了土地凭证,还有的人直接就伪造了土地凭证。 但还有大部分土地被朝廷和地方衙门收在了手里。 然后朝廷开始收拢流民,凡是流亡到当地的人,一般不会再遣回乡,直接收在当地,朝廷分田分地,还提供良种,赊借农具,组织役丁为他们修建房屋等 这就分去了一批地,剩下的则是每年成丁的人口分田地,余下的依旧还在地方衙门手中。 这些田地,有的在被耕种,都是衙门判决的犯人,以及雇佣的短工和长工在种,但更多的是荒废在那里。 当今登基后不久,朝廷为了不让土地过于荒废曾经出过一个政策,已经分过田地又失地的百姓,以及流民可以开垦荒地,耕种三年以上即可作为他的永业田 也能拿出钱粮与朝廷购买土地,但购土者个人名下的永业田不得多于二十亩。 也就是说,只有永业田不足二十亩的良民才能和地方衙门购买土地。 京城和雍州的土地都被买卖得差不多了,尤其是公中的土地,不仅要分给新成丁的良民,还要用作朝廷的职田。 再往外,也就商州、凤州和岐州一带的土地还多。 郑家和河间郡王买地,是先拿着他们手下大量佃农的名字从岐州刺史府中买得大量土地,再由佃农过到他们个人的名下,基本就转一道手的功夫。 而李尚书是等过去一段时间后再转卖给户部,由此达成了最终成就。 郑家却是转了一遍手后就在岐州掌握了大片土地。 而和郑家这样操作的人不少。 而这只是其中一个问题而已,还有一个大问题是,郑家入手这些田地的价钱是当初户部和岐州刺史府咨询时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就连河间郡王李贡,他买的八顷地所花费的钱都比郑家买十顷地的钱要多一些。 当然,岐州刺史也有理由,而朝廷的确给予了他这个权利,有罪无罪的,除非能抓到他从郑家受利的证据。 但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的人查了许久也没查到证据,郑家和河间郡王买地的钱的确都进了刺史府的公库,并没有被截留。 当初河间郡王派去买地的管事直接用河间郡王的帖子以权压人,也没给人贿赂,所以岐州刺史很理直气壮的表示,他都没问河间郡王要贿赂,又怎么会和郑家要贿赂呢? 他是清白的呀! 白善和满宝道:“陛下气得不轻,让我草拟诏书召岐州刺史进京,现在人已经出京了,过不了几日就能见到这位岐州刺史了。” 第2590章 遗志 满宝躺靠在枕头上翘着腿,脚趾一动一动的,她还在思考着教课室里那不断死去活来的拟人模特,闻言不在意的道:“郑二郎的伤情好多了,我今天摸了摸他的脑袋,发现骨头已经在长,虽然他还不肯在人前说话,但我检查过他对右手的控制,现在一笔字已经写得很好了,不像之前,重一笔轻一划的把握不住,所以我觉得假以时日他的失语症也能好。” “岐州土地案是你们中书省和各部的事儿,跟我们太医院干系不大。”满宝将双手往后脑勺一枕,优哉游哉的道:“我今天仔细的想了想,这种事儿太伤脑筋和精力,我就看看当故事听好了,还是不要太好奇了。” 白善将被子摊开铺了一半,拍了拍她的脚示意她躺进去,闻言问道:“怎么突然有此感悟?” 满宝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被子铺床,看着蚊帐顶叹气道:“我发现了,表现得太好奇,就会有人利用你的好奇心坑你,比如郭县令。” 她哼哼道:“今日郭县令可是大大满足了我的好奇心,就是不太安好心,所以我决定以后还是竖起耳朵听故事就行,不再主动开口问这些与我们太医院不相干的事了。” 白善笑问:“你能忍住?” 满宝就努力的憋了一口气道:“我会很努力的。” 控制自己的好奇心的确是一件很艰难的事。 白善将被子复叠一部分,将蚊子赶出蚊帐,又在香炉里添了一块香料点燃,这才上床躺好。 他并排和满宝躺在一起,颔首道:“不错,是该控制自己的好奇心。” 满宝就好奇的问他,“那你有没有主动问他们事情?” “没有,”白善道:“事情刚出的时候我有些担心你,所以往户部去了一趟,主动打听了一些事情,后来知道此事涉及世家,还有土地圈占,我就不再人前谈论此事了。” 除非皇帝问。 不过这样的大事,皇帝暂时还不会问政他们几个小舍人。 满宝脚一晃一晃的,叹气道:“我爹娘他们现在应该要回到家了吧?” 白善算了一下日子后道:“路上要是不下雨,那明天下午应该能到,要是碰上下雨,估计还得再等两天。” 这边春种结束以后,下了几天雨,老周头和钱氏就收拾东西和白老爷夫妻一起回七里村去了。 当时满宝还在宫里抢救郑二郎呢,都不能出宫送他们。 “也不知道大姐这一胎怀的怎么样,”满宝忧伤道:“当官果然不自由,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回七里村一趟。” 白善道:“那估计得等我们外放吧,还得是一个不急着上任的位置才行。” 满宝眼睛微亮,开始盘算起来,“我们请什么假回去?婚假已经休了,总不能等我生孩子才能回去吧?” 白善连忙道:“不至于,还有省亲假呢。” 白善算了算道:“绵州在千里之外,官员三年可以休假二十五天,不过……” 白善扭头看着满宝道:“岳父岳母这几年都是在京城与你同住的,这假吏部可能不批。” 只有父母远在老家,吏部才会根据官员离家的距离来计算省亲假的,而且周满有假期,白善可没有,他当官还没三年呢。 白善摸着下巴思索起来,“或许可以试着走后门。” 满宝立即侧身看向他,眼睛闪闪发亮,“走谁的后门?” “当然是陛下的,还能是谁的?”白善道:“假期这样的事也就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儿,你等着,我以后找准时机就和陛下进言。” 满宝:“得找他心情好的时候。” 白善点头,“我知道,他最近心情都不太好,这件案子估计还有的闹,我觉得这上半年他心情都不会好了。” 白善说的不错,虽然别人家的瓜好吃,但吃着吃着发现吃亏的一直是自己,皇帝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派去岐州的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越查,送回来的信息越多,皇帝的心情就越不好。 到了皇后的宫中,他就把所有的宫人内侍都赶了出去,然后和皇后发火道:“简直是国之禄蠹,岐州凡是有一块好地都被他们给收了,前两年户部捉襟见肘,想要购买职田,钱财不够时都得忍着,结果他们却以给户部三分之一不到的报价卖给那些人,这不是禄蠹是什么?” 皇后给他倒茶,让他喝了消消气,问道:“魏大人他们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皇帝道:“自然是往下查了,查得出证据还好,可以收回一部分的田地,若是查不出来证据,朕就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他深吸一口气道:“朕实在是不解,像这五姓七望,他们早已经与国与民没有贡献,为何朝中官员,天下文人却还是以他们为尊。”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做事束手束脚。 皇后便道:“陛下和先帝不也声称自己出自陇西李氏吗?” 皇帝:…… 皇后道:“天下人都是一样的,向往祖宗显赫,向往自己出身显赫,亦向往结交这样显赫之人。” 皇帝紧皱着眉头,半晌后叹息道:“朕知道,这些世家大族有几百上千年的积累,便是我们皇族也多有不及,世人向往的其实是他们背后代表的实力。除非毁去他们的力量,否则这种尊卑,这种服从就不会消失。” 皇后便轻声问道:“那陛下要毁去他们的力量吗?” 皇帝沉默片刻后摇头,“不,朕不愿与他们相斗,斗起来只会两败俱伤,而且天下才安定没多久,朕身上的旧伤都还在呢,怎可让天下百姓再卷入战乱之中?” 皇后就悄悄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 皇帝道:“还是交给太子,甚至是往下的皇孙吧。” 他道:“等国家强盛起来,为帝者有更多的话语权再说。梓童啊,朕是不可能见到这一切了,只能你来看,你可得好好的看着啊。” 他得死了才能传位给太子啊,但太后可以存在啊。 皇帝计划起来,悄悄和皇后道:“这事儿你先记下,等朕死了你告诉太子。” 皇后:“您别瞎说,还有,您让我告诉太子的事儿也太多了,妾身都快要不记得了。” “那就拿个小本本记着,这可都是朕的遗言,必须得记住。” 第2591章 告状 皇帝和皇后说完小话,脾气也发出去以后第二天照常挤出一抹笑容去上朝。 不是大朝会日子,所以满宝高高兴兴的去太医院,太医院今日无事,所以她就转战崇文馆修书去。 太医署改制,今年要招收的学生更多了,还有许多地方上的大夫慕名来学习,嗯,主要是他们年纪都还不大,且还在招生范围之内。 萧院正把太医署里的课程更细分了一些,所以要上的课和需要的医书也更加的细致了。 刘太医他们还好,身上没有官职,拿到医书就教,医书上没有的内容他们想教就教,不想教就不教。 满宝却不行,作为崇文馆编撰,且还是主要负责医书的修撰工作,她是必须得考虑到太医署的教学资源的。 萧院正也喜欢找她要医书,拿了这一份俸禄,满宝就不能懈怠。 其实满宝特别想给皇帝一个建议,给萧院正和刘太医他们都封一个编撰的兼职吧,大家一起来修书呀。 可惜她知道大范围的封赏是不可能的,因此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而已。 满宝将这段时间周立如他们几个抄写的医书拿出来看,然后列举大纲,打算总结规划一下内容,将这些医书的知识编撰后印刷成册给学生们看。 正记在兴头上,一个编撰在外面喊了一声,“周编撰,有人找你。” 满宝头也不抬的道:“请进来。” 满宝将这一页都写了才抬起头来,看到周立如几个,微愣,“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周立如小声道:“老师,这是您让我们抄的医书,我们都抄好了。” 满宝放下笔,伸手接过,夸赞道:“干得不错,那就继续抄。” “没有了。”周立如说这话时还有些委屈。 满宝一听,蹙眉,“我不是让郑太医给你们去拿了吗?” 周立如立即道:“是啊,郑太医上午的时候也去了,但翰林院那边不给拿了,说是郑公子的伤情已经稳定,翰林院那边不再对我们太医院开放了,所以郑太医拿不回来书了,我们抄好的这几本还被索要回去了。” 满宝瞪眼,她可还有好几本书没借出来呢,尤其是一些本草经,有几本书上有增添,而崇文馆和外面的医书缺少的就是那些增添,怎么能不给借呢? 满宝立即起身,“翰林院是这么说的?” “是。” 满宝抿了抿嘴,立即要去找翰林院,走到一半,觉得不太行,于是转身去找白善。 “翰林院不给你借医书了?” 满宝点头,忍住气道:“这医书又不是别的什么书,治病救人,造七级浮屠的事儿,他们为什么不同意?” 白善问:“你们毁损污染书籍了?” “我们是那样的人吗?”满宝道:“就是防备着他们找这个借口呢,我一早就叮嘱过他们,不能污染书籍,郑太医他们还回去的时候也有检查,书籍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现在还在当差,且不能随你去翰林院,你得等我到午正过后换班,到时候我随你去。” 满宝点头,然后悄悄看了一眼正殿,问道:“陛下今日心情如何?” 白善问:“你想求陛下?” 满宝:“我想让陛下直接下令让我把所有的医书都借出来。” 白善若有所思,“这样的小事倒不必求到陛下,求太子殿下就行。” 他道:“等我下午先陪你走一趟,若是借不到就去求太子殿下,就以你要修撰为由来借。” “修撰?” 白善点头,“翰林院和崇文馆修书,互相借阅书籍是常有的事儿,现在郑公子的伤情已经稳定,再以这个借口借书有点儿不够,而且……” 他看着满宝笑道:“你借出来的医书真正涉及到郑公子伤情的有多少?翰林院那边有意见的人恐怕不少了。” 满宝哼道:“可这是医书,既不是兵书,也不是涉及到一些机密的书籍,有什么可保密的?” 古忠找出门来就看见小夫妻两个躲在殿后嘀嘀咕咕的,因为角度的问题,他们没看到他,他却听了不少,听到周满的抱怨,古忠笑了笑,转身回殿。 皇帝正中场休息,拿着手揉额头,见古忠一人回来,便道:“不是让你去找白善来给朕读书吗?” 古忠笑道:“周太医在外头呢,人小夫妻俩正说话,小的们不好多作打扰。” “周满来做什么?”皇帝好奇起来,“难道半日不见就思君了?” 不至于吧,周满还关在皇庄了十天半个月过呢。 古忠笑道:“周太医受了委屈,来找白大人帮忙呢。” “哦?”皇帝更有兴趣了,头也不疼了,兴致勃勃的问道:“她受什么委屈了?” 古忠歪着头想了一下,“离得远,听的不是很清楚,似乎是翰林院那边不借医书给周大人了,周大人给气得不轻,来找白大人帮忙呢。” 皇帝哈哈大笑起来,乐过以后脸色却沉凝,“翰林院为何把持着医书不给周满?” 古忠笑道:“大概是郑公子的伤情稳定了吧。陛下一开始给周大人手书不就是为了郑公子的伤吗?” “可为医者总不能每次到了有疑难杂症时才去翻找医书吧?”皇帝冷哼一声道:“医书又不是其他,翰林院不该如此把持。” 古忠低下头去,没有就这一事发表看法。 皇帝敲了敲桌子,将此事记在了心里,但白善没有开口,他也就什么都没说,看着这对小夫妻俩折腾。 白善回来给皇帝念书,俩人又手谈了一句,等到午正,皇帝去用午食和午休,白善也去吃工作餐,然后利用休息的时间跑去找满宝,一起去了一趟翰林院。 翰林院也是照着规矩来,当然不肯给了。 于是白善便只能拉着满宝去詹事府找太子了。 太子也忙呢,才听俩人开了个头就问,“所以你们要哪几本医书?” 这个满宝有做功课,之前她可是和白善白二郎将翰林院里两间楼的书目录都过了一遍,满宝没看过的医书都记了下来,减去这段时间她已经借出来抄录的,剩下的也就十九本而已,不是很多。 满宝直接给单子给太子。 太子扫了一眼,直接提笔给他们写了一张纸,盖上自己的公章后递给白善道:“去找詹事府再盖一个,拿去翰林院领书去。” 满宝和白善都大喜,白善就恭敬的将书单奉上,“殿下,要不,您在这上面也盖一个章?” 太子:…… 他暗暗瞪了俩人一眼,还是给他们在书单上盖了一个。 俩人就喜滋滋的走了,去前面找郭詹事盖章。 第2592章 完胜 白二郎拿着单子欢快的领着俩人去找书,因为热,他顺手用单子招了招风,进了书楼,只有三人时他才幸灾乐祸的道:“让他们针对我们,这会儿还不是得把书借给我们,还得一次全借完。” 满宝则念叨他,“好歹你也是翰林院的人,怎么一点儿力都使不上?” 白二郎:“我人小位卑,说不上话有什么办法?” 他指了白善道:“他还在翰林院里干了一年呢,结果不还是人走茶凉?” 白善瞥了他一眼,和满宝道:“快把书找出来吧,赶紧借出去,现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自有其他的借口暂不借我们。” 满宝:“我们有太子的手书。” “翰林院要是也需要这些医书编撰东西,那还是得优先翰林院。”也就他们速度快,拿了手书立即赶过来,翰林院这边的某些人还没有收到消息。 三人通力合作,又有一个曾经是翰林院的人,一个现任翰林帮忙,尤其是白二,今天上午郑太医来借医书时,他就已经把十本医书找妥,就等着人来借了,结果负责这两间书楼的翰林竟然不给借了。 他就只能又把书给塞回去了。 此时再取出来速度就极快。 白善一边找剩下的书一边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你看书的速度和时间都有限,反正白二也没事儿,以后再有想借的书,实在是借不出来就让他给你抄出去。” 满宝眼睛大亮,觉得这个方法很好呀,于是目光炯炯的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吓得倒退两步,连连摇手,“不行,不行,白善,你怎么能这么害我?我,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你做什么事情?西行记你都写了多久了才出来两话,前两天我去书铺找书,书铺的掌柜拉着我说了半天。” 白二郎张了张嘴,没说话。 白善和满宝就不由好奇起来,书也不找了,绕到他跟前好奇的盯着他,“你干什么了?” 白二郎见他们一脸“你又闯祸了的模样”,不由郁闷道:“我能干什么?在翰林院自然是看书找资料呗。” 白善问:“你最近跟着的翰林在修什么书?” “农书,”白二郎道:“我就负责找历年的日历,还有各地历年发生的天灾纪事。” 那应该不是很忙啊。 白善更加怀疑的看着他。 “行了,行了,别这么看着我,”白二郎道:“就是,我最近在杂书楼里又找了两册特别好看的杂记。” 白二郎叹息道:“明达也喜欢看,但翰林院的书又不能私自带出去,而且杂书楼里的书还不能抄录,我只能悄悄背下来回去后默写给明达看。” 所以他最近也很忙的好不好? 白善:……人家进翰林院是修书,是读书,是积累政治资本,结果你是来看杂书,默写野史话本讨妻子欢心的? 俩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还有五本,赶紧找出来。” 白二郎立即道:“我知道你要找的《诸病源候论》在哪儿,我早上找书的时候好似看过一眼,不过我记得你说过这本书是前朝的人写的,萧院正手上有一本不全的,所以不急着要……” 白二郎说这话找到了,高兴的取下来交给满宝。 书册在收进书楼时可能就保管的不是很好了,所以有些散,这么多年翰林院也没想着修一修,所以满宝很小心的翻了翻,以免页面散落。 她将书收好,自己也找出了一本,剩下的三本则是白善找出来了。 于是三人抱着书下去,登记出借。 管着书楼的翰林看到三人抱下来的书,忍不住和周满道:“你们崇文馆一次借的也太多了,你们看得了这么多吗?” 想让他们分开借。 满宝就扬了扬手中盖了太子印章的单子道:“殿下答应了的,太医署近来急需修撰医书,这些医书都是急需的。” 翰林扫了白善和白二郎一眼,默默地摊开册子给他们做记录,心中哼哼,白善也就算了,他和周满毕竟是夫妻,但白二郎算怎么回事? 你好歹是现任翰林,吃里扒外,难怪大家都不太爱和他玩儿。 白二郎一点儿也没感觉到被排挤,他忙着呢,忙着找资料,忙着看书,忙着抄书,还要忙着写书,偶尔还得赴亲朋好友们的宴席,都快要忙死了。 翰林院里的人不和他玩,他应酬少,时间多了出来,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后台大,就算大家不和他玩儿,在翰林院里也没人敢欺负他。 翰林慢慢的给他们记录好,便把笔递给周满,让她一一签字。 满宝接过笔,白善却按住册子,将上面的内容对照着书籍检查了一遍,挑出几条来让翰林补上,“这一本书已经散页,我才数过,一共散了十三页,将这一情况写上,这一本则是有污渍,在第八页和第九页之间,污损了五分之一的页面,为墨黑色……” 翰林脸皮抽了抽,脸上不太真诚的笑道:“白大人看得可真仔细。” 白善就对他温和的笑了笑道:“陈翰林客气,在下也做过翰林,知道这出入书楼的书籍要记清楚了,不然还回来的时候要是出现问题不好处理。” 翰林照着白善说的一一记上,满宝这才签字,直到他们抱着书离开,翰林想等的人也没出现。 他有些疑惑的扭头看向办公房的区域。 白二郎只把人送到门口,看到人走了就仰着脑袋回来了,看到翰林还斜着眼睛看了一下人家,然后继续抬着下巴不可一世的走了。 翰林:…… 他要不是驸马,他一定会喷死他的,不,他就是驸马也没用,他要不是嫡驸马的话…… 翰林掌院摇了摇头,关上窗户转身坐回椅子上,一个翰林进来禀报:“掌院,周大人和白大人走了。” 翰林掌院点了点头,道:“我看近来大家都闲得很,以至于生出许多事来,既如此不如再组织几个翰林去工部那边修撰地利书籍,上次工部那边不是说想疏浚黄河,却没有十分好的方法吗?派几个翰林过去工部那边帮忙,一起找一找资料,必要时,再去实地看一看,做出些实事来。” “名单我都拟好了,你看一看。” 第2593章 议事(给书友“20200517222639522”加更二) 他伸手接过一看,有两个是术数特别好,且对水利工程有一定了解的翰林,剩下的三个都是这一次特意卡着周满的医书不肯出借的人。 他沉默片刻,不由道:“掌院大人,虽说他们此举不妥,但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周满所持的手书只说要找治疗郑二郎的医书,可没说她能把我们翰林院的医书都借阅一遍。” “何况郑二郎的伤情早已经稳定,这手令自然也失去了效用。” 掌院道:“规矩是可变的,法理尚且不外乎人情,何况这种小事?” 他道:“医书不是别的书籍,只要他们爱护,都该借之,何况周满的医术天下人共知,这些书留在我们翰林院内,那就只是万千书籍中的一册而已,而到了周满手中,那才是真正的宝藏。” 掌院掀起眼皮看了心腹手下一眼,微微摇了摇头道:“就只是因为嫉妒白善,看不惯对方便为难另一无辜之人,想不到大局,不仅是目光短浅,更是品格有瑕。” 翰林一听,不由低下头去,问道:“大人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吗?” 掌院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道:“这是给他们的教训,也是给他们的机会。” 他道:“白善现在是中书舍人,六个舍人中,他陪伴陛下的时间最多,念书,下棋,问政,陛下叫的最多的就是他,你以为他身边的事陛下会不知道?” “就算陛下不知,他身边那些内侍宫人总会提起,周满在宫中地位超然,不要小看了这些内侍宫人,他们是没有参政之权,但有些事,他们做起来可比我们便利多了。” 掌院冷淡的道:“这件事不是什么大事,但传到陛下耳中,他也不会多喜欢他们的,此时将他们调出去是磨练他们,也是为了让他们避开陛下的眼睛,不在陛下眼前,过个三五月他就把这事忘记了。” 皇帝日理万机,此时记得,找不见人,过一段时间也就忘了。 哼,皇帝才将太医署拉到人前,正是宠幸萧子展的时候,这时候和太医署对着干,不是找抽吗? 满宝喜滋滋的将书抱回太医院,然后分给周立如几个继续抄写,“有些书籍有污损,你们小心注意些,若有看不清楚的字来问我。” 众人一起应下。 满宝道:“好好抄,这是最后一批了,回头你们要把抄过的书在抄一份送回太医署,以供署中的学生查阅。” 众人应下。 满宝这才背着手离开,继续回崇文馆修她的书去了。 这件事甚至都没惊动萧院正,要不是郑太医后来和萧院正抱怨,他都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而皇帝在听说太子出面将这事处理好后还失望了一下,于是一整个下午都不住眼的去看白善。 白善顶着大佬的目光,硬着头皮低头跪坐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皇帝又一次去看白善,魏知忍不住了,干脆点了白善的名,问他:“白舍人以为如何?” 白善只能起身回话道:“下官以为应取消这一制度。” 他道:“朝廷一开始容许地方衙门自卖土地,一来因为公库空虚,国库也没钱,买卖土地可支撑地方的财政,但现在国泰民安,一地县衙再穷也不至于连胥吏的俸禄都发不出,因此这一条可以取消了。” 魏知微微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这一条制度显然已经不符合当下,“陛下,白舍人说的不错,如今最要紧的是保证朝廷手中握着的土地能贵顺利交接给新的成丁,因此不应该再买卖土地。” 皇帝微微颔首,问道:“那开荒之策呢?” “可继续存在,但需新增一条,落户之后,开荒出来的永业田五年内不得买卖。” 老唐大人对此也没有意见,其他大臣则面面相觑,私下商量了一下,见不少人都答应了,他们也只能答应。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舒服,这样一来,以后就只能与民私买土地了,再向从朝廷手中买已是不可能。 有人想到了什么,出列道:“陛下,岐州刺史已入京,陛下可要召见?” “让他先在驿站里休息吧,朕现在不想见他。” 他怕他一见到他就忍不住怒火,所以得先缓一缓再见。 那被岐州刺史卖出去的那些地怎么处理? 他正要张嘴,抬头看到皇帝难看的脸色,便又默默地咽了回去,不再说话。 皇帝也想到了那大片大片被岐州刺史卖出去的地,于是肝火更盛,他直接挥手让大多数人都下去,只留下了魏知、老唐大人和刘尚书殷礼四个。 嗯,还有角落里跪坐的两个舍人和起居郎。 等人都走了,皇帝才问道:“郑二郎的事查清了吗,他受伤是意外,还是故意?” 魏知微微闭上眼睛,稳如泰山的坐着,好似没有听见皇帝的话。 老唐大人也不说话,殷礼这个皇帝心腹只能开口道:“他是被人引去田庄的,不过牢里的庄头没有开口,不管怎么审问都无用。” 皇帝皱了皱眉,直接问道:“殷卿认为和郑大郎有关吗?” 殷礼老实的道:“臣不知,于破案上臣不及唐大人多矣。” 皇帝就看向老唐大人,目光炯炯的盯着。 老唐大人便道:“臣查过,郑大郎和郑二郎的确兄弟不和,但还不至于到王不见王的地步。” 他道:“郑大郎为宗子,一切以家族为重是正常的,而郑二郎从小在郑季朗身边学习,秉性纯良,学识亦不差,此一点问魏大人便可知,他虽不曾入学国子监,但能力并不弱于国子监生。” 皇帝面无表情的问道:“所以……” “以郑大郎的认知和教养,从弟如此优秀,即便是政见不和,那也是于家族有利之人,不管是从感情还是利益上,臣都不觉得会是郑大郎下的手。”老唐大人顿了顿后道:“当然,此一定论并不只是推测,还有些证据。” 老唐大人看向殷礼,“田庄里拿下的那几人的口供我看了,言语间虽暗示向郑大郎,但他们接触到的人却都是孙志派来的小厮和心腹,只是以郑大郎之名在行事而已。” 从证据上来看,这属于他们表兄弟互坑。 皇帝沉默了一下,敲了敲桌子后道:“那就将此事做成就是郑大郎指使的。” 老唐大人四大臣:! 魏知睁开眼睛,目光如利的看向皇帝。 皇帝道:“朕要把这八年间岐州刺史贱卖出去的地都收回来,不管他过了几道手。” 四大臣就沉默了,开始思索起来这事儿的可操作性来。 在岐州刺史卖出去的地中郑家占了大头,若是郑家出头…… 几人对视一眼,都默许了。 第2594章 偶遇 白善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和一旁的同僚一起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起居郎已经习惯了,每天跟在皇帝身边,那见识到的阳谋有,阴谋同样不少。 能当皇帝的,心即便不是黑的,那也不可能是鲜红鲜红的,总要带一点儿黑,这皇帝才当得安稳。 满宝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医书便万事不管了,安心的每天去太医院点卯,给宫里的娘娘们看看病,偶尔出一出外诊,最固定去的就是郑家了。 再次离开郑家时,郑家总算是记得给她诊金了,一盘子的银锭,满宝毫不犹豫的收了,让随行的两个医助收了,然后分给他们一人一个。 段医助俩人迟疑着收了,传说周太医对随行医助很大方,以前他们没机会做她的医助,没想到是真的大方啊。 满宝将剩下的三个银锭收了,和他们道:“宫中病例不多,下个月天气就暑热了,因此太医署打算在东城和西城两个地方设立义诊摊位,你们排一下班,每旬都要保证去三天,将医案写好,回头我和萧院正要检查的。” 段医助俩人愣了一下后便应下。 等周满上马离开了,俩人便怀揣着一锭银子面面相觑。 蔡医助摸了摸怀里的银锭道:“前几日我听到一个风声,说是太医署缺人,要从太医院中调拨几位太医过去专属那边的事务,所以太医院这边要新提拔上两个太医。” 段医助眼中大亮,“你的意思是我们” 他有点儿怀疑,摇头道:“刘医助不仅是刘太医的孙女,还是周太医的弟子,早已独立开方,要提拔也该先是她吧?” 蔡医助却不这么想,“院正很讲规矩,也就周太医医术好,这才一直破格用着,刘医助比周太医还是差了些,她虽然能独立看诊了,但擅长的却是针灸,其实开的药方不多。论资历,她且排在我们之下呢。” 段医助心头也火热起来,要是真的,这对他们来说可是人生大事。 从医助升为太医可是一个大关卡,有的人运气不好,做上十年的医助也升不上太医。 像周满这样升得这么快速的几乎没有。 就是萧院正,他当年也是因为有老谭太医的大力扶持才升得这么快的。 俩人怀揣着银子和梦想回家去了。 满宝则是怀揣着银子颠颠的跑回家了,还没到家门口,她远远的就看到了白善,立即招呼一声,快马追上去,高兴的和他道:“我今天又挣钱了。” 白善就笑问:“是郑家给诊金了?还是另外接了外诊?” “郑家给的。”满宝将马交给门房,拉着白善就回去数银锭。 嗯,才三个而已,不用数,但它很胖呀,一锭有十两,三个放在袖袋里,那是沉甸甸的呀,放在桌子上也特别的好看。 白善摸了摸,心里也高兴,“晚上我们出去吃?” 满宝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于是俩人叫上西饼,又让五月去告诉刘老夫人一声,他们换了一身衣服就出门去了。 大吉和西饼跟在俩人身后。 到了集市上,俩人也不急着找吃的,便顺着街道往下逛起来,逛了半天,白善问她,“你想吃什么?” 满宝仔细想了想道:“馄饨,我要吃馄饨!” “好!”白善仔细的想了想,总算在脑海里找到了一家比较好吃的馄饨,牵着她的手就去找。 到了地方,正是吃晚食的时候,摊位前已经都是人了,白善四处看了看,正好看到有一桌客人要走,于是拉着满宝坐上去,才坐下,边上冲出一人来坐在他们边上,叫道:“我们先到的。” 白善和满宝扭头去看她,很眼熟啊。 成功抢了凳子的女郎这才抬头,看到白善和周满也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巴看他们,立即起身低头行礼,“奴婢见过白大人周大人。” 满宝往她身后看,问道:“你在这儿,你们家公主呢?” 大宫女不好意思的笑道:“公主和驸马在那边等烤羊肉呢,说馄饨配着烤肉吃也很好吃。” 满宝点点头,在桌子边上坐下,还招呼大吉和西饼,“快都坐下占位置,一会儿长豫公主和驸马过来要坐的。” 这是拼桌,一张桌子最少要坐四个人的,挤一挤六个人都能坐,所以得提前占着。 西饼闻言,立即上前拉了一张凳子坐下,还拉了一下大宫女。 大宫女就落了一小片屁股在凳子上,虽有些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兴奋,周大人一向宽和,应该不会为此生气的。 满宝果然不生气,还问她,“你们公主吃了多少东西了?” “没吃东西,驸马下衙以后公主才出门的。” 满宝点头,“那你们吃了吗?” 宫女含蓄的摇头笑。 满宝今日赚了不少钱,很是大方,八钱一碗的馄饨还是请得起的,于是大手一挥道:“我请你们吃,你们共有多少人?” 大宫女迟疑了一下才道:“随从有六人。” 满宝就和店家道:“来十二碗馄饨,都要大碗的。” “好勒,客官您稍候。” 店家看了满宝他们一眼,后面再招呼客人时就有意给他们腾开桌子。 等了一会儿,长豫和魏玉在随从宫女的保护下挤了过来,看到白善和满宝俩人也甚为惊喜。 特别是魏玉,高兴得不行,直接就在白善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笑问:“你们何时到的?” 白善笑道:“我们也是才到,没想到今日这么巧,竟会在这里碰见你们。” 长豫则坐在满宝身边,听说她给他们点了大碗的馄饨,很高兴,“那一会儿就吃到了,只可惜他家的馄饨大碗的很多,我怕是吃不完。” 满宝道:“吃不完给我,我替你吃。” 长豫知道周满胃口好,吃的多,闻言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她转身示意宫女将他们买来的烤肉打开,她道:“馄饨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先吃烤肉。” 满宝用签子戳了一块给白善,又给了一块给大吉和西饼,这才吃了一块,惊喜道:“不错呀。” 长豫得意的扬着脑袋道:“不错吧,比那年我们中秋上吃的不差吧,我可是吃了好多家才吃出这家不错的。” 第2595章 感悟 满宝连连点头,冲她竖起大拇指。 馄饨很快送上来,一大碗,胖胖的馄饨盛了一大碗,长豫道:“他家的面揉的没有皇城外的那家好,但他家的馅儿调的好,而且很多,一个馄饨这么大。” 满宝连连点头,她吃了一口后道:“我们之前去路过夏州,发现那边吃馄饨都是盛出来单放在盘子里吃,所以他们不叫馄饨,叫饺儿,沾着醋吃,我觉着还不错。” “是吗?”长豫道:“我回头也试试。” 等他们这一行人吃完馄饨,摊位上也没多少人了,大家干脆就坐着没动,一边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一边坐着说话。 魏玉感叹道:“国泰民安啊。” 白善笑道:“民安才能国泰。” 但他心里却不由想起这几日小朝会里诸位大人的争论,以及私下里皇帝的各种忧虑。 这份国泰民安还显得很薄弱,时间太多,隐患也太多了。 白善的拇指忍不住在食指的关节上转了转,垂眸思考起来。 回去的时候满宝就不住的扭头看他,快回到家时她忍不住伸手牵住他的手。 白善低头看她。 满宝问道:“你怎么了?” 白善摇了摇头,“没事儿。” “吃过馄饨后你就异常的沉默,心情似乎不太好。” 白善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才慢慢停下脚步,他停顿了一下后道:“满宝,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为什么杨学兄从翰林院里出来后拒绝了中书省和户部吏部的招揽,而是直接选了罗江县这一个下县当县令。” 满宝静静地看着他。 白善道:“虽说大晋年轻,但积弊也不轻,陛下英明宽厚,又愿纳谏,所以才有现在的国泰民安,但这份繁华之下依旧有很多很多的问题。” “我自认饱读诗书,包括你拿出来的那些野史杂谈,我自己在心内设想过不止一次将来大晋是如何的繁华昌盛。”白善抬头看向前方,前面是宽宽的大道,不远处就是周宅的大门,再下去那高高长长的围墙则是杜家。 “可是,我以前有多信心满满,如今便如何的彷徨。”他道:“就这三个月的功夫,我看到的大晋便和我以前认为的大晋很不一样。英明强大如陛下,睿智公正如魏大人,还有心智坚韧如老唐大人,他们在许多事前也不得不谨慎退让。” 他道:“以前是我想当然了。” 满宝静静地听着。 白善握紧了她的手,然后一松,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握紧,他道:“我没有办法,至少现今我实在想不出可以完美解决这些事的办法,强大如陛下,他尚且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算计,更何况我等?” 他身后能有什么呢? 随时会丢弃他的四五流小世家白氏,然后是庶族出身,依旧如履薄冰的满宝;依附皇族的白二,还有与他一样出身的大堂哥…… 或许还要加上一位太子。 但如果连皇帝都要小心应对的局势,加上太子一个,又能增加多少砝码呢? 所以还是方法的问题。 白善和皇帝一样,并不想以暴力解决这些问题,因为暴力,最后受伤最严重的一定是百姓。 虽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但亡的百姓一定会更苦。 白善道:“留在京城,我是找不到解决的方法的,我想外放。” 满宝惊讶,“现在就要外放吗?” 白善笑了笑道:“我想明年述职之机就申请外放,就从一县父母官做起。” 那是下放了吧? 满宝歪头看他。 白善就叹气道:“你也想到了吧,就是降职外放,但我还是想从一县父母官做起。” 他道:“我现在知道为何杨学兄会坚持外放地方官了,在京城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从地方上找了。” 满宝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了,和他道:“你去吧,我支持你。” 白善听到这话,呼出一口气,拉着她的手道:“若到时候我们不能外放到一处……” 满宝道:“我会想你的。” 白善:……好似没有被安慰到。 他紧紧的捏了捏满宝的手,不肯放手。 满宝就左右看了看,趁着身后的大吉和西饼不注意,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小声道:“我是真的会想你的。” 白善心里就如同吃了蜜一样,然后又冒起一股酸涩之意,他轻声道:“我也会想你的。” 身后的大吉:……说得好像他们明日就要分开一样。 俩人手牵着手回家,白善思索了许久,还是提笔给杨和书写信,他觉得这件事要告诉杨和书,并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信送到夏州的时候,在岐州的御史台和刑部大理寺官员也回到京城了,带回来了大批账簿和土地册,全是这八年来经过岐州刺史的手卖出去的土地流向。 皇帝只见了一次岐州刺史,然后就不愿意再见他了,倒是和郑族长见了两次面。 经过皇帝和朝廷的阳谋阴谋双管齐下,处理的结果很快出来。 岐州刺史被以渎职罪罢官,在其任职期间卖出去的大批公田交易被取消,皇帝不管中间转了几道手,也不管最后一道手买家付出了多少钱,他都以原价收回土地。 被取消的交易是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和户部精心调查和计算过后确定的,他们可以确定,没有一家是无辜的。 此公告不仅会贴在岐州的城墙上和刺史府外的公告栏上,还会被贴在京城大理寺的公告栏上,并且会抄送一份送到各家的手中。 就在当事人们出离了愤怒,打算暴力抗法的时候,郑家一文钱不要的把土地给还了回去,并且上了请罪认错的折子,表示这块土地是家族中的一个管事买的,当时买的时候说是土地廉价,却不知其中另有隐情,郑氏无意之中竟为大晋做了不好的示范,实在是愧疚吧啦吧啦。 反正那十顷的地给送回了岐州刺史府名下。 然后皇帝徇私,直接将这一块地拨给了职田紧缺的户部。 魏知等大臣睁只眼闭只眼只作不知。 其他各家看见,一时迟疑起来,然后刑部联合地方县衙的人抬着铜钱上门要赎买田地…… 有的人家默默地将地交了出去,但也有的人家直接闭门不见,说是不在家。 这个时期很敏感,春耕已经结束,地里的庄稼已经长定,麦子转黄,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收了,此时赎买土地,便是底下的佃户也不同意呀。 即便朝廷已经明言,这一年的土地收成依旧是属于他们的,朝廷只先赎买,秋后才会正式接手,但佃户们还是被鼓动的鼓噪起来。 第2596章 剖心析肝 皇帝将手中的折子丢下,冷哼了一声。 其他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沉思,太子提议道:“父皇,不如让禁军过去走一趟。” 皇帝就瞥了他一眼道:“只不过是些佃户闹事而已,何至于需要禁军过去?” 太子:闹事的是佃户吗?分明是那些地方大族。 不过他也就在心里腹诽,没有说出口。 魏知也不想用太激进的手段,用禁军速度倒是快,但同样后患无穷,其他地方大族看见了,只怕对朝廷也会戒备敌视起来。 此时不宜激化矛盾。 因此他提议道:“陛下,不如挑选一些官员去岐州巡视安抚。” 皇帝连连点头,他也是这意思,于是目光扫下去,问道:“诸位可有好的人选?” 殷礼目光一闪,出列道:“陛下,臣觉得可派唐鹤过去,若果然有地方大族在鼓动佃农们闹事,他应当能查出,也可借此将他们绳之以法。” 没有证据,他们不好动手,但如果有证据就不一样了。 但事儿不是很大,让朝中的几位大臣出面是不可能的,倒是可以从年青官员中好好的挑一挑。 殷礼就觉得唐鹤不错。 老唐大人眉眼跳了跳,没说话,皇帝也不问他的意见,而是转头问魏知,“魏卿以为呢?” 魏知行了行了后道:“可。” 殷礼便满意了,于是问道:“陛下以为谁能接任长安县县令之职?” 皇帝敲了敲桌子,沉思起来,要做长安县的县令,首先出身不能低,不然压不住这满朝武,勋贵世家;其次脾气不能软,不然是个墙头草,他的长安岂不成了筛子? 也不能太硬,不然干不了几个月就出事,他还得给他擦屁股,到底是谁给谁当县令? 皇帝沉思起来,半天后道:“郭誉倒是不错。” 不说魏知,老唐大人就几欲吐血,他没好气的道:“陛下,郭誉现在是万年县县令。” 虽说万年县和长安县品级一样,但长安县县令就是在万年县县令之前,郭誉失职,本来就要外放出去的,结果你现在还想把人提到长安县来,这不就是左手换右手,更趁手了吗? 赏罚不明怎么管理团队? 皇帝却觉得既然田庄械斗有内幕,那就是不可控的,有心算无心,让郭誉怎么躲? 所以这一点儿是可以原谅的嘛? 殷礼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提拔了一个下属,再提拔一个也没什么,于是对皇帝的说法表示了赞同,要是真想罚郭县令,可以从别的地方罚嘛,比如罚他两年的俸禄,上个请罪折子之类的。 老唐大人想了想还是不答应,有些规矩还是要讲的,赏罚不明百事不成,这件事不能是例外。 这件事就暂时被搁置了,皇帝想了想,留下白善,问他,“你觉得郭县令如何?” 作为中书舍人,皇帝会时不时的问政,这是正常操作,因此白善也正常的回答道:“臣觉得不错。” 他想了想后道:“虽说要赏罚分明,但偶尔破格录用也未尝不可,田庄械斗一时郭县令是失职,但也有些无辜。” 皇帝深以为然的点头,笑问:“如此一来长安县县令有了,但万年县县令又没了,你觉得谁合适?” 白善认真的想了想后摇头,“臣知道的人有限,陛下或许可问魏大人等。” “朕倒是有个人选,”他看着白善笑道:“朕觉得你不错。” 白善惊讶了一下,然后立即请辞,“陛下,臣不合适。” 皇帝问他,“你怎么不合适了?” 白善道:“万年县和长安县一样为京城郭县,非常重要,每一任县令皆有过管理地方的经验,而臣初入官场,从翰林院出来后便进了中书省,并无经验,臣来管万年县,只怕回辜负陛下的厚望。” 皇帝蹙眉思索。 白善见状,趁机道:“陛下,臣想选外放。”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你才晋升中书舍人多长时间,怎么就想外放了?” “臣想学一学管理地方之务,”白善道:“进了中书省后臣方知书上学来的东西还是过于浅显,陛下问政时臣常战战兢兢,唯恐答不上来。” 他道:“这并不是臣读的书不够多,而是臣的学识还不足,而这些学识是不能从书上学来的,甚至不是在翰林院和中书省便能学会的。” 皇帝垂下眼眸思索起来,然后抬起眼来盯着他看,半晌后问道:“你想去哪一处外放?” 白善也不客气,道:“臣想去一个中县或者下县,反正不是郭县就行。” 皇帝略一想就明白了,忍不住笑了一声,手指虚点着他道:“你倒是不客气,也知道锋芒避人。” 白善低下头去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皇帝起身,原地转了两圈后道:“也好,不过此时并没有合适的位置,你还是继续留在中书省吧。” 白善低头应了一声,心中却很雀跃,他知道皇帝这是答应他了,只等有合适的职位便让他出去。 白善恭敬的告退。 起居郎老老实实的记下,心中却有点儿悲伤,好容易和一个人混熟了,有个人会在他忙的时候帮他磨墨,现在这个人却要飞走了。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往上升一升,不再做蹲在角落里的起居郎,而是要做高屋里翻着起居录修史的史官。 皇帝就开始将他记着的花名册找出来,开始拿着笔算一算还有谁能当万年县和长安县的县令。 古忠笑着给他续了一杯茶,“陛下不如歇歇眼睛。” 皇帝就叹息的放下花名册,“可用之人还是有些少啊。” “那陛下这么就答应白大人出去了?”古忠笑道:“小的看白大人聪慧,便是现在没经验,上任后学一段时间也就会了。” 皇帝摇了摇头后道:“他有更远的路走,朕不好拦他。” 皇帝想到了什么,放下笔笑道:“谁少年时不狂?这孩子不仅狂,他还狂的有自知之明,这些年朕见过不少孩子,也就杨和书与他一个罢了。” 古忠惊讶。 第2597章 特意偶遇 皇帝道:“这地方上的学问可大着呢,他要走得更远,就得知道普通的百姓要怎么管,世家要怎么管,地方豪族要怎么管,只有在天高皇帝远和远离节度使刺史府的地方,他才能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和智慧融入和对抗这些人,这样养出来的人脉和声望才完全属于他。” 皇帝道:“你看杨和书,他现在夏州声望如何,在朝中声望又如何?” 虽然他远离京城,远离权力中心,但在众臣心中,他的分量比之同科出来的唐鹤只多不少。 皇帝将手背在身后,拳头微微攥起,杨和书背后牵扯太多,将来不知如何,但白善虽出身世家,却一直远离本家成长,将来太子即位,他或许才是最纯粹的那一个。 皇帝心想,他不长歪的话。 当天傍晚皇帝就特意留了太子一起用饭,父子两个在餐桌上用饭,皇帝提了一下这件事,和太子道:“白善年纪还小,尚有少年热志,你觉得他去何处比较好?” 太子道:“既然他自己都不挑,那就看下一个空缺的地方是哪儿,直接派给他就是。” 皇帝闻言瞥了他一眼道:“养人才不是这么养的。” 皇后笑着给他们添了一碗饭,道:“吃过饭再谈吧。” 白善则是忙完手上的事儿后出宫去了,结果才出皇城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郭县令掀开帘子笑道:“白大人,今日天光不错,不如一起用个饭?” 白善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于是笑着颔首。 郭县令一见,主动撩起车帘请白善入内。 白善将马交给郭县令的随从,自己踩着脚踏上车。 郭县令笑问:“白大人想去何处吃饭?” 白善笑道:“再等等。” 郭县令:找个吃饭的地方还得想这么久?状元楼,九福楼,随便选一个就是,他肯定眼睛都不眨一下。 只是白善思考的时间有点儿长,马车都过了一个坊他都没想出来,然后马车就被拦停了。 郭县令在车里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道:“白大人的马怎么在你们这儿?” 郭县令: 他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白善。 白善冲他微微一笑,掀开窗帘道:“我在这儿呢。” 满宝下马,好奇的凑上前,和车里的郭县令对上目光,不解的问:“你们怎么一起?” 郭县令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带着笑容的道:“今日天光不错,偶遇了白大人,因此想请白大人共饮一杯。” 满宝信他才有鬼,他们俩每个月不也都有几天时间是会偶遇的吗? 怎么不见他请过她? 郭县令笑道:“这么巧,今日还遇见了周大人,这就是缘分呀,周大人一起去喝一杯?” 满宝看了眼白善,白善对她微微颔首。 于是满宝就把自己的马也交给郭县令的随从了,不一会儿车里就多了一个人。 白善拎起车中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问道:“你一个人?” “不是呀,还有段医助两个,不过我让他们先回去了。” 白善顺嘴问了一句,“郑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头发已经不再剃了,可以留着长,外伤已经愈合,只是内里的淤血还未彻底散去,这会儿说话还有些问题。” 郭县令也认真起来,问道:“周大人觉得他今年可能参加进士考?” 满宝想了想道:“等我明天来给他扎醒脑开窍针时考问考问他就知道了。” 同朝为官且就前后席多年,郭县令还是知道周满水平的,于是微微点头。 郭县令看了一眼白善,微微一笑道:“白大人想好去哪里吃了吗?” 白善就笑道:“既然是郭大人请客,自然是郭大人来选,我们客随主便。” 郭县令也不扭捏,沉吟片刻后便道:“去九福楼吧,听说九福楼现在便有新鲜的莲子吃了,因夏天暑热,还特意研制了几道消暑的菜品,我们去试试看。” 满宝连连点头,“是有点儿热了,大嫂说从上旬开始店里就不怎么做粉蒸肉了,倒是新做的凉面很受欢迎。” 白善点点头,问郭县令:“九福楼有凉面吗?” 郭县令:“有吧。” 三人到了九福楼,随从们自带着车马去安置,伙计们认出了郭县令,也认出了白善和周满,立即上前迎接。 郭县令要了一个包间,三人坐在宽敞的桌子边点菜。 不差钱的郭县令很是大方,不仅点了两道招牌菜,还点了不少适合夏日的菜品。 大方到白善和满宝都不好意思再添东西,于是对报菜名的伙计道:“我们没有要添的。” 郭县令就笑道:“白大人和周大人可不要和在下客气。” 白善笑道:“并不是客气,而是郭大人点的够多了,再多就是奢靡了。” 郭县令闻言一笑,“此言甚是,不愧是陛下身边的人,我自罚一杯。” 满宝今天已经开始动笔修书,用脑子太多,此时有点儿饿,就不太想动脑,见桌子上有送的豆子和糕点,她不太想吃填肚子的糕点,便用筷子挑炒豆子吃。 至于郭县令为什么要请他们夫妻俩,哦,不,是请白善吃饭,就完全交给白善去应付吧,她专心吃东西。 郭县令一开始还看了她两眼,但见她这样专心吃东西,便也将她忘了,专心和白善说话。 话说他为什么要请白善吃饭呢? 当然要等饭菜都上来以后再说了 菜端了上来,满宝吃东西更专心了,郭县令这才边吃边提起长安县和万年县的空缺。 他现在还是万年县的县令,但已经可以预见他要离任了,只是谁也没想到长安县的县令会比他更早离任。 白善想了想,此事也不是秘密,而且他下午已经将唐县令升官的公写下抄送给门下省审核,虽不知审核出来没有,但当时魏大人也在场,他没有当场表示反对,那这事儿就是九成九的了,审核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连不在场的郭大人都知道了,那知道的人也不少了,于是他道:“唐大人升任京兆府少尹的折子已经下了,但长安县继任县令还未选出。” 第2598章 点白善 郭大人是被殷礼点拨着来找白善的,听说皇帝最后留下了他说话,似乎是有意白善接任万年县县令,然后他这个万年县县令不必外放,反而是…… 郭县令还是有一丢丢小激动的,不过他很是谨慎,因为还有一种可能,万年县县令之职和长安县县令之职其实不差什么,只是长安县辖下的权贵和世家更多而已。 其中最大的权贵是一个叫皇帝的家伙…… 咳咳,所以说皇帝既然认为白善可以接手万年县,那稍微转换一下思维,皇帝会不会觉得白善也可以直接接手长安县。 然后他这个万年县县令该外放还是外放呢? 白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微微一笑道:“我现在依旧还在中书省中当差,将来若有外放的机会,还要请教郭大人治县的经验。” 郭县令一听就明白了,他不会接手万年县,更不会接手长安县,而是奔着外面的世界去的。 他挑了挑眉,也真是稀奇了,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往外跑? 郭县令身子微僵,低头思索起来。 其实认真算起来,唐鹤和杨和书比他还晚两科呢,他算是他们的前辈。 但到现在,他们一个两个官品都超过他了。 不过他一直认为是他们运气好,毕竟正巧遇上了益州王这个反叛的藩王,虽说立功了,但危险也大。 可现在看来,难道这选地方外放也有秘密? 于是他认真起来,问道:“白大人想外放何处?” 白善摇头,“哪里有空缺便去哪里吧。” 郭县令怀疑的看向他,京城郭县可是全天下最大,最繁华,也是官位最高的县,不知多少县令想做这两个县的县令呢,他实在不能理解白善为何拒绝,反而挑选的是外面的县。 满宝吃饱喝足了,这才有闲心关注起俩人,见他们半天说不到关键上,还在打机锋,想着她和郭县令也有多年的前后席的情谊,她不止一次的被郭县令戳过,这次又吃了人家一顿大餐,于是直接道:“郭县令是想问陛下对郭县令接任长安县的态度吧?” 郭县令还想拉一拉感情再进一步提起此事,被周满这一戳破,他差点儿把茶水给喷了。 满宝和白善道:“告诉他吧,我和郭县令关系挺好的,我们可是好朋友呢。” 郭县令脸上就扬起笑脸道:“周大人这就客气了,我和周大人同朝为官多年,上次周大人还请我喝茶了呢。” 满宝这才想起来,乐呵呵的道:“客气,客气。” 白善便笑道:“陛下倒是有意,只是也有大人认为这不合规矩。” 至于为什么不合规矩,不用点明大家也都知道。 当今是很善于纳谏的皇帝,要是有大臣很强烈的反对,那这事儿多半就是不能成了。 郭县令蹙眉。 白善就若有所指的道:“但也有大人认为可以破格录用,连魏大人都没出言反对。” 郭县令眼睛微亮,心中瞬间有了主意,他端起酒杯笑道:“多谢白大人提点。” 白善笑着举杯道:“郭大人客气,我是舍人,不上正殿,今后内子在正殿上还请郭大人多关照了。” 郭县令笑眯眯的:“白大人客气,我和周大人会互相关照的。” 唐大人升官的手续办得很快,第二天门下省就审批下来送到了吏部,于是唐大人正式升为京兆府少尹,因为长安县县令一时没找到,因此还是他处理事务,只不过他底下还有县尉县丞可用,只需要处理一些紧急的事。 但殷礼把人找了去,道:“岐州那边闹腾的厉害,新的刺史还在回京的路上,估计要七八天才能到,在京城又要述职三四日,时间拖得越久,那边的局势越不好。” 他道:“陛下和朝中大人们的意思是,让你即刻带人过去巡察,将此事处理好。” 唐大人就暗搓搓的问,“大人是想平波于无息,还是想将闹事的连根拔除,或是想不伤人命,但打压按服收拢那些异心人?” 殷礼瞥了他一眼道:“你主意倒是挺多,这些你自己拿主意就好,相机行事。” 唐大人:……他不太喜欢这个回答,想达到一个什么目的你直接告诉我呀。 殷礼转身就走,道:“我巡视去了,若无事,你考虑一下要带的人吧,拿不准主意就去请教你父亲。” 唐大人悄悄的撇了撇嘴,他知道肯定不是第二种,不然根本用不着提拔他,直接让他的上司过去就行,殷大人出去一通操作,还需要他带人过去吗? 老唐大人很严肃,对儿子却很和颜悦色,他也不隐瞒,直接道:“能消弭祸事自然是好的,现在鼓噪不安的都是犹如浮萍一般的佃农,他们几乎都依附于这些土地上,因此最易被人挑拨,虽说能借力打牛使他们背后的人恐惧害怕,从而屈服,但人心情势很难控制,你对岐州又不熟,很容易就会波及到佃农,甚至是普通的百姓。” “所以为稳妥起见,你还是要尽量消弭于无形,若是能拿到他们指使佃农闹事的证据,也不要急于在岐州揭发,或回京后再做打算,或等下一任岐州刺史到任后再施为。” 老唐大人顿了顿后道:“这一次岐州刺史是从云州一带调任回来的,那边民风彪悍,这一位刺史可是能带兵上草原和马贼对砍之人,所以只要你有证据,不用担心他怕事不理。” 老唐大人道:“你要做的就是处理好闹事的佃户,将那些土地原样赎买回来。” 唐大人就明白了。 老唐大人笑问:“想好要带谁去了吗?” 唐大人道:“儿子正在想。” 他看了他爹一眼,凑上去小声问:“爹,您说我和陛下要他的中书舍人,他给不给?” 老唐大人垂眸看他,顿了一下后问:“你想要白善?” 唐大人点头。 老唐大人皱眉,“他没有地方官的经验,带他有什么益处?” 唐大人就笑道:“我知道父亲的顾虑,但白善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他从小在田间长大,不仅熟谙农事,和农人佃户相处得也很好,虽不曾做过地方官,但与普通百姓来往比我们这些做过地方官的丁点不差,而且,他与长博一样,很讨一般百姓的喜欢,他们说话,一般都比较令人信服。” 老唐大人就看了看他儿子古铜色的脸和坚毅的棱角,再一想面白如霜,温润如玉的白善,微微点头,虽然白善不及杨和书俊美,但也的确很有亲和力,这一点儿看着比他儿子强。 第2599章 出差 老唐大人想了想,颔首道:“陛下很看重白善,此是一次历练机会,陛下应当不会反对。” 此前皇帝还有意让白善接手万年县县令之职呢,要是皇帝真的打算重用白善,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于是唐鹤就和皇帝要人了。 皇帝虽然已经打消让白善接手万年县的打算,但还是让白善跟着唐鹤去了。 这次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历练机会。 白善也知道,兴奋的跑回家告诉满宝,“这还是我第一次以官的身份去接触治下佃农。” 满宝问:“危险吗?” 白善点头,“还是有些危险的,听说有些佃农因为听信谣言,一怒之下将已经长成的青苗给毁了。” 满宝蹙眉,“毁坏青苗?这可是大罪。” 白善点头,“岐州那边抓了一批人,也因此佃农们更加激愤,为了不再恶化双方的关系,唐学兄决定明日就启程。” “这么快?” “是啊,”白善握住她的手笑道:“不过你别担心,看着是有些危险,但我不会有事的。” 他笑道:“我和唐学兄说好了,到了岐州先以怀柔,若是不成,他唱白脸,我唱红脸,先稳定局势再说。” 满宝怀疑的看他,“你和唐学兄关系好是满朝文武皆知道的事,他们能相信你们意见相左?” 白善笑道:“我们去岐州面对的又不是满朝文武,那些百姓只怕并不知道我和唐学兄是何人。” 满宝便点了点头,“你把大吉带上,让他保护你。” “嗯。” 这还是白善第一次出差,满宝还挺舍不得的,她戳了戳他的手心道:“注意安全,别与他们起了冲突,不行就跑。” 白善点头表示明白。 满宝就起身道:“我给你收拾行李。” 白善撸了袖子道:“我与你一起。” 俩人将衣服鞋袜分门别类的放在箱子里,才装好,刘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抱着一堆鞋袜过来道:“少爷,少夫人,老夫人说此去岐州怕是不能在刺史府和县衙中安坐,因此要给您带一些鞋袜……” 白善和满宝就转头看了眼箱子里占了三分之一的鞋袜,齐齐道:“已经带够了。” 白善道:“衣服我都只带了三套,都是轻便的,最多的便是这鞋袜了,再添就要穿不下了。” 大丫头却笑:“少爷,您就别让老夫人担心了,还是带上吧,这箱子还有空余的地方,挤一挤就能挤进去了。” 俩人没法,只能再往里挤了挤,然后满宝去西厢的药房里取了许多瓶瓶罐罐过来,她都给他装在荷包里然后塞在箱子的空隙之间,“要不你多带一个箱子?” “算了吧,我们这次是去出公差,除了我和唐学兄,还有两位御史台的御史同行,带太多东西不好。” 毕竟不似他们之前去西域,自己人可以想带多少就带多少,这一次出外差,要是带的东西和人太多,也显得太娇养了点儿。 满宝没办法,直接和他努力的把各种药瓶和药包给包好塞进箱子里,一些不宜塞进箱子里的就单独用一个包袱装着。 满宝道:“这一个是藿香丸,是……我特意找的方子,亲自做的,可治疗暑湿症,现在天气渐渐闷热,偶尔还下雨,这一次去岐州,你们肯定要在田间地头跑的,所以呕吐、腹泻,发热恶寒等都可以用上。” “这一个是治外感风邪而起的热症和咳症,端午将至,外头的风里尽是邪气,所以你们也得小心些。” “这是被蚊虫叮咬后涂抹的,这蚊虫也是大害,所以我还给你配了驱赶蚊虫的药包,都用油纸包了用盒子装着,你要用时就每日取一包放进荷包里带上。” 白善连连点头,见她喋喋不休,便弯腰堵住了她的嘴,半晌才松开,他低声道:“我都知道,这些药瓶上你都写了名字,我又不是第一次见,我都能分得出来的。” 他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道:“你就别担心了,岐州离京城又不是很远,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到达,我要实在想你了,还能偷着空回来看你呢。” 满宝脸色红透,低声威胁他道:“你可别回来,让人抓到就是临阵脱逃了,到时候我可不救你。” 白善便轻笑道:“你要是不救我,以后可就没有夫君了。” 满宝伸手捧住他的脸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低声道:“你可得平安回来。” 白善狠狠的点头。 白善只带了大吉和两个护卫前去,带了一只箱子一个包袱,自以为已经够少了,结果城门口一回合,就见唐大人只带了一个明理和两个大包袱,两个御史也是,最后还是精简了的白善带的东西和人最多。 他默默地下马和唐鹤行礼。 唐鹤便颔首道:“既然人到齐了就走吧,我们带有马车,可能要明日才能到达岐州,但也要早些入城。” 其余三人应下,纷纷上马。 白善跑在唐鹤身边,扭头问道:“唐学兄只带了这么点东西?” 唐鹤不在意的道:“出门在外不方便,随便糊弄糊弄就行了,你呀,还是出门的次数少。” 另一边的御史却是笑道:“白大人这是经验少,到底是娇养大的公子。” 白善:……他还娇养? 他自认是世家公子里最不娇养的好不好,谁跟他七八岁上就卷了裤腿下地撒种子的? 然后一路同行白善发现自己似乎真的被娇养了。 两位御史,虽说有一位是寒门出身,但同样家中富裕,另一位与他一样是世家出身,结果一路跑马眼睛都不眨一下,中途休息,从包袱里摸出干粮就啃,直接就着竹筒里的凉开水喝了,热都不带热一下的,更不要说将饼子泡开了吃的。 等到了岐州,他们不仅要应付岐州的官员和地方大族,还得下到田间对上愤怒的佃农,夜深了直接就睡在了野地里,帐篷都没有,直接铺了一层干草就躺下。 之所以这么辛苦自然不是因为他们多艰苦朴素,而是因为他们今天见的佃户太过愤怒,不听他们的解释不说,还挥着锄头要锄他们的脑袋,没办法,他们只能退出村庄,回城也完了,便在外面田野上将就着住下了。 第2600章 分工 梁御史坐在火堆边上,伸出脚来脱下鞋子,一股不可言说的味道传过来,白善扇了扇,转身换了一个位置后坐下。 结果唐县令也把鞋子脱了,还把袜子给脱了。 白善看着他们,问道:“你们还有袜子?” 唐县令叹气道:“之前穿过的都洗了晾在城里。” 白善皱了皱眉,为了自己的鼻子着想,还是给了他们三双新袜子。 大家一看,立即欣喜的接过,笑道:“还是白大人讲究啊。” 白善从包袱里往外掏东西,先是将今天一直戴着的药包放在火堆边烤着,让它慢慢的散发药味,驱赶着一直围着他们不断嗡嗡叫的蚊子。 然后掏出一瓶药膏打开闻了闻。 唐鹤一看立即问道:“这是什么?” 白善顺手将药膏给他,道:“提神醒脑的,我被熏得不轻。” 唐鹤打开闻了一下,是感觉清凉不少,瞬间醒脑,他笑着递给一旁巴巴看着他的梁御史和任御史,都:“还是你身上的好东西多。” 两位御史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白大人有位贤妻啊。” 白善不理他们,这两天他们可没少蹭他的东西,还以为他们真的多艰苦朴素呢,只是自己带东西麻烦,有人带他们还是会用的。 唐大人光着脚踩在草地上,在一个水坑里洗了洗手,然后就接过随从烤好的饼子,随意的坐在草地上问道:“你们说明儿我们还进村吗?” 梁御史道:“这可是一个大村,一百六十七户,要不是附近村落少,它都可以成大集市了。今天好险有里长们拦着,不然他们的锄头说不定真的能劈在我们头上。” 任御史却冷笑一声道:“你以为那里长真是好心?要不是我们死了他们罪同谋反,事情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你以为他们会拦着?” 他道:“我看,这里的首恶便是那两个里长,你看看,我们这几日也走过不少村子了,大都能安抚下来,且他们虽听信谣言对朝廷多有不满,却也不敢,不舍得拔去青苗,但这一整个大村,你们往边上看看。” 任御史痛心疾首,“这么好的青苗,都长这么高了,他们竟还舍得拔去,要说没有那里长在其中推波助澜我是不信的。” 白善也往旁边的田里看了一眼,虽然天已经黑了,但月光映照着田里的水光还是能看清一些田里的情况的,这一片田的青苗都叫人拔了大半。 他叹息一声,这个时候拔掉青苗,连补种都不能够了。 唐大人一边啃着饼子一边道:“所以明天我们得想办法引开这村子里的两个里长,然后再进入村子里和村民们谈一谈。” 白善问:“怎么引?” 唐大人正要说话,有禁军侍卫跑上来道:“大人,那两里长来了。” 唐大人便笑道:“这不就来了吗?‘ 他让人将两个里长带上来。 他们不是自己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些青壮,抬着两个大筐。 白善闻了闻后小声道:“是馒头和包子的味道。” 两位里长小跑着上来,一上前就冲唐鹤跪下,连连磕头,“今日惊吓大人了,小民有罪,小民有大罪啊。” 唐鹤鞋袜也不穿,连忙上前将人扶起来,一脸正气的道:“老丈说的这是什么话,今日要不是老丈出手阻拦,我们一行人只怕早被暴民给打死了。” 他一脸怒意,“一群刁民,竟敢对朝廷官员下手,待我回京禀明圣上,必要派禁军来将他们全部剿灭。” 两个里长脸色一僵,连忙道:“大人恕罪,他们没有见识,见大人带了这么多官差进村,以为是要强制收回土地,这才冲动起来,还请大人给小民们一个机会,要说他们是暴民,那是万万不敢的。” 唐大人便蹙眉。 里长立即贴近了唐大人一些,一个钱袋不动声色的塞进唐大人手里,他低声道:“还请大人海涵……” 唐大人捏了捏钱袋,可以摸出是银子,反正肯定不是铜钱,这么大一块,那也不少了。 里长对他竟然这么大方,看来很有钱嘛。 唐大人直接塞进袖子里。 里长见他收了,立即高兴,连忙回头让人把两个大筐抬上来,打开上面的盖子,让大家看到里面热气腾腾的馒头和包子,他弯着腰道:“大人们还没用饭吧,村子寒酸,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小民让家里人准备了一些馒头包子,大人们不要嫌弃才好。” 唐鹤咽了咽口水,虽然很想吃,却不是很敢吃,于是笑着颔首道:“这就很好了,你们留下吧。” 他道:“既然是老丈说情,本官便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这样,明日一早你们二人过来随我回刺史府去见人,到时候有些文书需要签,这样本官回去也好有个交代。” 他若有所指的道:“本官千里迢迢的从京城到这儿来可是为立功来的,若是差事办不成,谁不让本官好过,本官便让谁难过。” 两位里长一听,立即道:“是,是,小民知道了。”心中腹诽,从京城到这儿百多里的地方,怎么就千里迢迢了? 唐大人便让他们离开。 等人走了,便有胥吏牵了一条狗上来,从两个筐里的深处摸出两个馒头和包子给它吃了,大家重新盖上盖子冲着他们咽口水。 一个刺史府的书记忍不住道:“大人,我们是不是过于谨慎了,我们这么多人,又是朝廷官员,难道他们还敢毒害我们不成?” 唐大人从袖子里拿出那个钱袋抛了抛,丢给任御史,让他记上账,闻言道:“小心一点儿没大错,本官从小到大,这样不谨慎造成的人间惨案可不要太多呀。” 白善则问:“明天谁进村?” 唐大人就冲他笑,“学弟以为呢?” “我可以进,”白善道:“我今日大致看过,记下了主要闹事的几家,再进去时会先避开他们,不过您得把大部分人留给我。” 唐大人就看向两位御史,他们下来既是继续调查岐州的事,也是盯着他们两个的,所以他们两个必定也要有一个人留下。 任御史想了想后道:“我留下吧。” 唐大人便点头,“行,我只带两个侍卫和我的随从走,剩下的人都留给你们。” 第2601章 突袭 这个村子太大了,且是有组织的在反对赎买田地,根本不能和前面几个村庄一样靠细心体贴的劝说来达成目的。 所以他们就只能用别的手段了。 天还没亮,他们就全都醒了,现在正是一天之中人最松懈的时候,白善他们起身,避过盯着他们的人悄悄的离开。 等两位里长依约找过来,当下就只剩下唐大人几人了。 他们微微一愣,正要开口询问,唐鹤已经起身道:“走吧,赶紧回去,我都三四日不曾沐浴过了。” 两位里长迟疑的跟上,走出老远才找到开口的机会,“唐大人,另外两位大人和官差们呢?” 唐鹤不在意的挥手道:“他们去下一个村镇了。” 他瞥了他们一眼,冷笑道:“你们岐州的乱子可真够多的,这些田地本就是朝廷的,尔等以低价买去,现在陛下用原价买回,这么些年已经是便宜你们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里长们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说话,唐鹤又撇了撇嘴道:“不过这苦差事若不是上官交代了下来我是不乐意过来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的,如今朝廷忧心的就是这些佃农沦为暴民之事,所以只要你们能安抚好佃农,上面网开一面,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也不是不可能。” 两位里长的心就跟飞上了九天之后又落了回来,一上一下差点儿没承受住。 而此时,白善他们已经绕到村尾,直接藏身于林子里。 任御史伸手按住手背上的大黑蚊子,脸色很黑,“弄得跟打仗似的。” 白善道:“看昨日的架势和打仗也差不多了,这一整个村子,有自己地的不过八十九户,而且最多的田是十二亩,最少的才两亩,剩下的基本都是依靠佃租的佃户,也是这样的情况才造成昨日那样的局面。” 任御史想了想后道:“一会儿进村还得白大人劝说村民,你说话更令人觉得亲和些。” 白善颔首,不过他没有立即动身,而是道:“昨夜任大人还没说将来这些佃户要怎么处理呢。” 任御史便瞥了他一眼,“唐大人都叫你相机行事了,那白大人听从便是。” 白善微微挑眉,心中就有数了。 唐学兄是叫他自己拿主意,但这不是有你们御史在吗? 回头他做了承诺安抚下民心,你们要是不履行,被骂的还不是他? 还有回头抓个不按规矩办事的罪名弹劾他算怎么回事? 得到了任御史的承诺,白善便领着人出去了,他决定照着自己的心意来。 官兵们去而复返,且从最没注意的村尾开始扫荡,直接挨家挨户的把人叫出来,一并给领到了村中央。 他们只从村尾聚集人,聚了有八九十户这样便作罢,剩下的则是自己听到动静赶来的。 等村头那部分人比较活跃的人拎着木棍锄头赶到时,白善和任御史正站在几张桌子临时搭起来的高台上。 他对一旁的禁军点了点头,禁军便抽出自己的刀,一刀劈在一旁的木桩子上,大声喝道:“大人有话要说,安静——” 嘈杂的人声安静下来,白善这才注视着他们道:“你们可知道仅凭昨日袭击朝廷命官的行为,你们就已经可以被定义为暴民,为造反之人,可以杀无赦?” 众人慌乱起来,“但你们也看到了,今日我们来的人都还没有昨日的多,可知道为什么?” “为,为什么?” “因为你们的里长代替你们进城请罪去了,”白善睁眼说瞎话道:“昨日之事非你们里长本意,他也说了你们是恐惧害怕田地被衙门赎买回去后无田耕种,唐大人怜惜尔等,且念你等是初犯,因此才决定宽宥你们。” “但有些话,本官认为不与你们说清楚不行。”白善道:“你们可知这一片的田地原先都是官田?” 这个大家自然是知道的,便是以前不知道,现在也都知道了,最近这事儿闹得这么大,都说衙门做事不讲道义,前些年缺钱使,所以就把地卖给了他们东家。 结果现在他们不缺钱了就反悔了,要把地强买回去。 他们都种了这么多年的田地了,而且今年都下种了,这会儿要把田收回去,当官的是要逼死他们啊。 只要一想起此事,大家的情绪又被挑动起来了。 白善大声的道:“这些官田全是前任岐州刺史勾结地方大族和世家低价卖出去的,田价不及市价的三分之一!” 大家没动静,白善继续道:“而这些田地本来应该有你们的一份的!” 这句话一出,大家不由鼓噪起来。 白善微微抬手道:“按照大晋律法,凡成丁皆可以分得永业田二十亩,你们村子里去年有多少人成丁,可分到了田地,前年又有多少人成丁,可又分到了田地?” “这些官田本就是要分给成丁的男丁的,而正因为这些官田被卖,你们所属村镇的在册官田稀薄,轮到你们成丁分田时才会发现无田可分!” 众人忍不住小声议论起来,“好像还真是,去年柱子家的三小子成丁就没分田,这几年都没分。” “官爷说的好听,你们把这田收回去了分不分还不一定呢,而且我们村有没分过田的成丁能有多少户?其他人怎么办?” “是啊,我们可没有地分,没有地种,一年就饿死了。” “这么多地难道都能分下去吗?”白善道:“当然不能,剩下的地还是需要人耕种,而你们只不过从别人家的佃农变成了朝廷的佃农罢了,而且我可以做主,朝廷与你们收的佃租绝对不会超过四成。” 任御史不由扭头看向他,开始给他打眼色,别说大话呀,不超过四成,那最多就是四成了,新来的岐州刺史知道了不得撕了白善? 白善继续道:“而朝廷早已下了旨意,公告就贴在城墙上,早已言明,今年佃租田地的收成依旧是属于你们的,朝廷今年赎买,一直到秋收结束才接手田地,我不知你们从何处听来的谣言,竟然破坏青苗,可知道破坏青苗也是大罪?” 白善说完,给任御史使了一个眼色,任御史便上前厉声告诉他们破坏青苗是什么罪,袭击官差又是什么罪,然后指着下面还在悄悄鼓噪人心的几个人道:“白大人不与你们计较,但也不是你们可以随便欺辱的,将这几个带头的抓起来,本官怀疑他们与最近流传的谣言有关!” 第2602章 帮我呗 没有里长在,剩下的人中便是有心人胆气也不够大,任御史出面,脸一般,边上的禁军侍卫长刀一出,前面大部分村民手无缚鸡之力,被组织过来时连根棍子都没拿。 因此那几人被压住时,后面扛着锄头的人犹犹豫豫的不敢动手。 他们气势被压下,昨日被鼓噪的那股胆气就没有了。 抓了七个人,被堵了嘴巴丢在一旁,白善这才脸色和缓的和大家继续宣讲。 这个村并不是自然村,而是后来组织搬迁过来的,大部分是失地后的流民和贫民,因此家族不大,没有里长这个领头羊在,他们劝说起来要更加方便些。 等白善口干舌燥的与他们宣讲完朝廷的政策,这才让人把各户的户主一并叫到跟前来,共有百多人,有二十多个老人。 白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见不少人身上的衣裳都是一层补丁累着一层,只有三人身上穿着细绵布,穿着细麻布的人也不多。 于是冲任御史微微点了点头,上前道:“我观你等年纪也都不小,应当有些见识的,更不要说还有这二十多位老丈。” 他道:“朝廷的政策全是以公文为主,这里离岐州城虽远一些,但你等若有心,自是能知道朝廷的意思。圣人是怎样的人,我想你们心中也都有数,他既做了承诺,就一定会做到,何况朝中还有魏大人在。” 听到有魏知,底下站着的一百多人才安心些。 白善给他们时间消化他的话,顿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这些田地本来就是属于朝廷,属于你们的。现在你们没有成丁,以后总会有,现在谁家里没有个孩子?” 白善道:“便是今年出生,最多等上十六年便可分田地,可这些田地一直在那些人手中,你们就永远没有分田的机会。” 大晋的户籍制度是很严格的,除了建国时的头几年大规模的分过一次田地外,以后的田地只分给成丁,一丁一生只有一次分得田地的机会,分过以后就不再有机会再分得田地。 其中口分田不能买卖,依旧属于朝廷,人死以后,或者人离乡后不能耕种土地时衙门会收回,只有永业田才是可以承继下去,且不能买卖的。 但并不是真的就不能买卖,有特殊情况还是给卖的。 一开始衙门还会审核特殊情况,但后来卖地的人越来越多,要耗费的差役和纸墨也更多,衙门就不太管这事了。 你只要卖,有人买,衙门那边就给过户。 白善道:“诸位,两位里长手里就有一批田,他们就相当于你们东家放在此的庄头,因此他们自然是不愿朝廷赎买田地的,但你们的东家真的能够比圣人对你们还好吗?” 户主们忍不住对视,一个老人扶着边上一个青年人的手上前,他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脸色愁苦,他问道:“大人,朝廷赎买田地回去,我们真的还能佃租到这些地吗?” 白善斩钉截铁的点头道:“能!” 他顿了顿后道:“等新任刺史到来,我愿为中人,替你们说情,为你们佃租来年的田地如何?” 白善之前说了这么多话都没有这一句话打动人,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老人家更是紧盯着白善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白善拱手道:“在下白善。” 他想了想,转身招来大吉,“包袱里有名帖吗?” 大吉一愣,立即抽出一张名帖来。 白善将名帖当众交给了那位老人,“若一切尘埃落定,你们未能得到我承诺的东西,你们可以拿着这名帖去找我。” 老人一下握紧了手中的名帖,扶着青年的手跪在了地上,其他人也纷纷跪下。 白善连忙将人扶起来。 身后的任御史看着微微摇头,却也没有出言反对。 白善道:“你们接下来便安心侍弄地里的庄稼吧,端午将至,小麦就快要可以收割了,莫要再误了农时。” 佃农们连声应下,和白善保证以后绝对不再闹事。 事情搞定,白善和任御史这才一身汗酸味的回岐州城。 俩人这段时间不曾洗漱,还踩过泥水,出过不少的汗,身上一股难闻的味道,一回到岐州,唐鹤看到他们就笑道:“快去沐浴吧,我让人给你们备好热水了。” 任御史没动,而是左右看了看后问:“梁御史呢?” 唐鹤道:“他去接新到任的刺史了,说是今儿到。” 任御史点了点头,“那两位里长呢?” “在大牢里呢,”唐鹤笑了笑道:“你们在村庄里拦住了人,我抓了他们二人,前来闹事的人并不多,能抓的我都抓了,回头再一起审吧。” 任御史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白善便也转身去沐浴了,唐鹤就溜溜达达的跟在后面。 白善在洗澡时,他就盘腿坐在屏风外面,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瞥见那些衣裳,一脸嫌弃的扇了扇风,叫来大吉,“快把这些衣服都拿下去,太影响心情了。” 等大吉抱着衣服下去了,唐鹤才问道:“你们那边处理得怎么样?” 白善就详细的说了说,穿好衣服出来后道:“我答应了他们替他们佃租下明年的地。” 唐鹤一口茶喷出来,瞪着眼看他,“你想什么呢,怎么能做这样的承诺?” 白善道:“他们人太多了,若没有这个承诺,只怕我们前脚走,他们后脚就会跟着进城继续闹事。” “而且,”他顿了顿后道:“我看他们也不过求立身之地而已,我们为何要让他们惶恐不安?直接给出能让他们安心的承诺就是了。” 唐大人就虚点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就算要做承诺,那也是新任的刺史对他们做承诺,将来这地方是要他管着的,他才能施恩,他施恩了底下的人才好管,你越过他给出承诺,还给了名帖,以后他们还能听岐州刺史的吗?” 白善道:“所以我说的是替他们说情做中人,保证他们佃租下明年的田地,可若是新任刺史一口气给他们佃上三年五年呢,你说他们感激的是谁?” 那当然是新任刺史了。 可是…… 唐大人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新任刺史愿意?” 白善就殷勤的给他倒了一杯茶道:“所以就有劳学兄帮忙了。” 唐鹤有点儿后悔跟过来了,他眼睛为什么就这么厉害呢,怎么就看出了任御史老奸巨猾,似有内情要坑他们的微表情? 第2603章 初来乍到 岐州的新刺史是从云州调过来的,虽是平级调任,但岐州在京城边上,比长城根下的云州可富裕太多了。 在这里做出来的政绩也更容易被人看在眼里。 唐鹤盘腿坐在榻上,和白善道:“这位刺史姓喻,来前我和父亲打听过他,是一味行事比较强硬的刺史,陛下特意将他从云州调任回来,显然也是觉得岐州这边应该肃清一二了。” “这样的人物不会很喜欢有人代自己做出决定的,更不喜被人逼迫,所以见了面你看我眼色行事。”唐鹤上下打量了一下披着湿发的白善,微微一笑道:“你的本意既然是为这一方百姓,应该不太在意名声吧?” 白善微微一挑眉,笑道:“小子初入官场,对这些不甚在意。” 唐鹤点头,“也是,以后你还要外放呢,这些官声不必很在意,要我说,管他什么名声,只要能成事就行,这一点上你可以和你杨学兄学一学,别看他一副翩翩君子样,无耻起来时也是真无耻。唉,也就长了一张好脸,因此无耻的时候也显得不无耻。” 反倒是跟在他身边的人常被误伤。 唐鹤在心底为自己默哀了一下,然后和白善道:“他今天应该能到,就不知道是不是路上耽误了,看见要晚一些,你让大吉给你选套雅些的衣裳穿上,总之怎么温雅怎么打扮,你还嫩,见了人装个没什么本事乱发善心的世家公子没问题吧?” 白善愣了一下后点头。 唐鹤就高兴的拍他肩膀,“好呀,好呀,你要是装得好,我们不仅能替这一百多户人多租几年的地,也能替其他佃户租上地。” 白善微微一笑道:“功绩全算给喻刺史学兄也不在意?” “嗨,我要这功绩有何用?”他道:“我这才升官呢,只要能把土地赎买回来,平息此次佃农之乱,我就算是大功了,至于其他的功绩,我们都吃上肉了,总也要分一些给别人吃。” “两位御史那里” 唐鹤挥手道:“不用担心,他们是来监督我们的,怎么做事还得我们两个自己拿主意,他们就算不愿意也不能当着喻刺史的面说出来,何况,还有我爹呢。” 唐鹤说出这句话时神清气爽,实在是他终于明着沾上他爹的光了。 白善一想也是,天下的御史都是老唐大人的手下,这一位好歹是老唐大人的公子,公子都主动把功绩让给刺史了,他们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白善翻起箱子来,他有点儿苦恼,他这次连身上穿的,一共带了四套衣裳来,为了方便,其中一套是官服,其他的都是方便进出的便服。 因为知道是要到村里去,可能还需要应付打架什么的,所以他带的全是轻便的窄袖,料子两套是细麻,一套则是缎子,颜色不是天青就是宝蓝,最鲜艳的一套反而是官服,要想显得嫩一点儿 白善在几套衣服上转了转去,最后还是定在了浅红色的官服上。 他的官服有两种,一种浅红色的,一种深绿色的,全因他有爵位在身,陛下有赏赐。 每一种刘老夫人都给他做了两套,加上礼部分发的,一共是四套。 这一次因为要压人,他特意带了浅红色的一套官服。 唐鹤背着手走上来,扫了一眼后想起来这不是京城,白善哪儿有那么合适的衣裳穿? 于是目光也定在了官服上。 “算了,你还是穿官服吧,到时候我们全穿上。” 这么一决定,唐鹤想起来了,他摸着下巴沉思道:“你我都是浅红色的,两位御史都是深绿色,不错,不错,就穿官服了。” 于是白善穿上官服,冠好头发后等着。 当然也不是干等,俩人去和任御史碰头,将这几日的事汇总了一下。 等他们处理完事情往外一看,太阳都快要下山了,而新刺史还没到,梁御史也没动静。 三人一对视,忍不住蹙眉,“京城到岐州又不远,不是说新刺史他们昨日就出京了吗,今天说什么也该到了吧?” 唐鹤起身往外走,叫来刺史府的一个胥吏,“去城门口那里看一看,怎么还没迎到新刺史?” “是。” “等一等,”唐鹤叫住人,左右看了看后问:“你们的长史司马和郭县县令到现在都没回来?” “是,他们一早都去城门口接新刺史去了。” 唐鹤微微皱眉,回头看了任御史和白善一眼,挥手让胥吏退下,这才踱步回去,“要不我们先用饭吧。” 不然他怕今晚又得饿肚子了,总感觉要出什么事。 白善连连点头,任御史哪里吃得下去? 此时不应该赶紧去城外看一看情况吗? 看是不可能看的,岐州情况本来就复杂,他们到的时候,长史是新提拔上来的,司马是代的,哦,前任长史和司马现在都在牢里作伴呢。 所以刺史府里的事很乱,有些事情根本找不到人来干,不然他们四人何至于同进同出,实在是刺史府里没人能帮得上他们。 而外面太危险,他们怕一不小心就死在外面了。 唐鹤和白善立即让厨房上工作餐,抓紧时间吃了两碗饭,然后才放下筷子,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奔来 白善和唐鹤对视一眼,果然,出事了吧? 一直紧蹙眉头,忧虑得吃不下东西的任御史: 他立即起身,胥吏已经奔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喊道:“大人,出大事了” 唐鹤已经淡定的坐着,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新来的刺史杀人了!” 唐鹤惊的起身,白善也吓了一跳,异口同声的问道:“杀谁了?” 胥吏脸色发白的道:“杀了三人,祝家的二老爷,柴家的长子,还有张家的三老爷。” 唐鹤“嗬”的一声,这三位选的都妙啊,全是案卷上公田的主要经手人。 他和白善对视一眼,问道:“除了他们三个以外就没其他人了?” “说是没,没了,”胥吏抹着额头上的汗道:“说是新刺史大人要招他们问话,结果他们不仅不听宣召,还口出恶言,新刺史大人派人捉拿他们时因他们负隅顽抗,因此手下官兵自卫时失手杀了,还打伤了不少三家的家奴。” “可有佃户受伤?” 胥吏摇头表示不知,他也是到了城门口才知道的,哪儿知道佃户们有没有参加战斗? 第2604章 喻刺史 唐大人带着白善和任御史要去看情况,结果才骑马走出半条街就遇上了浩浩荡荡回来的喻刺史一行人。 梁御史的脸很黑,只是在众人面前强压着没说话而已。 喻刺史猿背蜂腰,脸上留着络腮胡子,目光如刀,虽只是静静地坐在马上但就是给人如一把半出鞘的刀一样锋利。 唐大人勒住马,压低了声音和白善道:“果然够硬,他官职比我们高,但我们是奉旨巡察,又有御史在侧,也不必怂,一会儿你跟在我身后。” 白善微微点头。 双方迎面遇上,唐大人嘴角含笑,坐在马上和对面的人抱拳道:“可是新到任的喻刺史?” 喻刺史也露出笑容,抱着拳回礼道:“正是喻某,可是京城来的唐大人?” 唐鹤应“是”,于是双方下马行礼,然后一起回刺史府。 唐大人往后看了一眼,发现喻刺史带来的人不少,除了去迎接他的人外,剩下足有百人左右,皆身穿军甲。 他笑着和喻刺史点点头,骑马与他并肩回去。 进到刺史府大堂,唐大人这才问道:“喻大人何时到的岐州?” “昨天晚上。”喻刺史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解下腰间的刀放在一旁,这才和唐大人笑道:“昨晚到城外时城门已经落下,本官不好再叫人打开,于是就带着人在外露宿了。” “那今日一早怎么不进城?” “今日天还未亮时便遇上了要进城讨公道的佃户,仔细一问,完全是被人挑拨着来的,本官便想找幕后之人聊一聊,谁知这些人竟负隅顽抗,还想伤害本官,好在本官带来的亲兵得力,一举将此三贼斩于马下。” 梁御史再听不得,嚯的起身道:“喻刺史,陛下要以怀柔处置这些人,你却一上任便杀人,还不走公堂,未曾经过刑部审核,此与暴政有何区别?” 喻刺史道:“本官是自卫。” “是不是自卫却不是你一人说了算的,待回到京城,我定要参你一本,将实情告知诸公和陛下。” 喻刺史道:“你又不在当场,焉知不是实情?” “你——” “行了,行了,”唐大人连忙拦在俩人中间,实在难以想象,他竟然也有做和事佬的一天,他道:“当务之急不是问责,这事儿以后再说,当下最要紧的是怎么处理这些要赎买的田地,以及处理好衙门与这些大族的关系。” 唐大人扭头看向喻刺史道:“喻大人也不是第一日为官,也做过刺史,当知道这些地方大族有多重要,既然你敢杀,想来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你才是岐州的刺史,我们无意多插手。” 梁御史不赞同,“唐大人——” 唐鹤伸手压住他要说的话,道:“梁御史,纠察百官是你们御史的责任,不是本官的。” 喻刺史眼睛微亮,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唐大人道:“本官奉旨来岐州只为处理赎买田地之事,还有安顿好关系到的佃户们的问题,除此之外的事务皆属于岐州本地事务,该岐州刺史来处理。” 喻刺史闻言哈哈大笑起身,上前一把抓住唐大人的手道:“唐大人通透,就为这一番话,本官该敬你三大碗,来人,去让厨房准备酒菜,今日我要在刺史府设宴款待唐大人……和这三位大人,就当是给你们接风洗尘的。” 白善四人:……到底谁给谁接风洗尘啊,他们来了都有十天了。 算了,不管了,有的吃就一起上呗。 白善摸了摸肚子,工作餐吃早了,早知道就不吃了。 他悄悄看了一眼任御史,奈何任御史正眉头紧锁,并不在意吃的。 唐大人觉得这位喻刺史的行事作风需要他们改变一些策略,主要是有些事他们得达成共识,不然往后的工作很难展开。 他们虽然来了十天,已经暂时安抚住了现下闹事的佃户们,但其实并没有完全解决。 只要土地一日没有完全赎买回来,正式做好切割手续,那这事儿就不算完。 在此之前,唐大人他们虽恩威并施,但其实是安抚居多,以利诱和劝说为主,威胁为辅。 这位喻刺史一来,直接砍了三个人,简直把他们之前施行的策略掉了一个个儿。 偏人家也是名正言顺的,唐鹤不太想与外面的地方大族争斗时还和刺史府里的人斗争,因此打算找这位喻刺史好好的谈一谈。 喻刺史通过刚才那一番话,也觉得这位唐大人很识趣,比边上恨不得骂得他狗血淋头的御史不一样。 因此也愿意和他谈一谈。 于是双方目光一对上便各自有了决定,俩人避开御史凑在了一起。 嗯,用的是喻刺史沐浴更衣的借口,而唐大人也表示操劳一天公事了,需要休息休息。 当然,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个而已,唐大人带上了白善,喻刺史也带上了自己的副将。 双方顺利的在刺史府的正院汇合。 梁御史和任御史也不是傻子,俩人去找唐大人和白善商量接下来的事时发现俩人不在屋内就猜出他们是私下去见喻刺史了,于是有些生气,“他们这是何意,难道唐大人赞同喻刺史此举?” 任御史也很生气,“我们出京时魏大人和老唐大人一再叮嘱,岐州失地很多,参与的人也很多,因此要怀柔为主,免得闹出大乱子来。岐州距离京城不远,一旦乱起来……” 梁御史还生气一点儿,“我们四人好歹同生共死过,他们两个就这么撇下我们俩了?” 任御史:就是,他们可是同生共死过的。 唐大人和喻刺史介绍了一下白善,“这一位是陛下跟前的中书舍人,白至善。” 喻刺史来前自然是问过这次奉旨出京的队伍,知道唐鹤才是主办管,而白善年纪轻,资历浅,虽然官品也不低,但更像是来历练蹭功绩的,因此他笑了笑后道:“白大人可真是年轻有为呀。” 白善笑道:“下官也早听闻过喻刺史骁勇善战,此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喻刺史微微愉悦的挑起嘴唇,请他们坐下后道:“唐大人来岐州也有一旬了吧,事情办得如何了?” 第2605章 互惠互利 唐鹤看了一眼白善后才道:“布告已经张贴出去,也见过了各县县令,暂时安抚住了闹事了佃户,但实际上我们现在只接触了一半的田地和佃户……” 唐鹤将这段时间的工作简单的汇总了一下,道:“如今已经赎买回来的田地有十八顷多,哦,这部分不算郑家的那十顷。剩下的,因为佃户情绪还有些不稳,所以未能成行。” 喻刺史皱眉,“唐大人就没有办法?” 唐大人便笑道:“还是有的,他们给的借口也不过是维稳,因此我们只要安抚住佃户,他们不闹事,这些人也就没了借口再拖着,他们若再拖延,那朝廷这边就有了借口直接拿下他们。” 他道:“如今我们安抚下了不少佃农,对涉及到的二十三顷地都有了把握,只是我们一直未曾签订赎买合约就是等喻刺史到任。” 喻刺史:“等我?” 他有些疑惑的看向唐大人,“此次赎买不是户部直接拨款吗?唐大人又是巡察官员,此事应该可以直接做主吧?” “是可以,但一来,这毕竟是岐州,将来在这一方土地上施政的是喻刺史;二来嘛……” 唐鹤扭头看向端坐在一旁的白善,无奈道:“全怪我这学弟,他年轻不知事,又过于心软良善,我一个没看住便许了不该许的承诺。” 喻刺史微微蹙眉,看向白善,见他面容白净俊俏,端坐在那里如竹般挺直,但气质温雅,一看就是世家公子的做派,于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道:“唐大人应该知道我才砍了三个人吧?那三人可都是岐州的地方士族,将来我要在此行政,那就不能让人欺到我的头上,若是与他们相让,唐大人就不必开口了。” “喻刺史误会了,”唐鹤连忙道:“他并不是与那些士族做的承诺。” 他又看了白善一眼,白善就一脸羞愧的低下头去,他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他是在安抚佃户们时见他们衣衫褴褛,又是在惶恐不安,便没忍住与他们做了承诺。” 唐鹤扭头道:“还不快和喻刺史道个歉。” 白善连忙起身和喻刺史行了一礼,满脸羞愧道:“下官给大人们添麻烦了。” 喻刺史听说不是那些士族和地方大族,而是佃农,便将一脚踏在脚凳上,放松的问道:“哦?给了什么承诺?” 唐大人道:“我这学弟承诺那些佃农这些土地便是赎买回来后也依旧是佃租给他们,当下就可以签下明年的佃租协议,且收取的租子绝不会超过四成去。” 喻刺史就抽了抽嘴角,问道:“这承诺你们不会与每一个村寨里的佃户都做了吧?” “不不不,”唐大人连忙道:“就与一个村子做了,就是大安村那个村子,他也是今日才回来的,承诺便是今日做下的。” 他解释道:“喻刺史不知,大安村是我们这几日走过的村落中最大的一个,足有一百六十七户,共九百七十八人。” 喻刺史惊讶,“这么多人,近二里,都快可以形成一个乡了。” 唐鹤却摇头道:“可惜它周围并没有村落,这个村也不是自然形成,而是为了方便耕种这些田地前些年才搬迁组起来的。因此并不能成乡。” 十里为一乡,一般村子都小,像七里村,它都没有一里,还是和大梨村的一部分户民组成了一里,里长便是大梨村那边的人。 像一个超过一里的村落就是一个很大的存了。 比如大梨村,那里不仅有大集市,还有道观,有大夫,有肉摊,有专门买卖粮食的人家。 他们那一片的村民就从来不去白马关镇买卖东西,图方便就去大梨村,图丰富多样那就去县城。 因为去县城和白马关镇是差不多的距离,甚至比镇上还要近一些。 白善当时看到大安村那样的地理位置便知道是有心人特意选的地方,为的就是让他们与世隔绝,少与人往来。 一般这样的大村也要比别的村落富裕一些,但大安村却穷得连丝油味儿都闻不到,上至老人,下至孩童,穿着的衣服都是补丁累着补丁,有些青年壮年,直接穿着短打褂子,就是因为那地方只有大安村一个,除了种地外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唐鹤做过地方官,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出了关窍,因此这会儿就忍不住暗示提醒起喻刺史来,笑道:“我这学弟年纪小,读书又有些读傻了,看见他们食不果腹,衣不蔽体,虽说我们安抚他们说将来这片土地还是由他们耕种,却依旧惶恐不安,一时没忍住就当众做了这样的承诺,甚至傻乎乎的把自己的名帖都交了出去。” 喻刺史上下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白善,片刻后笑道:“白大人宅心仁厚,倒也情有可原。” 唐鹤叹息一声道:“但这些田地毕竟是岐州的公田,我等只负责赎买回来,怎能越俎代庖的定下佃租之事,所以少不得要拜托喻刺史了。” 喻刺史就笑道:“好说,好说,这样吧,明儿我和唐大人一起下乡如何?” 他笑道:“只要唐大人不嫌弃我碍事,我们可以一同下乡处理了此事,这样一来既快速又方便,也能最快的安抚人心,如何?” 唐大人满脸笑容,“唐某求之不得呢。” “如此我们就说定了,明日一起下乡。” “好,明日唐某便在刺史府中等候,一同下乡去。”唐鹤看了一眼喻刺史身后的副将,起身笑道:“既然说定了,我就不多打搅喻刺史梳洗了。” 喻刺史也起身送他,将人送到门口后道:“唐大人可在后院散散心,稍候片刻,等我换了衣服立即来请唐大人共同赴宴。” 唐鹤笑着点头,带着白善走了。 等出了正院,唐鹤脸上的笑容就淡了,白善眼中却盛满了笑意,“唐学兄,这一位新刺史倒是个妙人,粗中有细,看来他这一番动手杀人是很有把握控制住局势的了。” 第2606章 殊途同归 唐鹤瞥了他一眼道:“我们这一行人一番话下就沦为了陪衬,你还挺高兴?” 白善便笑着安抚他道:“殊途同归嘛,这一番多谢学兄了,等回去我请学兄去九福楼吃饭。” “我要吃十顿。” 那估计要去一个月的俸禄,白善有些心痛,脸上却笑眯眯,“好说,好说。” 天早黑了,但唐大人也没回屋去,而是顺着喻刺史的话转到后院花园里乱转起来。 此时回去一定会被梁御史他们抓了正着,他还没想好劝说他们的说辞,决定暂时避过他们,而且他也想思考一下这一位喻刺史。 他背着手走在黑暗中,扭头和白善道:“虽说与他同行会多一些束缚,但观他今日言行,的确是粗中有细,他既心中有谋算,那我们就不惧。” 在官场上,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既然他们的新队友不猪,唐大人是不介意在合作的态势上稍作让步的。 而在正院里的喻刺史扒了衣服泡进浴桶里后便道:“这位唐大人倒大方,还以为这次过来不仅要应对岐州各势力,还要应对京城来的巡察,没想到他倒明理大方。” 副将站在屏风外回话道:“是为了那位白大人吧?卑职观唐大人似乎很看重那位白大人,不想他得罪大人,坏了官场的规矩。而且唐大人称呼他为学弟,行为举止间似乎也很亲切。” 喻刺史用力搓着身上的泥,不在意的道:“我知道,在京城的时候平安去打听过,白善曾是国子监学生,后又入了崇文馆给太子做伴读,而且他还曾是益州府学出来的,不管是从益州府学,还是国子监学生,都和唐鹤有交集,只不过本官也没料到他们关系会这么好罢了。” “但这也有好处,卖他们这一个人情,之后也就好相处了。” 喻刺史想到了什么,摇头笑了笑道:“不过这应该不是关键原因,最关键的还是这是一个最快平息佃户暴动的方法。” “大人要怎么做?” 喻刺史道:“既然要给大安村佃租田地,何不干脆给所有租种土地的佃户佃租?租一年算怎么回事,本官可以让他们租三年,甚至是五年。” “大人此举妙啊,这样一来,便是给他们的恩典,将来我们在岐州治事要更容易了。” 喻刺史道:“才砍了人,总要软和一些。” “就是那位白大人应承下的佃租太少了些。” 喻刺史:“有什么打紧,也就三五年,等过了这三五年再往上提一成就是了。” “到时大人估计就不在这里了,这份实惠可落不到大人身上。” 喻刺史不在意的道:“我就是现在收个五成六成的租子,这实惠也落不到我身上。你以为户部是白给我们岐州出钱呢?” 他道:“都是要还的,现在是因为岐州府库里没钱,所以户部垫付,我出来前刘尚书特意找了我说话,要么抄家后把这次赎买的钱还给户部,要么,以后这些赎买回来的田地,每年的佃租都要送还户部,直到还清这部分欠款为止。” 喻刺史道:“我已经想好了,我不拿现成的银子还。” 他道:“田地里的产出还需要一年多才出来,但现在岐州做事哪一样不要钱?让户部慢慢收着这些佃租吧。” 副将忍不住笑了一声,“大人高明。” 唐大人在园子里转了一圈,被蚊子围着嗡嗡的叫个不停,实在烦了才转身带白善回前面去。 他道:“这位喻刺史这么精明老道,刘尚书这次怕是要吃亏。” 白善却道:“刘尚书只怕比他还要精明,我倒觉得他不会吃亏的。” 唐大人道:“这次我们赎买的钱可都是从户部拿来的,本以为新来的刺史会还,但今日看这位刺史的成算,他铁定不还。” 是他也不还。 白善却想起了什么,轻声道:“学兄,赎买回来的地契似乎一直在我们手里,之前刘尚书不是叮嘱过,为了核算支出的钱,这些地契都要带回京城验算吗?” 唐大人反应过来,半晌说不出话。 俩人相视一眼,齐齐叹息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呀。” 此时还一无所觉的喻刺史简单的揉了揉头发,过了一遍水就出来,他对副将道:“奶奶的,就为了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老子连个丫头长随都没带,回头你让人去找人牙子买两个会伺候的丫头来。” 洗头这种繁琐事得找个懂事的人来做。 副将笑着应下。 俩人回到前面他们住的客院,才进院子,就见梁御史和任御史掐腰站在廊下,正目中生怒的看着俩人。 唐大人脚步微顿,压低了声音道:“你快上。” 谁知道白善速度也慢了下来,“唐学兄,你才是主官。” “正是因为我是主官才不方便,赶紧的……” 白善没办法,只能恢复正常速度,越过唐大人上前和两位御史行礼,“梁大人和任大人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屋?” 梁御史板着脸问:“白大人和唐大人才去了哪里?” 白善便笑道:“去后面园子逛了逛,说起来我们来岐州也有一旬了,却还没逛过刺史府后院里的园子呢。” “黑灯瞎火的,白大人和唐大人倒是有兴致。” 白善笑了笑道:“虽然天黑了,但月色还是不错的。” 任御史:“月色在哪儿?” 白善下意识看了一下天上,这才发现天上星星一两颗,月亮直接在乌云之后不见踪影。 他便扯了笑容道:“星光也是挺好看的。” 梁御史和任御史对他的睁眼说瞎话喷出一口气来,冷哼一声后转身便进屋。 唐鹤微微一笑,冲白善挤了挤眉毛。 等进屋,梁御史便直接开口问:“唐大人对喻刺史杀人一事作何打算?” 唐鹤在椅子上坐下,笑道:“梁御史,本官说过了,这不是本官之责,所以本官没什么打算。” “可喻刺史一来就杀人,只怕我们这段时间才缓和下来的关系又要恶化了。” 唐鹤沉吟片刻后便道:“喻刺史已经答应会给佃户们再佃租田地,且会给他们更好的分成,因此佃户之困本官认为已经解了大半,剩下的,只要在气势上再压住各家,此事便算是成了。” 两位御史对视一眼,便知道了唐鹤的打算。 白善笑道:“梁大人,任大人,我们这次来岐州的主要目的便是安抚百姓,赎买土地,此两件事做好,我们便可以返京,剩余的事情是岐州刺史府的事。” 两位御史沉默下来,不再说话。 有差役过来请他们,“大人,饭菜都准备好了,喻刺史请诸位大人上席。” 唐大人便起身笑道:“走吧,我们可以去后院边吃边和喻刺史谈一谈。” 第2607章 见识 喻刺史一来就杀了三人,正巧就是这段时间一直鼓动佃户最积极的三家。 唐鹤他们有做过调查的,头两天还想着先啃下他们再收服其他人,这样一来也快点儿,谁知道一点成效也没有,他们这才改了另一条策略。 这一下喻刺史杀了人,岐州刺史府上下一片安静,第二天喻刺史还跟着京城来巡察的官员一同下乡巡视。 祝家、柴家和张家又怒又惧,但因为对这位新来的刺史不熟,生怕他在云州那样蛮夷的地方待久了也是蛮夷属性,真的会一言不合就砍了他们。 虽然最后能以此为把柄高倒他,但自家已经死去的人也不能复活呀。 他们不敢拿命去拼喻刺史的前程。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祝家、柴家和张家并不是光脚,相反,他们家大业大,枝繁叶茂,脚上穿的是缎面的鞋子,绣花精美,别说光脚,就是站在稍微硌一些的地上都难受。 所以他们不敢。 那就只能是狠的怕横的了,显然,这一位喻刺史就是横的。 喻刺史似乎知道打铁要趁热,因此和唐鹤提议先去祝家、柴家和张家的地盘。 唐鹤欣然同意。 于是一群人转了地方。 这一次,喻刺史带来的亲兵,刺史府的官兵,他们从京城带来的禁军侍卫,直接把前段时间闹事的佃户们全赶到了空地上。 喻刺史做事可没有白善温和,大马金刀的往前一站就收到了众人仇视恐惧的目光。 喻刺史眉头都不皱一下,看向唐鹤。 唐鹤对他微微一笑,就让白善上前去宣讲。 身穿浅红色官服的白善上前,白白净净的站在众人面前,大声却又温柔的告诉他们朝廷为什么要收回这些田地,将来这部分田地会怎么处理…… 大马金刀站着的喻刺史:…… 这有点儿出乎他的预料,这些朝廷之策何必如此详细的宣讲? 他在云州时,城中百姓有相当一部分是兵士和流放的犯人,都要做到令行禁止,他只需下令就好。 他瞥了一眼白善,觉得他还用大白话语重心长的和人唠叨有些烦,于是不断用目光去迫视唐大人。 唐大人不理他。 梁御史和任御史也一脸严肃的站在一旁。 慢慢的,敏锐的喻刺史发现了不对,他看向底下站在的佃户们。 他们脸上的愤怒和忧惧消散了不少,有些人甚至仰着头认真的看着他们,眼里似乎还有泪。 白善宣讲完,指着唐鹤道:“这一位是本官的上官,也是陛下钦点来此巡察的主官,有他在,本官不敢妄言,所以你们可以相信我的话。” 又指了喻刺史道:“这一位是新来的岐州刺史,是你们的刺史大人,刺史大人怜惜尔等失地,特意赶来此处看你们。” 他看着喻刺史,喻刺史也看着他,底下的佃农们则仰着脑袋看着喻刺史。 喻刺史便上前一步道:“等这边的田地赎买回来,本官会让人与你们签订佃租合约,有意佃租的可直接和里长言说。” 他目光凉凉的落在里长身上,“凡有意之人都可佃租,你都给我记好了名字,若是漏了一人……” 里长立即跪在地上磕头道:“是,是,小的定不敢漏记。” 喻刺史点了点头。 白善等了一会儿,见他不说话了,无奈,只能上前一步,抬手压住已经渐渐高起来的议论声,道:“刺史大人怜惜你们贫弱,圣人也一再叮嘱我等要善待你们,因此这一次赎买回来的官田再佃租出去就只收四成的租子。” 此话一出,议论的声音更大了,有几个老人直接跪下磕头,大声道:“谢圣人,谢刺史大人啊——”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跪下高呼,“谢圣人,谢刺史大人——” 喻刺史高高的扬眉,先是看了白善一眼,这才和缓了脸色,从桌子搭建的高台上下去,把最前面的几位老人扶起来,叹气道:“罢了,尔等之前也是被人蒙蔽逼迫,何必与你们计较,以前之过既往不咎,从今日开始,你们好好耕种吧。” 这话很突然,但被扶着的老人眼泪一下就出来了,同时心中的一颗大石头砰的一下落地,他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领着所有人再次磕下头,这次要更加的真心实意,哽咽着高声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大人大恩呀。” 唐大人冲白善微微的挑眉,看吧,我就说他是粗中有细,腹中也奸得很,只这一句话便可将白善絮絮叨叨才安抚下来的民心瞬间收拢了过去。 唐大人双手拢在袖中想,只要喻刺史说到做到,将这些赎买回来的田地按照四成的租子租给他们,且不加税,不加赋,这些百姓必定誓死效忠他,便是地方大族,只怕也很难再撼动他了。 喻刺史也感受到了民心,他眼中闪闪发亮,将人扶起来后不由回头看向白善。 他不是傻子,且有过四年的刺史经验,即便云州的情况和岐州不一样,但人是差不多的,皆是普通的老百姓。 便是在云州,他四年来也才能有如此民心。 但那是他带着人出生入死剿灭土匪,和草原上时不时冒出来的突厥马贼们打出来的,打了四年呢。 但在这里,他只是往高台上一站,说了几句话罢了。 他当然不觉得直接说这几句话有这么大的效果,若是没有白善近一个时辰的铺垫的话…… 看来这一位白大人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喻刺史心中一动,所以他昨日许诺人佃租的事,到底是真如唐鹤说的那样心软良善,读书读傻了,还是……故意为之呢? 喻刺史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 剩下的事情就不关白善的事了,安抚下佃户,喻刺史和唐鹤转身就带着人去了祝家。 白善从大吉手里接过竹筒喝了一口水,和大吉叹息道:“满宝准备了许多药,唯独忘记给我准备润嗓子的药了。” 大吉道:“少爷,您说话太多了,不如下次让其他大人上?” 白善叹气,“让谁上?总不能让唐学兄和喻刺史上吧?” 两位御史是不用想了,他们可是来看着他们的,而且看着比唐学兄还要威严。 第2608章 完成(给书友“Vicky”的打赏加更) 喻刺史骑在马上回头看了一眼落在最后的白善,然后转头和唐鹤笑道:“唐大人带来的人果然就没有白费的,本官佩服。” 唐鹤笑道:“喻刺史谬赞了。” 喻刺史微微一笑,特意拉着马落后了一点儿,等白善上来后就问他,“白大人可有想过外放地方?我刺史府下还有许多空缺,虽比不上京中清贵,但品级却不会很低。” 不比他现在品级低的刺史府官职,那就是长史和司马了。 长史已经有人,让他去当司马? 白善抽了抽嘴角,婉拒了。 唐大人笑道:“喻大人,我还在这儿呢,你便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不好吧?” 喻刺史笑道:“唐大人,白大人只是暂时跟着你,短则十日,长则一月他就不是你的下官了,我如何抢不得?” 抢也没用,白善连万年县县令都看不上,更不会来岐州给他当司马和长史了。 祝家离得有些远,但他们快马很快就到了。 一直有人留意着农庄那边的情况,早在佃户们的情绪被安抚下来后便有人悄悄的飞奔回去报信了。 喻刺史和唐大人特意放走的人。 因此到了祝家后,他们还算是顺利的见到了祝家的大老爷。 嗯,今日祝家正在治丧。 祝家二老爷的灵堂就布置在大堂,喻刺史面不改色的走进去,还拿着香给人家上了三炷香。 祝家人眼睛发红的死死盯着他,倒是祝家的大老爷只是脸色悲戚,脸上却很平静。 喻刺史将香插了进去,让到一边,唐大人便带着白善上前也上了一炷香。 然后他们看向祝老爷道:“祝老爷,我们今日是为官田赎买来的。” 祝老爷想要说话,唐大人却微微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先道:“祝老爷也知道,我等是从京城来巡察的,时间并不是很多,耽搁不起,所以我们今日就谈一谈如何?” 梁御史冷冷的道:“朝廷布告至今已有二十三日,想来祝家也早就准备好了,今日喻刺史在此,刺史府中主官户部的胥吏也在此,当场便能切结,所以不会耽误祝老爷太长时间的。” 祝老爷道:“丈量土地也需要时间……” 任御史拿出一卷纸道:“不必了,上次我等来岐州时便调查过,有官田多少我等皆心中有数,想来祝老爷心中也有数。” 祝老爷强笑一声道:“是。” 他转身带他们去侧院,让管家去把地契和账房找来。 唐鹤站在院子里看着,微微一笑,和喻刺史道:“我们才来岐州时,第一天来的便是祝家,只可惜吃了个闭门羹,说是主人家都不在。我们去农庄里看佃户时,还没进到村里就被拦住了,差点儿械斗起来,最后只能离开。” 喻刺史道:“唐大人行事太软了。” 唐鹤微微一笑,并没有辩解。 身份不一样,位置不同,他们所能承受的后果自然也不同。 他是京官,若是行事太过强硬,激恼了岐州的百姓,他们一旦暴动起来,不知要死多少人,毁坏多少庄稼。 不比喻刺史,他是整个岐州的父母官,父母管教孩子,天生就占了一股优势。 见祝家拿出了地契,唐鹤便轻轻地拍了拍掌,禁军护卫们便从车上抬下一箱一箱的钱,当着众人的面打开。 一天的时间,他们就把祝家当初从刺史府里买走的三块地总共八顷的土地全部赎买回来。 然后他们直接往佃户村里丢下两个胥吏,让他们留下给佃户们办理来年的佃租合约,最长可以佃租三年。 这一个消息很快从这一片传出去,顺着夏天的风吹过每一个村落,于是其他地方的佃农都不用他们多费口舌,只需白善上去宣讲一通,保证他们和祝家那边的佃户一样的待遇后,他们就老实的表示不会闹事了。 有了喻刺史这尊杀神的支持,他们的赎买工作做得特别的顺利。 但喻刺史也越来越看重白善了。 喻刺史兴奋的和他的副将道:“看到没,同一段话,我说得到的效果就是和白善的不一样。” 副将:……换他感受也不一样,白善要是眉眼带笑的和他说要给他升职加薪,他一定眼睛亮起来;要是大人说嘛…… 他只要想到大人要笑不笑,眼睛泛着冷意的和他说要给他升职加薪,他只想跪下求饶。 喻刺史摸着自己的短乎乎的胡子叹气,“可惜,他无意来我岐州,不然我等共事,以后就带着他出门,那能省多少事儿啊。” 副将道:“大人,我和京城那边来的禁军打听过了,这位白大人在京城受宠着呢,才入朝一年便被提拔到了中书省,而且还是太子殿下的伴读,听说他也很受太子殿下的信重,是陛下和殿下跟前的红人。” 喻刺史:“所以我们这是打眼,被唐鹤给糊弄了,还以为他真是行事不甚胡乱做出的承诺呢。” “那大人不生气吗?” “气什么,这事儿受益的也是我治下的百姓,我治下的人受益,那就是我受益,不过,我还是想留下他,回头我给陛下上个折子要人。” 皇帝是不可能答应他的。 白善想的就是去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施为一番,皇帝也想看他在管束少一些的地方能做出什么成绩来。 自然不会把他放到岐州来。 因此直接给他批了个否字。 白善离开岐州前才从喝醉了拉着他的手依依不舍的喻刺史那里知道此事,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然后谢过喻刺史的厚爱。 白善和唐鹤看着人将箱子装在马车上,喻刺史来送他们,笑哈哈的道:“岐州距离京城不是很远,唐兄弟,白兄弟,你们有空就来岐州找我,我请你们喝酒吃肉。” 唐鹤笑道:“喻大人怎么不去京城找我们?” “我怎能随便入京?” 唐鹤立即道:“我这个京兆府少尹也不能随便离京呀。” 喻刺史一想也是,于是看向白善。 白善还真可以,他的身份没有他们两个这么敏感,但……他不想来。 不过白善还是扬起笑脸应道:“好,我若来岐州一定找大人。” 第2609章 回家 喻刺史将他们送出城去,白善归心似箭,一群大老爷们也都不是依依惜别之人,主要京城和岐州太近了,不是那种一别便可能是永别的场景,因此互相拱拱手便上马离开。 白善和唐大人骑马跑在了最前面,喻刺史目送他们衣袖翻飞的纵马慢慢跑远,摸了摸胡子道:“可惜了。” 副将问:“可惜什么?” “可惜人抢不过来。”喻刺史瞥了他一眼道:“你要是有白大人三分的机灵,我也就不说这话了。” 副将:“……卑职若有,那边不会去当兵了,直接读书科举,三四十岁上考中进士也不亏了。” 喻刺史:“还有脸说。” 他转身道:“走吧,回去。” 走了两步想起来,他扭头和长史道:“我这两天翻阅户籍名册,发现这两年有许多成丁未曾分到过田地,你回头让各县将名单整理出来汇报上来,三年内成丁没有分到过永业田的补发。” 长史愣了一下就问:“大人,分的田地是要从赎买的田里出,还是从别处的官田上给?” 喻刺史不在意的挥手道:“就近,他们家在哪儿,就近给他们割田分了,不过今年庄稼都已经种下,秋后再分,现在先统计下来,回头将所计划分的田地和名册都收上来,本官要亲自看过。” 长史应下,然后欲言又止。 喻刺史瞥了他一眼,很想像在云州一样不怒自威,但想到这是岐州,不是盗匪横行的云州,于是收敛了怒容,挤出一抹僵硬的笑道:“长史有话便说。” “大人,我们只能从别处官田分永业田了,因为才赎买回来的田,地契都叫唐大人带走了。” “他们拿到户部核算后自会送回来的。” 长史默默地没说话。 岐州距离京城不是很远,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户部时常和岐州接触,想要在岐州布置一部分职田。 京城和雍州一带的职田几近饱和,虽然天子脚下失地不严重,但也是有侵吞现象的,蚕食一样,一年一点点,一年一点点,久而久之职田就不够用了。 所以岐州这边的官员和户部打交道的机会就多了,那位在户部尚书位置上坐了近十年的刘尚书,那可是雁过拔毛,三大箱的地契过去怎么可能会平平无奇的送回来? 喻刺史见他这表情也不由停下了脚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跺脚,“哎呀,失策了——” 他立即转身去看已经消失了的车队。 副将也着急起来,问道:“大人,要不要去追?” 喻刺史原地转了两圈,最后还是不得不狠狠的跺了一下脚,“这时候追上去,朋友没得做了,还不一定能抢回来。” 长史也生怕这位刺史和京官发生冲突,连忙道:“不错,或许是我们想多了,刘尚书在审核过后就会把地契送回来,不然过几日我们就去公文催一催?” 喻刺史只能点头,“让各县赶紧把名单统计出来,就和户部说我们急着用地分永业田呢。” 长史应下。 主动送回去是不可能的,刘尚书背着手绕着这三口大箱子转了一圈,很高兴,手一挥道:“调几名经历过来,让他们核算一下,若是账目没有问题,那就给他们签单。” 唐大人把地契交给户部,转身便要进宫去复命,想到了什么,转身叫上白善,“走,一起进宫去。” 白善便跟着去了,不过汇报是主官的事儿,所以他没去太极殿,而是晃荡着去了太医院。 太医院的太医们看见他,露出笑容,纷纷行礼后道:“白大人回来了?” 白善笑着点头,目光在大堂里扫了一圈,探头看向后面的办公房,问道:“暑天炎热,太医们近来很忙碌吧?” 郑太医见他眼睛不断的瞟向后面,就憋住笑一脸严肃的点头,“是啊,暑气一起,生病的人便多。” “那太医们可得注意些,小心时疫。” 郑太医连连点头,“白大人放心,我们一直很小心。” 白善没话说了,他都站在这儿说了半天话了,满宝怎么还不出来? 那就是…… 白善又往里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问道:“周大人不在太医院中吗?” “哦,原来白大人是来找周太医的呀,”郑太医笑眯眯的道:“周太医出外诊去了,估摸得到下午才回来呢,白大人要不要坐着等一等?” “不必了,不必了,”白善笑道:“我来求一瓶消暑健胃的药丸。” 郑太医笑眯眯的去给他取了,白善在一众太医满怀笑意的目光中离开。 出了太医院他就呼出了一口气,想了想,很干脆的去中书省里晃了一圈,交了差事后便出宫回家去了。 既然满宝上午出外诊,那中午肯定要回家吃饭休息的。 白善带着大吉和一个护卫回家,才下马,门里便跑出来一人。 两相一对上全都眼睛一亮,白善将马绳丢给大吉便跑上前,“你这是要出门?” 周满眼睛亮晶晶的摇头,仰着脑袋看他,摇头道:“不是呀,我听护卫说你回来了,你交差了吗?” 她以为他此时正在宫里交差呢,因此想进宫看看,谁知道他也回家来了。 白善牵了她的手转身进门,笑道:“我刚从宫里出来呢,在中书省点个卯就可以了,陛下那里有唐学兄和梁御史去回话呢。” 俩人手牵着手开心的往回走。 和皇帝恳谈了半个时辰,又因为梁御史告状在宫里耽误了一个时辰的唐大人出宫时,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他站在宫门口才想起来,“爹,白善也在宫里呢,忘了叫他出来了。” 本来他是想让白善候在太极殿侧殿,万一皇帝召见,他也可以露露脸,谁知道梁御史这么看不惯喻刺史,他才汇报完工作就告状了。 一旁守宫门的侍卫好心的道:“唐大人,白大人一个多时辰前就出宫了。” 唐大人:…… 老唐大人看了他一眼后转身道:“走吧,你媳妇在家等着你呢,看你出外差才多久,一身的邋遢。进宫面圣也不知道先把自己倒腾倒腾。” 唐大人默默地跟上。 第2610章 博弈 洗漱好后,白善和满宝挤在一张榻上看书,满宝嫌弃他热,于是往边上挪了挪,白善却又靠过去,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医书后问:“今天出哪家的外诊?” “赵国公夫人身体不适,出的他家的。” “郑公子的伤怎么样了?” 满宝的注意力被转开,也就不介意他再挨着她了,喜滋滋的道:“他现在已经能说话了,就是还有点儿慢,一快起来就又颠倒,不过我想只要他继续训练,随着时间的推移,颅内的淤血肯定会散,到时候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满宝顿了顿,“只是到底受过伤,将来怕是会落下头疾。” 而且年纪越大会越明显。 虽然这会是很久以后的事,但满宝觉得也应该思考解决的办法。 她沉思起来,手中的书无意识的落下,手指轻轻点在书上,“醒脑开窍针现在用处还挺大,可以消淤和恢复,但他骨折的那几块颅骨有两块没完全贴合,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通过教课室里的那个拟人模特的试验情况来看,开颅手术成功率并不是很高。 对于郑公子现在的情况帮助性不大,不开颅矫正,他还只是将来会有头疾,开颅矫正,他有可能现在就死了。 不论是从大夫还是病人的角度上,开颅都没必要。 而且,她也不确定开颅矫正骨头后他将来就不会复发头疾。 一个人的某一部分受了重伤,即便当下治愈,在特殊的环境下依旧会引动复发,这就是旧疾。 比如腰腹上的那道旧伤,平日也是好好的,没什么毛病。 可一旦阴雨连连,他身上多少会有点儿不舒服,若是再发烧咳嗽之类的,身上的旧伤很容易就被牵动引发。 而他的旧伤下的骨骼,血肉其实已经最大程度的恢复,却依旧会如此。 所以焉知他的颅骨恢复如常后不会继续引发头疾? 人的身体可真奇怪啊,随时而变,而时不仅是天时,还有地时与人时,皇帝的身体状况就不太适合去过于潮湿炎热的地方,那郑二郎,殷或这些人呢? 满宝一下坐直了身体,眼睛闪闪发亮,是啊,养生不仅在于食,还应该在于时,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三方都到达最佳状态,身体是不是也会处于最佳状态? 白善见她瞬间跟看到满屋黄金一样的激动起来,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见她没一点儿反应便靠在了榻上,随手从旁边的桌子上翻了一本书来看。 翻了两页就没趣味了,他起身去小书房里拿了一叠文稿过来,直接放在榻上便盘腿坐在上面,和周满靠在一起,低头看着自己的东西。 西饼走过,见他们房间的蜡烛一直点着,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靠近听了听。 九兰看见,眼睛瞪大,指着她就要说话,西饼嘘了一声,拉了她到园子里说话,很疑惑,“奇怪,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九兰的愤怒消失,好奇的问道:“什么动静?” 西饼道:“小别胜新婚的动静呀。” 九兰:…… 她一脸震惊的看着西饼,“你,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西饼很奇怪的看她,“我什么?” 九兰跺了跺脚,“你羞也不羞?” “这有什么羞的,大人和大人是夫妻呀。”西饼理直气壮的道:“而且不是你们说的,老夫人盼着他们生个娃娃吗?” 这么一说九兰也好奇起来,揪了一下帕子后道:“不然我们去厨房拿些糕点给少爷和娘子送去?” 西饼:“不好吧,大人说过晚上不好吃糕点的,但可以送些面条、饼子、烤肉之类的送去。” 九兰:“……这是你吧?” “这就是大人说的。” “我去让容姨煮两碗银耳汤,这会儿天气热,吃这个好。” 西饼跟在后面去厨房,忍不住嘀咕:“银耳汤和天气热有什么关系?” 俩人结伴给屋里的两个人送了银耳汤,满宝回神,拖着木屐啪嗒啪嗒的走过去,看见冒着热气的银耳汤便不是很有胃口,“这么热的天为什么要吃热的?” 白善坐在椅子上道:“不是你说的饮食也要顺应天道自然,夏天不能贪凉,冬天不能贪热吗?” 但五感的感受也很重要呀。 不过满宝还是坐了下来,搅动了一下让它慢慢散去热气,打算过一会儿再吃。 “所以这一次你们带回来了岐州大部分官田的地契?” 白善点头。 满宝好奇,“刘尚书会怎么处置?” 白善摇头,“还不知道,但我想,岐州一日不把赎买的钱还清,一日就拿不回这些地契。” 白善所料不错,岐州那边催促要回地契的公文发了两次户部都没还回去,最后一次岐州那边送来了今年秋后需要分永业田的成丁名单,户部这才松口道:“介时会送一批地契回去。” 喻刺史气得够呛,不顾自己正被御史台弹劾,直接上书弹劾了刘尚书,认为他们户部在与地方争利,竟然把手伸到岐州去了。 如果赎买回去的官田放在户部手里,那对于岐州百姓而言,赎买的意义在哪里? 刘尚书以他们欠债作为答复。 有本事你拿真金白银来赎回去。 让喻刺史出现钱是不可能的,双方就隔空,借着折子吵起来。 也就岐州离得近,折子一天能送达,所以三天两头的皇帝和中书省就能收到一封折子。 白善隔三差五就能选出一封来给皇帝送去。 吵了半个月,刘尚书终于让步,和岐州道:“为了你们方便,户部愿意先送一批地契回去,各个地段的都有,方便你们分成丁田,剩余的则还压在户部,等钱还完了再说。” 这个解决办法不还是一开始的吗,别以为你放软了语气我就没发觉,喻刺史不答应。 于是刘尚书穷图匕见,和岐州道:“你们也可以拿出一部分田来抵押债务,剩下的给我们户部打个欠条,每年秋后用租税来还。” 刘尚书还将他选中的那部分田给圈出来发回给岐州,地并不是特别好,他选得很均匀,中田为多,次之下田,再次之为上田,且分的很开,几百亩一块,并不是完全集中在一起,但都偏向京城一侧。 喻刺史一看便知道这是户部打算用作职田。 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遭受了世界上最大的恶意。 第2611章 回神 朝廷为什么要将这些土地赎买回来,因为当年卖出去的价格太便宜了呀。 这些土地,一部分的卖价只有市价的三分之一,有些甚至只有五分之一,甚至更少。 全是岐州有个天灾或者大的支出时,刺史府以府库缺钱的理由卖出去的。 现在朝廷原价赎回去。 可气的是,户部要他们拿田地抵债,却不是直接以现在的市价让他们抵扣债务,而是以他们每一块地赎买回来的价格。 相当于,他们岐州以四分之一,五分之一甚至更低的价钱将他们选中的土地又转卖给了户部。 喻刺史能答应吗? 那当然不能答应啊。 他人都气炸了好不好? 但是,这么多官田肯定不能都放在户部手中,难道每年秋后分成丁田地他都要和户部汇报一遍? 不说来回一趟耽误多少事儿,这就相当于把岐州的内务暴露在了户部的眼下,喻刺史这个父母官能答应吗? 那自然是不能答应的。 于是白善在中书省那里看到了一本将刘尚书大骂了三百遍的折子。 白善看了一遍,直接将它丢在一旁,将其归为没有营养的折子,这些折子不会过皇帝的手,他们中书省直接就能批复发下去。 秉持着共事之谊,白善给喻刺史写了一封信提醒道:“何不讨价还价?” 又不是阵前对战,辱骂能让对方发怒,心神不安好杀了对方,这是朝堂,这样掀起骂战没有一点儿效果,反而会平添仇怨。 户部既然开价了,岐州那边要是有意便可还价,若是不满这个处理方法,那他们就得提出另一个处理方法,不然就会一直被户部牵着鼻子走。 白善将信交给家中的护卫,道:“快马送去岐州,可多留两日,有回信就拿回来,没有回信就不要拿。” 满宝好奇,“你和喻刺史交上朋友了?” 不然怎么搀和岐州和户部的争斗? 因为这件事他们只在折子上隔空吵架,其他大臣全都袖手旁观,以至于它连大朝会的规格都没混上,要不是白善在中书省,她都不知道这件事呢。 嗯,她一个太医的确不会参与这种政事,也没有必要知道。 白善笑道:“这不仅是帮喻刺史,也是帮刘尚书。更是帮岐州的百姓。” 他道:“喻刺史顾虑的没错,岐州事务还是应该由岐州来处理,若是成丁田需要先过户部的手,一来一回,可能就耽误了秋后播种小麦的农时。于百姓无益。我倒觉得刘尚书也没有把持岐州事务的打算,只不过是条件苛刻些,让岐州的价还得低点儿。” “不过喻刺史可能是气得太厉害,一时没有想到这一点儿。” 喻刺史当下的确没想到,但折子送出去两天后,他胸中的怒气没那么盛,这时候便想到了。 而且长史也来提醒,“大人,户部既然开出了价格,我们不如还个价格回去,相信陛下会为我们做主的。” 可他上一封折子把刘尚书的祖宗都给骂进去了…… 恰在此时,白善的信件到了,喻刺史拆开一看,松了一口气。 长史关切的看他,“大人……” 喻刺史挥了挥手道:“没事儿,你去写折子吧,就说用地抵账可以,但要以现在的市价抵,把价格开高一点儿,来回也好还价。” 长史见他听取了自己的意见,大喜,行礼退下。 副将过来,“大人,上次您写的折子……” 他当时可是站在一旁看见的,他觉得,要是有个人这么骂他,他才不管什么讨价还价,那必定是能怎么恶心对方怎么来。 喻刺史道:“折子被白善拦下了,没有送到御前。” 他摸了摸胡子,“这一次倒是欠了他一个小人情。” 折子在中书省被拦下,负责批复的官员扫了一眼全篇都是骂人的废话后直接打了个小红叉发给了门下省。 门下省审核过后确认无误就丢到了垃圾篓里。 垃圾篓里的折子有两个去处,一个是直接丢在档案室里,等够了年限便销毁;一个是发回给个人,让写折子的人知道自己写的折子有多废,以至于连中书省都过不了。 白善现在来往两个部门多了,便知道了一些关窍,要是地方不远,且常有折子往来的,传送成本不高,他们就会给人送去。 要是离得远,且少有折子往来的,折子就会直接丢到档案室里。 要不是来往的折子都需要存档一定时间,以备将来查询,这样的废话折子他们能直接销毁了。 所以刘尚书不知道曾经有一封折子骂了自己和自己的祖宗,过了两天就收到了岐州还价的折子。 他高兴起来,事情总算上了正轨,他开始高兴的和岐州讨价还价起来。 姜显然还是老的辣的,刘焕和他们休沐日出去相聚时便道:“我祖父两日可高兴了,走路都带着风。” 周满就道:“陛下最近也很高兴,天气那么热,一顿饭还能吃三大碗。” 白善忍着笑问:“然后请你去看肠胃了吗?” 满宝道:“没什么大事,我给了他开了酸梅汤,每天午后和傍晚喝一碗就行。” 明达就道:“那我明日进宫看一下父皇。” 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周满立即凑到窗前探头往下一看,看见唐大人扶着唐夫人下车,立即高兴的和他们挥手,“唐学兄,我们在二楼。” 唐鹤抬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与唐夫人相携上楼。 看到包厢里这么多人,唐鹤半晌无言,说好的请他吃饭,结果请了这么多人? 白善高兴的将人迎接进来,大家都是熟人,也不必再介绍,互相见过礼后便坐下。 唐夫人坐在明达公主的另一边,笑道:“公主怎么不去丹阳公主的夏日宴?” 明达笑道:“我有些苦夏,姑姑也是知道的,因此就没去。” 不过长豫公主和驸马去了。 唐夫人也觉得大夏天的宴席不好玩儿,所以也找了借口没去。 唐大人坐在白善的边上,摇头低声道:“你倒是奸诈,说清楚,这一顿到底是你请,还是你们请?” “自然是我请,”白善道:“学兄,我是那种薅别人的羊毛请客的人吗?” 唐大人一想也是,笑了起来。 第2612章 粮铺(给书友“素音”的打赏加更) 白善道:“我们回京后事务繁忙,一直到现在才腾出空来,本来是要在家中请客,让大家上门叙一叙的,只是恰巧丹阳公主开夏日宴,公主和刘焕他们找了借口没去夏日宴,自然不好再去我家,所以干脆就约在了外面。” 他笑道:“我想着学兄和学嫂也未必喜欢去夏日宴,所以就叫上了学兄和学嫂。” 唐夫人听到了只言片语,扭头道:“没错,我就不想去那夏日宴,天儿那么热,太阳那么大,即便是在凉亭敞轩里也不自在,再涂些香粉,人一多,胸中便闷得很。” 满宝好奇,“丹阳公主怎么这时候开宴?” 明达轻声道:“姑姑家的表妹及笄了要说亲,所以近来姑姑热衷于开宴。” 满宝一下就懂了。 唐夫人便看向刘焕乐,“刘公子怎么也不去?你祖母没拉着你去?” 坐在一旁安静吃东西的周立如抬起头来,满宝立即道:“学嫂,他现在是我的侄女婿了。” 刘焕:……虽然是真的,但这个称呼让他很不自在啊,话说他们也算同窗吧? 唐夫人也愣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周立如,现在周满的侄女中只有这一个还没成亲吧? 她笑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怎么也不宴请宾客?” 满宝笑道:“下定的时候就是两家坐在一起吃了个饭,没必要过于宣扬。” 主要是周立如现在还沉迷于学业,刘家那边也觉得刘焕心性还不够稳,所以今年不急着成亲。 唐夫人便倒了一杯酒,举杯笑道:“虽然迟了,但还是要恭喜你们一番。” 刘焕和周立如突然被提起,脸色微红的举起酒杯谢过唐夫人。 大家难得相聚,白善很是大方,点了许多的菜,还有时令瓜果。 包厢里放着冰盆,窗户打开,还有微风吹入,倒是比家里还清凉些,最主要的是,窗外便是京城最热闹的街道之一, 大家吃过饭还能倚窗看一下楼下的红尘,唐夫人更是招呼着大家一起玩叶子牌。 隔着一道屏风,唐大人他们几个则盘腿坐在榻上说话,谈论起近来京城好的诗文。 这会儿已经有考生入京,准备秋后的进士考了。 唐大人笑道:“这算是九福楼里最大的一间包房了吧?” 白善点头,因为请的人多,他直接定的最大的。 不是很有钱的唐大人啧啧道:“你们这一个两个怎么都这么有钱?” 虽然白善有点抠门,但不可否认他还是很有钱的,唐大人甚至能感觉到,白家比唐家还要有钱。 白善笑了笑后道:“唐学兄说笑了,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人啊。” 他凑近了低声道:“难道是学嫂把持着家中财务大权,没给你花销?” 唐大人就紧张的看了一眼屏风外面,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低声道:“你小声点儿吧。” 说完了觉得不对,小声问道:“难道你的俸禄没被周满收着?” 白善摇头,“我和满宝的俸禄都是我祖母和母亲收着的。” 没成亲前,满宝的俸禄都是周家去领,因为钱不是很多,所以都是老周头给她收着的,她成亲时,老周头让周四郎拿去换成了好看的官银给她做压箱底。 而禄米之类的则是家里和饭馆在用。 成亲之后,俸禄依旧是周家和白家一起去领,只不过俸银是刘老夫人收着,放在了公中在用,禄米依旧是放在家中的库房里,家中会吃用,饭馆那边也会用。 即便满宝已经出嫁,每年她依旧能从饭馆那里分一大笔提成。 每个月满宝和白善都能从公中领二十两的月银,这样一算,他们每个月那五六两的俸银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要不是职田还有收入,他们完全是在啃老呀。 白善摸着下巴道:“一会儿回去得给祖母和母亲买些礼物才好。” 老唐大人:…… 白善好奇的问他,“唐学兄没有月银吗?” 老唐大人就挪了挪屁股,小声道:“有是有的,就是不太够花呀……” 一旁的白二郎也好奇起来,“一个月多少?” 老唐大人伸出两根手指,白善和白二郎便道:“不也和我们的一样吗?怎么不够用了?” 白二郎道:“我每个月最多花五两,还能剩余十五两呢。” 白二郎在月钱只有五两的时候都能外借给同窗们收利息,更不要说现在了,每个月都结余好多的。 而且他的俸银还是自己收着的,明达并不与他要,禄米嘛,他们家吃不完的直接送到粮铺去卖。 “对了,我正想和你们说呢,我打算在雍州新城那边用一个铺子开粮铺,以后你们的禄米吃不完的可以送到我的粮铺里来卖,我给你们合理的价钱。” 白善点头。 唐大人则问他,“你怎么想起来开粮铺?” 白二郎道:“那有什么办法,外头粮铺压的价钱好低的,就这么一进一出他们一斗米就挣我们三四文,我自有铺子为何要给他们挣这份钱去?” 其实是白二郎第一次领俸禄,非常的兴奋,于是那天还特意请假去领了俸禄。 他也就领了一次就不管了,他只收钱,禄米就堆在了家中库房里。 公主府的管事疏忽,米没有保存后,上个月雨水多,库房里的米粮就有些受潮,白二郎见热闹就好奇的凑上去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们家好多禄米。 一部分是他的,还有一部分则是明达的份额。 明达住在京城,每个月也是有俸禄领的。 白二郎觉得他们家里吃不了这么多,这些米放着就是给老鼠吃的,于是直接让人送去粮铺卖了。 结果米价被压得很狠,别说已经受潮的米,就是没有受潮的那一部分也被压得很狠。 而已经受潮的那部分,相当于白送给米铺了。 白二郎一气之下就把米全都给送到育善堂去了,然后准备开个粮铺,拨个管事和伙计过去就能自己卖粮,多好。 他道:“反正现在新城那边的铺子也没有全都租出去,现成的铺子,收拾收拾就能卖粮食了,自家有的时候就卖,没有的时候就关门歇业,多好。” 唐大人和白善:…… 唐大人扭头看向白善,“你不劝劝?” 白善挥了挥手,不在意的道:“算了,铺子是他自家的,管事下人也都是他自家的,不亏就行。” 殷或便道:“那以后我多余的禄米就给你了。” 他顿了顿后道:“还有我爹的。” 刘焕立即道:“我的也给你。” 白二郎喜滋滋起来。 第2613章 岳父和女婿 唐大人很是羡慕,他一直觉得他们的财运好的有点儿过分。 不说本就家底不薄的白二郎和白善,就是周满,现在似乎也很有钱了。 他可是知道的,他们开在东市的那个铺子很是赚钱,看每个月交到县衙的税收便可知道了。 想到这里,唐大人正要提醒一下白善,就听到外面哐当的一声,然后是一声悲痛的大叫声,“娘子——” 唐大人吓了一跳,屏风外正端起茶杯喝茶的满宝也手颤了一下,然后立即放下茶杯转身跑了出去,生怕是有什么紧急状况。 白善和唐大人等也来不及穿上鞋子,直接拖着鞋子就往外跑。 一出门就看到满宝趴在楼梯的栏杆处往下看,白善跑上去,一叠声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是噎住了,还是得了什么急病? 满宝则“嘘”了一声,继续趴在栏杆上向下望。 白善也探头看下去,就见下面正站着一个眼熟的中年男子,他将一个年轻的娘子护在身后,面前则跪着一个青年男子。 唐鹤的脑袋从上头冒出来,小声问:“这是谁?”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是梅先生父女?” 满宝点头。 她有片刻的迟疑,觉得这样围观熟人的八卦不太好,但见二楼所有的栏杆处都挤了人,连大堂门外都探进来好几个脑袋,包括大堂里的客人,全都好奇的盯着正跪在地上的青年和梅家父女。 满宝皱了皱眉,便扯了扯白善,示意他去看。 白善略一思索,就转身下楼,打断扯住梅先生的衣摆正哭得不行的青年,笑道:“梅先生,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先生,在下在楼上定了包房,不知可否赏脸让在下敬一杯水酒?” 脸色铁青的梅先生看到白善脸色稍霁,连忙回礼道:“原来是白大人,白大人客气了。” 说罢挣脱开青年的手,拉着梅娘子的手就要和白善上楼。 青年见状,一下扑上去就要抱住梅娘子的腿,梅先生反应快,下意识就伸脚把人给踹出去了。 青年被踢开,直接砸在后面的桌子上,本来只是被碰坏了一张椅子,这下可好,桌子也砸了。 梅娘子见状,担忧的上前一步,被梅先生一把抓住。 白善看见梅先生脸上的懊恼,正有些好奇,砸在桌子上的青年却一咕噜的爬起来,依旧跪在地上,膝行两步上前扯住梅先生的衣角,大喊道:“岳父大人,岳父大人,我对娘子是真心的,求您不要让我和娘子分开。我并不在意娘子不能有孕,真的,我可对天发誓,求求您不要让我和娘子分开啊。” 围观的人顿时眼睛大亮,这可是大瓜呀,纷纷盯着他们看。 白善见梅先生脸色铁青,拳头紧握,立即上前去扶青年,蹲下去时抬头看向楼梯,给白二郎和殷或几个使眼色,还不快下来帮忙。 白二郎和殷或立即蹬蹬的跑下去。 满宝也要去,却被唐大人一把扯住,他低声道:“你别去。” 唐大人虽然不知道梅先生父女是谁,但听这口音便知道不是京城人,那位梅娘子身上有淡淡的药味儿,脸色也不太健康。 周满结识的外人有限,基本全是病人。 那青年又吼了这么一声,周满下去不过是坐实了那位梅娘子的病情,对梅家父子来说不算好事儿,反而还把自己扯进去。 不如白善他们方便。 满宝便继续趴在栏杆上看。 白二郎和殷或刘焕下去将青年扶起来,一人一句的安慰他,“兄台别哭,有话好好说。” “梅先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兄台何必如此逼梅先生呢?” “兄台不如到楼上梳洗一下,大家坐下来慢慢谈。” 青年两眼抓瞎,根本不认识他们好不好,但四人对他热情亲切,好似他们是很熟的人一样。 白善更是招来九福楼的伙计,叹气道:“砸坏的东西算在我的账上,替我给受惊扰的客人送壶酸梅汤和一盘点心,算我们的赔礼。” 伙计连忙应下。 青年直觉不对,就要挣脱开三人的手说话,却被白二郎和刘焕一人扶着一边往楼上走,“走走走,我们楼上去说,你们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 殷或道:“知道兄台心疼梅先生和梅娘子,总不好一直让先生一直站着吧?” 大家簇拥着他们就要上楼去,青年挣脱不开,最后脸上一狠,用力挣脱开白二郎和刘焕扶着他的手后噗通一声重重的跪在地上,磕头道:“岳父大人先答应小婿,我是真的离不开娘子啊。” 一直紧抿着唇不说话的梅先生从楼梯上回头看他,居高临下的注视他片刻,看到站在下面的白善微微摇头,他便叹息一声道:“我知你心结,虽说你是入赘到我梅家,却一直想要一个传承方氏的孩子,偏巧我这女儿身体不好,我不好叫她耽误了你,如今你们已经和离,给你的钱足够你再娶妻生子了,到时候你大可以生个孩子,何必在我梅家自误呢?” 大家一听,看向青年的目光都不太对了。 梅先生见他跪着,眼泪哗哗的留下,张嘴还要说话,他就松开拉着梅娘子的手,上前去扶他,弯腰时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闹吧,尽管闹大,我并不是京城人,待大娘治好了病我就离开京城,你在此处坏我父女二人的名声并没有用处。” “但是,我却可以让你在京城寸步难行,你这次上京来带了多少钱,出入九福楼这么多次,你的盘缠还够回到江南吗?” 青年浑身一颤,不由看向站在他边上的四个青年。 白善他们立即抬头看天,扭头望着楼上,就是不看他,似乎没听到梅先生的这番威胁之语。 青年嘴巴颤了颤,半晌说不出话来,反而看到四人身上的穿戴,尤其腰间挂着的美玉,哪一件都不是凡品,显然出身富贵。 他嘴里就跟含了苦胆汁一样难受,身份的不对等让他难以拒绝梅先生的强势。 这是他一直想从梅先生身上得到的东西,但他和梅娘子成婚多年,他却还一直防备着他。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们没能生下一个孩子? 他们要是有一个姓梅的孩子…… 第2614章 见证 梅先生将他扶起来,方三郎手脚软趴趴的,在他的注视下不敢违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梅先生松开了扶着他的手,冷淡的道:“上楼吧。” 他转身上楼,殷或给白二郎和刘焕使了一个眼色,俩人立即一左一右的将人扶上楼。 白善则落后一步,招来伙计道:“边上可还有空的包厢?再给我们来一间?” 伙计机灵的道:“有点,有的,右手边的这间就空着,就是有点儿小。” 小怕什么,就几个人而已。 白善冲他点了点头,紧赶上他们,上楼后就越过梅先生,笑着推开了边上的包厢门让他们进去。 白二郎和刘焕将人扶了进去,不由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冲他们点了点头,于是俩人就放下青年后与梅先生行礼离开。 白善也对梅先生行礼,笑道:“三位若有话说不如就在这里说,或者略坐休息,等以后双方冷静下来了再说。” 意思是他们要是觉得这里也不方便,那就坐一坐找借口离开,回头在家里处理也可以。 梅先生很感激白善的体贴,回礼道:“今日多谢白大人了,这不是什么不能见人的事,白大人要是不介意,不如留下替我们做个见证。” 白善愣了一下后便笑道:“若是要做见证,在下可以推荐一人。有位唐大人也在此楼中,他曾是长安县县令,现又是京兆府少尹,虽说是平常家务事,但这样的事找他见证是最恰当不过的。梅先生要是不介意,我现在就把唐大人请过来。” 梅先生思索片刻后便点头,“有劳白大人了。” 青年愣愣的看着白善,没想到这俊朗男子竟然已经是官员,看着年纪并不是很大,介乎于少年和青年的年纪,看着特别年轻。 白善还和气的冲他笑了笑,这才退出包厢找唐大人。 满宝早在梅先生转身要上楼梯时便拽着明达公主她们回自己的包房了。 她知道梅娘子脸嫩,她要是知道她观看了全场,下次去给她复诊,她一定会哭死的,不哭死的结果就是不愿意见她再治疗了,所以还是避一避吧。 白善过来请唐鹤,唐鹤眼睛发亮,立即起身整了整衣裳,抿着嘴矜持的笑道:“没想到卸任一月竟然在外面还给人判起案子来了。” 唐夫人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你少得意,和离不是什么好事儿,把你脸上看热闹的神情给我收一收。” 唐鹤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道:“我最是正经不过了。” 白善看了满宝一眼,便和唐鹤一起过去做见证,他其实也有点儿好奇。 唐鹤一脸严肃的过去,很有官威,青年看见,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梅先生请唐鹤和白善坐在了上首,这才坐在旁边道:“好叫大人知道,我们梅方两家的亲事其实在两个多月前就取消了,两个孩子和离,双方都是同意了的。” 青年扑腾一声跪在地上,涕泪一起流下,“父亲,我从未想过和大娘离开,但当时父亲和大娘不在家,我没办法,只能暂且同意下来,但我几乎是立刻就赶来京城了,我……” 梅先生抬手打断他的话,叹气道:“方郎啊,你们成亲这几年来的种种矛盾我无意提起,只想着让你们好聚好散,真要将这些年来你的所言所行撕开来谈,那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那点情谊也就散得差不多了。” 方三郎就眼睛通红的看向梅娘子,深情的道:“娘子,娘子,难道你也舍得离开我吗?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你都全然不顾了吗?” 梅先生脸上闪过戾气,抿了抿嘴,那点和气瞬间消散。 梅娘子看了眼她爹,咬了咬嘴巴,低下头去道:“方郎,我爹说的没错,我不能生孩子,你现在有了钱,还能娶个娘子传宗接代。” “我可以不要孩子,”方三郎深情的看着她道:“我只要娘子就好。” 梅先生面无表情的道:“是吗,可你去年不是提起要纳妾生子的事吗?” “父亲,就算纳妾生子,那也是我和大娘的孩子,也是姓梅的。” 不说梅先生,连唐大人和白善都抽了抽脸皮,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 白善道:“这个说法倒是稀奇,不过也可看出方公子的良苦用心。既如此,梅先生不如考虑一下。” 他笑道:“梅娘子又不是不能生,只是不好保住胎儿而已,依我看,也有可能是夫妻之间不太合的关系,不如给梅娘子纳几个男妾,说不定能生出孩子来呢?到时候这几个孩子也是方公子的孩子,全都姓梅,相信方公子会把这些孩子视如己出的。” 方三郎瞪大了眼睛,梅娘子更是目瞪口呆。 梅先生面色严肃,却也许久说不出话来。 倒是唐大人瞪了白善一眼,警告了他一下后和三人道:“这小子跳脱,梅先生不要往心里去。” 他问道:“两家已经和离?” “是,”梅先生回神,立即回道:“切结书便在家中,大人若要看,我这就使人取来。” 唐大人微微颔首,看向方三郎,问道:“既然已经有切结书,为何还来骚扰前妻一家?” 方三郎连忙道:“大人,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当初父亲派人回去要我和离时,是我父母代我做下的决定,当时我无能为力,只想着赶紧上京找到岳父和娘子询问缘由,所以才签了切结书。” 梅先生道:“大人,切结书是三个多月前签的,而他十天前才来到京城,从江南到这里最长也不过半月而已,而他整整走了三个月。” 要说他有多心急,谁信呢? 方三郎连忙表示那是因为他在路途之中生病了,这才耽误了时间。 唐大人来回看了他们一眼,笑问道:“梅先生为何要让夫妻二人和离?” 梅先生顿了顿后决定坦诚,于是道:“大人,我只这一个女儿,她身体不好,将来未必能生育,但方三郎一直心心念念纳妾生子,甚至鼓动我这女儿,将来把第二个孩子改做方姓。” “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总要考虑到以后女儿的将来,因此我认为他们不合适再在一起。” 第2615章 调解 唐大人微微颔首,看向梅娘子,“那梅娘子可愿意和离?” 梅娘子低着头,拽着帕子道:“我听我父亲的。” 这句话就很有灵性了,唐大人微微一笑,看向青年道:“方三郎,梅娘子的话你也听到了,和离的切结书是你们二人皆同意了的,既已经和离,那你们就不再有关系,你若是再纠缠于于梅家父女,衙役是可以骚扰之罪拘拿你的。” “我看方公子也是读书人,应当知道礼义诚信的。”他道:“既然已经和离,不如一别两宽,各自祝福的好。” 方三郎脸色难看的没说话。 倒是梅娘子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轻挪脚步上前,蹲下行了一礼后道:“方郎,你我有缘无分,只希望将来你事事顺遂,再娶得娇妻,生下两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梅先生脸色好看了许多,重新将女儿拉到身后,和他道:“方三郎,我如今话也放在这里,你若愿意双方皆好,那自然好,否则,再纠缠,我自也有办法对付你,远的不说,按说,和离之后,你家欠我梅家的那些钱也该还了吧?” 方三郎就打了一个寒颤,脸色巨变。 梅先生点到即止,和唐大人行礼后道:“今日多谢大人来做见证了。” 唐大人笑着起身,回礼道:“梅先生客气,我到底是京兆府官员,京城中的纷争本就该我管的。” 方三郎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梅先生不急着走,他知道底下一定还有许多要看他们父女笑话的客人在。 好在这里是京城,认识他的人不多,若是在故乡…… 梅先生脸色越发的冷淡,心里对方三郎更不喜欢。 梅娘子也怔怔的,她是软弱,也有些无能,却也不全然是傻子。 方三郎当初肯签和离的切结书就伤了她一回,此时伤得更重,因此怔怔的不说话。 白善和唐大人知道他们父女需要时间冷静,于是告辞离开。 一回到隔壁,大家便都扭头目光炯炯的看过来,唐大人矜持的挥手道:“已经把人打发走了。” 唐夫人便问,“怎么打发的?” 唐大人便笑道:“不过与他讲解了一下大晋律法,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能怎么打发?” 这些话一点儿都不真诚,唐夫人就看向白善。 白善则是和满宝道:“我看这位方公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白二郎:“梅先生要报复他?” 白善笑道:“便是不报复,他也不会好过的。” 他道:“听梅先生的意思,梅方两家结亲,梅家付出很多,而且方家在梅家有债务,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方三郎都想着纳妾生子,让妾生子继承梅家……” 白善摇了摇头,很有些一言难尽,“而且他们和离时,梅先生给了他一笔钱,但似乎他是花销得差不多了才上京求和的,如此……无能,便是梅先生不出手,他也不会过得好的。” 唐大人深以为然的点头,和他们道:“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我审过这么多案子,像方三郎这样的人见得多了。” 他啪的一下展开折扇,扇了扇后笑道:“这世上啊,所有的东西都有可能消散,金钱、权势、甚至是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只有一样只会越积越多,而不会消散。” 大家一起好奇的看他,“什么?” 唐大人微微仰着下巴道:“本事!” 满宝和白善等人若有所思,然后连连点头。 唐夫人也点头,不过只点了一半,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唐大人问:“你说除了金钱和权势外,还有什么会消散?” 唐大人身子一僵,顾左右而言其他,“话说我们是不是应该点些茶点?这上上下下的忙一通,有些饿了呢。” 白善笑了笑,正要去叫伙计进来点菜,房门就被敲响。 守在门口的丫鬟打开了门,便有伙计送了瓜果点心和茶水进来,笑道:“公子娘子们,这是隔壁包房的贵客为您几位点的。” 白善愣了一下后问:“隔壁的客人走了吗?” “才走的。” 白善便点了点头,看向满宝。 满宝便从窗户上往下看,着重看了一下梅娘子的脸色,见她虽有些忧愁,但还不算太糟糕,于是点了点头,笑道:“梅娘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唐夫人剥了一颗莲子吃,不在意的道:“又不是两情相悦的婚事,便是做了几年的夫妻,没有孩子,难道还能强过父女之情去?” 梅先生也有些忧心女儿,于是回到家后便拉着她说话,“你怪不怪父亲?” 梅娘子摇头,“我知道父亲是为了我好,只是……” 她咬了咬嘴唇,小声道:“只是孩子怎么办?” 梅先生心底无奈,和她道:“以后再招赘一个就是了,何况,孩子不孩子的,父亲现在并不是很在意,只希望你将来平安顺遂便好。”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气道:“你才是父亲的孩子,养大一个孩子不易,你和一个未曾谋面的孙子或孙女,自然是你更重要了,你要实在想养孩子,以后从族中选个孩子过继便也是了。” 只是梅先生心底其实不太想用这个方法,他女儿脾气太软了,他要是不在了,她过继孩子,将来不仅嗣子的亲生父母可能会压着她,嗣子若是立不住,也有可能压她。 那还不如不养孩子呢。 梅先生忧虑起来,决定明天周满来看病,他得问一问她,梅娘子的病情何时可见效。 亲生的孩子,和非亲生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只要生下来一个,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好好的养上十几年,那大娘的未来就有依靠了。 满宝在确定她现在的针法和用药对梅娘子有用后就不再让科科扫描了,毕竟也要积分不是? 这段时间的问诊,她一直是凭借着脉象来判断的。 因此听见梅先生问,满宝就仔细的听了听脉,又拉着梅娘子检查了一下,沉吟半晌后和科科道:“我觉得是通了的,只是还有些宫寒之症,不然你扫描看看?” 科科:“积分。” 满宝大方的道:“扣吧。” 于是科科就扣了,将扫描结果拉出来给周满看。 第2616章 听书 满宝仔细的看起来。 落在梅娘子眼里,就是周满微闭着眼睛在沉思,她一时有些紧张起来,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满宝嚯的睁开眼睛,对上她忐忑的目光,不由微微一笑道:“恭喜你,两岐已经通了,只是还有些宫寒的毛病,我会给你调理,顺便调理一下身体,将来你若成亲,要孩子上应该会比现在容易。” 梅娘子大松一口气,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马上试一下是不是真的能生孩子。 不过梅先生却不急着再找女婿,他对梅娘子道:“好容易来一趟京城,你身体既然好多了,不如到处走走,也长长见识。” 又道:“为父也好好的替你找女婿,你再娶,一定要娶个好的,决计不能再像方三郎一样了。” 梅娘子低下头,脸色红红的应了一声是。 梅先生道:“当年就是太急了,这才急急地定下了方三郎,不然若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娶他的。” 梅娘子低下头。 梅先生敲了敲桌子道:“京城人多,不仅有文人,也有武人,还有商人和乡野村夫,我想通了,也不一定要选个读书人,只要略识得几个字,懂得道理,身体健康,人品好就可以。” 梅娘子却不是很抱希望,“愿意做赘婿的能好到哪儿去呢?” 方三郎不就是读书却没有前程,连县学都考不上,又家贫,家里实在是供不下去了才想着做赘婿的吗? 梅先生道:“只是家贫,我们又不要求家世,只要人品好,身体健康,懂得道理,便是不识字也不打紧,我现教就是。” 不知不觉,梅先生的条件又放低了一些。 他道:“要是这样还找不到,那为父宁愿你不招婿,以后想要孩子了我给你从族中过继一个。” 梅先生想到了什么,摸着胡子道:“也不一定就没有,比如周大人,你可知她父亲是谁?” 梅娘子愣愣的摇头,小声道:“她这么厉害,父亲应该也是一个顶厉害的医者吧?” 梅先生就笑道:“是个顶厉害的人,却不是医者,而是侠义之人。” “她父亲也是入赘的,同样人品贵重,可见这世上并不是没有,只是我们还没遇见而已。” 梅娘子素来不关注外面的事,闻言愣了一下后道:“原来周太医是随母姓?” 梅先生:“……不是。” 他有些郁闷,隐隐觉得当下不是找女婿的时候,而是应该让女儿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 于是梅先生就带着闺女出去,转了一圈后找到一个茶馆坐下,在正对着说书人的二楼上找了个僻静位置坐下,然后掏出几十个铜板来给伙计,指了正在说书的说书人道:“我们想听一听京城小神医周太医的故事。” 伙计眼睛大亮,收了铜钱后弯腰问道:“老爷想从哪儿听起?” 梅先生道:“就从她父母那一辈说起吧。” 伙计顿时明白了,更加高兴起来,一般要从最开始说起的,那必定要从头听到尾,一两天肯定说不完,必定要连着说好几天,这可是大生意。 于是伙计高兴的下去找说书的,扣下两个铜板后把剩下的都给他,指了指楼上和他窃窃私语起来。 说书先生也眼睛大亮,他们最喜欢这种指定了故事的客人了,那样除了茶楼给的钱,客人的打赏外,还有一笔固定的大额收入。 毕竟茶楼给的不会太多,客人的打赏时有时无,除非有好的故事,不然他们很难赚到大钱。 周满的故事他们已经说得滚瓜烂熟,好在她的故事很是曲折,在京城又很有名望,所以即便有的客人已经听过许多次,也依旧很受欢迎。 最关键的是,周满现在就在京城啊,说到最后添加一些故事,比如她近来又看了什么病症,那也是很吸引人的。 于是说书先生喝了一口茶,拍了一下桌子后团团行礼道:“诸位,才说的故事我们且先放到一边,今日我们来说一说周小神医的故事。” “要说周小神医,那必定要说到她的父母,说起来,她的父母也是灵秀之人,且说她的母亲,出自商州一士绅之家,父亲是一秀才,亦是诗书传家……” 梅先生喝了一口茶,转头和梅娘子道:“虽说说书之人说的话会有夸大之词,但说的故事一般不变其骨,你就好好的听一听吧,这其中可有不少做人的道理。” 梅娘子很迷茫,“什么做人的道理?” 梅先生微微一笑道:“忠义礼智信,全都有了。” 而此时,在二楼另一处喝茶的庄先生看了下面的说书先生一眼,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姜先生见了笑问,“怎么,说你弟子的故事不高兴?这可是扬名的好事,多少人想要说书先生说一说自己的故事,人家还不愿意说呢。” 庄先生笑道:“能被说书先生喜欢的故事都是曲折的,故事曲折,自然人生也波澜。” “但我看你这三个弟子虽经历过磨难,心性却甚佳,并没有愤世嫉俗。” 庄先生颔首,“那是他们家里教得好,但其实前人受的苦并不会消失,周白两家的遭遇,不过是印证了人生无常四个字罢了。” 姜先生愣了一下问:“你现在怎么参起佛来了?” 庄先生便笑道:“不算参佛,不过近来几个孩子常从护国寺里带些佛经回来,我翻看了些,倒是不小心沾染上了。” 姜先生摇头失笑。 庄先生道:“不过《庄子天下》中亦言,忽漠无形,变化无常,可见佛道两家于世界一见上有共通之处。” 姜先生是儒家,不喜欢和他谈玄,于是道:“你要么出门右转去玄都观里找那老道论道,要么出门左转去护国寺里找智忍辩经,再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可走了。” 庄先生连忙道:“难得休憩,不敢得罪,不敢得罪,我们来喝茶。” 姜先生这才满意。 姜先生这才满意,喝了一口茶后扭头看向外面大堂。 庄先生好笑,“这故事都听了这许多回了,怎么还如此沉迷?” 姜先生就摸着胡子道:“你这三个弟子,尤其周满和白善,实在诱人,百听而不厌,可惜了……” 可惜已经是人家的弟子,他想抢也抢不来。 庄先生笑了笑,也扭头看向下面,正巧茶楼大门进来几个人,他们直接在正对着说书人的台子前坐下,让坐在二楼的庄先生看了个正着。 庄先生认出了对方,脸上的神色便有些冷淡,还有些怔忪。 第2617章 从容 姜先生一回头见庄先生正走神,不由一愣,也扭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大堂下只有正在喝茶的人,桌子和桌子之间的距离不是特别大,他看不出来庄先生在看谁。 不懂就问,于是他问道:“看什么呢?” 庄先生已经回神,收回目光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时间不早了,不如我们就此散去?” 姜先生:……这才坐下来还没有半个时辰呢。 不过他见他兴致似乎不是很高的样子,便点了点头道:“好。” 俩人结账离开。 虽然梅先生打听过周满的事情,但让下人打听来的东西和说书先生说的还是有些差别的,因此也正听得津津有味呢。 一旁的梅娘子更是沉迷其中。 庄先生下楼,不由又看了一眼坐在正中桌子上的几人,也只是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和姜先生一起出门去。 立即有下人赶了马车上来。 姜先生见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便站住了脚步后笑道:“罢了,罢了,下次我随你去玄都观里找那老道,听你们论道。” 庄先生总算露出了笑容,颔首笑道:“这可是姜兄说的,我记下了。” 姜先生笑着点头,先上了马车离开。 庄先生站在街边目送他离开,下人牵着马车停在边上,太阳太大了,忍不住提醒,“先生,我们要回去吗?” 庄先生回神,将他招到跟前道:“看到里面正中坐着的那一桌人了吗?” 下人只往里看了一眼,“先生说的是一老丈一个中年和两个青年的那桌?” 庄先生微微点头。 下人便笑道:“小的记下了。” “你看着他们,看看他们在何处落脚,若是能查到他们为何来京最好,若是查不到……”庄先生顿了顿后叹息道:“罢了,罢了,便是查不到也就算了。” 下人立即应下,“先生放心,小的一定认真查。” 他将马车拉上来,问道:“先生,我先送您回去?” 庄先生挥手道:“不必了,我另外找辆车回去就是。” 下人一听,立即将自家的马车拉回去重新放好,然后给庄先生找来一辆拉客的骡车。 庄先生没有逗留,直接回家去了。 今天是庄先生不上衙是因为没课,夏天闷热,所以他直接翘班不去宫中了。 他可以如此,但白善和周满显然不行,此时都在上衙呢。 庄先生回到家中便进了自己的院子,坐在书房里发呆。 西饼端了一盘切好的甜瓜进来,“先生,这是庄子上送来的甜瓜,您尝尝。” 庄先生回神,笑道:“满宝的职田里都种甜瓜了?” “不是大人的职田里种的,是大人家的庄子种的。” 庄先生失笑,“你们都来了这么久,怎么称呼还没改过来?大人又大人的,外人听了都混了。” 西饼不好意思的笑,“我们改了的,就是有时候就又忘了。” 庄先生摇头笑了笑,拿了一块甜瓜道:“行了,果盘放下就好。” 西饼却没走,而是问道:“老夫人问您午食要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下午天气热,先生还要出去吗?大人拿回来一盒茶叶,说是今年的新茶,要不要给您泡一杯……” 庄先生忍不住笑起来,吃完了一片甜瓜后就去净手,由着她絮叨,等她絮叨完了便挥手道:“午食吃些素吧,多上些易克化的东西就好。” 西饼就领命而去了。 庄先生随手取了一本书坐在窗下,很快又有下人端了一盆冰过来,就放在入门不远处,微风吹着,其实这盆冰用处不大,但就是让人感觉一下清凉了不少。 庄先生浮躁的心也慢慢沉静了下来,他不由摇头失笑,没想到一把年纪了,反倒比不上几个孩子沉住气了。 庄先生在书房里呆了半天,一直到白善和周满下衙回来,俩人并肩走过来,远远的,庄先生便听到了满宝的大笑声。 看到俩人叽叽喳喳的走来,庄先生就笑着与他们招手。 满宝立即拖着白善小跑着上前,“先生,陛下要去雍州的行宫避暑,我们也都要跟着去呢。” 庄先生闻言一愣,笑道:“白善是中书舍人自然是要跟着的,你们太医院定了你随驾?” 满宝点头:“就我和郑太医,萧院正和刘太医他们要做太医署的事,忙得很,根本去不了。” 庄先生笑着颔首,想起了什么,问道:“太子呢?” “太子留守京城,”白善笑道:“虽然雍州距离京城不远,但圣驾离京,这里势必要留人监国,太子是最合适的。” 白善顿了顿,想起庄先生现在还是太子的侍讲,每旬他都还要给太子上一节课,于是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先生,陛下此举也是为了锻炼太子,让太子监国,以后大部分折子都要交由太子来批阅。” 庄先生微讶,“殿下正当盛年,怎么会想起让太子监国?” 白善也觉得奇怪呢,摇头表示不知道。 师徒两个看向满宝。 满宝迷茫的对上他们的目光,反应过来他们在想什么,连忙道:“陛下身体好着呢,虽然身上有些毛病,但这个年纪的人谁身体没个毛病?同龄之中算不错的了。” 师徒两个一听就收回了目光,那就不是身体的原因了。 想不明白三人就不再想,在书房里坐下,“先生,您今儿没进宫啊。” 满宝看着桌子上的果盘和茶点,羡慕得不行,还是先生过得好呀,差事又少又轻松,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有这待遇。 庄先生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伸手拍了她脑袋一下,没好气的道:“你和我这个年纪的人比?” 正说笑着,有下人进来禀报,“先生,小的查到了您要盯着的人的落脚处。” 白善和满宝一听惊讶的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也不隐瞒他们,将人叫进来问道:“他们住在何处?” “住在一个客栈中,正打听京城的房子要租呢。” 庄先生问:“他们来京城是为了什么?” “说是为了今年秋后的进士考。” 庄先生一听,有些怔然,“也是,不论是儿子还是孙子,都可以考试了。” 满宝很好奇,“先生,是谁呀?” “一位故旧,叫做姚戈。” 白善蹙眉,“便是当年偷了先生诗文的人?” 第2618章 相见 庄先生诧异,没想到白善竟记得,他记得他也就提过一次。 白善抿嘴,问道:“先生是在哪里见到他们的?” 庄先生笑道:“一间茶楼里,他并没有找上门来,或许都不知道我在京城,只是到底涉及旧事,我心中难安,这才让人去看一看。” 满宝:“先生为何不安?应该不安的不是他们吗?” 庄先生笑道:“心有所牵,有了顾虑挂念,自然也就不安了。” 不仅满宝,连白善都不解,“先生,理在我们这一处,怕什么?” 庄先生道:“不是忧心这一点儿。” 他叹息道:“我这心中复杂得很,既忧又虑,因忧虑而生不安……” 白善和满宝很不解。 庄先生道:“我这一生朋友不多,姚戈算是其中一个。” 庄先生是游学时认识的姚戈,后来进京赶考时又撞在了一起,俩人都带了家小,也都相处融洽,立时就凑在了一起,一起租了一个院子住下,一家一半,那段时间好不快活。 庄先生看着两个弟子道:“这就和你们三人在一处读书时一样,同进同出,同进可论书,同出可交友。那时候我们二人都是奔着国子监考试来的。” “后来我在京城碰见了陈福林,自知考国子监无望,便转而想等到秋后进士考,试着考一下进士,若是不中,第二年也能考明经。”他叹息道:“那时候,我并不是全然有信心的,是他一直在鼓励我,我们两家都不是很富裕,但他那时候会把自己借到的书先给我看,然后自己才看。” 满宝和白善惊讶。 他们只知道姚戈当年偷了先生的诗给陈福林,却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会这么好,所以先生一定更伤心吧? 满宝抿嘴问:“一直未问先生,他为何要那么做?” 庄先生目光幽远,轻声道:“无非是钱财二字,当时他家孩子生了重病……” 庄先生叹息一声,倒也不隐瞒两个弟子,“所以我既怨恨他,却又不是那么怨恨他。” 说白了,庄先生对这位曾经的朋友还有感情,因此忧虑后有些不安。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目前来说,他们的朋友是朋友,仇人是仇人,还没有出现仇人是朋友的情况,因此不太能理解庄先生的心理。 不懂就要问,满宝就问道:“先生想怎么做呢?” 庄先生道:“没打算怎么做,知道他们来京城的目的便罢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庄先生想,京城这么大,他们可能不会再碰面吧。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门房就收到了一封给庄先生的信。 庄先生看到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不由愣了一下。 急着上衙去的白善和满宝走过看见,还以为是姜先生他们又约先生去喝茶了呢,于是挥手道:“先生,我们先走了。” 庄先生回神,冲他们挥了挥手,倒也不急着走了,今日并不是大朝会,崇文馆只有一堂课,他并不是很急。 庄先生在车旁将信拆了,看了一遍便收了起来。 他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定,连殷或都看出来了,不由问道:“先生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之事吗?” 庄先生看到他,突然就福至心灵,忍不住畅笑起来。 殷或一脸莫名的看着他。 庄先生却畅快的大笑了一阵,看着殷或道:“是我着相了,别人是近乡情怯,我这算什么?哈哈哈……” 殷或还是没听懂,但见庄先生恢复了正常,他便道:“先生,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同意我离开崇文馆了,过两日我就不进宫来了。” 庄先生就笑问,“不读书后你打算做什么呢?” 殷或笑道:“就自己在家看看书,时而去护国寺里看一看智忍大师,倒也自在。” 庄先生知道殷或现在崇文馆里也没有说上话的人,今年新选进了一批学生,和殷或的距离更远了,他留在宫中也不见得多高兴,于是点头。 庄先生目送他离开,下衙后便坦然的去赴宴了。 还是昨日的茶楼,庄先生一走进去,立即有伙计迎上来,笑道:“庄先生您今日是坐二楼还是大堂?” 庄先生道:“来赴约的,在梅的包间。” 伙计一听,立即笑着请庄先生上二楼,去了一个门边挂着梅的包间,推开门请他进去。 屋里坐着一个人,也不知坐了多久,听到推门声抬起头来,见还是伙计便垂下眼眸,但片刻便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伙计身后的人。 庄先生走进去,对伙计微微颔首示意,让他出去了。 伙计替他们将门关起来,包间里顿时只剩下俩人了。 庄先生看着坐着的人,坐着的老丈也看着他,他扶着桌子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想要扯开嘴角笑一笑,却发现笑不出来,半晌,他叹息道:“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庄先生走到桌子边坐下,和面对陈福林的客气疏离不同,面对眼前这人,他竟然连礼貌都没能做到。 所以庄先生选择了脸色淡然,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吧。” 姚戈便扶着桌子又慢悠悠的坐下,俩人一时之间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彼此。 最后还是姚戈反应过来,起身拎起茶壶,手有些微抖的给他倒茶,他将茶水推给庄先生,苦笑道:“都说人这一生不能做亏心事,果然啊。” 庄先生握住茶,看着比他还要苍老的人,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你找我,便是为了说这个吗?” 姚戈摇了摇头,“我本想这一辈子都不见你的,天各一方,或许也不会有机会,有机会,我也没脸。” 庄先生微微蹙眉。 “但有人来找了我,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来见见你,一来是了却一桩心事,二来,权当是为当年之事弥补一二吧。” 庄先生惊讶的看向他,“有人找你?难道与我有关吗?” 姚戈点头,“前不久,有人找上我打听当年的事,我听他说,你如今不仅出仕,还逼得陈福林致仕回乡,一辈子不得踏入京城了,我很是惊讶。” 他扯了扯嘴角笑道:“可见这世上老天爷还是公平的,报应不爽,做错事的人总会遭到报应。” 庄先生:……不知道是不是和满宝几个孩子待久了,他此时形容不出自己的心情来。 第2619章 不同(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 庄先生慢慢回神,看了眼他,问道:“是谁找的你?” 姚戈摇头,“一个行商,恰巧到了我们那里,一开始是提起了你,我没什么反应,后来便找了尘儿,见我们父子都没反应,便拿了银钱出来,想要我们来京城一趟。” 他道:“目的如此明确,身份自然也做不得真的。” 庄先生蹙眉,“叫什么?” “叫万冬,听说是洛州人,但我听了他的口音,倒像是京城这一片的。” “目的是什么?” “重提当年之事,说诗文就是陈福林的。” 庄先生笑了笑,“没想到过了快三十年,再提起这事来,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姚戈没有说话。 庄先生叹息一声,起身道:“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见他要走,姚戈道:“我没有答应他们,此次进京也是想了结一下此事,我当年给你寄的信,你收到了吧?” 庄先生淡淡的“嗯”了一声。 姚戈便呼出一口气道:“有我当年给你的信件,我也可为你作证,此事便做一个了结吧。” 庄先生转身回头看他,“已经过了快三十年,你从未提及过了结此事,为何此时提及?” 姚戈苦笑道:“因为现在你强他弱。” “我是懦弱之人,身后带着家小,他若还在京城为官,而你我为布衣,我自是不愿出面与他为敌的,”他道:“但现在,是你在朝为官,他致仕离开。” 庄先生道:“倒是趋利避害得明明白白。” 姚戈也不反驳,木然的道:“是啊,我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姚戈了。” 一步错,步步错,胆气和品格亦然。 当年他们结伴游学时是何等的畅快自在,又是何等的胸怀抱负和胆气雄壮。 结果他做错了一件事,胆气便似漏了一个洞,脊骨弯了,此后再没有直起来过。 他用了三年的时间来逃避错误,不肯承认是自己错了,后来给庄洵写了一封信,他在心底告诉自己此事了结了,但内心深处却知道没有。 于是他又用二十年的时间来蒙蔽自己,直到有人找上门来,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将往事撕开来,这才开始直面自己和庄洵。 庄先生见他直言自己的无耻,半晌无言。 这就是他可以面带微笑看着陈福林的原因,他心里并不怨恨陈福林,因为他不值得,他可以完全站在自己的利益上思考着对付陈福林的方法,然后选择一个最优的办法。 但对姚戈,庄先生却是连普通的寒暄都做不到。 因为这曾是自己视为知交的人啊。 庄先生眼眶微红,转身离开,到了门边后才道:“此事不必了,陈福林不在京城,再提起此事没有意义。” 姚戈看着他离开,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转头看了眼被庄先生放在桌子上一口都没被动过的茶,微微叹息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许久没有反应。 还是姚尘找了过来,见父亲一人呆呆的坐着,连忙上前道:“父亲,庄伯伯没有来吗?” “他来了,又走了。” 姚尘一怔,问道:“他没有原谅您吗?” 姚戈看了一眼那杯茶,叹息一声道:“谈何原谅不原谅呢?他虽精神不错,但也鬓角花白了。” 他扶着姚尘的手起身,问道:“人打听到了吗?” “没有,不过我们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打听不到也是可能的,父亲将事情告诉庄伯伯了吗?” 姚戈点了点头,想到庄洵不太想与他多交流的模样,他叹息一声道:“回头你将画像给他送去一份,此时我们就不用管了。” 姚尘惊讶,“不管了?” “我们在京城没有人手,想要查他并不容易,不如交给你庄伯伯,他现在是京官,三个徒弟无一是等闲之辈,应当是用不上我们插手了。” 姚尘便沉默了下来,半晌后点头,“那我们回家吗?还是……给两个孩子报名,让他们试一试进士考?” 姚尘说这话时其实是有些忐忑的,他道:“父亲,我看庄伯伯不会记恨当年的事,而陈福林现在又不在京城了,或许孩子们可以试一下进士考。” 他道:“不至于像我,只在地方上考了明律。” 姚戈思考片刻,到底还是不舍得就此耽误两个孙子的前程,于是点头。 姚尘就大松一口气,高兴起来。 而此时,庄先生坐在车上思考着,到底是谁去找姚戈,想要将当年的事再次扣在他头上呢? 庄先生不由的敲了敲手指,他就是一个小小的侍讲,而且年纪大了,晋升无望,也就每旬给太子上一堂课,将来或许会有点香火情在,但他的年纪和履历摆在这儿,谁会对付他? 而且还如此大费周章。 现在太子地位稳固了许多,的确是香饽饽了,连带着崇文馆和詹事府一起水涨船高,但再怎么样,他这个小小的六品侍讲也不值得人这样大费周章的对付。 不是他,那就是为了他身后的人了。 谁呢? 太子? 庄先生微微摇头,真要以师从对付太子,那也应该是找孔祭酒的麻烦,不论是品级,还是因为孔祭酒就是太子从小到大的老师,那都得找他。 那就只剩下三个孩子了。 庄先生先把白二郎排除在外了,这孩子现在翰林院里如鱼得水,一心只想写话本,偶尔做些翰林院里交代下来的任务,剩下的时间便是陪着明达公主过家家了。 他并没有仕途的野望。 白善和周满吗? 庄先生沉思起来。 “先生,到家了。” 下人将凳子抬过来,扶了庄先生下车。 庄先生问门房,“白善和满宝二人回来了吗?” “回先生,少爷和娘子没回来,大吉也没回来。” 这么晚? 庄先生扭头看了眼天色,微微摇头,“他们这是又出去吃喝去了?” 白善和满宝正在加班呢。 皇帝要去雍州行宫避暑了,不仅带的人多,带的东西也多。 六个中书舍人,皇帝留下三个给太子,带走三个,但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要轮班,目前定的是一旬轮一次。 第一次,皇帝点了白善的名,所以他在收拾东西。 中书省的东西,只能加班了。 满宝也在加班。 雍州行宫的药材可没有太极宫的齐全,因此她在检查药材,确定他们这次要带的药材。 第2620章 掐点 满宝对着单子一一检查过去,确定都没有什么问题后才呼出一口气,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交给段医助,吩咐道:“合箱贴封条吧,仔细些,再有一天就要出门了,可别在这时候出问题。” 段医助接过后应下。 满宝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这才觉得脖子的酸疼好了一点儿。 她转身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去。 此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再不出宫,宫门关闭,他们就得滞留宫中了。 而此时,白善也才将需要交割的文件弄好,他将切结文书递给方大人。 方大人检查过后签字,和他笑道:“今晚我当值,白大人出宫去吧,这会儿再不走,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白善朝外看了一眼天色,点头,却并不急着走,而是陪同方大人将签好的文书归档后才转身告辞离开。 和方大人一起值守的孙大人看见便笑道:“白大人倒是谨慎,却也不至于连我等都信不过吧?” 方大人笑了笑道:“这亦是规矩,照着规矩办事总不会有错的。” 出了值守的小班房,白善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撩起袍子撒腿往外跑,等碰到人就慢下来,只是脚步也飞快,只脚尖点地而过。 太极殿的小班房离宫门不近,他又跑又疾走,两种方式交换着来才在两刻钟内到了正道前方,远远的看到宫门大门,昏暗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白善忍不住快跑了两步,见宫门口的侍卫敏锐的扭头看过来,他便只能压下速度疾走,不敢再跑。 禁军侍卫们目光炯炯的盯着白善,大有他有异动就砍了他的意思。 但他们脸上严肃,眼睛却忍不住互相间瞟来瞟去,正在检查周满药箱的侍卫更是道:“周大人,你往后看。” 满宝就转头往后看,见白善正朝这里疾走,立即眼睛一亮,挥手叫道:“白善,快点儿,快点儿……” 侍卫就呵斥她:“噤声!” 满宝立即收声,轻声道:“宫门快要关了,快点儿呀~” 侍卫:…… 白善前脚到了宫门口,后脚就听见当的一声,立即有侍卫大声道:“时辰到,闭门——” 满宝牵住了白善的手,将他往外拉了拉。 白善累得不轻,深深呼出一口气,扬了扬手臂让侍卫们看他的身上,一件外带之物都没有。 侍卫挥手让他走了。 俩人就站在三步之外看着宫门慢慢关闭,一半的侍卫与他们一样被关在外面,嗯,他们是守门的。 白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今儿要是别的大人,那就只能在宫里过夜了。” 满宝问:“你们东西收拾好了?” 白善点头,“收好了,明日我们先行,你们太医院呢?” 满宝高兴道:“我们也是先行,嗯,不过我得随侍在陛下身边,所以不能随太医院的车队一起去。” 白善道:“没事儿,我先去看过,到时候看哪儿好玩,哪儿凉快些。” 满宝连连点头。 侍卫们瞥了他们一眼,问道:“两位大人还不走?” 俩人扭头冲他们咧嘴一笑,“辛苦侍卫大人们了。” 于是手牵着手走了。 本来不怎么辛苦,此时却觉得的确很辛苦的侍卫们:…… 大吉赶着马车上前,接上俩人后便回家。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出了皇城过了两个坊便看见有一盏盏的灯笼被点亮,不少人在街上游走,还有一个半时辰才会宵禁,因此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 白善问她:“饿不饿?” 满宝摇头,“今天忙过头了,反倒不想吃东西了。” 白善道:“那我们回家吃些汤羹。” 只是他们才进家门,西饼和九兰就迎上来道:“大人,娘子,先生那边叫你们呢。” 西饼问道:“大人,你们吃东西了吗?” 满宝道:“还没有,你去厨房随便取一些东西送到先生的院子里去,我们在先生那里吃。” 西饼便应下,躬身而去。 俩人跟着九兰往先生那里去,问道:“先生找我们什么事?” “先生没有说,不过先生晚食也没用多少,老夫人还想着是不是胃口不太好,要不要请大夫呢。” 九兰笑道:“后来还是如小姐过去看了一下,说是没什么大事这才算了的。” 庄先生的书房正亮着灯,庄先生正坐在桌子前写东西,看到他们便招了招手,“上前来。” 俩人上前。 庄先生看向九兰,九兰便行了一礼后退下。 庄先生这才点了点桌上的纸道:“过来看一看吧。” 俩人探头去看,一头雾水,“先生写的这是什么?”怪怪的,看到上面罗列出来的名字,似乎都是他们不太喜欢的人。 庄先生道:“这些都是可能会怨恨仇视你们的人。” 白善和满宝惊讶不已,“这么多?” 庄先生顿了顿后道:“你们看看可还漏了什么人没有?” 白善拿起单子仔细的看,问道:“先生怎么想起来列这个?” 他头皮有点儿发麻,“虽说我们与这单子上的人可能关系不太好,但也不至于就要拿着小本本把人记下吧?” 庄先生:“……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我列出来是让你们自己心里有数,若是在将来遇到没有缘由的打压和恶意,那可能是这些人做的。” 白善不由正色起来,“先生,是出什么事了吗?” 庄先生就将一张卷起来的画像给俩人,道:“这是天黑前姚尘送来的……” 他将今日姚戈的话简单的概括了一下。 “那叫万冬的不一定是真名,但脸总是不会换的,你们叫人查一查,看能不能查出是谁的人。”庄先生道:“当年的事过去太久了,本来我与陈福林各执一词,谁都不可信,不过我有姚戈当年给我写的一封信,信中告知了原委,算是略胜一筹。” “可若是姚戈亲自出来作证,言明当年那首诗是陈福林缩做,那我手上的信件就没多大用处了,”庄先生道:“就算这事最后能够查清,似是而非的流言也传了一段时间,名声有碍,我也很难在官场上继续做下去。”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我本来名声就不好,年纪又大了,便是辞官损失也不大,但对你们二人却极不好。” 第2621章 明暗 在这个时代,师同父,他是白善和周满的师父,就如同他们的父亲一样,他的名声坏了,作为他的弟子,不仅白善和周满,怕是白二郎都会受到影响。 白二郎还罢,他在仕途上没有野心,当好自己的驸马就是,没人会找他的麻烦。 但白善和周满,他们只要还在官场中就会一直被人以此攻讦。 这也是庄先生忧虑之处。 白善一下捏紧了手中的名单,脸色有些冷厉,“先生不用挂心,此事我来解决。” 满宝也安慰庄先生,“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先生何须生忧惧?” 庄先生就笑着看他两个弟子,微微颔首道:“你们都长大了。”现在都反过来安慰起他来了。 庄先生笑道:“倒不至于忧惧,只是有些忧心,也想让你们心中有数,做好准备,将来果真有人以此攻讦,你们也能从容面对。” 西饼和五月端了饭菜过来,三人便止了话头。 白善将画像和名单收进怀里,和庄先生笑道:“先用饭吧,先生晚食没用好,要不要与我们用一些?” 庄先生笑着颔首。 小夫妻两个陪着庄先生用过饭才回正院,满宝拿出万冬的画像来看,看了半天也没在脑海中翻出这么个人来,于是她问科科。 科科道:“没见过。” 白善一边换下衣裳一边道:“你必定没见过,不仅你,我和白二,以及我们身边的人怕是都没见过这个人。” 他道:“他们找人都能找到姚戈那里去,显然不是一般的对手。既如此,这点谨慎他们还是有的,去找姚戈的人肯定没在我们跟前露过脸。” 满宝很好奇,“可是谁要这样对付我们呢?” 她很不解,“我们为政并无错处,只是因为私人恩怨便挟私报复吗?” 白善垂眸道:“这世上有魏大人这样的人,自然也不会少了侯集之流,若都能公私分明,这世上就没这么多纷争和恩怨了。” 说到此处,他掀起眼皮道:“别的不说,就是我们都做不到公私分明的。” 满宝仔细一想还真是,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白善丢下衣裳,转身去沐浴,“你把名单仔细的看一看,把我最近得罪狠的人圈出来。” 满宝追到屏风前,就靠在上面问道:“怎么是你得罪的人呢?” 白善道:“必定是我,这世上或许怨恨你的人也不少,但会用如此曲折的手段来害你的却不会有,你是太医,要害你有更好的法子。而且你如今可是盛名在外的神医,在一些病症上比萧院正更有心得,再恨你的人也不得不留两分情面,将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求到你跟前了。” 满宝:“夫妻一体,难道害了你就不是害我了吗?” 白善笑道:“你是太医,就是夫妻一体,将来太医院让你给仇家看诊,难道你会不看吗?再进一步说,我们就一定能查出这是谁干的吗?” 满宝一怔,“查不出来?” 白善道:“很大概率上是查不出来的,反正若是我来做这件事,我找的这个万冬一定是与我毫不相干,甚至是明面上没有交集的人,就算查到他,只要他不开口也就查不到他背后之人。” “那我们还查吗?” “查呀,”白善笑道:“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万一我们遇到一个蠢人,或者对方做事不密,正好露了行踪呢?总要往下查,得到更多的线索才知道真相。” 白善并不是很着急,姚戈来了京城,他们必定要等一等结果的,在这段时间里,他们应该不会做更多的动作,以免画蛇添足。 白善泡着热水沉思起来,却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盯着姚戈,要是盯着,此时应该已经知道姚戈见过庄先生了吧? 满宝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出来,便丢下已经琢磨过的名单过来,探头过屏风看他。 白善一抬头就对上她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他不动声色的往下坐了坐,问道:“要一起进来洗吗?” 满宝目光扫过他红透的耳朵尖,呸了一声道:“我才不要洗你的脏水呢,赶紧出来,我让西饼她们提热水过来了。” 白善见她还扒拉着屏风,便作势要起身,满宝就咻的一下缩了回去。 白善忍不住轻笑出声,穿了衣服出去。 换满宝进去沐浴,白善看了眼她圈出来的人,忍不住挑了挑眉。 他压下手中的名单,满宝也觉得郑氏和岐州那边的士族可能性更大一些吗? 或许要更大些,只是他们现在还不是对手而已。 白善忍不住敲了敲桌子,思考着破局之法。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此一计不成,他们总还会找别的事情,不知敌手是谁,被动防御很憋屈呀。 不过……白善嘴角微挑,这时机说巧不巧,只要拖一段时间,他就可以跳出这一局去。 白善心中有了计较,看了眼屏风一眼,拿了画像后起身绕去外面另一侧的小书房。 找了画纸出来,把画卷摊开,一边磨墨一边盯着画上的人看。 等满宝沐浴出来,白善已经将画誊了一半了。 满宝探头看去,白善笑问:“像吗?” 满宝点头,“像!” 白善一边认真的描摹一边道:“回头给五哥他们一张画像,既然是行商,五哥他们说不定能打听到。” “大吉这边也会找,我回头再找一找唐学兄,他认识的人更多,又在京兆府中,比我们更方便,或许也会有消息。” 满宝点头,想了想后道:“要不我也问一问郑大掌柜?” 白善笑道:“不必,找的人太多也不好,他们既然是悄悄的,我们也悄悄的,他们以为他们是暗,我们是明,却不知道他们此时在我们这里也相当于明处了。” 满宝见他画得好,一时有些技痒,也抽了一张画纸出来摊开,“我来画另一张。” 白善就有些纠结,最后还是没阻止,算了,大不了过后他悄悄的再画一张替换上就是了。 满宝也是学过画的,只不过琴棋书画四个字,画排在最末,她的技艺便也一不小心排在了最末。 画些简单的花草还罢,且能入眼,但画人物嘛…… 第2622章 出行 但满宝在这点儿上少了点自知之明,她自觉画的还是可以的,人物粗粗一看,还是很像的。 满宝将两张画放在一起对比,看着看着脸上灿烂的笑容就慢慢消失了,“怎么感觉我画的胖了一些?” 白善忍不住道:“这何止是胖了一些呀。” 满宝手掌往下一拍,“五官没变就成,难道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人吗?” 白善没有骨气,讨好的笑道:“看得出,看得出,很是形象。” 第二天白善还是悄悄另外描摹了一张,满宝自己画的那一张被他藏在了抽屉里。 周五郎和大吉拿了画像都没多说什么,应了下去,唐鹤却忍不住问,“这人是谁?” 白善略一沉吟后笑道:“一位故人。” 唐鹤挑眉,“连名字都有可能是假的故人?” 白善笑道:“不太友好的故人,麻烦学兄了。” 唐鹤这才收下画像,颔首道:“我会让手下的人注意的。” 白善连忙起身道谢。 他一走,唐鹤便沉吟起来,招来下属,将画像交给他,“誊一份给长安县和万年县送去,让他们留意一二,不要闹大。” “是,”下属顿了一下后问道:“大人,这人是谁?” 唐鹤便微笑道:“一位不太友好的故人。” 下属就听明白了,立即让人下去办。 如今的长安县县令是郭县令,在白善和唐鹤去岐州的时候,他还是争取到了这个位置,没有外放出去做长史或者司马,还是挺高兴的。 他收到上面发下来的画,只看了一眼便随手交给下属,“查一查吧,唐大人给的。” 这种没有期限的活儿就是不急的活儿,为首的几个捕头记下人的样子就差不多了,巡街的时候留意一下就是。 要是人在京城,三两月可能就查出来了,人要是不在京城,可能三四年都没动静。 所以郭县令也不太放在心上。 今天京城中的大部分官员都很忙,白善他们要提前出京往雍州去,满宝则是送走郑太医他们后回到太医院呆着,她明天要跟着圣驾出行。 一起跟着皇帝去雍州避暑的还有皇后,明达和长豫公主…… 满宝自己的算过,基本上除了太子一家,皇室差不多随行大半,官员也去了一半,两边需要轮换着来。 因为忙碌,满宝都来不及去送白善,其实也不用她送,明日就又能见到了。 满宝将她的药箱收好,对挺着肚子的刘三娘道:“我们一走,太医院这边就清闲了下来,这会儿天气实在是热,我和萧院正说了,到时候你每日去太医署点卯就行,不必进宫来了。” 从宫门口到太医院需要走很长一段路,不方便。 太医署却是可以直接坐马车到的。 刘三娘点头应下,摸了摸肚子后问:“师父,我要是生了孩子……” 满宝挥手道:“我正在和萧院正商议呢,将来我们太医署的女医只会越来越多,不仅太医院这边,还有地方医署,因此有些规矩要定下。我的提议是七月后你们就休息,到孩子六月大时再上衙,不过萧院正还没答应我,此事正商议呢。” 刘三娘就松了一口气,她不太想放弃太医院的事业,只是朝廷迟迟没有制度出来,她不免有些心慌。 满宝摸了摸她的肚子,很高兴,“好好养,你的胎位正,每日注意做操。” 刘三娘应下。 “你的日子和立君的差不多,所以立君那里也需要你多注意。雍州距离京城也不是很远,每日雍州那边都有太医院的文书回来,你们俩人要是不舒服就让人告诉我,我想办法请假回来,或者找刘太医和陶大夫也行。” 满宝一一叮嘱下来。 刘三娘全都记下。 皇帝出行,尤其是这样大规模的出行,自然有禁军先行清街。 从出皇城到城门口,一路上都有禁军站岗。 两边有不少出来凑热闹的百姓。 难得可以看见皇帝,大家还是很想凑一凑热闹,看看这位皇帝长什么样子的。 皇帝坐在龙撵上,六马并驾,车架挂着薄纱遮挡阳光,但风却可以透进去,比闷热的马车好多了。 皇帝撩开纱帐,笑着和大家招手,两边的百姓们高兴坏了,纷纷跪下和皇帝打招呼,祝愿他福寿安康,长命万岁。 满宝穿着官袍,和随行的大臣们骑马跟在后面,她悄悄的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心中有些忧虑,这速度,他们出城后得有巳时了吧? 夏天巳时的太阳已经很晒人了,等到了午时…… 满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叹气,不知道这些老大人会不会中暑呀,反正她感觉是要中暑了的。 边上的户部侍郎看了周满一眼,俩人官品一样,因此同排,前面则是三品的大佬们。 趁着热闹,户部侍郎问道:“周大人为何叹气?” 满宝道:“为天上那热情灿烂的太阳。” 户部侍郎:…… 姚戈挤在人群中,差点儿站立不稳,还是两个孙子一左一右的扶着他才不至于跌倒,等皇帝的车架走过,他们便跟随人群起身,看到正好从他们眼前骑马走过的朱紫贵人们。 周满的官袍虽然与大家是一样的,都是圆领宽袖,连官帽都无二样,但她是女子,脸庞白皙,腰肢窈窕,端坐在马上,一派肃容,在一众三十往上的四品官员之中尤为显眼。 不少人都一眼看到了她。 姚戈一家也是,姚大郎忍不住道:“这一位应该就是这几日茶馆一直在说的周太医了,她怎么是深绯红色的官袍?” 姚二郎道:“大哥你昨天没去茶楼,说书先生已经说到她封了乡主,晋升为崇文馆四品编撰了。” 姚大郎一愣,“编撰……最高也只是四品吧?” “是啊,好多人都说,她再升,除非要出崇文馆,不然就只能加虚衔,或者直接做崇文馆馆主了。” 姚大郎:“这怎么可能,现在的崇文馆馆主可是孔祭酒,继任者若是没有孔祭酒这样的学识,怎能服众?” 姚戈从周满身上收回了目光,约束两个孙子道:“噤声,不得妄议朝廷官员。” 一旁的姚尘也受到了大冲击,“父亲,那就是庄伯伯的大弟子吧?” “嗯,”姚戈淡淡的应了一声,道:“他的眼光素来不差的。” 第2623章 移宫 出了城门队伍的速度就快一些了,但因为车架多,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满宝从马的腰间摸出一囊水来,拧开喝了一口后再度叹气。 一旁的侍郎大人们也不由的咽了咽口水,纷纷摸出水囊来喝水,只是不知道为何,柳侍郎总觉得周满喝的水和他们的不一样,于是盯着她的水囊看。 满宝看见便道:“这是泡了金银花的茶水,柳侍郎想喝?” 周满要不是女子,柳侍郎也就点头了,但她是,所以柳侍郎只是笑了笑,然后摇头。 满宝记在了心里,再往前走时就脱离了队伍,往前跑一段找到了明达公主的车架。 白二郎和明达坐在一起,马车太慢了,太阳又大,又无聊,所以他此时正有些打瞌睡。 车架被敲了敲,他就抬起头来,见明达似乎也刚被惊醒的样子,就撩开帘子去看。 满宝骑着马走在马车边上,问他:“让你带的东西呢?” 白二郎就指了后面跟着的内侍道:“问马福明。” 他突然也不想在车中坐着了,于是和明达招呼了一声后就问外面的侍卫要了自己的马来。 一骑上马他就高兴的不行,“还是骑马好呀。” 满宝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两刻钟后你要还能这么说,我就敬你是条汉子。” 用不了两刻钟,不一会儿他就受不了,“这太阳怎么这么烈?” 这不是正常的吗? 不然皇帝为何出京避暑? 满宝道:“我去找段医助拿东西,你让马福明去前头找扎营的禁军要一个灶台。” 白二郎只能去给她跑腿。 要是满宝他们自己出行,中午停歇自是不会生火的,但这是圣驾。 不过要是满宝他们轻车简从,京城到雍州这点距离也不至于大中午的还在外面。 大部分人都是干粮,嗯,包括跟随着的尚书和侍郎大人们,禁军们也就搭了几个灶台给贵人们热一热饭菜。 白二郎直接要了一个煮茶水。 他听满宝的,让厨娘先在家里煮了两桶浓稠的酸梅汤,此时直接倒进锅里,一次半桶,煮开后往里洒一些满宝拿来的桂花干,然后就往一个装了不少冰的桶里倒去…… 白二郎站在一旁看,看见乌红色的汤汁从洁白的冰上落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冰看着可真好吃…… 他拿了勺子要勺一块上来,被走过来的满宝一把打下手。 白二郎:“……你怎么过来这么快?” 满宝:“你猜?” 白二郎不理她了。 内侍和宫女们将桶里的汤和冰搅在一起,很快冰就化了,然后盖上桶,先给帝后送去。 不一会儿,随行的官员们也分到了微冰的酸梅汤,别说,这会儿大太阳照着,喝一碗下去的确很治愈。 等忙完,内侍和宫女们则是凑在一起小口喝着才煮出来没多久的药茶,亦是解暑的良品,只不过口感不会有大人们用的酸梅汤好就是了。 但这时候,他们还能喝上解暑的药茶,他们就已经很满足了。 随行的内侍宫女,一半是有车坐的,远远的跟在后面,还有一半则是靠腿跟随在车架身侧的。 所以失水更多的是他们。 古忠服侍皇帝用完午食,便过来要开水去泡茶,有内侍奉上了一碗特意用冰冰过的药茶。 他喝了一口后摇头,“还是温温的喝好,你们画蛇添足了。” 内侍吓了一跳便要跪下。 “罢了,”古忠挥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量可够吗?” “够的,不仅小的们,禁军那头也都喝了一碗药茶。” 古忠微微颔首,“周大人倒是仔细,你们也小心着些,难得有人记得我们这些轻贱之人,若是有人中了暑气便去找段医助,可别跟往年似的,就那么一段路,倒要死要活好几个。” 内侍躬身应下。 车架速度慢,一直几近黄昏,他们一行人才到雍州行宫。 皇帝和贵人们直接住到已经安排好的宫殿去,满宝也不用劳累,呼出一口气后招来一个内侍问,“我是单独一个院子,还是和中书省的白大人一起?” 内侍笑道:“白大人已经住在周大人的院子里了。” 满宝就满意起来,点了点头后跟着内侍去她的院子。 这一次皇帝避暑加恩于手底下的臣僚们,因此容许四品以上的官员带家眷。 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本来就没多少,来的又只有一半,因此一人一个院子还是给得起的。 不知是因为白善是中书省的人,还是因为满宝的特殊性,俩人分到的院子紧邻着魏大人他们的院子,距离皇帝住的长秋殿不是很远。 再往外才是各位侍郎的住处。 殷礼住在往里,距离他们两个院子的地方,嗯,正是斜对面。 无事闲人殷或戴着大帽子过来,正巧就碰上要进门的满宝。 俩人看见彼此都是眼睛一亮,满宝上前笑道:“午时休息时我找你,他们说你提前一步来了,怎么进来比我们还晚呢?” 殷或笑道:“我到了以后就在山下等着,等你们都进了才进来的。” 满宝见他精神脸色都不错,便点了点头道:“我先去收拾,等白善回来我们一同用饭。” 殷或笑着颔首。 白善显然一时不得空,满宝进了自己的小院子,就一进的院落,但正中三间,东西两厢都可住人。 她推开正房的门,见里面打扫的还算干净,便将官帽取了挂在上面,长出一口气,今天明明只是骑马,但好累啊。 她坐着呆了一下,落在最后面的下人和行李总算通过检查上山来了。 大吉和两个护卫抬着两口箱子,西饼五月后背和怀里都抱了大包袱,跟在一个内侍的身后进来。 满宝听见动静出去,伸手接过五月怀里的包袱,咋舌,“不是只收拾了一个箱子吗,怎么多出来这么多东西?” 五月小声道:“今儿一早娘子出门后老夫人过来看过,觉得带的东西太少了,就另外给收拾了一个箱子。” 所以差点儿就没赶上登记造册。 跟着官员过来的家眷和下人名单是一早登记好的,但行李却是现登记,带了几口箱子,几个包袱都会记好。 要不怎么说今天京城的大小官员胥吏都忙疯了呢。 满宝觉得最轻松的就是皇帝了。 然而她觉得最轻松的皇帝才坐下喝了一口茶就接到了奉上来的折子。 第2624章 甜甜的酥酪 折子是白善奉上来的,他们提前一天来行宫,不仅是检查未来两个月他们办公的地点,还要将送来的折子分好,批上条子后交给皇帝。 皇帝放下茶杯,随手拿起最上面的折子,一打开便是殷礼上报京畿地区干旱暑热的情况。 皇帝就觉得口还渴,放下折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向外面,“大家收拾得怎么样了?” 古忠见皇帝坐不住的样子,便笑道:“正热闹着呢,陛下要不要去看看?” 皇帝就迟疑起来,他拿着折子磨蹭了一下,发现还是静不下心来,于是丢下折子道:“走,出去看看大家收拾得如何了,今日暑热,爱卿们冒着烈日搬迁过来,可别累坏了。” 古忠就笑着服侍皇帝起身出行。 雍州行宫并不在雍州城中,而是在城外,在几座连绵的山中。山中林密,宫殿依山而建,蜿蜒而上。 皇帝的长寿殿在靠近山顶,半山腰还要往上的地方,很是凉快。 一出门,皇帝便吹到了凉风,他忍不住惬意的眯起了眼睛,这可太难得了。 在太极宫里,不论是在屋里还是屋外,不动弹都出汗,一动弹那汗就跟下雨似的。 又闷又热,难受得不行。 皇帝神清气爽起来,便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去后面找皇后,到了寝宫门口,探头看到里面的内侍宫女往来不绝,想了想,到底嫌麻烦,于是他道:“还是不要打搅皇后了,我们别处去看看。” 于是又溜溜达达的走了。 皇帝绕着自己的长寿殿转悠了半圈,看到了下山的路,此时黄昏已末,天边的云彩绚烂,太阳落下了小半,其中有抹橘红色的云彩便似乎在山下的树梢间。 于是他指着下面问道:“魏卿他们住在下面?” 古忠弯腰道:“是,大人们都住在下头,再往下是宫中六部所在,最底下则是禁军的扎营之处。” 皇帝点了点头,就抬脚往下去,“走,去看一看魏卿他们。” 魏大人并不在那里,他正在辛勤的处理昨天批下来的折子呢。 白善交了差事,出了长寿殿后加快脚步往下面的宫殿去…… 韩尚书见院子里闹哄哄的,又骑了一天的马,实在腰酸背痛,于是烦躁的转身往外走,才到门口就见白善衣袂翻飞快速的从他眼前经过。 韩尚书张了张嘴,白善已经提着衣摆往前跑了,跑过两个院子便欢快的推开门跳进去,“满宝——” 韩尚书没想到素来冷着脸跟在皇帝身边的白舍人还有这样的一面,不由抽了抽脸皮。 满宝已经在西饼的服侍下用冷水洗了脸,擦了脖子和手,还没来得及换下官服呢,听到白善的声音,她惊喜的从窗户那里探出头来,高兴的道:“你回来了?” 满宝丢下布巾就跑出去,跑到白善身边,忍不住有些抱怨,“今天好热的。” 白善牵着她的手笑道:“我早料到了,钦天监一早说过这几日都是烈日,暑气重,让人少往外去。你们跟着这么多车架,速度肯定慢。” 他道:“我昨日让人做了酥酪,还与人买了一桶冰镇着,现在正是最好吃的时候,我带你去吃。” 满宝眼睛大亮,立即丢下院子里的家务,拉着他便道:“走,去哪儿吃?” “我带你去取出来。” 大吉就要放下手里的扫把跟上,白善却挥了挥手道:“大吉,你不用跟着了,这是在行宫里,不会有危险的。” 大吉便停下了脚步,目送着俩人手牵着手跑出去了。 韩尚书站在院门口伸展腰肢,才扭到一半就见到白善和周满双双出门,他身子一僵,扬起笑脸要打招呼,结果俩人根本不朝这边,直接往另一边走了,自然也没看见他。 韩尚书:…… 他眯起眼睛看着肩并肩的俩人相携走远,身后的院门被打开,一个青年走出来道:“父亲,我能去找鲁越他们吗?” 韩尚书回身瞪他,“找鲁越做什么?你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知些事,比你还小的人现在都能独当一面,做五品四品官了,看看你现在有何成就?” 白善拉着满宝拐弯进了一条小路,顺着路就往上走。 满宝忍不住驻足回头去看,就见他们住的院子在下面,只是恰巧山石掩映,竟然遮住了视线。 她惊奇不已,“原来这儿还有条小路出去?上面不是陛下所居的长寿殿吗?” “不是,”白善道:“这绕过去,正好在长寿殿的侧后方,我昨日上来时看过,这地方很隐蔽,但路修得不错,景色也不错。” 他先上了一个台阶,冲满宝伸手,拉着她上去,笑道:“上面有一口冷泉,我就把冰桶藏在了那里。” 没办法,这时候能够让冰化的速度慢一点,要么是冷泉,要么就是地窖。 但白善觉得放在地窖会沾染上不好的味道,所以不愿意。 雍州行宫所在的山上有好几口冷泉,白善找的这一口不是很大,大家平常不从此处取水,因此很少会有人到这里来。 白善拉着满宝,终于在夕阳彻底落下之时走了上来。 一个木桶被泡在冷泉里,被用绳子拴在了边上的树上。 白善将桶取出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一个密封的大竹筒。 他将竹筒打开,从树上取下一个篮子来,和满宝一起坐在石头上,他打开篮子的盖子,里面不仅有碗和勺子,还有他准备好的梅干和桂花蜜。 白善挖了半碗酥酪,给她洒了一些梅干和桂花蜜,眼睛亮如星辰的递给她,“你尝尝看。” 满宝看得一愣一愣的,伸手接过,“你怎么准备得如此齐全?” 白善抿嘴而笑道:“你不是说这一二年尽忙着公事了,做梦都想着清闲片刻吗?我想着这样也算是清闲了吧?” 满宝捧着酥酪,眼中闪着水光的点头,“算了,算了的。” 白善道:“夏天不好贪凉,所以你就吃半碗吧,剩下的我给你留起来,放在冷泉这里,明儿还能吃。” 满宝便搅了搅酥酪,拌匀后先喂了他一勺,白善眼睛看着她笑,张嘴含住吃了一口,颔首道:“果然不错,你快尝一尝。” 第2625章 偷 俩人分吃了半碗酥酪,在黑暗中看着天幕上冒出一颗又一颗的星星,俩人便依偎在一起,脑袋靠着脑袋的仰头看,“真好看……” 随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的增多,满宝忍不住“哇”的一声,指着天上道:“那是天河吗?” 白善也看呆了,他们也不是第一次看星星,但这么好看的星河却是第一次见,只见漫天的星星一点一点的,其中有一条银色光芒的彩带最为耀眼,似乎从九天倾泻而下。 他愣愣的道:“还真是天河。” 站在山石后面正有些不耐烦的皇帝也抬头看向星空,一时也看住了。 白善和满宝一时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的仰头看着,白善更多的是欣赏这样的美景,满宝内心却多了几分惊叹和好奇,“科科,你们的世界就在那条天河中吗?” 科科:“不在。” 它停顿了一下后道:“在更遥远的地方。” 满宝没有追问在哪里,问了科科也不会说的,说了她也到不了。 倒是科科沉默了一下后又道:“宿主,有人站在你们背后。” 满宝瞬间汗毛倒立,她僵硬的扭头去看身后,身后是潺潺流水的冷泉,星光一点一点的映照在冷泉上。 她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你,你别吓我~” 和她靠在一起的白善最先发现她的不对,揽住她的肩膀,见她浑身僵硬便问道:“你怎么了?” 满宝一把抓住了白善的手,胆气又回来了,于是眼睛闪闪发亮的在身后的冷泉里一寸一寸的扫过去,“在哪儿,是真人,还是假人?” 白善听不见她的心里话,却能看到她的表情,于是也好奇的盯着冷泉看。 科科:“……不是在冷泉里,而是在石头山后面。” 它干脆道:“是你们的皇帝,还有跟在皇帝身边的那个内侍和两个侍卫。” 反正主系统最近很少盯着它了,它不介意友情给宿主提供这个消息。 满宝一听是皇帝,立即拉着白善起身,拍了拍衣袍道:“我们回去吧,我肚子饿了。” 白善愣了一下,然后便点头,“好。” 他随手将手中的碗和勺子在流出来的冷泉里洗干净,放进篮子里,重新盖好后挂在树上,这才牵着满宝的手往下走。 星光下,路一阶一阶的往下,并不难走,不一会儿,俩人就转过一块大石头弯了下去。 白善忍不住驻足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满宝那么害怕,那上面有什么? 满宝察觉到他停了下来,连忙扯了扯他。 俩人便继续往下,等走下去很远的一段路,满宝觉得不会有人听到了,便长出一口气道:“是陛下。” 白善:“……那我们为什么要躲?” 满宝:“我今晚不想加班。” 白善一想觉得有道理,于是拉着满宝往下走。 俩人小心翼翼的下了山,正碰见殷礼带着禁军在巡逻。 哪里用得了禁军统领亲自巡逻? 还巡逻到这里来? 白善不由停下脚步,和殷礼行礼。 殷礼便停下脚步,眯着眼睛看俩人,“你们这是从哪儿过来的?” 白善就指了身后的小路笑道:“这有一条小路上山,山上有一口冷泉,景色极美,我们才从上面下来。” 殷礼便顺着看去,不由在脑海里搜了搜这条路,不一会儿就搜出来了,这条小路可绕道上长寿殿,因此他在靠近长寿殿的那个关口还安排了两个侍卫看守。 皇帝…… 殷礼想到皇帝的秉性,还是转头吩咐侍卫道:“去取灯笼来。” 白善和满宝行礼告退。 殷礼看着他们离开,皱了皱眉,这俩人素来聪慧,应该不是在诓他,只是陛下如果在上面,他们两个怎么自己下来了? 侍卫们很快取了灯笼来,而此时,皇帝才指挥着两个侍卫将木桶取了上来,将里面密封的竹筒取出来。 他顺手将树上的篮子也给取了,笑呵呵的道:“天这么热,留待明天就吃不了了,酥酪还得新鲜着吃,走吧,我们回去找皇后。” 古忠大松一口气,扶着皇帝就要转身。 皇帝却指着白善他们离开的方向道:“从这儿下去,本来就是要去看爱卿们的。” 古忠:……要不是您非要躲在石头后面看人家小两口秀恩爱,他们早在山下了。 不过不管他要从哪边走,反正肯走就行。 古忠扶着皇帝下山去。 他们出来时天还亮着,所以没带灯笼,他们不似白善和周满走过这条路,眼神也好,所以往下走时小心翼翼的。 好在才往下走了一段便看到了灯光。 皇帝停下脚步,微微眯起眼睛。 殷礼提着灯笼,领着人转弯走上来,迎面撞见皇帝,大松一口气,立即行礼,“陛下……” “是殷爱卿呀,”皇帝笑眯眯的,招手道:“你来得正好,朕请你吃酥酪。” 殷礼:…… 他上前两步,站在皇帝身侧,和古忠一左一右的护住他,请他下山。 下面的侍卫们就侧开身,举着灯笼给皇帝照亮山路。 皇帝扶着他们的手下到山下,前后看了看后哈哈大笑道:“原来这条路通的是此处啊,白善他们住哪个院子?” 殷礼伸手指了前面不远处的院子。 皇帝就收声,还嘘了一声道:“走,我们去你的院子,嗯,叫上魏卿和韩卿,朕请你们吃酥酪。” 竹筒很大,今天白善只挖了半碗,余下的起码还有两大碗,皇帝直接让古忠分他们半碗半碗,不一会儿,四个大老爷们就坐在院子里都捧了半碗酥酪。 韩尚书先吃了一口,惊喜道:“不错,鲜新美味赛雪肤。恭喜陛下得一佳厨。” 皇帝笑道:“这可不是厨子做的,不过这酥酪饮罢不仅解烦解渴,还生齿颊润于酥,的确是上品,哈哈哈哈……” 皇帝畅快的笑道:“尤其这其中还有情,那就更是上上之品了。” 殷礼已经有所猜测,魏知和韩尚书却是一脸的茫然。 皇帝颇为惋惜,可惜赵国公不在此处,不然他肯定能理解他的意思。 殷或盘腿坐在榻上,因为院子小,他可以听到院子里的人说的话,他微微蹙眉,觉得皇帝的话很奇怪,他看向长寿。 长寿连连摆手,可不敢在这时候出去。 第2626章 您说了算 殷或就泄气的靠在榻上,皇帝要是不来,这会儿他就去找白善他们玩去了,因为皇帝在,他都不好出门了。 白善他们便是找过来也会被拦住的。 长寿就压低了声音安慰他道:“少爷不急,这日子还长着呢,明儿再去找白少爷和满小姐他们就是。” 大吉关上门,回去低声禀报道:“殷大人从山上将人接了下来,现在人都在殷大人府上呢。” 满宝就叹息一声,“我们的酥酪肯定是没了。” 白善安抚她,“没有便罢了,下次我再给让人给你做。” 第一天入住,雍州行宫的动静一直到半夜才慢慢小下来。 山里的宁静和京城的安静是不一样的。 在京城家中,再干净,每隔一段时间还能听到打更的时间。 但在这里,安静下来大家听到的是虫鸣声,尤其是山下有田,此时又是夏季,蛙声此起彼伏。 满宝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扭头看着关起来的窗户。 白善也洗漱好了,他掀开薄被子坐在床上,也看了一眼窗户,然后笑道:“山里虫子多,我听五月说祖母收拾了一匹烟罗纱给带来,回头让她裁剪出来做纱窗,这样便是开窗,那些虫子也飞不进来了。” 满宝道:“烟罗纱拿来做纱窗,会不会太奢侈了?” “不会,等我们回去就拆下来带上,回家也依旧能用。”白善道:“东西嘛,只要一直有用,而不是用了些许时候就丢,那就不是奢侈。” 满宝一想也是,欣然应允。 满宝靠在他的怀里,开始想起皇帝来,“你说陛下为什么要躲着呢?” 他要是不躲,请他吃一碗酥酪也不是不可以呀。 白善想了想后道:“凡是凡人都会有窥视欲,陛下也是凡人而已。” 满宝就抬眼看他,“你也会有?” 白善立即道:“所以就需要礼制规范,不窥视人本就是基本的礼节,何况非礼勿视,陛下这事儿做的不地道,要是魏大人和李尚书知道了,一定会规劝于他的。” 皇帝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因此他请客时略过了李尚书,虽叫来了魏知,但魏知此前一直在忙公事,连皇帝短暂的失踪了一段时间都不知道,更不要说猜到这么多事情了。 因此皇帝无惊无险的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皇帝神清气爽的先陪着皇后在长寿殿里溜达了一圈,这才去用早饭后会见朝臣。 皇帝精神面貌都与在太极宫时不一样了,如果说他在太极宫时像一株缺水的麦穗,蔫哒哒的,那此时他就像一株泡在水里正盛开的荷花,脸上眉梢间都是笑容。 一见面,魏知的目光在皇帝的脸上转了一圈后便拿出折子道:“陛下,臣对中书省的几项批示有意见” 魏知看到他书桌上堆着的折子,眯了眯眼,“陛下,昨日的折子您批了吗?” 皇帝这才想起这事来,立即“嘶”了一声,捂住肚子道:“昨夜吃的酥酪或许太冷了,朕回殿后一直有些不舒服。” 魏知面无表情的合上手上的折子,“是吗,臣看陛下脸色红润,不似生病的样子,要不请周太医来看一看?” 今天一直很沉闷的李尚书闻言立即道:“陛下身体要紧,可不能轻忽,是该请周太医来看看。” 于是皇帝不得不派人去请周满。 满宝正在院子里打五禽戏呢,才收功缓缓的呼出一口气来,一个内侍就跑来请她,“周太医,陛下宣你呢。” 满宝当即吓了一跳,“他吃坏肚子了?” 内侍也吓了一跳,“周太医怎么知道?” 满宝心虚的咽了咽口水,问道:“陛下脸色如何,看着严重吗?” 一边问一边让西饼去把她的药箱给提来。 内侍根本没见到皇帝,他是直接听古内侍的吩咐来叫人的,不过古内侍叫他时面色平静,并不见焦急,因此他道:“应,应该不严重吧,古大人就挺稳重的。” 古忠什么时候不稳重了? 满宝显然不相信小内侍的判断,接过药箱就走。 五月从里面追出来,“娘子,你不换衣裳吗?” 满宝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已经跟着小内侍快步离开,都火烧眉毛了还换什么衣裳? 满宝就穿着便服急匆匆的赶到太极殿,因为跑得急,赶到太极殿时还有些气息不匀。 正坐在殿中继续商讨国事的众人一起看向她。 满宝气喘吁吁,“陛下不舒服?” 她盯着皇帝的脸色看了看,眨眨眼,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扭头看向追着她进来的小内侍。 大家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小内侍。 小内侍一时之间承受了不该承受的目光,膝盖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满宝见他浑身都在抖,便向左移动了一步正好站在了他前面,她将提着的药箱放下,冲着皇帝深深地一揖,抬起头来问,“听闻陛下身体不适?” “啊?哦,对的,”皇帝反应过来,又伸出手来捂住肚子,“刚才还有些隐隐作痛,现在却没什么事了。” 魏知道:“周大人还是给陛下看一看吧。” 李尚书:“不能讳疾忌医。” 唯一知道些实情的韩尚书,以及完全知道实情的殷礼则是一动也不动。 满宝应下,看了看坐着不动的诸臣,再看向皇帝,问道:“陛下是要在这儿看,还是” 皇帝立即起身,“我们去内室吧。” 古忠立即笑着上前要替周满提药箱,满宝谢过了,跟着皇帝去内室。 古忠满脸笑容跟在后面,只是走前低头垂眸看了一眼跪着的小内侍,低声道:“还跪着做什么,还不快退下去。” 小内侍如蒙大赦,爬起来便倒退下去。 皇帝在屏风后的软榻上坐下,周满坐在小凳子上给他把脉,古忠便去泡了两杯茶进来,一杯是给皇帝的清茶,一杯则是给周满的杏仁茶。 显然是放了不少蜂蜜,只是放在手边满宝就闻到了一股蜜香味儿。 她不由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就对她微笑,意味深长的问道:“周卿,朕的肠胃没问题吧?” 满宝脑海中就只剩下萧院正的叮嘱了,于是斟酌的问道:“陛下觉得问题大吗?” 第2627章 一起生病 涉及皇帝身体大事,起居郎自然要跟着了,此时他就拿着小本本站在一旁呢,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周满,便又扭头去看皇帝。 皇帝的手就捂着肚子道:“朕觉得还是有些作痛,不过这都是小毛病,不打紧,些许小事还是能做的。” 满宝就思考些许小事可以是哪些事。 坐着批阅折子算大事还是小事? 和朝臣议事算大事还是小事? 不过肯定是不能骑马出去打猎了,生病了得静养,她可以肯定这是大事。 但…… 满宝忍不住偷偷看皇帝,陛下他老人家想到这点了没有啊,他到底想不想去打猎呀? 主要是她有点儿想去啊。 满宝纠结起来,干脆重新拉过皇帝的手,摸着他的脉沉思起来,“陛下,您除了腹痛还有没有其他难受的地方?” 她觉得皇帝这个借口找的不是很好,想偷懒嘛,人之常情,她时而也想偷懒不去上衙,要不是她身边的人都是太医和大夫,她都不知道以生病的借口请多少次假了。 唉,她可以理解皇帝,但觉得不能过于惯着皇帝,萧院正说的也未必全是对的。 休息可以,但休息太长时间就不好了,要是肠胃出了毛病,那最少得吃三天的药,再休养三四天,七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满宝用目光暗示皇帝,让他再找些别的借口。 可惜皇帝与她默契不够,俩人大眼瞪小眼,皇帝以为她是不愿意为他作假,于是有些不高兴了,生气道:“朕还肩膀疼,腰疼,背疼……” 哪儿哪儿都疼,所以你敢说朕没病吗? 满宝却眼睛一亮道:“陛下,您这是劳累过度,中了暑气了,这个简单,且等我给您仔细的检查检查,很好治的。” 皇帝:……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误会了,不由看了古忠一眼。 古忠微微一笑,上前道:“周大人要怎么检查?” “不用太麻烦的,我看看陛下的舌苔,再按一按痛的地方就好。”满宝兴冲冲的让皇帝张开嘴巴让她看舌苔,一看,她笑脸便一僵,顿了一下后撸起袖子道:“陛下趴着我检查检查?” 皇帝就趴在榻上,满宝伸手在他身上按了几下,按到后肩时皇帝嘶的一声,满宝听见便把移开的手又挪回来,按了按后问:“您觉得这里疼?” “嗯。” 满宝在几处上都按了下,问道:“这里呢?” 皇帝忍不住痛呼出声,古忠焦急的上前一步。 满宝目光一凝,收回了手,和皇帝道:“没事儿,我给您开个药方子,回头给您调配药膏,让人给您推拿一二。” 太医院里也是有擅推拿的太医和医助的,满宝斟酌了一下便给开了方子。 至于肠胃的药,满宝已经忘了,皇帝也忘了,他从榻上坐起来,皱眉问她,“朕这是生病了?” 满宝点头。 皇帝眉头皱得更紧,“什么病?” “您中暑了。” 皇帝不信,“朕这是中暑?而且今日并不热。” 满宝道:“您就是中暑了,且时日不短了,只不过不是急性的罢了。” 她扭头问古忠,“这几日陛下是不是没有胃口,日食不足往日的三分之一?夜里睡不安稳,却又一直渴睡,却怎么睡都不解困……” 古忠连连点头,伸出大拇指道:“周大人说的每一点都准了。” “那就是中了暑气。”满宝顿了顿后道:“陛下需要静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要少费脑和少费心思,也不可出门晒太阳,更不能出去打猎,但可以在行宫里走一走散散心,适当的动弹动弹。” 皇帝听到前面还有些开心,听到后面就只剩下面无表情了,问道:“这病需要多久?” 满宝就叹息道:“您至少要静养一旬。” 还不如肠胃病呢,好歹六七天也够了。 皇帝直接就躺在了榻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屋顶的房梁,没想到自己偷懒还真找出病来了。 满宝开了药后便起身,“陛下先休息,我去准备药包,一会儿过来给您灸体,下午会派人过来给您推拿身体。” 说罢退了出去。 起居郎默默地看着,手中的笔却不停,也没多大的起伏,直白平陈的给他们都记下来。 满宝拎着药箱出去,魏大人立即问道:“周大人,陛下的身体如何?” 他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儿要骂,不,是要劝诫皇帝的话。 结果周满道:“陛下需要静养一旬。” 魏知就皱眉,怀疑的看向周满。 不仅魏知,连殷礼几个也都怀疑的看向她。 满宝一见,立即往后一仰,有些高声的道:“你们可别怀疑我作假,这是千真万确的。” 魏知就抽了抽脸皮,难道皇帝还一语成谶,真的肚子不好了? 满宝道:“陛下是中暑了。” 魏知等大臣:…… 他们竟然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连忙问道:“怎么会中暑了呢?” “我看陛下脸色挺红润的,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是啊,不看舌苔,光看脸色和脉象,是不太看得出来的,他现在病还不算发出来,因此不打紧,我开的药也只吃两副,后面还是调养为主。” “既然不严重为何要静养一旬?” 满宝道:“为了断根呀,而且我觉得陛下需要休息一旬。” 魏知就撸了袖子伸出手来道:“来,周大人给我看看,你觉得我需要休息多久?” 满宝便提住魏知的手,右手手指直接搭在她的脉上。 魏知:…… 众大人:…… 满宝一摸,微微皱了皱眉,然后看向魏知的脸色,“魏大人,我看看您的舌苔。” 魏大人:……他这是反讽听不懂吗?他伸手她就还真的搭脉啊? 周满盯着魏知,用眼神迫使他张嘴,一旁的李尚书和韩尚书对周满的医术都信任得很,纷纷劝道:“魏大人,不如就让周大人给您看一看吧。” 魏知无奈,只好张开嘴巴给她看。 满宝就默默地放下了手,严肃的与他道:“大人最少需要静养一月,一月后也不应过于劳累。” 她道:“人的神为精,而精血便为人体之本,大人已经伤了根本了。” 皇帝在屏风后面听到,外衣和鞋子都来不及穿,直接穿着里衣穿着袜子就跑了出来,沉着脸道:“周满,你说朕的肱骨之臣怎么了?” 第2628章 息怒 满宝被皇帝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低头道:“陛下,魏大人身体有恙。” 魏知却放下袖子,微微整理后行礼道:“陛下,臣并无大碍。是周大人关心则乱了。” 满宝微微蹙眉,抬头就要说话,就瞥见了魏大人警告的目光,她微微一顿,心中一凛,便顿了一下。 刚拿到今天新的折子,正在侧殿分类的白善听到动静不太对,于是拿起才归出来的两封比较重要的折子寻过来,正好看到皇帝光着脚跑出来。 他也看到了魏知的目光,顿了一下后便上前,出声道:“陛下,这是营州送来的急件,说是高句丽与新罗发生冲突,其中高句丽有一支军队进入营州地界,骚扰当地的百姓。” 皇帝难看的脸色这才稍缓,他做到了龙椅上,沉着脸道:“将折子呈上来吧。” 白善就将手中的一封折子呈了上去。 古忠急匆匆的从后面拿了鞋子和衣服出来,先蹲下给皇帝穿上鞋子,才穿了一只正要穿另一只时,皇帝气得将折子扔出去,脚一踢就把穿到一半的鞋子给踢飞了,怒道:“热烘烘的穿什么衣服?滚下去——” 古忠跪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抱着衣服就弓着腰往后退。 皇帝脸黑如锅的坐在龙椅上,不穿外衣,鞋子都只穿一个,但这一下很讲规矩的李尚书没有开口规诫,就是素来克己守礼的魏知也当看不见衣冠不整的皇帝,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满宝看到摔到自己脚边的折子,见古忠满头大汗的要上前来拿,便弯腰将折子捡了起来,看似随意的递给了白善。 白善:…… 他抬眼看了眼满宝,满宝就给使了一个眼色。 白善伸手接过,冲她挑了挑眉,你可欠我一个人情。 满宝微微垂眸,去吧,去吧,改日还你。 白善便拿了折子上去,重新交给皇帝,微微躬身道:“陛下,营州刺史请求出兵高句丽,此事重大,兵部便直接呈送过来,您看可需要招兵部过来议事?” 赵国公轮守京城,兵部这边只有一个侍郎跟了过来。 皇帝面沉如水的将折子翻了翻,沉声道:“宣吧。” “是。”白善立即躬身往下退,路过周满的时候还扯了一下她。 满宝便只能冲上面行了一礼,拎着药箱就走了。 她一走,气氛虽还有些凝滞,却不如之前紧绷了,古忠垂下眼眸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兵部的右侍郎跟随白善一起进来,大家就这封折子讨论起来,气氛一松,除了皇帝还光着一只脚,穿着里衣显得有些邋遢外,这次的朝会和以往的朝会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怜兵部右侍郎是中途加入的,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看皇帝这样子也知道才发过脾气,于是提着心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 皇帝觉得问他什么都回答不上来,气得不轻,直接光着一只脚站起来,指着他就大骂一通。 是,对朝中大臣,他是不能无故骂人,但有故他就可以骂,谁怕谁呢? 兵部右侍郎抹了一把脸,差点忍不住脾气辞官,但想想还是忍不住了,算了,今天皇帝脾气大,他不与他一般见识。 魏知见了叹息一声,不得不打断皇帝的话,为兵部说起话来。 当下有能耐的臣子脾气都不会太小,再骂下去,皇帝说不定真的要重新找一个兵部右侍郎了。 大家又不缺皇家那点俸禄,也不是寒门,巴着那点名声,因此真的抛开了名利,干得不顺心了,大家上书辞职致仕就是了,又有多难呢? 和魏知一样舍不得辞官的人有许多,但像虞县公那样更随心的人也不是没有,不巧,现在的右侍郎就有点儿随心,他是可以为了抢一坛好酒偷跑着早退下衙的人。 满宝出了长寿殿,拎着药箱想了想,便转身去了下面的太医院办公房。 推开门,郑太医正在给人配药,看见她来便起身行礼道:“周太医,您总算是来了,不少贵人昨日都有些中了暑热,昨晚又贪凉,所以生病的不少。” 满宝问:“严重吗?” “都不严重,只是需要配一些药,我们带来的人手有限,您帮帮忙。“ 满宝颔首,将药箱放下,和郑太医拿着他写下的脉案进去抓药,问道:“陛下上次请脉是什么时候?也是萧院正去的吗?” 郑太医想了想道:“是刘太医去的,五天前,不对,好似是七天前了。” “陛下不都是三日一请脉吗?” 郑太医道:“陛下不乐意有什么办法?” 他道:“陛下近来烦躁得很,萧院正说是暑热,京畿的确又闹干旱,听说江南那边雨水很多,好几条河都被冲垮了,朝政不顺,陛下脾气就有点儿大,萧院正和刘太医已经叮嘱了御膳房给陛下熬煮避暑酸汤。” 满宝撇了撇嘴道:“那汤一点儿也不好喝,还比不上酸梅汤呢,要是我,宁倒不喝。” 说到这儿,她微微一顿,皇帝不会因此就不喝吧? 郑太医就问,“您刚才从长寿殿下来的?陛下怎么了?” “中暑了,”满宝闷闷的道:“但问题最严重的是魏大人。” 她问道:“魏大人的平安脉无人去请吗?” 郑太医道:“这个看情况,一般来说,像魏大人这样的大人,我们太医院是一月一请,但有时我们忙不开,有时他们忙不开,自己也无病痛,不叫,我们自然也就不会去讨嫌了,但一般每半年都会去请一次脉的。” 他想了想后道:“魏大人上次请脉好似是年前了。” 满宝问:“谁请的?” “我。”郑太医看她,“怎么了,魏大人有什么病?” 满宝就叹气,“魏大人的身体不好了。” 郑太医就吓了一跳。 满宝和郑太医将各位贵人需要的药抓好,其实现在寒邪还在外表,并不是很难治,所配的药也尽量简单,以免药效有影响,反倒不美。 满宝略一思索后道:“叮嘱来领药的人注意饮食,这两日先清淡饮食,行宫清凉,用了药,过不了两天体内的暑热就散去了。” 郑太医应了一声。 满宝就沉思的去准备皇帝要用的药灸,郑太医坐在一旁发呆,“年前我把脉,魏大人虽有些劳累过度,但也不至于就不好了吧?” 满宝道:“那时候可能没什么,但长时间的劳累过度,到了一个点就会变糟了,今年年景不太顺,从开春开始就各种事情不断,心神耗费大。” 郑太医就苦恼,“一会儿陛下要宣召我等吧?周大人,你可有治疗的良方?” 满宝点头道:“有呀。” 郑太医眼睛大亮,满宝就道:“魏大人放下政事,从此刻开始休养,静养上二三年便有痊愈的可能。” 第2629章 问诊 郑太医眼里的光亮就熄灭了,这不就相当于辞官致仕了吗? 且不说皇帝愿不愿意,魏知怕是也不愿意吧? 他摇头叹息一声,将此事抛到脑后不管了。 满宝则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尤其是魏知这样的劳碌病,更是需要休养。 若是他不能休息…… 满宝沉思起来,她要咱们治疗呢? 还没想出个头绪来,古小公公亲自过来请满宝去长寿殿,他左右看了看,凑上前小声道:“我师父说陛下今日心情很是不好,也不提自己生病需要静养的事了,各位大人因为回的话不好,今儿被骂了好几遭。” “现在大人们都散去了,陛下只留下了魏大人,俩人正要用午食呢,只是想等周太医看过以后再用饭。” 满宝表示明白,谢过他的提醒。 古小公公就低声笑道:“奴才还要叩谢周大人呢,今日多亏了周大人解围,不然我师父一顿骂是免不了的。” 满宝小声道:“是白大人解的围,该谢他才是。” “是,白大人要谢,但周大人也要谢的。” 满宝拎着药箱去长寿殿。 皇帝已经老实的穿好了衣服,鞋子也穿好了,正坐在桌子边和魏知下棋。 魏知这人一点儿都不知道让人,棋艺又比白善略好,因此皇帝下得很不开心。 看到周满,已经快要输的皇帝立即丢下手中的棋子,把一盘棋都给搞乱了,他对魏知道:“先让周卿给魏卿看一看吧。” 魏知看了一眼棋盘,也放下了棋子,对着周满微微一笑。 古忠立即带着内侍上前将棋盘收了,把桌子收拾出来。 满宝上前打开药箱,把脉枕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魏知将袖子往上拉了拉,便将手放在了脉枕上。 满宝的手指搭在他的脉上,垂下眼眸仔细的听脉。 半晌,她抬起头来问道:“大人平日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魏知笑着摇头,“并没有什么不适。” 满宝就看向他的脸色,眼底的青色,已经肩肘的垂度…… 满宝仔细的回想这一年多来见到的魏大人。 她记性素来好,又是太医,最擅观色,说起来,这一年多来魏大人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满宝的目光从他鬓角的白发中扫过,再看过他的脸色…… 魏知可比她先生小好些,但脸色的润泽和红光还比不上庄先生呢。 嗯,她家先生这几年身体似乎越来越好了,比之她小时候也不差,所以人的身体好奇怪,它可以未老先衰,也可以鹤发童颜。 皇帝在一旁等得焦急,但见周满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魏知,他便耐下性子等着。 等了半晌她也没动静,皇帝也忍不住扭头盯着魏知的脸看。 素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魏知一囧,有些不自在的微微偏开目光,想要将手收回去,却被周满一用力压了下去,他只能老实的不动了。 皇帝看看魏知,又扭头看看周满,忍不住在心中嗤了一声,要不是魏知是个一把年纪的糟老头子,他几乎要以为周满这么看着人家是看上他了呢。 皇帝琢磨了一下,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美少年养养眼,哦,不,是美青年,于是他扭头看向古忠,吩咐道:“白舍人还在长寿殿吧,把他叫来。” 魏知:…… 满宝总算回想到了上次大朝会见到的魏知,收回手后忍不住摸了摸下巴,“魏大人,您是不是腰背酸疼,端坐着超过两刻钟就酸疼难忍?” 魏知微微一笑,正要说“不是”,满宝突然道:“魏大人,诊断是作为太医最基本的能力,我若是连这都说不准,那这太医也不用当了。” 所以您确定要害我不专业吗? 魏知被噎住。 满宝接着道:“您实话实说就好,我也好诊断。” 皇帝立即回神,和魏知道:“魏卿,朕是离不开你的,但不是以这种误诊之法,你如实告诉周满,不可讳疾忌医。” 他顿了顿后道:“这还是魏卿劝诫朕的话,你自己总要做到,不然何以劝诫朕呢?” 魏知最终叹息一声,和周满点头。 满宝立即追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也就身上酸疼些,除此外并无其他不适,”他见周满一脸不信,便保证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且我也未曾将此酸疼放在心中,年纪大了,人身上总是会有些毛病的。” 满宝干脆主动问起来,“您夜里睡得好吗?” 魏知:“……还好。” “一般夜里能睡几个时辰?嗯,昨晚几时入睡,几时起的,夜中可有起夜和醒来……” 问的那是仔仔细细,就跟刑部审讯犯人似的。 魏知嘴巴张了张,在皇帝的注视下还是老实的回答。 满宝从睡眠问到饮食,又问到白日的精力等,便大致有了成算。 一旁的皇帝沉默了。 魏知的日常其实和皇帝的差不多,不过皇帝偶尔还要去西内苑看看禁军,多少会动弹一下身体,加上他本性贪玩儿,总是见缝插针的玩一下,不似魏知,那简直是睡也在思考国事,醒也在想着国事。 正如周满所言,人的神便是精血,如此伤神,要说魏知没病皇帝都不信。 他从开春后一直忙碌到现今都想装病休息两日,以己度人,他觉得魏知也太累了。 满宝在心里将魏知的脉案又过了一遍,然后叹息道:“陛下和魏大人要怎么治?” 皇帝蹙眉看向她,“你是太医,反倒来问朕要怎么治?” 满宝又不是傻子,今天早上魏知瞪她,白善又替她解围,她便反应过来魏知怕是不愿休息养病,甚至皇帝也未必愿意,于是道:“作为太医,臣的建议就是静养,这二三年内慢慢调理,或许能治愈。” 魏知立即和皇帝道:“陛下,臣并未感觉不适。” 这就是他的态度了。 皇帝也沉思,半晌后看到奉旨前来的白善,于是起身道:“白舍人,你来的正好,今日让你见识一下魏大人的棋艺,来,你们来此下一盘。” 于是他让白善和魏知下棋,他领着周满走了。 魏知和白善:…… 这神来的一笔啊。 满宝却接受良好,拎着药箱就跟着皇帝走。 第2630章 偷吃 皇帝坐在榻上沉着脸不说话,满宝将药箱放在一旁便垂首恭立着。 皇帝自己安静的呆了一会儿,想完了自己的心事才抬起头来看向周满,问道:“魏大人的身体果真没别的法子了?” 满宝应了一声“是”,略一思索后道:“陛下,人的神思有限,心神大耗,若不能静心休养,这病是治不好的。”比如皇后。 皇后这两年身体比之前看着好了许多,但那只是因为带了手环,呼吸道上的疾病少了。 可身体还是虚弱,每隔一段时间,尤其是换季之时身体就会受不了寒暑的变化生病。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心神耗费过大,身体虚弱,这才比常人更爱生病。 只不过皇后和魏知二人,一个表现在外,一个却未曾有表现,所以皇后一直有用药调理,而魏知没有。 皇帝有些伤心道:“不论用什么药,朕都会使人去寻找。” “陛下,魏大人的病不能用重药,便是现在也应休养为主,再配以汤剂调理,等过一段时间应该改为蜜丸,这样药性弱一些,毒性也小。” 皇帝蹙眉,“好药也不能用?”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满宝道:“魏大人本就伤了根本,内里空虚,本就要慢慢温养,若是一下用了重药……” 就算是皇帝不太懂医理也知道这样的后果是什么。 皇帝思索起来,“朕记得殷或的身体就素来不好,以前老谭太医也说他是底子不好,内里空虚。” “的确有相似之处,只不过魏大人是后天自己劳累所致,而殷或是天生,最根本的一点虽不一样,可病症却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早就传闻殷或会早夭,但他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是呀,那他活得多好呀,”满宝道:“他并无国事操劳,也不必忧心学业,累了休息,心情不好可以出去散心,日日蜜丸和药膳吃之,偶尔扎个针,陛下,魏大人除了最后两点还看做到,前面哪一样可以做到?” “这病最不能劳累,也最不能耗神,您和魏大人都不想休养,这就断了最基本的路了。” 殷或现在过得多爽啊,以前他就跟个工具人似的,全家的子嗣压力都压在他身上,因此他不管用多贵重的药效果都不怎么样,隔三差五的病倒,隔上一二年就要准备一副新的棺材冲喜。 但现在他六姐孩子都生了,直接姓殷,老夫人如今只关心他的身体,偶尔忧愁一下他不肯成亲,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逼他。 他又有了自己的宅子,一旬倒有大半时候是住在自己的县子府里,自在的很。 现在更好,直接从崇文馆里结业,他高兴了出去逛逛街,吃穿不愁,家里的金银随便他取用; 不高兴了还能去护国寺里找智忍大师论禅,也能叫上下衙的白善等人一起出去说说话,聊聊天,简直不要太自在。 魏知现在能做到吗? 那当然是不能的,皇帝暂时还离不开魏知,魏知暂时也不想离开皇帝。 此时君臣两个倒像是要被强制分开的恋人一样恋恋不舍的看着彼此,最后皇帝还是下令让周满为魏知治疗,同时强制魏知休息两日。 他觉得他得问一问皇后的意见。 至于朝廷诸臣的意见,皇帝并不想问,甚至还要周满隐瞒魏知的病情,“出去后你就说自己诊错了,魏大人同朕一样只是中暑。” 又道:“他的脉案要做两份,另一份真实的与朕的放在一起。” 满宝愣了一下后躬身应下。 萧院正说过,现在太医署和太医院不一样了,太医署是朝廷的机构,因此不必听皇帝的,要就事论事; 但太医院却依旧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皇帝的命令就是最高的规矩,在他的命令下,一切规矩都可改。 满宝躬身退了出去,白善和魏大人早下完一盘棋了,俩人就放着下好的那盘棋在那里不动,直接坐着谈起国事来。 恰好,一个中书省,一个门下省,倒是配得很。 看到周满提着药箱出来,俩人的目光都看过去,白善下意识的站起来要迎上去,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顿了一下便不动声色的笑着走到一旁。 魏大人扫了他一眼,便问周满,“周大人,陛下呢?” 满宝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大事——忘了给皇帝药灸了。 她有些苦恼的道:“陛下在屋里呢,魏大人,陛下请您进去。” 魏大人从她的脸上收回目光,起身去找皇帝。 他一走,白善便走上前去,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后问:“你用早食了?” 满宝一怔,这才觉得好饿,一时捂住肚子没说话。 白善就叹气,“这都是吃午食的时候了……” 所以你竟然连早食都没吃。 满宝小声道:“昨晚睡太晚了嘛,行宫里又凉爽,一不小心就起晚了……” 本来她是想打完五禽戏后用早饭的,谁知道皇帝会突然叫肚子疼? 白善只能叹气,他往里看了一眼,因为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因此他也不敢在此多话,但他左右看了看,看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有点心,便溜溜达达的过去端了过来放在棋盘边上,捏了一块给她吃。 满宝看了一眼,是皇帝爱吃的密告,于是伸手接过,低头吃了。 盘子里的点心不多,都是皇帝平常爱吃的米糕和红豆糕,还配了一块绿豆糕,满宝都小口的吃了。 等皇帝和魏知谈完话出来时,就看到了俩人中间的空盘子。 白善和满宝立即起身行礼。 皇帝扫了他们一眼后道:“白舍人和周卿留下与我们用午食吧。” 俩人躬身应下,陪同皇帝去用午食。 皇帝常赐宴于臣子,不说魏知,满宝都不知陪皇帝吃过多少次饭了,因此一点儿也不紧张,白善进了翰林院后偶尔也有此机会,因此也从容。 四人坐下用饭,吃着吃着皇帝就开始叹气,脸色哀恸。 魏知脸色平淡的问道:“陛下是肚子还痛吗?” 第2631章 无人能替 皇帝立即收了哀色,脸色都严肃了两分,“倒是不痛了,只是身上也不好受而已,心中更是难受。” 他道:“只要一想到爱卿身上的病痛,朕便食不下咽,恨不能以身替之。” 便是魏知心里知道这只不过是皇帝的甜言蜜语,但还是有些感动,于是不再刺他之前装肚子疼的事情。 皇帝却已经眼风扫过周满,满宝立即机警接口道:“暑热会胃口不好,继而也会影响肠胃,腹痛也是偶有症状。” 皇帝满意,魏知已经决定放过此事,自然不会再抓着不放,于是微微点头。 吃过饭,皇帝就指了魏知和周满道:“周卿与魏大人回去吧,给魏大人好好的看一看。” 满宝应下,起身拎了药箱道:“陛下,申时左右臣来给您药灸。” 魏知听了一愣,跟着周满出去后便问,“陛下真生病了?” 满宝点头,“魏大人,我是那种信口雌黄的人吗?” 魏知没有下定论,往后看了一眼,见白善也跟着告退出来,便笑道:“才吃过午食,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满宝也是这样想的,“半个时辰后我再去给您扎针。” 魏知见她没领悟自己的意思,正要解释,满宝已经道:“魏大人,下官是奉旨看病,您可不要讳疾忌医,不然,不仅陛下那里我不好交代,您将来又如何劝诫皇帝呢?” 魏知便没有再说话,率先下山去。 满宝和白善跟在后面。 白善伸手接过满宝手里的药箱,拎着与她并肩下去,长寿殿和他们住的地方也并不是很远,走过一条山道就能拐进那一群院落里。 满宝和魏大人住的并不远,中间就隔了两个院子。 以免他反悔,满宝都没回自己的院子,直接跟着他进了他住的地方。 魏知一脸无奈,只能随他们夫妻二人跟着进来。 他并没有带家眷过来,哦,魏玉是他小儿子,来倒是来了,只是和长豫公主住在另一处宫殿呢。 伺候魏知的老仆看到老爷带了客人回来,立即招呼着要人做菜,魏知叫住他道:“我们都在上面吃了,不必再做,泡壶茶来吧。” 老仆应下,躬身去泡茶。 进了屋里,魏知坐在椅子上,请俩人坐下,卷了袖子问周满,“现在看?” 其实已经不用看了,满宝早已心中有数,她跟着过来是为了和魏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治疗手段,以及给他扎一套针的。 但难得见他如此配合,于是满宝也不介意再次给他把脉,一边把脉一边谈一谈病情也不错。 满宝吧啦吧啦说了一大堆,魏知却在沉吟过后只说了一句话,“我只有两日的假期。” 满宝:…… 她不太理解,“魏大人何故如此不珍惜自己的身体,活着不好吗?” 看着有些迷茫的周满,魏知知道她这话不是驳斥他,而是真的好奇,于是笑道:“活着是很好,但也要看怎样活着。” 他道:“我暂且还不能离开朝堂,在这里活一月,可当我辞官后活上十年。” 满宝没说话。 收了手道:“这两日您先用汤剂,我会找萧院正为您调配蜜丸,先每三日一针,只是您也要注意休息,莫要过于伤神了。” 魏知笑着颔首。 满宝开了药方,却没有给魏知,反正药也是要在太医院抓的,所以她只给他看了一遍。 满宝带着药方回到太医院,将方子交给段医助,让他抓了药后给魏知送去,这才和白善回到自己的院子。 白善牵着她的手摇了摇,安慰她道:“魏大人且不伤心,怎么你还更加伤心呢?” “大夫看到病人如此不爱惜身体,总会伤心生气的。” 白善却道:“你是病人的大夫,魏大人是大晋的大夫,以己度人便知他为何不肯休养了。” 满宝蹙眉,“朝中能臣并不少。” “朝中能臣是不少,但魏大人也只有一个。”白善道:“认真算起来,现在朝中只有魏大人一个宰相,中书省和尚书省的首官都空置,一旦门下省首官空置出来,朝中争夺此位的人必定不少。” 凡在朝为官者,谁不想着封侯拜相呢? 尤其是文官吗,那更是以拜相为毕生追求。 满宝蹙眉道:“有陛下在,总不会混乱吧?” “倒不至于混乱,可接任之人未必有魏大人与陛下的这份默契,而且,”白善顿了顿后道:“满朝文武之中,敢真正直面陛下怒火坚持劝诫的也只魏大人一人而已。” 别看皇帝一犯错就有大臣弹劾,大家似乎都很清正廉洁,但那是因为他们知道有魏知在,即便他们弹劾的不太对,皇帝也不能对他们怎么样,魏知是不会容许皇帝加罪于言官的,这样会让朝中官员心生忌惮,断绝言路。 “若是没有魏大人,陛下一怒,他们怕是也就趁势收了谏言,一次两次之后,陛下只会有恃无恐。” 白善在皇帝身边一年多了,每日做的最多的事除了给皇帝分折子,就是和起居郎坐在一边看着皇帝和诸位大臣议事,时不时的做些笔记以待皇帝询问。 对于众臣之态,他或许没有皇帝了解,但一定比一般的大臣看得更仔细,也更全面。 而且,“没有谁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政治意图,”白善压低了声音道:“魏大人心里必定还有许多事想做,在那些事没做完前,他是不会想着离开朝堂的。” 满宝就道:“他不会有那个时间的。” 国家运转,并不能朝夕更改,也不是一二年能做成的事,以魏知的身体状况,再如此不知节制的劳累下去,不会有几年好活的。 白善便叹气道:“却也比直接离开的好,而且大晋此时还真离不开魏大人。” 皇帝也是这么和皇后说的,叹气道:“魏卿前段时间才悄悄的和朕商议着改革盐税,想要徐徐图之,却没想到他如今便生了重病。” “盐税要改,没有三五年不能成效,朕……离不开他呀。” 皇后轻声问道:“朝中何人能替之?” 皇帝摇头,“无人能替。” 有魏知风骨的,没有他这份能力,有他这份能力的,却没有他的风骨和威望,所以此事非他不行。 第2632章 诊不出 皇帝宣召萧院正过来给魏知看病,同时魏知休息两天。 韩尚书等人便结伴去看魏知,正巧遇上周满在给魏知扎针。 于是大家便扒拉在屏风前看着,哦,不,是商量一些国事。 满宝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收回目光继续。 韩尚书道:“今日陛下一早还嚷着要御驾亲征呢,魏大人何时能上朝?” 满宝从针袋中抽出一根长针来,用手指在魏知后背上确定了穴位便扎了下去。 韩尚书等人就眼睁睁的看到那长针没入魏知身体,齐齐打了一个抖。 魏知却没多少反应,趴在榻上道:“陛下也就喊喊,断不能御驾亲征的。” 他道:“区区一高句丽而已,派一员大将前去便可,何况还有新罗与我们夹击。” 李尚书道:“我等也是这个意思。” 几人还是没走,继续扒拉着屏风看魏知扎针,锲而不舍的打探道:“周大人,魏大人的病不打紧吧?” “不打紧,”满宝道:“这是体内暑热,加之劳累过度引起的,扎上两日针,以后再注意调养就行,跟陛下的病症差不多。” 韩尚书怀疑的看着她,“昨日周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满宝就叹气道:“怪我,也怪魏大人。” 趴着的魏知:…… 满宝给自己找理由道:“魏大人站着让我把脉,我一时把得不准,韩大人,陛下昨日已经骂我一通了,您可不要再提,不然过几日老唐大人来了我要不好过了。” 韩尚书几个也不知道信了没有,笑哈哈的应承道:“好说,好说。” 满宝见他们答应,便热情的道:“多谢几位大人顾念同僚之情,既然这样,不如我给你们也看看,或许身上有病痛的,我给你们扎几下?” 韩尚书立刻放开了屏风,站直了以后轻了一下嗓子道:“时候也不早了,李尚书,我们该去处理公务了吧?” “是,陛下晚上不是要设宴?得白天把公务处理好才是。” “我等也要去处理公务了,魏大人好好歇息。” 大家纷纷告辞。 老仆将人送出门去。 满宝松了一口气,魏知也松了一口气。 满宝转了转他背上的针,问道:“魏大人,这么粗糙的借口他们能信?” 魏知笑问,“借口很粗糙吗?” “那是自然,我便是诊错脉了,也不至于把暑热直接说成命不久矣的病症吧,我总觉得陛下给我找的这个借口不怎么样。” “那你还答应?” 满宝耸了耸肩膀道:“我没有别的更好的借口了嘛,萧院正在,或许能找出好理由来。” 萧院正已经在来行宫的路上了,只不过去宣召他的人是早上才出发的,快马加鞭过去,但叫上萧院正,他来到也就傍晚了。 宣召的人没说是给魏知看病,而是说皇帝身体不适,宣召萧院正去问诊。 皇帝可是才去行宫一天呢,吓得萧院正一个激灵,立即收拾了东西就跟着侍卫快马加鞭的往行宫赶。 快出京城的时候才想起来周满在行宫呢。 以周满现在的医术都需要这么焦急的跑来找他,萧院正更担心了。 于是不顾自己的老胳膊老腿,鞭子一挥就飞快的往行宫赶,于是他在申时左右就到了。 下马的时候,他两条腿都是打颤的。 将药箱抱在怀里,让两个侍卫架着胳膊就往行宫上面抬。 满宝此时才给皇帝药灸完,很是困倦的拎着药箱回自己的院子,就见萧院正被两个侍卫架着飞快的从山下上来,直接就越过她上长寿殿去,一时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萧院正也看到了她,立即叫道:“停停停,且先停一停。” 两个侍卫停住,他放下脚站定,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抬着头目瞪口呆看着他的周满。 萧院正皱皱眉,问道:“周太医,陛下生病你怎么不在身边照顾着?” 满宝合上了嘴巴,眷恋的看了一眼她的院子,然后扭头认命的提着药箱上去,“走吧,我们一起去见陛下。” 萧院正一看她这模样便放松了许多,看来皇帝没事儿。 他便一手抱着药箱,一手略微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官袍,与她一同去见皇帝。 于是在家里休养的魏知就被皇帝叫去下棋了,其实是把内侍宫女都给打发了让萧院正看诊。 萧院正仔细摸了摸脉,又看了看魏知的脸色,问了一些话,沉吟起来:“魏大人的确是劳累过度,精血虚耗过大,有些虚弱……” 但还不至于就命不久矣吧? 他不由看向周满。 满宝一脸的认真,并不知道萧院正没把出来这个命不久矣的脉象,还巴巴的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有效的建议。 萧院正与她合作多年,一对上她这目光就明白过来,于是道:“臣需要和周太医商议商议。” 这是重症,皇帝表示理解,于是挥手让俩人退下了,他留下魏知下棋。 萧院正跟着周满回到行宫的医所,郑太医正满行宫跑着给生病的贵人们问诊,因此并不在,只有段医助值守在此。 萧院正挥手让段医助退下,这才问周满,“你何以看出魏大人命不久矣的?” 满宝惊讶,“您看不出来?” 萧院正默默地看着她,满宝先是怀疑自己,“难道我诊错了?” “虽有些神疲气虚,但还不至于此吧?” 满宝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她两次摸到的脉象,如果一次错还有可能,但她两次都摸到了,于是摇头,“不对,我没有诊错。” 她道:“的确是神疲气绝之像,五脏六腑都有虚弱之势,长此以往,他……怕是没多少日子,只不过现在未曾表象出来的。” 满宝道:“这种疲劳过度少有严重的表象,一旦有了明显的表象,那就是已经回天乏术之时了。” 萧院正自己就是太医,更理解周满的意思,“你是说猝死和气绝之象?” 满宝点头。 萧院正脑海中就浮现魏知的脸色,半晌后叹气,“脸色是不太好,我回头再看看。” 虽然心里对周满的判断信服几分,但他依旧想要自己诊断出来,若是不成,怕是还得把刘太医他们请来会诊才行。 若是连病情都不能确定,这药就不好下了。 第2633章 差一步 萧院正晚上单独拜访了一趟魏知,第二天就把刘太医给叫来了。 刘太医得出的结论与萧院正一样,都只得出疲劳过度,神疲气虚的病症。 于是萧院正沉思起来,便去求见皇帝,想要请他师父,已经致仕的老谭太医来看一看。 皇帝挑了挑眉,道:“魏大人也不愿意休息,明日就要上衙公办了。” 萧院正低头道:“正是因此才要确诊了病情才好定药方,若只是疲劳过度,只是减少一些公务,略休息几天便可。” 可要是真如周满所言,那就不是吃几天药就可以了的。 皇帝沉吟问道:“周满的医术已经在尔等之上了吗?” 萧院正低下头道:“陛下,周太医是个很有天赋的人,便是不看她治疗的病症,只看她编撰的医书便能看出来,若不是医术有大成者,便是有现成的医书在,也难以将它们融合归纳起来。” 萧院正虽然读书少,但也知道编撰一本书有多难,但周满能够举重若轻,便可见她的天赋和能力。 皇帝这才微微颔首,道:“朕身体有些不适,那便请老谭太医来行宫走一遭吧。” 老谭太医致仕多年,宫中很少会请他了,因此这一请便惊动了不少人。 不说京城的那些人,就是行宫里的人,后宫除了皇后,前面除了韩尚书几个外,所有人都以为是皇帝生病了,于是轻松的气氛顿时一肃,整个行宫比平日里安静了五分。 京城里的太子也吓了一跳,当即就起身,拎了马鞭就要去行宫,被郭詹事拦住,“殿下,送回来的折子上还是陛下的字迹,显然陛下还能批复折子,若是大病,陛下肯定不能再批复。” “您是监国,若无圣命,您是不能离开京城的。” 太子蹙眉,“父皇都生病了,你还管这许多?孤要是不问一问,回头父皇又要说孤不孝了。” “殿下不如上书问安。” 但太子还是心里焦急,他想去行宫里看一看情况,不亲自看见父皇,他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郭詹事拦住他低声道:“殿下,行宫那里有皇后娘娘和明达公主呢,不会有事的。” 太子抿了抿嘴,捏着马鞭没说话。 皇帝的健康情况对太子来说太重要了。 俩人正僵持不下,庄先生晃悠悠的路过,似乎是刚从外面进来要往崇文馆去。 郭詹事眯了眯眼,叫住庄先生问道:“庄侍讲,不知这几日可有收到周大人的家书?” 庄先生愣了一下后看到站在一旁的太子,略一思索便了然,他行了行礼后道:“未曾收到家书。” 郭詹事皱了皱眉,问道:“周大人一般多久会来家书?” 庄先生道:“只是去了雍州,并不远,况且家中无事,她若是没有增添的东西,也没什么东西需要托付于家里,自然不会来家书。” 郭詹事和太子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起来。 庄先生行礼告退。 郭詹事看着他走远,不由看向太子,“殿下,此时除了殷礼,怕是没人能比周满更了解行宫那边的消息了,您此时不宜妄动,京城里您是监国,而行宫那边都是些老王爷,恭王并不在,您不用忧心。” 太子转身就走,“孤知道了。” 太子直接去找庄先生。 庄先生正在茶室里煮茶,看见太子进来连忙起身行礼。 太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直言道:“先生应该知道孤是为何而来的吧?” 庄先生便叹了一口气道:“殿下脾气太急了。” 太子有些烦躁道:“郭詹事误会了孤的意思,先生你也不知吗?孤……” “臣知道,”庄先生突然打断太子道:“臣知道陛下是父亲,您是儿子,此是一个儿子对父亲的担忧,殿下若是无动于衷,那才是大逆不道。” 太子心气这才平和了一些。 “但是殿下,您不仅是儿子,也是太子,”庄先生道:“臣想,陛下应该会更想您此时像一个太子多一些,因此就不能冲动行事了。” 太子皱眉。 庄先生笑着安抚他道:“陛下应该无事,不然随侍行宫的魏大人、李尚书不会一言也不传回来。” 魏知和李尚书都是坚定的嫡长制度的维护者,当年太子荒唐成那样,李尚书都坚定的站在他这一边,而魏知虽然未参与进太子和恭王的争斗中,却一直很反对皇帝过于宠爱恭王,只要有机会就想掰直皇帝的态度。 皇帝要是真的有事,这两位是一定会传信回京的。 如果消息是假的,庄先生更倾向于这是对太子的一个考验。 于是道:“殿下做好一国太子,一个儿子应该做的事就好。” 一国太子和一个儿子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是什么? 一是保证京城的安定,保证京城朝廷的安定;二就是赶紧派心腹去行宫里问候皇帝,您是不是真的生病了,要不要儿子去侍疾呀,儿子担心啊…… 于是太子在庄先生的指点下写了一封饱含深情担忧的问候信去给皇帝。 太子的信要比老谭太医晚一步到行宫。 他的信送上长寿殿时,皇帝正坐在魏知的院子里看着老谭太医给魏知问诊。 萧院正则领着周满和刘太医站在一旁看着。 老谭太医年纪很大了,两三年不见,胡子都白完了,白得特别的均匀好看,但光泽很不错,脸色也红润,惹得满宝看了他好几下。 老谭太医一手搭在魏知的脉上,一手则摸着胡子,眼睛微微闭着,但他五感灵敏,睁开眼来便扭头看向周满。 满宝的目光被抓了个正着,便冲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谭太医微微一笑,收回视线去看魏大人的脸色,然后去看一旁皇帝的脸色,来回看了俩人半晌,他对魏大人道:“请魏大人张嘴,我看看舌苔。” 魏知倒也配合,伸出舌头给他看。 老谭太医问了一些问题,大致和周满一开始问的差不多,夜里几时睡的,醒来几次,是否难以入眠,平日的饮食怎么样,身上有哪里不舒服…… 这两天魏知没少回答这些问题,因为问得多了,他这两天便尤其留心,于是回答得也更准确和详细。 老谭太医一一记下,心中便有数了。 他收回手,和皇帝行礼后道:“陛下,魏大人的确病入骨血,差一步就病入膏肓了。” 皇帝:…… 魏大人:…… 这话听着比周满说的还恐怖。 第2634章 天才啊 老谭太医坐在了医舍里和周满讨论治疗的方案。 魏知的病就是需要养着的,但很显然,让他完全休息是不可能的,因此只能各退一步了。 对于如何温和的调养身体,老谭太医的经验是最丰富的,毕竟他以一己之力一直吊着殷或的命。 满宝从他这里学习到了许多,一席话,胜读三年书啊。 满宝最后做了不少笔记离开,还拿走了老谭太医开的三张方子,一张是汤剂,一张是蜜丸,还有一张则是药膳方子。 老谭太医摸着胡子道:“不过,要我看这些都是次一等的手段,再好的药方都不及魏大人安稳的入眠两个时辰。” 他道:“别小看了睡觉,伤的心神精力一般都要靠睡眠补回来,魏大人心神耗费大,偏又不能安眠,唉……” 满宝就开始琢磨起安眠的方子来,不过这个不能用药了,以免和现在调养的药相冲,那边只能用香或药包…… 满宝思考起来。 见周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老谭太医微微一笑,扶着桌子起身,转身走了出去。 萧院正连忙跟在后面。 他不是第一次来雍州行宫,以前也随侍过先帝和当今来过。 他背着手走出院子,站在树下望着山腰下的宫殿微微一笑:“以前我们的医所只能建在下面,略在禁军之上,上面这些宫殿住所可轮不到我们太医院,三省六部,九寺三监,他们一部占了一处院子还尚且嫌弃不够呢,我们每日要问诊都得从下面一路爬上来,先给陛下和皇后看过,然后才给剩下的贵人们看。” 萧院正微微一笑道:“老师,现在太医院和以前不一样了,陛下更信重我们。” “不止于此,”老谭太医道:“你很好,能将太医署从太常寺中分出,使其与九寺齐名,这是前人没做到的事。” 得到自己师父的认可,萧院正很是兴奋。 老谭太医道:“如今太医署中常留的学生有多少人?” 萧院正道:“如今固定是六百人上下,每年都有结业送往各地方医署的学生,只是都还少,更多的还是得留在太医署中继续学习的学生。” “慢慢来,不着急。”老谭太医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周满还坐在桌子边,正拿着一支笔在苦恼的些东西。 他微微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萧院正就低下头道:“学生不济,未曾把出魏大人的病情,倒让老师受累跑了一遭。” 老谭太医却摇手道:“若不是来这一遭,我还不知道周满天赋如此厉害,与第一次见她,相差太大了。而这也不过是过了五六年罢了。” 老谭太医用力的思索道:“是五年,还是六年来着?” 萧院正道:“老师,好似快七年了。” 老谭太医没理他,继续道:“你们与之相比差太远了。” 萧院正低头,他当然知道了,周满年纪摆在那里,学东西快着呢,他们一天学习的时间才多少,她有多少? 话说这几年他对周满是不是过于宽容了,为了让她有修书和看书的时间,她很少处理太医院的杂务。 老谭太医却夸起他来,“你做得不错。那些大人们,哼,时常看不起我们医者。你们读儒家的书少,有时候吵嘴吵不过他们,所以日常还是要多看书。” “可惜你们年纪都大了,已是来不及了,但下一辈却还可以,以后家里的孩子可不能只看医书,也多看看别的书。” 萧院正迟疑道:“老师,术业有专攻,若不专注于医学,怕是难有进益。” 他道:“天下能考中进士的有几人?所以这天下又有几个周满这样的医者?” 老谭太医想了一下,不由叹气,“是我想当然了。” 萧院正忍不住问,“老师,您刚才与周满谈了许久,她的医术……” “已在你之上,”老谭太医再次忍不住伸手摸着胡子笑道:“初见她时,她虽然能拿出比我更好的方法治疗殷或,但一是仗着她的针灸之术,二则是因为她年轻正当年。” 萧院正:“……这和年纪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的,”老谭太医笃定道:“我一个糟老头子说的话,病人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更不要说我开的那些药方……唉,罢了,罢了,不提了。” 他给殷或开的方子是养精蓄锐,然后下猛药让他爆发出生命力,持续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留下子嗣。 因为这是家属的要求。 周满倒好,直接和病人里应外合偷偷停了他的药,换了另一种药方,他当时仔细的看过。 要是只单纯服用周满给开的汤剂,殷或必死无疑,因为汤剂虽然温和,药效对他的身体却难以达到那个点的作用。 但她会用针灸。 针灸激发了药效,甚至引导药效行走全身,因此殷或才能靠着那温和的药方活了下来,还因为减少了药毒,不管是身体和心理都好受了许多。 不过老谭太医一直认为最关键的是周满打开了殷或的心结,这才是保持住殷或活力的最重要原因。 在这一点上,他一个糟老头子自然是比不上周满的。 所以当年他只惊艳于周满的针灸之术,对她的诊断和开方之术只给了尚且稚嫩的评价。 可才几年,她的诊断和开方之术已经能够让老谭太医同样惊艳了。 老谭太医无限惋惜,实在是可惜,这样的人却拜了一个儒生为师,合该拜他为师才是啊。 “魏大人的病症不在表,而是在里,皮毛上的病症好诊断,已经有了症状的病也好诊断,但像魏大人这样未曾表现出来,而内里已经千疮百孔的病,只有经验丰富的大成医者方能看得出来。”老谭太医道:“只我知道的大夫中,世间能诊出这一病症的,包括我在内,不超过五人,而今,周满是第六人。” 萧院正咋舌。 老谭太医就意味深长的拍着他的肩膀道:“这样的医者,她这样的年纪,一直留在京城之中可惜了。” 萧院正一惊,“老师……” “我记得你当年升为五品太医前也曾告假过两年,顺着渭河往下走到了岭南吧?”老谭太医道:“她需要见到更多的病症。” 萧院正苦笑,“可她是女子,且还成亲了,其夫君是中书舍人。” 哪里走得开呀? 老谭太医就意味深长的道:“你太小看她了,就好比几年前的我,也低估了她。” 当年,他知道她很厉害,却未曾想过她可以这么厉害。 第2635章 串户 满宝已经去翻他们带来的医书中关于助眠香料或各种药包的使用方法了。 刘太医跟在她身边,见她翻书基本只翻看目录,就抽了抽嘴角道:“别看了,带来的医书中就没有涉及香料的,你要实在想看,只能开了条子回太医院让人把书带来了。” 满宝心里有股冲动,“不然我回去一趟吧,快马加鞭,明天一早启程,后天上午就能回来了。” 刘太医想了想,现在他和萧院正都在此,周满暂时离开问题倒不大,于是道:“你去问过萧院正。” 满宝好奇的问:“刘太医,您对香料熟悉吗?” “不熟,”刘太医道:“术业有专攻,太医院里对香料一类比较熟悉的应当是已经致仕的计太医。” 满宝一听很是惋惜,她对香料也不熟,特别是药香。 “不过现在助眠的香料也就那几种,先不说是否对魏大人有用,就算有用,魏大人会用吗?” “为什么不用?‘ “因为贵!” 满宝便安静了,想了想后道:“没事儿,到时候让陛下送。” 刘太医便不说话了。 老谭太医和萧院正感慨了一下周满的医术,进去看过周满定下的治疗方案后,自觉没有可补充的了,便请辞下山去。 满宝觉得老谭太医很厉害,之前他们只在殷或的病上有过交集,这一次因为魏大人,他们论起病症来,她才发现京城里竟还有这样一位厉害的老太医在,说什么也不肯放过。 于是起身问道:“老谭太医,您何时回京?” 老谭太医笑道:“今日已经晚了,陛下若无其他的吩咐,我明日便回京。” 满宝立即道:“我随您一起回去吧。” 满宝趁机和萧院正请假,她得回去找书。 萧院正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满宝觉得他的目光有些怪,但只是略一思索就被和老谭太医同行的兴奋冲掉了。 她高兴的和老谭太医道:“天气太热,我此次出行没有带马车,老谭太医不介意我和您同车而回吧?” 老谭太医笑着道:“不介意。” 一旁的刘太医忍不住道:“周太医不是要快马加鞭的回去吗?” 满宝道:“我突然想起钦天监说过,这几日高温烈日,要谨慎外出。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要保重身体。” 刘太医还能说什么呢? 老谭太医去和皇帝作别,顺便告诉他和魏大人,他们商量出来的治疗方案。 一种是辞官休养,这一条不用详细说,大家都知道不可能; 第二种就是边工作边调养,能不能治好不一定,但要尽量控制住不恶化。 皇帝和魏知都选择了第二种。 因为其中会用到针灸,而且周满回一直随侍在行宫这边,所以魏知便成了她的专属病人。 嗯,还有皇帝,他此时也在病中呢。 满宝顺便提起安眠香的事,和皇帝道:“臣明日就和老谭太医回去取一些医书来钻研。” 皇帝:“临时抱佛脚吗?” 满宝道:“我会努力的抱住,让它有作用的。” 皇帝说不过她,撇了撇嘴后应了。 满宝就高兴的告退,趁着有时间,跑去找长豫,“我明天要回京城了,你要不要我帮你带吃的?” 长豫眼睛一亮,问道:“你回京城做什么?我陪你一起回去吧。” “这么热的天,你本就是来避暑的,跟着我跑回去做什么?”满宝道:“我是回去找医书呢。” 长豫一听,便满腹忧虑道:“父皇的病很严重吗?” 这两日又是请萧院正,又是宣召刘太医,今天更是请了老谭太医,可是她去请安时父皇的脸色明明还挺好的,也照常处理公务,要不是他的寝宫里有药味儿,她又看着他喝药,她几乎要以为父皇是装病了。 本想休息两日偷个懒的皇帝因为魏知生病的事,他到底还是没能偷懒。 满宝道:“不是很严重,放心吧,过不了几日就好了,不过是我想找些安眠香和安眠药包的方子,所以要回去查医术。” 长豫愣了一下后道:“安眠香啊,这个东西我有啊,书的话,我记得明达手里就有几张调香的方子,你要不要问一问?” “好呀。” 长豫就和满宝手牵着手去找明达,路上道:“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一份东市里的卤肉,既去了东市,再帮我带一些炒栗子,还有九福楼的烤鸡,可惜鱼脍不好外带,须得新鲜着吃才好……” “对了,你大嫂做的豆花也好吃。” 满宝闻弦知雅意,立即道:“等我回去就让我大嫂做,嗯,此时做豆花放水里镇一镇,甚是美味。” 长豫就高兴起来,拖着她加快了脚步,“走,去问问明达她可有想吃的东西。” 明达没有,倒是白二郎有许多想吃的,主要行宫里的饮食要比京城里的清淡许多。 最主要的是,在京城他们可以时不时的出去逛街吃东西,但在行宫里,他们可以时不时的骑马出去打猎,还可以时不时的去地里摘点儿瓜果蔬菜之类的,唯独就是没有集市给他们逛。 白二郎嘴馋。 长豫也道:“一开始还好,几日下来,我嘴巴都快没味儿了。” 满宝也馋,尤其他们还点了这么多菜,于是咽了咽口水后道:“我都给你们买!” 然后大家一起吃,这可不是她贪嘴,而是给公主们买的。 满宝还悄悄的问白善,“你有什么想吃的,到时候我给添到菜单上,都说是长豫要的。” 白善忍着笑道:“你这栽赃倒是栽得光明正大。” 满宝道:“长豫不会介意的。” 白善想了想后小声道:“这会儿大嫂应该不在京城,而是在莆村,从那里过来不远,你要是想吃,出去以后派人回去一趟,山下便有庄子,让大嫂他们将东西送到山下,以后让长豫公主派人下去取就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还憋着难得回京一趟带这么多东西。 满宝眼睛大亮,“我怎么没想到?” 白善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道:“这次回去你把大吉他们都带上,让他们给你跑腿,别晒着了。”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 第2636章 回宫 皇帝这一天都很忙,因此没空看太子送来的信,后来则是忘了。老谭太医的诊断表明魏知的身体不乐观。 他不太高兴就不想再思考私事,因此一心扑在折子上,想用公事麻痹自己。 等想起太子似乎叫人送来一封信时,已经是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了。 大家议事过一波,正中场休息。 皇帝翻着案上的东西,这才看到太子送来的信,于是随手就拆开了。 看到信皇帝才知道外面的留言是有多汹涌,他目光扫过屋里的大臣们,心中冷哼一声,脸上却温和的道:“朕今日觉得精神好了许多,周太医有功,来人,去库房里找两匹绢布赏给她。” 古忠愣了一下后躬身应下。 底下的大臣们面色不变的恭维道:“陛下好就是天下好。” “上天保佑,陛下必定福寿安康……” 打量谁不知道生病的是魏知,您就是个幌子呀。 不过能够让皇帝自愿成为一个幌子的臣子,天下间也没几个人吧? 韩尚书几人悄悄的看了一眼魏知,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只有几年时间的人。 看着活蹦乱跳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啊。 皇帝赏完周满,吃过午食时候还带着大臣们顺着树荫出去溜达了一圈散步消食,让大家都看见了他的龙颜,病重的事也就不攻自破了。 而此时,满宝和老谭太医已经回到京城,她先把老谭太医送回谭家,这才依依不舍的牵着马离开。 老谭太医也有些依依不舍,这一路和周满交流医术,他颇有所得呀。 满宝收获更大,觉得前面几年竟然漏掉了老谭太医,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已经在科科空间里的书架上扒拉着了,想着用什么书去或方子去找老谭太医交换些医术或者经验。 满宝一边想着一边回到周宅。 刘老夫人微惊,亲自带着郑氏过来,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满宝道:“祖母,我回来找医书的,明儿一早就走。” 刘老夫人就松了一口气,笑问:“善宝和你在行宫还好吧?” “挺好的。” “二郎可还乖巧吗?有没有惹祸?” 满宝:“您放心吧,有明达公主在,他惹不了祸。” 她幸灾乐祸的笑道:“陛下疼明达公主,所以他们的住处就在长寿殿边上,离得可近了。” 听白善说,白二郎现在每天都要给帝后晨昏定省,偶尔还被皇帝拉着考校功课,被拎到殿里一起听老大人们议事,可苦了。 刘老夫人一听便放下心来,见她放下东西就要进宫去,连忙拦住她道:“这会儿天热,不如等凉快些再进去,而且你还没用午食吧?” 满宝想了想便点头,“那我先用午食,不过还是不等凉快了,这会儿等到太阳下山也未必会凉快。” “那我让人给你准备马车,坐着马车去好歹能遮住太阳。” 满宝应下,便和刘老夫人及郑氏去用午食。 她将昨天晚上写下的单子交给刘老夫人,“全是长豫公主他们托我带的,祖母,您帮我把东西都买回来吧,我明儿一早带上就走。”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后忍不住乐,这上面可有好些吃食是满宝和白善喜欢吃的,哪里就全是长豫公主他们托着带的了? 她笑眯了眼,颔首道:“好,我一会儿呀就派人去找店家预定,让他们明儿一早再做,这样新鲜些,到时候再使下人去取,你直接拿到行宫去就行。” 满宝连连点头。 郑氏也跟着看单子,道:“你大嫂不在家中呀。” “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让人去莆村找大嫂了,明天他们直接送到行宫那儿去。” 刘老夫人就叮嘱道:“暑天热,也不要贪食。” 满宝应下,保证他们不会贪食的。 毕竟行宫上这么多人呢,不说还有殷或几个,跟着大臣们去的家眷,其中有不少是白善他们国子监和崇文馆的同窗,见到面了,那不得意思意思吗? 满宝用过午食,略一休息就进宫去了。 皇宫的气氛有些沉闷,守门的侍卫们看到她从马车上下来,都纷纷瞪大了眼睛,心中各种猜测都有。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看着她,满宝一脸疑惑的与他们对视,试探性的往宫里走,见他们一直都盯着她,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点儿心虚气短,不由多解释了一句,“我是奉旨回京的,可不是偷跑回来的。” 侍卫们:……他们想问的是这个吗? 他们想问的是,皇帝老爷子是真的病重了吗,您怎么不在跟前伺候着,反而回来了? 但没人敢问,毕竟有窥视圣体的嫌疑,他们担待不起。 满宝脚步有些发虚的跨过宫门,还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还是盯着她看,就提着心问科科:“科科,他们怎么怪怪的?难道是我的衣裳没穿好?” 满宝还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腰带和胸口,但没什么问题呀。 而且她出门的时候可是刘祖母和婆婆送到院门口的,要是有问题,她们肯定会告诉她的。 满宝心里安定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儿虚。 科科来回扫描了几回,也找不出原因,觉得人类这种智慧生物还是太复杂了。 满宝一脸莫名的往太医院去,她决定先去太医院里找书,再去崇文馆,这样下午还能和庄先生一起出宫回家。 皇宫里的气氛比之前的更加肃穆,多了几分小心翼翼,每个人看见她都瞪大了眼睛,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满宝垂着眼眸思考起来,一边上台阶一边想,难道就在他们去行宫的这几天日子里宫中出了大事? 可她也没听说啊。 雍州和京城又不远,消息传递不慢,若是出事,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啊,她可每天都去见皇帝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呼唤声,“周大人,周大人……” 满宝回头看去,就见远远的,吴公公带着两个小内侍正往这边跑。 她挑了挑眉,拢手站在台阶上思考,看着吴公公慢慢跑近,然后喘了两口气就往台阶上跑。 满宝心里啊啊啊的大叫,问科科,“宫中有规定,不得急行,这还是吴公公告诉我的呢,难道太子出事儿了?总不能是他造反了吧?” 第2637章 谁吓谁 科科也吓了一跳,顾不得和宿主要积分,直接就朝东宫扫描去,然后延伸向整个皇宫。 扫过去后,它也有点儿不太确定,“皇宫的守备是比之前更多,也更严密了,但太子现在东宫,并不是在太极殿里,哦,你的那些同僚大臣们,他们现在都在东宫里正常商讨国事呢,你们人类历史上的造反不都要死人吗?” 满宝:“老唐大人也在吗?” 科科道:“在。”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他在那问题就不是很大。 几句话的功夫,吴公公已经带着人跑上来了,满宝扬开笑脸迎接上去,下了两阶台阶扶住他,好奇的问:“吴公公,什么事这么急呀?” 吴公公咽了咽口水,匀了一下气,抓住周满的手道:“咱家正要去太医院请人呢,正巧就听人说周大人回来了,所以就赶着来请周大人了。” 他努力扬起笑脸道:“太子妃身上有些不太舒服,想请周大人去看一看。” 太子妃这会儿肚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满宝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有何症状?” 是摔了,还是肚子痛,或者是见红了? 吴公公哪敢诅咒太子妃,因此低着头含糊其辞,满宝见他这样,还以为涉及机密,急得不行,跺了跺脚后道:“东宫可有太医或者医女在吗?有没有药箱?” 这个有。 吴公公连连点头。 于是满宝也顾不得猜疑宫里是出了什么事,拎起裙子就往东宫跑。 吴公公瞪大了眼睛,伸手想拦,她已经快速的下台阶,眼看着就要下完了,他连忙追上去,“周大人,您慢些,您慢些,太子妃她……”也不是那么严重的。 可怜吴公公才缓过一口气,也只能拎着袍子跟在后面跑。 两个小内侍则跟在吴公公身后。 巡逻的侍卫看到他们跑动,眉头一竖就要喝止,看到追在周满身后的吴公公,顿时憋了下去。 吴公公跑过去还得解释一句,“太子妃要请太医……” 看着他们跑远,有侍卫忍不住道:“太子妃不会有事吧?” “闭嘴,宫闱密事岂是我等能议论的?做好自己手上的事就行。” 大家立时低下头去低低应了一声,但心里也不由猜测起来。 生活在顶端上的那几人,任何一个出事,那都不啻于一场地震。 满宝体力好,精神也不错,一溜烟跑进了东宫,宫女内侍们对她都熟,看见她跑进来虽然惊讶却也没拦她,由着她一路跑到了东宫后院。 太子妃还没收到消息,她正在屋中窗边的榻上午睡呢,有两个宫女一左一右的给她打扇,屋里屋外还坐着好几个宫女内侍,或在做针线,或靠着柱子昏昏欲睡。 满宝跑进来的动静不小,在皇宫里丁点动静都显得很大,于是守在屋外的人立即惊醒过来,看到满宝微讶,“周大人,您回来了?” 满宝跑上去,微微有些喘,问道:“太子妃呢?” 见她额头脸上都是汗,宫女脸上的笑容微顿,也有点儿紧张起来,“在屋里午睡呢,周大人要求见得略等一等,奴婢这就去禀报。” 说罢转身就要进去禀报。 满宝却一把抓住她,疑惑的看着她,“太子妃无事?” 宫女愣了一下后道:“娘娘没什么事啊……” 满宝便慢慢松开了她的胳膊,这才从袖袋里掏出手帕擦汗,“行了,没事儿了,不必禀报。” 宫女微微蹙眉,有些不解,恰在此时,吴公公带着两个小内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 宫女内侍们都惊讶的瞪大眼睛看他,这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一个两个都跑成这样? 吴公公也不敢在太子妃的院子里喧哗,追上来指着满宝喘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您,您就不能慢一些吗?” 满宝这才掐腰看着他,有些生气,“吴公公,您为什么骗我,害我一顿好跑。” 吴公公擦着额头上的汗小声道:“哎哟姑奶奶哟,您小声些,咱家先给您赔个不是了,是殿下要见您,可这如今风雨飘摇的,殿下不好明着召见……” 满宝一脸的莫名其妙,“为何不好明着召见?怎么就风雨飘摇了?” 吴公公仔细的看了看周满的神色,呼出一口气,轻松了许多,他笑道:“那是小的们口误,该打,该打,周大人,您看我们要不换个地方?” 满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哼哼两声,跟着他去太子的书房。 太子此时并不在书房,而是在东宫的另一头——詹事府里。 吴公公将周满请到书房,立即让人去沏茶。 而太子妃那边,宫女见他们走了,略一思索便转身进屋,轻轻地推了推太子妃。 太子妃睁开眼睛来,一时还有些茫然,她哑着声音问:“怎么了?” 宫女小声汇报道:“娘娘,周太医从行宫里回来了。” 太子妃一下从榻上撑起身子,“她怎么回来了,可是行宫那边出了什么事?” 宫女一边蹲下去给她穿鞋子一边道:“奴婢看着不像,倒是吴公公用娘娘诓了周太医过来,看着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满头满脸的汗呢。” 太子妃问:“现在人在哪里?” “被请到前头书房去了,殿下还在詹事府呢。” 太子妃就扶着宫女的手挺着个大肚子去前面书房,一进门便听到吴公公正在赔不是,手上还端着一杯茶。 看到太子妃过来,他吓得跪在了地上,就算是太子的示意,他以太子妃将人请过来,还是用的那样似是而非的借口,是很忌讳的。 满宝暗暗瞪了吴公公一眼,从他手里接过茶杯,起身,随手放在了桌子上,笑着上前和太子妃见礼,“吵醒娘娘了。” 太子妃冲她伸手,扶住她的手笑道:“要不是底下的人说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哪里来的吵醒?” 她瞥眼看向吴公公,和满宝道:“这老奴才越发没分寸,等我罚他。” 满宝笑道:“他就是和我开个玩笑,也是我不好,没问清楚就跑来了,没有惊扰娘娘就好。” 太子妃扶着她的手坐在了椅子上,笑道:“既然来了不如给我摸摸脉。” 看到周满头发里渗出来的汗,便知道是刚才跑得狠了,她又扭头吩咐宫女,“去给周大人打盆水来梳洗。” 吴公公悄悄的起身,悄悄的退了下去,大松一口气。 第2638章 消息 满宝洗了一把脸,又将手洗干净,这才觉得没那么黏糊糊的。 立即有宫女捧着铜镜上前,要帮她重新梳妆。 满宝拦住了,只让她们重新梳了一下头发,她随手挖了一些润白霜擦在脸上,笑道:“不必太繁琐。” 等收拾好满宝才去给太子妃摸脉,她这是第二胎了,前面一直养得挺好,现在满宝看着也没什么问题,只当时请平安脉了。 太子总算找了个空隙过来,一看到他,太子妃就扶着腰起身,微微行了礼后笑道:“妾身让人准备了些甜点,现在去看看好了没有。” 将说话的空间让给了俩人。 其他人也都退下,只有吴公公低着头站在一旁。太子直接问周满:“陛下身体怎么样了?” 满宝以为只是日常问候,于是道:“挺好的。” 还补充道:“皇后也挺好的,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也都好。” 免得他一个一个问了。 太子:…… 他仔细的盯着周满的脸看,见她一脸莫名其妙的回望他,他便知道她说的是真的,于是微微蹙眉,“那行宫为何宣召老谭太医?” “那是给……”满宝说到这里顿了顿,这才想起来魏大人生病的事算机密,他现在的脉案都是和皇帝的封在一起,除了萧院正和她外,没人有查阅的权限。 太子就盯着她的脸问:“说!” 满宝瘪了瘪嘴,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老谭太医是去给魏大人看病的。” 太子一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魏大人怎么了?” 满宝含糊道:“身子不太好。” 太子就用眼睛瞪她。 满宝便道:“殿下,现在魏大人的脉案是和陛下的封在一起的。” 太子便垂下眼眸思考,虽然周满说的不多,但这句话本身就表明了很多。 只怕魏大人很不好了,不然父皇不会既宣召老谭太医,又将他的脉案和自己的封在一起。 太子瞥了一眼紧张的周满,不再为难她,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满宝松了一口气,这才躬身退了出去,也不吃太子妃给准备的甜点了,直接往崇文馆去。 找到自己要找的书后就走。 皇宫里还是太危险了。 太子看着她跑远,这才回头看向太子妃,嗤笑了一声道:“今儿你们吓她了?” 太子妃就嗔怪道:“明明是殿下吓她的。” 太子妃将一盘点心放在桌子上,扶着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所以父皇无事,只是魏大人病得厉害吗?怎么竟要瞒着外人?” 太子若有所思道:“短时间内应该无事。” 不然皇帝不会隐瞒,以他爹的为人,魏知要真是重病处理不了公事了,他肯定会让对方休息,安心养病,然后隔三差五的去问候以示恩宠,顺便也问一下政事,将对方肚子里的东西都榨出来。 需要隐瞒,说明病虽重,却有可能治愈,目前看着应该无碍。 太子垂眸沉思,那如果魏知离开,那谁会接他的位置呢? 门下省这个位置可至关重要,陛下的旨意都需要先过门下省审核才能发下去。 消息灵通的一些人也在想,谁适合接替魏知的位置呢? 除了皇帝和魏知自己,此时怕是没多少人觉得魏知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停留太久。 就是此时和魏知在同一个院子里公办的韩尚书几人也都暗暗思索,不知他们是否能有更往前一步的机会。 满宝则在太医院里翻箱倒柜的寻找安眠的方子,尤其是香料一类的。 她蹲在地上,将翻出来的方子一目十行的扫过,眉头越来越紧。 刘三娘捧着几本书如风一般走进来,“师父,这是我才从书架上找出来的,您看看。” 满宝就将方子收了塞回去,起身接过看了一眼便抬头看向刘三娘,见她肚子小巧却又圆溜溜的,便伸手摸了摸道:“走路慢一些,不要太快了。” 她笑道:“你这一胎养的不错。” 刘三娘不好意思的低头一笑。 满宝翻了翻书,颔首道:“不错,这几本书我都用得着。” 刘三娘不由好奇,“师父,这安眠药是要给谁用的,为何要侧重香料呢?安神药的效果不是更好吗?” “他需要吃别的药,加了安神药有些冲了药性。”满宝没有高声她是给谁用的,将书收好后问道:“你知道太医院里谁对香料有研究吗?” 刘三娘想了想后道:“要说在这方面钻研比较深的,应该是以前的计太医。” 她道:“以前我做医女的时候,计太医就喜欢用熏香与人治病,他常给人治外伤,有些小贵人吃不下止痛和麻药,但一看到刀子就哭,他就会给他们熏香,闻上两三刻钟病人就昏昏欲睡,此时清理伤口就会容易些。” 满宝眼睛大亮,“这个好呀,有些病人年纪小,的确是喝不下汤剂,也不适合汤剂的,熏香有危险吗?” 刘三娘沉吟了一下后道:“倒是听祖父说起过,熏香也是有危险的,若是吸入过多,可能就醒不过来了,所以计太医每次都不敢用多。” 满宝就思考起来,看来以后有机会还得拜访一下计太医。 满宝便小声问道:“刘太医和计太医关系如何?” “还行吧,”刘三娘道:“不过计太医和谭太医关系最好,不然您问问郑太医也不错,以前郑太医就在计太医手下的。” 还是计太医致仕以后,郑太医才能独自开方看诊的成为主医的。 满宝心中就有数了,“我知道了,回头我找时机去拜访。” 满宝拿了书正要离开,出到院子里,就见卢太医他们正在院子里围着一张桌子说话。 她便好奇的上前,“这是什么?” 突然看见她,卢太医等几个才从太医署里回来的太医吓了一大跳,“周太医何时回来的?” 满宝扬了扬手中的书和纸张道:“回来找几本医书,明儿就要去行宫了的,这是什么?” “哦,”卢太医等人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不是头伏吗,天气越来越热,我们太医院便包了一些药包打算分下去,从医女医助开始,每个人都有一份啊。” 第2639章 回去 满宝拎起一袋,用菜色的绳子编织的篓子,里面放了好些药包,她闻了闻,看到上面有写字,就翻了翻,发现有消暑的药包,还有驱虫的,止腹泻,治疗时疫的,都是平常就能见到的药包。 不是很贵重,但重在贴心。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道:“只给在职的人发吗?我看已经致仕的老太医们那里也送一份去,反正东西也不贵重,聊表我们的心意吧。” 东西的确不贵,这几年致仕的太医也不多,如今还留在京城的更没有几个了。 所以卢太医直接就能应下,不过他没应,因为他觉得很好奇,“你素来不管这些庶务,今天怎么有兴趣?” 满宝道:“就是一建议,突然想起来就提了,您要是不乐意就算了。” 满宝放下手中的药包,转身道:“我的那份回头让三娘领回去就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卢太医等人目送她离开,彼此对视一眼后便心中有数了。 他们没有开口问皇帝宣召老谭太医的事,因为知道周满没有主动提及,那就是机密,他们问了也得不到什么消息。 但看现在周满的神情和行事,他们也就心中有数了,皇帝应该没什么事。 于是大家气氛一松,该干嘛干嘛去了。 卢太医想了想后道:“多准备几份,给老谭太医和计太医他们这些已经致仕的人也送一份去。” 底下的人应下。 满宝出宫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去了一趟西市,专门看香料去了。 可惜世面上有安眠效果的香料并不多,一般来说,这种香更多是各家自己调制的。 香的方子可也不便宜呢,一般人家都没有。 不过因为有了准备满宝倒也不是特别失望,看了一下时间便回家去了。 第二天她带着大吉他们出城去行宫,刘老夫人一早就派人出门将昨天他们预定的各种吃食给买了回来。 满宝带着一堆东西走了。 到了行宫的山脚下,远远的,满宝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的一辆牛车,到了跟前满宝就跳下去,冲上去:“大哥,大嫂!” 周大郎和小钱氏回头,看到她大喜,立即迎上去,“还以为见不着你了呢,这么多兵士在这儿,我们也不敢太靠近。” 满宝拉着小钱氏的手笑道:“我才从京城过来呢,大嫂,你们在莆村热不热?” “还好,”小钱氏笑道:“乡下地方,有水有树的,也热不到哪儿去。” 小钱氏仔细打量了一下满宝,伸手摸了摸她额前的头发,笑道:“倒是你,来回这么奔波,热不热?” 满宝笑着摇头,先让大吉拿着牌子去通传,这才拉着小钱氏和周大郎避到树下的阴影处,笑问:“地里要浇水吗?” 周大郎道:“需要些,但还不算特别旱,只给了几块比较缺水的地浇些水,其他的,里长说过一段时间有可能会下雨。” 满宝道:“我回头帮忙问一问钦天监,大嫂,你们做豆花了吗?” “做了,早上做的,我给你提了一桶来,还有糖水也给你煮好了,”小钱氏指着牛车上的一个大木桶和小木桶道:“你们可以放井里镇一镇,这样好吃些。” 满宝应下。 从马车上拿出来几包药道:“这是消暑的药茶,回头你们可以熬了当茶喝……” 周大郎收下了,问道:“明儿还要不要给你们送豆花?” 满宝挥手道:“不必了,等我有想吃的东西了,我再让人给你们送信,到时候大嫂做了给我送过来。” 小钱氏笑着应下,“好。” 满宝就让大吉三个提了东西上去,因为买的东西多,她也提了两手,肩膀上还挂着一个装书的包袱。 检查的侍卫默默地看着她。 满宝和他们熟啊,以前在京城也是守过宫门的,即便叫不出名字也是时常照面的。 于是满宝与他们打招呼,“那是我大哥大嫂,以后他们要是找来,劳烦兄弟几个替我通禀一声。” 满宝也不是白说的,她匀了一只烧鸡给他们,“快吃午食了,给你们加个菜。” 几个侍卫低头看了一眼用荷叶包得很好的肥鸡,想到近来的伙食,咽了咽口水,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周大郎和小钱氏,默默地点了点头。 满宝高兴起来,通过检查后就拎着东西进去,还和他们道:“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些凉茶过来,这么热的天站在门下,可别中暑了。” 满宝回头大力的和周大郎小钱氏挥了挥手,这才提了东西上山去。 才往上走了一段就碰见了白善几个。 他立即拖着魏玉和白二郎几个下来,伸手接过满宝手里的东西,问道:“你这是买了多少东西啊。” “单子上列的我都买了。” 魏玉和白二郎也连忙上前。 满宝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好奇的问:“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 “接你呗,还能上哪儿?”白二郎道:“他昨晚就找我们说好了,午时手上的事忙完就下来接你们。” 白二郎抱怨,“明明马和车可以上去,偏殷大人讲究,除了送公文和紧急公务的人外,其他人不得使用官道上山……” “这是为了行宫的安全,你少抱怨两句吧,”白善道:“说不定这话一会儿就传到殷大人耳边了。” 白二郎立即捂住嘴巴。 满宝没让他们拿她背上的书,与他们一起爬上山,问道:“你们吃午食了?” 白善:“没有,这才午时呢,午正时候再吃也不迟。” 魏玉就笑道:“公主让人做菜了,一会儿在我们院中设宴,周大人一会儿同去用饭如何?” 满宝问:“请的人多吗?” 魏玉便笑道:“就我们这几个。” 白善补充道:“还有殷或而已。” 满宝就道:“那不如去冷泉边上用饭,正好冷镇一下豆花。” 白善和白二郎是没什么意见的,还觉得颇有情趣,魏玉却觉得有些奢靡了,万一被他爹知道…… 白善搭着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们不奢靡,我知道有一处冷泉,那里有个长亭,亭中虽只有一套石桌石椅,但地方大,可以铺上席子,让下人们将做好的饭菜送到那里去就好,并不十分耗费。” 第2640章 聚餐 魏玉问,“公主出行,帐子细软这些……” “青天白日的,又有树木掩映,不用也颇有一番情趣,放心吧,公主不会介意的。”白善拉着他走道:“我们直接去找公主,现在就走,不必花费大力气布置。” 魏玉想了一下长豫公主随遇而安的性子,点了点头。 公主的内侍宫女们抱着席子去凉亭处铺设,略扫一扫就将草席铺过去,在席子上放上几张矮桌和矮杌子。 满宝洗漱换了一身衣裳过去时,宫女们已经将地方收拾出来,长豫他们叽叽喳喳的从另一处走过来。 白善牵了满宝的手上前,长豫公主一看见她就高兴,小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道:“你竟买全了,早知道你这样厉害,我该多列一些单子给你才是。” “再多我可就带不了了。”满宝和她并肩进了凉亭,随便找了张矮桌前坐下。 他们一坐下,便有宫女提着食盒鱼贯而入,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端出来放在各人的桌子上。 刚才还被荷叶包裹着的烧鸡也被热了一遍后砍成一盘盘的送上来,一张桌子上一小盘。 白善坐在满宝的旁边,殷或便坐在了他们下首,边上就是就是咕噜噜的冷泉,溢出来的水顺着山石往下,哗哗作响,再往下还因为太高飞溅而下,他们刚才走上来时看到了,甚是好看。 宫女将豆花放进了冷泉里泡着,还有一些瓜果,都拿了木桶放着,装了一些冷泉水,再又放入冷泉之中,烈日之下,下午吃上片镇过的瓜果,那滋味,便是成仙也不换了。 只不过满宝叮嘱了不要多吃,以免受凉腹泻。 因为天热,刚才又在路上,满宝不是很想吃肉食,因此都挑了素菜吃。 白善见了,便盯着对面的白二郎看。 白二郎看见,很高兴的端起他面前的一盘青菜递过去。 立即有宫女上前接过给白善送过去,白善给了一盘肉给宫女端过去还他。 长豫看见了便扭头吩咐道:“让厨房再做些时蔬送来,多换几种做法。” 宫女应声而去。 明达抿嘴而笑,道:“我也觉得行宫的青菜很味美。” 这个长豫最有研究,道:“此时正是菜蔬最茂盛之时,但其实最好吃的时候还是两个月前,当时正是春末,各类野菜最肥美,也不必多说工序,只需烫一烫,烫熟以后沾上咸酱,或者甜酱就很好吃了。” 她道:“行宫气候偏冷,山上冷泉又多,因此菜蔬也比山下的要晚一些,现在下面的菜蔬虽茂盛,根茎却有些偏老了,不似山上的菜蔬,正当时,所以要更好吃。” 满宝一听,便道:“那在院子里种些菜也不错。” 毕竟他们要在这儿住上两月呢。 长豫不想种菜,道:“这些自有下人去关心。” 明达吃了几口菜,问满宝:“你找到想要找的书了吗?” 满宝道:“找了几本,我打算一会儿就钻研钻研。” 明达道:“我那儿也有几张调香的方子,却不是安眠的,你要看吗?我觉得香也都有共通之处,或许你研究了这个就能研究出安眠香来了呢?” 满宝兴致勃勃的道:“你回头送我看看。” 明达点头。 长豫立即道:“要是研究出来了给我也调一盒。” “你也失眠?” “现在不曾,但有备无患嘛,我听人说年纪大了都易失眠。” 这准备可真够早的。 白善他们也在说话,魏玉问白善,“我们工部呈递上去的折子你们批复了吗?” 白善道:“没有,压下重议了,应该会被打回去重新做。” 魏玉不由头疼,“我已经改了两次了。” 白善笑了笑,与他举杯。 最轻松的便是白二郎和殷或了,魏玉看看自己,再看看他,都是驸马,他的日子怎么就过得这么好呢? 于是他忍不住问:“陛下近日没有招你读书吗?” 殊不知白二郎也头疼呢,叹气道:“没有,陛下近日不喜欢找我读书,喜欢把我叫去跟着一起听政,头都快要疼了。” 听就听吧,可皇帝偶尔还会提问,那么大的国事,连魏大人他们尚且想不出让他满意的办法来,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翰林知道啥? 所以问上十次,他有五次答不上来,还有四次是胡说的,毕竟,总是说臣不知,臣亦没有好的办法也是很丢脸,很不好意思的。 殷或闻言就笑道:“你不如和陛下明言你近来要专心修书,陛下可能就不找你了。” 白善笑道:“他怂,不敢说。” 他早和他这么说过了,但白二郎不敢把自己写话本的事告诉皇帝,因此一直强撑着。 一旁的明达听到了,抿嘴笑了笑道:“你再去几日,等父皇的病好了我与他提。” 白二郎大松一口气,就问满宝:“陛下的病什么时候好?” 他每天都能看到皇帝,又有白善和周满这两个知道内幕的人在,自然知道皇帝没有重病,但也生病了,最近正在吃药呢。 魏知也知道实情,真正不知道实情的反而是长豫公主。 她并不知道真正重病的是公爹,而不是亲爹,于是也关切的看向满宝。 满宝道:“应当差不多好了,等稍晚些我去请平安脉。” 长豫就大松一口气,忍不住合什念了一声佛。 魏玉则是倒了一杯酒,冲周满举杯道:“周大人,这一杯敬你,多谢你了。” 满宝笑着举杯,“这都是我的分内之事。” 一行人在这吃吃喝喝,有风吹过来,带着冷泉的水汽吹过来,被外面的骄阳一晒,吹过来的风就只剩下凉爽。 长豫高兴的仰头喝了一杯酒,长呼道:“大乐——” 魏玉抿嘴一笑,和她道:“你要是喜欢这里,晚上我们也可以提着饭菜过来这里吃。” 长豫却摇头,“算了吧,就我们两个不如在院子里吃,而且外面蚊子好多的,就周满给的这个药包不一定管用。” 满宝一听立即道:“我觉得我的药包挺好的呀。” 长豫就撸起袖子让她看她手臂上的红包,“诺,这是昨天晚上咬的,明明已经挂着药包了,我就一个不小心它就咬上了。” 满宝探头看了一眼,不由问道:“那只蚊子呢?” “被我拍死了。” 满宝就怪她,“你一定没贴身带着药包,或者是没点燃,或是距离太远了。” 魏玉就笑道:“公主觉得那药味儿不好闻。” 第2641章 君臣同乐 这一顿午食他们吃到了未时,满宝上午跑马,此时吃饱喝足便有些犯困,于是靠在栏杆上睡了起来。 白善没忍住,将袍子束起进腰带里,光着脚去池子边找鱼。 但冷泉里并没有鱼,倒是往下的小溪流中有。 魏玉和殷或站在溪边看,忍不住道:“至善,你下午不去上衙?” 白善用棍子戳了戳一些石头缝,惊出一些小鱼后道:“我今日下午不值守,那些公务且留着,稍晚一些再做也是可以的。” 白二郎连连点头,“就是,我们是来避暑的,陛下下午都要在行宫里走一走散散心呢。” 散心的皇帝正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扭头和中书侍郎道:“朕好好的翰林,才去你们中书省多长时间就给教坏了。” 中书侍郎:……谁教坏的谁,您把话说清楚。 魏知道:“陛下,您该回去处理国事了。” 皇帝道:“太医院都说了,朕与你都要注意休息,这才午睡起来,还迷糊着呢,走,我们也下去醒醒神。” 韩尚书等立即扭头看过来,魏知的病情到底如何了,你们多说几句呗? 但皇帝也只是为玩乐找了个借口,并没有继续,他领着大家往下去。 满宝的手搭在栏杆上,人坐在亭子的作揖上,小脑袋就枕在胳膊上,亭檐遮住阳光,耳朵里只迷迷糊糊听到白善他们说话玩笑的声音,她放开了思绪睡得迷迷糊糊的。 明达和长豫坐在她边上,一边给下面的人指点她们看到的鱼,一边忍不住拿着细草扫一扫满宝肉肉的脸颊。 皇帝大笑着领着人从山上下来,问道:“朕的公主们玩什么呢?” 众人看见,连忙站定行礼。 白善和白二郎只能站在水中行礼,见趴着睡的满宝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有些焦急。 明达伸手就要推醒满宝,皇帝伸手拦住她,笑道:“让她睡吧,暑天天热,她来回奔波,估摸着也累了。” 明达就收回手,上前抱住皇帝的胳膊,笑问:“父皇怎么来了?” “怎么,只许你们出来玩儿,就不许朕也出来散散心吗?” 皇帝扫了一眼长亭内的布置,笑道:“你们倒是周到,桌椅皆有了。” 他左右看了看,见亭子四周空落落的,便问:“怎么不拿纱帐挂上,也能挡一挡飞虫和蚊子,若是被咬了怎么办?” 明达笑道:“不会的,亭子里熏了驱虫的药香,虫子不敢来。” 敢来还是敢来的,驱虫药并没有那么厉害,不过它的确能驱散大部分的虫子。 白善和白二郎也从水里出来了,连忙放下衣袍,穿上鞋子便上来请罪。 皇帝不在意的挥手道:“别掉进水里被龙王抓走就行,不然朕上哪儿再找一个驸马和舍人去呢?” 韩尚书等都友好的笑了笑。 皇帝自己独占一个席位,然后指着其他席位让魏知等人坐下,他左右看了看后问:“我看这饭菜都用得差不多了,你们也不备个茶点瓜果之类的?” 长豫立即道:“父皇,我们准备了的,都在冷泉里泡着呢。” 皇帝立即道:“取上来,也给我们尝一尝。” 长豫高兴的应是,对自己的大宫女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去取。 满宝继续睡得深沉,此时她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只有自己的梦,她梦见自己骑在马上,正在大草原上狂奔,也不知道是谁在后面追她,甚是恐怖,她只能整个人趴在马背上一动不敢动,以至于手臂都快断了,脖子也被冷风吹得僵硬,一动也不敢动…… 宫女将豆花提上来,先给皇帝打了一碗,然后浇上糖水奉给皇帝。 皇帝用勺子搅了搅,笑问:“这是什么?看着有些像嫩豆腐。” “就是嫩豆腐,”长豫道:“周满说这叫豆花,她大嫂做的,特别的嫩和甜,女儿吃过,很滑口,夏天吃着最好了,不信您尝尝。” “朕吃过豆腐,豆浆,却唯独没吃过叫做豆花的,今日正好尝一尝。” 皇帝搅匀后吃了一口,入口即化,很是润滑,丝丝的甜味浸入口舌,给人一股清甜之感。 他微微挑眉,对魏知几人道:“你们也来尝一尝,甚是美味啊。” 宫女立即盛上。 魏知几个接过,搅拌过后吃了一口,都微微挑眉颔首,很是认同。 皇上已经呼噜噜的吃了一碗,然后大乐道:“不愧是周卿拿出来的东西,的确是解暑圣品呀,哈哈哈哈……” 满宝就被这一阵笑声给惊醒了,她一下从栏杆上坐直,满眼迷蒙的看着前方,显然还未完全的清醒。 她此时还没发现皇帝等人。 但皇帝和魏大人几个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纷纷抬头看向她。 白善脚步微移,正好挡住了他们的目光,他掏出手帕给她擦了擦脸,笑道:“周大人醒了?” 满宝目光呆滞的抬头看他,脑海迟钝的接受到他的话,好端端的,叫什么周大人呀? 科科接收到她这句话,回答道:“大概是因为在皇帝面前吧。” 满宝的眼睛慢慢的瞪圆,不可置信的仰头看着白善。 白善见她这反应,一时不知该夸她是反应快,还是训她反应太慢。 于是他用手帕按了按她眼角的印子,露着标准的笑容,一字一顿的道:“快来与陛下见礼。” 说完还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回过神来,已经收敛了神色便移开脚步,让皇帝等人能看到她,也让她看到皇帝。 满宝立即起身,结果因为一个姿势维持的久了,起身后差点没站稳,脚后跟和小腿一阵发麻。 白善不动声色的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冲皇帝笑了笑,和她一起行礼告罪。 皇帝盯着她脸上的印子看了看,忍住笑的挥手道:“罢了,在外头不必如此多礼。” 长豫一直等到他们说完话,此时再也忍不住,立即道:“父皇,我们还没吃过呢。” 皇帝就嗔笑道:“放心,少了谁也不会少了你的,来人,给公主驸马们都盛一碗,嗯,给主人周大人和白舍人也盛一碗,我们今日便君臣同乐嘛。” 宫女笑着应下,去盛豆花。 李尚书便笑着问周满,“我们倒没什么,只是不知魏大人可能用这东西,虽未曾用过豆花,但既然是与豆腐同出一脉,想来也是寒凉之物,那……” 第2642章 我说了算一 满宝还看着皇帝呢,因此可以看见皇帝眉头轻轻地一皱,她立刻回神,总算从身到心的清醒过来。 她干脆道:“可以吃的,不过都不要多吃,不然会腹泻。” 韩尚书也放下了碗,微微一笑道:“能吃便好,我看魏大人这两天胃口的确不太好,难得有喜欢入口的东西。” 满宝有些心累,便看向魏知。 魏大人却没多少反应,脸色很淡然,将碗里的豆花吃完后还将碗给宫女,笑道:“再来一碗。” 皇帝立即道:“对,也给朕再来一碗,这东西不错,是怎么做的?” 满宝道:“比做豆腐少些步骤,比做都将多些步骤就行,您要是喜欢,我回头把方子给御膳房。” 皇帝满意的点头。 一直沉默的殷礼突然道:“豆腐性凉,这样的天气倒是很适合吃,而且也不贵重,但行宫中的厨房做的到底不比外头做的好吃,听说周大人的大嫂有一手好手艺?” 满宝自豪道:“我大嫂做的饭菜最好吃了,她做的豆浆,豆腐和豆花都好吃。” 殷礼便笑道:“那不知周大人家的嫂子可有空接一单我们禁军的单子,给他们准备些豆花之类的消暑品。” 满宝眼睛微亮,点头道:“没问题呀。” 皇帝也想替御膳房要一些,古忠却赶在他之前轻声道:“陛下,您进口的东西可不能这么随便。” 就是刚才,他要吃豆花,那也是他先吃了小半碗,确认没问题才吃的。 皇帝便收了声。 满宝悄悄的和白善眨了一下眼睛,得意不已。 白善忍不住抿嘴一笑。 除了满宝,当下最高兴的怕是白二郎了,他悄悄的和满宝道:“到时候可以让大嫂给我们送些好吃的上来。” 满宝问:“你想吃什么?” 白二郎今天下午过得很清凉,又吃了豆花,于是胃口大开,他小声道:“想吃炸丸子。” 满宝想了想那肉香四溢的炸丸子,也咽了咽口水,小声道:“蒸丸子也好吃。” 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 一旁的长豫听到了,不住眼的去看俩人。 明达就拉了拉她。 皇帝不去管他们的嘀咕,见这里有山有水,有树还有风,更是不缺吃的,清清凉凉,很是恣意,于是和古忠道:“去,将我的钓具取来,我们在此垂钓。公事且推后再处理。” 又道:“和京城那边说一声,朕近日身体不适,让太子多处理一些折子,若无必要,折子就不要往这边送了。” 魏知:…… 古忠低头应是,却没有立即下去,等着人劝呢。 果然,魏知道:“陛下的身体不是好多了吗?” 皇帝咬咬牙道:“这两日又觉得困倦了起来,或许是体内湿气加重了也不一定,回头周卿给朕看一看,看看要不要换一副药。” 李尚书道:“不如现在看吧。” “哎,”皇帝甩了甩袖子道:“难得半日清闲,何必急于这一时?朕就要等傍晚了再看。” 他对古忠道:“趁着日头还早,你让人回京城传话去吧。” 古忠这才躬身退下,“是。” 满宝就觉得皇帝也挺可怜的,他们不想工作的时候请个事假还是可以的,不然还能请病假,说休息就能休息,倒是皇帝,便是正生着病,想要休息都有一大群人拦着。 真可怜! 皇帝见这会儿没人拦他了,高兴起来,便起身走到栏杆边上往下看,摸着胡子道:“不错,不错,这水看着还挺清澈的。” 魏知泼他冷水,“所以不会有很多鱼,陛下怕是钓不到。” 皇帝被噎了一下,然后又自得起来,“别人钓不到,朕却一定会钓到。” 古忠一听,只能又悄悄的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后又上来,然后避着魏大人几个和殷礼挤眉弄眼。 殷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只能跟着他出去。 皇帝带着两个女儿和女婿天伦之乐,满宝和白善百无聊赖,和殷或站在一边,正好看见这一幕,便都有些好奇。 见殷大人转身离开,找了个禁军说话,白善便和殷或挤眉弄眼,小声道:“殷大人总不会让人去抓了鱼来这里放着给陛下钓鱼吧?” 殷或就沉思起来。 一看他的表情,白善有些惊悚,“不会吧?” 满宝也道:“不会吧?” 殷或垂眸道:“可能吧。” 大家就一起扭头看向皇帝。 皇帝正背着手四处走动,赞叹道:“你们这地方选得好呀,朕这几日四处走着,也打这儿走过,怎么就没想到下午在此避暑呢?” 他扭头吩咐道:“回头让人在这儿放张高桌高椅,下午朕便在此批阅折子,与众臣论事,倒比在宫殿里议事还要清凉舒服一些。” 满宝连忙道:“陛下,这偶尔还好,要是总在这亭子中长时间停留,恐怕真的会加重湿气的。” 这冷泉是真的冷,它不是假的好不好? 魏知和其他大臣一听,立即道:“请陛下保重身体。” 皇帝有些扫兴,只能道:“好吧。” 长豫道:“父皇,我们吃些果子消消气吧。以后呀,我就常来这里,这样您批阅折子累了过来,直接可以吃现成的。” 皇帝一听,不由笑道:“朕不能在此久留,难道你就可以了?” 他对长豫和明达道:“你们是女孩子,也不可太贪凉,尤其是明达你,你身子不好,可不许调皮。” 明达道:“父皇,女儿不会调皮的。” 白二郎深以为然的点头,明达可乖了。 皇帝瞥了一眼白二郎,没说话。 很快便有内侍取了一把钓钩过来,皇帝就拿了往下去,找了个树荫的好地方,套上饵后就甩到了水里。 白善他们也分到了钓具,不过他们更关心上面冷泉的情况,不由垫高了脚尖网上看。 皇帝看见,也抬头看去,问道:“你们看什么呢?” 白善他们立即收回目光表示没看什么,乖乖的找了个地方下钩,然后就坐在草地上等着鱼咬钩。 然而看着哗哗往下流的水,便是白二郎都小声嘀咕起来,“这能钓上鱼?” 第2643章 我说了算二 自然是钓不上的,这清澈的水哟,这喘急的水哟,这冰凉凉的水哟,也就石头缝里有可能有一些尖尖细细地小鱼,刚才白善他们就在抓那种小鱼玩儿。 一群年轻人排排坐在草地上看着随波飘动的鱼饵,再齐齐扭头看向上面坐在小杌子上的皇帝和大人们,他们都全神贯注的手握鱼竿看着前方呢。 长豫有些坐不住了,来回移了一下自己的鱼竿,小声问魏玉,“你说父皇跟前的那个大水窝会不会能钓上鱼?” 魏玉只瞥了一眼便道:“至少比我们强。” 他们的鱼线还在随波逐流呢。 白善悄悄的拿着鱼竿起身,拉了拉满宝,俩人便悄悄的起身顺着水流往下走。 殷或见状也拿着自己的鱼竿起身,也不在意它会不会挂到石头就下去。 白二郎见了,立即拉上明达就要跟着去。 明达却扯住他,嘘了一声后道:“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俩人也悄悄的走了。 长豫眼泪汪汪的,既想跟着他们走,又有点儿忧虑的看向上面的皇帝,她有点儿不太敢。 魏玉也不敢。 两个老实人便孤零零的蹲在草地上许久,最后还是明达看不过去,悄悄的回来扯上姐姐,带着一起往下。 皇帝眼角的余光看见,微微摇了摇头,和魏知道:“朕的长豫是个胆小的,怎么你家魏玉也这么胆小?” 魏知微微一笑道:“这不正好吗,老实人配老实人,陛下眼光极好。” 白善他们躲远了一点儿,没有大佬看着,他们自在了许多,知道大概率是钓不上鱼的,所以他们将鱼竿放在岸边,随手找了块石头压住便玩去了。 长豫道:“你们胆子可真大,父皇和老大人们都还在呢。” 明达道:“父皇不会介意的。” 她学着白二郎捡了个石头丢下水,好奇的问道:“你是怎么打出水花来的?” 白二郎就手把手的教她,“这样低一些……” 满宝则提着裙子去边上扯了不少长草和枝叶过来,不一会儿就抱了一怀抱丢在白善面前,乐滋滋的看他,“你来编鱼篓吧。” 他们三个都会编简易的鱼篓,只不过都没有白善编的结实,其实编的最好的是大吉。 白二郎就道:“大吉要是在就好了。” 白善没好气的道:“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天无所事事吗?大吉在院子里有许多事要做呢。” 白善仔细的编起来,殷或很好奇的坐在一旁看,“你还会这个?” 满宝就骄傲的道:“我二哥教的,我也会,就是没他厉害。” 魏玉忍不住问:“你们学这个做什么?” “抓鱼呀,”满宝道:“我们村有一条河,每年秋末和入冬那段时间河里的水很少,那时候就可以下河捞鱼了。” “不过这种鱼篓捞的鱼不多,我们家还有渔网,直接撑开从下往上走一段,能捞上来好多鱼。” 白二郎道:“每年他们家打的鱼最多了,我就是叫上我家的下人一起下去也打的没有她家多。” 满宝骄傲道:“那是自然,我哥哥们都是网鱼的好手。” 长豫:“可这河里也没鱼呀,不是你们说的没鱼吗?” 明达拉了她一下笑道:“一会儿就有了。” 的确一会儿就有了。 不多会儿,他们就看到一条老大的鱼顺着水流甩着鱼尾蹦蹦跳跳的往下滚来。 长豫目瞪口呆,魏玉也呆住了,其他人却都是眼睛一亮,满宝双脚互相一踩就脱掉了鞋子,拎起裙子就要下水,被白善一把抓住,“你身体不好,别受凉了,我去。” 这水可冷得很。 白善脱掉鞋子和袜子,将衣袍往上一塞,拿着鱼篓就下水了,白二郎兴奋的跟上去。 魏玉也跃跃欲试,悄悄往上看了一眼,见离得够远,中间又有树木遮挡,彼此看得不是很清楚,于是也脱掉鞋袜下河。 这就是一条往下的小溪流,并不深,底下多是石头和沙子,连泥土都很少。 所以踩进去并不脏。 那条顺着水流下来的大鱼被卡在了一块大石头后,正在水花中蓄力想要跳出来。 白善站在下面没动,打算等它下来时再抓,但白二郎等不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见它在大石头后的水窝里挣扎,便伸手一把抓住,滑溜溜的大鱼一下就进了他手里。 他忍不住兴奋的大叫起来,“我抓到了——” 正在上面引诱困在大水窝里的皇帝闻言起身往下看了一眼,溪流是弯曲而下的,他们之间被几棵树挡住了。 但皇帝还是看到了站在河里的白二郎。 白二郎猖狂的哈哈大笑,满宝看不过去,殷或就俯身捡了块石头给她。 满宝接过,瞄准了他边上的水窝就砸过去,水花溅起,扑了他一脸,他忍不住闭上眼睛,手上的动作就不是那么标准了,于是鱼甩着尾巴就从他手里蹦了出去,直接落在了溪流里,摇着尾巴噗噜噜的就顺着水流往下…… 满宝指着它大叫道:“白善,抓它,抓它,快抓它……” 它游动的痕迹并不受周满影响,于是一头撞进了魏玉的怀里,但魏玉平生第一次抓鱼,有些不太熟练,抓住以后又从手心里滑出去了,于是它就从他的双腿之间顺溜的溜走了,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甩了一个漂亮的尾巴顺着水流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长豫忍不住“啊啊……”的尖叫起来,叫道:“魏玉你怎么这么笨,都抓住了还能叫它跑了。” 魏玉:“太滑了……” 白善教他,“一抓住就往岸上甩,别担心,肯定还会有的。” “有了,下来了,下来了,还是两条!” “快快快抓住!” 明达三位女性立即跑到水边兴奋的盯着他们,连殷或都站在了水边,恨不得亲自下去,只是长寿一直紧紧地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下去。 殷或也知道自己的身体,也不过心动而已。 白二郎站在最上面,他最先抓住了一条,这次他不得意了,抓住以后直接握住,走了两步,在它快要滑掉的时候往岸边一丢…… “哇,抓住了抓住了……” “白善也网到一条了,天呀,又下来一条了……” 依旧一无所获的上游皇帝众人:…… 第2644章 你说了不算 皇帝和魏知等人就看着上面扑腾下来的鱼在面前的水窝里扑腾着扑腾着,有的直接甩着尾巴跟着水流继续往下,然后听到年轻人们的惊呼…… 有的则是惊惶的四处乱游,倒也触碰到他们的鱼线,但就是对鱼钩上的饵视而不见。 听着下面的惊呼声,魏知很干脆的将鱼钩收了起来,和皇帝道:“陛下,惶恐不安焉能下食?看来今日这鱼是钓不起来了。” 皇帝沉默不语,气鼓鼓的盯着前方的水窝看,倔强的不肯收钩。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收了鱼钩,就陪坐在一旁,看着皇帝钓。 古忠急得额头都冒汗了,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水也不深,也不浑浊,不然他还能派人下水给皇帝串上一条鱼,这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做不到掩耳盗铃呀。 皇帝见上游不再来鱼,而在水窝里惊慌游走的鱼还有七八条,可能是第一次来这条水域,因此瞪大了眼睛四处游走,就是不肯咬钩。 皇帝便哼哼了一声,也收起钩子,指了一个侍卫道:“你去,将这些鱼都弄出水窝,让底下的人收了。” 侍卫呼出一口气,低头应下了。 他也不脱鞋子袜子,直接将袍子一撩塞在裤腰带里,起身一跃就稳稳的落在了水窝边上的一块石头上。 上面落下来的水几乎要淹没石头,但并没有淹没,还剩一个落脚之地,烈日照着,上面这一点是干燥的,很容易就能站稳。 他抽出刀来,瞄准了以后直接一拍一扬,水花四溅,一大泼水夹着两条鱼就飞了下去…… 然后他继续。 白二郎抓了三条鱼,甚是得意,见上游不再来鱼,于是掐着腰站在水中哈哈大笑道:“明达,一会儿把鱼拎回去,让御膳房给我们做鱼丸子吃。” 话音才落,岸上的几人惊呼起来,他才要问怎么了,兜头就是一脑袋的水,还有什么东西啪叽一声擦着他的肩膀啪的一下落在了水里。 白二郎有些懵。 被砸下来的鱼更懵,无力的顺着水流往下,被白善和魏玉抓在手里以后一点挣扎都没有,直到被丢到岸上接触不到水,这才重新蹦跶起来。 白二郎正抱着脑袋小心翼翼的往下面挪,出了水流的攻击后才抬头看去,就见上面时不时的飞泄而下一股水流,其中夹着一两条鱼…… 众人大笑起来,便是候在一旁的宫女内侍也忍不住低头掩嘴而乐。 白二郎踩着溪石小心的往下,一把抓住白善稳定自己的身体,一脸的莫名其妙,“上面干什么呢?” 白善轻松的网住滑下来的一条鱼,笑道:“估摸着是陛下不想钓鱼了,要换地方。” 皇帝的确不想钓鱼了,坐了老半天,一条鱼没钓上,被人取笑也就算了,还为人做了嫁衣,他能高兴才怪。 不过在看到明达和长豫提了两条鱼上来后,他又高兴了,问道:“这是你们抓的?” 明达笑道:“不是我们抓的,是驸马抓到。” 皇帝也高兴,扫了一圈后问道:“白二呢?” 明达笑道:“他头发湿了,仪容不整,怕唐突了父皇,所以女儿让他回去换了。” 皇帝笑了笑,颔首道:“也好。” 看向魏玉等人,见他们裤腿衣服都有点儿湿,挥手道:“你们也都回去换衣裳吧,今日朕在寿菊苑里请魏卿等人用饭,你们一并来。” 并笑道:“你们抓的这些鱼便充公吧。” 大家自然是没意见的,只怕这些鱼也是从厨房里拿来的吧? 的确是从厨房里拿来的,殷礼亲自去拿的,转了一圈,丢失了两条,又给厨房送回去了。 御膳房听说是皇帝在钓鱼,虽然他们不能理解为什么钓鱼会需要厨房里的鱼,但也不敢表示反对,更不敢问缺少的两条鱼哪里去了,对于送回来多少就接受了多少。 只是有点儿头疼,少了两条鱼,那要给哪两位少提供呢? 送鱼回来的内侍道:“陛下要在寿菊苑款待各位大人,几位娘娘和大人家的公子也都要去,菜品也都是日常用的,但你们要准备好了,一桌子可不能少了什么。” 他们一听说,大喜,这个好弄呀,大家一起吃,一桌一两条鱼就行,可比一个贵人处送一条鱼好多了。 内侍继续道:“明达公主那边要吃鱼丸,你们单独做出两盘子来。” 这个也简单,用上一两条鱼,每桌都能保证有一碗。 御厨们笑着应下,扫了一下名单,计算了一下人数后便心中有数了。 满宝他们进行宫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到随行而来的家眷贵公子们。 比如韩尚书家的公子。 嗯,满宝不与他们坐在一处,作为四品官员,她本是要坐在萧院正之下,和魏大人他们同桌的,但古忠直接把她安排到了公主那一桌。 白善也就跟着过去了。 殷或也坐在了他们边上。 一行人都换了衣服,有教坊司的人在侧边的台子上来回行走。 满宝不由看过去,长豫就道:“那是教坊司在布置乐器呢,父皇这筵席开得突然,教坊司住在山下,他们这才上来呢,因此比我们来得还晚。” 因为来晚了,管着教坊司的官员正在低声斥骂他们,不过他也没敢骂太久,不多会儿净鞭声响起,皇帝携着皇后一起来了。 众人纷纷起身站好和帝后行礼,得到允诺后方才落座,皇帝笑道:“朕早有意开一场筵席,劳累众卿拖家带口的随朕来避暑,只是朕这身子不争气,才来就病了,今日病情好了许多,便起意让大家坐在一起吃吃饭,来,这一杯算朕敬诸卿的,国事劳重,有劳众卿家了。” 众人纷纷举杯,李尚书代表大家回道:“陛下厚爱,臣等万死无以能报。” 论严肃,谁也比不上李尚书;论守礼,同样比不上李尚书;论拍马屁,那也是差不多的。 皇帝很高兴的喝了这杯酒,众人纷纷饮尽。 满宝皱了皱脸,坐下以后白善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点心,这才感觉好点儿,宫廷的酒好似更有滋味,也更辣呢,不好喝。 第2645章 避暑一 这也是不少人第一次在行宫中见到皇帝,不由小声议论,“昨天听闻陛下身体已经康健,没想到今日就能开宴了。” “看来问题也不大嘛,怎么还特地请老谭太医过来?” “对了,昨天周太医回京城去了,今日方回,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行了,我们还是别乱猜了,如今太医院不同往昔,上面是太医署,谁知道是不是太医署中有什么事?” 满宝夹了一颗鱼丸,略一品尝,微微颔首,新鲜的鱼丸的确不错。 长豫他们下午运动量不少,也都饿了,一边吃一边道:“水我们玩过了,等过几日我们去骑马打猎吧。” 满宝问:“不知天气如何,可会下雨?” 白善道:“魏兄或许知道。” 魏玉道:“说是过两日会有雨,但钦天监说并不作准,还得再看。” 虽然钦天监可以夜观天象推测大概的天气变化,但还是有意外之时。 长豫嘟了嘟嘴,“想这么多做什么,第二天不下雨就去呗。” 明达也想出去打猎,问白二郎:“你去不去?” 白二郎:“去!” 满宝道:“我没时间,或许不能陪你们了,你们叫上殷或吧。” 白善也道:“我也没时间。” 他比满宝还忙呢,她在行宫里好歹是主官,时间比较弹性,想什么时候去看皇帝就什么时候去,魏知那里更是方便,晚上过去也没事儿,所以剩下的时间她自由安排。 白善却不行,虽然送到行宫里的折子减少了,但干活儿的人减的更多,因此白善比之皇宫时更忙了。 只不过因为皇帝生病加避暑,因此工作时间也比较弹性,基本上皇帝叫时他们才过去,剩下的时间则是在办公房里处理折子。 所以他比周满还忙呢。 魏玉身上也有差事,因此也不得闲。 于是白二郎拍着胸脯道:“我带你们去。” 皇帝还在吃药,因此不能多喝酒,大臣们也不敢多敬,因此喝过一杯后大家就看向魏知。 有人目光一闪,便端了酒壶和酒杯去敬魏知,“魏大人,早前听说您身体不适,现在已经大好了吧?” 魏知看着他们手中的酒壶,笑着颔首道:“好了不少。” 魏玉一直留意着那边,见父亲被敬酒便有些焦躁起来,想了想,他还是端了酒杯离桌朝着那边去。 长豫一开始没留意,还是满宝示意了一下她才看到。 就见魏玉在给她公公挡酒,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已经脸都红了。 长豫抿了抿嘴,有些不高兴起来,转头吩咐宫女道:“去,将我屋里收着的那两瓶葡萄酒取来,连琉璃杯一起。” “是。”宫女应声而去。 长豫和满宝明达道:“你们可得叫你们的驸马和白大人帮我。” 满宝大方的道:“你只管使唤他,一两杯葡萄酒他还是能喝的。” 满宝回味了一下葡萄酒的滋味,立即道:“我也能喝。” 于是宫女取来葡萄酒后,满宝便兴冲冲的端了一杯,然后几人一起围过去,叫住给魏玉灌酒的几位大人,大家一起喝酒呀。 长豫公主让人给帝后送一瓶上去,然后笑道:“父皇,这是儿臣去年从西域来的商人手中购得的葡萄酒,我看几位大人似乎都很喜欢喝酒,不如尝一尝儿臣的葡萄酒如何?” 满宝和白善几个给他们手中塞酒杯,笑道:“几位大人尝尝看。” 长豫公主出面,皇帝又顺势应下,还与他们道:“知道你们爱酒,今夜不论国事,但也不要贪杯为好,你们就不要围着魏大人和朕的驸马了。” 皇帝笑哈哈的道:“没看见朕的公主都心疼了吗?” 几位大臣便笑着应下,举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还是没试探出来,他们觉得魏知就是生病了,但这几日他一直如常上衙,除了最开始休息了两天外,这几日要做的事并没有少多少,身上也不见病态,似乎又没生病。 所以那天周满那番惊人之言果然是误诊吗? 众人心中起疑,但皇帝和魏知联合了太医院,要是有意隐瞒,他们也没办法。 满宝端着琉璃杯,和魏知笑着颔首示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小心仔细的抿了一口酒,眼睛大亮。 长豫凑过去问道:“怎么样,是不是比上次我们喝的还要好?” 满宝点头,“少了一股涩,比之前的更醇,也更甜了,好喝。” 长豫道:“我可花了不少钱呢,也只得了三瓶,我和驸马也只喝了半瓶,如今两瓶都拿出来了。” 她有点儿不甘愿,于是将杯中的酒慢慢饮尽,便又让人倒了一杯,她决定多喝点儿,这样才不亏。 殷或也倒了半杯,小口小口的喝着,很是欣喜。 周满说他可以喝果子酒,既如此,不如下次他也让人去买些葡萄酒好了。 满宝就想起家里的葡萄,“我家里的葡萄今年应该也结果了吧,回头给二哥他们写一封信问问,要是结果了,我们今年也试着酿葡萄酒。” 白善道:“只怕我们的葡萄远比不上西域的。” “那有什么要紧?”满宝道:“大不了是酸的,那也总比苦的好喝吧?” 殷或忍不住道:“只怕他们宁愿喝苦的酒,也不会喝酸的酒。” 他们在这里说得热闹,皇帝也想起来了,扭头问古忠,“朕记得雍州的庄子里种有葡萄?” 古忠略一思索便笑道:“是,就在不远处的皇庄里,不过陛下,那一处皇庄现下是明达公主的了。” 皇帝就哈哈大笑道:“那明儿就和明达讨一串葡萄吃。” 明达没有管这一个皇庄,并不记得此事,还是皇帝提起才想起来,往年宫里吃的葡萄,一半是从京郊的皇庄出的,一半则是从雍州那个大皇庄出的,她立即笑道:“回头我让他们摘了给哥哥们送一些去,至于父皇要吃的,女儿亲自去给您摘。” 皇帝就点了她的鼻子道:“朕知道,你必定是调皮了,想出去玩呢,却说是给我摘葡萄去的。” 明达就摇着他的手笑道:“那父皇是应还是不应?’ 皇帝就笑着颔首,“应,应,应,你去吧,多叫上几个人,嗯,要不朕陪你一起去?” 皇帝悄悄往外看了一眼,小声和她道:“你去和你母后说,就说你想让父皇陪你一起去。” 第2646章 避暑二 满宝坐在院子的树下,手里捧着一本书,西饼手里拿着一把老大的蒲扇给她扇风。 五月提着食盒从山下上来,放下后将里面拿出两个大竹筒道:“娘子,大娘子今早送了些东西来,知道您爱吃豆花,今儿也做了一些送过来,我一会儿拿到上面冷泉去冰着。” 满宝点头,翻了一页书,问道:“信送出去了吗?” “送了,大娘子说庄子里有石磨,这会儿村子里有许多妇人没事做,家中也有不少豆子,不管是想吃豆腐还是豆花都可以做,一点儿也不难。” 满宝点点头,将书倒扣在桌子上,从边上拿了一块瓜吃,问道:“你见着禁军那边派去谈生意的人了吗?” “见到了,就是个侍卫,不算是谈,他们倒大方,直接和大娘子他们定了一百斤的豆腐和两百斤的豆花,说是先尝尝味道,要是好再买,价钱都是照着市价给的,只不过要大娘子他们送到山脚下。” 满宝高兴起来,“莆村离这儿也不是十分的远,家里有牛和骡子,都可以拉车,并不辛苦。” “是啊,大娘子也是这样说,还说拉磨都能用骡子,做这些豆腐并不难,”五月笑道:“大娘子问娘子可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她,她做好了下次送来,倒也方便。”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道:“不急,他们才接了这个单子,一开始肯定不适应,且有的忙呢,等过上几日再说。我想吃蒸丸子,白二想吃炸丸子,你先记下,过段时间再告诉大嫂。” 五月就笑着应下。 满宝吃完了瓜,用布巾擦了擦手,这才靠在躺椅上,继续捧着书看。 西饼坐在一旁扇风,也跟在后面看,可惜她不认识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就头晕的移开了目光,百无聊赖的盯着周满的脖子看。 她总觉得大人的脖子被蚊子叮了,可惜衣裳遮住了大半,她看得不是很真切。 一个宫女敲响了院门,听到允许后方提着裙子进来,行礼后道:“周大人,我们公主邀请您明儿去皇庄里摘葡萄。” 满宝看了看她,认出她是明达公主身边的人,摇头道:“不行,我不能去,我还要上衙呢。” 公主就笑道:“陛下也去的,大人便是为了陛下的安危也该同行的。” 但皇帝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呀,今天开始都不吃药了,只食疗就可以,注意不暴晒,多喝水,保持心情愉悦和足够的休息就可以。 现在主要的病人是魏大人好不好? 她今天早上偷溜着过去给魏知把脉,他昨夜又没睡好, 满宝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书,忍痛的摇头道:“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让郑太医随驾。” 宫女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周大人竟然能抵挡住诱惑。 宫女只能告退离去。 满宝叹息一声,仰望了一下蓝蓝的天空,惋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低头看书。 西饼留意着时间,提醒道:“大人,您都连着看了一个时辰了,休息一会儿吧,大人可是叮嘱过的,这样对眼睛不好。” 满宝“嗯”了一声,翻了一页后敷衍的道:“待我看完这一页。” 看完这一页后她又道:“待我看完这一段。” 最后还是五月出来强硬的收了书,满宝才闭上眼睛摊倒在躺椅上,一上一下的摇晃着,脑海中回忆着她这一上午看的内容。 制香太难了,即便有配比,一前一后的炮制也很重要,手法也重要,差一点儿,出来的香就千差万别。 满宝觉得她要做出适合魏知的香太难了,至少不是一两天,甚至不是一两月能达成的事,所以她决定换一个法子。 如果适合魏知的安眠香做不出来,那就只剩下针灸和泡脚两种办法了。 针灸的话,她倒是不介意的,就不知道魏大人介不介意她夜半三更上门给他扎针了。 以满宝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在意的,每隔五天给他扎针选择的中午他都有些不自在呢。 满宝睁开眼睛,想起来了,“今天中午要去给魏大人扎针是吗?” “好像是的。” 满宝便道:“去,派个人去和魏大人家的老仆说一声,让他安排一下,午正过后魏大人要休息两个时辰。” “这么久?” “所以才让他们提前安排嘛。”满宝重新躺回躺椅,接过西饼手里的蒲扇自己扇起来,道:“不过他能安排出一个时辰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魏知果然还价一半,只给了她一个时辰,不,连一个时辰都没有,因为这一个时辰包括了吃午食的时间。 满宝干脆在他家蹭饭吃。 好在魏大人的饭食也是行宫里提供的,按照品级吃的菜,不过他胃口很一般,因此大半进了满宝的肚子,至于满宝的那一份,她扭头和西饼道:“你回去吃饭吧,我给魏大人看完病就回去了。” 两家的院子中间就隔了两个,近得很,因此西饼笑着应下,躬身退下。 魏知笑着摇了摇头,见周满吃得这么香,也忍不住多吃了小半碗饭,于是饭后他就在屋里转圈圈,要略消食后再扎针。 满宝道:“大人是饮食不节,所以把胃给养坏了,不然不会只吃这么点的。” 魏知叹息一声道:“如今我在你们太医的眼里,那是哪儿哪儿都有毛病。” 满宝心软起来,立即安慰道:“没事儿,这个暂且不用吃药,是可以慢慢养着的,您的一些饮食习惯就挺好,比如荤素得宜,再按时一些,慢慢的,便是不能养好,也不至于再变坏。” 满宝算着时间,觉得消食的时间差不多了,便摸了摸他的脉,于是让他趴在榻上去扎针。 因为想着用针灸,满宝今天扎的针就变换了一些,减了原本的两根针,却在另外的地方加了五根针。 一旁的老仆暗暗记住了位置,正想提问,以往一直和满宝小声谈论些政事的魏知发出了鼾声。 老仆大惊,小声问道:“大人睡着了?” 满宝颔首,叹息一声道:“这套针调理内息比不上之前的一套,不过它可以让人安眠,也算养神,罢了,有得有失吧。” 第2647章 避暑三(给书友“20200523131141797”加更) “不过,听魏大人这鼾声,他鼻子也有些问题,嗯,也有可能是因为趴着,”满宝问老仆,“魏大人夜里睡觉的时候打呼吗?” 老仆:“……时而打,时而不打。” 满宝低声嘀咕,“不知是累的,还是别的问题……” “罢了,此时不是治疗这个的时候,回头你告诉魏大人,夜里睡觉的时候可以侧着睡,这样呼吸要顺畅一些,也就不会打呼了。” 老仆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打个呼噜而已,哪个大男人不打呼噜呢? 不过这是周太医叮嘱的,他还是记下了。 满宝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计算着时间,偶尔去转一转针,魏大人一直睡着。 老仆听着这熟睡的声音都有些犯困了。 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大门被人敲响,俩人立即清醒过来。 满宝微微蹙眉,老仆已经赶忙起身去开门了。 满宝就听到院子里老仆的说到:“我们大人才睡下,大人有事不如等我们大人醒来再说?” “是,小的一定转告。” 满宝听到了关门的声音,微微松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指轻轻地放在针扎的穴位边上,感受了一下后便捻了捻针,其中有一根针微微颤动起来,似乎有一股气在从里往外的冲,魏知也有些不太舒服的呼噜声一顿,动了动身体。 满宝立即将针转出大半,然后不断点刺穴位,慢慢等颤针的频率低了,这才扎到穴位处不动了。 而院门又被敲响了。 满宝手一顿,扭头从窗外看出去。 就见走到一半的老仆又回去开门。 “周大人?”老仆道:“周大人并不在此处,您或许到医所去找一找能找到。” “那就不知了,周大人早上倒是来给我家大人请过脉,但之后就走了。” 老仆打发了人,重新将门关上,回来和周满行礼道:“周大人,是赵嫔娘娘身边的宫女来请人,说是娘娘有些苦夏,所以想请大人去看看。” 满宝蹙眉,“这是连后宫嫔妃都下场了?” 雍州行宫凉爽得很,他们来这里就是避暑来的,又怎么会苦夏? 满宝回头看了一眼魏知,和老仆道:“再过半刻钟就可以拔针了,我到时候会去看看的。” “那老奴先看看外头有没有人。” 搞的好似什么的。 满宝却好奇的指着隔壁的院子问道:“李尚书和韩尚书两家住隔壁吧,别人不知道我在魏大人这儿,难道他们两家还能不知道?” 老仆笑道:“我家大人说了,这些老大人知道便知道了,本来也瞒不住他们,但只要周大人不说,谁也不知道我家大人病情如何。这些老大人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更远一些的大人们了,平日里都难得见一面。” “只是大人这一病,什么魑魅魍魉都跑了出来,好似没有我们大人,他们就都可以做门下令一样。” 满宝笑了笑,并不作答。 等了一会儿,满宝去拔针。 她将针插好,给魏知盖上薄薄的被子,和老仆道:“由着大人睡吧,能睡多久睡多久,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觉了。” “唉,谁说不是呢?”老仆将周满送出去,叹气道:“昨儿晚上大人早早就睡了,只是总也睡不着,他就觉得耽误时间,便又起身处理国事,谁知道那折子越看越兴奋,竟至凌晨方睡,但才睡下去没多久便又天亮起身了,也不知道他到底睡着了没有。” 满宝皱眉。 打开院门,老仆很熟练的探头往外看,确定没有人盯梢后便让满宝出去了。 这里不同外面,是行宫,每隔一段时间便有禁卫巡逻走过,因此一个人不能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不然是会被询问的。 这倒方便了周满和魏知。 她这才能够大摇大摆的上门给魏知扎针看病,不然要换做在京城,有心人直接派人蹲在周宅和魏宅的门口,就盯着人进出,他们又能把人怎么办呢? 但在这里,有些人就是有怀疑也不能蹲在这里看他们。 不过隔壁和对面这几户人家,肯定留有人在家中听动静,想瞒过他们基本不可能。 好在这一片住的都是韩尚书李尚书之流,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要顾及的。 满宝提着药箱先回家,问西饼和五月,“可有人上门来求诊?” “回大人,没有。” 满宝就撇了撇嘴,起身就往医所去,正巧碰见了从外面回来的段医助,满宝见他提着药箱便问:“你给谁看病去了?” “回大人,是赵嫔娘娘。” 满宝惊讶,“她真生病了呀?是什么脉案,严重吗?开了方子没有?‘ 满宝在心里为自己之前的误解道歉,正想弥补一二呢,就听段医助一脸无奈的道:“皇后娘娘说赵嫔娘娘是苦夏,怕是行宫这边的气候不适合她,正叫人收拾了东西将赵嫔娘娘送回京城。” 又道:“叫了我等去是给赵嫔娘娘把脉,顺便开些解暑的方子的。” 满宝:“……你开了?” “开了,”段医助道:“赵嫔娘娘身体好得很,只不知怎么得罪了娘娘,看娘娘似乎生气得很,坚决要将赵嫔娘娘送回京城,下官没法,只能开了解暑的方子让赵嫔娘娘路上吃。” 满宝就问:“你开了什么解暑方子?” “酸梅汤。” 满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乐道:“好方子。” 段医助这才松了一口气,也笑开来,“没开错就好,没开错就好。” 满宝伸手道:“拿脉案我来看看。” 段医助连忙拿出脉案奉上,满宝看了看,微微颔首,还给他道:“入档吧。” “是,”段医助正要去脉案,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周大人,娘娘素来仁厚,赵嫔娘娘是怎么得罪娘娘的?”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道:“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就有病看病,没病安心避暑就是。” 她左右看了看,问道:“对了,郑太医呢?” “郑太医在自己住的院子里休息呢,说今儿是周大人您值守。” 满宝颔首,“一会儿你入档之后拿来我签字,你便去找郑太医一趟,明儿陛下要去摘葡萄,让郑太医随侍,你跟着一起去吧。” 段医助惊讶,“大人不去吗?” 满宝摇头,“我明日要做些药丸,还要钻研几张药方,就不去了。” 第2648章 试探一 白善也不去,他也走不开。 倒是魏玉犹豫不已,因为他属于两可之间,想到这几日父亲的境遇,魏玉不由的过来找他父亲。 魏知才醒,睡觉出了一身的汗,但都是细细密密的小汗,倒不难受,喝上水后反觉得神清气爽。 他放下茶杯道:“既然公主要去,陛下也要去,那你便跟着去吧。” “可父亲在行宫中……” 魏知微微一笑道:“他们还能吃了我不成?放心,别说他们不知我的病情,就是知道了,也不敢对我做什么的,不过是些言语试探,惧怕什么呢?” 见魏玉眉头紧锁,不太开心的样子,他就笑道:“这世上的人,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官场之中更不缺这样的人,所以有什么可忧愁的呢?” 魏玉低头道:“是儿子无能,不能为父亲分忧……” 魏知摇了摇手道:“这不与你相干,别说你,便是你大哥,甚至是陛下都很难在这事儿上帮我,须得我自己走过去。” 魏玉抿了抿嘴,不由问道:“父亲,周大人可有说您的病情……” “是想问我还能活多久吧?”魏知微微一笑道:“放心,一二年内还是能活的。” 他没有问周满他还能活多久,但他问过老谭太医。 魏知和老谭太医关系还不错,那天当着陛下的面问过诊后,老谭太医曾找过他私下又看了一遍。 用老谭太医的话说,“再如此不知节制的劳累下去,猝死也不过是须臾之间;若是能克制自身,小心保养,或许一二年后会出现病症,介时可看情况治疗,但放下国事,或许能再熬一二年也未可知。” 一句话,从现在开始小心保养,活上三四年还是可以的。 三四年,盐税的改革应该出结果了吧? 江南一地私盐泛滥,官盐被偷盗为私盐,偏百姓就是购买私盐也未必优惠多少,最后便宜的还是那些将官盐转为私盐之人。 魏知伸手揉了揉额头,还有各地侵占土地的问题,如今均田制下的分田已经不怎么稳定了,很多地方分给成丁的土地都不够数,口分田也就算了,连永业田都被克扣了下去,长此以往,当无地可分时,均田制和当下的赋税制度怎么办? 到现在,魏知都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唉,恨不能再活二十年啊。 “你去吧。”魏知不是很想魏玉过早的参与这些事,他人小位卑,也参与不进来。 不如过好当下,等以后他走到了他这个位置,有了可以参事的资格,自然就懂得了。 魏玉低垂着脑袋离开了,想了想,他转去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找周满。 白善也结束了差事回来了,俩人正坐在院子的树下吃豆花,桌上还放着油炸的小肉条,那是西饼用搭出来的小厨房做的,肉是拿钱和御膳房买的,还买了一点儿麦粉,裹了麦粉后入油炸,甚是美味。 这一手还是小钱氏教她的呢。 魏玉:“都快吃晚食了……”你们竟然还吃这种那么填肚子的东西。 满宝和白善一起抬头看向头顶明晃晃的大太阳。 好吧,现在日头长,这会儿才是下午的开始。 白善请魏玉坐下,和他们一起吃。 魏玉婉拒了,坐在一旁问他们,“你们明日去皇庄吗?” 满宝和白善一起摇头,“倒是想去,奈何没空啊。” 魏玉却是松了一口气,起身和周满行了一礼后道:“周大人,我父亲就多拜托您了。” 满宝:“……你早上去,傍晚便回,又不是久别,哪儿用得着如此?” 这两人都是知情人,魏玉说话放松了许多,他叹气道:“没办法,这几日想打探父亲病情的人很多。” 满宝挥手道:“没事儿,他们就是现在活跃,等过上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半年,魏大人一点事没有,他们就相信我误诊的话了。” 魏玉很怀疑。 白善笑道:“人的怀疑也是有期限的,除非他们能请到医术有老谭大人那样厉害的人来仔细的给魏大人望闻问切,否则是确定不了魏大人病情的,魏兄宽心。” 周满说的不错,魏知除了最开始的两天休息过外,其余时候与往日并无二致。 处理国事依旧犀利,对着皇帝依旧该夸夸,该骂骂,倒是皇帝脾气好了许多,很多时候竟然能忍住不回击,虽然被骂狠了,偶尔也会回击,但跟以前相比可差太远了。 也正是皇帝的态度让众臣觉得魏知的身体没那么简单,皇帝很可能是因为魏知的身体不好才多处相让,听话了许多。 众所周知,皇帝心软得很,却又有些任性好玩,魏知要不是身体有恙,皇帝能这么忍他? 但他们私底下盯着魏知,等着他病倒,却发现一点动静也没有。 之前他每天中午还有家仆来送一碗汤剂,后来连汤剂都没有了,听说是因为暑热之症好了。 倒是有人悄悄的看到过他在吃药丸。 但这也是听说,并没有人真切的看到过。 倒是没多久,他身上带了一股药味儿,众人精神一振,还不等大家高兴,魏知就和他们推荐了周满新配比出来的助眠泡脚药包。 满宝为了调配出合适魏知的药包,眼睛都快要熬出黑眼圈了,而他还给她另外找活儿干,于是去给皇帝请平安脉被大家问起药包时,她就没好气的道:“太医院预算有限,魏大人的药是陛下下令送的,各位大人要是想要,回头把钱送来,我让段医助给大家包好了送去。” 几位大人不高兴了,问皇帝,“是臣等对陛下和大晋的贡献不够,还是品级不及魏大人?” 皇帝心疼自己的私库,含糊其辞道:“众卿家自然都是好的,太医院也是有困难,要不让周卿将方子给你们?” 满宝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不过这个方子最适合的是魏知,回头给他们,那得酌减一些东西,于是点头道:“行啊,回头想要的大人派人去医所取方子就行。” 大臣们心想,我们是那等小气之人吗? 拿了方子还得去雍州才能抓药,于是道:“罢了,既然太医院不宽裕,那我等拿着钱买就是了。” 满宝这才高兴起来。 第2649章 试探二 满宝回到太医院,坐着思考了一下,摊开一张白纸来改方子。 郑太医从外面晃进来,见周满在写东西,便凑上去问,“周大人忙什么呢?” 这段时间大家可能适应了行宫的生活,加上天气适宜,因此生病的人少了。 满宝道:“在改方子。” 将刚才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她道:“一会儿我给列个药单,您看是您去采买药材,还是我去?” 郑太医立即道:“我去,我去。” 进了行宫这么久,他还没出门过呢。 郑太医拿着药单喜滋滋的去雍州采买药材,他们太医院有用惯的药商,虽是在雍州,却也能找到人,而且周满配比的方子所需的药材种类并不多。 都是常见的药,很容易就配齐。 药拿回来,医所的人就称好包好,等着人上门来取。 一包药二十文钱,一包可以泡一次,直接熬煮开就能泡脚。 大臣们几十文钱还是拿得出来的,每一家都直接买十包以上,自己能用,妻儿也能用。 他们也试试这药包有什么奇效。 奇效是不可能的,但或许是泡脚的缘故,上床前就觉得比较困倦,然后就睡过去了。 郑太医却觉得周满这方子开得好,哈哈大笑道:“三伏天泡药脚,倒是祛湿的好法子,回头我也泡一泡。” 满宝道:“二十文一包,您不如自己出去配。” 这一次太医院小赚了一笔,当然,这事儿目前除了皇帝和太医院的人外没人知道。 “幸亏太医院现在归在太医署名下,不然太常寺那边一查就知道端倪。” 太常寺的官员知道了,满朝文武也就差不多知道了,到时候那些大臣肯定会说话的,即便这个钱不是很多。 郑太医道:“我听人说这两日有人拿着药包往雍州去了。” 满宝一惊,心虚道:“不是吧,就二十文钱的事儿,我们一包药也就赚个五六文,还没算人工费呢,他们这都要悄悄查?” 郑太医道:“您想什么呢,他们问的是药方子,不是价钱。” 满宝松了一口气,“药方子有什么好问的,何必如此麻烦,直接问我,我给他们开出来就是。” 郑太医却笑着摇了摇头道:“只怕想问的是功效。” 满宝就不说话了。 郑太医道:“周大人,您开给魏大人的方子似乎和这方子不一样。” 满宝问道:“您确定您想知道吗?” 郑太医连忙摇手,“不不不,我不想知道。” 郑太医不敢再问了,如今魏知的脉案是周满一人负责的,皇帝的脉案还需要他共同签字后才封存,魏知的却是周大人一人记录后直接入档封存。 除了萧院正,无人有权限查阅。 因此郑太医隐隐猜出魏大人的病不简单,不过魏知是真的没有表现出来啊。 他一直如常处理国事,除了身上萦绕着一股药味儿,不过最近大臣们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差不多的药味儿。 派去雍州找大夫的下人回来回话,这泡脚的药是祛湿安眠的,泡脚时不过烫,对人是有好处的,特别是当下这种时候。 现在泡一泡脚,等到了秋冬,人的身体也要好一些。 毫无破绽可寻。 一直到入秋,天气即将凉爽下来,太子妃也快要生育了,皇帝决定回宫时,大家还是没能打探出魏知的身体状况。 行宫上下开始收拾,钦天监选了一个吉日,大家准备回京。 太子领着京城这边的文武百官在城门外迎接帝后。 皇帝对太子这两月的监国效果很满意,在城门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了夸太子,然后一家子笑盈盈的相携回宫去了。 文武百官也跟着进宫,见过礼后方领了假期各回各家。 官员们还能论调,周满和郑太医却是实打实的在行宫里工作了两月,所以萧院正给他们放了五天长假,让他们回家休息。 满宝高兴的拎着药箱就要走,想起了什么又回头找萧院正,“萧院正,我申请的产假批下来了吗?” 萧院正道:“吏部给打回来了,不过考虑到医女和女太医有孕的确不好继续当差,因此给批了八个月的假期,再多就没有了。” 满宝问:“有薪水吗?”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后道:“俸禄停掉,但职田不会收回,品级职位都保留,等复职后俸禄才重新发。” 满宝道:“可我家三娘现在没职田呀。” 萧院正淡淡的道:“周太医,她没有,你有啊。” 满宝一愣。 他恨铁不成钢的道:“周太医,你就没想过你也要生孩子的?” 满宝眨眨眼道:“我还在养身体,正吃避子药呢,暂且不会有孩子的。” 萧院正一怔,问道:“这是怎么说,你身体……” 他上下打量周满,觉得她脸色红润,中气十足,不像是身体不好的人啊。 “周太医,你可别仗着自己是太医就乱吃药啊。” 满宝道:“我是那种人吗?” 她道:“我没有吃药,只是食疗,找的是陶大夫开的方子,您放心好了,没什么大毛病,我就觉得自己还小,还在长身体呢,气血略有不足,因此在吃药膳调理。” 萧院正一脸怀疑,“平日倒是没见你少了吃喝,但也没见你吃什么药膳啊。” 满宝道:“早食和晚食吃了就行,午食不方便就不吃呗。” 萧院正微微蹙眉,委婉的劝道:“若是因为还长身体,晚上一二年再要孩子也没什么,可要是吃避子药那大可不必,药总是有害处的。” 满宝点头,“我知道,您放心吧,我心中有数的。” 所以她直接从商城买的,一颗能管一年的那种,嗯,白善吃的,不是她。 萧院正看着她甩手离开,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满宝去找刘三娘,和她算了一下预产期后道:“产前的两个月你便休息吧,这样产后还有五个到六个月的时间休息,也差不多够了,到时候家里请个奶娘喂养孩子。” 刘三娘也是这么计划的,而且家里有两个孕妇,她已经和周立君商量好,到时候两个孩子放在一起养,也更容易照顾。 满宝却撑着下巴忧虑起来,“也不知道大姐怎么样了。” 第2650章 喜得贵女 周喜正在喂女儿喝奶,喂完以后轻轻地给她顺了顺,然后包好放到一旁,拍掉儿子要摸女儿的手。 关小郎只能束手,站在床边巴巴的看着妹妹,虎头虎脑的问,“娘,为什么外祖父和外祖母都能摸妹妹,我就不能?” “因为你这小胖手太脏了,说,你是不是又玩泥巴去了?” 关小郎立即把手背到身后,转身跑了。 关辛端了一碗鸡汤进来,差点儿被儿子给撞到,他笑骂了一句,将鸡汤端给周喜,“快喝,锅里有鸡腿,一会儿我给你拿。” 周喜接过,蹙眉:“你怎么又杀鸡了,不是不让你杀了吗?” 关辛笑道:“娘带来的鸡,我也买了十只养在院子里,加上我们之前养的,便是一天一只也足够你吃到出月子了。” 他道:“怀这一胎你太辛苦了,大半年吃不下东西,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这倒是的,周喜这一胎一直吐,从两个月一直吐到九个多月,满宝给寄了方子回来也不管用,这边也找了不少大夫看,但就是不行。 基本上就是吃了吐,吐了吃,中间一度严重到只要闻到一点荤腥就吐。 最后还是老周头他们从京城回来,看这样子不行,将关小郎给接到了七里村,然后钱氏留在这里照顾小钱氏,一家三口全天吃素,连关辛中午在外面吃了肉饼都得先在军营里洗过澡换了衣服才回来,这才好受点儿。 但肚子里有个孩子,一直这样吐,连个鸡蛋都吃不下,人还是快速的消瘦下来。 不过周喜坚强,慢慢也就熬过来了。 这一胎倒是生得顺利,可能是不吃肉的原因,孩子很小,脸色还有点儿黄。 不过生下孩子后她的胃口就好了,肉也能吃,蛋也能吃了。 不过大夫说了,也不能一下吃太多,以免不适应。 关辛低头看了一眼渐渐有些白皙起来的女儿,松了一口气,这闺女长得有些像他,要是脸色也像他,那以后就难了。 白了好,白了好呀。 院子里有动静,关辛连忙起身出去,就见钱氏和钱家三个舅母提着个篮子一起进来,他儿子看见外祖母,一把冲过去直接抱住人,特别高兴的大喊道:“外祖母!” 钱氏笑眯了眼,抱住他问:“你爹你娘呢?” “娘,”关辛连忙迎上去,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然后看向三个舅母,喊了一通,“大舅母,二舅母,三舅母。” 他道:“您怎么又拿鸡蛋过来,家里多的都快要吃不下了。” 钱氏笑道:“家里不是有地窖吗,吃不下就存在地窖里,底下凉,可以放久一些。” 她道:“也不必总是买肉给她吃,多吃些鸡蛋,早上两个,中午两个,吃着煮鸡蛋倒比肉还好呢。” 又道:“还有小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也要吃。” 三位舅母笑着道,“对,可不能委屈了喜儿和孩子。” 三个舅母都是第一次过来看孩子,也都带了一篮子鸡蛋和米过来,这算是当下的看望产妇挺高的礼节了。 大舅母足足带了小一百个鸡蛋来呢。 关辛收到这么多鸡蛋,是真的头疼了。 不过这东西不能退,于是他放到了屋角。 钱氏和三个嫂子进去看周喜,问道:“给你们帮工的大嫂子呢,怎么不在?” “她家里孩子不听话,说是中暑了,所以就回家两天,明儿再来。” “都这时节了还中暑?” “谁说不是呢,都入秋了,说是跟别的孩子跑到外头玩儿,忘了时间,从上午一直晒到下午,丁点水没喝不说,玩得都忘记了时间,幸亏大街上有人,人晕过去后给送到济世堂去了,不然要出大事儿。” 大舅母道:“也是今年邪乎,虽说水没少多少,但太阳也太烈了,每日到了巳正,那天就跟个大火炉似的,烤得人脸皮都红了,从巳正到申时就一直这么烤着,前儿割麦子,多少人晕在了田里,实在是晒得很。” 钱氏忧虑起来,“我们这儿还好,我看大头写信回来说,京城那边不仅太阳大,雨水还少,今年的收成远比不上去年的。” 大舅母是知道周满现在有很多的田地的,听说那种田是她给皇帝老爷家干活儿,皇帝送的,请了好多人种地呢。 所以她忧虑的问,“满宝的地……不会亏吧?” 钱氏就笑道:“亏倒不至于,但只怕是不赚什么了,今年年景不好,大家都节俭些吧。” 大舅母只能点头。 二舅母道:“不过今年种的生姜和山药都不错,二郎前儿还和我们说呢,让我们把收下来的姜分成老姜和新姜,老姜晒好,回头他是要运到京城去的,新姜也要送到益州府,妹妹,你和妹夫这是又要去京城了?” 钱氏笑道:“那也得等今年的收成入仓了才去,还有喜儿出了月子。” 她道:“大头媳妇也快要生了,等我们去京城,正好照顾她。” “那还有大郎媳妇在呢,你急什么?”二舅母看了大舅母一眼,笑道:“我们家大妞素来体贴,她还能不照顾好儿媳妇?” 大舅母也好些年没见到女儿了,连忙问道:“大妹,大郎他们在京城还听话,没给满宝他们惹麻烦吧?” 周喜轻轻地拍着孩子,哄她入睡,闻言笑道:“大舅母,大哥和大嫂怎么会惹麻烦呢?您又不是不知道大嫂的为人,满宝可是她一手带大的,他们在京城只会越来越亲,哪儿有麻烦的说法?” 话是这样说,但钱大舅母还是觉得家中的基业最重要,而现在周家的基业基本都是周二郎和周三郎在操持,反倒是周大郎这个长子一直在外头。 也不对,也不算是在外头,他一直跟着老周头和钱氏呢,照顾父母也是长子的责任。 钱大舅母叹息一声,“他们好就行,我就是怕他们没见识,在京城给满宝添麻烦。” 钱氏笑道:“大嫂,大郎是我儿子,满宝是我闺女,你啊,想太多了。” 二舅母笑道:“要是有空,我们也去京城见识见识就好了。” 她叹气道:“说起来满宝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结果她成亲,我们连杯喜酒都没喝上。” 钱氏一听便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等回头满宝回乡,我让她和女婿给你敬三大碗。” 二舅母一愣,“满宝要回来呀?” 钱氏笑道:“总会回来的,我听满宝说起过他们当官的有个什么探亲假,需要攒一攒,攒的越久,申请时,家远的就能得到更多的天数。” 第2651章 是妹妹 探亲假也不是想请就能请的,虽然理论上每个官员都有,但吏部批假也都要根据实际情况来的。 比如魏知,他能休一个月的探亲假,一个月不理国事吗? 皇帝是不好意思不批,但吏部肯定不会答应的。 同理,现阶段周满和白善要想休探亲假也不可能,白善且不说了,周满可得看着太子妃和魏知呢。 满宝喜滋滋的准备休沐五日,结果才睡了一个懒觉,宫里就来叫人,宫女道:“娘娘今日不小心被小皇孙撞了一下,总觉得肚子有些疼,因此请周太医进宫看看。” 满宝一听,立即提了药箱跟人进宫去,问道:“怎么会撞上的?” 怀疑是有人贼心不死。 宫女就小声道:“奴婢们也怀疑呢,但仔细的问过小皇孙了,他就是想跟母妃和肚子里的小弟弟了,因此才跑过来的,只是脚下不稳撞上了。” 其实可以不必撞上的,但太子妃怕他摔倒,就伸手接了一下,母子两个就撞在了一起。 满宝进宫去,太子妃正躺在床上吸气呢,刘太医已经先一步到了,不仅到了,还看诊结束了,见周满进来,他便起身对她点了点头道:“你检查一下吧。” 他只能切脉和问话,不能做进一步的检查,这还的周满来。 满宝点了点头,进去,宫女立即将帐子放下,退到了外面。 太子妃有些紧张,满宝伸手拍了拍她,安抚住她后才解开她的衣裳看肚子,问道:“您觉得哪儿不舒服?” “就是一抽一抽的疼。” 满宝切脉,好一会儿才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您就是太紧张了,所以宫缩。” “可是都见红了。” 满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这就是受惊了,您放松心情,我再给您开个安胎药就可以了。” 满宝让她深呼吸放松。 太子妃跟着做了几次,慢慢放松下来,周满又用手在她肚子上按摩,手轻轻地绕着她的肚皮转动,偶尔还曲起手指轻轻地敲两下,太子妃看着好奇,便慢慢静下来。 或许是肚子里的孩子感觉到了母亲的放松,觉得安全了,便用小脚丫子轻轻地踢了踢肚子,在光滑的肚皮上看到了凸出来的一块…… 太子妃忍不住轻呼一声,然后呼出一口气道:“这孩子可真调皮,也不知道有没有他哥哥那么乖巧。” 满宝就笑道:“调皮一些也没什么不好,听说明达公主小时候就很活泼可爱,这孩子身体健康,说不定比她姑姑还要招人疼呢。” 太子妃闻言目光微闪,笑着颔首道:“承周大人吉言。” 她见满宝一直轻轻的抚摸她的肚子,偶尔用手指敲击一下,好奇的问道:“这是……” 满宝笑道:“宝宝与母亲一体,感同身受,娘娘受了惊吓,宝宝只会更惶恐,这是在安抚她呢。” 她笑道:“娘娘放轻松,肚子也就不会疼了,您也可以这样与她交流,这样可安她的心。” 这是莫老师教她的,在未来,孩子都孕育在孕囊之中,因为不是在母亲腹中,为了让父母和孩子培养感情,在孩子刚形成时,父母就要学习手指操,通过孕囊表面来和孩子沟通。 他们的法律有严格的规定,每一个要成为父母前都要经过考试,只有考试合格的人才能申请孕囊生孩子。 而孩子在出生的过程中更是要求严格,每一天,新手父母都要去看望孩子,该做的手指操,与孩子的交流,还有各种胎教,都需要父母双方一起完成。 一旦违规操作超过三次,他们那里的户部就要重新审核他们的资质,一旦认定他们现阶段不具备成为父母的资质,那么他们就会失去孩子的监护权。 孩子将由国家来抚养照顾。 满宝在知道这一律法政策时,惊讶得不得了。但是手指操和各种胎教方法她是可以学一学的。 满宝教太子妃如何用手和肚子里的孩子交流。 哪怕胎儿的物种可能不太一样,但莫老师说过,智慧生物在孕囊里所能接受到的频率是一样的。 而且母腹中的孩子因为在母亲腹中,更能感受到母亲的情绪,所以手指操和胎教做起来比对孕囊做的更好。 太子妃愣愣的被满宝拉着手学习,心情慢慢的放松下来,等她学会后回过神来时,她的肚子就不痛了。 满宝笑着起身,“娘娘,我去给您开个安胎药,不用吃很多,就今天吃一副就行。” 刘太医心里也不怎么担心,但面上却有些焦急,见周满迟迟不出来,他还以为自己的判断有误呢。 因此等她一出来就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很严重?” 满宝摇头,小声道:“不严重,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了。” 刘太医就松了一口气,“稳定下来了就好,那开两副安胎药也就可以了。” 满宝低声道:“一副就够了。” 刘太医挑眉。 满宝解释道:“她如今已经稳定下来,肚子都不疼了。” 刘太医想了想后问,“周太医这几天要进宫看太子妃吗?” 要是进,自然她说怎么治就怎么治,要是不进,他还是建议两副,这样更安全。 满宝想了想自己的假期,抿了抿嘴后道:“好吧,我进来看就是了。” 刘太医这才摸着胡子微笑,然后道:“您劳累,也就两三天而已。” 但她总共就五天的假呀! 俩人商量了一下药方,很快就将方子写下来交给了宫女,让她拿着去太医院抓药。 哦,也不用,因为东宫就有些这些药,宫女请满宝去库房抓药,刘太医就收拾了东西后笑道:“我先回去入案,周大人离宫前记得回太医院签字。” 满宝挥手表示知道,叹气着看他走远。 白善知道这事时笑得不轻,和满宝肩并肩的往宫外走,乐道:“这下好了,我们每日早上又能一起进宫了。” 满宝有假期,中书省那边却没这么好,所以他是没有假期的。 “你一个人也不好玩儿,不如进宫陪我们一起上衙呢。” “我可以陪婆婆上街去玩。” 白善:“我娘不喜欢玩。” 才怪呢,郑姨明明很喜欢。 俩人肩并肩的往宫外去,而太子妃此时正拉着鹰奴的手小声和他道:“这是妹妹,等她出生,你可得好好保护妹妹,就跟你父王保护你明达姑姑一样。” 鹰奴不开心了,“不是弟弟吗?” 他都叫了这么久的弟弟了,都已经决定要把自己的木剑送他了,他怎么能变成妹妹呢? 妹妹会喜欢木剑吗? 第2652章 送我吧 鹰奴忧伤的坐在台阶上,太子回来看见他小小的一团撑着下巴坐在那里,不由一笑,上前将他拎起来,板着脸道:“多大的人儿,有什么可愁的?” 鹰奴立即道:“父亲,娘亲说肚子里的是妹妹,可我没有给妹妹准备礼物。” 他委屈的瘪了瘪嘴,含着泪道:“我还是想要弟弟。” 太子闻言将他拎进屋里去,道:“这有何难,以后再让你母亲给你生就是了,总会有弟弟的。” 刚从榻上站起来的太子妃:…… 太子将儿子放在榻上,压了压手让她坐下,问道:“今日是谁来了?太医院那边何时这么不谨慎了,竟然告诉你腹中的孩子是女孩。” 太子妃刚怀上的时候他们就问过,但上至萧院正,下至名不见经传的小太医,面对他们的询问全都打哈哈,表示诊不出来。 太子当然不觉他们是真的全都诊不出,别人也就罢了,以萧院正和刘太医的功力,不可能诊断不出。 不过是不敢说,也不想说罢了。 太子妃微笑道:“今日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请了周满过来,她说我们这孩子将来会和明达一样可人疼的。” 太子就心中有数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那得多准备些颜色鲜艳的衣裳才好。” “小孩子家不需要太多的衣裳,我问过了,说是穿鹰奴的便好。” “不行,要穿新的。”这可是他的嫡长女,怎么能穿旧的? 太子妃:“……说是旧的更舒服,而且当时鹰奴长得快,旧衣也没穿多久,跟新的差不多。” 但太子狗脾气,太子妃一时说服不了他,既然跟新的差不多,为何不直接穿新的? 难道他是缺布料的人吗? 又道:“让底下的人去买柔和的布料,难道孤连给孩子两匹布料都找不到?” 太子妃默然不语。 满宝再进宫时便听太子妃烦恼的问起此事。 满宝问道:“那您是要做新衣还是旧衣?” 太子妃叹气道:“先前也做了几套衣裳,因想着是男孩儿,因此全照着鹰奴以前的衣裳做的,再有鹰奴的衣裳就够了,当时殿下也没说不好,结果说是女儿,他就不愿意让孩子再穿鹰奴的旧衣了。” 满宝:“那您的意思呢?” 太子妃无奈道:“我也只得听他的,不然要发脾气的。只是鹰奴的那些衣裳都拿出来洗过晾晒好了,这会儿无人穿,扔也不好扔,娘娘那边素来节俭,若是知道我就这么扔了,肯定会生气的。” 东宫现在的这几个孩子偶尔生病了请的不是刘太医就是她,因此她知道太子妃对他们虽然也好,却不会将鹰奴的东西给他们用。 满宝略一思索便道:“不然您送给我吧。” 太子妃微微瞪眼,惊喜的看着她,“你,你有孕了?” 满宝乐道:“没有,不过我二侄女和大侄媳妇就要生了,她们用得着。” 太子妃白高兴一场,想了想后道:“倒也行,我让人收拾出来。” 太子妃让宫女去收拾,整整装了四个包裹,不仅有衣服,还有襁褓,小鞋子,小布兜…… 全都是崭新崭新的,毕竟孩子长得快,一套衣裳过个二三月就不合适了。 太子妃道:“这是周岁前的衣裳,你看看。” 满宝打开看了一眼,都是很简单的衣裳,上面一点儿刺绣都没有,全是自带的印花,或者是单纯的颜色,其中以红色和月白居多,贴身的多是细软的绵麻,外面则多是红色。 嗯,鹰奴可是做过好几年的喜宝宝,以至于他现在看见红色的就喜欢拽,特别喜欢红色。 这么多东西满宝一个人是带不回去的,因此太子妃指派了几个人给她一块儿送回家去,还笑道:“等以后你生孩子,我再把这孩子穿过的衣裳给你收一收。” 满宝一点儿也不嫌弃,连连点头道:“好呀,好呀。” 见她收得这么高兴,太子妃也就非常高兴起来。 入秋后早上是很凉爽的,因此早上周满和白善是骑马来的,东宫派了一辆马车给她把东西拉回去,今天周大郎和小钱氏刚好在家,看到宫里来了马车,还以为满宝又得了赏赐呢,正想着是不是要准备香案什么的。 结果赶着车过来的内侍和两个宫女从车上拎下来四个大包袱,满宝将马交给门房,自己也去抱了一个。 周大郎反应过来,连忙上去接,问道:“这是什么?” “太子妃给三娘和立君孩子的小衣裳。” 这在村里是常有的事,不过一般也只有娘家肯舍得拿孩子只穿过一轮的衣裳给小孩子,这不仅可以省钱,还能借福呢。 连小钱氏都冲着宫女和内侍连连道谢,然后在身上摸了摸,她没有带钱的习惯,于是去摸周大郎。 满宝看了乐,自己摘了钱袋子赏他们,留他们道:“快要用午食了,你们留下用个饭再回去吧。” 宫女内侍不敢,连忙屈膝婉拒。 满宝想了想,也不狠留,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 小钱氏一听,立即道:“不留下吃饭,带一些路上吃也行。” 满宝来不及阻止,小钱氏已经转身跑去厨房,不一会儿就拿着荷叶包了好几个夹着肉的饼出来,还用竹筒给他们盛了豆浆。 她从廊下取了一个小篮子,全都装在篮子里,然后塞进他们手里,笑道:“才做的,还热乎着呢,肉是猪肉,你们应该没有不吃的吧?” 宫女和内侍目瞪口呆。 满宝阻止的话就咽了下去,和他们笑道:“快拿着吧,路上吃,填一填肚子。” 三人盛情难却,只能接了。 坐上马车走了老远才回过神来,然后一起看向篮子里的东西,所以吃……还是不吃? 想到回宫后交差事,还得先去回禀,等他们去吃东西,早过了用饭的时候,只怕那时也只剩下残羹冷饭了,于是手就往篮子里伸。 一个宫女道:“那是周太医家的东西,吃了应该没事儿的。” 另一个就道:“我也觉得没事儿。” 内侍谨慎点儿,“但管事公公们说过,出宫办差不许吃外头的东西,要是拉肚子,那是要直接送到防疫所的。” 宫女已经咬了一口,眼睛大亮道:“快吃吧,可好吃了,要是吃坏了肚子,明儿周太医还进宫呢,到时候悄悄和她拿些药就是了。” “对,我听说以前给周太医赶马车的荣四,他之前也病过,就是周太医给他治的,根本没送防疫所。”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叫上了休假的刘三娘,还有在家待产的周立君一起来挑选东西。 第2653章 配药 周立君拿了一件小衣裳摸了摸,惊叹道:“可真柔软呀。” 满宝道:“毕竟是皇孙用的东西,当时太子和娘娘都搜罗了不少东西,其实还是应该留给下一个孩子,穿着更舒服。” 她打开了四个包袱,挥手道:“来吧,你们二人平分了。” 周立君也是第一次当娘,很好奇,“不分男孩和女孩吗?万一我生的是个女娃娃呢?穿小皇孙的衣裳不好吧?” 满宝也没有经验,道:“应该不分吧,我给宫里好多孩子看过病,我觉得他们身上的衣裳都一样啊。” 一旁的小钱氏笑道:“才出生的娃娃分什么男女呀,都是可以穿的。” 于是姑嫂两个就瓜分了。 满宝帮她们把衣裳重新叠好放在包袱里,问道:“铭学他们何时回来?” 周立君抚摸着肚子道:“之前回信说八月初就能回来,我估摸也就这几日了。” 他们也快要生产了,希望能赶上。 满宝略一沉吟,道:“生产所需的东西也要准备了,你们在各自的院子里找个房间,回头我让人布置成产房吧。” 小钱氏一愣,问道:“不在自己的屋里生?” 满宝笑道:“重新布置产房更好。” 刘三娘也点头,一般来得及的人家都会另外布置一间房子做产房,生完孩子,母亲略一收拾就能移回自己的房间; 要是有问题,呆在产房里治疗比回住房里更方便,因为住房里东西多,藏污纳垢,对产妇和孩子未必有益。 自然,一般人家是不讲究这个的。 周宅里的房间还是挺宽裕的,很快就在他们所住的院子里选了一件房来做产房。 满宝亲自带着五月等人布置,还用苍术熏了一下屋子。 下午不用去上衙,满宝可以好好的享受自己的假期,她去药房里琢磨一下给刘三娘和周立君生产应急的药,琢磨着,琢磨着,她就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书,从边上的书册下拿出那两张方子看。 这是她和老谭太医为魏知琢磨出来的药方,一张是汤剂,一张是丸药。 现在魏知吃的就是丸药的方子。 满宝前几日才给魏知把过脉,扎过针,知道他的身体并未好转多少,听白善说,盐税的改革进行得很不顺利,上个月派去江南巡视政务的御史和门下省郎中在扬州病倒了,那位姓方的御史甚至都没来得及送回京城就病逝了。 连皇帝都气得上火,萧院正给他开了两副宁神清火的药。 满宝看着手中的方子沉思起来,还是起身去架子上找出药来,称出对量的后迟疑了一下,还是高声道:“西饼,准备炉火,我要做药丸。” 西饼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炉子和锅。 满宝将需要处理的药材一点一点磨碎,需要炮制的炮制,需要熬制的熬制。 一直忙到傍晚,她才将所有的药材和炼制好的蜂蜜搅拌在一起,拌着,拌着,满宝道:“你去拿几个新的瓷瓶来。” 西饼应了一声,转身去找瓷瓶。 满宝就起身将门关了起来。 她将那半瓶一直被她封存的药剂拿出来,有些许的不舍。 “幸亏这药剂挥发性不强,凝在药丸里,不知道会不会让药丸变了颜色。” 科科:“宿主试试就知道了。” 满宝就将它全倒进去了,绿绿的颜色和黑褐色的药膏混在了一起,颜色有点儿……怪异。 满宝看了一会儿,连忙搅拌起来。 搅着搅着,发现这药剂很顽固,它不融于药丸,顽强的保持绿色,虽然搅拌过了,但一片黑褐色中的一点儿绿……看着怪怪的。 满宝用力的拌了拌,还是没办法,只能净手后搓丸子。 她将搓好的丸子放在垫着的纱布上,很是忧伤,“早知道就不匀在丸子里了,找个借口给他开一副汤剂混着喝多好。” 科科没说话。 满宝任劳任怨的搓着丸子,足足搓出了二十颗,这个量…… 满宝连忙选出五颗来,揪出一些来搓进其他十五颗去。 她这才称了称,发现重量八九不离十便松了一口气。 西饼拿了两个瓶子回来给她,满宝就一个瓶子装七颗,一个放八颗…… 西饼盯着药丸看,迟疑道:“大人,我怎么觉得这丸子有些泛绿?是不是天太热……可也不对啊,您是现做的。” 满宝道:“没事儿,我新加了一种药汁,所以颜色有点儿不太一样。” “是吗?”西饼也给他们做过不少药丸,从没见过哪一种药丸是这种颜色的,一时有些惊奇。 满宝往外看了一眼,估摸着魏知也出宫了,便起身要出门,才到门口就碰上白善,不由笑道:“你回来了?” 白善笑着点头,问道:“你这是要出门?” 满宝道:“我要给魏大人送药去。” 白善便转身,与她一起出去,问道:“给魏大人的药不是太医院做好了送去吗?” “嗯,”满宝含糊道:“我新琢磨了一个药方,想给魏大人试试,再回头找太医院麻烦,所以我就自己做了。先给他尝尝看看效果。” 俩人便一起去魏家拜访。 魏玉知道父亲身体不好,自回京城后便和长豫公主住在魏家,听到下人禀报说他们一起来了,便亲自迎出去,“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满宝笑问:“我是来看魏大人的,他可下衙了?” “下了,在书房呢。” 满宝就和白善点了点头,单独去见魏知。 魏知看到眼前的两瓶药,笑问:“太医院前日才给我送来了新药,还未吃完呢。” 满宝道:“药丸保存的时间不短,那一份可以留着吃,您先吃这两瓶的吧。” 她道:“这是我新琢磨出来的方子,您试一试。” 魏知正好晚食过后还未吃药,就伸手打开了一瓶药,倒出来一颗,本来是想仰头吃下去的,但看到这药丸的颜色,一时有些迟疑,“这上面的一抹绿……” 满宝轻咳一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因为新加入了一种药汁,所以颜色有点儿怪,不过您放心,绝对新鲜,不信您摸一摸,是不是还温着?其实应该再晾一晾的。” 第2654章 大小朝会 魏知看了她一眼,将药丸塞进嘴里吃了,这滋味,也有些许怪异啊。 这东西要不是周满亲自带来的,他必定吐出来不敢吃。 满宝见他吃了就笑眯了眼,叮嘱道:“您先吃这个,这是五天的量,等吃完了这两瓶药再吃太医院给您配的。” 魏知有些疑惑,“不是要试药吗?若是好,不继续这个方子?” 满宝深深地看了魏知一眼后道:“您先用着吧,到时候我看脉象来决定。” 魏知觉得她这一个目光有异,不过也没往坏处想,点头应了下来。 满宝将半管药剂混在药丸中,量少了,加上它本就是持续性的慢慢修复人的五脏六腑,因此短时间内看不出什么来。 五天以后,满宝给魏知把过脉后给他扎针,等他睡着了便招了照顾他的老仆出去说话,“先前给魏大人的那两瓶药吃完了吧?” 老仆弯腰道:“还有两丸。” 满宝点头,“吃完以后换回先前的那一味。” 她将药丸从药箱里取出来给他,道:“我从太医院里领出来了,先前换药前应该还有三天的药没吃完,时间久了,药效恐有些散,你将它取来给我。” 老仆应下,拿着新到手的两瓶药离开,转身去取了一个药瓶给她。 满宝打开核对了一下数量,和他点了点头,这才进去看魏知。 除了她和白善魏知主仆二人,没有人知道魏知曾经换过药。 老仆倒不觉得这事奇怪,治病嘛,换药是常有的事。 但魏知觉得奇怪啊。 晚上吃药时他就将药放在手心里仔细的看。 魏夫人见他迟迟不吃,便上前轻声问道:“这药什么问题吗?” 魏知听了微微一笑道:“没有,只是觉得这药丸不够圆润,也不知道是谁搓的。” 他顿了一下,还是将药放进了嘴里服下。 魏夫人不由嗔道:“你一个服药的还讲究这些” 她转身去铺床,道:“快去泡脚吧,我看你这几天睡眠好了些许,是不是泡脚的药包又换了?” 魏知惊讶的问道:“我这几日睡眠好了吗?” “是啊,之前虽然泡了脚比以往入睡快,但夜里总会醒过来,觉轻,但这几日你夜里醒来的次数少了。” 魏知就若有所思起来,捏着药瓶沉吟起来,还是决定明天将这最后一丸药给吃了。 但第二天魏知起来后,沉思半晌还是没有吃那丸药,而是切下三分之一,用纸包好,招手叫来自己的长随,将药交给他道:“你往凤州去一趟,找那边医术最好的大夫问一问这药的情况。” 长随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为何要跑到凤州去,而不是在京城找大夫,但他还是恭敬的接过,躬身退了下去。 不仅京城,雍州那边的大夫也和周满有联系,现在谁不知道他是周满的病人? 为了不给彼此找麻烦,还是去凤州吧。 满宝对此一无所知,她此时正在宫门口排队进宫呢。 今天大朝会,中秋前的大朝会,听说今年又有不少番邦使臣进贡来。 因此今年中秋有宫宴,白善能不能参加还不知道,但周满肯定是可以的。 所以她正在沉思,那天晚上她到底是穿好看的衣裙,还是穿官服呢? 满宝低着头一脸沉思的顺着人群往里走,正爬太极殿那老长老长的台阶呢,唐鹤从背后拍了她左肩一下,她便下意识的往左看去,唐鹤却站在她右边问,“你想什么呢?” 要是往常,她可不会被这么糊弄住。 满宝回过神来道:“想着中秋宫宴我穿什么衣裳,是官袍呢,还是另外做一套顺应风尚的?” 唐鹤道:“官袍吧,更说得上话。” 他笑道:“今年中秋宫宴必定不平静,所以你最好把白善也带上,出席的官员是可以带家眷的。” 满宝一听,立即问道:“怎么不平静了?” “你不知道吗,前日高句丽的使臣进京求和了,他们的五王子昨日跪在宫门外求见陛下呢。” “没有,我只听说过陛下想要御驾亲征,怎么我们打赢高句丽了?” 唐鹤一脸的一言难尽,爬完了台阶,刚好站在大殿门口喘喘气,他扶着腰左右看了看,见兵部的人不在,这才道:“没有,所以陛下才嚷着要御驾亲征。” 满宝:嗯,从避暑的时候喊道了现在。 “那他们求的什么和?” “因为新罗和百济联合起来从南攻打高句丽,他们三面受敌,不过此求和未必是求和。”唐鹤道:“他们没有信誉的,且又凶悍,此举说不定是诈和。” 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因此不愿意见高句丽的使者。 他坐在龙椅上冷哼道:“高夷、扶余和貊人素来狡诈,前朝末帝时曾一度诈和,因此他们说话不可信。” 皇帝的雄心再次被点燃,他垂眸想了想后道:“趁此新罗和百济夹攻之机,不若朕御驾亲征,将高句丽所占土地收回。” 潜台词就是,我们去灭了他家的国吧。 魏知还想着盐税改革,因此不想大动干戈,于是出列表示反对。 皇帝生气,看向赵国公等人,“赵卿等以为呢?” 赵国公表示支持,严肃的道:“汉时,玄菟郡和乐浪郡本就是我汉人治下,若不是高夷、扶余和貊人挟众多汉人趁着战乱分割而去,也不会有高句丽,更不必说从前朝到如今,他明面上臣服于我等,但岁贡时有时无,且多次犯边,如此不将我上国放在眼中,若不加以惩治,将来如何能说服众多藩国?” 皇帝连连点头,“不错,高句丽不过是藩国而已,现在所占土地还是从前朝手上抢过去的,自朕登基以后,他们少有纳贡,又多次犯边,不惩治不足以平民愤。”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底下的大臣们看,“众卿以为呢?” 大部分表示了赞同,小部分没有言语,但表示赞同的人认为继续派兵去攻打就是,皇帝没必要亲自御驾亲征。 皇帝则表示自己要鼓舞士气。 此事暂且无解,不过皇帝依旧不想见到高句丽人,因此不打算让他们参加中秋宫宴。 魏知对此没有太大的意见,十几位有事情要汇报的大臣移步御书房打算继续议事。 古忠悄悄截住散朝后要去吃上午茶点的周满,小声道:“陛下请您一并去小朝会呢。” 满宝惊讶,“我只是太医署博士,太医署的事要找萧院正才对。” 第2655章 君臣 古忠压低了声音暗示道:“陛下是想请周大人请一下脉,告诉诸公陛下身强体壮,并不惧出远门。” 满宝瞬间明白了,这还是想御驾亲征呢。 满宝看了眼唐鹤,只能跟着古忠转身往御书房去,小声问道:“萧院正不是在吗?” 古忠低声道:“多一位大人言语,诸公自然更信服些。” 才怪呢,这种事一个大夫说就行,谁还找两个大夫去作证? 不怕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一定是萧院正不答应作证。 满宝在心里权衡起来,一会儿见了大家要怎么说呢? 她有点儿头疼,她一个小小的太医为什么要牵扯进这种朝政斗争之中? 踏入御书房的那一刻,满宝想起了庄先生以前叮嘱过的话,在朝为官,不应以私度公,不论自己有何私心,将要面临怎样不好的后果,公正二字是最主要的。 满宝抬起了眼睛,好吧,那就公正好了。 作为太医,她只要照实说便可,至于其他的事,她才不管呢。 满宝定了定心神,走进了御书房之中,目光一扫,便老实的拢手站在了萧院正身后。 萧院正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满宝一抬头就看到了束手站在一旁的白善,俩人对上目光,互相眨了眨眼便低下头去,乖乖的听大佬们议政。 皇帝正沉着脸指挥着内侍将舆图挂出来,一共是两幅,一幅是翰林院中收藏的很久很久以前的舆图,一幅则是当下的舆图。 皇帝指着东北怒气冲冲的道:“你们自己对照一下,这一片被高句丽分割出去多长时间了,以前也就罢了,如今国家安定,国库……也不是那么穷,为何不能打?” 众臣表示可以打,他们并不反对出兵,只是反对您带兵而已。 连素来站在皇帝这一边的赵国公都没忍住委婉的暗示,您不要混为一谈啊,我们没说不打,只是拒绝您御驾亲征而已。 皇帝一听他们都答应出征,便直接略过后面半段话,道:“既然都答应,那就点兵吧,如今是八月,须得在腊月前结束战事,不然太冷了将士们受不住。朕亲自带着两万禁军押后。” 众臣:…… 老唐大人不得不出列道:“陛下,高句丽易守难攻,并不好打,臣的意思是不如略微休整,等明年再出兵。” 皇帝摇头,“兵贵神速,留待明年,高句丽也缓过来了,更不好打,就是要趁着此时他腹背受敌时出击。” 殷礼道:“陛下,新罗和百济两国互相反了。” 皇帝抽了抽嘴角,这个消息还是昨天晚上殷礼告诉他的,他知道时都不知道做什么反应了。 他实在搞不懂这两个藩国,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好的结盟打高句丽,你们就算是要互相攻讦,也得等高句丽打下来以后再打吧? 结果战事打到一半自己互相抢起地盘来了,一点儿盟友的道义都不讲。 皇帝觉得这两个藩国不仅脑子不聪明,人品也过不去,本来还想把高句丽打下来以后将平壤一带赏赐给他们,毕竟那部分离得太远,怕是有点儿不好管。 但这下皇帝改主意了。 他道:“那就暗派使臣去一趟新罗和百济,让他们暂时歇战,先打下高句丽再说。” “陛下,现在高句丽求和的使臣还在鸿胪寺的驿站住着呢,他们要怎么打发?” “臣看,若高句丽愿意退一步,倒不是不可以讲和。”毕竟发兵说得简单,但一出行就是粮草,就是军备,就是沉甸甸的钱啊。 皇帝还没反对,已经有大臣喝道:“不行,高句丽并无信誉,三年前他们的王子还在我们国子监里读书呢,他们就敢发兵攻打营州,被打退后就求和,这才多长时间又想着攻占营州,他们求和岂能相信?” 皇帝更是深恶痛绝,抿着嘴道:“前朝末帝时,就是因为高句丽攻占辽东,末帝才发兵前往高句丽,数十次打退逼近辽东城,但每次要攻进城中时他们就假意投降,可恨末帝不长记性,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相信,这才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朕焉能再犯末帝之过?” 说起来,皇帝和末帝还有那么点儿亲戚关系呢,俩人是表兄弟,皇帝是恨末帝残暴,但在这世上,他更恨高句丽出尔反尔,因此道:“让鸿胪寺派个人去与他们接触,先把人拖住,不许他们传递任何消息回去。” “哼,佯降嘛,也不是只有他们会的,先给他们露个口风,就说朕有意应和,只是他们诚意不够,而后再约束住他们的信息,等朕御驾亲征时把他们都带上。” 众臣:…… 前面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您能不能不加后面这一句? 众臣心累,再次表示对最后一句话的反对。 皇帝就指了萧院正和周满道:“萧爱卿和周卿便在此处,诸卿若是不放心,大可以让他们来给朕请脉,看朕是不是能上马杀敌。” 魏知沉着脸道:“陛下,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是明君,难道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吗?” 皇帝道:“朕不上前线,只在后方。” “那陛下御驾亲征的意义何在?” “自然是鼓舞士气了,”皇帝脸色沉重的道:“前朝末帝三次东征高句丽,却都未能拿下高句丽,高句丽王虽表面臣服,但诸卿且放眼一看,从前朝到现在,高句丽王哪一次肯应召入京?纳贡更是时有时无,目中无人得很。” “朕能征下东突厥,西突厥,高昌,回纥,为何独独拿不下一个小小的高句丽?”他道:“自本朝建国以来,朕也两次发兵征讨高句丽,最后都无果而终,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将它拿下。” 皇帝意味深长的道:“朕御驾亲征,随朕东征的士兵还有何不放心的呢?” 魏知抿了抿嘴,问道:“陛下打算发兵多少,您意得何果,若是损耗过半亦无结果,陛下是进是退?” 是怕皇帝像前朝末帝一样没有节制的投入兵力。 可以说,前朝后来那样民怨沸腾,东征高句丽是很大的一个原因,许多百姓为了不被征兵,自愿断掉手足。 魏知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大晋。 第2656章 同意 皇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民为本,朕自然有准备的。” 魏知这才沉默了下来。 皇帝一见他做了退让,立即撸起袖子看向萧院正和周满,压抑着兴奋道:“来,两位卿家上来给朕看看吧?” 满宝抬起头来,就正好和萧院正对上目光,俩人都有些无奈,只能上前。 满宝特别尊老,而且萧院正是上司,自然他先把脉,于是打死不先上前,牢牢的站在他身后。 萧院正无奈,只能上前给皇帝请脉。 大家都目光炯炯的盯着看,有几个特别反对皇帝亲征,比如礼部李尚书之流,就脚步微移,移到皇帝的侧边,正好和坐在凳子上请脉的萧院正面对面。 他使劲儿的给他打眼色。 萧院正看见,干脆微微闭上眼睛,半仰着头给皇帝搭脉。 其实根本不用搭,前天他才给皇帝请过脉呢,秋高气爽之时,皇帝身体好着呢。 半晌,萧院正收回了手,起身站到了一边。 满宝看着萧院正,希望他能先开口说点儿什么,但萧院正只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便示意她赶紧上前。 满宝无奈,只能收回目光,坐到小凳子上,将皇帝的手放在案上轻轻地搭了上去…… 半晌,满宝也起身站在了一旁。 大家都看向俩人,用目光迫害他们,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 满宝看着萧院正。 萧院正这才将皇帝的脉象如实的报告出来。 赵国公有些不耐烦,直接问道:“您就直接说陛下的身体能不能御驾亲征吧,你说这么多,什么脉圆,脉润的,我们也听不懂呀。” 萧院正:“……不是脉圆,是脉实,罢了,说了你也不懂,但我想,魏大人和李尚书皆学识丰富,应该懂的吧?” 当下文人,谁读书的时候不顺着看一本《黄帝内经》?就算不钻研,也把不出脉来,但辨脉还是做得多的,我都告诉你脉实有力,润无凝滞了,你还听不懂? 反正皇帝是听懂了的,立即叫道:“朕就说朕身体好吧?” 萧院正有些欲言又止,不由看向周满。 满宝正垂着头思索,没看到他的眼神。 魏知察觉到了,于是在皇帝就要定下御驾亲征时,他直接开口问道:“萧院正,周太医,陛下御驾亲征是否真的一点儿问题也没有?若是陛下御驾出行出了事,你等可担待不起。” 萧院正担心的就是这一点儿呢,因此才不肯将脉象说得太通俗易懂,我说皇帝现在脉象很好,身体强壮得能杀两头牛,回头他要是出事了找他问罪怎么办? 虽然这就是实情。 于是萧院正深吸一口气后道:“陛下此时的脉象是真的好,但出行之事谁能肯定?” “出门在外,毕竟水土不同,更何况战场上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萧院正顿了顿后道:“而且,陛下身上还有旧伤。” 皇帝没想到他临阵倒戈,不由瞪大了眼睛,一转头看见周满便道:“周卿,你以为呢?” 满宝行礼道:“我觉得萧院正说得对,陛下,喝水都有可能噎死人,何况出门,还是御驾亲征这样的事呢。” 皇帝愣了一下后大乐,拍着扶手笑问大家,“是啊,难道朕要因噎废食吗?” 他也总算知道萧院正这老东西在担心什么了,直接道:“今日诸卿既然都在这里,那边晓喻下去,朕出征远行乃朕之执念,与太医院的判断并无干系。” 萧院正悄悄松了一口气,冲周满露出个赞赏的目光。 魏知叹息一声,问道:“陛下远征,那朝中的政务交给谁?” “由太子监国,”皇帝早有考虑,道:“之前朕去雍州避暑,太子监国两个月,不就做得很好吗?” 一直站在一旁当背景板的太子:…… 他有点儿怀疑的抬头看向他爹,怀疑他早有预谋。 屋里其他大臣也有如此怀疑,不过一想,皇帝是去了行宫才知道高句丽又打了营州的事,之前并不知道,所以应该只是巧合。 于是众人又将心收了回去。 皇帝又点了魏知、李尚书和刘尚书,以及老唐大人道:“几位卿家到时候辅佐太子将内务管好,朕带着大军在外也可安心征战。” 众人还能说什么呢? 他连萧院正和周满都提前请来了,虽然他们自认阻止皇帝御驾亲征是对的,但也得拿出强大的理由来。 光靠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显然是不足够的。 因为皇帝一句“鼓舞士气”就堵了回去。 不过大晋对高句丽的确多次受挫,倒不是他们没打赢,但打赢之后却没收服对方,在他们看来,那和没打赢是一样的。 像对东西突厥,高昌等国,他们打过去,赢了,把地盘占了,设了州郡,以汉人之礼治之,这才算赢。 再不济和吐蕃一样,打赢了,该收回的土地收回,收不回的,接下来几年你也老老实实的纳贡,皇帝逢年过大寿,让你进京来贺寿或者过个节,吐蕃不仅会派使团过来,偶尔吐蕃王还会自己亲自过来。 这才叫亲和,叫有来有往,叫亲密无间,叫番邦之国。 结果轮到你高句丽,打你的时候投降倒是快,折子上写的比唱的都好听,但该纳贡的时候不纳贡,叫你进京来叙一叙,你百般推脱,这也没啥,你不找存在感,皇帝忙得很,也懒得搭理你。 结果你昨年斩断其他藩国来朝的道路,今年就暗搓搓的出兵抢我的地盘,这就很过分了。 这样的情况,要说他们大晋赢了高句丽,就是文臣出身的大臣们也不能答应,更不要说武将们了,他们早憋着一口气了。 而私底下,民间是有些不好的传闻的。 因前朝覆灭的原因有一半是因为东征高句丽,因此民间总说高句丽就是中原的克星,谁对上它,都会被灭国。 此时皇帝御驾亲征和派兵东征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也正因为这一点儿,众臣才能那么快被说服。 不过他们这一关是过了,后宫里还有皇后的那一关呢。 于是皇帝离开御书房往后宫去时还特意叫上了周满,把太子也给捎带上了。 第2657章 计划(给书友“4848”的打赏加更) 回后殿的时候他就叮嘱俩人了,“周卿,朕的身体很好,一会儿见了皇后你就照实说。” 对太子则是,“朕不在京城,你该多安慰皇后,一会儿你就去试试。” 太子:…… 皇后也才处理完宫务,才在宫女的扶持下起身动了动脖子,听到皇帝来了,便连忙带着宫女内侍迎出去。 皇后本有话说,但看到跟在身后的太子和周满,她就收住了话,笑问:“陛下怎么把周大人和太子都叫过来了?” 皇帝拉着她的手往里走,笑眯眯的道:“周满今日给朕请脉呢,有个好消息告诉皇后。” 皇后顺着皇帝坐在了座上,好奇的看了一眼周满,笑问:“什么好消息?” 皇帝就笑吟吟的看着周满,示意道:“周卿,什么好消息,你就说吧。” 满宝:!!! 她以为她就是个辅助,是个工具人,等皇帝需要的时候出来说一声他身体很好就完了,万万没想到陛下竟然让她主动出击,这就有点儿太为难她了。 这种事不应该您自己来吗? 不然太子也行啊,或者把还没来得及出宫去的各位大人叫来也比她合适吧? 满宝抬起头来,正对着皇后好奇的目光。 她便深吸一口气,和皇后道:“娘娘,陛下的身体很健康。” 皇帝连连点头。 皇后疑惑,“我知道,前日萧院正才给陛下请脉,说是没什么问题。” 皇帝鼓励的看向周满,满宝不由看了一眼太子,太子低下头去。 满宝只能面无表情的道:“所以诸公已经同意陛下御驾亲征高句丽的事了。” 皇后:! 太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皇后脸上的笑容落下些许,微微偏头看向皇帝。 皇帝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皇后就微微一笑,手不动声色的掐住皇帝腰间的肉狠狠的一拧,笑着问道:“陛下,周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皇帝眼含热泪的点头,借着宽大的袖子遮掩一手按在她的腰上,道:“梓童不必为朕忧心,朕,朕身体好着呢,不会有事的。” 满宝趁机告退,“陛下,臣想起太医院里还有些单子未曾处理,臣先告退了。” 然后将空间让给他们一家三口。 太子幽幽一叹,认命的留下和皇帝一起劝说皇后。 满宝出了后殿便大松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这才往太医院赶,白善在太极殿下的台阶等他。 太阳不小,他就躲在桥洞下,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一抬头便看见翻飞的红色官袍飞过。 他连忙叫住人,“满宝。” 满宝就扒拉在栏杆上往下看,正与抬头的白善对上目光,她微微一笑,“你怎么在这儿?” 白善和她招手。 满宝便连忙下最后几阶台阶,小跑着过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白善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她擦脸,问道:“你急着去问萧院正太医署的学生能不能随军东征?” 满宝愣了一下后点头,“是啊,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太医署里学疡医的学生多有不足,西域之行回来后我就常在想,我们培养的疡医和其他类型的大夫分明也可以往军中输送的,各地军医也可进京学习。” 只不过因为太医署才建立没几年,维持住现在的规模都不易,更别说扩大。 所以周满只和萧院正提过两次军医入京学习的事,不过萧院正也只试探性的在小朝会中提过一次,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她觉得这是个机会。 在大臣们同意皇帝御驾亲征时她脑海中就劈出了这一道闪光,她道:“陛下想速战速决,那出征的日子必定很近,我得尽早和萧院正商量出来。” 白善便心中有数了,颔首道:“好,你去吧。” 满宝正要走,想了想又停下,问道:“你也要去吗?” 白善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你先去安排,我尽量。” 跟随皇帝御驾亲征,这是一件成则立下大功,败也少有过错的大机会,除非皇帝亲征的路上出事,不然他们这些贴身的舍人一般都不会被牵连到。 中书省一共有六个舍人,这次皇帝亲征,他最少要带两个。 白善的几率是三分之一,但因为他和皇帝的关系,以及和满宝的关系,必定是高于三分之一的。 现在就看皇帝点的是太医院的谁随军了。 要是满宝,他至少有二分之一的可能,若不是…… 他去不去也就无所谓了。 可二分之一还是太少了。 白善垂眸想了想,转身出宫去,他得出去用午食了,不知道大家吃了没有,他可以请打击去皇城外的那家饭馆吃个饭。 虽然那家饭馆的饭菜很贵。 李尚书还是过分了,仗着自己是皇族把饭馆开到了皇城门口外,这本没有什么,可做着独门生意,定价也忒贵了。 满宝小跑着回到太医院,一脸的汗。 萧院正他们正要吃午食呢,见她这样跑进来,不由道:“周大人啊,你何时才能将宫中不得疾行这一条宫规记在心里啊?” 卢太医哼道:“亏得你现在无孕,这要是有了身孕,这样跑来跑去的,看你怎么办。” 刘太医则是指着桌子上的那个食盒笑道:“周大人,您的食盒在哪儿呢。” 满宝一边让宫人帮忙打水来洗手净脸,一边道:“我才跑过来,暂且不想吃东西,萧院正,我有件大事要与您商量。” 萧院正不慌不忙的夹了一筷子咸菜,然后将碟子递给其他人,道:“随陛下亲政的名额?” 其他人消息滞后,纷纷一滞,片刻后瞪大了眼睛,连刘太医都忍不住惊道:“陛下要御驾亲征?朝中诸公也答应了吗?” 萧院正颔首。 刘太医等人都皱起眉头,全都忧虑起来。 满宝连连点头,问道:“您心中已有了打算了吗?” 萧院正抬头看他,道:“本来是有了的,但听你这么问,你想去?” 满宝一听,不高兴了,“您一开始没想让我去呀?” 萧院正没好气的道:“随军出征,出入皆是男子,你一个女孩子去做什么?我一开始属意的是卢太医和郑太医。” 卢太医和郑太医没想到雷从天降,直直就劈在了他们脑袋上,半晌说不出话来,看着手里的饭菜,有点儿委屈。 周满还有些委屈呢,道:“院正,我是随军出征过的,有大量的处理外伤的经验。” 第2658章 一起去 萧院正属意卢太医和郑太医,一是因为他们医术在太医院里是很不错的。 郑太医擅长外伤的处理,而卢太医于内症上也很有研究,有他们两个跟着皇帝和这些随军的大臣权贵,也够用了。 二则是因为他们正当年,以太医院里太医们的年龄来算,俩人的岁数都不上不下刚刚好。 至少比他和刘太医强多了,他们随军合适。 至于周满,萧院正倒是考虑过,主要她的医术是真的好,但综合考虑后,还是觉得她应该留在京城。 但如果他主动请缨的话…… 萧院正看了卢太医和郑太医一眼,沉吟片刻后道:“此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的,我得问问陛下。” 满宝想了想,觉得她和皇帝交情一般,不过和太子交情不错,于是道:“不如你再顺便问问太子殿下的意思?” 萧院正就横了她一眼,道:“你和东宫那边少私下往来……罢了,我不管你了,你且等着吧,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定下的。” 他想起周满本就是走东宫那边的路子进的太医院,全国人民都知道她是太子殿下的人,这样私不私下的区别也不大了。 满宝着急道:“怎么能不急呢,我还有另一件事要和您说呢。” 卢太医和郑太医就默默地起身给她让了一个位置,好让她能够更方便的和萧院正说话。 他们两个都不太想跟着出征。 其他朝臣和皇帝出征,那是没有功劳也会有苦劳,回来后肯定都会论功行赏,但他们太医院的几率却很小。 没事儿还好,不过是劳累一番,能平安回来就是喜事一桩; 可要是有事儿,他们被牵连的可能性却很大呀,就是皇帝仁厚不被砍脑袋,丢官降职也是很大可能性的。 满宝坐在萧院正旁边道:“我想从太医署中带一批学生去。&039; 萧院正瞪眼,“什么?” 满宝道:“疡医那里一直缺少实践的机会,这次就是一次机会呀。” “军中的军医一直不够用,有的营帐中甚至没有军医,上了前线,只会更缺,我们去了不仅对学生们是个机会,对军中的将士也是一个机会。” 萧院正沉思起来。 满宝鼓动道:“院正,我们的学生再次,最基本的缝合包扎止血也是会做的,从前线下来的伤兵,止住了血,命就回来了一半。” 萧院正沉吟道:“带这么多人,所需的物资可不少。” “和兵部要,”满宝道:“此去是去救他们的人,这些物资该他们出的,由他们去和户部要。” 满宝野心勃勃,“这事儿要是做得好,事后我们可以重提一下军医进我们太医署学习的事。” 一旁的刘太医也忍不住道:“若是能让天下的军医都有机会进我们太医署学习,那我们太医署将来就不是可以随便取缔的部门了。” 太医署独立以来,除了牛痘法外就没有太大的贡献了,每一季还要从户部那里申请不少的钱。 萧院正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着急的,前朝时,太医署设立后没几年就被取消,若是不能做出成绩,展现自己的作用,他们大晋的太医署也是有可能会被废的。 这一次的确是一个机会。 萧院正总算被周满说服,立即起身道:“那周太医,你和刘太医卢太医一起拟定随军的名单,我去找兵部,不,我得先去找陛下。” 萧院正饭也不吃了,直接去找皇帝。 皇帝刚安抚下皇后,饭才吃了两口就听古忠说萧院正求见。 皇帝便只能放下碗筷,也不吃了,起身去见萧院正。 萧院正来找皇帝就是问他,“陛下,你想点哪一位太医随行?” 皇帝:“……爱卿很敬业啊。” 他上午才谈判下来御驾亲征呢,这会儿他就准备上随行的太医了,这个晚上一两天再指定也没什么吧?连午食都不让他吃? 萧院正只当听不出皇帝的言下之意,道:“陛下,臣本属意卢太医和郑太医,但周太医主动请缨,而且她提议太医署带上一批学生前往前线救治伤员。” 萧院正顿了顿后道:“所以臣的建议是,您若是不嫌弃,便将他们三个都带上,由卢太医跟随在您身边,周太医和郑太医就带着学生上前线去救治伤员。” 这是萧院正在路上想的。 以周满的秉性,她肯定不会安稳的呆在皇帝身边,到时候乱跑,皇帝身边没人可怎么行? 皇帝不由坐直了身体,“带着太医署的学生一起去?” “是,主要是学习疡医的学生,臣已经让周太医和刘太医等人去拟定名单了。” 皇帝起身转了两圈,想起当初阿史那的折子上写的,因有周满随军,军中的伤亡的人数要比之前少很多。 他目光炯炯起来,总算点头答应,“好,那就让他们三人都随行,你去将所需的物资列出单子来,交给户部去准备。” 萧院正却点头道:“陛下,单子应该交给兵部吧?” 皇帝闻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道:“交给兵部也可以。” 萧院正得了准信,高兴的行礼退下。 皇帝也很高兴,兴冲冲的回去找皇后和太子,和他们母子二人道:“朕觉得此一次我们会大获全胜。” 皇后笑着给他盛了一碗汤,问道:“什么事儿让陛下突然这么有信心?” 皇帝道:“萧院正让周满等人带着太医署里的学生随行。” 皇帝说到这里看向太子,“对了,太医署现还是你管着吧?” 太子道:“事情都是萧院正管的,儿臣不过是白担着一个名罢了。” 皇帝点头,“前朝末帝东征时,军中伤亡惨重,这一次,医者多了,伤亡的士兵应当会有所减少。” 他道:“西征时,阿史那上过折子,虽不曾有具体的数字,但他的确夸奖过,周满随军,就活了不少本来救不活的士兵,伤亡减少许多。” 皇后道:“那得多准备一些物资,大夫治病也需要东西的,可不能到了前线才发现短缺东西。” “朕已经让萧院正去列单子了。” 皇后就道:“陛下回头让人也给臣妾送一份吧,臣妾看看能不能从后宫中准备一些,也算是后宫的心意,只当是为陛下分忧。” 皇帝感动不已,皇后竟然只拧了他两下就全力支持他了,不愧是他的好皇后啊。 第2659章 愿往 满宝第一个提的名字就是周立如。 刘太医看了一眼,忍不住道:“周立如不是学的体疗和针灸吗?” 满宝道:“她对疡医也很有兴趣,而且之前在西域的时候,她的缝合术大有长进,这次叫上她,她一定愿意去的。” 刘太医不知道周家的娘子到底是怎么养的,怎么就……这么与众不同呢? 刘太医只能让她添上。 然后是明年就要毕业的那一届学生,从中挑选出有意成为疡医的学生。 并不多,只有九个而已,下一届更少,只有七个。 周满和他们略一商量就决定把这十六个都带上。 满宝嫌弃人少,道:“要不再多带几个吧,我之前带的女班中,因为涉及到开腹取子,所以她们的缝合术也不错。” 刘太医道:“她们不同其他学生,主要学习的是带下病症,又都是女郎,这样吧,去太医署中问她们,她们要是愿意去就去,不愿意便罢了。” 和萧院正一样,刘太医也没想过要让这些女学生随军的,但如果周满和周立如都去了,她们去不去的,于名声上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满宝点头。“我去吧,这样她们不会紧张。” 满宝现在只是太医署的博士,拿着微薄的薪资,每旬到这里来上三四节课而已。 已经很少会亲自管学生们了,遇上伴驾出行,两个月不出现授课都是可能的,这时候往往就是刘太医帮忙代课了。 毕竟满宝现在太医署的课程就是针灸和带下病,前者的话,刘太医略有研究,还是能教学生们的,后者嘛,刘太医更是擅长,满宝都要时不时的请教人的。 不过她虽然来的少了,但学生们对她却很亲近,尤其是今年。 和刘三娘不一样,她进太医署中学习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强大的基础,又是宫中医女出身,因此才在太医署中学了不到两年便顺利结业,然后晋升为医助; 郑芍,郑辜,以及和他们一样进太医署时便有不浅基础的那些学生都不一样,他们在太医署成立后的第二年就通过考试分班,开始和他们学习不同的课程,所以这两三年陆续结业后到各地医署上任职。 她们进太医署时是零基础,甚至有的人还是进太医署后才认全字的,之前只认识些许字,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知道一些药材,一些基本的医理罢了。 而且比一般人聪明,能够很快的记住东西。 但再聪明,基础不好,她们进太医署后也得一步一个脚印的学习。 像周立如,离开太医署一年,回来后不仅没落下功课,反而还调到了体疗班,和另外那个班的同学学习体疗之术,功课照样跟得上。 根据年限,她们这一批今年年底就会结业,明年开春就要安排到各处工作了。 太医署中只有两个女老师,一个是曾经与她们是同学的刘三娘,另一个就是周满了,其他全是男老师,她们想和周满套一套交情,要是能留在京城就好了。 而留在京城里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太医署,一个是太医院。 所以周满一进教室,提了一下此事,问道:“不知你们可愿往,若是愿意便拿出一张纸来写下自己的名字,写愿往二字,不愿的,就写不愿吧。” 学生们略一思索便一咬牙,一跺脚,全都写了愿往。 满宝收到纸条都惊呆了,全班十九个同学,竟然全都愿意? 她微微挑眉,笑道:“你们很好,不过随大军出征会很吃苦,虽说军医不必到前线去,但若是遇上激烈的战事,一时半会儿打不下来,军医就要到前面搭建医帐,以更方便的抢救伤员,所以你们最好考虑清楚了。” 她道:“去或是不去,对你们将来的仕途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但若是去了中途退出,那便是逃兵了。按照兵部的规矩,逃兵当斩,我不愿我的学生犯这个错误。” 学生们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见没有人退出,便是心中有了犹豫的人也咬牙应了下来,没有退出。 满宝慢慢的将这些纸条都叠在一起,卷起来后放在怀里收好,她颔首笑道:“你们都是好样的,今日我会一直留在太医署的办公房内,日落我离开之前你们都有反悔的机会,日落之后就算落子无悔了,我明日一早就会把名单呈上给兵部,那就没有改变的余地了。” 满宝静静地看了看她们,转身离去。 大家目送周满走远,然后立即热闹起来,“你也写了愿往?” “是啊,你呢?” “我也是。” “所以我们真的要随军出征吗?那,那岂不是是在一群臭男人堆里干活儿?” “又不是没给臭男人看过,这话可别叫周先生听到,先生说的,病人就是病人,哪怕男女的确有别,我们也要尽量放平心态,只将病人当病人看。” “还真去啊。” “你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谁,谁说我要反悔了,我只是没想到大家竟然都选择了愿往而已。” 满宝回到办公房,将那一叠纸拿了出来,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一旁的小谭太医正喝茶,见她自回来就一脸沉默,不由问道:“周太医怎么了?” 他笑道:“我记得今日周太医没课呀,怎么会来太医署?” 哦,忘了,小谭太医今天在太医署值守,所以还不知道皇帝御驾亲征的事,于是满宝抬起头来看他,道:“陛下要御驾亲征了,我等要随驾出行……” 小谭太医目瞪口呆,手中的茶杯差点儿落地。 他咽了咽口水,不由问道:“那,那有我的名字吗?” 满宝摇头道:“没有,萧院正提了我、卢太医和郑太医的名字。” 小谭太医大松一口气,然后觉得可能太明显了,连忙道:“这是萧院正看重周太医,您,您多保重。” 可能觉得这个话题也不太好,他连忙转移话题,问道:“周大人选了几个学生去?要不要我帮忙做学生们的工作。” 满宝就叹气道:“有意往疡医那边发展的学生没有选择的权力,全都要去,但我所带的女班,她们也都申请去了。” 所以这工作到底是劝他们去,还是劝他们不去? 小谭太医默然不语,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竟然和学生们有差距了,于是感叹道:“都是好孩子啊,很有赤子之心。” 第2660章 起哄 满宝一直坐到夕阳落下也没人来找她拿回名单,反倒是太医署内热闹了起来。 本来收到通知要随军的学生们有些还不太甘愿,毕竟随军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但很快得知那边的女学生竟然全班都要随军,还是自动请愿,有些抱怨的那几个学生也不好出口了。 有人直接啐道:“呸,还是男儿身呢,结果连个女子都不如。” “就是,女学生尚且有胆上前线,我等何惧之有?” “谁,谁说我们惧怕了,我可没说我不去。” “刚是谁抱怨军中粗鄙,军医都是杀猪汉的?” 学院里闹哄哄的,但很快便被安定了下来,有几个不在名单中人鼓动道:“我也想随军,只不知为何先生选了你们,却没有选我们。若是我报名,不知可能随军去。” “我也想去,我也想……” “前来通知的是周先生,不如我们去问周先生?” “直接去问先生吗?这样不好吧?” “有何不好的,周先生又不会吃了我们,走,我们现在就去问,谁有意与我随军同去前线的,我们一起去问一问周先生。” 于是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去找周满,有真心想去前线的,也有只是假装热情的,更多的是看热闹,想要一探究竟。 满宝看着夕阳落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将她今天下午新列出来的药材和各种耗材的单子一卷就要离开,才出门就看到了浩浩荡荡过来的学生们,其中不乏女学生。 满宝挑了挑眉,将单子收进袖袋里,这才双手交握放在腹前,站在台阶上等着他们走过来。 小谭太医等人听到动静赶出来,与她一起站在门前,微微皱了皱眉,等人近前后便喝问道:“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今日的功课都做完了?做完了功课不会再复习一下?你们知道做个大夫有多难吗?本事学不到家是会害人性命的。” 学生们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站着没动,就要七嘴八舌的说话,为首一个学生便高声道:“谭先生,周先生,学生苏木拜见先生。” 周满认得他,她还教过他三年的课呢,不过…… “你不是结业了吗?怎么还在署中?” 小谭太医就没好气的道:“他先头和你学的针灸,结业后去了地方医署,但没到半年就写信回来报告说自己学艺不精,还要回来再学习,也不知道怎么就说服了刘太医,刘太医让他入了体疗班,直接入的四年级,今年是五年级生,还得再读三年才能够结业呢。” 其他科目都是五年的课程,因为有许多被选进来的学生不认字,或者认的字不全,他们还需要一年到两年的适应期,所以其他课程的学生也会按照文化程度分为不同的班级,学期数从五年到七年不等。 只有体疗科要求极严格,凡入学的学生不仅要认字,还会择优先录取有医学基础的学生。 这一科录取的学生最多,但竞争也最激烈,这两年,最厉害的时候有过八十六人争夺一个入学名额,只有进不了体疗科,学生们才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其他科。 而往往疡医、咒禁、按摩这几科都是其他科目选完了以后才轮到的,有时候招收的学生不够,便从愿意服从调剂的学生中录取一些放进去。 这样的情况下,能从别的科目转到体疗科的人少之又少。 目前小谭太医知道的也就三人而已,一个是郑辜,他是自身有本事,本来就可以开方问诊了,太医署上下通过一致意见把他调换到体疗科的,而且他也很快就毕业了; 一个是周立如,她亦有本事,但能这么顺利的转过去,看的是周满的面子; 最后这一个就是苏木了,听说刘太医很看重他,有将他收入门墙的打算。 这个就是师承了,好比郑辜、郑芍、刘三娘和周立如对于周满的意义,这四人高深的本事基本都学自周满,将来是周满这一派,这一体系的,他们将来再收徒弟,周满就是他们的祖师爷。 小谭太医这是暗示她方木和刘太医的关系呢。 满宝点了点头,面色不变,问道:“你带着这么多同学前来是有何事?” 方木拱手,一脸严肃,高声道:“听闻周先生要带人随军去前线?” 满宝点头。 他就沉声道:“学生愿同往,请先生算上学生一个。” “好啊。”满宝一点儿犹豫都不带的直接点头。 准备了一肚子话,打算慷慨陈述的方木愣了一下,然后举手作揖,“谢先生成全。” 满宝点点头,转身进屋,拿了纸笔出来,居高临下的扫了他们一圈,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招手道:“来来来,还有谁想随军去前线的,上来与我报名。” 人群嘈杂了一下,大多数人踌躇不前,但也有人高举着手大喊道:“先生,先生,我去,我去,我是体疗科四年级生喻荣。” 满宝提笔就记下他的名字。 小谭太医看着冷汗直冒,连忙去抓住她的笔,“周大人,这是四年级生,他才学会诊脉呢,连方子都开不出来,你带他去干什么?” 满宝道:“能认识药材,知道抓药就行,剩下的,临时再教就是了,他们既然有这个心,那我们就不能辜负了他们。” 底下的人听了,立即起哄道:“周先生,我们是三年级生,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去?” 满宝微微一笑道:“当然,凡是考过了药学二册的学生都可以去。” 小谭太医一时拿不定主意,压低了声音问:“带这么多学生去,万一出了乱子怎么办?” 满宝也压低了声音道:“您以为我还真就不挑,全都带去啊?放心吧,这些报名的回头肯定要筛选的,上了前线,我可没空再安抚他们,所以要去的,能不能吃苦且不说,性子一定要坚韧,我可不想伤兵还没救到,我的学生就先被当逃兵砍了。” 小谭太医这才松了一口气,松开她的笔让她继续写。 没人听到他们说的话,于是有心思浮动的人不由大声问道:“先生,这选人总得有个标准吧,为何您先前选了他们,不选我们,现在我们一报名,却有容许我们去了?” 第2661章 筹措(给书友“独居的猫”的打赏加更一) 满宝道:“被选中的学生皆是学过疡医手段的,在处理外伤上有天然的优势,当然,体疗科和针灸科的同学想去也是可以的,你们多少也学过一些相关的处理方法,且开方止血,针灸止血都是很有效的手段。” “至于其他科的同学,”满宝顿了顿后道:“一旦打仗,大量伤兵送下来,所需的助手很多,便是你们没有学过相关的技能,有心随军,那也可以抓药熬药,递个刀子手帕之类的。” 原来您是想让我们去打杂呀! 不少学生哀怨的看着周满,好似她是个负心汉一样。 这一番话出来,起哄着要一起去的人顿时少了大半,本想表现一番就走的学生也不敢瞎表现了,生怕周满真把他们带去打杂,于是学生们散去,不一会儿跟前就不剩几个人了。 满宝哼哼两声,这才转身回办公房。 其他太医见了微微摇头,跟着周满一起回去,小谭太医受惊不小,和她道:“周太医,早到下衙时间了,我先走一步。” 你们只管闹吧,别让他知道就行,他这小心脏受不了。 满宝立即将东西一收,“我也走了。” 周立如和几个女学生等在外面,见她出来便迎上去,“小姑,怎么样了?” 满宝和她道:“你准备一下,我们会随大军出发,可能没几天的功夫了。” 满宝对其他学生点了点头,转身正要走,想到了什么,扭头和他们道:“这几日学里会封闭,不许人进出,你们不要请假。” 周立如不解,“为何?” 当然是因为高句丽的使者还在求和了。 御驾亲征的消息并没有公布,虽然现在大概朝中许多人都知道了,但肯定不会传到民间,更不要说传到高句丽使者的耳中了。 果然,鸿胪寺那边收到消息后,立即以中秋宫宴将至,京中忙乱为由约束高句丽使团,不让他们再出去乱逛,同时为了他们的安全,此后他们再出门需要乘坐他们的马车。 车夫自然也是鸿胪寺安排的。 这就限定了高句丽使团活动的范围,这样一来,他们每天见了什么人,甚至说了什么话鸿胪寺这边都能知道。 高友没想到一天之内变化如此之快,忍不住关起门来和人商议,“是不是大晋朝廷不愿意接受我们的求和?” “按说不会呀,大晋的皇帝素来标榜仁厚,我们都求和了,他们不可能不答应。” “说不定是那些奸诈的臣子在阻拦,可惜我们被拒之门外,连鸿胪寺这边的官员都不愿意见我们,根本打探不到消息。”副使看向高友,压低了声音问:“五王子,您曾在国子监中求学,应该有相熟的朋友吧?不如找他们打听打听……” 高友道:“我那一届的同窗大多已经出仕不在京中了。” 能够一出仕就留在京中的学生并不多,其中还得以国子学和太学的学生最多,而他所在的四门学,基本上是外放。 高友自然私下叫人去打听过他玩得好的那几个同窗,不巧,他们全都外放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五王子在京城多年,难道连个人脉都没有吗?还是不愿为国出力?” 高友心中愤怒,他哪里在京城多年了? 分明只在京中两年,要不是大王兄鼓动大王对大晋动兵,他也不会上学上得好好的就被人遣送回去。 他尚且在大晋国都为质,他们就不顾他死活的发起战事,这些可曾考虑过他吗? 但高友也只是心中愤怒,他面无表情的道:“是我无能,那剩下的事副使去做,本王就在驿站里等副使的好消息了。” 副使心里也很生气,当然,面上也生气,不过他很快忍了下去,低下头道:“是下官鲁莽了,不过我也是担心王国,还请五王子不要和我一般见识,当务之急是让大晋答应我们的求和。” 高友垂下眼眸思考片刻,起身道:“我会想办法的,准备一下,明日我们继续去跪宫门。” “可是明天大晋的官员要准备过节,并不上朝。” 明天是十四。 高友道:“明天和后天白天是最后两天了,如果夕阳落下前我们还是得不到大晋宫宴的请柬,那求和的事就悬了。” “所以不管明天有没有人上朝,我们都要去跪着。” 高友转身离开,他怒气冲冲的推开另一扇门,进去后偏头看向落在后面的娄冕,不悦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来?” 娄冕只能进去,将门关上后垂手站着。 高友问:“长豫公主怎么说?” 娄冕道:“王子,我并没有见到长豫公主,公主府的人只肯留下我的拜帖。” 高友蹙眉,“你没让他们通报?” 娄冕垂着眼眸道:“他们去通传了,但也只是留下拜帖。” 也就是说,长豫公主不想见他们。 竟然连面都见不到! 高友愤愤,紧握了一下拳头后道:“听闻长豫公主素喜外面的饮食,明天是八月十四,街上会很热闹,会多很多好吃的,她肯定会出来,你去街头守着,一定要见到长豫公主!” 他紧盯着他道:“不惜一切代价!” 娄冕只能应下。 但高友不打算在长豫公主一棵树上吊死,沉着脸道:“明天我带着人去崇远坊,当年白善给过我一张门帖,好在我一直叫人收着,今日总算有了用处。” 而此时,长豫公主正在接见宫里来的内侍,惊讶的问道:“父皇要御驾亲征?’ “是,”内侍笑道:“公主放心,我们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区区一高句丽,还不是手到擒来?” 他道:“不过陛下虽神武,却也有些难处,您是知道的,国库有些许不宽裕,所以皇后娘娘便打算为陛下筹一笔军资,也不需要多,只是太医院那边要带一批人随军,所需的银针、纱布、麻布、羊肠线和一些刀啊,剪子之类的非常多,加上药材等的花销就更大了,所以娘娘想请公主们明日进宫商议筹措一事。” 第2662章 哟嚯 长豫就明白了,问道:“母后只请了我们这一辈的,还是连姑姑们也都请了?” 内侍笑道:“此事不好落下其他公主,但长公主们手头未必宽裕,娘娘也不好叫她们破费,因此只送了帖子去,也只局限在京中的这几家,各家要是有意,随便送几两银子也就行了。至于公主们,明儿就是十四了,娘娘的意思是,正好提前吃个团圆饭了。” 也就是说皇后只打算薅女儿们的羊毛,不打算和小姑们要钱。 长豫明白了,颔首道:“好,明晚我与驸马必定进宫去陪同父皇和母后。&039; 内侍这才笑着告退。 长豫公主想了想,让侍女去拿钱来,顺便将自己的首饰盒打开,从里面挑选出一些自己不是很喜欢的首饰,她吩咐道:“去找个盒子来。” 长豫公主将首饰放进去,微抬着下巴道:“明儿把这些都带上。” 捐出去给皇后准备军资。 侍女应下。 而隔壁的明达公主府里也在找东西,金银自不必说了,还有一些他们不需要的东西,或者不太喜欢的东西。 白二郎撸起袖子亲自翻箱倒柜,点出好些自己不喜欢的布匹,这些都可以卖了,一匹也能卖个二三十两呢,能买不少药材了。 明达也打开了自己的首饰盒,白二郎过去看,她拿出一件他就给放到另一边的大盒子里,半天下来,小盒子里只有两根金钗,还是因为样式不太好看了才放的。 明达无奈的看着他,白二郎道:“这些都好看,不然明天我们回周宅一趟,我娘走前留下了不少东西,她的首饰都是旧的,拿她的抵数。” 明达:“……婆婆要是知道会把你打出门吧?” “不会的,大不了我们给母亲买几件新首饰就是了,她要是知道你拿这么好的东西捐出去,那才心疼呢。” 明达不由道:“那不是为了筹措军资吗?我捐钱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什么呀。” “那是钱,又不是首饰。”白二郎道:“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这些首饰还得折价卖出去才能换成钱,要是真的不好也就罢了,但我看这些首饰都还不错,工艺也不错,又都是陛下和娘娘送你的,就这样折价卖出去,我心疼。” 明达愣了一下后便笑起来,垂眸想了想后颔首道:“好,那我们就多捐些钱,婆婆的首饰还留着吧。” 白二郎道:“明天先回去看看。正巧要过中秋了,我们回去给叔祖母送点儿月饼。” 明达立即道:“我这儿有两盒好茶叶,明儿给叔祖母送一盒去。” 白大郎外放去了,而白老爷和白太太回乡,现在白二郎在京城的亲眷也就白善一家了。 嗯,还有不太往来的白氏本家。 明达和满宝关系好,连带着和刘老夫人郑氏的关系也不错,到底是长辈,明达对她们很是尊敬。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带上中秋节礼出门,然后就和长豫公主一家的车架碰在了一起。 长豫公主的车架从后面追赶上来,反正这一条街就他们两家,所以她很霸道的直接占了路的另一半,和明达的车架并排,她撩起帘子冲这边喊,“明达,这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去?” 明达撩开了帘子,长豫就看到车里脑袋一点一点几乎快要睡着的白二郎。 明达笑道:“我们去周宅送节礼,姐姐呢?” 长豫愣了一下后道:“我也和驸马回去送节礼呢,还得陪公公婆婆吃顿午饭,白老爷不是回乡了吗?” 明达道:“是去给叔祖母送节礼。” 那都隔了多少层了,长豫有些羡慕,这哪里是去送节礼,分明是去找周满玩儿的。 她一脸的欲言又止。 魏玉看见了便笑道:“用过午食,公主也去看看周大人和白大人吧,说起来我们两家离得不远,就不知道我们突然上门拜访会不会困扰?” “不会,不会,”白二郎在长豫说话的时候就惊醒了,此时正趴在窗口那里和魏玉夫妻俩道:“你们只管去,我让白善他们多准备些吃的东西,这会儿家里的敞轩那里正是凉爽之时,婶娘种了许多菊花,正好可以赏菊喝茶。” 白二郎眉眼弯弯的道:“你们不知道,叔祖母去年让人在他们家庄子里挖了一个荷塘,本是想摘荷吃藕的,结果今年有些干旱,水不深,挖塘的地方又多是沙土,叔祖母就让人在荷塘里养了一些螃蟹,这会儿正是吃蟹的时候,不知道庄子上有没有给家里送,要是有,你们来了正好可以吃螃蟹。” 长豫听得眼睛亮晶晶的,立即抓住了魏玉的胳膊。 魏玉含笑着点头,“我们去。” 长豫是有点儿怂魏知的,所以小声道:“公公那儿……” 魏玉小声道:“我去说。” 长豫就满意了。 到了路口,进入另一坊之中,两架马车就不能并行了,于是长豫的马车落后了一步。 街上的行人也开始多起来,这边人比较多,且临近东市,还有人在路边摆了摊位,长豫就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东西,眼睛一眨不眨的。 魏玉见她一脸恋恋不舍的模样,不由迟疑,“你要吃一些吗?” 长豫立即道:“好呀。” 她立即拍了一下车壁让马车停下,她指着外面包子铺上的一桌客人道:“那是烤柿子吧?我要吃烤柿子。” 他们这一队人马就停了下来,和明达公主府的人彻底分开。 两边公主府的人对这种情况都见怪不怪了,直接各回各家,各做各的事,并不会特意等候。 娄冕磨磨蹭蹭往街口去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摊位前的夫妻俩人,魏玉手里拿着一个盘子,正小心翼翼的扶着芦苇管子让长豫公主吸掉柿子里的汤汁,然后让她可以很好却又不失优雅的将烤柿子肉都吃了。 跟着娄冕的护卫也看到了,立即提醒他道:“娄公子,公主就在那里,你快上去。” 娄冕:“没看到驸马和公主在一起吗?” 护卫不在意的道:“那又怎么样,他有公子长得好看吗?有您在,公主不会看他一眼的。” 娄冕:……并不想上去怎么办? 但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见他迟迟不动,护卫甚至伸手推了他一下道:“娄公子,出来前王子可是有过交代的。” 第2663章 拦路 被人群还有高句丽护卫挤着落在后面的车夫愣是硬挤上来,一双眼睛紧盯着他们,“娄公子,这边没有您要找的绸缎,这边都是小摊贩,店铺在那边呢。” 护卫挡住他道:“我们公子想要吃包子,你是车夫,只需管好马车就行。” 说罢挟持着娄冕朝包子铺走去。 公主府的侍卫们也不是傻子,他们不会拦着公主和平民有交流,但过来的这几人显然就不是平民。 不说娄冕那张脸勉强算熟悉,还有他左右两边的护卫可都是带刀的,于是立即有人上前挡住,蹙眉问:“来者何人?” 护卫推了一下娄冕,警告的看他。 魏玉和长豫公主转头看过来,长豫嘴里还啄着柿子肉呢,看到娄冕差点将嘴里的柿子肉给喷出来。 但她忍住了,却也忍不住咳嗽起来。 魏玉连忙掏出帕子来给她,长豫捂住嘴巴,这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 她身后的宫女看到娄冕也一惊,都有些心虚的看了魏玉一眼。 长豫擦好了嘴巴,看过去。 娄冕一直安静的等着,等长豫看过来才拱手行礼道:“学生娄冕拜见公主,公主别来无恙乎?” 魏玉盯着娄冕的脸看,长豫公主喜欢好看的人,类似这样的传闻他也是听说过的,这一位有点眼熟啊。 魏玉记性还是不错的,何况,双方都曾是国子监的同学,虽然当时他在国子学,而对方在四门学读书。 魏玉想起来了,恍然大悟,笑道:“阁下是高句丽的使者?” 娄冕点头应是,目光盈盈的看向长豫公主。 长豫公主: 魏玉也扭头看向长豫公主,低声问她,“公主认识?” 长豫公主道:“见过几面。” 她矜持的对娄冕点点头,将驸马手中还拿着的盘子抢过去递给侍女,让她还给店家,然后拎起裙子道:“走吧,公公婆婆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她站在凳子前,冲魏玉微微一抬下巴,手轻轻一抬,示意他扶着。 魏玉忍不住低头一笑,上前扶住公主的手,将她扶上马车,这才转身冲娄冕拱手回了一礼,然后也踩着凳子上车。 娄冕张了张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思索片刻,他抬脚往旁边退了两步,给他们让开路。 护卫看见,心中不甘,一直暗示他上去再说点儿什么。 娄冕微微皱眉,一直没有动静。 等公主的车架离开,走远了以后他才在护卫发火前道:“公主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再歪缠下去不过是平添厌恶,对王子要做的事只有坏处,不会有益处。” 又道:“何况看公主和驸马相处的细节,显然不是我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能比的。” 长豫公主要真对他有意,当年他在四门学里读书多好的机会,但她也从没有逾矩的表现,最多叫他出去喝喝茶吃吃饭,连听他说起高句丽风俗的耐心都没有。 坐在车上的长豫挺直了腰背一言不发,魏玉倒了一杯茶,顺手放了一杯在长豫面前,自己才倒了一杯,掀起眼眸看她,“公主怎么了?似乎很紧张?” 长豫公主冷哼一声,骄傲的抬着下巴道:“我紧张什么,驸马有什么话想问便问吧。” 魏玉摇头笑道:“没有。” 长豫公主皱眉,“没有?” 魏玉就笑道:“是啊,没有。” 他打趣道:“刚才公主看见娄公子也只是愣了一下而已,且还记得我这个驸马呢,臣记得以前公主看见杨大人,那是眼睛也不眨的,甚至一度丢下臣不理。” 他笑道:“臣应该庆幸今日来的是娄冕,而不是杨大人。” 长豫公主脸颊红透,忍不住高声叫道:“我何时看杨大人忘了你?” 那可就太多了,不说定亲前的事儿,他们定亲后,也发生过两次这样的事,让魏玉记忆最深刻的便是那一年夏州天花,杨和书一身落拓的从夏州赶回来请罪。 当时他进宫给帝后拜年,就看着杨和书从宫门口进太极殿请罪,很少到太极殿来的长豫公主拉着明达公主站在廊下看他,眼圈直接红了,他走到她身边她站了老半天她都没发现。 长豫也想起了这事儿,有些心虚的移开目光,然后又移回来,凶悍的和他道:“杨大人长得好看,我就喜欢看他不行吗?” 魏玉笑着颔首道:“行!” 他也是成亲后才慢慢琢磨出长豫的性子的,他们院里屋里伺候的侍女,甚至是内侍都要比别的地方的长得好看些。 所以,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而此时,才到周宅大门的明达公主和白二也遇见了拦路的,不对,是遇到了拦门的。 有一辆马车和几匹马直接停在周宅门前,一个随从模样的人正在和门房说话。 这一行人停在这儿,直接把他们的车架给挡住了。 白二郎掀起帘子往前看,那边门房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车架,饶是他脾气好,此时也不由强硬了两分,对纠缠不清的随从道:“帖子我们会送进去的,但今日是十四,我家主人是真的没空待客,贵府主人不如先回去,待我家主人看过帖子,自会派人前去邀请。” 说完也不再理他,直接扭头和里面喊道:“快出来接人,堂少爷和公主回来了。” 说罢,他推开随从就小跑着迎上去,跑到车前便弯腰笑道:“二公子您回来了?头先我们少爷还说呢,今日二公子肯定要回来的。” “是吗?那他有没有多准备好吃的?”白二郎微抬着下巴看向前面,问道:“前面那是谁?” 正问呢,那边随从也小跑着回到马车边上禀报,然后帘子掀开,从车上下来一人。 白二郎只见过高友两三面,早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于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问门房,“这人谁?” 门房郁闷道:“说是少爷的朋友,手上还拿着少爷以前的门帖呢,还说曾是同窗,但小的让人进去问了,里面让说今日没空待客,二公子,您不认识?” 不可能呀,少爷的朋友和同窗不都是二公子的朋友和同窗吗? 第2664章 打发 高友笑着上前,行礼道:“白二公子,别来无恙啊。” 白二郎愣愣的看着他,不解的问道:“阁下是?” 高友:…… 他笑容微淡,道:“在下高友,高句丽人,之前同在国子监中读书,不知道白二公子还记不记得?” “哦哦,原来是高王子。” 白二郎连忙回礼,想了想觉得在马车上回礼好像不太礼貌,犹豫着是不是要蹦下车时,老早就听到他们回来,却一直不见马车进门的满宝探头出来看,看到站在车架前的高友,便叹息了一声,将脑袋缩了回去。 白二郎正对着门口,将她这一探脑袋,缩脑袋看得一清二楚。 他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接口下去了,。 高友却已经在忆往昔,然后笑道:“我记得周大人对我高句丽那边的土产很感兴趣,这次来京城,在下便带了一些来,想着送些给周大人白大人做中秋节礼,可……” 他苦笑的看了一眼门房道:“今日似乎不巧,或是周大人和白大人不愿与我这落魄王子有牵扯,所以……” 白二郎又不是傻子,这话一听就不是好话,不由蹙眉,一直坐在车中的明达公主突然敲了敲车壁,柔声道:“驸马,我们还不进去吗?” 白二郎立即笑道:“马上了。” 他和高友道:“实在是今日不巧,正好是八月十四,高王子要是提前两日,哪怕是昨日上门,便是没有提前递帖子,我想家里也会郑重招待的。” 他笑道:“因明晚有宫宴,所以今日便是许多人家的团圆之宴,家里都在准备照顾亲眷,所以……” 正说着话,周满总算把白善给找来了,俩人相携而来。 白善笑道:“高王子……” 白善对白二郎微微点头,侧身道:“高王子先大堂上稍坐,我安排好了公主和驸马就来。” 显然,他不打算再拒客于外了,不然高友一直留在外面不肯离去也是一件烦恼。 高友一脸羞愧的道:“是在下考虑不周,竟未曾想到今日白大人要招呼亲朋。” “高王子对我中原习俗不熟,这也是情有可原的,也是我等招待不周,快快请进。” 白善对满宝点了点头,先把高友送到大堂上坐下,让人送上茶水后才告罪,暂时性离开。 而满宝等他一进门,前面的马车和人挪开,她便让白二郎他们的车架从侧门进去。 进了惯常上下车的那个大院子,明达公主从车里出来,满宝伸手扶住她,俩人干脆就手拉着手说话,“高友是来找你们做什么?” 满宝道:“打探消息吧,总不可能是拜托我们求情,毕竟我们人小位卑。” 明达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和她一起往内院去,“就算先前只是想打探消息,这会儿只怕也生了妄想了。” 明达想的不错,高友在看到公主的车架后的确有了妄想。 他本来只是想来找白善和周满打听一下大晋的态度,看能不能通过他们两个找些门路进去参加宫宴。 但今日竟然碰见了嫡公主…… 高友觉得这就是天意呀。 白善也觉得是天意,和满宝道:“天意让我们今日多有磨难。” 他早上抓螃蟹就被扎了一下,结果今天就碰上高友上门拜访。 满宝笑哈哈的,把他往前面推,“你厉害,快把他糊弄走。” 白善道:“你和我一块儿去吧。” 满宝摇头,“算了,我不喜欢高友,我要和明达去花园里看菊花,嗯,你带白二去吧。” 白善一想也是,高友看到了公主的车架,肯定会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不如把酒也给拖去。 嗯,虽然这酒是掺了水的酒,但那也是真的酒水不是? 于是白善把一脸懵的白二郎给拖了过去。 任你有多大的野心和野望,对方学识不比白善,口才不比白善,装傻不比白二郎,双方中间又隔着国家恩怨,就算对方厚着脸皮贴上来,白善也多的是理由义正言辞的拒绝。 高友带来了不少东西,除了高句丽珍贵的药材外,还有一些珍珠和金银宝贝,本就是拿来走关系的,只要白善肯帮忙在公主那里美言,让他们有机会进宫参加宫宴…… 白善将礼物推了回去,笑道:“无功不受禄,高王子能在佳节上门拜礼在下已经很感动了,焉敢再受这么重的礼。” 他冲大厅外招了招手,立即有人送了两个礼盒上来,他笑道:“这是家里做的月饼,还有庄子里养的些许螃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都是适时的东西,还望高王子不要介意才好。” 高友脸上的表情几乎要维持不住,深深地看了白善一眼后起身告辞,连两个礼盒都没拿。 下人不由看向白善,“少爷,这……” “看来高王子看不上这份薄礼,那就算了,将东西拿出来吧,一会儿拿来待客。”白善道:“趁着厨房还没上灶,你把螃蟹拿去让人洗了上锅。” 白二郎就问:“你们抓了多少回来,这么少吗?” 竟然还要拆礼物里的螃蟹。 白善道:“就一个荷塘能养多少?” 他道:“给唐学兄送了一些去,还有我大小舅子们,哦,对了,我还给你和长豫公主府预备出来一份,这就没有多少了。” 白善说的没有多少,厨房依旧蒸了好几笼,因为庄先生今日也要出门会客,且是去野外,这东西不好带生的去,他就让人蒸熟了,到时候放在食盒里保温带去,去到地方还能热乎吃呢。 白二郎很兴奋,这才想起来道:“长豫公主说她和驸马在魏家用过午饭也要过来的。” “过吧,螃蟹还是能管够的。” 毕竟是自家养的,虽然分了不少出去,但白善一点儿也不心疼。 白二郎道:“可惜陛下给的皇庄地都太好了,不然我们也可以挖塘养一些螃蟹。” 白善道:“螃蟹养得好不好不仅要看地,还得看水,你那里水就不错,不然就找块地挖了,在底下添上沙石?” 白二郎眼睛微亮,撞了一下他肩膀,“还是你主意多啊。” “我也不懂养螃蟹,就那么一建议,所以最后要是不成,养死了还是什么,你可别怪我。” “行,不怪你,你就记得每年给我留一些就行了。” “说起螃蟹,还是太湖的好吃,”白善问道:“今年宫中没有进贡吗?” “陛下让皇后娘娘下令禁止了,”用的是宫中的禁令,所以白二郎才知道,“说是今年民生多艰,为了那两筷子的膏黄便劳民伤财不值得。” 第2665章 品尝(给书友“独居的猫”的打赏加更二) 高友怒气冲冲的回到驿站,结果就看到了屋里的娄冕,微微皱眉,“你怎么就回来了?” 竟然比他还早回来。 娄冕早回来了,茶都喝了两壶了,闻言便简单汇报了一下早上的事,就一个中心思想,不是他不努力,而是现在长豫公主已经成亲,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而且当时驸马就跟在身边…… 今日皆事不顺,高友和白善喝了三刻钟的茶水,你来我往谈了许久,但还是连大晋现在的风向都没打探出来。 高友气得挥手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 楼下一直竖着耳朵听的人立即悄悄去鸿胪寺那边禀报:“……去崇远坊那边拜访周大人和白大人,只是一开始帖子送进去便被拒绝了,谁知正遇上明达公主和驸马回去走亲戚,一下就被堵住了。” “小的们没能跟着进大堂,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高王子带去的几箱子东西都给原样抬了出来,出来时怒气冲冲的,刚上楼还砸了东西呢。” 鸿胪寺的官员便冷哼一声道:“周满素来得圣宠,那白善别看资历浅,也是滑不溜秋的,如今陛下有意针对高句丽,他们两个又怎么会给高友好脸色看?” 他问道:“另一边呢?” “那娄公子则是去见了长豫公主,不过只在大街上打了个招呼,长豫公主和驸马并不理会他,连话都没说上一句。” 鸿胪寺的官员就满意了,点头道:“很好,盯紧了他们,包括他们的人,等过完了中秋,这些人也就不归我们管了。” 今日是节假日,但许多人并不得休息,包括皇帝和魏知等人入内。 在白善他们看不见的角落,皇帝直接签发了军令,着人送到各将手中,从江、淮、岭、硖等地抽调兵马四万,从辽东出兵六万…… 而户部最忙,兵马未行,粮草先行,他们得筹措军粮,不过现在秋收结束了,户部直接派出官员,先行往河北道一带筹措军粮。 今年京畿一带和南方多少都有些受灾情况,倒是北方还算风调雨顺,国库这边再抽调一份,前期的军粮就出来了。 大家都忙翻了,都快忘记今天是十四,还是各家的下人进皇城里叫人,表示该回去吃个团圆了。 魏知也被叫了,因为傍晚长豫公主要进宫陪帝后,也就中午能吃个团圆饭。 魏知便满脑子国事的回家去,他想事情时就习惯沉着脸,还不喜欢说话,不仅长豫公主,连魏玉都不敢在这时候打搅他,于是大家吃了一顿沉闷的团圆饭,然后魏玉立即找了个借口拉着公主离开。 魏知懒得招呼他们,巴不得他们有多远走多远,他一会儿还得去处理公务呢,于是冲他们挥手,让他们赶紧走。 魏夫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离开,忍不住回身拍了一下魏知,“今天可是团圆宴,就一个孩子在京城,你还不留人。” 魏知嘶了一声道:“知道了,知道了,宫宴的时候你不也要进宫吗?也就当是我们一家团圆了,到时候再见也是一样的。” 出了魏宅的长豫公主长出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公公比母后还可怕。” 魏玉笑道:“尽瞎说,父亲哪里可怕了?” 他扶着长豫公主上车,“走吧,去周宅。” 周宅的门房提前知道他们要来,一看到他们的车架便立即将门槛拆了让他们的车架进去。 长豫公主下车,左右看了看后问:“你们家主人呢?” 门房立即笑道:“在后面花园里呢,才已经有下人去通知了。” 但宅子太大了,下人就是飞跑过去,那也是需要时间的,这一来一回耽搁的时间可不短。 长豫公主直接道:“不必他们接了,我们自己过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了。 双方最后在过了正院的甬道那里碰上了。 长豫公主闻到了他们身上螃蟹的味道,立即上前拉住周满,“你们吃了?” 满宝笑道:“没有,但螃蟹笼放在一旁热着,熏着味儿来。” 长豫公主高兴起来,和满宝手牵着手去花园。 园子里姹紫嫣红,刘老夫人和小钱氏他们都在,只是分了好几桌,公主白善他们在敞轩的另一头,中间有屏风隔着,大家纷纷起身和长豫公主见礼。 长豫公主一路笑着招呼过去,坐在椅子后见那边不少人都起身离开,不由问道:“他们怎么走了?” 满宝道:“他们都吃饱了,要回去歇午觉,我们自己来吃。” 下人端了盘子去捡螃蟹,西饼则带着人将橙子肉挖出来调味碟儿。 当下人吃螃蟹都喜欢用新鲜的橙子果肉捣烂成你,做成橙齑沾着吃,很是解腥爽口。 长豫公主净了手,便伸手取了一个螃蟹,不让侍女服侍,自己便掰开了螃蟹壳,看到里面不少的膏黄,她得意的笑道:“我手气素来不错的。” 这一点儿明达可以作证,“从小到大,宫里凡是吃螃蟹,她的手气最好,父皇最喜欢点姐姐去掰螃蟹壳了。” 虽然给皇帝送上来的螃蟹都是精挑细选过,必定是好的,但好的和好的之间也是会有些细微的区别的。 满宝头一次知道吃螃蟹还有手气这回事,于是也伸手抓了一个,她仔细的看了看后便要掰开。 白善道:“这下好了,可以看你们两个谁运气比较好了。” 一语闭,满宝就打开了全是黄的螃蟹。 长豫目瞪口呆,明达也张大了嘴巴,白二郎早就见怪不怪了,还和周满道:“给我选一只。” “给你选的未必就是好的了,我这只给你吧。” 白善道:“在座的也都不是外人,你们都挑了好的,剩下的给谁吃?” 大家一起看向沉静的魏玉。 魏玉:……凭什么? 满宝已经把螃蟹让给白二郎,自己又伸手摸了一个,打开,还是满满的黄,她笑眯眯的道:“还是因为祖母挑选的好,这些螃蟹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毕竟是要拿来招待公主的,总不能随便一捞就送上来,都是让厨房里的人仔细的对比挑选过的。 满宝挖了一筷子的黄,沾了沾橙齑后放入口中,眼中几乎放出光来,好吃呀,与用姜丝和陈醋白糖调出来的调品味道不同,别有一番滋味。 第2666章 信任 螃蟹性寒,虽然好吃,但他们也不敢多吃,特别是明达,她就只吃了一个,满宝和长豫却是仗着身体还行,连挑了两个。 虽然意犹未尽,但还是收手了。 留得好身体,来日方长嘛。 吃过螃蟹,满宝便带着她们去客房里休息,三人盘腿坐在榻上,都有些困倦。 长豫左右看看,见这屋里只有她们三人和贴身伺候的侍女,于是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猜我今天在街上碰见了谁?”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将枕头放在另一头的榻上,直接靠下去,闭上眼睛道:“遇上娄冕了?” 长豫瞪眼,“你怎么知道?” 明达道:“因为我们遇见高友了。” 长豫:…… 认真算起来,他们几人中和高句丽使者关系比较亲密的就是长豫。 满宝也就见过对方两三次,要不是记性好,早就要忘记他们是什么人了。 长豫好歹还多见了人家几面。 高友既然连白善当年随手给的门帖都找出来了,没道理不派人去走比较相熟的长豫公主的路子。 满宝掀开了一点点眼皮,问道:“你与他说什么?今日驸马不是一直跟在你身边吗?” “没说什么,”长豫道:“我就让他行了个礼而已。” 她哼哼道:“我又不傻,此时他找上门来能有什么好事?” 明达和满宝见她自己能想通,很是赞许的点头。 长豫蹙眉,“高句丽为何总不能安心过日子?老是想占我们的土地算怎么回事?” 满宝道:“那是藩国,本来它所占之地就与中原是一体的,陛下心怀万民,不论是汉人,突厥人,还是貊人等都是大晋子民。如今辽东一带有不少于他们同出一族的人,陛下想要收回高句丽所分出去的地盘,高句丽自然也想占下中原。” 虽然战事的确是高句丽挑起的,但满宝并没有就美化皇帝的打算,天下一统是大势,他们要是守规矩,双方相安无事,陛下有可能不会打他们,但时日久了,国家兵强马壮之后还是会统一的。 现在不过是时间提早了而已。 长豫蹙眉:“那不过是小小的一块地盘,我在舆图上看见就拇指多大小,且高句丽南边还有新罗和百济呢,有什么可抢的?” 满宝闭上眼睛道:“可别小看了高句丽,里面有不少的汉人,论聪明才智,他们也不弱多少的。而且他们有兵马六十万,不少了。” 连明达都惊讶,“这么多?” 满宝点头,“白善说,他们国人凶悍,少年男子都要学习击杀之术的,几乎人人都可为兵。” 明达忧虑,“此一去需要多长时间?” “不知道,但快入冬了,最多打上两三月,要是打不下来,明年可能还要打,”满宝略微精神了点儿,坐起来,低声道:“我看陛下这次决心强得很,可能也是被高句丽出尔反尔给气恼了。” 本来前几年双方关系都好了,国子监这边都收了你家王子做学生,结果转过身你就打我们国土的主意; 打不过就跪地求饶,我们都好心放过你了,这才多长时间啊,转过身又反了,任是皇帝再好的性子也给磨没了。 长豫牵着她的手道:“满宝,你可要平安回来。” 满宝自信的道:“放心吧,我就是大夫,又不上前线,只在下面救人的。” “话是这么说,但刀枪无眼的,谁知道呢?”明达问:“你们这次带几个护卫去?” “此次是随陛下亲征,又不是我主官,肯定不能带多,顶天可以带上两个护卫。”满宝道:“还得看上面给的名额呢。” 不错,每个官员带上多少家人、下人等都是有定数的,虽然他们的吃喝是你本人负责,但出门在外两三月,你能背上两三月的干粮吗? 还不是得户部筹措? 所以他们肯定要限制名额的,不然哪个贪生怕死的带上百多个护卫,难道户部还得考虑这些口粮吗? “对了,我刚看见你四哥和二侄女婿了,他们这次从北边回来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满宝立即精神起来,和她道:“你问得好,有不少好东西呢,有些宝石和玉石,一会儿我带你去看看。” 长豫连连点头,“你可得算我便宜点儿。” “我们之间谁和谁呀,必定算你便宜些,回头你做了好看的首饰带出去,你得告诉他们宝石和玉石在我四哥他们这儿买的。” 长豫高兴的点头,“好说,好说。” 明达忍不住问:“姐姐,晚上我们要回宫去见母后,你现在还有这么多钱吗?” “放心,”长豫道:“再过不久我庄子上和封地上就会把今年的收成送来了。” 明达:“……这个不都是十一二月的时候才送的吗?” “那也没几个月了。” 这下不仅明达,连满宝都无言了,俩人道:“你这样寅吃卯粮可不行啊。” “不会的,”长豫很自信,“我的铺子已经在挣钱了,放心吧。” 等她做出来好看的首饰,戴两天欣赏够了就送到珍宝阁去卖,只会赚,而不会亏。 满宝和明达知道了她的这个想法,除了鼓掌还能做什么呢? 三人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就一起去看周四郎他们带回来的东西。 周四郎亲自抱着好几个盒子过来,周立君则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椅子上,打开盒子让两位公主看。 她主要针对的是长豫公主,她直接打开一个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碧绿的宝石道:“公主,你看这个颜色和形状。” 长豫看见,眼睛微亮,将宝石举起来对着阳光对照,然后就放在手指上比对。 周立君笑道:“我当时看见的时候就在想,这个最适合给公主做个戒指了。” 长豫兴奋起来,和满宝明达道:“我也觉得极合适,你们觉得呢?” 满宝和明达一起点头,是很合适,衬得她的手指又白又修长,好好看。 周立君见她喜欢,便笑道:“其他的东西还罢,但这一样却是最适合公主的,所以我们一开始就留着,就是想给公主看一看。” 长豫矜持骄傲的颔首道:“不错,我要了。” 满宝咋舌,“你都不问一问价钱吗?” 长豫不在意的道:“千金难买我喜欢,何况你们也不会坑我。” 她意味深长的道:“我们的生意且还长久着呢。” 满宝道:“在这一点儿上,你却又那么聪明了。” 第2667章 生产 长豫满载而归,就是明达都没忍住选了一块玉石,很漂亮的羊脂玉,她打算回头让人打成镯子带着。 满宝看时间不早了,起身将他们送出去,周立君也挺着个大肚子一起送到门口。 看他们的马车走远了,周立君扶着肚子正要转身回去,突然“啊”了一下,满宝连忙伸手扶住她,“怎么了?” “我,我好像扭到腰了,不,不对,我好像出血了,或是羊水破了?小姑,小姑……”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不用怕,应该是要生了。” 她道:“算的日子也是这几日,很正常,不用害怕,一时半会儿还生不出来,走,我扶着你回去。” 周立君抬脚才走了一步就不愿意走了,她感觉湿漉漉的,而且似乎一直往下流,她有点儿害怕,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走不了。” 满宝一想也是,连忙转头看向白善,白善已经让人去抬春凳来了。 听到消息的向铭学跑来,因为跑得急,脚看着还有些瘸,他满头是汗的看着周立君,一时想伸手又不敢,“这,这怎么办?” 想抱人,但他知道自己此时肯定负担不起周立君的。 周立君听着小姑的话深吸一口气,慢慢平静下来,她安抚向铭学道:“我没事儿,我等等。” 下人很快抬了春凳过来,上面还铺了一床被子。 满宝扶着她躺上去,这才扶着春凳让人把她给抬到产房。 进了产房,满宝便给她看了一下,有些惊讶道:“这么快,竟然就要生了?” 周立君也觉得快,这和小姑大嫂和她说过的不一样啊,“小姑,不是说会阵痛很久才开始生吗?我,我没感觉到疼啊。” 满宝道:“这说明孩子心疼你,这是乖孩子。” 满宝安抚了一下她,和她道:“你不用怕,虽然是要生了,但宫口打开也需要时间,你只管躺着听我的话就行,不会有事的。” 满宝帮着周立君调整她的呼吸,确定她重新放轻松后便出去让人去请稳婆。 没错,接生还是得稳婆来的,哪怕周满在此。 小钱氏很快洗了手赶来,还带了方氏几个过来帮忙。 她们都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尤其小钱氏,这些年没少在妯娌们生孩子时打下手,所以将外面安排得津津有味,要热水有热水,要凉水有凉水,要红糖鸡蛋就有红糖鸡蛋。 刘老夫人和郑氏也赶了过来。 院子里一下围满了人。 不过产房里却很安静,只有满宝带着西饼和五月在忙碌,小钱氏进来后很想把她们都赶出去,毕竟都是小姑娘呢,连成亲都不成,跑来给人接生…… 不过她忍了,往外看了一眼后道:“你们太医署也真是的,中秋也不给学生放假,不然家里还有立如给你打下手。” 满宝含糊道:“等中秋过后就放了。” 因为这次要从太医署中带不少人去,未免中秋前消息泄露,所以太医署直接封了,不准学生进出。 等过了中秋,皇帝御驾亲征的事昭告天下,他们也就能出来了。 满宝准备好,确认所需的东西没有疏漏后,连针袋都取了出来放在一旁,她便满意的点头道:“行了,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是等了。” 等她的宫口打开到可以接生的步骤。 稳婆家离得不近,虽然老周家早就和她预定好了,但因为俩人都是第一胎,按照经验,阵痛后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开始生产,所以没人想过将人接到家里来养。 因此来回依旧去了不少时间。 稳婆一到,正要往产房里冲,却被候在外面的五月和西饼拉住,先去边上的侧屋里换了衣服,又洗了手才放进去。 稳婆笑道:“哎哟,老身没忘记,来的路上我就换过衣裳了,这再进去还是会洗的。” 她和周太医也不算是生人了,而且自己接生十多年了,这种规矩还是知道的。 五月笑道:“您老别见怪,这可是我们家二姑奶奶第一次生孩子,有些紧张。” 把稳婆洗干净后送进去,满宝已经站在床前指导周立君了,周立君之前练习过,因此没有大吵大叫,而是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憋住后就照着小姑说的用力,可是…… 真的好疼,好疼啊…… 便是周立君眼角都忍不住疼出眼泪来,小钱氏在一旁给她擦了擦眼泪,紧紧地拽着她的手。 满宝再次调整了一下她的姿势,和她道:“你力气用的不对,先缓一下,一会儿我让你吸气,你就憋住,然后再用力……” 稳婆上去看了一眼,满宝将位置让给她。 稳婆问:“胎位正吗?” “正!” 稳婆就看了一下肚子的大小,发现也不是很大,她之前来看过周立君的,知道她盆骨还行,因此道:“太太别慌,你这肚子不大,胎位又正,这会儿宫口打开了,一会儿就生出来了,来,跟着我吸气,呼气,再吸气呼气,深吸一口气,憋住,憋住,往下沉,往下用力……” 满宝:…… 明明是一样的话,凭什么她指导的时候她力气就用岔了,稳婆一来就对了? 周立君此时正紧紧地攥着手,紧闭着嘴巴和眼睛用力,再睁开时便去看稳婆,跟着她的动作一起再吸气憋气…… 稳婆大声道:“对,对,就这么用劲儿,我都看到孩子的头来,再来……” 稳婆整个人都摇晃起来,站在床前,周立君的对面,手大幅度的坐着动作,教她呼气吸气,她自己也跟着呼气吸气,然后长吸一口气憋住,大声叫着让她用力,用力…… 满宝怔怔的看着,俩人合作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她之前都没怎么留意过稳婆的动作。 满宝看看她,又看看周立君,下意识的想学,也跟着稳婆上下摇晃身体,让周立君憋住气后用力。 一旁的小钱氏目睹了全场:…… 一手养大的孩子怎么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稳婆激动的道:“出来了,出来了……” 她伸手上前捧住了孩子的脑袋,指引着她继续用力,不一会儿整个孩子就都出来了。 她手脚麻利的剪掉孩子的脐带,打了结后转身交给周满,然后去给周立君清理。 第2668章 再生产 满宝打开孩子的嘴巴,确定里面没有污秽后便小心的扶着孩子的脑袋,将他放入水中。 第一次接触到水,他的小腿下意识的蹬了蹬,眼睛紧紧地闭着,小拳头攥着动了两下。 满宝简单的将他洗了一下,立即有下人将襁褓摊开,和她一起将孩子用柔软的布巾擦干后包好。 满宝才包了一下想起来他还没哭呢,于是又将他抱起来,拍了他屁股一下。 小孩儿显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揍,突然疼痛,忍不住张嘴哭了两声。 满宝听到哭声,这才满足,将他放到襁褓里包好。 稳婆和小钱氏也帮周立君收拾好了,满宝上去看了一下,见她情况,不错,便将孩子抱给她看,“你看,是个男孩儿。” 周立君偏头看他,忍不住露出笑容,“长得可真丑,和六头他们小时候一样。” 小钱氏道:“孩子小时候都是这样的,放心,过不了多长时间就长好了。” 她笑道:“我们家的孩子长的都不差,你长得好,二姑爷也长得好,更不会差了。” 满宝道:“这都是我爹的功劳。” 小钱氏便抿嘴一笑道:“却不是,要论起来应该是太祖奶奶的功劳。” 满宝两眼冒星星,一时算不出那到底是谁? 周立君很好奇,问道:“太祖奶奶长得很好看吗?” “可好看了,听老一辈的人说,我们十里八乡当时长得最好看的就是太祖奶奶的。” 满宝:“我们家这么穷,是怎么娶到太祖奶奶的?” “那时候打仗呢,乱得很,你太祖奶奶家里遭了兵灾,跟着人流浪到了白马关镇,你曾太祖奶奶就用半袋麦子把人买回来做儿媳了。”小钱氏低声道:“生了你爷爷,特别好看,后来娶了你奶奶,也很好看。” 满宝:“那我奶奶呢?总不会是因为我爷爷好看就嫁给我爷爷了吧?” “不是,”小钱氏一脸的一言难尽,含糊的道:“他们正相配。” 作为晚辈不好说长辈们的坏话,但钱家和周家上一辈的关系其实不怎么好,因为钱氏嫁进周家后是真的吃了很多苦。 小钱氏小时候,还有出嫁后回娘家,母亲没少跟她念叨老一辈的事儿。 说白了,周家人的懒是一脉相承的,真要论起勤奋了,这一辈的七个孩子,包括满宝在内的八个。 和钱氏一样打骨子里勤奋的只有周大郎、周三郎和周六郎,以及满宝,剩下的,骨子里都有洗不掉的惰性。 因为周爷爷就懒,而周奶奶比周爷爷还要懒,当年章家之所以选中周家,一是因为周家当时家底还算不错,二则是因为闺女实在是太懒了,除了长得好就没别的优势。 正巧又和周爷爷看对了眼,章家就让人去周家递话了。 当年周爷爷比周四郎还懒散呢,虽然长得实在好看,但也难说到亲事。 其实说起来,周金也不好说亲事,要不是钱氏就是看中了他那张脸,谁愿意嫁给那么懒的人啊。 小钱氏想起以前小时候姑父被她父亲揍的事儿,不由笑了起来,低头和躺着的周立君道:“现在日子好了,便是家里有懒人,他们也可以不被逼着强逼着勤奋起来。” 周金后来为什么变好了,家里地里的活儿都一把抓,还不是生活所迫? 能够一直懒懒的生存,谁愿意违背本性去勤奋上进呢? 满宝对于这一点儿显然接触不深,还在琢磨她的太祖奶奶得多好看才能让她的后代们一直这么好看。 满宝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脸。 屋外的人一直等着呢,向铭学老早就听到了孩子的哭声,但许久里面都没有动静,只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他整个人趴在窗户上也没听清她们在说什么,他也不敢问,不敢叫,生怕惊了里面的人。 但这么久都没动静…… 向铭学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有些焦急。 白善竖起耳朵听了一下,若有所思起来,他沉吟片刻,忍不住冲里面喊:“满宝,母子可平安吗?” 凑在一起说祖宗小话的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哎哟,忘了给他们报喜了。” 而稳婆才将脏掉的被单等让人带出去,洗好手,过来看见她们竟然还没把孩子抱出去,立即兴奋起来,小跑着上前道:“我来抱,我来抱……” 稳婆高兴的抱着孩子出去,只在门口给他们看了一眼,然后收获红包一个。 她悄悄的摸了摸,还挺厚重的。 满宝和向铭学道:“母子平安。” 向铭学大松一口气,这才踮起脚尖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 红彤彤,皱巴巴的,看着似乎很丑,但向铭学的心脏却跟水一样柔软起来,眼睛通红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消息从后院传到了前院,向朝等人听说公子有儿子了,高兴的一拍大腿,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又忍不住哭,他们向家就剩这么几个人了,公子是唯一的嫡支,下一代总算生了出来,他们向氏这算是有厚了吧? 向朝抱着脑袋痛哭起来,然后一抹眼泪,决定出去买肉,回头得让厨房加菜。 刘老夫人等人恭喜过向铭学后,便纷纷离去,将空间和时间留给他们夫妻两个。 向铭学换了一身衣服进去,抱着孩子坐在周立君身边,和她小声道:“我给孩子取了十二个名字,男孩儿女孩的都有,回头你选一个。” 周立君道:“之前不是选好了吗?” “我觉得不够好,所以我又新添了几个,我们再重新选一选……” 满宝和白善手牵着手回去,夕阳已经落下,天眼见着要黑了,俩人相视一眼,白善道:“晚上我们出来赏月吧。” 明天晚上可没有赏月的机会。 满宝点头。 然后他们今天晚上也没有赏月的机会,可能是被周立君今日生产刺激的,也有可能是因为她们日子本来就近,才入夜,刘三娘也发动了。 满宝吓了一跳,又让人去把才走没多久的稳婆拉了回来,然后和她一起给刘三娘接生。 刘三娘的头胎才是她们习惯的投胎,疼了半个晚上,总算在凌晨时分,天快亮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小姑娘。 小钱氏抱着孙女,开心得不行,“他们这一辈总算有个女孩儿了。” 周立重最高兴,眼睛闪闪发亮,“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小姑一半的聪明。” 第2669章 进宫 满宝回到正房就想往床上铺,结果被白善拉住,给直接拖到盥洗室去,“我让人准备好了热水,你先洗漱。” 满宝就只能先泡澡。 结果一泡澡,精神了。 她穿了里衣出来,桌子上摆了些小食,有馒头、包子和粥。 白善给她盛了一碗粥,放在她面前道:“先吃些东西吧,然后再睡一觉,下午我们要进宫的。” 满宝这才想起这件重要的事,呆呆的吃着粥道:“这俩孩子日子选的好呀,一个生在了八月十四,一个生在了八月十五。” 白善也是这么想的,笑道:“以后忘了谁的生辰他们的生辰也不会忘记了。” 只是也倒霉,正赶上过中秋节,以后只怕亲朋都不太有空给他们过生辰,都要顺带过了。 所以这日子到底选的好还是不好? 满宝去睡了一觉,过了午时便醒来。 然后洗漱准备换衣服进宫去。 满宝决定听从白善的建议,就穿官袍,这会儿天不冷不热,穿官袍也正合适。 倒是白善,他打算常服进去,因为他是家属呀。 满宝道:“对了,一会儿让西饼去给立如收拾一套新衣裳和首饰,我们去接上她一起进宫。” 满宝决定带周立如进宫去见一见世面,毕竟她将来也是要入朝为官的。 白善应下,转身去吩咐。 满宝带着家属进宫,先绕去太医署一趟,将衣服交给周立如,让五月给她打扮好。 满宝就捧了一杯茶坐在一旁告诉她两个大消息,“昨天你姐生了,生了个儿子。” 周立如惊喜的瞪大眼睛,还来不及高兴的欢呼,满宝就继续道:“今天早上你大嫂也生了,生了个闺女。” 周立如差点儿蹦起来,被五月一把按住,“三娘子,您可不能动,头发要乱了。” 周立如一脸懵的跟着小姑上车往皇宫去,半晌才回过神,“小姑,你辛苦了。” 满宝矜持的颔首,客气道:“还好啦,生的都还算顺利。” “那我明日能回家看孩子吗?” “那得看明日鸿胪寺抓不抓人了。” 说着话,一行人到了皇城门口,同一时间进宫的官员家眷不少,大家都在排队。 白善一身华服,腰间挂着环佩,正端坐在马上,他微微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就看到了殷家的马车。 他就冲那边招了一下手,殷家的下人看见了,进皇城之后就避到了一旁等候,等周家的马车和护卫进来后才出来,双方前后脚的功夫往前走。 高友紧抿着嘴看着,拳头紧握,一个护卫低声道:“王子,你说我们打听到的消息是真的吗,大晋的皇帝连见都不愿意见我们,他能愿意接受我们的求和?” 高友冷淡的道:“没听那人暗示吗,大晋是想要更多的贡品。这是打算冷淡我们再抬价呢,反正先把这个好消息传回去,现在王庭那边一直在催促,而且底价是多少也得询问王庭的意思。” “来前” “来前我们也不知道大晋这次竟如此强硬啊,我们连金银珠宝都送不出去,显然先前定的纳贡数量大晋不满意,必须得再提高一些。” 可恨此事他不能完全做主,还得千里迢迢的请示王庭,过完了中秋两国肯定要谈判的,他不可能拖延很长的时间,不然大晋恼羞成怒怎么办? 他们倒是天高皇帝远不怕大晋,他却是人家手心里的蚂蚱的。 到了宫门口,满宝扶着白善的手下车,看着自家的马车和马转了个弯从另一条路上离开,便看向要殷或,“你竟然会进宫参加宫宴?” 殷或微微一笑道:“父亲说我的身体好了许多,已经不惧久坐,所以让我进宫看看。” 其实是老夫人贼心不死,一直想给殷或娶个媳妇,所以想带他出去晃悠一圈,在正式的场合上告诉世人,殷或的身体好了很多。 不过殷或并不想和另一个女子,以及另一个家庭有太深的牵扯,他并不适合成亲。 但进宫参加宫宴还是可以的。 他冲白善和周满笑了笑,这才留意起俩人的装扮来,于是更忍不住笑了,“我们进宫吧。” “先拜见一下你祖母吧。” 殷老夫人也从车上下来了。 满宝和白善笑着上前行礼。 殷老夫人连忙笑道:“周大人和白大人不必多礼。” 她看着眼前这一对玉人,有些羡慕的道:“周大人和白大人可真是男才女貌呀。”其实女才男貌也适用,反正就是很相配。 羡慕。 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孙子,心中叹息,也不知道她孙子能不能找到这样的。 帝后对年老者和身体不好的官员素来宽厚,因此宫门内有不少坐辇候着。 像殷老夫人这样年纪大的,进宫后便可直接乘坐坐辇进宫去,不然这老远的路,老夫人又都是盛装,走过去就算不累趴下,也是汗淋淋的不舒服,回头冷风一吹该生病了。 殷老夫人坐在坐辇上,立即指着殷或也要他上来。 殷或却摇了摇手道:“祖母,我和周满他们慢慢走便是,您先去吧。” 白善就知道他是不想和殷老夫人走在一起,于是笑道:“老夫人放心,我们在宫里读了几年书,熟得很,一会儿就追上您了。” 殷老夫人就只能放弃,让坐辇先走了。 他们都是提前进宫,等到宴席开始不知道还需要多久呢,因此他们一点儿也不急,就慢悠悠的往前走。 周立如还羡慕周满,“小姑,你穿官服可比我们轻便多了。” 满宝也看出来了,自得道:“这叫先见之明。” 周立如抿嘴一笑,左右张望。 满宝道:“别看了,刘尚书一家可能还要晚些才进宫。” 话音才落,周立如已经指着后面道:“刘焕!” 几人一起回头,就看到刘焕正小跑着冲他们跑来,“宫中不能喧哗,但我喊了好几声,你们怎么就是没听见?” 满宝:“你肯定没大声叫,不然你现在还能在这里?” 刘焕心塞,“你还真想让我被抓呀。” 刘焕左右看了看,问道:“白二呢?” 白善:“他昨天下午就进宫了。” 所以肯定住在宫中,哪里还需要从宫门往里走? 第2670章 强压 这一次宫宴在武德殿举行,满宝他们慢悠悠的转过去时,里面正不断的有宫女内侍端着果盘酒水等进出。 此时阳光明媚,官员们懒得在殿内消磨时间,因此多站在回廊上,三两个聚在一起说话。 官眷们则是去武德殿东侧的花园里游玩,有身份比较尊贵的,则是被皇后邀请进入后宫,得以先面见皇后的殊荣。 满宝站在廊下思考了一下,觉得中秋不宜谈论国事,于是拉了周立如就要去东侧花园里找熟悉的小娘子们玩儿。 结果她才转一个身,萧院正就叫住她,冲她招手。 满宝看了眼和萧院正站在一起的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压低了声音问刘焕:“你不是说你是提前进宫的吗,怎么你祖父也进宫来了?” 刘焕道:“祖父一直在皇城中忙碌好不好,昨天晚上我都睡下了他书房还亮着灯呢,对了,我正要问你呢,你要把立如带去前线?” “是啊,你去不去?”满宝见萧院正又看了过来,便整理了一下官袍,小声道:“等我回来再说,你先带立如去玩儿,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满宝扬起笑脸冲萧院正走去。 白善看了一眼,和殷或道:“估计是他们太医院的公事,我们不好插手,走吧,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坐下,一会儿白二他们会找过来的。” 殷或应下,左右看了看后指了一个方向道:“去那里吧。” 满宝走上前去,行礼后抬起头来看向几位老尚书,忍不住“哇”了一声,来回看了看后问道:“几位老大人夜里做什么去了?” 比她这个熬夜接生了一个小孩儿的黑眼圈还要重。 刘尚书道:“不是谁都和周大人一样好命的,自陛下下定决心要亲征后,我等就没在睡过一个安稳觉。” 听着挺惨的。 萧院正道:“周大人也很忙的。” 他替周满辩驳了一句,然后就问:“让你罗列的单子都罗列出来了?” “是,”满宝道:“十二万大军,我用了前朝末帝东征的伤亡比例做了一个数据,根据主要病症罗列出了单子,折子一句写好了,明日就可以上交。” 刘尚书立即问:“可算出预算来?” 他只关心要多少钱。 满宝顿了顿后道:“只是大致算了算,是以现在的市价算的,但我想,东西买多了,若是还在承受范围内,那肯定便宜,不在承受范围的话,这个……价格肯定会有所上涨的,所以这预算我觉得我们看看就好,钱财乃身外之物嘛,能救人性命才是有用的。“ 和一个户部尚书说钱财乃身外之物? 刘尚书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扭头和萧院正道:“既然你们不愿意把预算告诉我,那我来告诉你们户部的底线,给你们太医署的预算绝对不能超过五百万钱,多的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萧院正不高兴了,和站在一旁的赵国公道:“赵尚书,一份药材便有可能是一名士兵的名,别的能省,这东西可不能省。” 赵国公就看向刘尚书。 刘尚书怒道:“那你来告诉我什么能省?” “是军粮能省,军马能省,还是军船能省?”他问道:“是将士们用的铠甲衣袍能省,还是刀枪能省?” 他怒气冲冲的道:“中秋之后过不了多久天就冷了,高句丽一带一旦进入腊月就全是雪,就算陛下多抽调了辽东一带的胡人作战,那也是需要皮革和厚衣的,冬天消耗的粮草也要比一般时候要多,你们还真当国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吗?” 为了筹措军粮和军备,刘尚书连续三天,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他现在看见老妻都有点儿忍不住脾气,更不要说对着一群总是冲他伸手要钱的糟老头子了,简直是看到就烦。 萧院正和赵国公默默地没说话,满宝也缩着脑袋站在一旁。 刘尚书这才压了压脾气道:“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魏大人的意思,我们总不能为了一场大战耗光国库,陛下也同意了。” 才五百万钱而已,才不可能就耗光了呢,但药材和医用耗材在军备中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大头其实还是粮草和军马武器等,这一次还要加上军船。 听白善说,陛下要派一路兵马从登州出发,渡过大海后进宫卑沙城,俩人夜里曾经悄悄对着记忆里的舆图讨论过,只要进攻辽东城的军队顺利,双面夹击下,高句丽必定支撑不长。 白善道:“我虽知道的不多,但也听说,鸿胪寺那边已经有人悄悄离京去往新罗和百济,想要劝说两藩国暂时放下成见,一同攻击高句丽。” 满宝此时就有点儿好奇的问赵国公,“赵国公,您说百济那边会同意共同作战吗?” “谁知道呢?”赵国公拢着手道:“我听人说百济比较倾向于高句丽。” 刘尚书目光从周满的脸上扫过,又看了萧院正一眼,见他们都没表示反对,反而配合着转开话题,就自动认为他们是同意这个预算了,于是放下一桩心事,也跟着八卦道:“要我说,这三国的恩怨就是扯不开,老大休要说老二,那新罗也是不讲道义,打得好好的,说好了谁占的地盘就是谁的,结果他趁着百济国内混乱,转身就抢了百济的地盘,哼……” 赵国公道:“无毒不丈夫,趁他病就应该要他命,抢地盘也没什么不对。” “呸,”刘尚书道:“那他守住了吗?本来大好的局势,一起使力从高句丽那里抢地盘多好,就因为新罗出尔反尔,背信弃义,百济这才缩回去和他打起来的。” 这场战事的起因是,高句丽兵强马壮,野心勃勃了,想把营州一带抢过去,于是开始派兵骚扰大晋边关。 营州那边的刺史见状,一边组织驻军抵抗,一边悄悄的绕过高句丽,从海上过去百济,找了百济和新罗商量道,看到没,高句丽野心不消,又想打我们大晋和你们了。 大晋如此强大,他尚且敢动手,更不要说对你们两个小国了,所以不如一起合作,大家一起搞死他怎么样? 第2671章 起因 我从北边往南打,你们两国合作从南往北打,南北夹击,一同分了高句丽。 两国欣然答应,于是悄悄签订了合约,三方就一起动起手来。 本来一切都好,高句丽大量陈兵于大晋边境,南边空虚,新罗和百济又被欺负多年,就以极快的速度往北推去。 结果百济国内出现了叛乱,他们不得不抽兵回防,然后正跟高句丽打得火热的新罗竟然不继续往前打了,而是回身把百济打下来的地盘给抢过去,直接把百济的人杀了争抢地盘。 因为新罗这一招回马陶,本来是盟友的两国打成了一团,百济还转而投向高句丽,把大晋和新罗出卖得一干二净。 一心一意灭高句丽的营州刺史:……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气得差点儿吐血,最后只能和京城求援,告诉京城高句丽又犯边了,您看是不是派些援军来帮帮忙,要是可以,再派人往百济和新罗那里走一趟,以朝廷的名义要求他们再次合作。 本来想弄个功劳,结果却是劳心劳力白忙活了一场的营州刺史最近特别热衷于说高句丽、新罗和百济的坏话。 他也知道高句丽在求和,他的态度就是不能和谈,以他多年在营州与高句丽你争我斗的经验,和解基本就管用两年,还不如直接打呢,气死爷爷他了。 这些国家关系太复杂,今儿这个和那个还好得要穿一条裤子似的,明儿就刀对枪了,所以她直接问:“朝廷有多大的把握能说服新罗和百济?” 赵国公自信的道:“八成吧。” 满宝惊讶,“这么高?” 赵国公:“不然陛下为何要御驾亲征呢?” 满宝一想也是,皇帝御驾亲征不仅可以鼓舞士气,也是对周边蕃国释放信号,大晋不是你想打就能打,不想打就能撤走的地方。 这一次出征是第一次有大量太医署学生跟随的战事,算是首例,加上有皇帝在,赵国公和刘尚书就更加在意,于是问周满,“你们那些学生能见血吗?” 满宝道:“其他医科的大夫我不敢保证,但疡医是不会有问题的。” 赵国公这才呼出一口气。 “不过你也得派人保护好他们,”满宝道:“我这些学生,最少也在太医署里学习了四年了,可耗费了不少心力培养,少一个就是莫大的损失,所以您得给我保护好了。” 赵国公表示没问题。 满宝继续道:“对了,这一次去的学生中有二十个女学生,赵尚书,您可得约束好了自己手下的将士,他们要是敢犯不该犯的错儿,我的刀子可不仅会锯腿砍手,还能割掉些别的东西。” 赵国公:“……” 萧院正剧烈的咳嗽起来,瞪了周满一眼后小声道:“周大人慎言,你能不能淑女些?” 满宝就挺直腰背,矜持的和萧院正点了点头,“我很淑女的,这是为了太医署和兵部将来的关系做铺垫,以免将来真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两部反目成仇就不好了。” 萧院正也看向赵国公,用眼神迫视他做出回答。 赵国公:“……周大人和萧大人放心,我会约束好的,我大晋的将士本就军纪严明,不必担心。” 满宝就“嗯”了一声。 刘尚书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见他们交涉完了便道:“行了,我没话与你们说了,再会吧。” 赵国公立即跟上去,哥俩好似的和刘尚书走在一起,“别呀老刘,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老刘这两天烦死兵部的人了,尤其是兵部尚书。 萧院正不去凑热闹,反而把周满拉到一旁说悄悄话,“预算是要多少钱?” “说出来吓死您,要八千六百多万呢。” 萧院正:“……” 他目光生疑的看着周满,“你怎么算的?” “都说了是按照前朝末帝的数据算的了,不过陛下签发的兵力不及前朝的五分之一,加上伤亡的概率未必有那么高,所以用不了这么多预算。” “那你还照着前朝的算?” “这不是为了给他们还价的空间吗?”满宝叹气道:“可惜刘尚书太老练奸诈了,都不等我报数,直接就限定了五百万,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这份预算是白忙活了。” 为了做这个,白善还熬夜给她做数据了呢。 萧院正说不出话来。 满宝想起什么,扭头问到:“院正,皇后娘娘不是在募捐吗?这笔钱应该全是给我们太医署的吧?” 萧院正:“是吗?你听谁说的,我怎么听说那是军资?” 毕竟皇帝御驾亲征,花销会大很多,国库也不太富裕。 满宝蹙眉:“似乎听谁说了一嘴,不管,您直接去找娘娘,让娘娘把这笔钱拨到太医署呗。” 萧院正点头,“说的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满宝瞪眼。 萧院正道:“周大人,你是女子,一会儿宫宴更好去见皇后娘娘,而且还有两位公主帮你,我等你好消息。” 满宝静静地看着他。 萧院正就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能者多劳吧,就当是为了太医署的未来,你也说了,这次的事情做好,太医署将来在朝中才能屹立不倒。” 想了想,不能光让她干活儿,于是道:“你不是一直想见计太医吗,我写信请他回来。” 计太医不在京城,满宝去求见过两次听说是访友去了,满宝一直求而不得见。 一听萧院正这么说,满宝眼睛大亮,“您请了,他就会回来?” 萧院正摸着胡子自信的道:“放心,我请,他必回来。” 计太医的大孙子也该进太医署读书了,他不信他不想送孩子进来。 过了年就要考试,现在也应该准备起来了。 萧院正决定和计太医联系联系。 满宝想了想,应下了,正好她也想问一问皇后,这次随军出征,她肯定是太医院主官,多准备点儿药材才安全。 满宝左右看了看,没发现白善他们,也不急,干脆就往花园里找去。 看看能不能找到长豫公主,要是不能,她还得再找机会往皇后跟前凑。 第2672章 皇后正在面见一些年长的诰命夫人,长豫陪坐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无聊,就给明达使眼色。 明达还有目的没有达成,所以不乐意走,只当看不见。 长豫没办法,只能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下去,再坐,她就要睡着了。 于是悄悄的起身出去了。 一出门,一阵风吹来,长豫才感觉精神点儿,她呼出一口气,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寝宫。 大宫女拉住她,“公主,官员诰命们都差不多进来完了,一会儿娘娘就过去了,您这会儿还回寝宫,一会儿要赶不及过来了。” 她道:“您要是没精神,不如往武德殿那边走,和人说几句话就精神了。” 长豫无聊的道:“好吧,也不知道周满进来了没有。” 提起周满,长豫勉强精神了一点儿,“走,我们找周满去。” 满宝也在找她们呢,一路从武德殿找过来,双方在宫道上碰上面,立即欢喜的冲向对方。 满宝和她手拉着手,一个道:“我这正要去找你呢。” 一个道:“皇后娘娘现在做什么?” 长豫闻言好奇,“你找母后做甚?” “有大事儿,”满宝问道:“先前我听你说娘娘要给我们太医署凑钱买药材?” 长豫:“是我说的吗?只听母后说是为了这次出征的军资,你们太医署有不少人跟随,肯定有你们的份儿,怎么了?” 满宝问道:“凑的钱多吗?” 长豫想了想后道:“不少吧,只我一人就给了八个十两的银锭,还有不少的首饰,怎么也值个七八十两的。” 她道:“明达给的首饰少,却给了不少的现钱,总价也有一二百两的。” 满宝惊喜不已,那皇宫这边要是肯把钱都给他们太医署准备药材和医用的器材,那说不定比户部拨给他们的五百万钱还多呢。 满宝精神一振,拉着长豫就往后宫去,她道:“我还未给娘娘请安呢,走,我们给娘娘请安去。” 她决定近水楼台先得月。 长豫不太想,于是定了定脚,但周满力气大,直接拖着她走,“快快快,别耽误了我给娘娘请安。” 长豫道:“那里都是赵国公夫人,殷家的老夫人之类的老诰命,不是说的儿子,就是说的孙子,我们去那里根本插不上话呀。” 满宝道:“这一次出征,陛下会带着殷大人。” 所以还是说得上话的,她们有共同语言。 长豫:“” 有长豫带着,她们直接进入大殿,大家正说得火热呢。 满宝竖起耳朵就听到她们正说什么“公主仁心” “这本是我等做的,若能为陛下和娘娘分忧,是我等之幸。” 俩人正打算悄悄的溜进去,坐在上面微笑着的皇后将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自然也看到了偷偷摸摸的俩人,她就笑道:“夫人们深明大义,本宫很是欣慰,恰巧周卿也在这儿,周卿,此事你觉得如何?” 才溜到一半的满宝和长豫身子一僵。 长豫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挣脱开周满的手,端庄娴静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是啊,你有什么看法呀? 长豫暗道:神的什么看法,她们刚从外面进来,根本不知道她们前头说了啥,她们能怎么看? 满宝抬头微微一笑,长正要耍赖,明达便也抬头微微一笑,欢快的道:“母后,她自然是最高兴不过的了,虽说这笔钱捐出来是用在将士们身上的,但总归他们太医署管。” “她是太医,治病救人时有足够的药材用,会不高兴吗?” 满宝眼睛一亮,耍赖的话就咽了下去,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很高兴的。” 皇后看了明达一眼,微微一笑,道:“周卿是朝上的人,应该比我们这些后宅女子更了解,今年许多地方年景都不好,秋收前,陛下就减免了好几个地方的赋税,所以国库不算丰盈,昨日后宫中的嫔妃,还有皇子女们都捐了些许钱财做军资,不是特别多,但积少成多,多少能帮陛下和大人们解决些小问题。” 满宝赞许的连连点头,压抑着兴奋道:“比如说给我们太医署买药材,买包扎用的纱布和麻布灯,别说娘娘和夫人们慷慨,便是一钱,那也能买止血药了。这可是救人性命的大功德,周满在此先代将士们谢过娘娘和夫人们。” 本来被明达公主引着捐钱的夫人们内心还有些不舍和不甘,此时也全都消解。 不错,这就是大功德的事,就和逢年过节施粥济贫一样的。 而家中有人出征的老夫人夫人们则更是在心里念了声神仙或佛祖,只希望老天爷看在她们虔诚的份儿上保佑他们平安归来,若是 此次捐出去的钱也会用在他们身上。 虽然以他们的身份,要是真受伤不至于无药,但她们还是要在心里安慰一下自己。 太医署要是有足够的钱,说不定会买更好的药,到时候真的不小心需要用药,那一百的铜板和一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这么一想,便有老夫人忍不住问:“周大人,你们太医院的药准备齐全了吗?” 有家人出征的夫人立即竖起耳朵听。 满宝笑道:“未曾呢,户部那头只肯给五百万的预算,但这次出征有十万将士呢,算上陛下要带走的亲军,怎么也得有十二万。” 满宝叹气道:“也就是说,不算上杂役和运送物资的后勤兵,在前线拼杀的,一人的伤药钱只有四十出头,这还是最少三个月的药钱花销呢。” 四十钱,也就够抓两副止血药,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要是严重一点儿的,一副药的价钱都不止了。 其他老夫人不知道药价,但她们也不傻,要是打到寒冬腊月,三个月的时间就靠四十的药材钱,这不是让人去送死吗? 大家不有瞥了刘尚书夫人一眼,眼中有些不满。 刘尚书夫人: 可真是老老实实的坐着,祸从天上降啊。 刘尚书夫人瞥了一眼周满没说话。 第2673章 是荣耀 皇后正在面见一些年长的诰命夫人,长豫陪坐了好一会儿,实在是无聊,就给明达使眼色。 明达还有目的没有达成,所以不乐意走,只当看不见。 长豫没办法,只能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坐不下去,再坐,她就要睡着了。 于是悄悄的起身出去了。 一出门,一阵风吹来,长豫才感觉精神点儿,她呼出一口气,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寝宫。 大宫女拉住她,“公主,官员诰命们都差不多进来完了,一会儿娘娘就过去了,您这会儿还回寝宫,一会儿要赶不及过来了。” 她道:“您要是没精神,不如往武德殿那边走,和人说几句话就精神了。” 长豫无聊的道:“好吧,也不知道周满进来了没有。” 提起周满,长豫勉强精神了一点儿,“走,我们找周满去。” 满宝也在找她们呢,一路从武德殿找过来,双方在宫道上碰上面,立即欢喜的冲向对方。 满宝和她手拉着手,一个道:“我这正要去找你呢。” 一个道:“皇后娘娘现在做什么?” 长豫闻言好奇,“你找母后做甚?” “有大事儿,”满宝问道:“先前我听你说娘娘要给我们太医署凑钱买药材?” 长豫:“……是我说的吗?只听母后说是为了这次出征的军资,你们太医署有不少人跟随,肯定有你们的份儿,怎么了?” 满宝问道:“凑的钱多吗?” 长豫想了想后道:“不少吧,只我一人就给了八个十两的银锭,还有不少的首饰,怎么也值个七八十两的。” 她道:“明达给的首饰少,却给了不少的现钱,总价也有一二百两的。” 满宝惊喜不已,那皇宫这边要是肯把钱都给他们太医署准备药材和医用的器材,那说不定比户部拨给他们的五百万钱还多呢。 满宝精神一振,拉着长豫就往后宫去,她道:“我还未给娘娘请安呢,走,我们给娘娘请安去。” 她决定近水楼台先得月。 长豫不太想,于是定了定脚,但周满力气大,直接拖着她走,“快快快,别耽误了我给娘娘请安。” 长豫道:“那里都是赵国公夫人,殷家的老夫人之类的老诰命,不是说的儿子,就是说的孙子,我们去那里根本插不上话呀。” 满宝道:“这一次出征,陛下会带着殷大人。” 所以还是说得上话的,她们有共同语言。 长豫:“……” 有长豫带着,她们直接进入大殿,大家正说得火热呢。 满宝竖起耳朵就听到她们正说什么“公主仁心” “这本是我等做的,若能为陛下和娘娘分忧,是我等之幸。” 俩人正打算悄悄的溜进去,坐在上面微笑着的皇后将殿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自然也看到了偷偷摸摸的俩人,她就笑道:“夫人们深明大义,本宫很是欣慰,恰巧周卿也在这儿,周卿,此事你觉得如何?” 才溜到一半的满宝和长豫身子一僵。 长豫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挣脱开周满的手,端庄娴静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是啊,你有什么看法呀? 长豫暗道:神的什么看法,她们刚从外面进来,根本不知道她们前头说了啥,她们能怎么看? 满宝抬头微微一笑,长正要耍赖,明达便也抬头微微一笑,欢快的道:“母后,她自然是最高兴不过的了,虽说这笔钱捐出来是用在将士们身上的,但总归他们太医署管。” “她是太医,治病救人时有足够的药材用,会不高兴吗?” 满宝眼睛一亮,耍赖的话就咽了下去,连连点头道:“对对对,我很高兴的。” 皇后看了明达一眼,微微一笑,道:“周卿是朝上的人,应该比我们这些后宅女子更了解,今年许多地方年景都不好,秋收前,陛下就减免了好几个地方的赋税,所以国库不算丰盈,昨日后宫中的嫔妃,还有皇子女们都捐了些许钱财做军资,不是特别多,但积少成多,多少能帮陛下和大人们解决些小问题。” 满宝赞许的连连点头,压抑着兴奋道:“比如说给我们太医署买药材,买包扎用的纱布和麻布灯,别说娘娘和夫人们慷慨,便是一钱,那也能买止血药了。这可是救人性命的大功德,周满在此先代将士们谢过娘娘和夫人们。” 本来被明达公主引着捐钱的夫人们内心还有些不舍和不甘,此时也全都消解。 不错,这就是大功德的事,就和逢年过节施粥济贫一样的。 而家中有人出征的老夫人夫人们则更是在心里念了声神仙或佛祖,只希望老天爷看在她们虔诚的份儿上保佑他们平安归来,若是…… 此次捐出去的钱也会用在他们身上。 虽然以他们的身份,要是真受伤不至于无药,但她们还是要在心里安慰一下自己。 太医署要是有足够的钱,说不定会买更好的药,到时候真的不小心需要用药,那一百文的铜板和一文的区别还是挺大的。 这么一想,便有老夫人忍不住问:“周大人,你们太医院的药准备齐全了吗?” 有家人出征的夫人立即竖起耳朵听。 满宝笑道:“未曾呢,户部那头只肯给五百万的预算,但这次出征有十万将士呢,算上陛下要带走的亲军,怎么也得有十二万。” 满宝叹气道:“也就是说,不算上杂役和运送物资的后勤兵,在前线拼杀的,一人的伤药钱只有四十文出头,这还是最少三个月的药钱花销呢。” 四十文钱,也就够抓两副止血药,还是最便宜的那种。 要是严重一点儿的,一副药的价钱都不止了。 其他老夫人不知道药价,但她们也不傻,要是打到寒冬腊月,三个月的时间就靠四十文的药材钱,这不是让人去送死吗? 大家又瞥了刘尚书夫人一眼,眼中有些不满。 刘尚书夫人:…… 可真是老老实实的坐着,祸从天上降啊。 刘尚书夫人瞥了一眼周满没说话。 第2674章 来呀 太子妃吃完了盘子里的葡萄,擦了擦手,这才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 明达:“没事就不能来找嫂嫂吗?” “别了,你们一个两个三个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现在外头有这么多好玩的人和东西,你们会特特的来找我?” 明达和满宝长豫对视一眼,没办法,只能如实相告。 一听和皇帝亲征有关,太子妃不由郑重了些,“这事儿倒也不是很难。” 于是一行人移到武德殿的花园里。 此时宫宴还未开,但下午太阳也不是那么烈了,因此不少人在园中赏花游玩。 太子妃扶着宫女的手,领着明达她们慢悠悠的朝着花园里最漂亮的一个亭子去,那里面现在摆了坐席和坐榻,不少夫人在那里说话。 看到太子妃和两位公主,立即起身行礼,然后将上座让了出来。 太子妃坐下后笑问:“夫人们在说什么?” “说些今年时兴的衣裳。” “哦?”太子妃笑道:“今年江南那边时兴的盘花我觉得很好看,若是能将牡丹织印在上面,那才是富丽堂皇呢。” “是有的,只是太过繁复,一个织娘两年都不一定能织出来一匹呢,现在京城里也只见过那么几匹,还是好些个织娘一起动手,耗费了一年时间才织出来的呢。” 长豫一听,很感兴趣,“今年贡品里好似有几匹。” “什么几匹呀,”太子妃笑道:“统共就三匹,陛下全给了娘娘了。” 只是皇后素来主张节俭,因此全都不用,也不给女儿们用。 太子妃摸了摸肚子,因为她怀着身孕,所以才赏了她一匹,剩下的两匹一直收在库房里呢,听皇后的意思,其中一匹是要送到魏知府上的,另外一匹就不知道要便宜谁去了。 这种好东西,皇后一般不许皇家人用时,基本上都是赏了有功之臣。 特别是在恭王“失宠”之后,要是以前,恭王在皇帝给皇后之前先抱着胳膊哭一把,皇帝能全赏了他。 就是这么爱令智昏。 满宝就听着她们说布料,从织造的工艺说到刺绣,从苏绣说到蜀绣,又说到蜀地今年流行的首饰样式,再说到江南那边的,然后回到了京城本地的流行样式 满宝: 她眼都晕了。 很久很久以后,话题总算扯到了这一次亲征上,满宝撑着脸在一旁听,丁点激情都没有了。 这也是凉亭里的夫人们此时那么讨好太子妃的重要原因之一。 皇帝亲征呢,太子监国,这一次过后,太子的地位只会更稳固,目前,她们已经看不到谁能和太子相争了。 如果是几年前太子还没生孩子的时候,这些夫人对太子妃也只是面上的客气,不出错而已,甚至都不太敢和她坐在一起太久,生怕家里的丈夫,父兄之类的被打成太子党。 现在就没多少顾虑了。 在场的,和亲征有密切关系的,除了太子妃就是周满了。 监国这种话题到底还是有点儿敏感的,所以大家虽然讨好太子妃,但还是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太久,于是目光就落在了周满身上。 在场的也都不是陌生人,谁没找周满看过那么一两次病? 于是大家拉着周满热情的问道:“听说这一次周大人要亲自跟随陛下亲征?” 满宝道:“这是陛下和萧院正的意思。” 大家就叹气,安慰她道:“周大人,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你伴随陛下左右,应该是安全的,别担心。” 深知内情的太子妃等人:她才不担心呢,分明是她自己请令去的。 “不怪你们担心周大人,才舅母他们在娘娘面前也很担心舅舅呢,”长豫道:“因为这事儿,舅母还非得出十万钱,说就当是给东征军的将士们祈福,其实哪里是给东征军祈福,分明是给舅舅祈福。” 明达笑道:“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母后如此英明理智,不也因为忧心父皇,所以让我们连夜进宫祈祷吗?” 凉亭的夫人们连忙问道:“怎么祈福?” “是请了老子神仙,还是佛陀?” “这种应该要拜关公吧?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他都不管打仗的吧?” 满宝:“祈福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了这个,自然是七十二路神仙,有一路拜一路了。” 夫人们:“说的也有理。” 就有夫人迟疑的提议道:“不然我们也凑一些钱为东征军做场法事?” 这样才不掉队嘛,不然赵国公夫人做了,皇后也做了,她们不做显得多另类? 满宝: 连明达都惊住了,这怎么和做法事扯上关系了? 满宝忍不住道:“你们还真要去拜神仙啊?” 夫人们:“不是周大人说的有一路神仙就拜一路神仙吗?” “那你们不如拜我吧,”满宝坐直了身体,还整理了一下官袍,盘腿坐在坐席上,面色肃穆的道:“拜神仙,你们不知道他们是否保佑了东征军,是否满足了你们的愿望,但拜我,你们一定知道我尽力救治保护东征军了,活了几个人都有数可查,怎样?” 夫人们一愣,然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坐在周满上首的一位夫人直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周大人,要不是知道你为人,我都要以为你是在索贿了。” 满宝:我就是在索贿呀,别以为呀,是真的,向我砸来更多的钱吧。 太子妃就笑道:“我倒觉得周大人说的不错,拜神仙不如拜她,不过想白拿我们的钱可不行。” 她笑道:“我们的钱须得都用在东征军上才行,这才是功德呢,这样,本宫便向你捐些香火钱,但这些香火钱你可得买了药材,布匹等能治伤救人的东西,回头都记下,看看我这笔钱救了几个人,累积了多少功德。” 她摸着肚子笑了笑,道:“只当是给这孩子祈福的,回头把记她的名字。” 满宝问:“您还给她取名字了?” 太子妃:“取了,回头我悄悄告诉你。” 其他人一听,便也思索起来,一位家里不缺钱的夫人最先道:“既如此,我也拜一拜,给我家小子捐一笔功德,也不求多少,只希望他来年能长进些,老实读书就好。” 第2675章 盯着 明达和长豫目瞪口呆,她们一开始不是这么商量的呀。 这都可以? 还真就可以,几十两她们还是拿得出来的,都不必跟家中的丈夫商量,夫人们自己就可以拿主意。 不过上护国寺捐香油钱和玄都观做法事,一次最多也就二十两。 不少人比照着这个标准再往上提一点儿就行了。 比赵国公夫人她们捐的少很多,但她们人多呀,积少成多之下 满宝不由坐直了身子,探头去看女官记的数,心脏蹦蹦跳。 但这还没完呢。 时间差不多了,有宫女来请太子妃和众人入席。 大家纷纷起身往大殿去。 大殿正中空了一块地,四周则摆满了矮桌和矮席,双人同坐,身后有次席,一般是给家眷准备的。 满宝进了大殿才想起来,她把她的两个家眷都给弄丢了,于是不由四处张望起来。 明达和她道:“直接入席吧,他们来了,自有宫人领过来。” 满宝一想也是,于是去找自己的位置。 她是四品编撰,地位中上,直接略过前面几排往后看,都不用她去找,立即有内侍上前躬身引了她去就坐。 满宝撩起官袍盘腿坐下,呼出了一口气,察觉到左手侧坐了一个人,便扭头看去。 刘尚书坐下,看到是周满,想了想,干脆起身往上坐了一个位置,看到夫人被宫女引过来,立即招手,指了他刚才坐的位置道:“夫人快坐。” 刘尚书夫人对他笑了笑,一转眼看到周满,眼睛微亮,立即上前笑道:“是亲家姑姑呀,刚才在大殿中不好说话,听说亲家姑姑带立如来了?” 满宝应了一声,“刚才和刘焕碰上了,也不知去哪儿玩了。” “孩子嘛,总是调皮些。”刘尚书夫人笑。 她在刘尚书的下首坐下,正好就和周满邻座了。 满宝正觉得奇怪,刚才刘尚书怎么想着坐下首呢?一抬头就看到了宿国公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另一边。 满宝瞬间收回目光,听说刘尚书和宿国公的关系很不好,曾经有一次朝上发生斗殴,宿国公踢人的时候,靴子飞了出去直接砸在了刘尚书的脸上。 那事让刘尚书被人取笑了好几年。 满宝能听说这事,就是因为一直到现在这事都还是个笑话,偶尔大朝会上争吵太过激烈,有朝臣忍不住互相人身攻击时,只要对象有刘尚书,刘尚书就要被人隐晦的取笑一次。 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宿国公显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其实这事儿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于是想了想,他扭头看向另一边,不打算和刘尚书目光交汇。 刘尚书: 气炸了,然而又必须要保持住笑脸。 满宝收回目光,白善他们正好进来,她便冲他们招了招手。 白善领着人上前,问她,“总也找不到你,你去花园了?” 满宝点头:“我和明达她们玩儿呢,你们怎么不去花园里找我?” 那里面都是女眷,他们才不去呢。 白善目光一扫,指了一个位置和殷或道:“殷大人在那边。” 殷或便冲他们点了点头,上去找他爹。 白善和左右的同僚们行了一礼,然后就坐在周满的下首,周立如坐在他们身后的坐席上。 刘焕也喜滋滋的坐在他祖父母的身后,凑过去悄悄和她说话,“宫里这次安排的位置好,我还以为我们要隔几桌呢。” 刘尚书夫人笑盈盈的看着他们,周立如脸微红,先和刘尚书和夫人行了礼后才坐下。 刘尚书夫人特别高兴,还拉着周立如说了一会儿话。 唐大人和夫人上前来,在白善的下首坐下。 看到他,周满几个都惊呆了,齐齐扭头看着他。 唐大人坐下后偏头对上他们的目光,微微眯眼,问道:“怎么了?” 满宝问:“唐学兄,你怎么坐这儿?” 她指了斜对面道:“你怎么不和老唐大人坐一起?” 唐大人骄傲的抬着下巴道:“我自己便有坐席,为何要坐次席。” 也是哦,他现在是京兆少尹,四品官员,自己就有资格参加宫宴,为什么要依附老爹进来? 就是 满宝看着斜对面的老唐大人,他一人坐了一半,另一半空着,看着有些可怜。 唐大人也看了看斜对面,疑惑,“奇怪,往年都是殷大人和我父亲坐一起的,殷大人呢?” 白善道:“殷大人今年有家眷,在上面。” 唐大人就看见殷或竟然破天荒的参加了宫宴,连带着很少进宫来的殷老夫人都来了。 唐夫人微微挑眉,扭头和周满道:“说起来殷或的身体的确好了许多,头先去西域,那么远的地方他都能平安回来,这次有你跟着去东征问题也不大吧?” 满宝道:“殷或又不去。” “殷或不去,但殷大人去啊,而且此次东征,陛下可是带了不少朝中重臣前去,每一个都宝贵得很。” 特别是他的顶头上司殷大人,目前唐大人在他手底下做得很开心,暂时没有换顶头上司的打算。 而殷礼掌握京兆府治安和政治,以及禁军,一般来说,除非换皇帝,或者是自己作死犯下不可饶恕的大罪,不然他这个职业也差不多是终身的。 唐大人和满宝道:“你多多保护我们殷大人。” 毕竟战场上刀剑无眼。 满宝点头,“我会的。”如果有机会的话。 趁着皇帝没来,官员们交流了一些政治看法,夫人们也交流了小道消息,于是“拜周满,捐军资,得功德”的传言就以极快的速度在这个大晋最尊贵的宫宴上流传开来。 满宝就觉得一直有人在看她,且不断的在聚焦视线。 满宝端起茶杯掩饰的喝了一口茶,问科科,“是不是有人在说我坏话?” 科科:“宿主要花积分听一听吗?” “不能免费吗?” 科科:“不能。” “哦,那就不是说坏话了,至少对我没有太大的伤害。”不然要是危急性命,不用积分科科也是会主动播报的。 科科: 白善也察觉到了,小声问她,“你刚才在花园里和人吵架打架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夫人一直在悄悄盯着他们看? 第2676章 良种 她是那样的人吗? 满宝一字一顿的道:“我们明明是相谈甚欢!” 正说话,皇帝和皇后到了,殿内所有人都起身站好,等帝后出来后行礼问好。 皇帝笑着摆手道:“众卿平身吧。值此佳节,朕与众卿同乐,也与众民同乐。” 中秋宫宴也不是年年都办的,之前是太后的孝期,皇帝连除夕宫宴都没办,自然也不会去办中秋宫宴。 后来则是各种事情忙碌,出了孝期后皇帝也很少办宫宴。碰上今年还有各藩国来送礼,这一次宫宴算得上最大的一次了。 皇帝笑着让众人起身坐下,发表了一通佳节祝福之后便道:“请各藩国的使臣上来吧。” 各藩国的使臣早在各个偏殿里等着了,隔着一堵堵高高的围墙,他们隐约听到武德殿传来的声音,但听得并不真确。 来此的许多使臣不是第一次过来,所以对流程还算熟悉,知道此时皇帝还没出来,他们听到的声音多半是那些提前进来的大臣和官眷们的嬉笑声。 等听到那边三呼万岁的声音,他们便知道宫宴正式开始了,然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以及他们带来的礼物。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内侍过来请他们过去,皇帝要召见他们。 这一次皇帝最看重的是吐蕃来的使臣。 这两年大晋和吐蕃的关系还不错,大的冲突没有,小的嘛,那种小打小闹基本可以看做是地方民众的冲突,还不值得拿到朝堂上来议论。 算起来,现在吐蕃的王还是皇帝的便宜女婿呢。 嫁到吐蕃去的公主是皇帝从宗室里选出来的小姑娘,加封了公主后送去的,他们之间有岳父和女婿的名分。 皇帝希望他们两国的关系能够一直这样和睦下去,尤其是现在他要对高句丽用兵之时,他可不喜欢出征之后,吐蕃对他来一个东西夹击,那就太糟心了。 至于其他藩属国,皇帝只是保持态度不变,你若老实,我便和颜悦色;你若顽皮,我就忍不住举起手中的棍棒。 好在,目前除了高句丽,还有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到来的新罗和百济外,其他藩属国还算老实。 皇帝在宫宴上略过了高句丽,将各藩属国都赏赐了一番,尤其是吐蕃,皇帝特意提起他的便宜女儿,让吐蕃王好好的待他的公主,并赏赐下大量的绸缎和瓷器。 吐蕃的使者立即道:“公主希望能得天可汗再赏赐些良种,种在宫殿附近,或许能食用到家乡的食物。” 当年公主和亲时就带去了不少良种,不过这是好事,若能让吐蕃多一些中原之物,将来吐蕃对中原的归属和感情只会更深,因此皇帝慷慨的应下了。 直接让司农寺的少卿给吐蕃的使团准备一些良种,什么谷种,麦种,豆种,有的都给他们包一点儿,用作种子嘛,不需要太多,一小袋也就足够了,主要是种类要多。 满宝一听是要种子,她立即想起自己还在试验种植的稻种,好几年了,大哥和大头种的那十几亩试验田总是不能稳定下来,即便有一季特别丰收,留了种子到第二年后还是七零八落的。 她不止一次的和d博士讨论过,d博士认为是两地的环境相差太大,而她手上的原始谷种类还是太少了。 她先看了白善一眼,正巧他也正看着她,显然也想到了莆村里那总是状况百出的试验田。 满宝便坐直了身子开口道:“陛下,臣听闻吐蕃高寒,上面也有许多不同与我们的良种,不知吐蕃使者能否也给我们一些?” 吐蕃使者一听,以为这个女子是不愿意给,又见她穿的官袍,有些不太高兴了,“天可汗都没说不给,你是何人,竟然离间公主和天可汗的父女之情?” 满宝一听便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要解释,白善伸手按住她的手,抬头和吐蕃使者笑道:“使者误会了,周大人是真的觉得吐蕃物博,良种难得,又是美物,所以才想求一二良种,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吐蕃使者生气的道:“那你说我们吐蕃有什么良种?” 就是因为他们东西少才求良种的好不好,来前大王和公主都嘱咐过了,其他的赏赐,比如金银珠宝瓷器等奢侈之物可以不求,但一定要多求一些良种。 听说这些年大晋得了一麦种,亩产不错,比公主以前带进吐蕃的要好很多,他们就想要那东西。 白善道:“谷种,麦种都可。” 吐蕃使臣听他这么说,更不高兴了,直接和皇帝告状道:“天可汗,您看您的官员是不是在特意为难我们,谁不知道我们吐蕃苦寒不好长庄稼,我们三亩地长出来的谷子都没有你们一亩地的多,怎么能算良种呢?” 他道:“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所以才和天可汗求的,天可汗要是不愿意,那就直接和我们说,我们不要便是。” 皇帝微微蹙眉,虽然白善和周满这话有些不妥,但他们到底是他的臣子,这吐蕃使臣如此胡搅蛮缠也太不给他和大晋面子了。 白善笑道:“使臣太过自谦了,吐蕃的良种亩产或许没有我们的高,但只要是种子就一定有长处,比如吐蕃高寒,干旱,那你们的种子就是比我们重要的耐寒,耐旱,这就是它的优越之处,只要有优越之处,又怎么会不是良种呢?” 满宝连连点头,见白善不再拦着她,还悄悄的给她使了一个眼色,手指轻轻地点了点她的手背,她突然福至心灵,这才和皇帝道:“陛下,臣的大哥和大侄子在臣的职田庄子里划了十多亩的地做试验田,便是试着种植各地的稻种,想要找出一条最好的种子来,几年了,状况百出,一直找不出更好的种子,臣就想,或许是种子的种类太少了,或许可以试一下高原上的种子。” 她看了一眼吐蕃的使臣,笑道:“也是使臣求良种的时候臣才想起来,或许将高原上的粮种和其他地区的种子种在一起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第2677章 我也想当官 使臣微愣,皇帝则是微微坐直,目光从司农寺少卿的脸上滑过,不动声色的笑道:“周卿还是如此突发奇想,这又有何难呢?是吧,使臣?” 使臣连忙回神,连忙应是,表示他们回国后一定叫人送来吐蕃的良种。 不过,他们忍不住看了一眼周满,很有些不以为然,他们那里要是有高产的良种,他们还用得着和大晋的皇帝求吗? 耐寒和耐旱有什么用,它产量不高啊。 种粮食看的不就是产量吗? 不过这官员一看就是女子,又姓周,那就是那位有名的女医了,使臣还有别的目的,不想得罪她。 这事暂时略过,大多数官眷对这种粮食啊良种啊也不太感兴趣,皇帝便笑着和皇后道:“开宴吧。” 各国使臣在各自的位置上坐下,正式开宴。 宫女端着盘子鱼贯而入,乐声响起,有舞姬翩翩入场,站在大殿正中央献舞。 满宝的位置中上,正好是观舞的最佳位置,一抬头就看到了被簇拥在正中间的凤华,她正冲着上首的皇帝柔媚一笑,偏头回来时正好是周满这个方向,对上她的目光,她便冲她眨了一下眼睛,媚态百生,满宝呆住了。 见她这呆呆的模样,凤华忍不住灿然一笑,手中的水袖冲着周满的方向就是一甩,身姿轻灵的翻转,如翩翩蝴蝶在空中翻转,轻轻地落地后一转身又面向皇帝了。 白善没忍住,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满宝就悟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脏,小声道:“你有没有砰砰直跳的感觉?” “……没有,”白善道:“我要是有,你该揍我了。” 满宝压低了声音道:“胡说,我是会打人的人吗?” 白善默默地没说话,和她一起看向殿中的舞蹈。 凤华舞毕,和舞姬们一起躬身退了下去,换另一队上来。 宫宴嘛,就是不谈国事的吃吃喝喝。 先跟皇帝吃喝,再互相敬酒吃喝。 家眷们会陪坐一会儿,然后就会找各种借口各自凑在一起,或许是一起欣赏歌舞,或许是出去外面自己玩儿。 现在天色暗了,但外面点起不少花灯,甚是好看,便是悠远就够他们玩很久了。 尤其是年轻的郎君和小娘子们,并不耐久坐,因此看大人们吃吃喝喝到高潮后就悄悄退了出去自己玩去了。 周满自认年纪不大,于是拉着白善一起溜出去了。 周立如惊呆了,没想到小姑和姑父比她还更早溜走,她迟疑了一下,刘焕已经起身将她拉走了。 唐大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走了,说真的,他也想走,但看了眼和赵国公等人相谈甚欢的皇帝,唐大人决定再多坐会儿。 好多小娘子和周满一样溜了出来,顺着挂满花灯的那条路往下,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 满宝和白善手牵着手往下走,俩人见前面有很多人,便直接一转,进了一条昏暗的小路。 “周大人且等一等。” 满宝不由回头,一个小娘子快步从那边追了过来,到了跟前后冲着周满蹲下行了一礼,她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周满,眼中似乎有光,“周大人,小女子姓崔。” 满宝微讶,仔细的看了看她,实在是不认识,便笑着回礼道:“崔小娘子,不知小娘子找我有何事?” 崔小娘子就看了白善一眼。 白善不悦的抿了抿嘴,但周满摇了摇他的手,他就不得不松开她的手转身离开。 只是有些不高兴,难得溜出来,竟然还有人打搅他们。 周满以为她是想看病,但这里灯光昏暗,而且来往的人也不少,只怕不太方便,于是道:“崔小娘子找我什么事?”要是不急,我们可以改天再说。 崔小娘子亮晶晶的看着周满道:“周大人现在还在崇文馆编撰书籍吗?” 满宝愣了一下后点头,“是呀。” 崔小娘子便问:“今年周大人编撰了多少书?” 满宝道:“没有多少,两册医书而已。” 崔小娘子就松了一口气,深深的行了一礼后道:“周大人,我亦想如大人一般入崇文馆为官。” 满宝惊讶的瞪大眼睛,然后惊喜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小娘子有门路?” 那样好呀,以后朝中就不止她一个女官了。 崔小娘子红了脸后道:“没,没有,我想请周大人为我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 满宝一愣,问道:“这个怎么美言呢?” 她苦恼起来,她能进崇文馆做编撰是因为恰逢太子妃怀孕,她需要有个借口住在东宫里每天看着太子妃。 后来是因为她一直编撰医书,没有失职,这才一直在这个位置上,还因为立了些功劳才不断往上升,可其他女子…… 满宝小声的问她,“你有什么特别拿得出手的本事吗?” 最好是崇文馆里其他侍讲和编撰没有的,这才能进去。 崔小娘子道:“没有。” 满宝:…… 她倒也直接,道:“我会的,崇文馆里的侍讲和编撰应该都会。但我自认我读的书不比他们少,能力亦不在他们之下。” 她问道:“为何我们女子一定要会他们不会的东西才能被重用?”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因为女子在这世间本就比男子艰难,陛下和其他朝臣会想,若是你会的都是他们会的,那他们何不用更顺手,更方便的男子,为何要用更有争议的女子呢?” 崔小娘子愣了一下后道:“周大人会的医术太医院里的诸太医都不会吗?” 满宝道:“我有比他们更擅长的东西,至少针灸、疡医和女子病症上,他们不及我,嗯,还有不育之症,如今我是太医院第一人。” 崔小娘子:…… 满宝继续列举自己的优势,“我还会编撰医书。” 像她这么高产的编撰仅她一个,倒不是萧院正和刘太医他们写不出来,而是能够规划之后就毫无保留写出来的只她一个,其他人总要迟疑一下,顺便想法隐掉他们的秘方之类的,这样写出来的医书就比不上她,速度也及不上。 要不然皇帝为什么那么喜欢给她在崇文馆编撰上加衔? 还不是为了她肚子里那点儿墨水。 满宝看着年纪显然比她还要小,激情满满,却又有些茫然的小姑娘道:“你要入朝为官,就得有人拒绝不了的本事,不需要一蹴而就,但一定要有。” 在朝中多年,周满知道自己的优势和劣势在哪儿,她也知道,以后她也就是在太医院、太医署和崇文馆三个地方打转,是没可能去他处的。 就是刘三娘和周立如,她给她们两个规划的也是在这三个部门打转,在将来,从太医署里毕业的女子越来越多,太医署下的地方医署、太医院和崇文馆都会有女官的身影。 她们是因为有一技之长,那崔家的小姑娘呢,她又想去何处,又能去何处呢? 满宝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她的,“这条路不容易,你有仔细的想过你要去何处,又能去何处,要做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吗?” 崔小娘子沉思。 第2678章 请罪 崔小娘子思考许久,最后和周满行了一礼后道:“多谢周大人指点。” 白善见她走了便上来,也不问她找满宝什么事,直接牵了满宝的手道:“走,我们赏月去。” 满宝连连点头。 在皇宫里过中秋也是吃饭喝酒和赏月。 只不过皇宫里的人更多而已,赏过月亮,俩人手牵着手回大殿,进门前才松开了手。 皇帝还在和大家一起欣赏歌舞,吃吃喝喝。 有宫女送上来宫中做的月饼,一桌一个,老大的一个,好在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 满宝拿了一块吃,觉得宫中的用料就是不错,虽然别的菜都凉了不好吃,但月饼还是很不错的。 白善也觉得不错。 宫宴中的菜大多是凉的,虽然一些炙烤的菜色和汤水也不错,但大多比不上家中热乎的时候。 所以俩人没怎么吃饱。 可是,他们的饭菜还是吃了大半。 没办法,俩人都在长身体,实在是能吃。 这一点儿就让不少人羡慕,比如坐在边上的刘尚书和唐大人。 唐大人没忍住,扭头和白善道:“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一则传言。” 白善:“什么传言?” “拜周满,捐军资,得功德,”唐大人扯了扯嘴角道:“宫中有人说,得了功德之后就可以心想事成了。” 白善:…… 他扭头看向周满。 满宝也听到了,连忙道:“当时太子妃和两位公主也在的,她们可以给我作证,这都是话赶话说出来的,而且这总结的……” 也有点儿偏离实际了呀。 唐大人提醒道:“宫中都传遍了,一会儿宫宴散了你还是去给陛下请罪吧。” 满宝耷拉着脑袋道:“知道了。” 怎么又是她请罪呀? 宫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大家都欣赏够歌舞了,也都吃饱喝足,联络了感情,就有内官提醒差不多醉酒的皇帝,时辰不早了。 于是皇帝就领着大家出去抬头看了一下月亮,又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这才各自散去。 满宝一直等着呢,等大家都散了就和白善去追皇帝,打算在事情发酵前先认个错。 皇帝已经半醉,御辇才走到一半就被拦住,便掀起垂下的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路上虽然点了不少花灯,但还是有些看不清人影。 古忠连忙道:“陛下,是周大人和白大人,说是来请罪的。” 皇帝一听,不由打了一个酒嗝,问道:“请什么罪?” 对于今晚宫中的传言,古忠这个皇帝的耳目自然也是听说了的,于是笑道:“怕是言语不慎惹了祸,特特来请罪的。” 皇帝一听便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要是大事,宫宴上就闹出来了,既然没闹出来,那就没必要很追究,不过两个孩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竟然特特的来请罪? 不过他这会儿有些头晕,不想跟他们啰嗦,于是挥手道:“既然只是言语不慎,那就算了,他们知错就行,让他们出宫回去休息吧。” 古忠笑着应下,去传旨。 满宝没想到爱面子的皇帝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她,一再确认,“陛下真的说不怪我们了?” 古忠没有应和,只是重复了一遍皇帝的话。 满宝总觉得这话不是很肯定,不过此时夜太深,皇帝又醉酒,的确不是纠缠的时候,不然把人惹生气反而得不偿失。 白善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拉了满宝的袖子一下,俩人一起行礼后让到一旁,恭送皇帝离开。 等皇帝的坐辇经过,俩人还高声道:“谢陛下宽恕。” 皇帝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于是满宝和白善屁颠屁颠的跑了。 第二天照理依旧是休沐日,中秋放假三天嘛,但这一次情况特殊,一大早太医院便有人来通知周满,让她回去加班,得去和兵部户部开会商量一下药材和各种医用物资的事情。 白善倒是没人通知,但他依旧乖顺的回去自己加班了。 进宫的时候,其他五个中书舍人已经在了,显然,大家都很勤奋啊。 于是,本来还在中秋节热闹期内的京城爆炸出了一个大消息,皇帝要御驾亲征高句丽了! 公文直接贴在了京兆府前的公示墙上,还有各个城门外,进出京城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 在公示出来前,鸿胪寺派兵直接将住在驿站里的高句丽使团全部扣押,一个人都没放走。 嗯,除了昨天他们才送信离开的两个人。 而此时,两个人快马加鞭的回来,将一封信呈上给殷礼。 殷礼小心的将信拆开,一目十行的扫过,微微挑了挑眉,想了想后没有替换信件,而是重新封了回去,将火漆封好交给他,“重新送回去,不要让他们发觉了。” “是,他们人现在被绊住,速度慢了很多,属下一日功夫就能追上。大人,信件不更换吗?” 殷礼摇头,“本来就是不换的好,既然他信中已经流露出大晋想要和谈的信息,那就没必要再更换,送回去吧,后面的路程不用再拦,让他们快马加鞭回去到高句丽。” 此时,赵国公也刚通过兵部给营州刺史去了一道公文,“让营州刺史收兵,就说朝廷这边要和高句丽和谈,让他暂时别打。” 但同时,各部都在做御驾亲征的准备。 高友一行人直接被看管起来,他们是傻子都察觉出来有异了,于是一直鼓噪着要闹事,结果鸿胪寺根本不怂他们,直接把他们和高句丽的护卫分开,闹就要关到天牢里去。 高友气愤的大喊:“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你们凭什么抓我?” “高王子放心,我们不会斩杀使臣的,这点儿礼节我们还是知道的,但以免你们勾结高句丽做出有损大晋之事,你们暂时需要住在这里,放心,我们会把你们送回高句丽的。” 遣送回去也是送的,高友一行人会跟随亲征的大军一起去。 高友几欲吐血。 皇帝也几欲吐血,今天虽然是休沐日,但他依旧召见了不少大臣开小朝会,结果重要的事情谈完,众臣纷纷和皇帝表示他们会为东征的军资做些小贡献,知道国库现在不富裕,皇帝手中也不宽裕,我们都能够理解。 但您也不能以鬼神之说来坑臣等家眷的钱不是? 这是很不好的行为,子尚且曰过,不语怪力乱神…… 第2679章 御驾出征 皇帝是很好面子的一个人,尤其这不仅是他的面子,也是国家的面子。 国库虽然不富裕,但还不至于需要压迫众臣工捐钱呀,这是前朝末帝走投无路时才会做的事儿。 当然了,末帝不是伸手让众臣捐钱,而是直接抬手让人抄了众臣的家,直接抢钱。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都是很丢人和丢朝廷脸面的一件事。 这一步走出来了,下一步是不是要鬻官卖爵了? 这可是亡国之相啊,皇帝怒气冲冲的回了后宫,灌了自己两杯茶后才问皇后,“昨日太子妃她们和官眷们要钱了?” 皇后笑道:“是妾身和她们要的。” 皇帝:“皇后,你不要替他们揽责任。” 皇后摇头,道:“真是妾身开口的。” 她叹息道:“是妾身考虑不周了,也知道此事会有损国家威严,但士兵们的性命也重要。今年各地都有灾祸,陛下不愿加税,减肥了部分地区的赋税,国库的确不丰,妾身听说户部只肯拨款五百万钱给太医署。” 她道:“不算陛下和诸位大臣们药材的开销,就是全都均分下去,以陛下现在派出去的士兵数量来计算,一人也就分得四十的药钱。” 皇后道:“一瓶金疮药都不止这个价钱了,更不要说其他止血补血的药材了。” “周满与你说的?”还具体到一人四十钱,要不是周满说的,打死他都不信皇后能知道。 皇后没有否认,叹息一声,伸手去握住皇帝的手,“陛下,这事儿并没有闹大,也是官眷们心善,想要求功德,不算丢朝廷的脸面。” 皇帝不由哼哼道:“你们想的也太简单了,那些夫人见识短浅,倒是相信了你们的说辞,可朝中诸公不傻啊,刚才他们就拐着弯儿的挖苦朕呢。” 皇后不高兴了,收回放在他爪子上的手,“谁说夫人们就见识短浅了?” 她道:“那不过是夫人们给我们面子,陛下还真以为她们捐军资是为了拜周满心想事成啊?不过积累功德是真的,这毕竟是善心,也可在我们之前露脸一二。” 就算昨天晚上气氛正好,当时大家相信了,但出宫回去睡了一晚上也该清醒了。 不敢说全部,至少大部分人都能想通太子妃和周满她们此举就是为了筹措药钱,可今天她们依旧愿意送钱进宫来,这就表明了她们的态度。 还真当她们是傻子,真的要去拜周满不成? 皇帝揉了揉额头,“可诸公那里” “陛下放心,”皇后沉静的道:“有臣妾呢,这事儿他们以后不会再提了的。” 皇帝想了想,钱已经送进来,再退回去也不像样子,反而会更丢脸,于是道:“行吧,不过这种事可一不可再,于国无益。” “臣妾知道,这一次是臣妾思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皇帝这才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 皇后见了便起身给他揉了揉,柔声问道:“陛下何时启程。” “钦天监在算日子了,今日已经昭告天下,应该过不了多久,兵贵神速,各地抽调出来的兵马已经启程,不日就能到达辽东和登州。” 皇帝想起了什么,拉住她的手好奇的问道:“她们总共捐了多少?” 皇后笑道:“宫门那里还有人在送银子呢,一时没有清点出来,等清点出来妾身告诉您。” 皇帝点头。 募捐的效果比帝后想的都多,本来以为能有一二百万钱就差不多了,谁知道竟有这么多人送来。 有些人家,本来是当家夫人想捐个二十两意思意思就够了,谁知道一说,底下的媳妇不知道是为了讨好婆婆,还是为了讨好帝后或者太子妃,纷纷慷慨解囊。 不敢超过夫人,但大房捐了十两,我就捐八两,三房再跟着捐八两 一家可能就捐出五六十两了。 除了白银,一些人家直接拿出一锭金子来,这些金银直接被换算成铜钱,这么一算,总计超过了六百万钱。 和前两天他们收到的那两笔捐款差不多了。 周满从户部开会出来后被叫进宫中,出来时手里就多了一本账册,上面共有一千三百二十八万钱。 满宝直接转身去太医署里找萧院正等人,他们自己又开了一个会,避过兵部和户部,用这笔捐款买了大量的药材,麻布,纱布和针线等东西。 同时太医署停课,所有学生都参与到准备中,买回来的药材,有些需要炮制的要炮制,然后保存好,造册后交给兵部,由他们押送; 买回来的麻布和纱布也要按照标准裁剪,然后分批收入,输送到各地; 还有羊肠线,他们需要制作大量的羊肠线,包括输血装置,也多制作了几套。 这些全是太医院的太医们带着太医署的学生做的,周立如也被紧急召回,直接住在太医署里加班加点的干活儿。 满宝更是忙得脚打脑后跟,基本上就没停歇下来的时候。 白善也忙,钦天监算好了时间,八月二十一是一个好日子,皇帝会在那一天御驾亲征。 他终于抢到了随征的名额,因此也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还得检查各地驿站报上来的公,确定各地通讯通畅,从辽东各地到京城的信息能够畅通。 可以说,如今大晋上下每个人都忙。 鸿胪寺的人也忙,一些藩国的使臣参加完宫宴得走,他们就准备了礼物把人送走,还有一些使臣则需要尽量挽留,留上个一两月再奉上厚礼送走。 比如吐蕃的使臣。 刘焕也在出征名单之中,他是工部塞进去的人,主要负责的是军备的核算和押运等,需要和兵部一起合作。 白二郎也跟着,不过他会被叫上倒不是翰林院也需要随军,而是皇帝钦点的,他要他去积累一些功劳。 皇帝觉得,以白二郎现在这样混日子的状态,想要升官估计很难,所以有机会就去蹭一蹭功劳吧,回头在翰林院待个一两年就升一点品级,然后继续呆在翰林院,不太丢明达的脸就行。 一切准备妥当,八月二十一那日一大早,皇帝御驾出征。 第2680章 前线 周满随军,周大郎和小钱氏等忧心不已,亲自到大街上和百姓们一起目送他们出城。 满宝穿着官袍骑马走在队伍中,她身后马车中坐着的是太医署的学生们。 她往边上夹道送别的人群中看了一眼,看到人群中的周大郎和小钱氏等人,不由一笑,抬手和他们挥了挥。 虽然早上才将她送出车门,但小钱氏还是眼睛一热,和她挥手道:“满宝,满宝……” 周大郎半抱着她道:“别担心,白善也跟着呢,不会有事的。” 但是白善未必会和周满是同一处,出了京城,皇帝就下令收起仪仗,全军急行往莱州而去。 急行是真的急行,连皇帝也大部分时候在马背上,他此次带了一万禁军出行,但随行的粮草带的并不多,基本上只够七天的用量,直接快马加鞭的往莱州赶。 最后最不适应的竟然是太医署的学生。 其他人,禁军不说,那是军人,朝臣,除了年轻的,年长一些的,谁没奔波过? 君子六艺是基本,所以都没问题,倒是年轻一辈的有些不适应。 白善他们好歹有过西行和西征的经验,还适应,但其他没出过远门的年轻官员,还有太医署的学生就糟了,一连几天都恹恹的,坐马车被颠得不行,骑马,连着两天下来大腿就磨得生疼,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会骑马。 尤其是女学生们,她们连着几天都是脸色惨白的。 满宝一边安慰他们,一边和他们道:“这只是才开始,等上了战场只会更辛苦,所以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你们得尽早适应,还得锻炼。” 于是,只要有空隙,她就要求每个学生拎着自己的药箱上下车,跟着队伍前进。 有时候碰上队伍慢,她还要求他们拎着药箱和禁军们一起拔腿跑着赶路。 众学生:……哭死。 特别是女生们,简直狼狈的不行。 然而没有时间给他们适应,到了齐州之后他们就分道扬镳了,皇帝令刑部尚书封良为平壤道大总管,从莱州走海路向平壤进攻,兵部尚书赵国公则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走陆路向辽东城进攻。 郑太医就带着一部分太医署学生跟随封尚书随军渡海,他全选的男学生。 满宝也有意让女学生跟着自己,到时候她会给卢太医留下几个人,剩下的会全部带到辽东道。 圣驾先是从海上到了平州停留,周满这才带着人和白善分开,她会和赵国公一起上前线。 白善只能站在人群中看着她离开,他们也会去营州,只是速度会慢一些,现在赵国公是轻车简从,快马加鞭的往营州去。 而之前皇帝抽调的兵马还没到达前线,毕竟和基本配备了军马的禁军不一样,抽调过来的队伍步兵还是占了多数,虽然他们一直急行,速度也要慢一些。 赵国公比他们且提前了半天到达营州,这都是经过计算的。 营州牛刺史亲自出去将人迎接进来,兵部和户部就近在辽东道筹措的粮草早已经到了,倒是太医署准备的药材和医用品还落后他们半天才到。 周满直接带着学生们去接收,正要派人去清点的牛刺史第一次见周满,一时有些愣怔。 赵国公就笑道:“药材一类的东西都交给太医署,我们不必插手,只需核对账单就行。” 牛刺史在看到赵国公随军带这么多女子时就有些惊讶,此时听他说起便忍不住道:“大总管,药材到将士们的性命,就这么交给他们……” 他还是更想军中的军医来接手。 赵国公却挥了挥手道:“全都交给周大人,让军中的军医也都听周大人调遣。” 他对牛刺史笑道:“牛大人可别小看了周大人,等上了战场你就知道她有多厉害了。” 牛刺史半信半疑,不过他的确听过周满的大名的,听说她治好了太子,让太子生了小皇孙,直接一孩定乾坤,连备受宠爱的恭王都因此就藩去了; 还去了西域,似乎拿到了治疗天花的方子,立下大功。 这么一想,牛刺史更加谨慎了点儿,也就不再有意见。 赵国公道:“我们还是来谈一下作战的事吧,高句丽那边没怀疑吧?” “应该没有,虽然依旧陈兵在边境,但最近大家气氛好了许多,不再动不动就打起来。” 赵国公满意的颔首,“封锁我们来的消息,等我们的兵马到了再说。” “对了,我们的兵马到哪儿了?” “快到了,最迟明天午时前一定到。” 赵国公满意:“好,兵贵神速,他们只要一到我们就动手。” 带着胡人军队来的是阿史那等胡人将领,共有六万人。 他们一到,满宝都来不及和阿史那将军叙一叙旧,赵尚书就下令进攻了。 周满只能带着一众学生到前线的作战营地。 赵国公坐镇指挥,牛刺史却领兵出征了,一来他对高句丽军队更熟,二来,他也想将功补过。 三国夹攻高句丽的计谋还是他想出来并执行的,结果执行到一半夭折了,还累得朝廷大军来援,陛下御驾亲征,他是有过错的,没能控制好新罗和百济,让计划没能顺利执行。 大晋军出其不意,加上援助的胡人军队也很勇猛,直接攻下了一座城池。 赵国公很满意,将前线往前挪,周满他们的医帐就设在交战的不远处,战场上还有气的伤兵基本都被抬到了医帐中,满宝站在人群中指挥,“腿保不住了,立即锯掉止血,抖什么,洗干净的肠子按照顺序放进去,对,就是这样,检查还有什么出血点,确定没有再缝合……” “先止血,出血如此大清理什么伤口?按压止血,你,过来帮她一起,配合针灸止血……” 满宝一路走过去,不断的下命令和纠正,学生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多的伤者,哪怕在太医署时也见过血,但依旧手脚发颤,脑袋有点儿发蒙。 周立如应该是速度最快的,不管是缝合,止血,上药,还是锯胳膊锯腿,她都能面无异色。 有士兵抬了一个担架飞奔下来,叫道:“陆参军中了箭伤——” 军医过去看了一眼,立即转身去找周满,正中左胸,又有倒刺,不好拔呀。 满宝看了一眼后指着一旁的医帐道:“抬进去吧。” 她扫了一眼忙碌的学生们,见他们虽然脸色发白,但手上的动作都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也学了四五年。 她这才转身进了医帐。 第2681章 伤兵 军医道:“这种箭有倒刺,一旦拔出会勾坏血肉,大出血之下救不回来,而且不知是否伤到了心脏。” 要是平时,这种伤势,哪怕他是参将,军医也不会马上动手救治的。 他们会选择先救能救的人,等救完了他们他要是还没死,那才开始动手。 毕竟救这一个人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可能一天就救了这一个,而外面因为没能止血而死的士兵却能够成十上百。 军营就是这么现实,他们得利益最大化。 满宝检查了一下,觉得可以救,于是让西饼将自己的药箱拿来,她往路参将嘴里塞了一块布让他咬住,“此时来不及等麻沸散了,你忍一忍。” 然后拆了他的甲衣丢在一旁,用剪刀快速的将他的上衣都给剪了,西饼拿出针袋给她。 满宝取了针后先给他扎止痛和止血针,触摸到他开始放松以后,这才取了一把小刀,小心的顺着他皮肉的纹理切开…… 陆参军轻轻地哼了两声,并不是十分的疼,但他有感觉,他胸前的血肉正被人割开。 满宝顺着箭的入势切入,按照十字分开里面的血肉,小心的分开里面的血肉后,这才握住箭头,看了额头冒汗的陆参军一眼,道:“你不要太紧张,太紧张的话,血会流得更快的。” 陆参军轻轻地嗯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周满便将箭拔了出来,一道血飙出,洒了周满一脸,周满却是动都不动,随手将箭扔到一旁,一旁的军医在她拔出箭头的那一刻就拿着药包捂了上去。 周满给他让了一个位置,道:“继续捂,一定要止住血。” 她一边让陆参军放轻松,一边抽了银针往他身上扎,这是止痛止血针。 许久,陆参军脸色苍白,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军医见药包已经红透,就慢慢的挪开了药包,汹涌而出的血已经止住大半,但依旧在缓慢的出血。 满宝取过针线,直接飞针走线的开始缝合。 见她速度这么快,军医不由张大了嘴巴。 满宝低垂着眉头,见出血量更少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让军医取了一份止血伤药来上药。 满宝直接拿了一个牌子给一个在医帐帮忙的士兵,道:“取第二张药方的药剂给他喝。” “是。” 士兵领了牌子下去,不一会儿端了药上来,喂还有些意识的陆参军吃药。 而周满已经去给隔壁床的人缝肚子了,跟着进来的女学生陈半夏眼睛有些红,有些羞愧的和周满道:“老师,这刀是插进去的,太深了,我,我,里面的脏器似乎也受伤了,我不敢……” 对方的衣服已经被陈半夏都剪了,估计是检查后发现情况出于她的能力,所以才让人抬着来找她的。 满宝一边给他扎针止血,一边道:“哭什么,他还没死呢。” 她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伤患先止血,用针灸,我不是教过你们,各个部位出血的止血穴位吗?” 满宝将针扎下去,发现还在出血,看了对方的脸色一眼,扒拉开他的眼睛看了看后道:“他不行,去取输血装置来,立即查验一下他是什么血型,去找血源。” 陈半夏立即转身跑出去。 满宝对西饼道:“去打水来。” 她净手后看了一下他的伤口,便用刀将口子打开了一些,然后伸进右手,开始凭借感觉在他的肚子中摸索,不一会儿就掐中了出血点,一直潺潺不止的血才缓慢了下来。 满宝松了一口气,站着没动,等陈半夏拿了东西来以后就指点她怎样验血和寻找血源。 这种事他们在太医署时就不止一次的学习过,只是第一次面对需要输血的伤患,她不由慌了神,一时大脑空白,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这会儿周满一个指令她一个动作,慢慢平静了下来。 等她平静了,满宝就道:“去把周立如找来,你让人准备蜡烛,我需要缝合他的脏腑。” 周立如比陈半夏更有经验,也更冷静。 周满让她做助手,陈半夏则举着蜡烛蹲在一旁,得以看了全程。 陆参军被疼得不轻,还没昏睡过去,微微偏头就看到三个女子再他同袍的肚子里鼓弄,然后将流出来的一截肠子给洗干净后塞回肚子里,然后一层一层的缝合起来。 他愣愣的看着,不由眼皮微抬,去看他的脸,嘿,是老汤啊。 陆参军有片刻的伤心,伤成这样应该活不成了吧? 周满缝好,将上药包扎的事情交给陈半夏,然后让她盯住输血和他的情况,转身就带着周立如出去。 外面一片喧哗,有一批伤员被抬了下来,她看了一眼,“砸伤?” “对,那群狗娘养的从城门上往下砸石头,这是还有气的。” 周满让人将他们抬到另一个医帐中统一处理,扫了一眼,点了几个女学生跟着进去处理。 被砸伤的,有手臂,腿,后背和前胸。 砸中脑袋的,基本上当场就没命了。 砸中前胸的,便是送到这里来,周满检查过后也放弃了,只能给他们扎几针,让他们走的不是很痛苦,然后去救别的伤患。 满宝才又处理了几个病人,前面便一阵鼓噪和欢呼声,一个士兵跑过医帐这边,大声喊道:“大捷,大捷,我们攻下横山了,攻下横山了……” 医帐外也响起伤兵们的欢呼声。 满宝抿嘴而笑,也觉得轻松了许多,然后扭头对周立如道:“传令下去,让后勤那边再熬十副大份的一号药方和二号药方。” 又道:“让他们注意些,上面应该会送来大批伤兵,准备接受,让文天冬带着人去分病患,轻度,中度和重度分开治疗,凡是受重伤的送到医帐里来,你们要注意中度的患者。” “是。” 周立如转身而去。 大军大捷,牛刺史让人接管了横山县城,然后让人打扫战场,一部分找出伤兵往后送,清点伤亡人数等,一部分则是把敌军没死的翻找出来,他们可是俘虏。 该补刀的补刀,该丢到俘虏营里的丢到俘虏营。 牛刺史这才带着一部分兵马跑回来见主帅。 第2682章 震撼 路过医帐的时候,发现他们直接占了老大一块地,而前面的伤兵还在不断的往下送。 牛刺史不由勒住马,偏头看了一眼,就见一架担架上抬下来一个一身是血的伤兵,他脸色发白,整个人无意识的躺着。 牛刺史微微惊讶,这样的伤兵,他们一般都放弃了,就是抬,也是先抬到一边,先抢救看着还能活的人。 他举目望去,发现受伤的士兵有被人抬着的,也有相互扶持着挪过来的。 而医帐那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来来往往的人也多。 想了想,他打马过去,不急着回主帐。 文天冬带着几个士兵站在路口,还能自己走,或者被人扶着就能走来的,他看一眼伤口就给他们指了位置,“去那边……” 被抬着的,他也快速的看一下伤口,还有意识,出血不是特别凶猛的到另一边,而那些已经失去意识的,或者那血一涌一涌,伤的位置比较危险的就送到医帐那边。 牛刺史拿着马鞭下马,正要与他说话,文天冬眼里根本看不到健全人,身上不带伤的,只扫过,根本不过心,所以他一上来文天冬就把他推到一边,上去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人,摸了一下脖子,发现还有气,他扫了一眼浑身是血的人,目光就定在了他的胳膊上,问道:“除了胳膊还有哪里受伤?” 躺着的人已经没有意识,抬着的人就道:“不知道,好像就胳膊上伤了。” 文天冬就点头,扭头冲里面喊了一声,“苏木,陈半夏,这有个重伤患。” 苏木正在给人缝伤口,一时抽不出手来,陈半夏跑了出来,看了一眼后道:“需要输血。” 她一人干不来,于是转身就跑,一边叫周立如,一边去取输血的装置。 文天冬道:“医帐没有位置了,把人放在那张桌子上。” 牛刺史想要说话,但根本没法张口,文天冬又接待了四个一起互相搭着过来的伤兵,看了一下伤口,发现都是小伤,于是指着那边道:“去那边……” 牛刺史转身就走,往里走了一些,正好看见两个士兵将那伤兵抬到一张桌子上,然后他就看到那个总跟在周大人身边的小姑娘拿出剪刀来,三两下就把人的衣裳全给剪了,然后拿出针来往人身上扎,最后拿出锯子来,另一个小姑娘上前帮忙,俩人就拉着锯子把人的胳膊给锯出来了。 牛刺史瞪大了眼睛。 两个小娘子将锯出来的手丢到一个篓子里,然后拿着药包止血,另一边,有个小娘子撑起了一条杆子,针扎在了他的手臂上,他知道那个东西,他之前听赵国公提起过,说这东西很宝贝,整个太医署也做不出来几副,在战场有,有了这东西,相当于多了半条命。 三个小娘子分工,一个捂着药包止血,一个扎针止血,一个输血,然后缝合…… 血慢慢的止住了。 但她们做了这么多,等缝合之后,一个小娘子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脉后脸色微变,道:“不行,他没脉象了。” 于是她们就开始按压他的胸部,三人分开来,一人做一会儿,来回循环。 牛刺史蹙眉,上前去,见他嘴唇泛白,不由摸了一下他的脖子,抿嘴道:“他已经死了。” 周立如没管他,而是继续按压。 三人就这么轮换着,大约过了一刻钟,人竟然又重新有了脉象。 牛刺史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周立如呼出一口气,扭头和陈半夏道:“快把老师叫来,他光吃现成的药方肯定不行。” 这人需要补血补气,尤其是补气,只要他能撑住这一口气就能活。 陈半夏跑去找人。 满宝身上的襜衣都是血,看着比战场上下来的士兵还要惨,甚至脖子也一紧处也都沾了血。 她出来看见站在一旁的牛刺史,冲他点了点头后便去看伤兵,检查了一下伤口,又摸了一下脉,得知他刚才断过气,便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去取焙当归六钱、人参五钱、干姜三钱、川芎三钱……” 满宝念了药方,陈半夏照着念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就要下去熬药,满宝叫住她道:“取两片参片来给他含着。” 陈半夏应下,转身而去。 满宝这才看向牛刺史,“牛刺史来看伤兵?” 牛刺史沉静的点了点头。 满宝就转身道:“那走吧,我带您去看。” 然后领着他去了另一边,那一边大多是中度伤患,她并不是领着牛刺史到处走,而是到了地方后道:“您随便看看。” 然后就去处理正在排队救命的伤患。 即便满宝手底下有二十八个学生,加上原本的两个军医,以及之前在医帐中帮忙的老弱病残后勤兵,但依旧不够用。 一场大战下来,死的人未必很多,但受伤的人一定很多。 西饼拎着一个药箱跟在周满身后,而牛刺史也不走,就站在边上看,只见他们不断的用剪刀剪衣服,或者敷药止血,或者就缝合止血,再给灌一一碗药,有的还需要把腿,把胳膊给锯了。 而有的则是需要将翻出来的肉给割了,把伤口里的脏东西用镊子或者刀一点一点的清理出来。 大多数都是娘子,看着娇滴滴的,但拿着刀子刮肉的时候,她们脸上都是血也没变化多少。 陈半夏等人想,这一天下来尽是这样的病人了,要变化也早变过了,不过遇到伤重的病人,她们还是会慌。 牛刺史站在边上看了看,最后转身去另一边看。 另一边是伤势比较轻的士兵,他们伸出胳膊来,还能一边包扎一边调笑,就调笑那些小娘子,“小娘子,你把我的身子看了,可得对我负责啊。” 女学生红透了脸,然后上药时就狠狠地一压伤口,让对方杀猪一样的叫起来,这才将伤口包扎了。 士兵气急,抬手就要揍她,牛刺史上前一脚把人踢倒,怒喝道:“救你还救出错来了?还不快给医者道歉。” 他扭头对小娘子露出笑脸,有点点讨好道:“小娘子别介意,这些大老粗就是嘴巴坏,却没什么坏心思的。” 女学生眼睛微红,哼了一声道:“我才不惧呢,谁怕谁呢,有本事你下次别受伤,不然还是得落在我们手里,哼!” 她提起药箱便去看下一个。 牛刺史看她走了便伸手去拍那老兵的脑袋,“没事儿就往那边还有医帐去走一走,看看你那些被锯了胳膊腿的同袍,蠢货!” 第2683章 心动 牛刺史看了一圈这忙碌的医帐,这才转身大步朝自己的马去,他得去主帐汇报军情了。 他才跑了一半,就遇上了带着人过来的赵国公等人。 整个主帐往前挪动了。 牛刺史立即跑上前,“赵尚书,主帐要进横山县吗?” 赵国公摇头,“在城外驻扎,派人进去清扫,小心高句丽那边反扑。” 他道:“陛下没两日就到了,必须得保证打下来的城池是安全的。” 牛刺史激动的应了一声是。 赵国公便继续往横山县去,到了城外,也是最先看到医帐,此时,城中只留下驻守的将士,其他人都退了出来,驻扎在医帐附近,慢慢便将医帐围在了中间。 赵国公领着将领们去看伤兵,也被太医署这帮学生给镇住了。 倒是阿史那将军比较见世面,可也不得不感慨一句,“巾帼不让须眉啊。” 然后看了一下这些规模,更是心仪,“西征时,若军中也有这么多大夫就好了。” 当时他们队伍中虽有周满,但抢救下来的人远不及现在。 而这次的处理速度也比西征时要快得多。 夕阳落下时,所有的伤患都处理过了,不会像西征时,需要忙碌到第二天可能才处理好,有些伤患就因为没来得及处理就失血过多死了。 不过虽然处理过了,但重伤的伤兵死亡率依旧不低。 满宝便主要看着他们,又搭建了几个医帐,把人都给集中收治了。 其他的伤兵也在附近搭建帐篷住下,周满让文天冬安排好巡夜的学生后就让他们用饭去了。 赵国公亲自来请周满去庆功宴。 满宝想了想便带着文天冬和周立如去了。 文天冬也是满宝的学生,他学的体疗科,满宝教过他三年的课程,这次点兵时,郑太医那边特意给她留了八个她比较熟悉的男学生,这其中文天冬对同学们最熟,手段也不弱,所以满宝就让文天冬管理所有的学生了。 满宝和文天冬道:“我忙起来会忘记一些事情,你记一下,我们的药材之前是分批运送出京城的,还有好几批只是下了订单还没到手,太医署那边收到以后会检查炮制过后送出。” “但运送是兵部负责,所以我们需要和兵部以及各地驿站打好交道,尤其是军中的后勤,我们接触不到各地驿站,因此需要催促军中后勤,我带你去见他们,以后这事你多留意。” 满宝道:“药材来了以后,你和立如、半夏几个要仔细清点,我们太医署学生炮制药材的手法你们都是熟悉的,合作的药商也都是固定那些个,所以你们检查时留心,有问题告诉我。” 她道:“必须要保证药材的质量。药材差之毫厘,药性谬以千里,不得轻忽。” 文天冬和周立如躬身应是。 见文天冬脸上忐忑不安,满宝心中叹息,可惜郑辜不在,他做这事熟练,毕竟当了济世堂好几年的小掌柜。 或者白善殷或和白二郎也可以,他们也熟。 满宝就想白善和白二郎了,于是见了赵国公就问:“圣驾何时到这里?” 赵国公道:“快了,快了。” 不肯告诉她具体的时间,这也是机密呢。 牛刺史则是悄悄找了军医说话。 其实营州驻军里就一个军医,另外一个是因为要打仗,他派人从城中的医馆里抢来的。 每次打仗军中都因为军医少而死不少不该死的士兵。 牛刺史问他们和各营的参将,“伤亡如何?” “现在阵亡二百八十六人,伤五百九十五人,其中重伤一百二十八人,”参将看了一眼两个军医,和牛刺史道:“这是我们自己统计的数据,但医帐那边统计的重伤是六十八人,其他六十人被归为中等伤患,不算在重伤内。” 牛刺史看向军医,尤其是他家的老军医。 老军医道:“大人,新来的这位周大人很是厉害啊,像许多的伤患,以前我们都不会收治,但这次他们都收了,而且都做了处置。” 牛刺史:“情况如何?” 老军医摇头道:“这是重伤,便是当时活了,后面也很难肯定,最少要等上五天才能肯定,说不定哪一场高热人就没了。” 牛刺史目光炯炯的盯着他问:“那你觉得如何?” 老军医沉默了一下后道:“他们定为重伤的六十八人,在此之前,我们医帐一个都不会救,定为中伤的那六十人,我们会救,但存活率也就三四成,但我现在看,他们定为重伤的伤兵中,应该有五成的成功率。” 最主要的是他们人手多了,许多伤患都能及时得到处理,更不要说这一次更加全面有效的治疗了。 老军医抹了一把脸道:“大人,以前我们处理伤患就是敷药止血,再给喝点儿止血补血的药,能不能活,靠熬。最厉害的医术就是挖箭头和缝合了。” 他道:“但是现在,来的这些太医署学生,随便挑选一人都会缝合,会刮肉锯腿砍胳膊,会用针灸止血,用的止血药包是老夫从未见过的药方,用的金疮药据说加了三七,传说一两黄金一两三七的三七药粉。” 牛刺史心颤颤,这么耗钱? “更不要说当归人参这样补气补血的药材,他们准备了一大箱一大箱的,还有可以给失血的人输血的东西,我刚看了一下他们的恢复,我觉得能活下来的人起码是我们以前打仗的一倍。” 牛刺史咽了咽口水,和他道:“和人家多学一些本事,你不是收了两个徒弟吗?都跟你学了这么多年了,还不会缝肉,我看那些小娘子缝的肉特别好看,血止的特别快。” “我这是自己琢磨出来的,人家却是有名师教导,周大人说缝合也要对纹理,连内脏和血管都能缝合,很有讲究的……”老军医挺了挺胸膛道:“周大人听说我是自己琢磨出来的缝合术,还夸我厉害了呢,能够无人指点之下琢磨出来,天下的大夫也没有几个。” 第2684章 圣驾 满宝一开始接触疡医就是莫老师,他理论知识极其丰富,后来又跟范太医学习,特别是范太医,他对于缝合一术上已达至臻,所以满宝一开始学习就很有系统,又有拟人模特模拟操作,这才有了现在的本事。 要是没有这些,让她自己琢磨,只怕也很难琢磨出这些来,所以她很是佩服老军医。 牛刺史内心的贪念就不断的冒出来,悄悄的去看周满和她身边的两个学生,眼中冒着光道:“这么多好大夫,要是能留下两个来” 老军医直接和他道:“您别想了,这些可都是太医署的学生,听说一毕业就是要进太医院或者各地医署的,比我们军医可高贵多了。” 谁没事会来军中当军医啊。 不然牛刺史用得着去医馆里威逼利诱,最后绑了个大夫来临时充当军医吗? 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新鲜军医: 伤兵的存活率比老军医和牛刺史预想的还要高,重伤的伤兵,存活率竟然就达到了八成,也就是说,五个人里有四个活了下来。 当然,这只是第二天。 满宝一边带着学生给他们把脉换药,一边和前来看情况的牛刺史道:“昨晚上有十三个人没熬过来。” 牛刺史却点头道:“已经很好了。”要是他军中的两个军医来处置,这些人根本都不会救,救了,多半也是当场就死了。 他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陆参军,上前看他,“他怎么样,能活吗?” 陆参军: 周满上前看了一下他的情况,微微颔首道:“他恢复的不错,昨晚是低烧,今天伤口也没恶化,用药效果很好。” 他们用的金疮药不错,里面加了三七粉,有些人对这种药不敏感,伤口依旧是红的,灭杀不了外邪,它就会侵入人体。 而有的人对这种药接受良好,它不仅能很好的止血消杀外邪,还能够使伤口快速恢复。 所以他们才需要根据病人的情况不断的换药。 很显然,陆参军运气好,他属于很对药的那一拨人。 陆参军这会儿还觉得心口疼呢,趁着大夫在此,连忙问道:“我伤到心脉了吗?” 满宝和他道:“你运气好,还差一点点,所以没有。” 一旁的老军医立即道:“也是周大人医术好,要是别人来拔箭,便是当时没伤到,拔出来也伤到了,而且那箭有倒刺,杀伤力大,一般人保不住大人的。” 陆参军当然也知道,凡是被这箭射中胸腹的,基本上拔出来就血流不止,活不下去。 不过他觉得他这伤比之隔壁的老汤可差远了,见周满去检查别的伤患了,他就悄悄和牛刺史道:“大人,老汤肚子都被开了,那肠子都流出来了,血噗噗的冒,我看他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是不是” 牛刺史看了一眼边上的老汤,这是个老油子了,是个百户,没想到他也会被开了肚子。 牛刺史对他印象深刻,虽然做事油腻,但打仗还行,于是牛刺史去找周满问情况。 “他呀,”满宝叹息道:“他情况不太好,内腑受伤,要是能熬过前五天才算活下来。” 她看了牛刺史一眼,道:“所以我才说,现在还不能算成功率,人是不是真的能活下来,那得等到他们能出医帐的那一天。” 牛刺史急着要军功,现在对面高句丽死在战场上的人已经统计出来,城池也叫他们占了,就等着他这边的伤亡人数了,要是这个数据低,那他就在皇帝跟前露脸了。 所以他急啊。 皇帝没两天就来了,于是他对周满讨好的笑了笑,“周大人能不能现在给我一个准数?” “不能,”满宝道:“最少半个月后才可以。” 她可是知道的,死在战场上和死在战场下的士兵抚恤金是不一样的。 凡是因战受伤后救治不回来的士兵全都要算作战亡,她这里要是报上去了,那后面死的人都只能算是伤兵,朝廷给的抚恤金是不一样的。 满宝瞥了他一眼,当初在西域西征时,有些自觉活不下去的伤兵都求她将伤报上去严重一点儿,这样过段时间病死了也算的战亡。 所以她可是知道这一点儿的。 牛刺史: 一个校尉飞奔而来,“大人,大总管让您去接驾,说是圣驾到了。” 满宝眼睛大亮,哎呀,白善他们到了呀。 牛刺史没想到皇帝来得这么快,连忙小跑着出去。 皇帝将剩余的六千禁军给带来了,圣驾直接入城。 直接在横山县的县衙住下,然后皇帝就开始巡视横山县城,安抚百姓,再出城慰问众将士。 然后就到了医帐处看望伤兵。 满宝前去接待。 皇帝看到这么多伤兵,忧伤的叹了一口气,但在走了一圈,询问过各人身上的伤以后,皇帝的忧虑之色浅了许多,这么严重的伤患都救活了,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要好。 并不是所有的伤兵都留在医帐的,基本上大部分伤兵都是轻伤,就是被刀划了一口子,或是骨折了之类的在这里都算轻伤。 包扎伤口,正骨之后给一些药就让人回自己的营帐了。 留下来的,基本上就是军医们判断的重伤,在周满这里算中等的伤势,他们需要时刻监视生命体征。 皇帝走了一圈,甚是满意,觉得这次带太医署的人来此算是带对了,他和周满笑道:“周卿这几日辛苦了。” 满宝躬身回道:“此时臣的分内之事。” 她顿了顿后道:“陛下,第一批送到营州的伤药我们用去了不少,第二批不知现到了何处,竟迟迟不见踪影,若是近日要进攻,恐怕我们的药会消耗过大。” 大军是不可能因为药材不到就不进攻的,毕竟近七万兵马在这里呢,一天都不知道要消耗去多少粮草,皇帝本来想的就是速战速决,于是他直接回头吩咐赵国公,“让人沿着驿站去催一催,运送药材的兵部后勤优先过来,不得卡关,这可是关系到朕七万将士的生死。” 赵国公立即应是。 皇帝冷哼道:“若有地方官员行不法之事,可先斩后奏。” 为了东征,他可是把国库都掏了一半,明年开春还不知道上哪儿要钱去呢,所以这时候谁阻碍他东征,谁就是他的仇人。 第2685章 忍下 负责押送药材的兵部后勤过了关卡之后就回头呸了一声,挥着鞭子喝道:“抓紧时间赶路,前线已经打起来,误了时辰,大家都别想好过。” 推着车的苦力们在心中呸了一声,说的好像是他们耽误的,还不是你们出不了关卡耽误时间的? 负责押送东西的人也很生气,一边呼喝着大家赶路,一边和同僚抱怨,“就应该和粮草一起押运,药材单独押送,白耗力气不说,路上还有这么多油耗子,上面又卡的严,底下吃不到油水,连关卡都不让我们出,不是这儿有问题就是那有问题,出了问题全落在我们身上了。” “行了,你少抱怨吧,这不是上面的公文下来了吗,听说都和沿途的驿站和地方官打过招呼了,后面应该没人再敢拦我们了。” “也就是说得好听,这条路我们都走多少年了,那些成了精的油耗子,那是眼里只有钱,哪儿有命的?”他抱怨道:“偏军中那边管的又严,听说上一批送到前线的药材,他们不仅对数量,一些药材,是不是他们太医署炮制的,闻一闻,看一看就知道了。” 让他们想要更换一些都做不到。 当然了,他们是不想更换的,但路上的一些油耗子特别难打发,为了路途方便,他们总得付出些什么。 他觉得心好累,押运一趟太医署的东西比押运五趟粮草耗费的心力还多。 而此时,文天冬也在和周满汇报情况,“……老师,那两箱被换的药材怎么处理?” 满宝道:“先记下,明日抽出几个擅长炮制药材的学生去处理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记得陈半夏和苏叶的炮制课成绩不错。” 文天冬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和她们不同班,所以不知道她们的成绩。 不过陈半夏的成绩是不错的,几次考试都名列前茅,他们又都是同一批学生,他还是知道的。 不过最厉害的还是周立如,在郑辜这一批很有底子的人毕业后,她的总成绩一直名列前三,好几次能压在他头上。 满宝就道:“让陈半夏和苏叶带上几个人去处理,尽量把药材炮制出来。” 文天冬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其中有一箱黄耆,里面垫底的有些受潮发霉了。” 满宝脸一绷,不悦的抿了抿嘴,最后还是压下了脾气,“捡出来扔了,不,给我送来吧。” 文天冬见她没有发脾气,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连忙问道:“这一箱黄耆要怎么炮制?” “蜜灸吧,战场上伤兵多与失血有关,蜜灸黄耆可补中益气,”满宝沉吟道:“写信回去告诉太医署,下一批药材中的黄耆,要有七成是蜜灸的。” “是。”文天冬记下后躬身退出去,出了帐子就看到背手站在外面的白善,他吓了一跳,连忙低头行礼,恭敬的道:“师……丈。” 白善眼中闪过笑意,对他点了点头,往旁边退了一步后笑道:“去忙吧。” 文天冬松了一口气,连忙走了。 白善这才撩开帘子进去。 满宝心里正不高兴,但看见他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起身迎上去,“我没在陛下身边见到你。” 白善笑道:“我和人去处理公务了,一忙完就过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眉头,想要将它抚平,“什么事这么生气?” 满宝抓住他的手,转身坐在椅子上道:“别提了,我们昨日去清点了第一批送来的药材,其中有两箱被人调换了,数量是没差,但有一箱焙当归和蜜灸黄耆被人换成了生药材。” 白善蹙眉,炮制过的药材和生药材价值是不一样的,药性也天差地别,有的生药材甚至有毒。 满宝道:“生药材和炮制过的药材用法不一样,功效也不一,也幸亏文天冬他们查的仔细,哼,那群人在上面铺了一层炮制过的,底下全是生药材,单子上记的也是炮制过的,若是抓药的人不注意,将生药材当炮制过的用了……” 满宝咬牙切齿,黄耆生的可益卫固表,利水消肿,托毒和生肌,而蜜灸过的则可补中益气,治内伤和血崩,效果和用法完全不一样。 白善蹙眉问,“可上报了?” 满宝冷笑道:“后面至少还有四批药材,文天冬问过押运的人,说是路上要是不给出点儿好处,这药材根本就送不过来,我不管他们说的是真的假的,此事先记下,秋后再算账。” 白善颔首,“此时的确打仗为重,这四批药材,只要有一批送不及时,你们就缺药了。” 满宝点头,“不过我也不是吃素的,我已经和陛下告黑状了。” 周满不是吃素的,皇帝当然也不是,她说的虽隐晦,没有明着告状,但刚打完一仗,受伤的人并不多,哪里就到急需第二批药的时候了。 必定是第一批药出了问题,她这才找第二批药的麻烦。 所以皇帝便忍不住扭头问赵国公,“粮草可有问题?” 赵国公道:“陛下放心,我都盯着呢,地方上不敢太过分,此时也不是追究的时候。” 粮草都要从地方上征调呢。 赵国公道:“陛下要是不高兴,事后再算就是,此时却是稳为主。” 皇帝点头,绷着脸道:“只要他们不太过分,朕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时什么事也没有东征重要。 赵国公就知道是因为今天周满告状的原因,他笑了笑道:“陛下,周大人还小,又顺风顺水,没有领略过外面的险恶,这才受不得一点儿委屈。” 皇帝就问:“她受了什么委屈?地方上扣了她的药材?” “倒是没扣,”赵国公脸上的笑容也淡了,道:“或许也知道周大人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所以他们不敢太过分,只换了她两箱药,不过听说她也气得不轻,刚检查出来的时候气得踢了一下箱子,直接把押运的人给关了起来,问了老半天才放人。” 这军中的事儿自然是瞒不过赵国公的,权看他想不想让人知道他知道了。 很显然,在这件事上他装聋作哑,显然是不想闹大的。 第2686章 要人 皇帝就冷哼一声,“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他们在后头还敢调换救命的药材……” 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就冷静了许多,他道:“给京城消息,让户部和兵部多留意沿途驿站的情况,谁也不准再动粮草、军备和药材,不然朕砍了他们的爪子。” 赵国公连忙应下。 皇帝道:“准备一下,我们该拿下辽东城了。” 赵国公激动,应了一声“是”。 皇帝想,此时封良他们应该也到了卑沙城了吧? 不知可拿下了。 封良正在攻打卑沙城,他们出其不意,上岸后拿下了好几块地方,一路将战线推到了卑沙城下,然后他们就开始围城。 封尚书盯着地图看,和一众手下道:“十日,必须拿下卑沙城,不然我们粮草不足,他们的援军也很可能会到,后面就更难打了。” 一旦攻下卑沙城,他们就可以朝辽东城去,和皇帝赵国公他们南北夹击高句丽。 一人道:“不知道百济和新罗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话说,使臣比我们早出发这么久,这会儿怎么也应该说服新罗和百济了吧?” “谁知道呢,别管他们了,就是没有百济和新罗,我们也能拿下高句丽,我们此次的伤亡并不大。” “对,我刚去医帐看过了,太医院的太医和军中的军医就是不一样,郑太医的医术很好啊,我看那些重伤的两个里就能救活一个,那些轻伤的,基本都活下来了。” 封尚书面无表情的收起了公文,心中冷冷的想:那是你们没见过周满,那才是医术好呢,肚子破了都能缝上,那才叫厉害。 封尚书:“吩咐下去,让那些老兵油子客气些,跟着郑太医的那些都还是学生呢,脸皮嫩,可别把人惹火了,后面还得靠人救命呢。” “是。” 满宝和白善一起吃饭,现在是休战时候,她有热菜和馒头吃。 白善现在不住在城外,而是和皇帝住在城里,虽然离得不远,但他也懒得回去吃饭了。 满宝就分了两个馒头给他,俩人一起吃饭。 “白二和刘焕呢?” “他们忙,”白善道:“他们两个现在都负责的后勤,事情也不少。” 还想把白二郎叫过来给她管后勤的满宝:…… 白善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道:“你可以和陛下要白二,有他在,你更好和军中打交道,就是地方上的那些驿站和官员,听说这事是他管着的,也要顾忌一二。” “陛下肯给?” 白善:“试一试。” 于是第二天满宝就进城找皇帝去了,她是此次出征的太医署主官,官职也不低,多的是理由见到皇帝,所以想见就见到了。 皇帝正要和赵国公他们出去勘察地形,碰上她便问道:“伤兵都处理好了?” 满宝点头,“昨天就死了一个人。” 伤口恶化,发了高烧,救不活了,负责他的苏叶哭得眼睛都肿了。 满宝跟在他身后往外走,见侍卫们牵了马过来,不由问道:“陛下,您这是要去干什么?” 皇帝上马,指了身后的白善道:“朕要去勘察地形,有什么事找白善说去吧。” “我找的是您,”满宝也不扭捏,直接道:“和您求个人。”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她,问道:“谁?” 不等周满说话他便道:“白善不行,朕有许多事需要他做,暂且离不开他。” 满宝当然知道白善不行了,各地送来的军情和折子等都要过他的手处理,然后再呈给皇帝,她道:“我想让驸马爷去给我管后勤。” 皇帝微愣,问道:“白诚?” 满宝点头。 皇帝蹙眉,“你们太医署的后勤该熟知药材吧?他能行?” 满宝立即道:“他可以的,陛下放心,他是我师弟,我从小学医时他也接触过药材,没少替我抓药,因此大部分的药材他都认识,而且并不是他一人复杂,我会让我的学生文天冬给他做副手。” 皇帝就挑了挑眉,想了想后颔首,“也好,行吧,那你就把他带去吧。” 满宝忍不住高兴的笑起来,和皇帝行礼后退到一旁,让他走。 皇帝打马走了,赵国公几个和周满笑了笑,也走了。 满宝冲马上的白善眨了一下眼睛,白善回了她一笑,笑着去追皇帝了。 他们去勘察地形。 满宝转身跑去找白二郎。 白二郎正在库房里苦逼的清点军备,但这些军备问题也很多,关键是他对这些不了解,很多军备有问题,但他看不出来啊,这几天很是头秃,他觉得军中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活像他是个吃软饭的。 好吧,虽然他就是个吃软饭的,但他也不是一点本事没有好不好,只是,他怎么知道这枪头看着那么硬,外表看着也没破损,但就是不合格的呢? “白二!” 白二郎拿着本子回头,恹恹的应了一声,“你来看我啊。” 满宝进了库房,左右张望,在鼻子前挥了挥手,问道:“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铁的味道。” 满宝:“……” 她看了眼他手上就没写几个字的册子,干脆伸手扯过去,“别记了,走吧,你现在是我的人了。” 白二郎将册子抢过去,“我怎么就是你的人了?没空帮忙,军备库里的东西就够我头疼的了,除非我有一日能把些刀枪剑戟和弓箭琢磨透,不然我帮不了你。” 满宝斜眼看他,“谁说是让你凭白帮忙了?我和陛下要了你,陛下已经答应,现在你不必管军备库了,你要去管我太医署的后勤。” 白二郎愣了一下后惊喜的问,“果真?” 满宝点头。 白二郎就仰天大笑起来,“果然是天不亡我啊。” 他转身就跑出去,将手中的册子和笔一把塞给一个校尉,嘿嘿笑道:“还给你,军备库不归我管了,后会有期。” 满宝跟在他身后出来,对一脸懵逼的校尉笑了笑后道:“将军见谅,我这师弟活泼了些。” 然后和白二道:“走吧驸马爷?” 第2687章 大战 白二郎神清气爽的和她走了,为了方便管理,他还跑去自己的房间里收拾了包袱,带上自己的两个侍卫走了。 哦,他们是明达给他的,就是为了保护白二郎的安全。 他要住到医帐去。 他将包袱交给侍卫,和满宝往城外走时几乎要流下泪来,“你不知道军备库有多难管,我一点儿也不想管,但白善说这是最简单的了,要是这个也不行,陛下肯定会生气的。” 虽然是来混功劳的,但也不能真的什么事也不做就真混吧? 满宝也和他诉苦,“医帐也不好管,这次东征和上次西征不一样。” 她道:“西征的时候,补给后勤都自有阿史那将军的人来管,我们只管治病救人,有什么药用什么药,但在这里,什么都得我们自己管,好处是我们的药多了许多,要用到的药不至于没有;坏处那就太多了,等你去就知道了。唉,心累” 满宝道:“等到了医帐,你可得帮我。” 白二郎对这个不陌生,西征时他就和白善殷或刘焕一起帮忙管这个的,登记造册和整理药材这些他都熟。 还能给人上药包扎递刀子呢,一般轻伤的处理都难不到他。 白二郎转了转眼珠子,问道:“要不把刘焕也叫来?” 满宝摇头拒绝了,“他是工部的人,来这儿是有正经差事的,我那儿庙也不大,且用不到这么多人才。” 刘焕是有上司的,人家都是听命行事,不像白二郎是编外的,是因为皇帝想要他立功,所以单从翰林院里拎出来的。 属于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所以满宝要用他一点儿心理负担也没有。 俩人骑着马回到医帐,满宝直接带他去药房,顺便把天冬给叫了过来,“虽说你们也认识,不过还是重新介绍一下,这是白翰林,以后我们太医署的后勤由他负责,天冬,你辅助他。” 天冬恭敬的应下,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还是老师厉害呀,他们的药材被换,老师转身就把驸马给找来镇守,看谁还敢乱伸手。 白二郎将药房和后面的库房逛了一遍,惊讶不已,“这么多药材?还只是第一批?” 满宝点头。 白二郎咋舌,“我记得西征时,全军全程的药材也就这么多吧?” 满宝道:“这一次我们太医署提前准备,不仅户部单独拨了五百万钱,还有皇后他们募捐出来的一千多万钱,比西征时的药费不知多了多少。” 以前大军开拔,药费都是从户部给大军的粮草中省出来的,基本上都是止血和补血的伤药,更多的就没有了。 也是因为这一次药材准备的齐全,所以士兵存活率才这么高。 白二郎拿着单子对照过去,问道:“下一批药材什么时候到?” 满宝摇头,“在路上呢,暂时没有消息。” “下一场大战不远了,这些应该够用吧?” “看伤亡的人数,希望陛下他们惜命些。” 皇帝正带着将领们实地勘察地形,他同样想以最小的代价拿下辽东城。 他站在高地上往辽东城的方向看,和赵国公道:“明日出兵围辽东城,引盖牟城的驻军来援,此地可设伏“ 赵国公也认为这地方很适合设伏,道:“还可将辽东城的兵马引出。” “我们拿下了玄菟和横山,时间又快,他们肯定会想要争夺回去,若是我们败一次” 阿史那立即道:“臣愿为饵。” 皇帝满意的颔首,笑道:“好,你去吧。” 既然要佯败,那军医们就不好太上前了,至少不能大批上前,于是周满只点了八个骑术还不错的学生,四个男学生,四个女学生,九人背着药箱和老军医一起随军。 军队驻扎在距离辽东城四十里外的地方,阿史那将军他们去围城时,他们就和剩余的兵马留在后方,满宝骑着马带着西饼和一小队兵马上了一片高低,踮起脚尖朝辽东城看去。 阿史那将军带着人在城门下骂战,辽东城的人受不了,打开城门,有将领领兵出来和阿史那将军打成一团,打了有一个时辰,冲杀了两遍,对方可能发现打不赢,而阿史那将军也做不到把他们全杀了或者攻进城去,于是鸣金收兵。 辽东城的驻军后撤回城,阿史那将军让人只追着杀了一会儿,在城门上的箭射下来时便让人立即后退,也撤了。 当然,撤走的时候,能拽走的尸体和伤兵都拽走了。 满宝听到声音,转身骑上马,“走吧,回去。” 他们跑回去,已经有士兵提前跑回来通知,大叫道:“将军收兵了” 于是医帐和厨房同时忙碌起来,满宝下马,吩咐道:“多准备两口锅,把热水烧上,现在开始熬药,药包可都准备好了?” 周立如跟在后面道:“都准备好了。” 满宝点头,“让天冬去分伤患。” 士兵们把尸体和伤兵都一股脑的抬回来,死了的放在一边,还有气的就抬到医帐。 阿史那将军抹了一把脸,开始清点人数,同时让人去盯着辽东城,看那边有没有人出来打扫战场。 依旧是刀伤和箭伤多,不过这一次箭伤的比例比较大。 好在箭头不都是有倒刺的。 满宝松了一口气,让大家准备手术。 已经经历过一次,这一次学生们都有条不紊,至少脸色不会煞白煞白的了。 满宝将箭头取了出来,立即用药包按住伤口,一手按着,另一只手则取了针止血,半晌后将药包拿起来,开始给他缝合止血。 西饼去处理轻伤去了,满宝现在又是一个人了。 天冬分完了病人也过来帮忙,这会儿最热闹的就是医帐了。 一直忙到下午才将所有的伤患处理完,大家洗了洗手就拿着馒头蹲在营地里吃,一边看他们处理尸体。 阵亡的,要将他们的木牌收起来,回头要和抚恤金一起送回各家的。 尸体则是烧了,大部分是化成了灰滋养土地,还有些有同乡的,他们会带一捧回去给他们的家人,权当个念想吧。 第2688章 士气 阿史那将军走过,上前请了周满回营帐一起开小灶。 满宝想了想,就将手上剩下的那个没啃过的给周立如,起身和他去了。 她坐在他对面,和他道:“身上脏污,还请将军不要介意。” 阿史那将军看了眼她衣袖上溅到的一些血迹,不在意的笑道:“周大人客气了,要论脏,大人且比不上我等这些战场上拼杀的呢,周大人都不嫌弃我们,我等又怎敢嫌弃大人?” 阿史那将军亲自给周满盛了一碗肉汤,“周大人怎么不入营帐吃饭?” 以周满的品级,她当然也有小灶开的。 满宝摇了摇头道:“累惨了,胃口不太好。” 见多了血肉,就不太想吃东西了。 胃口不太好的周满喝了一碗肉汤,吃了阿史那将军的三个馒头,分了他半盘肉和两半盘的菜。 阿史那将军: 满宝吃完,放下碗筷后垂下手,在桌子下轻轻的做手指操,挖箭头也是个细致活儿啊。 “将军,这一场仗要打多久?” 阿史那将军摇头道:“不一定,辽东城城高,不好攻打,且周围还有城池互为犄角,短则半月,长则一月吧。” 满宝瞪眼,“那要入冬了。” 阿史那将军不在意的道:“放心,户部已经在准备冬衣,论物资,他们且比不上我们大晋。” 满宝蹙眉,“可我们是远军来攻,到底比不上他们占了地利。” 阿史那将军嘴角微翘道:“和周大人一样想法的敌人很多。” 满宝: 她总觉得阿史那将军是在讽刺她,因为她听得出他在讽刺敌人。 满宝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喝。 阿史那将军道:“周大人放心,我们会保护好医帐的,以后还请周大人多关照。” 满宝便举了举碗道:“将军客气。” 阿史那将军和周满碰了碰碗。 阿史那将军和周满通过气,开始全心全意的攻城。 他节奏把握得很好,每天就去城下叫骂,等人出来冲杀一阵,大部分时候是没有结果的,拖了几十个伤亡的士兵就回来,对面伤亡比他们更大。 三天之后,阿史那将军带了更少的人去城中叫骂,但他们却让医帐准备更多的热水和药包。 满宝就知道要发生大战了,于是早上他们才出去医帐就开始准备。 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隐约听到了鼓声和冲杀声。 满宝从原地蹦了起来,跑到附近的高地上垫脚朝远处看,就见前几天她站的高地上似乎有喊杀声。 满宝就转身下去,高兴的和天冬道:“快准备去迎接伤兵。” 辽东城的驻军中伏了。 周满不知道的是,不仅辽东城的驻军中伏了,从盖牟城中出来的援军也中伏了,赵国公亲自带着人在路上设伏,将城中出来的人一举拿下,然后直接率军去攻打盖牟城。 事情报到满宝这里,满宝想了一下,点了周立如和天冬,让他们带上一些学生跟着去做医帐,又把老军医调回去管理剩下的学生。 谁知道皇帝啥时候又分兵攻打什么地方,得留着点儿人。 满宝另外调了一些学生过来,这一次送来的伤兵要多得多,当然,他们斩获的也多。 凡出城追击阿史那将军的高句丽军,基本都被俘虏和斩杀了。 军营中闹哄哄的。 一直到深夜,满宝才带着人将所有伤兵处理好,然后阿史那将军的副将过来请周满等人去看一看高句丽的俘虏。 满宝挑了挑眉,带着人过去,和对待大晋的士兵一样对待他们。 一直忙碌到凌晨,天快亮的时候才让学生们回去歇息,她打算眯一会儿去检查伤兵们的情况。 经过这一夜,俘虏营中的俘虏对大晋的仇恨淡了一些,阿史那将军站在营地那里看,满宝走出来,也回头看了一眼,问阿史那将军,“您是要收服他们吗?” 阿史那将军冷淡的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并不用特意的收服,但他们本也是大晋的子民。” 满宝抽了抽嘴角没说话,对皇帝来说,凡曾是中原属地的地方都是大晋的子民。 何况,高句丽本也是大晋的属国。 阿史那将军冷淡的道:“对于普通士兵而言,他们只要活着就行,能活下来,只要活得像个人就可以了,等活得像个人了,求的就是日子好一点儿,这些陛下都能给他们,所以不急。” “至于那些将领,不听话,杀了便是,不用特别收服。” 满宝就听明白了,不必在俘虏来的那些将领上太费心思。 满宝问道:“您不用他们的口供吗?或许诱敌攻个城之类的。” 阿史那将军摇头,“高句丽人狡诈,不必与他们虚与委蛇,陛下那里有良策。” 满宝就不再问了。 皇帝的良策还不是问你们要的? 她转身离开,先喝了一碗汤,啃了两个馒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便去看伤患,改了几张药方后让人盯着他们的情况,她转身就去睡觉。 可累死她了。 看来以后还是得留下两个学生轮流值守,不能一股脑的上,这场东征还不知道打多久呢,可别累死他们才好。 满宝睡醒后,外面正有呼喝声和大笑声。 她洗了一把脸,随便擦了些润白霜便出去,就见大家围成一团,中间正有两个胡兵正在摔跤,围着的人正鼓噪大喊,连她几个女学生都看得津津有味。 看见老师过来,她们立即过来问好。 满宝拢手站着,问道:“怎么摔跤起来了?” “还有比兵器的呢,”苏叶笑盈盈的道:“是阿史那将军让人比的,说是谁赢了,赏钱十吊。” 满宝“哇”的一声,“这么大方?” 满宝看了一圈,慢慢琢磨过来了,虽然才经过大战,但士气似乎很高涨啊。 士气的确高涨,一是他们出来后暂且没有败绩,二是他们已经攻下两座城池,这一次伤亡也不大,三是有医帐在,伤兵们的存活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四则是有太医署这些女学生在了。 这段时间捂着肚子,捂着胳膊腿喊疼,跑到医帐想要抓药的人可不少。 阿史那将军也居心不良,因此让未婚的将士们摔跤,比武,在姑娘们面前大方强壮些,要是能把她们娶回胡地 第2689章 初胜 赵国公先攻下了盖牟城,时间比皇帝预想的要快些,只用了五天的时间。 士气高涨,连辽东的百姓和部落都成群结队的过来,跪地求皇帝招募他们入军,一同攻打高句丽。 皇帝虽然很感动,但还是拒绝了,安抚下他们后让他们回家去。 但这让士气更加高涨,士气这种东西很玄乎,一方面好了,便会带着其他方面一起好。 而且此起彼消,高句丽那边有些低迷。 盖牟城一打下,断了辽东城的援军,俘获两万多人,粮食十多万石,直接缓解了户部和兵部的压力。 皇帝心喜,便派出更多的士兵过来围辽东城。 太医署其他学生便也跟着大部队上来了。 辽东城危急,消息传出,高句丽派出四万补兵来救,他们需要走盖牟城,皇帝让赵国公,李思等人伏击,没等人过盖牟城便拿下了这四万人。 而后两边合击,赵国公和阿史那将军一同攻下了辽东城。 辽东城攻下,高句丽门户便大开,同时,南边传来捷报,封尚书攻下了卑沙城,正朝着辽东城而入。 皇帝带着大军进驻辽东城。 他看着挂出来的舆图沉思。 赵国公道:“陛下,天就要冷了。” 皇帝拢着手没说话,阿史那将军道:“陛下,臣等不畏寒冷。” 赵国公和李思等将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当然不怕了,他带着的胡军都擅长严寒作战,可大晋的兵马不行,这时候打仗消耗很大。 赵国公道:“陛下,我们最多还能再打一个月,一个月后下雪,路就不好走了。” 皇帝蹙眉道:“若是不能攻下高句丽,此次出兵就不算胜利。” 皇帝心中有些焦躁,他的时间不多了,这次御驾亲征也是他争取了好多年大臣们才答应的,这次之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而且打仗消耗大,此次过后,怕是也很难再对高句丽大规模用兵。 皇帝捏了捏拳头,问道:“百济和新罗那边还没消息吗?” 赵国公满脸无奈,不太高兴的道:“他们还在互攻,百济不太愿意,一直在拖延,新罗有意,愿意派出一队兵马北攻。” 皇帝不悦,“不是让他们不要打了吗?” 赵国公道:“两国互相猜忌,百济不愿先停战,新罗也不信任百济,留一直拖着。” 这两个藩属国是指望不上了,皇帝气得喷了一口气。 下面低着头的牛刺史更气,这件事本来进行得好好的,三方同时出手,新罗和百济占了不少地盘,他也占了不少,谁知道新罗目光那么短浅,见百济国内有乱,觉得高句丽的地盘比较难打,转头就去抢占百济打下来的地盘。 两国的仇恨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化解不了了,他出列道:“陛下,不如引靺鞨人入内,一同攻打高句丽。” 皇帝目光微亮,问道:“你与靺鞨人有交情吗?” 牛刺史他也不敢说有呀,只道:“臣与他们打过交道,靺鞨与我大晋,与高句丽都有过摩擦,但只要有钱,他们就肯出兵。” 也就是说用利益诱之。 皇帝摸了摸下巴道:“可以一试,派使臣去靺鞨走一趟。” 底下的人立即应下。 皇帝想了想,觉得如果天冷了也打不下高句丽的话,最仰仗的还是骑兵,于是对阿史那将军道:“整合突厥军,朕再从其他部落给你调派些兵马来?” 现在阿史那手下带的胡兵基本都是突厥人,他们骑战很厉害。 阿史那将军想了想点头,认为可以再增添两千兵马。 于是皇帝便下令着云州和朔州各抽调一千骑兵来援。 满宝也住进了城里,不过她绝大多数时间还是在医帐那边,她摸着黑往自己的房间去。 西饼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看到前面有个影子,吓了一跳,低声喝道:“谁?” 正在想事情的满宝吓了一跳,便抬头看去,正想问科科是谁,影子便站了出来,“满宝?” 西饼松了一口气,和周满道:“大人,是大人。” 满宝上前,便见白善是站在一座房子的侧门前,不止他一个,边上还有三个人。 听见声音,他们一起扭头看过来,看见是周满便收回了目光,又低下头去。 满宝扫了他们一眼,好奇的问道:“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白善有些尴尬的道:“我们在这儿透透气。” 一旁和周满比较熟的方大人就幽幽的道:“可不是吗,里面都是脂粉味儿,出来透透气。” 白善:…… 满宝一听就竖起耳朵听,这才隐约听到宅子里似乎有乐声和歌声传出。 满宝精神了些,不那么困了,眼睛亮亮的问,“陛下在里面?” 白善点着她的额头,让她站直来,低声道:“别太精神,明天你要见陛下呢,收一收这好奇心。” 明天陛下要开小朝会,主要讨论一下接下来的作战,各方面都要了解,因此周满也要参加。 满宝抓心挠肺的往宅子里看了一眼,半晌后叹了一口气,问他:“那你要不要回去?” 白善迟疑了一下便扭头和方大人道:“方大人,我不胜酒力,就先回去休息了。” 方大人:…… 其他大人:…… 好气哦,有媳妇了不起吗? 以为他们没有吗? 她们只是不在这儿而已。 白善就和满宝回去了。 两个人的房间其实是分开的,当然了,也可以在一处。 白善和方大人住在一起,满宝有自己单独的房间,他就直接去了满宝那里。 西饼立即下去让下人打热水上来给两位大人梳洗,然后转身去找大吉要白善的衣裳。 白善洗漱好后坐在床上,脱掉鞋子盘腿揉了揉腿,见满宝抱着被子,眼皮都耷拉下来了,便伸手给她按了按脖子,笑问:“很累吗?” “嗯,”满宝道:“累死了,前面只要打仗,我们后面就忙,来的学生还是太少了。” 满宝动了动自己的脑袋,抱着被子找了个更好的姿势,让他按一下肩膀,她道:“我们新添了二十九人,加上两个军医一共是三十一人,尚且这么忙,更不要说以往只有两个军医的时候了。我一直想,此事过后是不是要在太医署中单开一科,专门培养军医?但疡医便可,再多添加一科倒嫌累赘了。” 白善道:“除非打仗,不然军医很少能派上用场,平时一军之中有两个也够用了,所以军中是不可能养着这么多军医的。” 第2690章 好气哦 “那要是和地方医署有合作呢?”满宝坐起来,和白善道:“郑辜和我说,地方医署在地方的发展很受限制,老百姓很难信任地方医署,他们还要和医馆药铺争病源,因此很不受欢迎,在地方医署未曾取得信任前,里面的大夫很清闲。” “而且就算地方医署扎根了,他们也可以和驻军合作。”满宝这两天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现在军队没有很多钱供养军医,却可以和地方医署合作,就好比牛刺史从地方医馆里抢大夫一样。 咳咳,当然,军队是不能抢太医署的大夫的,反正都要给钱,到时候拿双份的工钱,再加些规矩,责任和利益双管齐下,肯定会去的。 但是…… “但是边关之地,你们太医署还未在这些地方设立医署吧?”白善道。 医署的设立也是需要条件的,现在已经设立的医署基本都是在条件还不错的上县和中县,主要集中在中原一带,稍远一些的地方,比如蜀地、江南这些地方都还没有,更不要说边关偏院地区了。 满宝肩膀塌下来,“就是啊,一是钱不够,二是人不多,人才也是需要一点一点培养的,现在我们培养的人不够用。” 白善安抚的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此事不急,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太医署才开了几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批学生明年才结业呢。” 也是,现在被调往地方医署的都是只在太医署里学了两三年的人,等明年第一批学生毕业,再过三年,体疗科的第一批学生才毕业,那才算是太医署真正的开始。 满宝压下心中的焦躁,趴在了床上,“好吧,我再等等。” 不等也没别的法子。 白善:“不过此次你们太医署随军出征是一件很好的事,陛下和诸位大人对你们交口称赞,若无意外,此次回去,你们必得赏赐。” 现在东征还看不出输赢,大家是有功还是有过且不能下定论,但太医署救治的伤兵数量却是有数据的,这一次伤兵的死亡人数也的确减少很多,所以太医署是必定有功的。 就算东征失败了,问罪也问不到他们头上来。 白善道:“你想培养军医,此事过后可以提一提。” 满宝将此事记在了心里,安心的睡过去。 第二天一早夫妻两个一起去城主府里参加临时朝会。 因为随军的大臣少,白善和方大人几乎承担了皇帝身边全部中书省的职责,因此也有列队的资格。 他站在了周满的斜后方。 皇帝昨晚休息的还不错,一上来就直接问:“朕要攻白岩城和安市城,谁愿往?” 阿史那、李思和薛备等人立即出列,齐声道:“末将愿往。”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并没有立即做决定,而是问白善现在粮草和军备的问题。 白善一一作答,他不知道的,那便是方大人回答,除此外,还有朝中的方向,作为中书舍人,这些都是他们需要注意的。 皇帝看向周满,问道:“军中的药材还有多少?” 满宝出列回答道:“还可供八百人使用。” 她顿了顿后道:“陛下,第三批药材应该三天前送到的,但到现在也没送来。” 皇帝就对赵国公道:“催一催兵部的后勤。” 赵国公:“……是。” 皇帝这才问他的意见,“赵卿以为即刻进攻白岩城和安市城如何?” “此时士气正高涨,臣认为可往。” 但也有人表示反对,道:“陛下,臣认为不可操之过急,同时进攻两城对兵力的压力很大,若是一方失利,另一方救之不及,那全线都会崩溃。” 李思道:“怕什么,那都是一群怂货,我们大晋怕他们吗?陛下,末将愿领一队兵马攻打白岩城,绝对不会落到要援军的地步。” “哼,骄兵必败!” “你说谁败?你竟敢诅咒我大晋失败。” 大臣:…… 皇帝止住俩人的争吵,问阿史那将军,“阿史那以为呢?” 阿史那将军沉思片刻后道:“陛下,臣认为可以同时进攻。” 他道:“虽说同时进攻压力会很大,但分兵攻之,也绝了他们互为支援的道路。” 李思连连点头。 皇帝沉思起来,阿史那虽是突厥人,但行军打仗素来稳健谨慎,他都说可以分兵攻之,那就说明分兵攻打的胜算很大。 于是皇帝便确定了下来,和众人道:“那边分兵攻之。” “契苾何力,李思,” “臣在!” “着你二人领兵一万拿下白岩城……” 而大本营则是向安市城进发。 众人应下,退步出去。 满宝正要回医帐,被何力叫住。 他笑眯眯的看着周满,笑道:“周大人,不知道你能否跟着我们去白岩城?” 满宝道:“我会派人跟着您去白岩城的,我要跟着圣驾吧?” 何力却道:“陛下这里有卢太医呢,而且白岩城位置特殊,安市城那边要打起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呢,陛下肯定也是要巡视白岩城的,周大人提前过去也可保证陛下安全。” 满宝就沉思起来,片刻后道:“此事我不能做主,还得问过赵尚书。” 毕竟他是行军总管。 何力就道:“我与你同去。” 赵国公听到何力要抢人,毫不客气的直接拒绝。 何力就皱眉道:“虽说我不惧生死,但我手底下还有不少将士呢,阿史那的胡兵是人,难道我的胡兵就不是人了吗?” 赵国公道:“你与阿史那争什么?太医署又不是不派军医给你。” “那能和周大人相提并论吗?”他道:“周大人这段时间可一直跟着阿史那,这下轮也该轮到我了吧?” 虽然太医署那些学生的能力也不差,至少比以前的军医强多了,但真算下来,治愈率还是周满的最高。 凭什么好处都得阿史那占着? 他一把抓住赵国公的手,道:“你要不把她派给我,我们就到陛下跟前说理去。” 赵国公:…… 他扯回自己的手,无奈的看向周满,“行了,行了,周大人,你以为呢?” 满宝冲他咧嘴一笑,特别乖顺的道:“我听大总管的。” 于是何力又一把抓住赵国公了,“走,我们去见陛下。” 赵国公:好气哦,不仅想打契苾何力,还更想打周满怎么办? 第2691章 箭伤 满宝最后还是跟着契苾何力他们走了,当然,她也不是白过去的,契苾何力那边拿出了二十匹的细麻给她。 药材还罢,如今还有足够的,但包扎伤口的细麻却是不太够了,伤口裸露有时候对伤口的恢复很不友好。 契苾何力给出来的这二十匹细麻是他的战利品,之前攻城后大家私底下分到的。 满宝对此很满意,包袱一收拾,和白善说了一声就跟着契苾何力走了。 她这次另外带了一批学生,把周立如和文天冬等人都留下给卢太医。 历练嘛,自然是轮流着来。 大军从辽东城到安市城之间有大片的空地,其上有村镇,山川河流和一些小城,需要慢慢的推过去。 但侧首边的白岩城便是一出兵就到,它的位置很重要,要是不能拿下白岩城,敌人就能从侧边袭扰军队,对他们的推进很不利。 因此在何力向白岩城发起进攻时,皇帝还是带着两千禁军过来观战了,若是不行,还得早些从赵国公那边抽调兵马过来支援。 医帐的位置若不是在营地,那就是在前线退下的位置,因为是围城之战,而前面已经打了几天,何力说了,他有把握这两日拿下白岩城。 所以周满便将医帐设在了临近白岩城的位置。 每个学生都有一匹马,要是真的溃败,他们就带着伤兵从另一个方向撤退。 此时皇帝就直接到了医帐,他看了一眼正不断从前方送来的伤兵,眉头紧皱,骑马便带着人去了附近的高地,冲着白岩城的方向看。 那边契苾何力也知道皇帝来了,振臂一呼道:“将士们,陛下正看着我等,让我等攻下白岩送与陛下,尔等可敢?” “敢!敢!敢!”将士们就跟吃了鸡血一样的冲上前,李思身先士卒,冲到了最前面,带着一队骑兵杀上前,高句丽出城迎战的军队被他来回冲杀乱了,士气一低,有人便回身逃去。 城上的大将看见,吓了一大跳,立即大喊道:“关城门,关城门!” 白岩城连外面的迎战的军队都不要了,直接关闭城门。 城楼上下令放箭,此一来简直是部分敌我,乱箭射下,不少人都死于箭下,不论是大晋一方,还是高句丽一方。 契苾何力不得不下令撤退,暂时退出弓箭的射击范围。 高句丽可以放弃在城外的军队,他却不能,他们带来的士兵不多,每一个都很珍贵。 李思领着人撤退回来,刚回到队伍中就扑腾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 李思的副将将他捞起来,大声喊道:“将军受伤了——” 何力甩手给了他一鞭子,喝道:“喊什么,送到医帐去——” 李思的副将立即憋住,和何力的亲兵一起将李思扶到马上,立即往医帐跑去。 皇帝在高地上看见结束了一波攻击,便从上面下来,想要去前面问一问情况。 结果才从上面下来便看见送回来的李思,脸色微变,立即快步上前,“周满呢,快将周满叫来。” 满宝正在给一个士兵取箭头呢,这一次中箭的人有点儿多。 听到皇帝叫,她只是应了一声,却依旧低着头继续挖箭头。 箭伤却是比刀伤更难治,因为箭头深入体内,第一关是取出来时的大出血,熬过了这一关,还有伤口恶化的这第二关。 因为箭头是铁做的,越早取出来越好,这东西在体内留得越久,伤口恶化的概率越大,若有一些细碎的东西停留在里面,也是要命。 所以对于挖箭头,有时候挖完了要止血,有时候挖完了却是要放血,或者要先止血后放血,反正轻忽不得。 这些步骤依靠的是一开始的判断,所以周满没有动弹,她需要先把这个士兵的箭头挖了再去,交给别人,别人的判断未必是正确的。 满宝取出箭头,见出血不是很多,便没有先止血,而是先让污血流出,然后才止血,她将缝合的步骤留给学生。 她这才转身去见皇帝。 皇帝此时正守在李思跟前,亲自拿剪刀剪掉了尾羽,知道周满在救另一个士兵,倒也不介意她来迟,见她来便立即起身将位置让给她,“快救李卿。” 满宝应下,看了一下箭的尾羽和箭杆,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这箭……” 皇帝问:“怎么了?” 满宝同情的看了一眼李思后道:“没什么,或许是臣判断失误了也不一定,等把箭头挖出来就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让人去准备了消毒粉,然后开始把脉,检查他的口舌和眼睛。 然后她将他的甲衣全扒了,拿剪刀剪掉他身上的衣服,然后给他扎针。 针落下去第二根,李思就受惊一般的醒来。 扎这针就是为了让他醒来,他一醒周满就收了针。 李思看见皇帝,立即就要起身行礼,皇帝按住他道:“何必多礼,疗伤要紧,朕命你坐着不许动。” 因为皇帝在此,因此先前有个学生跑过来要处置的,此时便站在一旁,满宝扭头和他道:“李将军心律有些不齐,你去取一丸保心丸来。” 他立即小跑着去药房取药。 箭头的位置不是很好,很深,这都没什么,满宝不断的去看箭杆和尾羽,觉得自己没有判断错,这应该是旧箭。 李思太倒霉了。 这样的箭,周满救了这么多人,也就碰到过双十之数,到现在,只活了四个,他们大多死于取出箭头的第八天和第九天。 有一个已经坚持到第十五天,伤口都快要好全了,但就因为一个天气反复,稍微热了一些,他的伤口立即从里溃败,一天的功夫就不行了。 满宝当然不会告诉李思这些,而是和他道:“李将军,你放宽心,一会儿我挖箭头的时候你尽量放轻松,这样能少些痛楚,我挖的也顺利些。” 药丸送来,满宝让他送水服下,然后开始扎针止痛,等他感觉不是那么疼痛以后便开始动手术。 皇帝一开始便觉得周满态度有异,等她切开肉,露出里面的箭头时,皇帝便知道为什么了,他眼前一晕,有些心痛起来,这箭头都生锈了,这样的箭头久不打磨,竟然还能穿透李思的甲衣,射箭之人力气必不小。 他的大将啊! 皇帝看了眼周满没说话,站在一旁等着。 第2692章 金疮痉 满宝挖箭头已经很有经验了,很快就挖出来了,她拿着箭头看了看,没直接用剃掉一些血肉,皇帝见状便道:“这些血要吸出来吧?” 满宝应了一声是,正想叫她的学生来,皇帝就撸了袖子道:“朕来。” 满宝:…… 李思听得到,呜呜两声,要将嘴里咬着的布去掉。 满宝就抬手将它塞进去,和皇帝道:“陛下大义。” 皇帝给李思吮血,不仅李思,围观的将士也感动的热泪眼眶,胸中似乎有一股豪情在心中激荡。 但是光吸出毒血是不够的。 这箭头有了锈斑,这是要人命的。 所以满宝止血之后,想了想还是开了药方,她比较头疼,这个药方是这段时间才从百科馆中找出来的,因为近来因为箭头伤痉的人太多了,她没办法,只能求助莫老师。 最后莫老师给她找了一本书,她从里面得到了几张药方,其中最主要的两张,一张叫玉真散,一张叫木萸散。 换药之后,金疮痉的伤兵存活率要高一些,那四个中了生锈箭头的能活下来,都是换药后的结果,当然,用了药后死了的人也不少。 数据太少,还算不出概率,但以目前来看,半半之数吧。 满宝给开了木萸散,学生拿了药方下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和周满道:“老师,蜈蚣、蝎子和僵蚕都没有了。” 满宝就叹息一声,这些东西他们之前都给别的士兵用了,他们准备的还是少了。 没有这些东西,周满皱着眉头沉思起来,转而道:“换成玉真散,加太子参和当归。” 学生应下,转身而去。 皇帝问她,“药不齐?” 周满点头,“玉真散也缺一味僵蚕,不过总比木萸散缺的少。” 皇帝皱眉,“那什么蝎子、蜈蚣不都是毒虫吗?” “用好了也是药,”满宝道:“它们可解毒,这箭头,必定会引起金疮痉。” 现在药不全,满宝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学生很快跑来,和周满道:“老师,药房里还有半瓶玉真散,是之前做好了用剩下的。” 满宝立即接过,将药包取了,把玉真散放在他的伤口上敷着。 她和皇帝道:“这药最多抵一天,就算没有木萸散,这玉真散也要一直用着才行。” 皇帝便扭头和侍卫道:“让人去辽东城中找药,再着人催一催兵部的后勤,太医署的药怎么还没送到?” 侍卫应声而去,出去后便拉了马往辽东城跑去。 满宝知道李思是一员猛将,皇帝很看重他,所以她忍不住悄悄点开了商城,上去搜药。 上面有药剂,并不是很贵,专门防治金疮痉的,当然,他们不叫金疮痉,叫破伤风。 东西并不是很贵,主要这病症在未来已经不是问题了,科技税也不高,满宝觉得是因为他们有了木萸散和玉真散。 想了想,满宝将它放进购物车里,明天要是药材还不到她再买。 要是到了,就先用木萸散和玉真散看效果,不行再买药剂。 满宝瞥了一眼床上感动得眼泪横流的李思,觉得他这份感动应该留一份给她。 不过当下还是皇帝最让人感动,他竟然亲自为李思吮血,和李思一样感动得落泪的人不少。 周满不管他们是哭还是嚎,带着学生就去挖别人的箭头。 挖着挖着发现和李思一样中了生锈箭头的士兵不少,满宝皱紧了眉头,将此事上报。 皇帝沉吟道:“他们的军备可能不足了。” 这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皇帝下令道:“让契苾何力稍作休整便进攻,他们没多少箭矢了。” 这是皇帝和大将军们操心的事,周满操心的是,当下的药不够,不,不是不够,而是没有了,怎么办? 这么多人,难道就眼见着他们熬一熬死去吗? 满宝有些烦躁,在心里骂了一下运送药材的人,还是将事情交给学生们,她转身去药房,一边皱紧眉头,一边调配药方,她取了防风,胆南星,白附子,羌活,白芷,天麻,川芎…… 翻了一下药架,发现不仅蝎子和僵蚕没有了,连蝉蜕都没有多少了。 没办法,她只能叹息一声,在药房里转悠起来,推演了一下药方后,转身取了朱砂和郁金,将药包了一大包,拿下去交给熬药的士兵,道:“这是新药,是二十人份的,用大锅熬……” 满宝交代好后便转身去处理那些病人。 没有药,她便直接让人挖箭头,吮血,止血,然后放金疮药包扎。 金疮药对金疮痉也有一定的治疗效果的,只是从数据上看,效果比不上玉真散和木萸散罢了。 半个时辰好,士兵跑来回话,“周大人,您要的药熬好了。” 满宝应下,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拿出一个干净的药瓶,将买出来的药剂倒进去,将药瓶交给士兵,让他加到汤剂中。 满宝看着他加进去,搅了搅后道:“这一锅药是四号药方,一会儿按牌子给药就行。” 挖出来的箭头凡是带着锈迹的,全是吃的四好药方。 连李思也分了一碗,灌下去后人便昏沉沉的睡了起来。 好在这样的伤兵也不是特别多,熬了两锅药后就够了。 满宝呼出一口气,正想松一口气琢磨一下这个新冒出来的药方,这是紧急之下出来开出来的,还未曾辩过,不知道药效如何。 结果,她的笔才拿起来呢,那边就打鼓擂响,大军再次攻城,而且这一次将士们更加勇猛,听说是皇帝为李思疗伤的事迹传到了前线。 将士们无不感动,于是杀敌时更加奋不顾身,似乎都想让皇帝帮着吮一下血。 然后,天黑之前,何力带着大军攻进了白岩城。 满宝惊讶不已,“这么快?” 何力也没想到这么顺利,他还计划着要再围两天呢。 不过攻破是好事,他立即带人稳定城内的情况,让人去给皇帝禀报。 皇帝还是留在医帐之中,没有进城,天黑了,新打下来的城池情况复杂,他才不会立于危墙之下呢。 但医帐往白岩城移动,直接驻扎在了城门外,所有的伤兵都被送出城来,在城外接受救治。 第2693章 开门呀 医帐一整个晚上都灯火通明的,满宝直到天快亮时才把所有的伤兵处理完,然后把昨天晚上去睡了的两个学生找来,将药方交给他们,叮嘱好话后就睡觉去了。 希望她睡醒后有好消息,新的药材能到,她不太想从商城中买药剂,这东西买多了,而现有的药方达不到这个效果,使用的人多,被发现和怀疑的危险性就大。 这和单独个体使用商城的药剂不一样,如果只是一两个人,那可以推到自身身体的原因上,而从昨天到现在,四号药方的服用者已经超过六十个了,她已经从商城里买了三次药剂了,她不知效果会怎样,但这肯定不是她新开的药方能达到的效果,若是不能及时换药,这样的数据会给人留下错觉,也会给后世留下错误的药方,这不是周满想要的结果。 满宝太阳穴鼓胀胀的,有些头疼的睡了过去。 因为皇帝圣驾在此,大营防卫可严了,周满才睡过去,皇帝便起床了。 两边的作息完全颠倒。 他先去看了一眼李思,见他伤口没有恶化,而且人也清醒了过来,大松一口气,便进了白岩城巡视,安抚一下当地百姓,听说另一边的大军快要推到安市城了,他便带着两千禁军走了。 临走前还想和周满问一问李思的情况的,结果听说周满熬了一晚上,现在才睡下,便作罢。 皇帝很有些不悦,扭头问道:“药材还没送来吗?” 身边的朝臣和侍卫一起低下头去。 皇帝抿了抿嘴,很是不悦。 军中补给的药材和粮草不一样。 军中的粮草本来就是在辽东、沧州和齐州一带收的,而且他们每攻破一个城池也会最近搜刮粮草。 败军剩下的粮草是属于他们的,城主府中的粮食等也是属于他们,甚至一些顽固抵抗的官员家族,他们家的粮食财产也是属于他们的。 现在大晋军队起码有一半的兵马可以实现以战养战。 不似药材,他们不好对当地的药铺出手,除了用钱买部分药材外,绝大部分药材还是从太医署中运来。 从京城到这里路途遥远,随便哪一段路走得不顺畅便可能耽误时间。 但耽误的再长,现在距离第三批药材该到的时间也过去快十天了,现在还没到,他们是想干什么? 不知道将士们都等着药救命吗? 满宝醒来后知道皇帝走了,便洗了一把脸和西饼道:“去和将军要钱,我们进城去买些药材。” 西饼应声而去,找了人去和契苾何力禀告。 契苾何力也知道了昨天的事,还知道今天上午皇帝走时因为药材迟迟不到发了一次火,他想也不想,扭头和收下道:“把昨天从城主府里搜出来的珍珠拿一袋子去给周大人。” “是。” 亲兵拎了一袋子珍珠去给周满。 满宝打开看见惊住了,她捏了一颗珍珠,半晌才道:“药材虽贵重,但也没这么贵吧,没有钱吗?不行金银也可以呀,拿着珍珠去买,谁卖呀?” 亲卫却笑道:“周大人,现在城中混乱,拿着钱反而不好买东西,倒是金块银块和这些珍珠布匹更容易出手。” 满宝微微蹙眉,取了几颗珍珠后将袋子还给他,“珍珠珍贵,这几颗也就够了。” 亲卫却没有接,推回去道:“将军说医帐的医者和将士们出生入死,这些战利品也该分给大家一些的,将士们都有了,这些是给周大人的。” 满宝眨眨眼,“医帐也有?” 亲卫咧开嘴笑,“将士们的命都是大人们救的,将士们有的,大人们自然也有。” 满宝便摸了摸下巴,收下了。 苏叶几个女孩子看着满宝手里的珍珠移不开眼睛,这珍珠的成色很好,而且女孩子嘛,谁会不喜欢珍珠呢?“ 满宝数了数这一袋珍珠,还真不少,足有一百多颗呢。 她将袋子拎着起身,点了两个学生后道:“走,进城买药去。” 当然不可能就他们三个去,他们还带了一队士兵,城中正乱,万一有人乱中作乱,杀了他们,或者抢他们东西怎么办? 一行人骑马进城,白岩城的房屋有些低矮,街道比较狭窄,因为刚经过大战,街上乱糟糟的,只有士兵们来回巡逻,很少看得到人,偶尔看到,他们也是低着头匆匆走过,不敢抬头看,也不敢疾跑。 两边的房屋和店铺基本都关着门,人们都缩在家中,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皇帝素来不喜欢杀官员,都是收归己用,当然,前提是对方愿意臣服。 所以军队虽然把城主府和不少富贵人家搜刮一空,但很少杀人,大部分官员都还活着,他们此时正走街串巷的安抚百姓,告诉大家没事儿了,大家都是大晋的子民,皇帝是因为高句丽王不尊敬上国,发兵攻打上国,又奴役百姓,为政不仁,这才来替大家讨公道的吧啦吧啦。 满宝带着一队兵马沿着大街往前跑了许久也没看见一家药铺,不由皱眉,向后招了招手,招上来一个士兵问,“城中没有药铺?” 士兵呆,“有吧,不然他们生病怎么办?” 满宝:……你问我,我问谁啊?这不是我在问你吗? 俩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满宝移开了目光,左右看了看后道:“继续往前走一走,我就不信找不到一家药铺。” 幌子上都是汉字,不存在她不识字的问题,所以一定是还没走到地方,白岩城也不算小,不可能没有药铺。 于是大家继续往前。 苏木眼睛还好,指着前面道:“老师,您看那是不是?” 满宝才扭头,苏叶已经叫道:“就是的。” 于是一行人上前。 店铺大门也是关闭的,嗯,这一条街的店铺都是关着的。 满宝下马,让人去敲门。 苏木先上前客气的敲了敲门,许久,不见人来开门,就忍不住一边敲门一边喊:“开门,我们买药。” 满宝听他说官话,便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指了一个士兵道:“你去。” 士兵就上前砸门,整个门哐哐的响,看着几乎快要倒塌的样子,他大声喝道:“赶紧开门,再不开门俺拆门了。” 苏木:…… 第2694章 抓药 士兵敲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声音。 满宝就止住士兵的动作。 里面的人颤颤巍巍的打开门,只开了半扇,看到外面站着一队带着刀枪的士兵,立即将门打开,腰几乎弯到了地上,“大人们见谅,小的们住在后头没有听见……” 他微微抬头,目光从几人身上扫过,看得出周满是他们当中为首的,虽然不知道军中为何有一女子,又是便服,但看气势就不一样,而且士兵们也都簇拥在她身后,因此不敢怠慢。 想了想,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重的钱袋,恭敬的递给周满,讨好的笑道:“大人,这是小的孝敬您的,小的店小利薄,也只能拿得出这点儿东西,还请大人不要介意。” 满宝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钱袋,没有收,而是看向里面道:“我是来买药的。” 店家脸色变换,勉强的扯了一抹笑道:“不知道大人想买什么药,可有药方吗?” 满宝看了一眼他,尽量放缓了气势,和缓的笑道:“我们来买些药材,你先将门打开。” 店家脸更苦了,但也不敢违逆,只能将另外半边门打开,请他们入内。 他颤颤巍巍的道:“店小,家中的药材并不多,不知道大人想要什么药材,我,我帮您抓。” 满宝站在柜台前,目光扫过上面的药名,道:“我要当归、人参、防风、胆南星……” 满宝念一样他的脸色就苦一个色,见她念了一长串的药名还没停止,他眼泪就快要下来了,腰几乎弯到了地上。 满宝收了声,和他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付钱的。” 满宝将装珍珠的袋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两颗珍珠放在桌子上,对眼睛都快要直了的店家道:“你是要珍珠还是要金子?” 满宝扯了扯自己的钱袋,取出一小块金子放在桌子上。 店家咽了咽口水,在金子和珍珠之间来回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的看向周满。 周满平静的看着他,等着他选择。 店家觉得这位小娘子看着并不凶恶,主要是眼中清澈,不像是坏人。 开药铺的多少都会些医术,算大夫,而大夫,察言观色是基本,虽说他们也不能识尽天下好人坏人,但判断总比一般人要准一些。 此时店家就觉得周满不太像坏人,但他也不敢放松,于是扯了笑道:“岂敢要大人的东西,大人看上什么东西只管取,只管取……” “好,”满宝也不客气,点了苏木和苏叶道:“去抓药。” 苏木和苏叶拱手行礼,“是,老师。” 俩人进柜台,取了纸摊开,拿了称子看向周满。 满宝道:“先找蝎子、僵蚕、蜈蚣和蝉蜕,有多少取多少,称出来报数与我听。” “是。” 俩人就转身去找,药柜的摆放也是有一定规律的,一般这种很少用到的毒虫都是放在边角位置。 店家张大了嘴巴,他是说了随便取,那你们就随便取啊,而且这东西…… 店家张了张嘴巴,想要阻止,但看到后面虎视眈眈站着的士兵,又不敢张嘴了。 满宝在药铺里走了走,抽出一张纸来,又取了墨条和砚台,随手取了桌子上的茶杯,打开,里面是干净的白开水,她就往砚台里倒了一些水开始研墨。 苏木和苏叶找到这几样东西了,直接把抽屉给抽了出来,然后小心将它们分别放在盘子上称。 苏木报数道:“老师,蝎子有六钱七分,蝉蜕只有三钱……” 好少。 虽然少,但也是药,满宝垂眸记下。 等他们都取了后道:“取当归八钱,人参有吗?” 这东西贵,苏木和苏叶找了找,没找到,于是看向店家。 店家想要说没有,士兵手中的刀就往外拔了一截,怒问道:“到底有没有?” 他不敢说没有,连忙往后院去,不一会儿端了一个盒子上来,打开,里面是两株人参,其中一株很完整,还有一株取了一半。 他几乎要哭出声来,道:“大人,就只有这些了,小的店里真的没有了。” 满宝看了看他,笑了笑后收下了,她才不相信他是真的没有了呢。 济世堂离高句丽那么远,郑大掌柜都会将这些贵重药材分开藏匿,药铺里有两份,分开收着,家里还另外有最要紧的。 不过她也买不了这么多。 满宝记下它的品级,然后把盒子交给士兵,让苏木和苏叶继续抓药。 等他们都抓完了,药也包了一大堆,士兵们直接上去提在手里。 店家已经软在一旁,只能靠着柜台站着了。 满宝就提着笔算了一下价钱。 她是不知道这里的药价是多少,问了对方他肯定也不会说真的,不是抬高就是压低,所以她直接照着她知道的济世堂的药价给算了价钱。 然后满宝就苦恼起来,她不知道珍珠的价值几何呀。 满宝捏了一颗珍珠问士兵,“这么一颗珍珠价值几何?” 这个士兵知道啊,对这种奢侈品他们最了解的,毕竟战利品后面都是要变现的,大家都要心中有数。 他看了一眼周满手中的珍珠,裂开嘴笑,“大人的珍珠品相好,这么好的一颗最少能值三吊钱。” 靠在柜台上的店家心中暗骂,不识货的大老粗,这样的珍珠,送到大户人家去,低于五千钱都不会卖,这可是南边送来的海珍珠,可不容易得,又大又圆润。 满宝想了想,之前她四哥拿了一斛珍珠回来是怎么卖的来着? 时间太久,满宝实在记不住了,而且那是淡水珠,和这个珍珠还不一样,因此她迟疑,“真的?” “真的,俺们得的珍珠都给百户拿去换钱了,就是这么换的。” 满宝就大抵心中有数了,这东西最少能值四吊钱。 满宝就先取出两颗珍珠,又取了十颗出来,递给店家,“药钱,你是要珍珠,还是要金子?” 她道:“你要是要金子,我就只有这一块,剩下的也只能补你珍珠。” 没办法,契苾何力就给了她珍珠。 店家一愣一愣的,看着周满的脸问,“真,真给钱呀。” 第2695章 援军 第2695章援军 满宝便笑道:“当然,你现在也是大晋的子民了,陛下爱民如子,若是知道我等买东西不给钱,陛下会砍了我们的。” 店家目光扫过其他人,见他们似乎没有激烈的反对,就试探性的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接过了珍珠。 满宝转身便走,“走吧,我们回去,对了,”满宝回头问他,“这城里还有别的药铺吗?” 店家就连连摇头,“小,小的不知道。” 士兵听他这么一说,眉头一皱就又要发火,满宝也不介意,止住了士兵后便离开。 既然他不想出卖同行,又何必逼人家呢,反正这城也不是很大,多逛逛就知道了。 满宝就带着人继续在城中逛起来,不一会儿就又在不远处的对面找到了一家药铺。 她就说嘛,药铺也是很喜欢扎堆的,看看济世堂对面是百草堂,隔壁是保和医馆就知道了,他们那一条街,光药铺医馆就有五家。 这一次苏木不上去敲门了,直接让士兵上,凶悍的叫开门后他们就进去买药。 一直到夕阳快落下,他们一行人才满载而归。 何力处理公务累了,出来伸一下腰,看见周满带着一队人不可一世的从营帐外回来,每个人手中都提了药包,不由扭头问亲兵,“真去买药了?” 亲兵笑道:“是的,巡逻的军士回来禀报说敲了城中的两家药铺。” “城中有几家药铺?” 亲兵:“有两家。” 何力想了想,和他道:“回头再挑些战利品给她送去。” 他摇了摇头道:“没想到还真去买药材了,再攻城,记得留一部分战利品给医帐。” “是!” 何力问:“药材还没送来吗?” “没有。” 何力皱了皱眉,“不会是路上出事了吧?” 亲兵也怀疑,“不会被抄了后路吧?” 何力想了想后摇头,“我们并没有遗漏地方,高句丽的人绕不过我们。” 话是这样说,他还是派了一队人马出去,“沿路去寻找,看能不能接应他们,大战在即,那边陛下还要攻安市城,过了安市城,那便可以长驱直下,药材极其重要。” 而且天已经开始冷了,过不了多久就要下雪,要是后勤跟不上,他们很可能要撤退。 契苾何力都能考虑到的事情,皇帝和赵国公当然也考虑到了,因此他们也派了一队兵马回去寻找,除了药材,还要保证粮草畅通。 一个斥候从外跑来,道:“陛下,六十里外出现敌军。” 皇帝问:“有多少人?” “不下十万数。” 皇帝怀疑,“高句丽还能抽调这么多兵马过来?不是说封良那边牵制了二十万兵马吗?” 封良攻下了卑沙城,现在正带着人在高句丽王国内四处跑呢,今天打这个小城,明天打那个小城,让他们的人焦头烂额。 牛刺史有不好的预感,就听斥候道:“军中似乎有靺鞨兵。” 赵国公和阿史那等大将一起看向牛刺史。 牛刺史额头滑落一滴冷汗,只能低头和皇帝讨伐靺鞨,“简直是狼子野心。” 皇帝不在意的挥了挥手道:“高句丽既然能请到他们,显然付出的代价比我们的高。罢了,我们大晋与他们有缘无分,不必强求。” 众将:神的有缘无分啊,您倒是努努力啊,只给那么点儿钱,人家愿意出兵帮您才怪呢。 虽然有援军,皇帝也不怕就是了,道:“我们再去看一看地形,不必恐惧他们,只要打散了这一次援军,安市城唾手可得。” 只要拿下安市城,他们就可以和封良汇合,整个高句丽也都可以唾手可得。 这一边出现了援军,另一边的白岩城也出现了援军。 满宝此时一无所知,她正在拿着新买来的药给病患调配药方,虽然药量少,但种类是其了的,总算可以调配木萸散和玉真散了。 满宝给他们换上新的药方,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和两个学生道:“看看这两张药方的效果。” “是,”苏木道:“老师,我看他们今天伤口的情况还不错,应该是昨天的药用得好,但昨天您没写药方。” 那方药是周满亲自去药房抓的,没有过第二个人的手,因此除了周满外没人知道那张药方。 满宝摇了摇头道:“那张方子不好,先用木萸散和玉真散,再根据病症调整药方,要是不管用我们再琢磨别的药方。” 苏木没有怀疑,点头应下了。 满宝不打算将昨天抓的药记下来,就当不存在过吧。不过,他们的药材到底什么时候到呀。 满宝正在磨药,两匹马飞快的从医帐边上跑过,直接往主帐那边去。 满宝抬头看了一眼,咦了一声道:“主帐今日不是要入城吗?” “是呀,应该是中午搬进去吧,老师,我们进去吗?” 满宝道:“有些伤兵不好移动,反正帐子什么的也都搭好了,多住两天,等他们可以活动了再搬进去。” 他们在这里议论,那边契苾何力已经出了主帐,点了八百骑兵便出营帐去。 满宝看了惊讶,不一会儿就有人来通知她,“周大人,大将军出兵了,医帐做一下准备。” 满宝问:“多少人?” “八百骑兵。” 满宝:“敌人呢?” “一万多。” 满宝:“不多带一点儿吗?” 亲兵道:“我们骑兵只有两千,要留一千两百守卫主帐,突袭只用骑兵。” 带上步兵是累赘。 满宝还能说什么呢,如果是骑兵,他们医帐都跟不上,基本上谁能活着回来就给谁治。 满宝想了想后转身进医帐,取出两瓶药给亲兵,“替我给将军吧,受伤了的话,丸药内服,散粉外敷。” 亲兵拿了立即笑嘻嘻的跑了,道:“多谢周大人。” 亲兵追上契苾何力,和他一起突袭去了。 满宝坐下继续磨她的药粉,契苾何力带着人迎面撞上来援救白岩城的高句丽士兵,他们觉得他们出兵的速度不慢了,没想到白岩城还是先一步被大晋给打下了,顿时心惊。 还没来得及商量是把城池抢回来还是调头离开,迎面就杀来一队骑兵。 骑兵对步兵,又是奇袭,基本没有赢的时候,契苾何力带着人冲杀进去,进进出出,然后再进去的时候就彻底激怒了高句丽人,拼着性命不要,他们也要团团围住他。 明天见 第2696章 回返 薛备过来看李思,见他已经能坐起来,他便看了一下他的伤口,“没事儿?” 李思道:“周大人说还得再看几日,伤口若是不恶化就算好了。” 薛备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有点儿烫。” 李思蹙眉,“不是什么大事,周大人说只要我不高烧,也不抽搐就没事。” 薛备:“……你倒想的开,那箭头挖出来,陛下都以为你要活不成了。” 李思很感动的道:“万死不能报陛下恩德。” 说的是皇帝为他吮血的事。 薛备撇了撇嘴,正想说话,一道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然后是一阵急急地鼓声。 薛备立即起身,还按了一下要蹦起来李思,“你受伤了,安心养你的伤,我去看看。” 薛备跑到主帐去,他刚到,才敲鼓的令兵也跑了过来,“报——” 他啪的一声跪倒,大声道:“薛将军,大将军被包围了,困于敌中出不来,请薛将军发兵救援。” 薛备吓了一跳,“不是步兵吗,竟然没有冲杀出来吗?” 令兵能怎么说,难道说大将军恋战,他不是冲杀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四次吗? 此时也不是追究的时候,这一支军队都是契苾何力在领,他是总前锋,是绝对不能出事的,不然对士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于是薛备立即点了八百兵马出去,临走前他跑去找周满,和她道:“周大人,你们立即移帐城中,紧闭城门,除非我等回来,否则固守城池。” 步兵都留下,还有四百骑兵,差不多也够用了。 薛备还去找了一下李思,“你照看主帐。” 李思:……他是伤患啊,不过也应下了,现在军中品级最高的除了他就是周满了,总不能让一个太医来领兵吧? 薛备带着兵马便疾驰出营,坐在营帐门前磨药的满宝只抬头看了一眼就扭头和苏木道:“让人再准备一些木柴送到城中,一会儿主帐要搬到城中,让斥候盯着前面,要是有伤兵送来,提前回来禀报。” 苏木应下,问道:“老师,要不要做些药包?我们之前做的止血药包不剩多少了。” 满宝想着今天事情也不多,搬进白岩城后也就照看已经料理好的伤兵,的确要趁着有空的时候多做一点儿,于是点头,“去药房把药领出来吧,我们做一些。” 苏木就去列单子取药。 满宝继续磨药粉,她将药杵拿起来,捏了一点儿药粉看,很是满意的点头,还不错,再磨一磨。 李思捂着胸口上的伤勉强穿好衣服,出去组织将士们将营帐都搬到白岩城中。 薛备赶着去救契苾何力,主将陷于军中,事情并没有闹开,因为这不仅会影响士气,闹不好,还会哗营。 薛备赶到,看到大晋的骑兵都被围在正中间,立即道:“从东侧杀进,西侧杀出……” 并没有直接冲进去,他们先从侧首边杀进去,根本不接触到契苾何力又从另一头杀出…… 齐齐将契苾何力围在正中的敌军不得不调转头应付他们,围势稍缓,薛备这才带着人杀进去,冲杀了两次才杀进去,带上浑身是血的契苾何力往外逃。 两队兵马合成一队,跑了许久才逃出来,契苾何力却没有直接回白岩城,而是在一处山坡上停下,下马后便让人清点人数。 薛备连忙去扶他,“将军您没事吧?” 契苾何力将身上的甲衣扒了,扯开衣服露出腰间,那里皮肉翻飞,有个窟窿。 薛备见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血给浸湿了,之前以为是别人的血,可现在看来那上面也有自己的血。 他眉头一跳,立即让人取了细麻布来包扎。 亲兵立即上前,契苾何力从怀里拿出药瓶递给他,“上药。” 亲兵接过,倒了药粉下去,然后直接用细麻布缠上,这就算止血了。 不一会儿布就被红色的血迹渗透,契苾何力倒出一丸药吃了,让众将士包扎一下身上的伤,吃点儿东西,一会儿随他再去杀一次。 薛备:“……将军,你现在受伤了。” 契苾何力脸色深沉的道:“就是因为我受伤了才要去,刚才一波杀了不足两千人,而他们还有上万人,若是我们此次败走,明天他们就能围了白岩城。” 陛下他们正在打安市城,听说那边也去了援军,他们肯定抽不出兵力来援助这边了,他绝对不允许白岩城被围,他们好不容易才打下来的城池。 他起身怒喝道:“他们狗胆,竟敢伤了本将,你们惧怕他们吗?” 众将士怒吼道:“不惧,不惧!” “既然不惧,那就随本将杀回去,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众将士跟着怒吼一声,纷纷上马。 薛备:…… 他只能上马,跟着打了鸡血一样的将士们一起随契苾何力又回首追了回去。 高句丽这边才收拢了士兵,得知契苾何力被戳中腰部,觉得他凶多吉少,正整队要往白岩城去,结果才走了几步,天杀的契苾何力带着骑兵又杀回来了。 这一次他不再深入,从侧边杀入,再从侧边杀出,因为山路不宽,直接断了他们后面的支援。 他不深入,步兵根本围不住,不多会儿就被他们杀得面容失色,即便高句丽的将军一直想要稳住军心,但还是有士兵忍不住背身而逃。 只要有一个转身逃走,那军队就溃败了。 高句丽的将军没办法,只能让人后撤,契苾何力就带着人在后面杀,一直杀到了天黑,追出了二十里,薛备叫住了他才罢休。 契苾何力手中拿着大刀,薛备道:“将军,天黑了,我们快回城吧。” 契苾何力臣着脸点头,带着人回白岩城。 摸黑回到白岩城下,白岩城已经戒严,城门紧闭,城墙上的人核实了他们的身份才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契苾何力面无异色的骑马入内,稳坐高马问道:“主帐在何处?” 士兵指了方向,他就骑马带着人往主帐去,黑夜中,他扫了一眼,便朝灯火最辉煌的一处去,才进去,就见站在灯下的周满和李思等人,他直接朝着周满去…… 满宝的目光却落在他身后的军队上,正想说伤兵都送进去,结果还没开口,马上的契苾何力就身子一歪,直接从马上摔了下来。 满宝瞳孔一缩,连忙奔上前伸手,但也只来得及扶了一下,然后直接被带着砸在了地上,她嘶了一声,立即让人来抬着契苾何力进医帐。 薛备吓了一跳,连忙跳下马,和周满道:“将军腰上有伤。” 第2697章 大攻一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契苾何力给抬到医帐,满宝揉着胳膊跟在后面,让人把他的甲衣都扒了,衣服给剪了,这才能看到身上的伤。 李思捂着胸口跟在后面,满宝没好气的道:“你来这儿干什么,快去歇息吧,要是伤口不好,我这儿可没有多少药了。” 苏木已经快手的把契苾何力的衣服给剪了,满宝检查了一下,发现就左腰上有个洞,只是这个洞此时的情况不太好,正在往外冒血。 只是一处伤…… 满宝抓过他的手摸脉,脸色微变,“是脱力和失血过多,让人取二号药来,再拿一碗盐水来。” 她打开针袋,捏了针给他扎针,失血的情况下脱力成这样,很容易就猝死的。 满宝扎针,先护住他的心脉,然后才接过盐水,她抿了一口,吐出去,“再拿一个碗来,是要盐水,但没让你们齁死他。” 满宝兑了一碗淡盐水,让他的亲兵喂给他喝,然后和苏木一起处理契苾何力腰上的伤。 好在他做过初步的包扎,又敷了药粉,那可是加了三七粉的药粉,很是珍贵的,不然他这么久不回来,还来回冲杀,肯定死了。 满宝将伤口处理干净,确定没问题后就缝合上药包扎。 血止住了,但现在最要紧的是脱力和失血过多的问题。 满宝让人慢慢的喂他喝盐水,等药来了以后给他灌下一碗药,再用针给他激发药性,同时护住心脉。 针扎了下去,周满看了一下时间,记下后便转身去处理别的伤患。 跟契苾何力一样受伤回来的士兵不少,应该说大多士兵身上都带伤了,只是轻重之分而已。 医帐忙碌起来。 他们身上的伤多是枪伤和刀伤,应该是被戳的。 枪伤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面积不大,少有遗留物在伤口里,坏处就是,洞不小,要是伤到不好的位置,即便能回来,失血过多也很难救活。 薛备和李思站在契苾何力的左右两侧,看着周满挑选了两个伤重的病人入内就开始扒拉人的衣裳扎针,有些伤口因为沾了脏东西进去,她还用刀子和镊子进去把东西夹出来,用药在里面捅了捅上药,就是他们这两个见惯生死和残肢断臂的人都忍不住胆寒。 周满却是面不改色,处理好后就用针挑着肉的缝合,还不缝全,说是要留着一个口子看情况,要是里面的伤不好,那还得朝里面上药。 薛备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身上。 李思扭头看过来,问道:“你也受伤了?” 薛备立即摇头,“没有,我没感觉到疼。” 他也是害怕,这才摸一摸的。 契苾何力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周满。 满宝正在给他扎针呢,见他醒来便笑,“将军醒了?” 契苾何力下意识就要去摸自己的腰,被周满一把拍开,“将军最后别摸,你手上可不太干净。” 契苾何力就收回手,左右看了看后问:“有敌军围城吗?” “没有。” 契苾何力就松了一口气,道:“将薛备叫来。” 满宝就朝外面喊了一声,“大将军醒了,叫薛将军来!” 满宝继续往他身上扎针,契苾何力觉得有点儿疼了,于是问道:“为什么扎针?” “因为您脱力,差点儿就死了,”她道:“失血过多,对脏腑的影响有点儿大,现在扎针是让您的气血流通起来温养脏腑,不过您醒来了,那扎不扎的区别就是您长寿和短命的区别而已,您要扎不?” 这不废话吗,能长寿谁愿意短命? 何力道:“扎。” 满宝就继续扎。 薛备很快过来,何力就躺着和他说话,“高句丽的援军现在何处?” “他们退出了八十里外,一直在戒备,没有再过来,但也不退。” 契苾何力就冷哼一声道:“孬种,他们三日内肯定不敢再来犯,你让人盯紧了,没事儿就带着人去骚扰一二,能杀一个是一个,一定不能让他们知道本将受伤了。” “是。” “陛下那边怎样了?” 薛备道:“高句丽请动了靺鞨出兵,总共有十五万援军,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就是帮不上他们这边了。 契苾何力沉思,两边必须先料理一边,或者两边合军,这样分开对他们不利,主要是他受伤了,李思也受伤了。 契苾何力感受了一下腰上的伤,问周满,“三天后我能出战吗?” 满宝:“……当然是不可以的。” 何力问:“我要是一定要出战会死吗?” 满宝纠结起来道:“不添加新伤的话就看伤口裂开愈合的情况了,三天出战,你的伤口一定会裂开的,再愈合可能就会有些困难,到时候伤口要是恶化……” “那就是可以出战了。”他打断周满的话,和薛备道:“这三天你先扰敌,等三天后我们一举将他们灭了。” 满宝就不说话了。 默默地扎完针后就退出去。 苏叶见她脸上忧虑,就道:“老师,您别担心,大将军对自己的身体有数的,想来不会有事。” 满宝摇头,“我不是担心他,我担心白善他们呢,那边竟然不能抽出手来支援这边,想来战况比我们这边还要激烈,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苏叶:…… 白善正跟在皇帝身后上战场,没错,他也上了战场,不对,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皇帝也上战场了。 皇帝亲自上到峡谷北地,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 白善挎着长剑跟在皇帝身边,皇帝站在高处往下看,扭头看见他便问,“第一次上战场害怕吗?”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陛下,这不是臣第一次上战场。” 皇帝就笑道:“正面冲杀和你引诱开城门是不一样的。” 皇帝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便指了殷礼道:“一会儿你和殷大人一块儿去杀敌吧,朕的肱骨之臣怎么也要文武全才。” 白善:……他觉得他有文就足够了,不过也没拒绝,而是躬身应了一声是。 第2698章 大攻二 殷礼看到尘土起,目光一厉,“陛下,阿史那将军将敌军引出来了。” 皇帝立即上前一步看,看了看尘土飞扬的地方,握住拳头道:“再等一等。” 皇帝让阿史那带一千骑兵去引诱敌军,但还另外布置了两队骑兵埋伏,一边是赵国公带了一万五千兵马埋伏在西岭,一边是牛刺史带了一万一千兵马埋伏在山北。 阿史那领着一千骑兵将敌军引进峡谷,埋伏在山北一侧的牛刺史见他们入瓮,立即带着人冲出,站在高山上的皇帝看到尘土飞扬,便知道牛刺史动手了。 立即敲响战鼓,让人摇旗,让赵国公带着兵马也冲杀进去,将敌军包围。 延寿听到鼓声,一抬头就看到站在山巅上的大晋皇帝,心中激动,立即让人结阵迎敌,长剑指着他道:“儿郎们,那就是大晋的皇帝,凡是能拿下他的勇士,赏千户侯!” 军队鼓噪起来,立即有人朝着北山冲去。 阿史那回身杀去,加上牛刺史冲进来的兵马,瞬间拦下了大半。 还有一些冲了出去,殷礼看见,留下一千人守卫皇帝,他带着三千兵马冲下去。 白善看了一眼皇帝,紧随其后。 皇帝站在山巅,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下面的战况,直接用旗语指挥,赵国公和牛刺史等将领便是根据旗语变换阵型,不断的绞杀入谷的敌军,并且不断的引入更多的敌军。 殷礼带着三千骑兵从山上冲下,迎面撞上杀来的敌军,一刀便将跑在最先的一骑砍成了两半。 落在他身后的白善有些不适的移开目光,抽出剑来杀入军中,他用的是剑,比殷礼可温柔多了,只抹脖子和刺心腹的位置,绝对不会像殷礼这样一刀把人砍去一半。 大吉算是白善的亲兵,一直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一边砍人一边护着他往前冲去。 三千人很快将冲出阵来的敌军都杀完了。 殷礼举手收兵,所有的兵马有序的列于他的身后,浑身煞气的看向峡谷中的战场。 他们不会加入进去,他们的任务就是守护皇帝,不让一兵一卒上山去。 高句丽兵不断的想冲过来,大多数人冲不过来,还有的人冲过来了,然后就被这三千禁军斩于马下。 打了半天,延寿发现他们在不断的损失人,完全被晋军围着杀,脸色大变,又惊又惧,只能后撤,但后路也有晋军。 “大将军——” 延寿咬咬牙道:“撤到山中,沿山防守,快——” 但他们人太多了,等他们终于占据了边上一座山,依山自固时,损失了两万多的人。 延寿心疼不已,但还有更让人心疼的,赵国公带着人冲杀出去,直接杀了他们要沿路修建关卡的人,斩断了他们的后路。 如此一来,他们虽然占据了一座山,暂时防守住了,但他们也被包围了,撤不走,前进不了。 延寿和北山上的皇帝遥遥相望,半晌后转身回才搭起来的营帐,气恼的将捶了一下桌子。 和他一起的靺鞨大将惠和瞪大了眼睛道:“必须要杀出去,我们可没有多少粮草。” 延寿呕死,“我自然知道,但现在怎么杀?” 他有点儿责备惠和不知进退,要不是他追着阿史那不放,他们这六万人也不会陷入陷阱中。 整整六万呢,虽然他们号称有十五万的援军,但其实并没有这么多,真正能作战的只有十二万,所以大营那边只剩下六万,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救援。 救援是不可能救援的,因为他们被大晋的两万兵马给堵住了。 皇帝远远的看着,很是欣喜,战果比他想象的还大,战事进行的比他想的还要顺利。 没想到延寿那么怂,竟然没有拼杀出去,而是依山自固,没有粮草,没有后勤供给,那不是在找死吗? 努力往外冲,虽说孤注一掷,有可能伤亡惨重,但他们的人数远胜于大晋,还是有很大几率冲杀出去的。 白善和殷礼回到皇帝身边,也看了一眼,问皇帝,“陛下,可要劝降?” 皇帝赞许的看了一眼白善,“你怎知朕要劝降?” 白善:“天冷了,再耗下去对我们的消耗也很大,他们连冲杀出去的胆气都没有应该很容易劝降。” 皇帝微微颔首,“此事不急,朕刚才看下面有一员白袍小将甚是勇猛,他叫什么?” 殷礼也注意到了,正要派人去问,白善道:“叫薛贵,出自河东薛氏,是北朝河东王之后。” 皇帝挑眉,“倒是名将之后,让他稍作休息就带上一千兵马去杀一杀他们剩余的锐气。” “是。”白善应下后自然有人去传旨,但需要他去写手令和圣旨,嗯,这就是中书省在战场上的作用了。 于是高句丽军就是入夜也不得安宁,薛贵,阿史那和牛刺史等人轮番上阵,你上去杀半个时辰,过一段时间我又去杀半个时辰…… 等到第二天早上清点伤亡人数时,延寿几乎要落下泪来。 士兵上来禀报他们随军带的干粮不多,是要突围,还是啥啥时,延寿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正有些迟疑不定,想要组织兵马冲杀出去时,外面便响起震天的叫阵声,不仅下面的士兵,便是延寿听到这些似乎在耳边炸响的声音都忍不住心惊胆颤。 惠和苍白着脸道:“我们的后路被切断了,怎么退?” 延寿不说话。 营帐中默默站着的几个副将忍不住对视一眼,有人便小声的提议道:“将军,不然,我们降了吧。” 大家一起目光炯炯的看着延寿。 连惠和都低声道:“不然就降了吧,大晋的皇帝不杀降军,你看那阿史那,不就是降将吗?” 延寿就似被夹在火上烤一样,左右拿不定主意。 外面,皇帝和赵国公道:“让儿郎们叫得更大声些,午食给他们煮肉汤喝。” 旨意传下去,大家叫得更大声了,围着延寿大军喝喝喝的大叫,声音在峡谷中来回的冲撞,不断的回声,让声音更大起来。 拿着刀枪防守的高句丽军手都发颤起来,惠和拉着延寿去看,悲伤的道:“胆气已破,我们拿什么去战啊。” 延寿脸色苍白,最后闭了闭眼,解开自己的刀下山去了。 大家一看就知道他这是同意投降了。 第2699章 大胜 第2699章大胜 延寿带着三万六千多人投降,到了山脚下,将刀捧着跪下,膝行受降,皇帝接受了他的投降,被围着的后军也在延寿的劝服下投降了。 不投降还能怎么办呢,主将都被抓了呀,不对,是主将带着一半的将士都投降了呀,他们还能硬扛着吗? 赵国公清点了一下战利品,人就不说了,这一战缴获的马匹五万匹,牛五万头,铁甲一万多领,还有大量的兵器。 虽然没有攻城带来的金银珠宝,但这些东西也很贵重,甚至更贵重,因为它们转头就能投入到战场上。 皇帝清点了一下人数,把延寿等一干酋长,又选了不少领头人出来,将近四千人,全都迁移到内地。 剩下的普通士兵瞬间没了首领,皇帝也不为难他们,放他们离开,让他们回平壤去。 士兵们愣了一下,纷纷跪地痛哭,以头顿地,砰砰的谢过皇帝,不少人额头都磕出血来了,再爬起来时就忍不住抱在一起欢呼。 欢呼声传到十几里外的安市城中,敌军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赵国公看着空地上抱在一起哇哇大叫的士兵,扭头和皇帝道:“陛下大义。” 皇帝道:“让他们从黄城银城一带走,不许过安市城。” 赵国公应下,开始带着士兵们去放人。 敌军太多了,他们现在这里统共就四万多人,敌军的人数比他们还多两倍,全都俘虏是不可能的。 这些人中有貊人、有扶余人,更有汉人,大家同出一脉,总不能坑杀了。 不说皇帝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他便是能做出来,朝中的大将和大臣也要拦着的。 留下还要费粮食,只能放了。 但怎么放也是有技巧的。 这些人已经打破了胆,没有了马匹,也没有了盔甲和武器,应该不会再入军,哪怕被抓做兵丁,那也好打得很。 赵国公亲自押送着他们到野外,看着他们离开。 高句丽军颤颤巍巍的挤在一起往前走,忍不住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大晋军队,很是恐惧,生怕他们说放了他们,却会从后面射箭。 因此他们不敢多看,直接三五成群相互扶持着在荒野上玩命的跑起来。 跑出去老远,他们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晋军还是骑在马上一动不动,并没有追击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他们找到了自己的老乡便结伴回家去,不想再打仗了,晋军太恐怖了。 为了不再被抓,也怕被认定为逃兵,他们直接绕过城市走,直接从荒野上传过去,有的实在是绕不过去,也不敢多停留,装作盖牟城的流民进去,然后赶紧跑了。 高句丽剩下的城池中瞬间涌现了许多流民。 他们没有吃的会抢夺东西,还会组成土匪山寇,在一些小城市中如蝗虫过境,没有多少东西可以留下来。 皇帝站在高山上目视他们走远,扭头和赵国公道:“准备一下,攻下安市城,朕带人去白岩城看一看。” 两边要一起往下推才好。 赵国公应下。 而此时,已经休息了三天的契苾何力缓过劲儿来,收到隔壁战线大获全胜的消息后和薛备道:“将来援的这一万人拿下,我们继续往下。” 满宝就给他装了一丸药,和他道:“感觉快要死的时候吃下一丸,回来我或许能救一救你。” 契苾何力: 薛备连忙道:“将军坐镇帐中,让末将为前锋吧。” 契苾何力摇头,“你不行。” 和阿史那一样,契苾何力手底下的兵大多是胡兵,悍得很,薛备和他们还不太熟,他们是不会太听他的话的。 两千骑兵,用得好了如臂使指,用不好,反而是累赘。 契苾何力可不敢拿着他的骑兵去随意祸祸,所以他必须亲自去。 于是契苾何力接了周满的药后便去点兵,和薛备道:“按计划行事,你带着步兵前去埋伏。” 等他走了,满宝也便开始收拾东西,点了两个学生和步兵大营一起去前线。 薛备给她找了个好地方搭建医帐,然后就在后方等着伤兵到来。 没办法,那些人之前被契苾何力杀怕了,这三天又一直被骚扰,虽然骚扰杀的人不多,但他们也怂怂的,明明是援军,但三天才敢往这边走二十里。 所以他们距离白岩城还有四十里地,太远了,有些伤兵坚持不到这么远,所以满宝才把医帐往前推的。 满宝坐在营帐中,指挥着分配给她的士兵去打水烧水。 一个士兵跑上来道:“大人,木柴不是很够?” “去找,这不都是林子吗?先去找找,有就拖回来,没有就派人回城中拿,我们必须要热水。” 士兵应下,带着人去找木柴。“ 满宝转身,去和苏木一起整理他们带来的药材。 苏木不断的往路口那里探头,那边已经打起来了,他们听到喊杀声了。 他忍不住问周满,“老师,您怕不怕?” 满宝道:“放心,薛将军他们说了,前头有防线,防线要是破了,我们就跑,给我们的马都是好马,到时候我们只管带着伤兵撤。” 苏木:可是还是好可怕。 满宝将药材按照自己的习惯放好,那边喊杀声越发大声了,她也忍不住站到石头上垫脚往那边看,可惜中间有重重的密林,她啥也看不到。 契苾何力正带着人冲杀入阵,然后退走,本想引他们出来,结果这些人估计是之前被杀怕了,并不追他。 没办法,他只能再次返身回去又杀了一波,再退出来时他感觉腰上的伤口裂开了,结果他们还是不上当。 他捂了捂腰,忍不住骂了一声,“他奶奶的。” 然后吩咐亲兵道:“让薛备分兵绕后,这群孙子胆吓破了,估计不会入瓮。” 既然这样,他们就只能现做一个瓮了。 亲兵应下。 契苾何力歇了歇,转身带着人继续拼杀,不来就不来,老子再杀你一趟就回去包扎,明天再来。 满宝一直到傍晚才接到第一波伤兵,契苾何力和他们一起回来的。 满宝熟练的剪掉他腰上的缝合线,看了看后修补了一下伤口就上止血药。 契苾何力脸有点儿发白,嘴上还骂骂咧咧,骂敌军太怂了,一万人都不敢追他两千人,简直是孬种。 满宝问:“他们会不会是看出你们想请君入瓮呀?” 契苾何力没说话。 满宝就问:“他们会不会撤走啊?” 契苾何力吓了一跳,猛的一下坐起来,扯动了伤口嘶的一下,却顾不上,立即叫来斥候,“去盯着看他们是不是后撤了,主帐还在不在。” “是。” 下午六点见 第2700章 随军 高句丽军悄悄的后撤了,现在的营帐只是障眼法,里面留下的士兵是断后的,主帐连夜拔营偷溜了。 但毕竟是好几千人,动静也不小,有心查探就知道了。 契苾何力听到斥候禀报,躺不住了,立即从木板病床上起来,披上衣服就去点兵。 “他们后撤一定会和薛备撞上。” 薛备绕后了,他们的计划是明天前后夹击一起把他们给包饺子了,薛备在后面斩断他们的后路。 这一次契苾何力不仅带上骑兵,还把剩下的步兵带上了,只给周满留了五百人,他道:“要是有敌军过来,你们就逃回白岩城,不用在此等候。” 医帐不同别的营帐,没必要和敌军拼命。 周满点头应下,目送他们离开。 苏木有些担忧,“老师,不会真的有敌军来吧?” “不会的,”满宝安慰他,“除非他们此举是故意引诱大将军,不然不会来这里抄后路。” 他们现在怕得很,只会远离晋军主帐,又怎么会来这里? 不过夜里交战死的人可能会更多。 满宝皱了皱眉,招手叫来一个总旗,吩咐道:“派人去前面盯着,要是敌军溃败,我们将医帐前移。” 总旗眼睛大亮,立即带人去盯着。 好容易才能出征一次,这可是难得的军功,虽然保护医帐也是功劳,但肯定比不上前线拼杀。 总旗兴冲冲的带着人去了。 满宝就和苏木道:“你收拾一下,一会儿随我前移医帐。” 苏木愣愣的问道:“那,那这些伤兵呢?” “交给景仲,我会给他拨两百人,其余人带上药材和锅碗瓢盆与我们前移。” 他们需要带的医用物资不少,别的不说,光包扎用的布料就有不少,且不能受污染。 俩人收拾好就开始等着总旗回来。 契苾何力带着大军冲进敌军营中,里面果然只留下了不到两千人,其余营帐都是空的,顿时大怒,带着人就把这些人给剿了,当然,杀太费时间了,冲杀不多久就叫着缴械不杀,然后他们就跪下投降了。 契苾何力坐在马上,盯着人将他们的兵器都收缴了,这才留下一队兵马看着他们,剩下的人带着缴获的马匹继续去追敌军主帐。 总旗好不容易追过来,看到战斗结束了,立即让人打转马头回去找周满,他则留下和留守的将领商量搭建医帐。 医帐转移过来虽然危险,但对将士们来说是好事,留下的将领没多想就答应了。 并不用特别搭建,敌军留下的营帐还没冲垮的随便选两顶,把伤兵往那边一放就是医帐了。 满宝骑马带着人转移过来,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伤兵,开始下马和苏木一起处理。 等处理完这些伤兵,前面又有人回来禀报,“大将军追上敌军主帐了,薛将军先遇上了敌军,他们正交战呢。” 满宝问:“黑不隆冬的,他们看得见吗?” “所以将军鸣金收兵了,敌军也暂停攻击,只是受伤的人不少,已经最近扎营。” 满宝就让人收拾各种药箱,骑上马道:“走吧,去看看。” 夜袭什么的只适合扎营的时候,想要夜袭的人知道那里面住着的都是敌人,而且营帐中有火,打起来火光冲天,还是能分辨出人身上的甲衣是哪一边的。 但像这种夜晚转移去追杀却是很容易误伤自己人,尤其另一边还有一队他们的人马,骑兵冲杀起来是从这边到那边,很容易杀着杀着就杀到自己人的。 敌军同样难以分清敌我,所以此时休战才是最好的。 满宝今晚一直在跟军队移动,幸亏他们军医多,要是以前军中只有一二个军医,想都不要想这种待遇。 满宝一脸忧伤的追上前面的军队。 没有营帐,将士们合衣而眠,刀枪抱在胸前,有点儿风吹草动就坐起来。 周满还没跑到他们前面就觉得汗毛倒立,科科也惊醒过来,警告道:“前面有危险,有弓箭手在对着你们。” 满宝问:“是晋军还是敌军?” 科科郁闷的道:“晋军。” 满宝就扭头对总旗道:“喊话,就说医帐到了。” 总旗也绷紧了脊背,同样感受到了危险,所以马速慢了下来,他冲着前面大声喊道:“前面的兄弟,医帐到了,这是周大人——” 那股危险的气息就淡了一些,他悄悄松了一口气,想了想,他扭头和周满道:“大人留在这里不要动。” 他先带着两个人上前,确定前面是他们的军队。 所以晚上行军什么的最讨厌了,伸手都难见五指,好好的留在营帐里,明天再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不行吗,大晚上的为什么要逃跑? 高句丽军那边也在暗骂,晋军真是不要命,大晚上的也追他们,他们都撤退了,让他们跑一个晚上怎么了,竟然还两面夹击,不要脸! 总旗过去见了戒备的同袍,火把一照,确认是自己人,他们立即点着火把颠颠的跑过来迎接周满。 一个校尉道:“周大人,好多兄弟都受伤了,有些是不小心被踩的,抢出来的时候伤得不轻,还请您去看看。” 踩踏,最难治了,大多数是内伤,满宝忧愁的皱着眉头,跟着他跑到营中,下马后拎着药箱就过去看伤兵,她问道:“大将军没事吧?” “没事啊。” 是了,一般的校尉都不知道何力受伤的事。 满宝提着药箱过去,伤兵都是躺在地上的,点了几堆火,让他们围着火堆躺着,除此外,大家只能简单的用布给他们包扎一下伤口,因为驻扎在此处,连口热水都没得喝。 大家只能从水囊里喝冷水。 好在满宝把锅碗瓢盆都给带着了。 满宝一路走过去,挑出急需处置的伤患,让人抬到最前面那个火堆去。 她看了一圈后道:“让人再生一堆火,去折些枝叶回来铺在地上,夜里冷,伤兵不能受寒。” 她也不介意露天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有营帐的,将就着吧,能不能活也要看运气了。 满宝开始让人架锅准备熬药,问道:“附近有水吗?” 校尉愣愣的摇头,“不知道。” 大晚上的,他们刚打了一场,谁会去找水源呢? 契苾何力听到汇报找过来,闻言道:“派人去找,将斥候找来。” 他们之前对附近勘察过,肯定知道哪里有水,哪里没有水。 第2701章 圣驾 契苾何力乖巧的自己脱了衣服坐在火堆旁,他的伤简单,崩开了嘛,满宝早有准备,很快就给他处理好,然后去处理别的伤兵。 他也不走,就坐在火堆边闭目养神,受伤的士兵因为疼痛忍不住呻吟出声。 满宝也没有很好的办法,他们带的麻沸散不多,只能紧着最要紧的人用。 比如一些比较大的手术,时间长,位置危险,那就必须用麻沸散,不然止不了痛,对方的身体会痉挛,还有可能会生生疼死。 疼痛也会让血加快流出的,那样的情况下,止痛针不能达到理想状态,满宝就只能给他们服用麻沸散。 其他人就只能用针灸止痛。 最难处理的是黑暗中冲杀时摔跤,然后被人踩踏受伤的士兵,很多抬回来的时候还活着,满宝再看时已经死了,只是身体还温热着。 满宝治了三个,有两个直接死于中途,只活下来一个。 她紧紧拢着眉,快速的换了一个药方,让人去熬药,“这是止内脏出血的,先用上。” 但这样的情况下效果可能不会很好。 满宝心情不是很好。 一直忙碌过第二天天光破晓,大家掏出干粮来啃,同时戒备,想要打仗了。 而被围在中间的高句丽军比晋军更憔悴,他们可是担惊受怕了一晚上,而且对面军营竟然能传出药香味。 他们的伤兵还躺在地上呢,别说吃药,很多连伤口都没处理。 这种对照对军心是很大的打击。 天黑的时候他们害怕,但天亮了,他们更加害怕。 契苾何力站在大路上往那边看,淡淡的道:“整装,准备作战。” 晋军立即有序的行动起来,在天亮前就努力的啃了身上带的干粮,喝了点儿水就准备好自己的马匹和兵器。 满宝坐在火堆边打瞌睡,她才眯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听到动静便醒过来,她站起来往那边看了一眼,对迷迷糊糊一脸迷茫的苏木道:“醒过来吧,一会儿我们就带着伤兵后撤了。” 他们留在这里是累赘。 契苾何力也是这么认为的,周满很重要,两军交战他是不会允许周满和医帐留在这里的,于是派了人将他们送走。 因为交战在即,护送他们离开的人不是很多,又要抬着伤兵,满打满算也就百人左右,倒是伤兵不少。 满宝还要充当护卫带着他们呢。 走了一段路,他们隐约听到地面震动的声音,总旗脸色微变,从马上跳下来后趴在地上听动静。 他立即跳起来,“有大批军马过来了,所有人躲入林中。” 满宝也提起心,问科科,“是敌军还是友军?” 科科:“是皇帝。” 满宝松了一口气,才要说话,科科道:“不过树林里有几样没收录过的植物,宿主要不要进去收录?” 满宝话便咽了下去,在心里问它,“之前不是收录了好些吗,我以为这个地方没见过的物种都收录得差不多了。” “你收录过人参吗?” 满宝眼睛大亮,“里面有人参?” 科科应了一声,在林子里。 满宝于是跟着大家转移到林中,总旗不知道身后来的军队是敌是友,但躲起来总不会有错的。 他们的大军基本都在这里了,白岩城那边只留下一千人驻守,是不可能有这么多军马过来的。 总旗怀疑是高句丽军绕后了,他很害怕,如此一来,大将军他们岂不是被断了后路。 他找来两个比较机灵的士兵,小声道:“一会儿发现要是敌军,你们就从林中赶去和大将军禀报。” “是。” 满宝则是蹲在地上问科科,“东西在哪儿呢?” “还得再往前走一走。” 满宝就往林子深处看了一眼,继续蹲着没动,“那得再等一等,现在时机不对。” 从来了辽东后满宝也没少以挖药的借口到走过路过的林子里挖挖挖,不过因为太忙了,只有在某一地驻扎时才有这个空闲,其余时候基本只能听着科科的叮咚声,然后先记下。 好想班师回朝时留下挖个十几二十天再走呀。 总旗趴在地上听动静,半晌后微微抬头,压低了声音道:“来了。” 于是大家就从林中悄悄抬头,透过草木的缝隙往大路上看,满宝一边看一边问科科,“白善有没有跟来?” “有。” 满宝心中雀跃起来。 总旗也发现了圣驾的旗帜,同样高兴起来,“周大人,是陛下!” 大家一起兴奋的看着周满。 满宝就从地上爬起来,对,她现在官最大,见驾这事儿得她去。 满宝在总旗们的保护下往外去,前锋部队发现他们,刀呀剑呀枪呀弓箭呀一起朝着她,待看清是周满才放下,为首的禁军侍卫打马上前行礼,“周大人!” 随军这么多朝臣,别的人或许不认识,但周满太显眼了,又是唯一的女官,想要不认识她都难。 满宝拱了拱手,问道:“圣驾是来援助契苾将军的?” “是,前锋呢?” 满宝指着前面道:“在前面,应该打起来了,医帐留下是累赘,所以我们要后撤。” 禁军侍卫引着周满去见皇帝。 皇帝和她了解了一下战事的进程,听说昨天晚上契苾何力连夜追击,而高句丽军还碰上了绕后的薛备,双方抹黑打了一场,他便皱了皱眉,问道:“将士们伤亡如何?” 满宝报了一下数据,这还只是契苾何力的伤亡情况,另一边不肯定。 皇帝就叹息了一声,觉得薛备时运不济。 夜晚作战的确比白天作战伤亡要更大一点儿,军队还容易被打散。 本来薛备要是不绕后,或是慢一点儿,让他们撤退离开也没什么,他们并不是非要那些这些敌军的,只要他们不再盯着白岩城就行。 可以说,契苾何力昨晚选择作战是为了保住薛备和他带着的兵马。 不过既然把人拦住了,自然是拿下比较好。 皇帝立即调殷礼前去支援,他也去,不过没打算上战场,而是留在后方观战。 当然,周满也要跟着去了。 于是满宝让人将伤兵送回不远处的医帐,她和苏木又带着药材和东西跟皇帝回去。 有皇帝在,医帐又可以支起来了。 第2702章 圣旨 第2702章圣旨 满宝走到了白善身边。 白善看了看她的脸色,低声问道:“昨晚又没睡吗?” 满宝道:“凌晨时睡了半个时辰。” 白善微微皱眉。 满宝上下打量他,问道:“你身上有血腥气。” 白善微微一笑道:“在战场上难免会沾染上,你身上没有吗?” 满宝摇头,“不一样的,我虽是医者,但我身上没有那种血腥戾气,你身上有。” 白善这才道:“我上阵杀敌了。” 难怪了。 她好奇的问道:“那你能算军功吗?” 白善就苦恼起来,“也没杀几个人,怕是不能算军功。” 他道:“陛下说我看着太软和了,只擅,不擅武不行,所以让我上战场历练历练。” 满宝还能说什么呢。 “你一会儿还要上吗?” 白善道:“上吧,陛下让我这段时间都跟着殷大人。” 殷礼要上,他就只能跟着上了。 满宝道:“那你要小心。” 白善颔首,“放心,我穿了甲衣的,而且还有大吉呢,他会保护我的。” 不过上战场的确能让人热血沸腾,白善如今想法也不同之前了,不似以前那样畏惧生死,能躲着危机就躲着危机。 有时候,迎面而上反而能更好的解除危机。 大家听到了冲杀和交战声,殷礼立即点兵出列,带着两千禁军先走了,剩下的两千人则留下拱卫圣驾。 白善和满宝点了点头,也跟着殷礼走了。 皇帝继续往前,大道上马匹和人的尸体,还有受伤的人,显然刚才这里发生了大战,战场已经从这里移到更前面的地方了。 殷礼直接越过这些尸体和伤兵往前去,皇帝他们则开始清扫战场,不仅找出他们大晋的伤兵,也找到了不少高句丽的伤兵。 皇帝看了一眼道:“一并送到医帐去。” 满宝就近忙碌起来,皇帝则带着人继续往前,前面是开阔的荒野了,不,应该是已经收割过的田地和荒野,此时两军正在此作战,皇帝没有上前,但也没有后退,就骑马停在路口看着他们厮杀。 路上遗留的伤兵并不是很多,跑都跑不动的,多半是去了半条命的,被翻出来后,没多久也死了,满宝只暂时救回来了八个,其中有三个还是俘虏。 处理好他们的伤口,满宝拎着药箱就上马,带着麻木的苏木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就追上了皇帝。 她打马上前,愣是挤到了皇帝左侧,落后皇帝半步一起看着战场。 皇帝叹惋道:“刚才的地势实在是前后夹击的好地方啊。” 可惜了高句丽军胆子小,竟然连夜跑了,不然契苾何力的这个安排还是很不错的。 满宝道:“陛下何必强求,这是两军交战,人家也不失智。” “但他们依旧会输,”皇帝自信的道:“他们军心不在了。” 这是大忌啊。 皇帝扭头让侍卫下去抬打鼓上来,让人擂鼓助战。 侍卫应声而去。 军鼓有鼓舞士气之用,大晋这边的军鼓一响起来,大家再看圣驾在此,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本来就悍,这一下更是悍勇不畏死。 而高句丽军更是胆寒,本来就被契苾何力吓破了胆,从昨晚到今天一直提心吊胆,他们也不想着去抢回白岩城了,能突围出去就行,结果现在敌军又来了援军,还是大晋的皇帝来了,好绝望啊。 绝望之下,有人掉头就跑,往四面跑去。 连拿着战旗的旗手都忍不住跑,然后被契苾何力的亲兵一把削断了旗杆,旗帜一落,高句丽军瞬间大乱,皇帝见状立即道:“让他们投降。” 观战的两千禁军立即大声喊道:“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正在对战中的契苾何力等人怒喝道:“还不投降吗?” 薛备也带着人慢慢停下,见对方都拿着刀剑犹豫不决,便拿着刀指着他们怒喝,“放下” 被指的人吓得放下刀,有一个人放下了,身边的人便纷纷跟着放下,于是放下武器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慢慢跪到了地上。 契苾何力立即挥手,让人上前将他们的兵器拿走,开始收拢俘虏。 他调转马头去拜见皇帝。 满宝则是见他们都不打了,于是和皇帝行了一礼,带着人上前,就近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空地,让伤兵过来接受治疗。 契苾何力跑过来见皇帝。 皇帝立即下马扶住他,忧心忡忡的道:“朕听闻你受伤了?” “陛下,臣无大碍。” 才怪呢,契苾何力伤的不轻,加上一直在作战,伤口其实一直没好过,身体自然也不会太好。 皇帝亲自扶着契苾何力去找周满治伤,顺便把刺中契苾何力的人从一群俘虏中找了出来,交给他处置。 不过契苾何力摇了摇头,让人将他和其他俘虏一起放了,他道:“我们各为其主,他杀我天经地义,此时战事已消,既然要放走俘虏,那边一起放走吧。” 晋军不杀俘虏,尤其这还是皇帝亲征,打的是正义的旗号,更不会杀了,在皇帝看来,高句丽内的百姓也是他的子民,咳咳,不仅因为高句丽是大晋的藩属国,还因为这片土地本来就属于中原。 把牛马和武器收缴了,甲衣也收缴后便让俘虏回乡去,不仅是晋军对他们的优待,也是使他们失去战斗力的一个好方法。 都到了此处,皇帝干脆在附近的山上结营驻扎下来,等着周满处理伤兵的功法,皇帝的政令和军令一道道的从这里发出,“改白岩城为岩州,盖牟城为盖州,着令拿下安市城、黄城、银城。” 白善一一记下,将写好的两道圣旨奉上给皇帝看。 皇帝阅过,就在圣旨上盖章,让人送出去了。 皇帝不打算绕路过去安市城了,他决定就此继续南攻,然后从这边打通道路去安市城,路上的那些村镇全都收服。 契苾何力没意见,让薛备领军去听命,他则是躺着养伤了,周满说了,他的伤口不能再乱蹦跶了,不然容易死人。 接下来的战事特别顺利,银城和黄城的守军听说晋军来了,都没有抵抗,直接放弃城池就跑了。 晋军默默地进去接手,然后就将一直顽抗的安市城围住了。 我看到好些书友留言,都把高句丽和现在的韩国混在一起了,但其实这个时期的高句丽并不是大家所熟知的高丽。 这个高句丽是我们中国以前的一个边疆政权,中原这边有时也叫它高丽,历史上为了和后面的王氏高丽分开,会将它称作高氏高丽。 它的范围是辽东一带到现在的北朝鲜,以前这部分和中原是统一的,后来中原出现战乱,他们才在这里建立了割据势力。 后来高句丽被大唐灭了,重新归到大唐的版图中,一部分人留在了原地生活,一部分人被迁移到内地,还有少部分人逃亡到了更南边的新罗和百济,这两个藩属国才是现在大家所熟知的韩国的范围,人种也是现在韩国的人种。 所以大家不要误会了,中的高句丽就是现在的辽东一带,和我们同宗同源,哈哈哈哈 不知道大家会不会看得见作话,所以我打算多放几章,懒得再开番外科普了。 下午六点见了。 第2703章 挖挖 满宝将所有的伤兵都处理好后就颠颠的跑去找白善,“我们去挖花花草草吧。” 白善正忙,皇帝最近正在处理这段时间攻打下来的城池,要改名的改名,还要从朝中挑选官员过来接手城池,更要挑选当地的一些大族老人之类的见面,以示皇帝的恩德,然后把地方的一把手或二把手位置给他们。 这些事情皇帝定下以后都需要他们写圣旨写公文交代下去,有时候皇帝想不起来谁是谁,他们还得替皇帝想起来。 真以为中书舍人是好做的,记性差一点儿的都不能在皇帝面前呆着,不然皇帝一问三不知,他们转天就被撸了。 不过这么忙,白善还是想了想道:“你等我到申时之后。” “那算了,”满宝道:“现在日头短,申时之后最多两个时辰天就全黑了,你把大吉给我吧,我带他去。” 白善:“……你是为了要大吉吧?” 满宝嘿嘿一笑,“我不想带别人去。” 白善就叹气道:“行吧,你去吧,把家里的两个护卫都带上,现在溃散的败军很多,林子里未必就是安全的,里面要是不小心藏着逃兵就不好了。” 满宝点头应下,去找大吉。 于是用过午饭他们就背着药篓进山里去了。 因为知道地方远,满宝骑着马去的。 一开始还能骑马,等进到林子深处,到处都是树枝,他们再骑马就不好了,于是只能下马拴住。 科科指引着她去找,不一会儿就叮咚一声,满宝拿着药锄跟在大吉身后,和科科道:“别扫描太远的地方,要是进去太深,不仅危险,我们也不能出来啊。” 科科不管她,它只管扫描,至于去不去挖,那是满宝的事。 满宝无言以对,只能照着科科的指引去,总算找到了它指定的植物,于是挖。 满宝看了看,不觉得它是药,但是管它呢,先收了。 路上还有那种没见过的参天大树,满宝围着转了一圈,最后借口说树枝似乎有凝神之用,让大吉爬上去给她折了一根树枝。 其实要不是大吉拦着,她可以自己爬上去的。 两个护卫显然是很少跟着周满出来挖东西,一时都不能接受他们家的主母这样的无理取闹。 但大吉面色不变,一脸的习以为常,直接脱了鞋子就爬上树,用刀给她砍了一截枝叶下来。 满宝就很好的收着,东西得来不易,她决定回去后多分成几节,不仅可以给百科馆收录,还能挂到论坛上。 继续往前,满宝就在一片腐叶很厚的地方看到了一片人参。 是真的一片呀。 她第一次见这东西,以前看见的人参都是阴干晒好的,并没有见过生的人参。 满宝小跑着上前,蹲下去看。 她扒拉开地上的枯叶,开始看着这些人参眼睛发亮,问科科:“大不大?” “有两棵大的,其他的都比较小。” 满宝听郑大掌柜说过,人参这东西很难挖,尤其是完整的人参,一不小心须须就断了。 而高丽参只在辽东一带有,中原的参与他们的不太一样。 满宝放下药篓,拿着药锄,郑重的和大吉道:“这东西我们挖的时候要小心,算了,还是我自己挖吧。” 她怕他们挖坏了,这可都是钱呢。 于是满宝拎着锄头就开始吭哧吭哧的挖起来,她第一次挖,所以先找了边上一棵不太大的人参练手,已经小心再小心了,但还是不小心扯断了好几根须须。 满宝在心里总结了一下经验,立即开挖第二根,总算不再挖坏了。 大吉三个人在周满挖出第一根人参时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们竟然找到了这样的好东西,不对,是主母竟然找到了这样的好东西。 两个护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大吉也惊讶,但很快就波澜不惊了,他见她挖得辛苦,干脆也拿了锄头道:“我从旁边给你挖吧。” 这样速度快点儿,挖的范围大了,也好起人参。 满宝应下。 满宝足足挖了五根,都是科科给她挑选的还不错的,剩下的就有点儿小了,满宝就没挖。 将土推回去,把坑都给填了,满宝这才拍了拍手,喜滋滋的看着才挖出来排排放在地上的五根人参,其中有两根很大,头不小,身子胖胖的,还分出了四小节,看着就跟人的胳膊腿似的。 大吉在背篓里翻出了一块脏兮兮的布,这本来是打算包药材的根的,他知道满宝有包根回去种植,有时候还要挖些泥土回去的习惯。 “大娘子,用这个包起来吧。” “好。” 满宝小心的将人参放上去,包好以后放在背篓下面,她和三人道:“这事儿你们知道,我知道,不许告诉别人知道吗?” 护卫甲愣愣的问道:“那要是少爷问起呢?” 满宝无言。 护卫乙拍了他一下道:“大娘子会告诉少爷的。” 护卫甲这才想起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满宝收获不少,问科科:“附近还有没收录过的东西吗?” “没有了,最近的在这座山的另一边,从这里过去大概要走两个时辰。” 那算了,现在天都要黑了。 满宝摸了摸背篓,问它,“你现在还没收录人参,是不是没收录前你都能扫描到范围内出现的生人参?” 科科似乎知道了她想要做什么,沉默了一下后道:“是。” 满宝瞬间笑开,笑容灿烂得不行,大吉看着她的笑脸,也忍不住笑,“大娘子就这么高兴呀。” 满宝颔首:“很高兴。” “别高兴过头了,”科科道:“你要是迟迟不收录,它失去了活性就收录不了了,但下一株你未必有时间去收录。” 说的好像有道理,满宝迟疑了一下后和它道:“我回去思考思考。” 满宝背着背篓喜滋滋的回营地了,回去时天都快要黑透了,白善站在营地门口等他们,见他们能赶在天黑前回来,大松一口气,立即迎上去,“我给你留了饭菜,你下次得早些出来,天黑以后很危险。” 第2704章 小夫妻 皇帝一直伏案工作,一直到宫人上前点灯他才抬起头来,眼睛适应了一下,他不由的伸手揉了揉眼角。 古忠见状,立即上前柔声道:“陛下劳累了一天,不如出去走一走,天要黑了,您夜里看东西对眼睛不好。” 皇帝想了想,也觉得脑袋有些沉,于是丢下笔起身往外走。 皇帝扭着脖子在营地里走起来,这一段时间一直连续打仗,哪怕是为了将士们的身心健康也该停一段时间了,所以皇帝才选择在这时处理一直积压的事务,也让大家歇几日。 当然,也是因为下面的几座小城池都直接投降了,他们要忙着接手城池,暂时不能再往前推战线。 皇帝绕着营地转了半圈,正要去医帐那边看一看伤兵,就见门口站着个眼熟的人。 天有些黑了,皇帝眼神不太好,于是眯起眼睛,指着那边问道:“那是白善?” 古忠看了一眼后笑道:“陛下好眼力,就是白舍人。” “天都快黑了,他在哪儿干什么?” 皇帝背着手正要上去,就见远处来了四骑,一个更加眼熟的人从马上下来,白善直接迎上去。 皇帝便停下了脚步。 古忠见他一脸便秘的样子,不由笑道:“看来白舍人是在等周大人。” 皇帝嘀咕了两句,“谁还没个娘子呢?” 不过看到周满和她身后的护卫背着背篓,他不由眯起了眼睛,“他们是采药去了?” 古忠声音就低了几度,低头应了一声后小心翼翼的解释道:“听说营中连止血的药材都没有多少了。” 皇帝本来很好的心情瞬间不好了,脸色一下阴沉了下来。 古忠立即不敢说话了,小心退到了一旁。 满宝和白善手拉着手回营帐,她让大吉他们将背篓留下,然后就让他们走了。 官大就是好,军中连参将都是两个人一个营帐呢,能够一人一个营帐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 满宝恰巧是一个。 当然了,有白善的时候,白善是和她一块儿住的。 白善让满宝去洗手吃饭,他将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 满宝却不愿意,她蹲下,小心翼翼的从背篓里取出一个包,将饭菜挪到一边放在桌子上。 见她这么郑重,白善忍不住问,“这里面是什么?” 满宝就一层一层的打开,不过也没几层,就那么一块布,她打开后当当当的看向白善,压低声音问,“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白善一愣一愣的点头,“惊喜,意外。” 他摸了摸布上的人参,压低了声音问:“这东西里面还有吗?我下次和你一块儿去挖。” 挖这种东西很让人高兴啊。 满宝纠结起来,小声问他,“陛下要合军打安市城吗?还是依旧分兵南下?” 这属于军事机密,满宝此时并不知道。 白善也压低声音道:“应该要合军,再往下也打不了,安市城杵在那儿,若是不攻破,大军不能南下,分兵下去很容易被断了后路。” “那安市城要打多久?” 白善摇头,“不一定,很多城池的守军都望风而逃了,而安市城易守难攻,那里又是高句丽的重要关口,他们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需要僵持很长的一段时间,那满宝的确有时间漫山遍野的找一找人参之类的珍贵药材。 满宝便道:“那等我们有空就去挖。” 不过她也不敢肯定就一定有,于是问科科,“我要是给你收录了,再问你,你要积分吗?” 科科:“……不要,你快收录吧,这两年你都很少再收录东西了,难得有进项,你还拖延。” 科科无奈的道:“凡是可收录物种,不管是收录过的,还是没收录过的,我都可以给你扫描。” 这总可以了吧? 科科竟然如此体贴,满宝高兴的问它,“最近主系统是不是不盯着你了?” “嗯,我听到一些风声,他们在其他世界也发现了差不多状态的天降陨石,正引诱那个世界的宿主收集,很长的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盯着我们了。&039; 满宝越发高兴,就在五根人参中纠结的挑选起来,那两根最粗最壮的肯定不会给百科馆,剩下的三棵…… 满宝仔细的比较了一下,最后拿起来一棵放在一旁,然后在那棵挖断了的人参和比较小的一棵之中犹豫,“你说,这两根我舍去哪一根?” 白善下意识的问,“你要送给陛下?” 满宝立即摇头,小声道:“这事儿陛下不知道,应该不用送他,而且他们攻破了这么多城池,战利品中应该有吧?” 白善惊讶,“难道是给小岳父?” 满宝沉默。 白善眼中忍不住闪过笑意,压低了声音问道:“给小岳父的不应该挑好的吗?你怎么还挑最差的?” 满宝小声道:“不是他用……” 她含糊道:“拿去卖的。” 白善便也对比起来,最后还是指了那根断了须须的道:“这一根吧,虽然断了两根须须,但看着还不错。” 满宝就拿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去整理其他的植株,白善帮着她,俩人正忙活,一个士兵来叫白善,“白舍人,陛下宣你。” 白善便看了一下外面,微微蹙眉,天已经全黑了,他立即起身,和周满道:“你先将东西收起来,我去看看是什么事。” 满宝也惊讶,“应该不会拔营吧?” 白善道:“嗯,天黑了,应该不会,但也要做些准备。” 白善去见皇帝。 满宝想了想,干脆将这些东西每样留下一份来,其他的全都一股脑的收录了。 然后她把剩下的人参包好放在科科的空间之中,这才去洗手吃东西。 她拿了一个馒头啃着,直接出门去找人。 契苾何力不在大帐中,听说也被皇帝叫去了,满宝便忧伤的回营帐了,看来真的要拔营了。 果然,白善晚上回来就和满宝道:“明日一早拔营。”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会在此处多停留几日吗?” “刚才有令兵从赵国公那边过来,那边攻城不是很顺利,所以陛下打算合军了,伤兵全都送回白岩城,其他人都要去安市城那边汇合。” 第2705章 缺药(给书友“红颜醉”的生日加更) 大军汇合在一起。 赵国公在距离安市城二十里外驻扎,倒不是他心大,非得这么近驻扎,而是安市城现在不管怎么骂都紧闭城门不出,他攻城两次,实在是攻不下,那就只能围城了。 满宝跟着皇帝到这里,所有的伤兵都分散在了后方城池中,满宝调配了一下,只留下了两个学生照顾他们,剩下的全都带到身边了。 满宝分到了自己的营帐便先将军医和学生们聚在一起训话,鼓励了他们一番,又和他们交谈了一下当下的烦恼和困境后,便拿出一个布袋子。 她将袋子交给周立如,道:“每人两颗珍珠,不是很多,发下去吧。” 所有人都一怔,收到珍珠后还一愣一愣的,两位军医最先反应过来,立即弯腰行礼,“谢大人赏赐。” 这可是战利品,难得啊,除非他们也冲进城中翻找东西,不然军医一般很少能分到战利品的。 而往往攻进城的时候他们是最忙的时候,从开始打仗一直到结束,他们军医都是忙碌的,特别是结束之后,所有的伤兵都一股脑的被送过来。 他们怎么可能去和别人抢战利品? 抢的时候他们都不出面,更不要说分的时候了,一般就没他们的份儿。 军医特别高兴,别看只有两颗珍珠,但价值可比他们三四个月的俸禄了。 满宝将东西分了,鼓励他们道:“好好干,等攻进安市城,要是还有战利品,我和人要一些。” 契苾何力看着挺大方的,阿史那将军也大方,不过他太严肃了,自己不拿战利品,也不许手下的士兵拿太多,基本上都是封了上交给皇帝。 嗯,不知道赵国公大方不大方,这一次他可是大总管。 满宝思考着,周立如道:“小姑,我们的药材不多了。” 大家这才想起正事,纷纷道:“老师,当归只有两大包了,止血的药材更是没多少了,现在他们又是攻城,需要的药材只会更多。” 攻城的伤亡大呀。 满宝蹙眉,问道:“你们从附近的城池中买过药材吗?” 几人一起摇头,他们又没钱,这种事一般是军中的后勤负责的,他们只负责上报。 满宝就道:“我知道了,我去和大总管说。” 满宝去找赵国公。 赵国公看见周满,先是下意识的扬起笑脸,然后想到了什么,就要当没看见她转身就走。 满宝连忙追上去,“大总管,赵国公,赵尚书……” 满宝追上人,拦住他道:“您跑什么呀?” 赵国公才看见她一样,笑道:“是周大人啊,我在想事情,一时没留意,您找我有事?” “有事儿,我们的药材还没送来吗?” 赵国公笑容微淡,点头。 满宝蹙眉,也不问过错,直接道:“那您让后勤就近买药材吧。” 赵国公愣了一下后道:“这附近有药材卖?” “我们攻下了这么多城池,里面的药铺肯定有药的。” 赵国公一想也是,笑道:“还请周大人列个单子。” 满宝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拿出厚厚的一折单子给他,“上面的药材都要,有多少买多少,我就不限量了。” 赵国公叹息道:“未必会有这么多,很多物资他们退出城池时都带上了。” 粮食、铁器和药材,甚至是盐和茶叶等都属于军用物资,他们在后撤时都带上了,还有不少大户人家和商户闻风而逃,军中这类物资并不多。 满宝道:“能买多少是多少。” 赵国公颔首,笑问:“周大人,你那里还有多少药?” “不够支撑你一次攻城之战,药材再不来,下次你们抬下来的伤兵,我都没药止血了。只能靠扎针和缝合了,但你是知道的,没有药,光靠这种法子止血是不行的。” 赵国公抿了抿嘴后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满宝看着他离开,最后还是挠了挠脑袋,回去将军医和学生都找来,道:“大家进山去挖药材吧,找到什么药材挖什么药材,最紧要的是止血的药材。” 军医叹息,“要是没了止血药材,下次只能用火止血和草木灰止血了。” 军中缺药时就是这么干的。 满宝没有反驳,同意了。 周立如张大了嘴巴,“可是您不是说过用火和草木灰止血后遗症很大吗?” 前者会伤到肌肉筋骨和神经,后者说不定会让伤口恶化。 满宝道:“先紧着当下。” 至少比放着让人一直流血要好,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于是都不用等白善找时间,满宝直接带着一群学生和军医,以及医帐里听吩咐的士兵们一起进山挖草药去了。 别说,山里的草药还是挺多的,本来嘛,这世上的东西,哪怕是一株很常见的野草都有止血的功效,只不过这个功效有大有小而已。 满宝基本上来者不拒,管它呢,既然看见了先挖了再说。 只不过这种新鲜的药材没有经过处理和炮制,药性是远比不上已经处理过的。 赵国公每天都派不同的人去安市城的城门前叫骂,有时候会让人发起攻城战,消耗他们一波武器和守军后就撤退。 但攻城战素来对攻城的一方不利,己方的伤亡更大。 赵国公打了两次后就不打了,他和皇帝道:“陛下,他们有补给,围城怕是不围上两三月攻不下来。” 皇帝道:“天冷了,我们没那么多的时间,而且后勤跟不上。我们缴获的粮草还能用多久?” 赵国公低声道:“二十天。” 皇帝抿了抿嘴道:“若不能强攻,那就智取。” 他目光深沉的道:“半个月后要是还拿不下,那我们就回撤。” “陛下……” 做这个决定皇帝更心痛,但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能在这场战争中投入太多,不能让这场战争对大晋产生过大的影响。 魏知和刘尚书等人已经接连来信劝诫了。 皇帝微微蹙眉,“刘会说,粮草和药材都已经发出,按说他们在半个月前就该到了。” 赵国公也气恼,完全不知道押送的后勤在干什么。 第2706章 往哪儿去 赵国公围安市城的第五天,后勤的粮草和药材总算送来了。 赵国公没有问及他们迟到的缘由,直接砍了押送的后勤官,然后将人挂在了营帐外。 皇帝没有对此发表意见,但此事一出,所有人都绷紧了皮,尤其是后勤官们。 事情传出,还在路上押运东西的后勤官立即绷紧了皮,想方设法的往前线赶。 或许他们晚到是有理由,但迟到这么久,一定是有自己的私心在,他们不够努力。 说到底,还是脖子上的刀太高了,不够低。 前线谁不是将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将士们需要很努力才能活下来,所以,他们要是和前线的将士们一样,自然会想尽办法将东西送到。 后勤迟到这么久,轻点儿说都是延误战机,要不是急用人,赵国公能把他们都砍了。 更不要说其中有些东西还被换了。 倒是太医署的药材没被调换,满宝拿到了药材,立即将之前用的新鲜药材换下,但有些士兵已经熬不住失血过多。 毕竟他们挖出来的药材有限,有些只适合用于外伤,而不适合用于内出血。 满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人的肚子胀起来,最后大着肚子吐着血死去,如果有药,她便是不能用药止血,也可以在肚子上开一个小口子,有四成的概率可以开腹止血后救人。 也是因为这个,满宝每次路过大营门口时都努力的不去看挂在上面的人,面无表情的走进大营。 因为天气越来越冷,而安市城久攻不下,营帐的氛围不是很好。 阿史那提议道:“陛下,臣愿带一军深入,绕后攻击。” 皇帝摇头,“不行,安市城中至少还有十万军,他们很容易就能切断你们的后路。” 也是因为这个,他才不同意分军,他才不要拿着他的将士去消磨他们的人数呢。 皇帝沉思,“不知封良他们到了何处。” 封良此时正在刚打下石城,正在犹豫是往北去安市城,还是往东去大行城。 前者可以和陛下汇合,后者能够更加深入高句丽王国,说不定能直接打到国内城或者平壤去,那样一来才是真正的拿下高句丽。 封良的副将丘将军道:“大总管,往北吧,往东而去太过深入了。” 封良迟疑,可如果往东,一举拿下国内城,那就能灭了高句丽,这可是大功。 丘将军想要更稳妥些,和他道:“天气渐冷,安市城和建安城都是大城,高句丽王室肯定会尽全力保这两座城池,陛下要是久攻不下,肯定会后撤的,我们要是往东去,深入高句丽,怕是就出不来了。” 封良垂眸思索。 丘将军继续劝道:“大人,我们的伤兵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们这一支队伍是没有后勤的,从进入卑沙城开始,他们就是在以战养战,每攻破一个城池就搜刮粮食和药材,石城的官员提前有了准备,离开前将带不走的粮草和药材全都烧了,宁愿烧了也不留给他们。 封良盯着地图看,半响后道:“绕过建安城去安市城,能有多大的把握?” 丘将军正要说话,封良便摇头道:“路途好我们去国内城差不多,既然他们要死保这两座城,肯定会派出大量的援军,既如此,我们就围魏救赵,将兵马从安市城和建安城中引到国内城来。” “可那样一来我们就被断了后路了。” “只要陛下能快速的攻破安市城,便可长驱而入反包围,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丘将军觉得这样太冒险了。 封良却道:“富贵险中求,让大家整装,明日朝大行城去,这个地方他们的守军肯定不多,我们不恋战,征集到足够的药材和粮草就走。” 丘将军张了张嘴巴,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封良是大总管,这件事他说了算的。 陛下之所以封封良做平壤道的行军大总管,就是因为他稳重理智,带着大军深入,不会冒进,可他现在到底哪里稳重理智了? 封良道:“去将郑太医请来。” 郑太医胡子拉碴,早没了之前的精神样儿,眼底都是黑的。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封良。 封良对他的态度却不错,沿路攻战,他们的损失不大,自然有高句丽没料到他们走海路进攻的原因,但更有郑太医及一行太医署学生随军的原因,伤兵的死亡率不高,而且轻伤和中度伤害的,很快就又能恢复投入到战场上了。 加上他们沿路俘虏的士兵,够用。 封良问郑太医,“药材还有多少,我们下一城是大行城,进去后就能补充药材了。” 郑太医详细的报了单子,问道:“我们不是要直攻平壤吗?” 封良道:“陛下来信说百济不愿出兵,平壤打下来也没人守,所以我打算往国内城去。” 虽然百济不愿意出兵,但新罗出了一部分兵马,此时正从东往平壤打,也能牵制一部分兵力。 高句丽国内此时是一片凄风苦雨,他们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五王子都已经来信说大晋露出口风愿意和谈,为什么转身就向他们出兵? 接连丢城和失去土地,高氏王族也很愤怒,然后忍不住先互相指责起来,“我早就说过,不要招惹大晋,不要招惹大晋,你们为什么就是不听?” “这一场战事是大晋先挑起的,大王,您怎么能怪我们?” “要不是你们发兵攻打营州,此事怎么会起?” “因为新罗挑拨,大晋早对我们不满,就算我们不出手,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那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们倒是先下手了,但现在哪里强了?” “王上,派人去求和吧。” “还得派兵守住安市城,辽东城已经被破,安市城再被破,我们再没有能抵挡住他们的城池了。” “还有一支军队游荡在我们高句丽王国呢,此时不知到了何处,必须将他们剿灭,不然大都危矣。” 唉,好忧伤,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们为什么非得去招惹大晋? 皇帝也在看着舆图沉思,“不知封良是会来安市城,还是继续北去国内城,或是南下平壤。” 隔着那么大一片敌区和海洋就是不好,信息很难传送啊。 殷礼和封良熟悉些,毕竟俩人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打交道,算得上朋友,他略一思索便道:“封尚书可能会往国内城去。” 皇帝挑眉,盯着国内城看。 第2707章 一起呀 要是国内城的话…… 皇帝点了点桌子,道:“继续围着安市城,想想其他的办法攻进城中去。” 封良要是真的去了国内城,那他们只要攻破安市城,下面就没有什么城池能挡住他们南下的脚步了,他不打算绕西打建安城,直接去打国内城和平壤,到时候建安城孤立无援,存在和不存在还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大家开始每天坐在安市城的对面沉思要怎么攻破它呢? 满宝不管他们,每天看一下伤兵的情况,然后去看一下药房里的药,确认没事后转身就要去挖药。 白二郎跟在她后面不解的道:“之前没药,这都有药了,你怎么还挖?” 满宝才不会告诉他自己在假公济私,直接道:“下一批药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送来呢,多挖一点儿,有备无患嘛。” 白二郎道:“你先前说缺少蝎子这些东西,你该不会去抓蝎子吧?” 满宝:“……先不说这里有没有蝎子,就是有,现在天冷了,让我上哪儿抓去?” 满宝脚步一顿,扭头问他,“你要不要去?” 白二郎迟疑,“我是很想去的,但最近陛下正召集大家思考攻城良策……” 满宝:“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二郎:“……我偶尔会被叫去问话。” 其实就是旁听,皇帝也不指望他们能给出什么主意,就杵着那儿听听将军们怎么讨论就行。 满宝便转身走,“行吧,我自己去。” 白二郎跟在她后面念叨:“山里好玩吗?我听人说高句丽的山里有很多珍贵的药材,什么人参啊,灵芝啊,好多的。” 满宝略微有些心虚,道:“没有很多,要是真有这么多,大家挖人参灵芝也发财了。”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她,“没有很多,那就是有很少的了,你挖到过?” 满宝嘘了一声道:“你小声点儿,回头你来我营帐,我可以给你看一眼。” 白二郎眼睛微亮,压低了声音道:“我也去挖,你带上我吧。” “你不是说陛下会召见你吗?” “没事儿,我不是给你管药房吗?跟着你去挖药材是正常的。” 满宝觉得有理,于是俩人带上自家的护卫就悄悄的跑了,让忙完了手头上的事来找他们的白善扑了一个空,怎么都找不到人了。 等到了林中,满宝才想起来这一次有外人,她不住眼的去看白二郎的两个侍卫。 白二郎也朝后看了一眼,小声的和她道:“这是公主给我的,陛下和他们说了,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在营中还好,只要出了大营,他们就要一直跟着,我怎么都甩不脱。” 满宝悄声问,“他们会不会和陛下告密?” “不会,”白二郎道:“我和他们说,他们不会告密的,不过这事儿瞒不住明达。” 满宝颔首,“没事儿,明达可以知道。” 两个侍卫:……声音虽然很小,但他们还是听到了。 有科科指路,满宝的眼睛也厉害,许多的药材只要看见了就不会放过。 白二郎跟着挖了不少,但他的兴趣不在此处,他就想挖人参和灵芝。 灵芝是没有的,但人参还真有。 尤其是这种人迹罕至的森林,里面有不少的好东西。 白二郎跟着满宝抱着一棵树滑到地下的小山谷里,找到了一丛人参。 他咽了咽口水,冲周满竖起大拇指,“你可真厉害,本地人都没发现这里,你竟然发现了。” 满宝很谦虚的道:“还好,还好啦。” 大吉和四个护卫紧张的看着四周,将附近翻了翻,确认没有太大的危险后才守在他们身边。 不过一个侍卫翻出了几小堆的粪便,大吉上去看了看,闻了闻后道:“得快点儿,我们不能在此久留,这是熊的粪便。” 侍卫道:“我们进来太深了。” 满宝一听,立即问了科科哪根人参最大,然后就瞄着挖,还让白二郎挖另外一根。 “不过也不用很怕,大军驻扎在山外,许多动物都往更深处跑去了。” 没办法,即便有粮草,大家还是饿啊,缺肉吃! 所以不围城的将士,比较自由的,就会忍不住去附近的山林里打些野味儿,加上大军驻扎在外面,人多了,人味儿就重,动物自然也就跑了。 侍卫捏碎了粪便,道:“很久了,至少有七天,这附近也没新鲜的,看来已经走了。” 但是满宝的速度还是不慢,她已经很有经验了,哐哐的往下挖,不一会儿就挖出了一根完整的人参。 她开心不已,然后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满头是汗,一边挖一边擦汗,满宝就指点他,“再往旁边一点儿,挖深一些再延伸过来。” 满宝去挖下一根,大吉也上前动手,其他侍卫和护卫见状,也有些跃跃欲试,但主子不开口,他们不敢动手。 满宝想着这次的地方不巧,万一真的遇到熊瞎子就糟了,他们肯定打不过它,所以招手道:“这一根,那一根,还有这一根不错,你们挖了吧,算你们的,你们自己分。” 大家一听,眼睛一亮,立即上前。 满宝继续挖另一根。 等大家都挖了,剩下的小人参,满宝打算留着。 侍卫想全刨了,他道:“这东西留着我们将来也不能过来挖了。” 满宝道:“我们挖不到,但还有别人呢,这是天地给当地人的馈赠,我们挖了好的,总要把种子给人家留下。” 她道:“而且这么小的人参也没多少药性,卖不出几个钱。” 大家这才放过,赶紧往上爬。 大吉和一个侍卫先上去,然后将绳子绑在树上丢下去,他们抓着绳子往上爬。 爬出山谷,满宝回头看了一眼,叹息一声道:“看这山谷土地肥沃,草木茂盛,肯定还有不少的药材。” 白二郎扯了她就走,“快走吧,都挖了人参了,万一熊瞎子真的回来怎么办?书上不是说,天材地宝旁边都有守护神兽吗?这个熊说不定就是人参的守护神兽。” 满宝:“你看杂书入魔了吧,熊不吃人参,它怎么会守护人参?而且它也不是神兽。” “不过熊生活在这里,你说这里会不会有蚂蚁窝或者蜂蜜?” 大吉不管他们怎么唧唧咋咋,一手拽着一个就赶紧走,俩人也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跑了有两刻钟,一行人才慢下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第2708章 麻痹 皇帝正带着一帮将臣站在一个坡上看着远处的城池,边上就是大营门口。 满宝他们欢快的从林子里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皇帝,于是转身就要绕过这些禁军侍卫回大营去。 分散站在四处的禁军侍卫迎面和周满对上,彼此对视一眼,周满拉着白二郎转身就走,侍卫则是迟疑了一下就转身去找殷礼禀报。 殷礼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他们背着背篓溜回大营的背影,收回了目光,只当没看见。 皇帝看着远处的城池叹息,问众人,“众卿可有好办法?” 赵国公黑着脸道:“现在守护安市城的是高氏的二王子,倒是个稳重之人。” 就是太稳了,每天他们都派人去城门口骂战,不仅人身攻击,还把人祖宗十八代都拎出来骂了,但他特别能忍,里面的将领也超能忍,就是不应战。 真要攻城也不是不可以,但牺牲会很大,安市城易守难攻,里面的守军数量又远大于他们,对他们很不利。 其他的方法,大家想过包括但不限于,绕后偷袭,用金银财宝挑拨离间,甚至连挖个地道过去的事儿他们都想过了。 但是提出来后就被他们自己否决了。 白善迟疑道:“流民可能从其他城门入城?” 皇帝目光微闪,看向殷礼。 殷礼垂眸想了想后道:“臣会去安排。” 皇帝便点了点头,和赵国公道:“明日强攻,攻两日,实在攻不破我们就撤退。” 皇帝目光幽深的看着远处的城池,他们可以暂时离开。 满宝和白二郎对此一无所知,回到营帐就把人参拿出来看,忍不住相视嘿嘿一笑。 白二郎只是深沉且着迷的看了它许久,然后就递给周满,“这东西我不会处理,还是得交给你。” 满宝接过,和他道:“放心,我一定给你处理好了。” 皇帝背着手回大营,走到一半才想起来,“对了,驸马呢?” 今儿这么重要的会议他怎么没来? 大家互相看了看,一起看向白善。 白善:…… 他低头回道:“白驸马进山挖草药去了。” 皇帝问道:“现在医帐还缺药材?” 赵国公一凛,盯着白善看。 白善笑道:“有备无患罢了,这几天不忙,白驸马和周大人便时常进山挖点儿草药,说不定以后用得着。” 皇帝没再追问下去,而是转头问赵国公,“后勤那边查了吗?” 他道:“之前是抽不出手来,现在既然要等,那就应该查一查,好心中有数。” 赵国公立即道:“已经收押了几个人,臣正让人审问。” 皇帝就问:“要不要殷卿去帮忙?” 赵国公谢绝了,这是兵部的事,他并不想殷礼插手。 殷礼也不想插手,他很忙的好不好。 不仅要保护皇帝,此时还要挑选细作送往安市城。 要做细作,首要就是忠心,然后才是附和本地的脸孔,语言和习惯等,杀人的本事反倒是最末的要求了。 殷礼开始在全军中挑选起来,赵国公则处理之前的后勤事故去了,刘焕忍不住跑来找他们诉苦,“我现在睡觉都不安生,就怕躺着躺着被拖出去问罪了。” 白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管的不是工部给的军备吗?” “是呀,但我边上住的都是后勤官呀,这几日他们出去了就不回来,要么就是被人拖着回来的。” 满宝闻言微微皱眉,“此时问罪反而让军心不稳,陛下和赵国公为何此时问罪?” 没见她的药材迟了这么久,她也只是先记下,没有当场发作吗? 白善却若有所思起来,“可能要班师回朝了吧。” 满宝瞪眼,“这么快?还有最后一批药材没送来呢,有物资,为什么要撤退?” 白二郎和刘焕也看向白善。 白善轻咳一声,不在意的道:“天冷了,安市城久攻不下,陛下肯定要为将士们着想。” 白二郎:“也没有久攻不下吧,这才围了八天呢,围城之战,打上一两个月都是正常的吧?’ 刘焕:“就是,工部那边来了公文,户部让他们准备了一批新的厚衣都在路上了,加上攻城的战利品,我们暂时不缺厚衣啊。” 白善道:“我们听陛下的就好。” 然后过了两天,皇帝还真下令撤退了。 满宝吃惊不已,但她此时顾不得去表示反对,因为医帐的伤兵有点儿多。 赵国公连续两天强攻,受伤的士兵有点儿多,今天强攻后送回来的伤兵她还没处理好呢。 等她终于处理好伤兵,营帐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明天撤退了。 满宝一愣一愣的,“还真撤退呀。” 白善颔首,和她道:“可能要班师回朝了。” 满宝抿嘴,“这不是虎头蛇尾吗?” 白善伸手摸了摸她的眉头,轻笑道:“陛下自有打算,你别烦扰。” 满宝见他一点儿不忧愁的样子,怔了一下后若有所思起来。 他们这次出来的时间不长,虽然现在天气冷了,但其实这一路攻城还算顺利,物资并没有消耗完,御驾亲征一次的准备可不少,皇帝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别说他不甘心,朝臣也不会甘心的,所以…… 满宝转身收拾行李,“行吧,回就回了。” 大营中的士兵也很惊讶,然后因为连日来的攻城不利士气有些低落。 赵国公什么都没说,第二日便以后路为前路,留下断后防守的人就全军拔营离开。 安市城中的高句丽军看见,立即高兴的跑去告诉高二王子。 二王子略一思索就道:“说不定是对方的诱敌之策,我们继续固守城池,不要出去。” 皇帝退到了辽东城,开始处理后续事务,比如挑挑拣拣把附近城池的一些人家挑出来,下令使他们搬迁到内地,或是中原一带,或是江南一带,反正就是要离开这里。 同时发布诏令,安抚攻下的城池百姓,并且调派镇守地方的将领,在辽东城设立辽城州都督府,管理附近几座城池的军事和政务。 政令一条一条的传出,而且开始有士兵在通往安市城的路上设立关卡和瞭望台,似乎打算和高句丽以此分界而治。 安市城里的高二王子也迟疑了,“难道他们真的要走了?” 第2709章 耐心 “王子,要不要乘胜追击?” 高二王子:“……何来的胜?” 守城胜利也是胜利啊,诸将心中腹诽。 “他们把关卡设到了安市城外二十里的位置,如此一来,我们安市城将来还怎么生活?二王子,说什么也要把安市城辖下的地方给抢回来。” 安市城是一座大城,往外八十里的地方都属于郭县的位置,晋军把关卡设在二十里外的地方,直接占去了安市城北郊一大半的地盘,大大缩减了他们将来的生存空间。 高二王子迟疑不决,并不太想此时出兵,“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已经发了诏书,应该不会是陷阱吧?” 但高二王子坚持,面向西边和北边的城门还是没开。 但他们悄悄派了斥候出去,“盯着他们的营帐,看是否有兵马出营的迹象,能通往我们这边的道路都要仔细查看。” “是。” 满宝端着簸箕,将它放在架子上,简单的翻了翻药草,扭头看见白善急匆匆的带着人骑马走过,俩人只来得及点了点头,他便往城主府去了。 此时皇帝和几位将臣住在那里面,满宝则和医帐的人住在边上的房屋里。 她拍了拍手,转身回屋,屋中的学生们正在做药丸和药粉。 看见周满进来,有个学生就忍不住嘀咕道:“老师,我们都要班师回朝了,为何还要做药丸和药粉?” 还有止血的药包,他们昨天就开始做,已经做了好多了。 满宝道:“这些药材都是为了作战买的,用的是军费,即便东征结束,这些药也是要留在军中的。军中的大夫少,交给他们处理不知要到何时,反正现在也没事儿做,你们就多做一些,回头用不上分给各军,他们还能直接分给受伤的士兵。” 大家只能继续低头做药。 满宝继续翻检这段时间他们挖的药材,清理干净后就放在簸箕上拿出去晒。 有些药材晾晒过后还需要炮制,工序也不少的。 满宝将簸箕端出去放在架子上,住在他们隔壁的白二郎就晃过来,抓了一手药材,无意识的给它们翻了一下身,压低声音道:“我觉得有点儿怪。” 满宝瞥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 白二郎也就不摸她的药材了,只是继续小声道:“真的,你不觉得最近白善忙的有些过分吗?” 他邀请他一起上街去玩儿,逛一逛辽东城,哦,现在是辽州城了,他都没答应去,还让他最近没事儿少出去晃荡。 按照他对白善的了解,每到一个地方,说什么也要领略一下当地的风光和风俗人情才是。 白二郎瞥了一眼周满,“你还能找借口说是要做药,他连借口都没找,直接就说忙,但到底忙什么呢?” 满宝道:“忙着处理后续啊,你没看最近他们正在统计要迁移的名单吗?” 白二郎道:“我问过了,此事是方舍人负责的。” “而且,”他压低了声音道:“我发现大帐那边的士兵少了,连阿史那将军和薛将军都不在营帐中。” 他们六万的士兵呢,当然不可能全都进城,大军主要驻扎在城外,满宝还得委派军医和学生轮流去大帐中值守,不仅是照顾伤兵,偶尔有士兵有个头疼脑热了也得抓药。 满宝看着他,“你没事儿去大帐那边干什么?” 白二郎:“……我管着太医署的药房啊,我去催军中后勤官赶紧把下一批药材运送来。” 白二郎催习惯了,之前这一批药材迟迟不来,他一天跑两趟后勤,现在药材到了,即便要班师回朝了,他也习惯过去晃一下,顺便提醒一下后勤官,就算他们班师回朝了,该他们的药材还是得运过来,怎么处理是太医署的事不是? 这一来二去就发现营中的帐篷似乎有些空。 有些帐篷里没住够人,本来一个帐篷要住二十人的,现在只住十人,有的干脆就是空着,他走过时,根本没有那种很大的味儿,撩开一看,里面是空的,连被子都没有,根本没有人住过。 白二郎盯着淡定的周满看,“说,你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却瞒着我?” 满宝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有些事儿是要靠自己领悟的,只可意会,而不可相传。” 白二郎质疑道:“你和白善也是意会,没有相传吗?” 满宝道:“从大军回到辽东城开始,我们就不住在一起了,通过就说过两句话,‘注意休息。’‘你也是,小心一些。’” “你说,我们怎么相传呢?” 白二郎就同情的看着她道:“这样一比,我和白善说的话比你还多呢。” 毕竟,最近皇帝也喜欢拎着他去听政,就站在白善边上,总能说得上几句话。 从和周满的这场谈话中,白二郎确定了自己猜测,这场东征只怕还没结束,于是叮嘱她道:“你一定要收好我们的人参啊。” 满宝不在意的挥手,“放心了,我会收好的。” 人参现在就放在科科的空间里,偶尔拿出来晾,人参是要阴干的,这事儿不着急,她有的是时间。 满宝将药材翻好,偶尔也会思索,中途离开的兵马此时在哪儿呢? 他们此时躲在林子里呢,斥候小心的从外面绕回来,和坐在地上的将军禀报道:“只开了小城门放出来几个斥候,卑职不敢很靠近,躲在树上看到的,他们往辽东城的方向去了。” 阿史那将军道:“他们肯定是去打探大帐的情况,继续呆着,小心一些,不要露了行迹。” 一群胡人啪的一下拍死一只小虫子,叹息道:“将军,我们是马背上的英雄,得在这林子里呆多久呀?” “静等音讯,”阿史那将军瞥了他们一眼道:“把皮给我绷紧一点儿,现在吃些苦,总比强攻城门的好,以为攻城梯那么好爬?” 爬攻城梯的,十个人里能死六个人,还有三个重伤,能爬上城墙的只有那么一个,而那么一个人里活下来的几率也只有两成,他们作用是牵制住城墙上的兵力,让下面的人撞开城门。 他们立即不敢说话了,他们可不想去爬攻城梯。 第2710章 被劝服 而此时,绕了老大一圈,赶了四天路,总算是混进一些溃败的散兵和因为战争而流亡的流民中的晋军们终于面黄肌瘦的跟着人进了安市城。 他们是真的面黄肌瘦,真的饿啊,看见摊位上的馒头和面条,恨不得冲上去就抓了吃。 殷礼特意挑选的身材比较矮小,又比较瘦弱的士兵,没办法,要装作流民,首先你得饿。 所以殷礼只给他们准备了很少的干粮。 不过却给他们准备了一些钱,有铜钱,也有珍珠和金子。 这些是他们饱餐一顿的资本,前提是他们得顺利混进城中,而且东西还不被发现。 好在他们特意绕了过来,长得跟本地人差不多,又面黄肌瘦的,一看就是饿了好几天的,眼睛里看着吃的都冒着绿光了。 不过守城门的士兵还是仔细的查问他们的来历,他们来前都背好了,分了好几拨人进去,三五成群做老乡,加上路上乱七八糟认的本地“老乡”,大家胡乱帮忙作证,就是没有户籍也被放进去了。 然后一进去,里面就有人在挑选,长得还可以的,只要不是特别瘦弱的,直接就被招募为士兵了,由不得他们不答应,挣扎的,直接绳子一锁就拖走。 才进城的壮士们:…… 有些人见状,转身就要溜出城去,然后被抓了过来,为首的捏了捏他的手臂,又检查了一下他的手掌,直接一巴掌打过去,用高句丽语大骂道:“你是逃兵!” “不是,我不是,是败仗了,大家都散了,耨萨投降了啊。” 一旁跟着流民们一起蹲在地上的吕耕,眼珠子转了转,就听那守城官道:“一日是我高句丽的兵,那就一辈子都是,带回去,重新编入伍。” 吕耕就啪叽一声跪在了地上,还将身边几个兄弟一块儿给带到了地上,见守城官的视线过来,他就连连磕头道:“愿意效忠新的耨萨。” 守城官就知道他也是逃兵,呸,是溃散的败军,于是一起挥手带走了。 吕耕和几个人便被当散兵一起拽走了。 蹲在后面的其他晋军:…… 守城官挑挑拣拣的选了不少人,一并拉到军营里做最低等的士兵,其他人则放入城中。 大家顺着人群进入城中,小心的凑在一起道:“吕耕在干什么?” “别抱怨了,吕耕是自己进去的,但我们还有五个是被挑选进去的,他臂膀上的肉结实,就算不主动也会被拖进去的,他高句丽语学说的还行,希望别被人听出来吧。” “那我们上哪儿去?” “能上哪儿,随便走走,先找个巷子趴着,看看这城里的东西是怎么卖的,先填肚子。” 混进来的人并不多,人多了就显眼,显眼就容易出事。 所以殷礼统共就选了二十五个人,五人为一组,一共五组。 他们大多数人之前都不认识,还是被选出来时匆匆见了一面,然后因为同路过来,勉强熟悉了一点儿。 但他们在路上就分开走了,若无必要,基本上不做交流。 他们在路上认识了不少流民,但一进城,他们就分散开来,不再和那些流民凑在一起。 他们得想办法摸到西城门去,还得弄到些武器才行…… 山林里的伏兵们继续趴着不动,而辽东城里的皇帝已经开始让人拔营,分了一批人离开。 斥候跑回去告诉高二王子,“他们撤往营州,听说要从营州回去了。” “大晋的皇帝呢?” “没动。” “二王子,大晋的皇帝肯定要等打下的城池安稳以后才走,现在他们的瞭望台都快要建好了。” 斥候也道:“王子,卑职回来时听到山中才采石的声音,他们似乎是想用石头封住道路,以后不许我们再过去。” “欺人太甚!这岂不是真的要做成边界了?” 关卡和瞭望台什么的,他们并不是很害怕啦,他们建,那他们就毁便是,说到底那边许多百姓也是自己人,到时候一联合,自然有办法把地盘抢回来,可断绝了来往就不一样了。“ 斥候还道:“卑职在辽东城外的茶棚里听人说,大晋的皇帝要将这里的人移走一半,所有的官员都在列,然后再从内地移一部人过来……” 高二王子脸色微变,终于焦躁起来,要是让他们把人移走了,再移陌生的人过来,那辽东城就真的不是高句丽的辽东城了。 他忍不住站起来转圈。 左右两边的将军焦急的道:“二王子,不能再等了,要是现在不把地盘抢回来,那我们就失去了民心,等他们把人移走,我们再抢回来地盘也守不住了。” “难道现在抢回来就能守住吗?” “情况再坏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坏的,”一位耨萨道:“守不住,大不了我们退回来继续坚守安市城,至少坏了他们的关卡和瞭望台,到时候再鼓噪辖下百姓,他们要是愿意跟着我们反大晋,便是不能将地方再抢回来,也足够他们头疼的了。” “不错,绝对不能让大晋这样顺利的接手辽东城,二王子,这一趟,大晋可是打了我们不少的城池啊。” 想想就心痛啊。 高二王子紧了紧拳头,冷着脸道:“好,那我们出兵!” 说的是豪情万丈,然而他只愿意出兵两千去试探。 众将军:…… 安市城加上过来的援军有十万守军,好歹大方点儿,最少给个一万吧? 高二王子却不乐意,他道:“我总觉得大晋皇帝不会这么快退走,这两千便稍做试探。” 大家拗不过他,只能答应。 于是高二王子点了两千兵马,让人去破坏关卡和瞭望台,顺便把安市城往西四十里都清理出来,把这一片土地收回。 两千人,其中只有五百是骑兵,另外一千五的士兵扛着刀或者长枪跟在后面跑。 在山林里啃干粮啃到脸发黄的阿史那隐隐听到了马蹄声和许多人跑动的声音。 斥候已经连忙钻进来禀报,“将军,他们出兵了。” 阿史那将军精神一振,问道:“多少人?” “不多,似乎就两千人左右,骑兵五百,十骑一排,整整五十排。” 至于跟在后面的步兵,他就粗略一算,不过以他的眼力,应该八九不离十。 阿史那将军就道:“很好,将所有人拿下,告诉薛将军准备,派兵回主帐禀报,我们会尽量拖延时间的。” “是。” 第2711章 伏击 阿史那将军一直等着他们一路毁了关卡,一路撵着他们的守军出到三十里的位置才动手,同时派出了两支小骑兵,“去抓了他们的斥候,抓不住就杀了。” 又派了一小队人去守着路口,“绝对不许他们的斥候在我们之前回去。” “是。” 阿史那将军这才带着缩在山林里的人出击,直接将这两千人给拦在了里面。 远远跟着军队,想要看他们战况的高句丽斥候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猛的一下从马上下来,压着马趴下,等阿史那他们的队伍全都过去,直接咬上了他们的军队的屁股时,两个斥候咬了咬牙,立即上马打转马头要回去告诉二王子,结果才出来就被人拦住了。 他们脸色一变,扭头看向后面,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也出来几骑,直直的拦住他们的退路…… 阿史那将军一行人都憋坏了,他们整整在林子里窝了四天。 说真的,是真的很不舒服,吃的不好,水也不够,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不能生火,夜里还冷,只能三个人挤一床被子,就连生病了都只能吃医帐给的药丸,还是用的冷水服用…… 再窝两天,他们也窝不住了,准备的食水要用完了…… 所以这会儿他们就跟被关了半年的疯狗一样,一冲出来就兴奋的嗷嗷叫,直接插入敌军,从他们的身后杀进去…… 他们的身后是步兵呀,根本来不及回身防守,而走在最前面的骑兵要过来支援时又被一千多个步兵拦住步伐,救援不及,队伍瞬间溃败。 他们才交上手啊。 高句丽的领军小将心痛到无以复加,大叫着让步兵朝两边撤退,进入林子里去。 骑兵也是在开阔地带离开的,进入林中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但这会儿大家都慌了,加上到处是喊杀声和通呼声,谁还有余力去听他说话呢? 溃军败如山倒,就算他们有五百骑兵,等双方交上手时,他们的气势也远落于对方,加上胡兵死来勇猛,阿史那将军在日落之前就控制住了局势。 他带着人围拢,尽量控制住他们,最后只零星跑了十几个,剩下的不是战死就是此时跪在地上投降的。 “将军,跑了的要不要追?” 阿史那将军摇头,“我们没这么多兵力去追,让人去守住路口,不许他们往安市城方向去就行,至少在我们到安市城前不行。” “是。” 总旗便带着一队人马走了。 阿史那将军一挥手,让败军们将身上的盔甲全都脱了,有的没有盔甲,那就脱衣服。 薛贵领着一队兵马从辽东城中疾驰而来,阿史那将军看见他便挥手道:“这些是败军,你押送回去吧。” 薛贵愣了一下后道:“请将军让末将一同攻城,末将原位前锋。” 阿史那将军微微蹙眉道:“这些人不能放任不管,大军未至,他们要是跑回安市城,我们将前功尽弃。” “大将军,他们的马匹都被收缴,速度再快也没有我们快,而且我们可以画地为牢,末将看他们都吓破了胆,便是不留人,怕是也没人敢逃。” 阿史那沉思。 薛贵跪下道:“末将愿为前锋,请将军成全。” 阿史那将军便点了点头,“好吧。” 他看了一下时间,和他道:“现在时间还早,你去将他们编成旗,让他们互为监督。” “是。” 阿史那将军把他们百户及以上的军官全杀了,高句丽兵吓得脸色发白,深深的低着头。 薛贵上前道:“这些人不服上国管教,死不足惜,尔等与他们不一样,陛下隆恩,大将军也仁慈,准许你们去往辽东城献降,为以示对你们的信任,我们不会派兵押送你们,由着你们自己过去。” 他道:“现在,你们重新分旗,十人为一小旗,十小旗为一总旗,互相监督,今晚你们可以在此休息一夜,天亮之后才可以启程往辽东城去,谁若是中途逃了,小旗连坐,总旗连坐,举者有功。” 薛贵一再强调道:“记住,今夜谁也不准离开,否则全都做逃兵处置,明日天亮之后才可以启程。记住了吗?” 众人心惊胆战的应下了,然后开始分小旗和总旗,薛贵带着人指定了小旗和总旗人选,还装模作样的拿着笔将人的名字记下。 阿史那将军只看了一会儿便转过身去不管了,让手下的人在离这里远一点的地方驻扎。 天色渐暗,慢慢黑了下来,大家就借着夜色和树木的掩映开始换上高句丽军的衣服。 阿史那将军吩咐道:“让人把布条扎好,先收在袖子里,开始动手时再露出来,可别先露了行迹。” “是。”副将看了那边一眼,小声道:“将军,真让他们跟着我们一起?” 阿史那将军微微颔首,道:“这个薛贵很是勇猛,他既愿为前锋,那就用他。” 阿史那将军只带了一千人,而薛贵带来了两千骑兵,他是皇帝收到消息后立即派出的前锋,而大军落在后面。 他们的速度要慢一些,不仅因为他们人数更多,还因为有步兵,他不知道皇帝会怎么安排,但到这里所花费的时间一定不短。 辽东城距离安市城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他还是收到消息后快马加鞭才在天黑前到的。 大军,就是立刻开拔,估计也要快天亮才能到。 阿史那将军也在计算着时间,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们应该后半夜能到。 但他们肯定等不到后半夜,高二王子只让他们推进四十里,就算路上遭遇敌袭,半夜也该回去到了,不然,他们一定会怀疑的。 阿史那将军心脏跳得有些快,有些兴奋和激动,所以他们要是可以敲开城门,最少得坚持两个时辰援军才可能来到。 阿史那瞥了薛贵一眼,这也是他同意薛贵为前锋,并且不留一人看守俘虏,直接画地为牢的原因。 阿史那想的不错,皇帝在收到斥候来报后便立即派出薛贵带着两千骑兵去援,然后又立即召集大家讨论。 最后让契苾何力带着两万人先行,他们则带着辎重和剩下的人押后。 契苾何力要求医帐分出一部分来与他随行,皇帝便直接让周满跟着了。 第2712章 突袭一 满宝想了想,挑了十个手脚快,力气大的学生跟着,嗯,男生四个,女生六个。 其余人等则留给了卢太医。 大军急行军,满宝骑马,十个学生则挤在两辆装粮草和药材的车上。 满宝见他们这么难受,就骑马跟在边上哒哒的走,一边走还一边数落他们,“在学里的时候我就让你们学骑术,结果你们谁放在心上了?这下知道辛苦了吧,你们要是骑术好,我便能和人要几匹马给你们骑了。” 文天冬等人尴尬不已,他自认还会骑马的,但上次跟着大军奔波,因为周边的马跑得快了点儿,它有些受惊,便撒开腿往前冲了,吓得他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后来军中就不再给医帐配马了。 文天冬的骑术还算好的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了,所以医帐的配马权直接被剥夺,满宝还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不过他们是技术人员,虽然周满偶尔让他们拎着药箱跟着大军跑,但真碰上急行军和移帐时,他们还是有车坐的,比撒开两条腿跑,还不能跑乱的士兵们强。 满宝骑马跑在边上,除了觉得迎面吹来的风有点儿冷之外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她和他们道:“等回京城,你们要增加骑术课的数量,两旬至少三节课,考试标准也要提高。” 众人,包括周立如在内都忍不住哀叹一声,感觉时间好不够用啊。 满宝瞪了周立如一眼,去西域的时候她学的骑术也是半吊子,马速度一快就控制不住了。 满宝踢了一下马肚子,让马跑到了前面去,不再只盯着他们。 他们午后出发,一路急行,傍晚只停下休息了下吃干粮,然后就继续。 这还是文天冬等人第一次参与急行军,之前是攻城略地,速度快不到哪儿去,他们医帐又是跟在后面,因此行军速度不快。 一次急行军,不仅他们,连周满都感觉到很辛苦,更不要说跑着的士兵们了。 不过他们耐性不错,一直跟在后头,并没有掉队。 大家连夜急行,斥候在前面探路,一直走到后半夜,斥候快马回来禀报:“将军,安市城西城门那边打起来了。” 何力眼睛一亮,问道:“从这里到安市城还有多远?” “十里左右。” “很好,传令下去,原地休整。”然后找来副将,和他道:“你带一部人留下,休息两刻钟便朝安市城急行,到了地方直接加入战斗。” 副将一愣后道:“可是将军,我们已经急行一夜,士兵们只怕力疲。” “但机会难得,安市城的西城门有可能就打开这一次,我带骑兵先去支援。”契苾何力顿了顿,还是道:“不得耽误,打下安市城,本将给足够的时间给他们休息。” 副将:……前提是他们那会儿还活着吗? 不过他还是应了下来。 军令如山,这是军令,他们就得服从。 契苾何力立即转身去找坐在地上有些昏昏欲睡的周满,“周大人。” 满宝惊醒,抬头看向他,“将军有事?” “我们要先行一步了,周大人看派谁随我们同去?” 满宝立即起身,“我和你们一起吧。” 想了想,她还是点了文天冬和周立如,道:“你们两个与我同去。” 然后和契苾何力笑道:“还请将军给他们两匹马。” 何力笑着应好,立即让人让了两匹马给他们。 满宝吩咐道:“检查药箱,镊子、刀、针线,还有针袋,药包……” “将之前我们做的止血药丸、金疮药和止血药包全都拿来。” 这种时候怕是没有时间给他们搭建医帐,还去打水熬药之类的,所以只能用成药了。 学生们动起来,不一会儿就将东西翻了出来,整整四个大箱子,满宝皱了皱眉,只能去找契苾何力,让他将东西分派下去,和他们一起将东西运到地方。 她和几个学生道:“等这一场战事结束,我们就缝几个大包袱,专门装药材,这样好拿取些。” 苏半夏愣愣的:“包袱还要缝?” “当然,这样装的多,还不会掉,一块布就包起来的包袱不叫包袱。” 众人:……那他们一直扛的是什么? 分了下去,满宝也拿了一些,全都塞在布袋里,这种布袋可以搭在马背上,左右两边的袋子都可以塞不少东西。 契苾何力找了十来个人,大家将四个大箱子的东西都分了。 于是大家最后补充了点儿东西,啃了两块干粮,喝了一口水就上马离开了。 满宝也拍了拍脸,精神了一些后就上马。 契苾何力特意让她跟随在身侧,这样好保护些,不然跑着跑着,她马失前蹄了怎么办? 夜里黑着呢。 十里不近,但也不远,快马都用不到两刻钟,然后他们听到了刀剑相碰的声音和喊杀声。 安市城的西城门此时正一片火光,两扇大门洞开,两边正在城门的桥洞里厮杀。 城墙上的高句丽兵发现了敌军,大叫道:“他们的援军到了,快关城门,快关城门——” 想关城门是不可能关的,此时阿史那将军和薛备薛贵都在城门里呢,他们也不往里冲,就紧紧地守着城门。 只要守住了城门,等待大军一到…… 契苾何力马速不降,直接抽出长刀,朝前一伸,大叫道:“儿郎们,固守城门,拿下安市城献与陛下,冲呀——” 将士们就从周满和周立如文天冬三人身边冲过去,快马朝着城门就冲去。 满宝看这架势就忍不住喊,“别杀错了人啊,我们的袖子上有红色的带子……” 杀不错人的,阿史那将军带着人冲杀进城时,他们就把脑袋上的头盔给摘掉了,毕竟杀得起劲时还真不注意手上的带子,但头上的头盔却很容易见。 瞬间原地只剩下满宝和十几骑给他们带药的士兵,他们也是负责保护周满他们的。 大家一起抬头看向城墙之下,等他们拿下城墙的控制权,这座城门就属于他们的了。 契苾何力如同尖刀一般刺入,薛贵看到援军到来,便不再只是被动防守,长枪一抖,直接冲入城门内,他素来勇猛,一枪能挑两个人,又骑在马上,瞬间让身边中空,打出了一条小路。 契苾何力直接就顺着小路带着人冲了进去,杀进去又调转马头杀回来,阿史那将军见状,便带着人替他守护后方,不让他陷入包围的险境。 第2713章 突袭二 满宝离得很远,没办法,她得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但她有科科呀,交一点积分,通过科科,她看到里面冲杀的情景,不由感叹,陛下还真是会挑人,契苾何力和薛贵都是勇猛之人,但阿史那和薛备却稳重,尤其是阿史那将军,素来治军肃正,令行禁止,有他在,士兵们不会为了抢夺军功而冒进,可以甘愿为契苾何力和薛贵防守后方。 契苾何力和薛贵智勇双全,尤其俩人一副不要命的架势,他们带的士兵便也勇猛直前,直面他们的高句丽兵被他们的悍勇之气一振,拿着武器的手都打颤了。 俩人就带着士兵,一左一右的冲到了城楼下,身后的士兵立即飞下马,将守在石梯前的人砍了,然后涌上去。 契苾何力和薛贵一人抢占一边的楼梯,阿史那将军紧随其后,立即带兵拦住不断从城内冲来想要援救的高句丽兵,牢牢地守住两边阶梯和城门,不许敌军再合围。 满宝不由坐直了身体,眼中似乎有光的看着里面,契苾何力最先攻上城楼,薛贵落后一步,也带着人从另一边攻了上去,然后两边朝着中间靠拢,将城楼上的人都清理了。 契苾何力占住城楼后便站在城墙上面朝安市城内,大喝一声道:“城楼是大晋的了,将士们,拿下西城门!” “杀——” 底下的将士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赤红着眼睛爆发出大吼声,齐齐朝里攻去。 高句丽兵不能掠其锋芒,被吓得后退,有些转身就跑了,被追上来杀红了眼的晋军杀了。 阿史那将军带着他们追出百丈便喝住众人,不许他们再追,道:“结阵防守,设立关卡,看守住西城门!” 大家不甘愿的后撤回去。 躲在巷道中的伏兵见他们再有十丈就过来了,不由气恼的拍了一下墙壁,这人怎么这么讨厌? 晋军有序的后退,然后将关卡等都移了过来拦住路,他们还将附近能拆的东西都拆了,全都丢在路中间做屏障。 满宝在契苾何力那一声大吼之后就踢了一下马肚子,带着剩下的人飞快的进城。 留下保护他们的士兵吓了一跳,连忙追上去,“周大人,此时还未完全安全。” 满宝道:“城门已经攻下了,大家进城门楼救治伤兵。” 满宝率先进城,契苾何力正好下楼,看见她便眼睛一亮,上前道:“周大人,我胳膊被划了一刀。” 满宝看了一眼,因为有甲衣保护,这一刀并不是很深,但也出血了,她微微点头,扫了一眼后还是决定在城墙下的那一大片空地上进行治疗。 于是她指了一下那片空地道:“医帐在此,让他们把伤兵抬过来。 然后和周立如文天冬将布包都拿了下来,打开药箱就先给契苾何力止血和包扎伤口。 阿史那将军领着追兵退了回来,看了契苾何力一眼后摇头,“你太冒进了,这道伤本可以不受的。” 契苾何力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他看向站在不远处的白衣小将,抬了抬下巴道:“那小子不错呀,不知他可有意来我军中?” 阿史那将军道:“他不适合你,薛将军才适合你。” 薛备抬起自己憨厚的脸冲契苾何力笑。 契苾何力:…… 满宝给他包扎好,便去看被抬过来的伤兵,被抬过来的基本上都是重伤,不是重伤的,都能相互搀扶着自己走过了期。 阿史那只看了忙碌的师生三人,然后转身去安排防守了。 这城里起码还有十万人,他们只是抢了一个城门,能不能守住还不一定呢,因此要小心。 而此时,高二王子才收到前线的信息,西城门失守了。 他眼前一黑,差点儿站立不稳,撑了一下桌子才站定,他赤红着双眼看向底下的将军们,问道:“西城门是怎么失守的?” 将军们羞愧的低下头,从西城门退回来的校尉哭道:“是齐溪,王子,他们穿着齐溪将军营帐士兵的衣服,守城官以为是齐溪将军回来,就开了城门。” 高二王子气得抄起桌子上的茶杯就冲他砸去,怒吼,“是不是自己人你们都分辨不出来吗?不是要先核定身份才开城门吗?” “是,但是他们在城内也有支援,”校尉推卸责任,将其他人拉下来,“那些支援的人是元益将军的人。” 元益将军一愣,然后暴怒,“你栽赃我!” 校尉还真没栽赃他,按照正常程序,就算是大军夜晚回来,哪怕他们穿着自己人的盔甲,也并不是马上就打开城门的。 会有士兵先打开小门出去核对身份,拿到他们入城的军令等,或者是确认真的是本人后才会打开城门。 但是,阿史那将军特意选择了半夜,大家本就有些困倦,城墙上的人见是他们,应答了几句,说是路上遭遇了晋军,因此队伍有些混乱和损失,他们就没有多问,直接打开小门出去核对。 结果就在士兵出去,快要走到队伍前时,城门楼新来给他们打杂做苦力的新兵直接冲出夺刀杀了底下巡守的士兵。 然后从巷道里又瞬间扑出十几个人,快速的扑倒了回身要捉拿那几个新兵的人。 就这么一乱,城楼上的人立即调转箭头面向里面,然后阿史那将军就立即发起进攻,将来核验的两个士兵直接杀了,然后快马入城。 小门只能容一骑进入,但一进入,他们就和里面的人站在了一起,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大城门。 就是可惜,那二十五个人死了二十二个,此时还有三个在满宝的针下瑟瑟发抖。 是真的抖,毕竟疼,他们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收缩。 满宝处理好他们伤口的污秽便给他们止血缝合,转身去处理别的伤兵。 另外那二十二个人的尸体也被扒拉出来了,阿史那将军和还活着的三人道:“此一次你们是大功,我会和陛下为尔等请功。” 三人松一口气,眼睛这才不由泛红,眼角有点儿湿润。 第2714章 惜命 高二王子登上高楼,远远的朝着西城门看去,他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夜,道:“得快点儿把西城门夺回来,此时他们的人不多,不然等他们的援军到来,安市城就完了。” 谁都知道,现在他们只抢了西城门就是因为人少,但是,他们据城门防守,不好夺啊。 几位将军都没说话,高二王子脸色难看,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见就是没人请战,便干脆道:“元益将军,请你带五千兵去收复西城门。” 并不是他不愿意给更多的兵,坑爹的点就在这里,他们现在城内,是要从城内往外攻,夺取城门。 但城门入内只有一条大街呀,哪怕那条街很大,但也就并排站个二三十人,不宽阔,攻击的面也窄,他就是给再多的人也没用。 元益不由的低头应下,领了令牌而去。 高二王子看他离开才道:“通查全军,将剩下的细作找出来,凡是一月来招募的新兵都要查一遍。” 他可不想再被临阵倒戈一次。 众人应下,立即去清查了。 阿史那将军也看着天色,然后扭头去问契苾何力,“援军何时到?” “快了,”契苾何力道:“我只带了一万人,大军怕是要午时前后才能到。” 阿史那将军垂眸想了想后道:“足够了。” 契苾何力说快了,果然就快了,落后的步兵在他说完那句话后一刻多钟就到了。 阿史那看了眼有些气喘的步兵,直接和契苾何力道:“你给我留两千人,剩下的人带去北城门。” 契苾何力:“什么?” “谨防他们从北城门出兵绕后,”他道:“他们有十万人,而我们只有一万三千多人,若是前后夹击,西城门我们守不住,但要是只面对内城守城门,五千人足以。” 阿史那将军道:“我们分兵,你们去北城门,一旦他们打开城门,你们就攻城,能占了北城门最好,占不了也不许他们出城,留待明天大军到了就好。” 契苾何力略一思索就答应了,然后指着周满道:“让周大人和我们走。” “不行,”阿史那将军脸色平静的道:“这里有这么多伤兵还没处理呢,而且北城门不一定有战事,但这里一定会有战事,将士们需要军医。” 难道他的将士们就不需要军医吗? 他可是带了八千人的,这里才五千,说什么周满都要过去,他道:“剩下的两个军医可以给你,我只要一个周满。” 阿史那将军就去找周满,和她道:“周大人,你派一个人和契苾将军去北城门吧。” 满宝头也不抬的问道:“只要一个吗?” “一个够了。”统共才三个呢。 满宝就道:“行。”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后皱眉,“苏半夏他们呢?” 阿史那将军眯了眯眼睛,契苾何力就摸了摸鼻子,背在身后的手就招了招,不一会儿,苏半夏他们就拎着药箱赶了过来,摸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老师,不是说在城外设立医帐,城里很危险吗?” 满宝和阿史那将军一起看向契苾何力。 契苾何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 满宝收回了目光,和阿史那道:“将军,此次我带了十个学生过来。” 阿史那将军面无表情的道:“那么周大人调派一些人随契苾将军过去北城门吧。” 满宝点了点头,点了文天冬,让他带上四个人过去,分了他们一些药材。 她和契苾何力道:“将军,我这五个学生就拜托给您了,还请您保护他们的安全。” 契苾何力不再抢周满,点了点头道:“周大人放心。” 文天冬只能带着同窗们走了。 满宝和他道:“我们是医帐,医帐就要留在后方。” “是。” 等他们走了,满宝继续蹲下去处理伤兵。 这一片空地坐满了伤兵,满宝就让人把重伤的士兵抬到城楼边上的房间里,他们已经失去作战能力,留在外面也没用,进去还能保暖。 阿史那将军也累了,他安排好巡视和值守的人,自己也席地而坐,闭目休息。 薛贵想了想,也坐在了一旁。 满宝路过他时扭头看他,就着火光看了看他的脸色,便问道:“你受伤了?” 薛贵愣了一下后道:“没有吧?” 满宝就看向他后背。 他这才感觉后背是有些痛。 满宝瞥了他一眼,招手叫来一个学生,指了他道:“给他处理伤口。”然后转身走了。 不过没一会儿她又转回来了,和边上的阿史那将军道:“将军,我们需要水,这一片可有水井?” 正在包扎的薛贵立即道:“末将愿带队去寻找水源。” 阿史那将军扫了一眼他背上的伤,没让他去,仍是招手叫来一个参将,让他带着人去找一找他们占的这一片里有没有水源,要是有就控制起来。 正吩咐着,他听到了动静,薛贵也听到了,和阿史那将军一起扭头看向街道。 斥候来报,“将军,敌军来了,人太多,暂算不出人来。 街就这么宽,人绵延而去看不到头,更不要说数了,反正他是数不出来有多少人的。 阿史那将军道:“城门和街道就这么大,我们只要守住关卡就好,不惧他们人多。” 说完,他调兵防守,弓箭手和长矛队准备好。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前方,嘴角微微翘起,西城门都在他手里了,他并不惧防守,只要城门外没有敌军就可以。 敌军冲来,大家隔着屏障打起来,当然,不仅是刀枪对刀枪,还有弓箭。 不过他们射过去的弓箭对面有盾牌,当然了,他们射过来的弓箭,晋军也有盾牌。 只不过盾牌也不能拦下所有的箭,还是会有一些箭矢飞过前排的头顶落在他们这边的。 满宝就被突然落下插在不远处的弓箭吓了一跳,然后当机立断的让人把伤兵给抬到城门外去,她则带着学生们弯着腰将医帐也搬出了城。 出去后她就呼出一口气,这样就安全多了,不仅隔着许多士兵,还隔着厚厚的一堵城墙,除非城楼失守,或者有敌军绕过来,不然他们都是安全的。 第2715章 安市城一 满宝检查过伤兵,探头探脑的往里看了一眼,见他们光顾着打架,有些伤兵根本来不及抬,还是招呼了两个学生背着药箱上去。 满宝伸手将一个中箭的伤兵拖出来,他应该是中箭之后跌倒在地疼晕的。 满宝拿出剪刀剪掉箭羽,拿出针扎了一下他的虎口,把人扎醒以后就扶着他往外。 她没有立即拔箭,看了一下出血的速度,觉得他还能等,于是又转身进去,继续扒拉伤兵,或是中箭的,或是被砍了失去战斗力的。 毕竟,一般被砍了,只要还能拿刀,他们就不会退下。 满宝和两个学生扒拉着把伤兵弄下去,剩下的学生已经开始动手治疗了,满宝朝里看了一眼,觉得他们打得太激烈了,已经有高句丽兵跳过屏障,虽然很快被砍了,但后面也有不少人越过了屏障…… 满宝缩回了脑袋,手脚快速的剪了伤兵的衣服,扎针止血止痛,然后开始挖箭头…… 等把手上的伤兵处理得差不多了,满宝便又点了两个学生,一起跑进城门,将看得见的伤兵拖拽出去 阿史那将军在前面,根本没发现她的动作,倒是后面的士兵看到了,他们并不是一股脑的涌上去,阿史那将军做了安排的,城门就这么大,因此分了三批,现在另外两批正坐着休息呢,还有人干脆抱着自己的刀靠在城楼可遮挡的地方睡觉。 正在休息的士兵看见,干脆不坐着了,和上官请示过后就上前帮着他们抬伤兵。 而除了他们,还有本来就配给医帐的十多个士兵,不多会儿就把战场上的伤兵都给扒拉出来了。 满宝这才满意,转身去处理伤兵。 那些士兵也要回去继续蹲着,然后就听到阿史那将军的亲兵吼道:“换第二批——” 士兵们:…… 同时旗手打了旗语,各自的总旗和小旗都在叫人,他们立即去拿自己的兵器组阵上前换人。 第一批士兵被换下,楼上防守,负责放箭的士兵也换了一批。 阿史那将军也觉得有点儿累了,让副将督战,他回到城楼下,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周满,连伤兵都没看见,不由看向城楼上。 “将军,周大人在城外。” 这却是阿史那将军没想到的。 过了城洞,就见城墙外摆了一排一排的伤兵,因为位置够大,周满就随便摆了,重伤的在这边,轻伤的在那边,箭伤的在这边,刀伤的在那边…… 退下来的士兵也才找到医帐,凡是有受伤的立即过来求药。 周立如就坐在药堆前,轻伤的自己上前,她看一眼,觉得他们可以自己处理的,就给了药让他们自己去上药包扎,不能自己处理的,她就动手。 医帐瞬间忙疯。 前面打了半个时辰,第二批也退下,换第三批上,伤兵再次激增。 好在多是轻伤,重伤很少,也就七八个,满宝带着两个学生处理,其他人则处理轻伤的伤兵。 阿史那将军站在城楼上向着远处看,对方的伤亡比他们大,而且他们是守,要更加的从容,对方已经有些急躁了。 他嘴角微微挑了挑,眯着眼看向前面的安市城,同时也是看着东方,天快亮了。 天快要亮了,而元益一点儿进展也没有,半个晚上都没睡的高二王子显得有些憔悴和焦躁,不断的派人去问,“他们进攻到何处了,收复了多少丈街道?” 令兵:……一丈都没有,第一次进攻已经越过了屏障和关卡,但对方换人后又将他们打出来了,此时屏障和关卡还在那里,依旧在百丈之外。 不过令兵没有回答,而是领命后去前线询问元益,此时的二王子有些恐怖,还是让元益将军回答吧。 元益一听,也烦躁起来,和令兵道:“告诉二王子,末将会尽力收复失地的,请王子静候佳音。” 令兵应下,跑回去原样转告二王子。 阿史那将军已经换下第二批,让第三批上,元益本想休息一下,但二王子派令兵来询问过后,他便不作休息,将最前面的一批换下,换上后面的人。 阿史那将军看到他出昏招,便和副将道:“告诉他们,这一次将关卡前移二十丈,将两边的巷道都占下来设立关卡。” “是!”副将应声而去。 阿史那将军嘴角挑了挑,高句丽兵的前锋与他们有进有出,又是以逸待劳,和他们之前才经过长途奔袭,连续两场大战不同,他们是精力最好的时候对上晋军。 现在也才打了一个多时辰而已,正是火气打出来的时候,此时换下阵,那股火气就被压了下去,而后方一直不能上前作战的士兵这一个多时辰一直看到他们的人被压制,只怕已经心生忌惮和恐惧。 和他们打,比和刚才那批有了经验的前锋相比要容易得多。 阿史那将军之所以每隔半个时辰就换一批人是因为他的士兵从昨天上午开始就在作战,一直到现在不能休息,短暂的休息不仅可以恢复他们的体力和精力,也能让他们的心理适应过来。 元益显然是在学他,却正好学差了。 果然,对面的人才一换上来,对上连续一天一夜拼杀,浑身血腥和悍勇气息的晋军,瞬间被压了下去。 元益见前锋被压住,连续后退,脸色顿时一变,在后面指挥道:“前进,长矛上前,弓箭手呢,弓箭手呢……” 阿史那将军有条不紊的指挥,此时城楼上的弓箭已经射不到这里来了,敌军已在射程之外,因此他组了弓箭手紧随其后,就在元益叫弓箭手时,晋军的弓箭手上前两排,从左右方进攻。 高句丽兵因为后撤,有些混乱,盾牌直到箭矢射过来才竖起来,此时已经晚了。 元益压不住败势,气得抽剑杀了后撤的两个士兵,这才止住了他们撤退的势头,但依旧让晋军推进了十丈左右。 双方暂时休战,晋军将关卡移了过来,便在后面不断的加设关卡和屏障,有这些东西在,他们再发动大的进攻也能多维持一二。 而此时被气昏了头的高二王子才想起来一件事,“不能从城内夺回城门,那从城外夺回来如何?” 第2716章 安市城二 第2716章安市城二 其他将军这才想起这事,立即道:“王子,末将愿领兵从北城门出支援西城门。” 北城门距离西城门最近,东和南都不用说了,中间有山隔绝,需要绕很长的路才能到达另一边。 其他人闻言,也立即跟着请命。 二王子当然不可能让这么多人走,因此就点了最先请命的高将军道:“给你一万兵马,务必从城外拿下西城门。” 高二王子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好,道:“现在他们城门洞开,直接便可从外面杀入。” 高将军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那么快的请命。 其他人扭头看着他,有些羡慕嫉妒恨,他们怎么就没把握住机会呢? 这可算是功劳一件了。 高将军去点兵,然后带着人就往北城门去。 此时,天已经亮了。 到了北城外后便开始扎营睡觉的契苾何力被阳光晃醒了,他从树叶上爬起来,先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觉得伤口还好,没有再流血,这才按了按自己的腰,也没毛病,已经结痂痊愈的伤口没有再崩开。 他这才靠在树上招手叫来薛备,问道:“城门那儿有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也没有,”薛备道:“将军,我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西城门那边,我们都驻扎在五里开外,他们城门楼子上竟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契苾何力沉思,“是不是因为我们太安静了,所以他们没发现?” 薛备:“将军想要他们发现吗?” 契苾何力想了想后道:“算了,再等等吧,阿史那肯定能挡住,我们先吃东西,再休息一会儿,若是他们还没发现再出去晃一圈让他们发现。” 他惋惜道:“可惜我们想的都是急袭,没想着攻城,不然现在的北城门很适合攻城啊。” 薛备没说话。 云梯和投石机、撞柱等都没准备,怎么攻城? 契苾何力挥手,“让大家用早食吧。” 薛备就吩咐下去,先吃东西。 士兵们就从腰上的布袋里取出自己的干粮来,因为知道接下来有需要拼命的战争,而且主帐也快到了,所以大家没有吝啬干粮,只要能吃得下就啃。 吃完早食,大家还摊着手脚坐着,马被放在一边啃着稀稀落落的草。 不少人从腰上的布袋里取出一把豆子之类的喂给马,骑兵都爱惜自己的马,平时身上除了带些自己的口粮,也会给马带一点儿。 契苾何力看了一眼后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爱马,也从腰上扯下一个布袋来,掏出一把豆子给它吃,道:“等主帐到了,让你吃个饱。” 马朝他打了一个响鼻,一人一马正温存,斥候跑来禀报道:“将军,他们的斥候出城了。” 契苾何力不由坐直了身体。 大军出行,斥候先行,这是惯例。 斥候总要跑在大军的身后。 不过契苾何力一直让人留意北城门的情况,因此那边开了小门放出四个斥候,他们这边立即就知道了。 契苾何力看了一下他的队伍,他们就在路边的林子里休息的,虽然避开了大路,但只要不是眼瞎耳盲,只要打这条路上过就能发现他们。 契苾何力想了想道:“将人留下吧。” 痕迹这么大,跟他一样直接折了树枝躺在草地上的人可不少,想要清理是不可能的。 而且就五里路,须臾便至,契苾何力立即决定不去费这个功夫了。 他们来此又不是为了设伏,而是为了拦住出城的人,所以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行迹。 斥候领命而去,不多会儿就带着人把骑马过来的四个斥候给抓了。 倒不是高句丽的斥候无能,而是谁能想到跑在官道上,前面突然跑出敌军来? 不过这样的情景他们也是训练过的,四人毫不心慌,直接偏了一下马头就进林子,想要从林子里绕回去报信。 结果他们才一进林子就被从树上跳下来的人直接扑倒,从马上扑下来,还当了垫背 高句丽斥候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要断了,用力将身上的人掀开,爬起来就要跑,结果才一抬头就被三四把长矛对着。 他呆住。 他的另外三个同伴也看着将他们包围在中间的人呆住。 这起码有两三百人吧? 双拳难敌四手,更不要说这比他们多出这么多人来了。 四人被押到了契苾何力面前。 契苾何力好奇的问他们,“你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四人不回答,打死他们也不会做叛徒的。 契苾何力也不追问,自己摸着下巴沉思起来,“难道你们是想围魏救赵,去攻打辽东城,逼迫我们回访?” 四人: 薛备:“将军,他们很可能是想出兵西城门,从外攻占西城门。” 忘了他们是为什么来这儿的吗? 契苾何力却道:“天亮前才是最好的时机,现在天都亮了,我们援兵将至,他们现在去也未必能打下西城门,还不如去辽东城呢,直接切断我们大军的后路。” 契苾何力说到这里悚然一惊,“你们不会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薛备也不确定起来了,盯着四个斥候看,见他们一脸麻木,看不出是什么意思来,他也有些焦急了,立即道:“将军,不能让他们出城,圣驾在主帐。” 就算高句丽兵未必能打过他们晋军,但让圣驾受惊也是罪过,他们绝对不能冒这样的风险。 契苾何力深以为然,立即上马,喝道:“列队,我们去叫阵。” 将士们立即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兵器,然后上马。 已经到了北城门,正等着斥候回来禀报的高将军没想到没等到斥候,反倒等来了大晋的军队。 契苾何力让他的亲兵上去叫阵。 他的亲兵先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后才打马上前,气沉丹田,声音洪亮的冲城门叫道:“守城的孙子们,爷爷们来了,还不快打开们迎接” 听见这熟悉的叫阵声,高将军差点儿从马上跌下去,他脸色发青的问道:“晋军怎么会在这里?” 守城官也一脸懵逼,晋军为什么在这里他怎么知道? 不对,晋军在这里才是正常的吧,他们不是要攻城吗? 晚上九点见 第2717章 安市城三 “对方有多少人?” 守城官低头道:“估摸着有近一万人。” 高将军眼前一黑,下马后直接上城楼看。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地方列成方阵的军队,再看为首的是契苾何力,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扭头和副将道:“快去禀报二王子,晋军来攻北城门了。” 高二王子:…… 他懵了,“晋军有这么多人?竟然能分兵两路?” 耨萨叹气道:“王子,延寿援军十五万,而晋军只有三万时也降了。” 此时,西城门那里,阿史那将军领着人杀退了一波又一波的进攻,对方在不断的增援,推出去的二十丈又丢了,不仅如此,还倒退了五十丈,还是因为进入了城楼的射程范围内,楼上的士兵在不断的从上到下射箭,这才打退了他们的一波攻击。 副将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和阿史那将军道:“将军,他们人太多了,这样不是办法啊。” 一旁的薛贵却有不一样的看法,道:“兵员在于会用,不在人多。” 阿史那将军看了他一眼后道:“你认为该当如何用人?” 薛贵垂眸想了想后道:“将军现在用兵就很好,轮流据守,街道狭窄,他们人再多,每一次也只能上来这么多。” 阿史那将军摇头道:“但我们的人已经连续作战一天一夜,即便轮流休息,精力和体力也跟不上,而他们有源源不断的援军,长此以往,即便城门易守难攻,也总会被他们攻下。” 只是对方可能付出的代价很大罢了。 阿史那将军道:“我们撑不了多久的,让人去催促援军。” 副将和薛贵一起应下,退了下去。 阿史那将军目光深沉的看着安市城。 满宝走了上来,跟他一起站在城楼上看着前方。 阿史那惊奇的看她,“周大人怎么上来了?” 满宝道:“伤兵都处理好了,我们休息一下。” 大夫也会累好不好,此时当然是休息了。 阿史那便收回了目光,继续看着前方作战的士兵,问周满,“周大人可有好的办法?” “没有,”满宝郁闷的道:“敌我人数相差太大,除非他们自己没了斗志,不然就只能这么磨着。” “这是生死存亡之战,他们便是再胆怯也要坚守的,而且胆怯和勇敢有时候只有一线之差。” 满宝就道:“只要你们不是叫着喊着攻城后要屠城杀俘虏之类的,怯战应该变不成勇敢。” 阿史那将军愣了一下后道:“我们怎会如此失智?” 他道:“我们是仁义之军,拿下高句丽,一是因为它先前便和中原是一体的;二是高句丽王室对陛下不敬,怠慢朝廷;三是他们一直扰边;四是因为他们治下百姓的日子本也不好过,上好奢靡,下面贪官污吏无数……” 总之,他们是来接纳他们成为一体的,没看陛下抓了俘虏之后能放的都放了吗? 辽东城一带甚至还用的当地土族为治官,又怎么会屠城? 满宝道:“那就将这些理由昭告出去吧,劝一劝那些士兵,给高句丽当兵是当,给我们大晋当兵也是当,我们的军饷比他们多,伙食比他们好,不想当兵还能回家去,优厚得很。” 阿史那将军想了想,觉得这个办法虽然有点儿胡扯,但现在他的确没有援军可用,反正中间总要休战的,不如就在休战时谈一谈好了。 于是他传下话去。 高句丽军又进行了一波冲击,半个时辰后,大家渐歇,各自后退几步,中间挡着散乱的关卡,他们又推进了十几步。 因为这十几步来之不易,因此他们不会退后太多的,晋军当然也不能退后太多,万一他们趁机冲上来怎么办? 因此双方握着长矛戒备着彼此,各自的人上前翻检一下,很快将他们的伤兵给拖了过来,送到后方去疗伤。 晋军这边偶尔会翻出高句丽的伤兵,也不动手,直接推到那边。 高句丽这边也会把扒拉出来的晋军伤兵丢过去给他们。 大家默契的交换了伤兵,然后各自坐下休息。 元益也学乖了,知道一波又一波的换前锋不好,因此每一波进攻后他都稍稍调换后面跟着的士兵,并不完全换下,所以这边同样需要休息。 一个小旗掏出干粮来啃,手还有点儿打抖,并不是害怕,而是累的,从昨天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在参加战斗,也就凌晨到现在,每隔半个时辰能歇半个时辰,但也并不能真的入眠。 可能因为太过用力,此时手有些打抖。 他啃了一口干粮,看向不远处的高句丽兵,哎了一声问道:“你们不吃干粮啊?” 高句丽兵瞥了他一眼,不回答。 小旗就换了一种语言,“你不是汉人啊,那是扶余人?” 对方还是不搭理他,“不是吧,这不是高句丽语吗,那你们说扶余话?你总不能是貊人吧?” 他又别扭的换了一种语言,只是很不熟练,还是骂人的话,“你娘的,你娘的。” 高句丽兵们默默地看着他,就听见他用各种方言念着“你娘的,你娘的”,满宝上来给他们送盐水,免得他们脱力,顺便检查一下他们的情况,要是体力实在不行了就悄悄的换下去,闻言不由好奇的跟着念了一句,然后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高句丽兵总算是忍不住了,主要周满一看就是个姑娘家,天亮好久了,大家都知道了,晋军那边有好看的娘子是大夫,专门救治晋军伤兵的。 此时他们心里复杂,尤其看到周满上来给他们送水,就忍不住用汉语回了一句,“你娘的。” 满宝不高兴了,“你怎么骂人呢?” 小旗却惊喜,“你是汉人啊,兄弟,你哪儿的?” 然后扭头和周满道:“周大人,他没骂你,那些话都是‘你娘的’意思。” 满宝:“……你们为什么要学这句话?学方言不该从‘你吃了吗?’开始吗?” 小旗愣了一下后道:“我不知道啊,我们总旗教我们的。” 一直坐在边上发呆休息的总旗:…… 第2718章 安市城四 对面高句丽兵不太高兴的翻了一个白眼道:“我高句丽的,你们占了我们的土地。” 满宝还没说话,小旗已经道:“嘿,这话儿可就不对了,什么你们的,我们的,这大晋以前还有好多朝代国家呢,先秦的时候,什么秦国,魏国,赵国的,乱七八糟的国家一大堆,难道那也是占吗?” 他道:“那什么什么统一天下,这是为天下百姓好,免了多少年的战乱。“ 说完他抬头对周满讨好的笑了笑道:“周大人,这是白大人和我们说的,不过那什么什么是什么来着?” 满宝:“……秦始皇。” “对,就是他,听说是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皇帝,老厉害了。” 满宝点头,赞同道:“这话不错。” 满宝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臂,感受到骨肉都在发颤,她就在他的后肩处按了按,然后顺着手臂撸了一下,这才将一个水囊塞在他怀里道:“喏,喝吧,喝两口就给其他人分了。” 满宝每个人的手臂都摸了摸,悠悠的走了。 不远处酒楼上的元益眯起眼睛,“那就是大晋皇帝跟前的红人周满?” “是,听说她是晋军中医帐的负责人,这一次晋军伤亡不大,就是因为她带着她的一批学生在前线为伤兵疗伤。” 元益精光微闪,下令道:“杀了她。” 副将:“……将军,现在是停战时候,交战时她都在后方。” “但现在她不是在跟前吗?杀了她。” “这不好吧,”副将道:“将军,停战时候刺杀对方的官员,扩大就不好了。” 因为很容易让情况恶化,一旦他们刺杀他们的官员,对方报复起来,那一定是他们损失更大。 因为这里是高句丽,是安市城啊。 远的不说,安市城内有多少官员?而且二王子可还在城中呢,这种争端不宜挑起。 不仅副将,其他人也表示反对,纷纷道:“不能没有道义。” 元益气得吐血,城池都快要没了,还讲什么道义啊,此时不应该什么方法管用就上什么方法,只要能打击到对方就行。 科科检测到一股针对宿主的很浓厚的敌意,其中有杀气,于是保护系统自动响起来,提醒宿主有危险。 正在检查士兵身体情况的满宝顿了一下,然后直接蹲在地上,缩着小脑袋,只微微抬起眼睛,“科科怎么了?” 科科严肃的道:“检测到针对宿主的强大恶意。” 周满人在战场上,除非刀剑和箭直接朝着她的身体过来,不然科科是不会示警的,至今为止警报就没有响过,因为系统判定,她一直在安全范围内。 这是第一次响起。 却是因为恶意。 满宝问:“谁啊,高句丽人?” 科科:“对,不过宿主,你还是处理一下现实情况的问题吧,然后离开这里,这里危险。” 满宝一听,左右看,前后左右的士兵正一脸好奇的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就关心的问,“周大人,您怎么了?” 突然一脸警惕的蹲在地上,吓得他们都跟着腰弯了两分。 满宝轻咳一声,没有站起来,而是胡乱找了一个借口道:“没什么,可能是要长高,所以小腿有些抽痛,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满宝将水塞给他们,道:“这是盐水,你们喝一些补充体力吧。” 说完,她弯着腰走了。 看见大好的机会消失在眼前,元益越发的面无表情起来,无话可说了。 但底下远处的关卡处,晋军的士兵们却有许多话。 小旗隔着一道散乱的关卡和高句丽兵胡侃,“我们白大人说了,白大人你们知道吗?” “进士,可年轻了,还是翰林,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高句丽兵心中腹诽,翰林他当然知道,听说是大晋学识最好的一群人。 “白大人说了,以前辽东和中原是一起的,后来中原战乱,各地分崩离析,辽东这边建了高句丽,前朝时,中原一统,只有你们这一块儿没有统一,但你们高句丽和前朝新帝称臣了的,”士兵撇撇嘴道:“不过你们不老实,虽称臣,却总是发兵扰边,就和这次一样。” 他和对方讲道理,“你以为我们乐意来打你们啊,又冷,吃的不好,还有可能受伤送命,还不是你们打我们的营州?” 他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我们营州?” 高句丽士兵:……他怎么知道为什么? 先不说营州不是他打的,就是他打的,难道他能自己决定打还是不打吗? 还不是上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小旗道:“你们还拦着新罗和百济,不许他们朝贡,他们也你们一样,是我大晋的属国,你们凭什么拦着不让他们朝贡?” “你们倒是打的好主意,不让他们朝贡,却让他们给你们上贡品,你说你们的王庭坏不坏,该不该打?” 对面的高句丽兵也不是泥塑的,直接和他吵起来。 总旗道:“行了,行了,别吵了,就休息两刻钟不到,你们能不能消停会儿,说些我们能做主的?” 他道:“想拼命,一会儿打起来你们再拼。” 小旗能屈能伸,立即道:“行,我们不说这些了,说些吃的吧,你们平时的伙食好吗?” 高句丽兵也压下了火气,同样觉得说那些没意思,打谁不打谁,又不是他们能做主的。 于是没好气的道:“好,可好了,白面馒头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旗一愣,“这么好?我们吃的还是杂粮馒头呢,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有白面馒头吃。那你们的军饷有多少?” 大家谈起自己的待遇来,这是他们可以谈论的。 阿史那将军背着手站在城楼上,耳边隐约听着下面的喧哗,微微挑起嘴角。 他就不信了,高句丽给士兵的待遇能比他们还要好。 高句丽的待遇当然是比不上大晋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已经两三年没发军饷了,在军中只是保持住他们不饿死而已。 也正是因为没钱发军饷,他们才决定打营州的。 地盘大一点儿当然就有钱了,而且打仗有钱啊,冲进城中搜刮一遍就有钱了。 每次打仗,耗钱的是国家,但将士们,尤其是上一层的军官,那是可以发财的。 第2719章 缴械不杀 满宝溜回阿史那将军身边,和他告状,“将军,我觉得对面的人想杀我。” 阿史那将军:“……周大人多虑了,要杀也是先杀我。” 好好的主将不杀,为什么要去杀一个军医? 对方脑缺了? 满宝顿了顿后道:“我也是很重要的。” 阿史那将军就微微一笑道:“这倒是,不过周大人不用害怕,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一看就是不相信。 满宝抿了抿嘴,她能感觉错误,难道科科也会错误吗? 那肯定是不会的。 不过她也没有争辩,一定要阿史那将军相信,就睁着大眼睛看他。 阿史那将军道:“周大人以后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去做,您就不要到前线去了,后方的伤兵都需要您。” 又道:“我也会留意对面的,若是真的有人不长眼睛冲上来,我把他的脑袋拧下来给周大人当酒杯使。” 满宝:“……这就不用了,我不爱喝酒。” 满宝木呆呆的下楼,躲到城门后面去了。 她刚走到城门外,高句丽那边就擂响了鼓声,不仅对面的士兵立即爬起来准备,这边的晋军也一咕噜爬起来,然后也擂响了鼓声,大家拿着武器又大叫着冲对面拼杀。 即便他们刚刚还算友好的交流过,此时刀砍出去,长矛扎出去也不带一丝犹豫,因为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显然,几句话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们舍身为对方。 大家杀红了眼,最后只剩下挥刀和冲刺的本能了。 满宝又忙碌起来了,阿史那将军一直沉着脸看着,瞅准时机便让人换阵上前,他自己也拿了刀冲上去。 将士们看将军身先士卒,纷纷精神一振,更加努力,咬着牙的卡住关卡,就是不让他们再进一丈。 满宝将药包按在一个伤兵的胸前,一手去拿银针,隐约听到了奔雷声,愣了一下后扭头看向西边,就见赵国公领着一众将士从官道尽头快马奔出,后面跟着拿着旗帜和刀枪的士兵,她还看到了落后赵国公几排的白善。 她眼睛一亮,拿着银针的手就忍不住冲他们摇了摇。 赵国公瞥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回应,须臾间便从林后到了跟前,城楼上的士兵也发现了援军,转头冲里面大喊道:“援军到了,援军到了,将军,我们的大军到了——” 他喊得几乎要破音,然而在前面杀红了眼的没几个人听到,就连阿史那将军也没听到,到处都是喊杀声和通呼声,怎么可能听得到后方的声音。 于是令兵咚咚咚的敲响大鼓,鼓声传遍整个战场,阿史那将军听到鼓声便精神一振,大吼道:“援兵到了,儿郎们,杀呀——” “杀呀——” 高句丽兵被这气势一振,不由后退几步,在后面酒楼上督战的元益听到这齐齐的大吼声,惊得从椅子上站起来,立即探身从窗外看去,就见一队铁骑从城门口跃入,后面跟着举着大旗的士兵,他吓了一跳,立即下令,“让他们挡住,不许后撤!” 说罢立即下楼,拿了自己的长枪便上马,正要去前方迎战,副将一把拖住他道:“将军,此时他们气势正盛,我们不能掠其锋芒,不如后撤,保存实力再说呀。” 元益立即应下,“好。” 副将:……您好歹多推辞两次呢。 但元益根本不等他反应过来,立即打转马头,下令前锋继续抵挡,后军则后撤,立即修建关卡却敌。 赵国公带着人杀进来,前面的晋军立即蹦到一边让他们冲杀上去,他们杀了一天一夜又半天了,手早就麻木了,此时有人来,他们当然让开了。 白善跟着赵国公杀进去,听见几个躲在一旁的晋军冲前面喊“缴械不杀”,他便示意后面的禁军一起喊。 能够让他们投降,而不是拼杀自然最好了,不然受伤了还得满宝来治。 于是后面的禁军侍卫们跟着一起喊缴械不杀,还真有不少人放下了刀,冲在最前面的赵国公没料到有这一遭,刀已经朝着一个放下长矛跪下的高句丽兵砍去,白善在后面看见,想也不想,长剑一挑,刀砍在剑身上,当的一声,剑柄狠狠的一震,白善的虎口绷的一下出血了。 白善:…… 赵国公:…… 高句丽兵被当的这一声振得耳膜发颤,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怔怔的看着前方,瑟瑟发抖。 赵国公瞥了白善一眼,收回刀,威严的看向前方,白善也默不作声的收回缺了一个口子的长剑,一脸严肃的喝道:“投降之人全都放下武器让到一边。” 后面还拿着长矛和大刀犹豫不决的高句丽兵见前面的同袍都投降了,一时更加纠结,不知改不改刚下手中的武器。 赵国公的亲兵喝道:“你们的主将都逃了,尔等还要顽抗吗?” 他们回头一看,还真是,元益将军早带着后军跑没影了。 大家纷纷放上武器,赵国公带着人骑马上前,他们纷纷侧身让到一旁。 赵国公带着兵马去追跑了的元益,后面的人则收拢投降的士兵。 追出去跑了一段路,遇到了关卡直接捣毁,顽抗的直接杀了,白善见都追出两条街了还要追,不由拦住,“大总管,穷寇莫追,我们离城门已经很远了。” 跟着来的将士也很紧张,这城里可是号称有十万人的,谁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追出来这么深入,万一深陷敌军之中怎么办? 赵国公瞥了他一眼后打转马头,留下一部分人构筑关卡,占了边上的巷道和重要建筑物,其余人回程。 赵国公心里憋了一股气,很不高兴。 阿史那将军已经力竭靠着城门坐下了,见他一脸沉肃的回来就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便道:“大总管若想冲杀可以去北城门看看。” 这完全是想冲杀一番,结果对方投降了堵的,但以阿史那看来,此时怀柔比强杀更利于局势,白善那一剑没拦错。 而且……“我刚才看白舍人从我眼前过去,他受伤了?” 赵国公更不高兴了,为了一个敌军士兵受伤,他都不知道白善在想什么。 第2720章 不同意见 白善走到满宝边上,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她给伤兵处理伤口。 满宝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白善冲她笑了笑,柔声道:“你忙吧,我在一旁等你。” 满宝便低头继续忙碌。 身后的大吉欲言又止,看着他家少爷捂着手的帕子微微皱眉。 白善对他摇了摇头,站在一旁看她。 满宝便毫不客气的指使他,“帮我拿剪刀。” 白善背在身后的手就把帕子一团,塞进窄袖里,这才去翻她的药箱,将剪刀递给她。 满宝接过,咔擦几声将伤兵受伤部位的衣服剪开,这才开始处理伤口上的脏东西,然后止血上药。 满宝给伤兵包扎好,扭头看向白善,“你右手怎么了?” 白善:……这都能发现? 满宝冲他伸手,白善顿了一下,只能将右手拿出来放在她的手上。 满宝一看就知道他的虎口是被震破的,不由问:“敌手这么大的力气?你不是使剑吗?怎么和人拼力气?” 白善便一屁股盘腿坐在地上,道:“挡赵国公时裂开的。” 他将当时的情景仔细的描述了一遍,突出了他的良善和灵敏反应,“反正就是很厉害的,还是无意识的,我觉得和戒嗔大师学的功夫还是很有用的。” 以前他肯定反应不过来,就是反应过来也未必能挡住赵国公。 他的力气真的好大。 就是可惜他的剑坏了,唉,那可是祖母花了好多钱给他买的。 满宝一边处理他的伤口,一边道:“那个士兵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是被吓住了,现在应该在俘虏营里。” 满宝便点了点头,给他上药后包扎好,问道:“赵国公生气了吗?” 白善歪头想了想道:“有点儿,不过赵国公不至于如此小气,虽然我此事并未做错,但毕竟当众驳了他面子,回头我与他道个歉。” 满宝道:“我和你一起。” 她道:“我给他熬点儿补汤,可怜见的,这段时间征战,赵国公都瘦了好多。” 白善心就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有点儿为赵国公担心。 满宝咔嚓一声将纱布剪掉,放开他的手道:“可以了,暂时别用力,别碰水,明儿我给你换药。” 白善颔首,正想说话,就听到声响,不由扭头看向西边。 就见圣驾到了。 安置在城外的伤兵们,能动弹的都跪在了地上。 满宝和白善相视一眼,起身站好。 赵国公和阿史那将军带着人迎出城,等圣驾到了跟前便单膝跪地迎接皇帝。 满宝和白善也跪下行礼。 皇帝从马上下来,快走两步,一手扶住阿史那,一手扶住赵国公,将俩人拉起来后看向跪了满地的伤兵,叹息道:“朕幸而有你们,众将士辛苦了,此一跪,朕受之有愧呀。” 阿史那将军:“为陛下尽忠是臣等所愿!” 他感动的道:“只要是为了陛下好,为大晋好,臣万死也不辞。” 皇帝一脸感动的握着他的手,见他神色疲惫,不由看向他后面的周满,“周大人,快来给阿史那将军看一看。” 满宝:“……将军是力竭,多休息就好了。” 她顿了顿后道:“不然稍后我给将军扎扎针?” 阿史那将军立即道:“有劳周大人了。” 皇帝让伤兵们起身,也不急着进城,而是看了看城门外便摆着的伤兵,叹了一口气道:“这样不行啊,朕的开疆功臣们怎能睡在泥地上?” 他道:“你们不是在里面占了几条街?将里面的房屋清理出来,让伤兵入住。” 赵国公应了一声“是”,转身就要安排人去腾房屋,白善连忙应道:“陛下不可。” 阿史那将军也连忙道:“陛下,此举不妥。” 俩人同一时间出声,都顿了一下,悄悄看了彼此一眼,白善就垂下眼眸让他说。 阿史那将军咬了咬牙,暗道一声小狐狸,这才和皇帝道:“陛下,如今我们也只占了西城门而已,安市城内至少还有九万敌军,他们不足为惧,但若是整个安市城都与我们为敌呢?” “昨晚我们之所以能守住西城门,一部分原因是百姓都紧闭门户,并不插手两军纷争,若此时扰民,怕是会激起安市城百姓的反感。” 赵国公知道他说的是对的,但还是忍不住冷哼了一声道:“难道我晋军还怕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愚民们?” 阿史那将军口舌不利,闻言只能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赵国公道:“但也不能寒了我大晋将士们的心。” 阿史那将军被噎住。 白善便笑道:“陛下,城中如今还未安定,伤兵们行动不便,此时住进城中还没有城外安全。” 他道:“陛下应该在城外设立医帐,搭建帐篷收拢伤兵。” 又道:“圣驾也不该入城,而是应该在城外扎营,主帐也该设在城外,这样方进可攻退可守。” 阿史那将军立即道:“不错,陛下,此时城中还有敌军,焉知他们不会刺杀?请陛下在城外设帐。” 皇帝:……怎么扯到他身上来了? 其他随军的大臣将军们也立即跟着劝说皇帝留在城外,就是赵国公也不敢拿皇帝的安全开玩笑。 城中现在的确不安全,谁知道里面哪儿埋伏着刺客呢? 万一走着走着被射了一箭怎么办? 于是伤兵入城的事就不了了之,将士们开始在城外安营扎寨,将帐篷扎起来后便让伤兵先入住了。 在皇帝的坚持下,阿史那将军和赵国公等人还是同意了他进城去晃一圈。 主要也是为了安抚安市城的百姓,让他们继续老实呆在家里,晋军是不会伤害他们的。 满宝和白善对视一眼,便也跟着进去了。 他们一个是天子近臣,一个是太医,都最好在此时随侍在皇帝左侧。 皇帝进城,里面三呼万岁,于是半座城池的人都知道大晋的皇帝来了。 上国的皇帝呢,安市城的百姓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这一生可能也就这一次了,因此有人悄悄的打开了窗户,趴在墙上悄悄的朝西城门的方向看。 可惜中间隔着重重的房屋,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但能听见声音啊。 第2721章 进展 皇帝先在城楼上转了一圈,然后慰问了一下参战的将士们,最后才去俘虏们那里看了看。 俘虏们都被赶在一条巷道里,此时他们不论是否受伤,都或坐着,靠着躺倒在地上,看到巷子口来了这么一堆大人物,不由害怕的爬起来跪好。 皇帝看见他们不少人身上还在往外冒血,形容狼狈,脸色仓惶,不由叹息一声道:“将俘虏也都移到城外去吧,把伤兵挑选出来,周卿,你们医帐给他们处理一下。” 满宝看了他们一眼后垂眸应下。 于是,士兵们押解着俘虏出城,在离大帐一定距离的空地上劈出一块来安置他们。 满宝继续跟着皇帝巡视安市城,其实就一条主街,四条巷道而已,两边的店铺紧闭,一点儿声音也没有,民居那边偶尔会有人家的小孩儿低低的哭两声,但再仔细看,声音又没有了。 皇帝站在街口看着,不再提进城安置伤兵的事,而是和随行的朝臣道:“颁布诏令,安抚民心,让他们这几日紧闭门户,不得外出。” 众人低头应下。 皇帝就吩咐白善和方大人,“诏令你们看着写吧,安抚民心为要。” 白善和方大人躬身应下。 皇帝转悠了一圈便出城去了,垂眸思考着要拿安市城,或者说是拿整个高句丽怎么办。 满宝出城后就和众人招呼了一声,转身去处理她的伤员了,此时谁忙也没她忙。 大家也不介意,目送她离开后就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 有官员看向白善手上缠的绷带,笑问:“白大人怎么受伤了?” 白善微微一笑道:“实力不济,绷坏了皮,不是什么大事。” 赵国公瞥了一眼后道:“白大人的手是拿来起草诏书的,可要保护好来。” 白善躬身应了一声“是”。 皇帝的态度直接安定了俘虏们的心,诏令很快颁下,虽然没人会出来看,但白善叫了士兵来,让他们背下诏令后便拿着铜锣沿着巷道宣传,还叫来了熟悉高句丽语的鸿胪寺官吏陪同,两种语言轮番着来。 本来就安静的安市城越发安静了,百姓们全都紧闭门户,决定等他们分出胜负来再出去。 不论是谁当政,于他们来说都是差不多的。 高句丽王庭没有好到值得他们去拼命,大晋也没有恶到需要他们去拼命。 而皇帝要的也只是这么一个态度而已,没想着他们会反过来帮助大晋打高句丽军队。 剩下的事就是他们的事了。 赵国公接手阿史那将军,开始组织士兵有序的推进。 满宝则将学生们分成了两拨,让其中一拨先去休息,她则带着剩下的人去看俘虏营里的降兵。 这里的情况和前面的不一样,因此皇帝不会放他们走。 此时放俘虏,相当于给对方送士兵,所以所有的俘虏都被看守在俘虏营中。 他们也不跑,主要现在跑了还是会被对面抓到战场上呀,还有可能被赶到前线上挡箭,还不如留在晋军中当俘虏呢,虽然吃的少,但不会饿死不是。 竟然还有军医看,还有药吃,开心。 满宝熬得眼睛发红,一直到傍晚才回到医帐,跟着大军来的西饼见她累成这样,立即下去准备热水,等她端了一盆热水回来时,满宝已经坐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睡着了。 西饼只能放下木盆,拧了布巾给她擦脸和擦手。 正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时白善回来了。 他看了一看满宝后和西饼道:“去给她找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西饼屈膝,转身去翻箱子。 白善则将她的外衣脱了,然后将人抱到了床上,让西饼给她换下衣裳。 西饼不由看向白善的手腕。 白善不在意,起身道:“给她换衣裳吧,然后去伙房里取一块肉来,剁碎了给她煨粥。” 西饼道:“肉……不好取吧。” 白善道:“就说是医帐的周大人要用,他们不敢不给,她本就有份例,只是一直不用而已。” 西饼这才应下。 白善只是坐了坐,外面便有人来叫,“白舍人,陛下宣召。” 白善只能起身离开。 安市城就快要攻下了,他也忙呢。 赵国公憋着一口气,带着人推进时就很凶狠,不过半个时辰就攻下了半座城,直接切断了对方通往北城门的路。 当然,这其中也有元益退得匆忙,防守不力的原因。 赵国公带的这一支军队全是精英禁军,隶属于殷礼。 殷礼一向治军严明,不许士兵骚扰百姓,加上皇帝也在此处,没人敢对城中的百姓下手,他们就安静的一条一条清街,确定巷道里没躲藏有高句丽兵。 然后殷礼带着兵马从城内围堵北城门的守军,切断了他们的后路。 城外的契苾何力收到消息,让士兵们鼓噪起来,城内的禁军也响彻天际的响应。 高将军被前后夹击,士气大受打击,最后顶不住压力,只能打开城门投降。 契苾何力领兵进城,和殷礼合军之后接管北城门。 满宝一觉醒来,安市城大半已经落在了晋军手里。 西饼端了木盆进来,给她拧布巾擦脸。 满宝问,“前线如何了?” 西饼道:“还在打呢,听说就在街道和巷子里作战,文公子做主,将医帐一分为二,他带着人进城了,这样伤兵不用送出城来也能救治。” 满宝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决定很满意。 西饼将今天早上煨好的肉粥端出来,“大人,这是大人让奴婢给您准备的。” 满宝接过,一边吃一边问道:“他的伤口处理过了吗?” 西饼摇头,“昨晚大人就没回来。” 满宝一想也知道他们忙,于是不再问,用过早食后就去医帐。 她抬头看了一眼城楼,看见上面站着皇帝和阿史那将军等人,便也上楼。 守着城楼的侍卫看见是她,拦了一下便去和皇帝禀报,得了认同后才放她上去。 皇帝扭头和她笑道:“周卿辛苦了。” 满宝躬身道:“此是臣的职责,当不得辛苦二字。” 她也抬头看向内城,好奇的问道:“他们至今也未投降吗?” 皇帝没回答,阿史那将军道:“他们不会投降的,安市城要是丢了,晋军便可长驱直下,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都不会放弃的。” 第2722章 请命 高二王子的确没想着投降,他想着求和。 他一边给王庭写信,一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守住安市城,不能再让晋军进一步。” 只要他们守的足够久,和谈才有可能,他们也才更有底气。 “王子,我们现在只有不到七万人了,粮草怕是不足半月。” 高二王子脸色一变。 十万兵马,他是分布在城中各处的,自然,他们的粮草也放在各处。 因为晋军推进的速度太快,他们后撤时来不及带走所有的粮草,最主要的是,昨天一天和今天有很多抵挡不了的将士投降,自然被占去的地方上的粮草也被晋军收了。 高二王子计算了一下,觉得十天的时间是不够的,于是道:“召集城中的大户和富商,让他们捐粮。” 他道:“晋军若占了安市城,他们也别想好过,要知道辽东城和白岩城中可有不少大户被迁移往大晋内地了,远离故土,可能永生永世都回不来了。” 将军们一听,对视一眼后觉得可行,于是躬身而去。 果然收到了一批粮草。 消息不知为何传到了晋军这边,皇帝微微皱眉,问浑身血腥气的赵国公,“几时能拿下安市城?” 赵国公想了想后道:“陛下若愿,一日便可。” “哦?”皇帝好奇的问,“怎么攻?” “只用火攻便可。” 其他大将一听都觉得这主意不错。 白善抽了抽嘴角,其他朝臣也连忙道:“陛下,此有伤天和。” 然后喷赵国公,“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 赵国公面色冷静的道:“陛下,天气渐冷,再过不久就要下雪了,即便我们如今不缺粮草,也不便在此停留太久,想要速战速决,这是最好的办法。” “至于城中百姓,可以让他们从北城门迁出,如此能逼出潜藏在其中的高句丽兵,一日功夫便可继续东去和南下。” 皇帝沉吟,显然是在思考,他们的确不能在这里久留,时间就是他们最大的一个问题。 白善道:“陛下,我等攻安市城是要将其划归中原统治,城中的百姓都将是大晋子民,而不应该视大晋为仇寇,陛下是他们的父母,而不是他们的仇敌。” 他道:“现在花费的时间多上几日,甚至是几月,却抵得上将来的几年,几十年,甚至是好几世。请陛下耐心。” 其他朝臣连忙道:“请陛下耐心。” 皇帝便点了点头,“好,那就徐徐攻之。” 赵国公道:“还有一法,可派人过去说服他们投降。” 他道:“反正安市城一半都叫我们打下来了,他们投降的人也不少,想来心中惶惶不安,此时前去劝服,就算不行,也可行挑拨离间之事。” 白善心中一动,立即道:“陛下,何不派人去国内城走一趟?” 阿史那将军也想起来了,“对,封尚书迟迟不到安市城,多半是去了国内城,若我们也派使臣前往安市城,或许能断了他们对安市城的援助,还能打击国内城的士气。” 于是大家就讨论起来这样做的成功率。 皇帝便问,“谁愿去国内城,谁愿去安市城对面的城池中?” 场面静了一下后,随军的礼部侍郎章徽出列道:“臣愿往国内城说服高氏举国投降。” 以现在大晋的强势,高氏王庭肯定不敢杀使臣,更不要说还有公认的外交礼节: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白善想了想后出列道:“臣愿往对面劝说高氏二王子投降。” 皇帝不担心章徽,因为知道高氏王庭多半不敢为难他,最多把人赶出来。 但他担心白善,微微皱眉道:“此时两边气氛紧张,高氏说不定心中生戾,他要是不顾礼节伤害于你……” 白善道:“陛下,其他同僚去了也有此祸,而臣年轻,臣去尚有一逃的机会。” 皇帝想了想,他的这些爱卿,推谁去做这事儿都不好,既然白善主动请缨,他便只能点头,颔首道:“好吧,你去吧。” 白善立即道:“臣求陛下两件事。” “你说。” “一件,臣请相宜之权,到了那边,准许臣便宜行事。” 皇帝颔首道:“你是使臣,自有此权,章卿也有相宜之权。” 章徽当然有了,他去国内城是天高皇帝远,皇帝根本管不到他,但他去对面跟皇帝就隔了几条街好不好? 白善继续道:“第二件就是求陛下这段时间收集到的金银珠宝。” 皇帝愣了一下后便微微一笑,挥手道:“许了,你只管拿去用吧。” 白善躬身应下。 一直站在最末的薛贵突然出列道:“陛下,末将愿保护白大人前往。” 皇帝记得他,尤记得他一身白袍冲入敌军之中,直接杀出一条中空地带的勇猛来,他哈哈大笑道:“好,朕有如此良臣,还惧辽东不服吗?朕准了。” 于是白善和章徽一起退下,俩人去分割皇帝的金银珠宝了。 章徽直接将好看的宝石都挑出来,和白善道:“国内城中尽是王族豪臣,眼光比较高,所以这些东西我拿了。” 白善也不手软,将几个盒子里的珍贵药材全都取了,和他道:“现在安市城正在打仗,救命的药材稀奇,这东西不管是豪富之家,还是将帅都需要,我就不和章大人客气了。” 章徽:…… 于是俩人你拿了绫罗,我就拿绸缎,你要玉石,我就拿珍珠。 不多会儿就把皇帝这段时间收到的上贡给分得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古董字画不好拿的,他们就给皇帝留下。 跟在后面看的薛贵:…… 以及领着他们来的古忠:…… 古忠不由道:“两位大人分好了就走了吧,咱家还要回去伺候陛下呢。” 白善就让人将他选的东西造册后搬出去,还和古忠笑道:“古大人别心疼,这些东西就是出去转一圈儿,等安市城打下,这些东西还是会回到陛下手中的。” 章徽却不敢做这样的保证,谁知道国内城能不能打下来呢? 俩人出了帐篷,白善决定先回去和满宝诀别一下,顺便问一问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保命的好东西。 大吉不是很理解,“少爷,您素来惜命,这一次为何要主动接这样的差事?” 白善笑道:“惜命不等于胆怯,将军们身上戾气重,他们全都不适合过去做说客,可以做使臣的说客之中,除了章大人和方大人就是我了。我也想争取一二,建一番功业的。” 他道:“薛参军尚且知道身着白袍以命争夺陛下的目光,我比他有更好的机会,又为何要做庸碌之人呢?” 第2723章 腹黑 白善跑回去找满宝,告诉她,他要去对面做说客了。 满宝一听,有些担忧,“他们不会直接砍了你吧。” 白善:“我会尽量让他们不砍我的,要真动手砍了,你这儿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保我吗?” 满宝:“……要是砍你脑袋怎么办?” “我也不会干站着让人打啊。” 满宝就问科科,“你上次给我推介的衣服还有吧。” 科科:“……你当时没搭理我,我还以为宿主不想要呢。” 不等满宝说话,它又热情的道:“不过那是百科馆的研究产品,一直在货架上,宿主要几套?” 它道:“宿主也在战场上,不考虑为自己来一套吗?” 满宝:“你怎么不让我再给皇帝来一套?” “宿主能解释防护服来源吗?这和你们的织品是不一样的。”这样危险的事它还是不建议了。 “所以这东西不能多,”满宝道:“一件就足够了。” 分明是自己抠,白善已经知道在她身边有不一样的存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再给自己买一件又怎么了? 科科已经将百科馆的货架打开,问周满:“三种颜色选哪种?” 满宝只扫了一眼便道:“黑色。” 科科就毫不客气的扣了她好大一笔积分和科技税,从中得到一笔丰厚的抽成后让百科馆将衣服邮寄过来。 满宝这才和白善道:“等回帐篷我给你。” 白善眼睛大亮,压低了声音道:“还真有呀。” 满宝点头。 白善笑颜灿烂起来,满宝看着他的笑容一时有些失神,就放下手中的药,伸手去握他的手问道:“你的手还痛吗?” 白善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顿了一下后点头,“挺疼的。” 满宝就温柔的牵着他的手进医帐,“我给你上药。” 站在身后好似隐形人一样的大吉:…… 他摸了摸鼻子,站在帐子门口等着,顺便拦住了要进帐的其他人。 白善最后脸色红红的从医帐里出来,手腕上的伤口已经重新上过药包扎了。 站在分叉路口,大吉问他,“少爷,我们去哪儿?” 白善站在风口吹了一下风,让潮红的脸色恢复正常,垂眸思考了一下后道:“我们去见一见高友。” 这一次出征,高友及其几个重要的使臣都被随军带着,一直被人看守在偏帐里呢。 只不过一直被当做俘虏对待,他们不断的求见皇帝,但皇帝一次都没见过他们就是了。 这段时间,他们看着高句丽的城池不断的被攻破,收拢,心中的煎熬可见一般。 高友后悔不已,甚至觉得大晋皇帝之所以这样带着他是为了折辱他,折辱他的不自量力,折辱他在长安的算计。 这些就是为了告诉他,他在长安的那些算计在皇帝看来根本不足以一提。 高友痛苦不已,他痛苦,就忍不住折磨身边的人。 他的偏帐中总是传来打骂声,殷礼为此派人询问训斥过他几次,再在军中喧闹,下次直接杀了他。 虽然高友觉得殷礼不敢杀他,但也不敢赌,从那以后收敛了许多。 白善找过来的时候,他的偏帐正一片安静,门口有看守的禁军,看到白善,并没有阻拦,直接掀开帘子让他进去了。 一进帐篷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白善不由一顿。 他朝着气味发出的地方看去,娄冕坐在小凳子上熬药,抬头看过来,微微惊讶,立即起身行礼,“白大人。” 白善见他整个人都快瘦脱形了,不由微微皱眉,拱手回礼道:“娄公子生病了?” 娄冕温柔的摇头笑了笑道:“没有,这是王子的药,五王子病了。” 隔着一道帘子躺着的高友听到说话声,立即下床拖着鞋子走出来,看到白善便眼睛一亮,“白兄,白兄救我。” 他几步上前,弯膝就要跪下,白善连忙伸出双手要扶他,想起自己右手刚包扎好,便收回右手,用左手拖住他。 好在他这段时间跟着作战,又一直习武,臂力还可以,高友也不是多真心跪他,因此一扶就扶住了。 高友也发现了白善右手不便,连忙关心的问道:“白兄怎么受伤了?” 白善笑道:“人在战场上受伤是难免的。” 高友闻言,黯然神伤道:“白兄也上战场攻打我的王国了吗?” 白善叹息道:“五王子,都这么久了,您还未看清时势吗?” 他毫不客气的道:“高句丽有不臣之心,自大晋建立以来,不仅多次拒绝朝贡,还阻拦新罗和百济纳贡,近年更是时常犯边,陛下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你觉得大军会无功而返吗?” 高友脸色苍白,半晌后道:“白兄今日是来挖苦我的吗?” “不,”白善道:“我们到底有相识之缘,所以白某不愿见王子如此伤神,更不愿见王子一直走这一条末路。” 他道:“陛下灭掉的亡国也不少,前者有突厥各国和各部落,后者有高昌王室。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只要可以妥善安排,陛下都毫不吝惜官位和财物。” 白善压低了声音,极尽诱惑道:“你看阿史那将军,他以前便是突厥王子,降我大晋后,现在不仅是驸马,更是陛下心腹大将,五王子也是王子,更是在国子监读过书,论才华不低于阿史那,焉知不能成为第二个阿史那呢?” 高友目中生光,纠结起来。 白善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高句丽的王子能比大晋的高官还荣耀吗?这天下有哪一个地方比得上长安,比得上太极宫?” 高友心中一震,当然是比不上的,国内城别说长安,连雍州的一个县都比它繁华,那往来的人流,货物,是别的国度远远比不上的。 高友心中激动,忍不住抓紧了白善的左手,问道:“我要如何做呢?” 白善道:“五王子为何不向陛下投降呢?” 高友一脸羞愧的道:“我见不到陛下啊。” 白善笑道:“我可为王子代为转告,不过需要五王子的贴身之物,最好可以代表自己身份的东西。” 第2724章 心肠黑 高友将一块小儿巴掌大的玉佩给了白善,他道:“这是我王庭之物,我们出生后父王就让匠人为我们制作,玉佩内侧有我的名字,你交给陛下,陛下便知我的诚意了。” 白善握住,郑重的和高友颔首,“好,五王子放心。” 高友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一旁一直静静站着的娄冕就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来往。 白善扭头看见他,对他微微一笑,瞥见他因为熬药而撸上去的一小截袖子露出来的手臂,上面有些淤青。 他目光一沉,脸上笑意不变,扭头和高友道:“五王子,陛下喜欢仁善之人,待五王子见到陛下,记得宽厚些,讨了陛下喜欢,陛下一高兴说不定能直接封赏你官职和爵位。” 高友眼睛一亮,问道:“我能尚公主吗?” 白善脸色不变,笑道:“若是陛下高兴,五王子或许可趁机一试。” 看皇帝不砍了你。 真以为谁都能尚公主吗? 阿史那能那么年纪娶到皇帝的妹妹,那还是因为他在投降前便已经是闻名草原的猛将和智将,他有治理地方之才,若不是时势不站在他那边,他也不会被对手逼得投靠大晋。 但他就算是投靠大晋,也是带了自己的族人和兵马过来的,自带政治资源。 皇帝一是为了安抚投靠过来的突厥军和突厥人,二是喜欢他的才华,这才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的。 高友有什么呢? 对面的二王子要是愿意投降,或许还有一丝机会,毕竟和高友不同,高二王子手里可是有兵权的,他在高句丽王国的经营也更深一些。 白善心中沉思,能不能用尚主这样的诱惑把高二王子骗过来呢? 白善心里很快就否决了这个想法,算了,高二王子和高友不一样,对方肯定不能相信他空口白舌的许诺,真让他写下文书,他上哪儿给皇帝变出一个公主来? 而且皇帝也未必喜欢这样一位便宜女婿。 白善拿着玉佩告辞了,临走前和守在外面的禁军低声道:“看紧了人,再动手便将他们分开关押。” 他面无表情的道:“都已经是俘虏了,哪儿还有贵贱之分?主帐离这里虽远,但陛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走过,听见施虐的声音到底不好。” 两位禁军对视一眼,躬身应下。 白善这才离开。 走出一段路,迎面就碰上了章徽。 白善一看见他,一激灵,立即把手上的玉佩往袖子里一揣,脸上带着假笑的迎上章徽,行礼道:“章大人。” 行完礼就要走。 章徽看见他时也是心里一咯噔,见他要走,立即移动脚步挡住他,又看了一眼他过来的方向,确认后心中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他盯着白善的袖子问,“白大人这是打哪儿过来啊?” 白善道:“随便走了走,章大人,我还要准备出使的事儿,就不打扰章大人了。” 说罢绕过章徽就要走。 章徽一把扯住他,脸色变幻,然后努力的扯出笑容道:“白大人,都是要冒险出使敌国,不如我们坐下来一起交流交流?” 白善用力的想扯回自己的袖子,道:“等我稍晚一些和大人交流,我现在得去看内子,你也知道我要冒险去了,说什么也得和内子报备一声的。” “周大人通情达理,一定能理解白大人的,这事儿不急。”说罢将袖子扯了过去。 白善又将袖子扯回来,道:“很急。” 早知道就不为了在高友面前装高雅而穿宽袖了,好后悔啊。 章徽扯住他,又看了一眼他来的方向,见他这么急,越发的确定了,于是哥俩好的搭着他的肩膀往自己的大帐拉,“急什么,周大人是你媳妇,她还能跑了不成?走走走,我们就要做患难兄弟了,我那儿有好酒,拿出来壮壮胆。” 白善:……他不喜欢喝酒啊。 却被章徽拉到了营帐,他不松开白善,一进帐就让亲随去找酒。 亲随:……酒早就喝光了,他上哪儿给老爷找去? 不过他踌躇了一下还是转身出去了。 白善用力的扯了扯,发现实在扯回来,只能作罢。他认命的坐在椅子上,“章大人,你有话便说吧。” “白大人既然这样说,那在下也不客气了,”他盯着白善的袖子看,“白大人才从高五王子那里出来吧?” 白善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瞒不过,于是点头。 章徽便道:“你得了什么好东西?得分我一半。” 白善:“……一枚玉佩而已,怎么分半?” 他道:“章大人想要,自再去问他要一份就是了。” 章徽:“他又不是傻子,有你这个前车之鉴,怎么还可能上我的当?” 章徽懊悔不已,他就晚了这么一步啊,怪他想起来的晚,要是早想起军中有这么一位王子在…… 白善光棍的摊手道:“那我也没办法了,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章徽干脆耍赖道:“不行,你要不分给我,我就去找陛下,国内城若是肯投降,直接下令让高二王子服从,安市城之困也可解。到陛下面前也是以大局为重。” 白善:“……高友毕竟是一个王子,身上的东西必定不少,你何必跟我死磕一块玉佩?” 他道:“有这功夫,您现在再去找高友拿一样就是了。” “但你手上这一块必定是最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章徽道:“那我去要一件来,你与我换。” 白善当然不同意,高友都说了,这玉佩是王子独有的。 他道:“要说最能证明他身份的不该是他这个人吗?” 白善道:“你还不如直接带着高友去国内城,让他做说客说服高句丽王庭呢。” 章徽一脸“你当我是白痴”的表情看他,“那你怎么不把他带到对面去劝说高二王子?” “因为高二王子只是他哥哥,我并不知道他们兄弟关系如何,而且高二王子必定不会愿意拿半个安市城换他。”白善道:“但是,国内城里有高五王子的父亲,母亲,还有舅舅一家以及手底下的势力,要是他能劝说他的势力都赞同投降……” 章徽沉思起来,松开了抓着袖子的手。 白善立即将袖子收回来,拿受伤的右手抚了抚,呼出一口气道:“章大人仔细想一想吧。” 第2725章 出使 章大人沉吟,“那毕竟是敌国首都,带上高友,他要是有心回去,我是拦不住的,那不是放虎归山吗?” 等进了国内城,别说高友,连他的性命都掌握在高句丽王庭手中,这就相当于把高友送回去了,除非,他的心能完全偏向他们大晋。 那还有身在曹营心在汉的说法,可要是不,章徽看向白善,这不是白白将手中一个筹码送给高句丽吗? 白善却很淡然的坐在椅子上,见他看过来还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他道:“放虎归山,那也得他是头虎才行,章大人不试一试焉知不行?” 章大人还在犹豫,“陛下那里……” 白善垂眸理了理衣裳,起身笑道:“陛下原意是为了以防万一,以防东征不成好拿他来和谈,可现在我们都攻下半壁高句丽,他原先的作用已经不用了。章大人要是有意,我可以与你同去面见陛下。” 这是富贵险中求的选项。 带上高友,他成功的可能性要更高,但失败的概率同样也高了,而且收益和风险同时增加了。 章徽原地转了两圈,最后一咬牙,“好,那就请白大人和我同去面见陛下吧。” 白善也干脆,直接和他去求见皇帝。 路上,章徽忍不住问他,“白大人是怎么……说服高五王子的?” 多了解点儿,他也好去劝说一下对方。 “我似乎听谁说过,白大人和高五王子是旧相识,在京城时就相交甚好?” 白善道:“章大人肯定听错了,旧相识是真的,早年间高五王子第一次出使京城时我见过他,相交甚好谈不上,满打满算见过四五次面吧。” 同在京城就见了四五次,那是没有什么交情。 他和白善每日朝会上朝会下也不止见这么多面了,依旧没什么交情。 章徽觉得需要修复一下他们之间的感情,于是笑呵呵的和白善道:“白大人,我就要出使了,在出去前,我请您和周大人用顿饭?” “章大人不必客气,”白善笑眯眯的道:“我和内子都不爱饮酒,好东西自然要留给懂它的人,章大人倒是可以请赵国公他们。” 那算了吧,他的酒本来就喝光了,就是没喝光他也不可能请他们,那样酒还能落在他嘴里几口? 皇帝现在的确不是很在意高友,现在依旧关着他并不是他多有价值,而是到底是手中的一个筹码,虽然食之无味,但也不能直接送给对方吧? 可要是臣子有用,哪怕有可能白白给对方送回一个儿子,他也没多犹豫就同意了。 对于高句丽来说,这到底是一位王子,还是挺重要的,但对大晋来说,这也只是高句丽的一个王子而已。 在战事进行顺利的情况下,他的用处并不大。 皇帝大手一挥就同意了,不过要怎么说服高友为己用,那就是章徽的事了。 章徽从白善那里打听了很多高友的事,虽然他说和高友没多少交情,但能从对方手中骗来这么重要的一块玉佩,必定对高友有很深的了解。 于是他就盯着他看。 白善想了想后道:“高友此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好利,威逼难使其心服,利诱倒是不错,但也不可让他太过骄傲,以免坏事。” 章徽:“……他就没个优点?” 白善认真的想了想后问道:“能屈能伸算吗?” 那就是墙头草了,可以随风飘摇,这样的人最难控制了,也最好控制了,谁得利他站哪边。 “不过他身边有个伴读,学识不差,有些许见识,我要是章大人,此次出使我就不带他。” 章徽目光一闪,领会,“让他处于孤立无援之态?” 白善笑着颔首。 “好,”章徽整理了一下的官服,和白善道:“那我现在就去会一会这位高王子。” 白善行礼后告退,回帐篷去了。 满宝已经将衣服兑换出来,正要去找他呢,见他回来就把人拉了进去。 她道:“就是这件衣服,你现在换上吧,贴身穿着。” 白善摸了摸,实在摸不出是什么材质的衣服,而且款式也好奇怪,竟没有衣襟之类的。 他压低了声音问:“这是小岳父自己的?” 满宝道:“……和别人换的。” 白善颔首,和满宝道:“你让小岳父等着,等把安市城打下来,我让人四处找一找这附近有什么稀奇的,我们没见过的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到时候买了来送给他。” 满宝立即点头道:“好呀,好呀。” 然后又道:“但是也不要太破费。” 科科:…… 白善穿好衣服,此时天冷了,在里面多上这么一件衣服一点儿也不明显。 满宝问他,“你何时过去?” “信函已经递交过去,天黑前应该有消息,他们要是同意,我直接去见高二王子,若不同意,那我就只能悄悄的去见一些人了。” 满宝蹙眉:“很危险吧?” 白善不以为意,“这样的可能性很小,我要是高二王子,这种时候,便是不会投降也会见来使,能拖一天是一天,等待援军。” “赵国公会停战?” 白善想了想后道:“应该不会,不过陛下发下话来,也不会大规模的进攻。” 那就有缓冲之地。 果然,天黑之前,那边来了信函,同意来使谈判。 白善便准备了一下,第二天一早就拜别皇帝,带着人往对面去了。 元益带着兵马来接使臣,见来人是个年轻的青年,不由蹙眉,这么年轻,及冠了吗? 白善笑着和元益行礼,道:“元将军,在下中书舍人白善,还请元将军多指教。” 元益一听他的官职便不敢很轻慢了,下马握拳回礼后侧身道:“白大人请吧。” 白善便上马,带着他的队伍跨过中间的关卡进到另一城中,他没有回头,但也知道满宝在看着他。 满宝站在一座楼上,正注视着他骑着马慢慢消失在街头,赵国公见使臣团队安全进去了,转身便要下楼,转头看见周满还朝着那边看,便顿了一下。 想了想,他还是安慰对方,“别伤心了,他们胆子不大,应该不敢伤害我们的使臣,最多把白善抓起来威胁我们。” 第2726章 拜帖 第2726章拜帖 满宝一点儿也没有被安慰到,她瞥了一眼赵国公,问道:“您受威胁吗?” 赵国公摇头,“没人能抵挡大军的进程。”如果有,那个人一定是皇帝。 满宝便收回了目光,和他道:“大总管,前天白善还和我说呢,说他在战场上驳了您的面子,要给您道个歉,我看您最近脸色不太好,我一会儿叫人熬一碗补汤给你送去。” 赵国公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脸色很不好吗?” 然后才不在意的挥手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周大人还是要劝告一下白大人,以后救人也要量力而行,而且在战场上,仁慈是最要不得的。” 满宝平淡的道:“他又不掌兵。” 赵国公摇头,“我大晋儿郎,谁不是下马能提笔,上马能杀敌?以后白善总要做刺史吧?要是官运好,还有可能做节度使,哪一个不需要掌兵?” 和南北朝时期的人不同,大晋的人自有一股英气,上马能作战已经是基本的要求,像魏知、老唐大人、封尚书谁没有上过战场,掌过兵马? 就是刘尚书,以前也跟着大军筹措军粮,时不时的被敌军打劫,或者带着人去打劫敌军的。 满宝被噎了一下,半晌后点头道:“你说的对,等他回来得让他再努力的习武和练习骑射才好。” 赵国公道:“这些都是小道,最主要是要心肠狠,顺道再学一些兵书,不过书上学的东西未必有用,多去打两场仗就好了。” 赵国公说到此处心中一动,白善能挡住他的刀,说明还是有些本事的,于是想要将人往武将的行列拉拢,他要是进了兵部,以后兵部再和户部要钱,那打嘴仗就有人了。 于是他热情起来,和周满道:“你好好治他手上的伤,等安市城下来以后我带他上战场。” 他道:“兵部可比其他五部好多了。” 满宝: 给赵国公的补汤她得再改一改。 赵国公收到了一碗巨苦的补汤,端着汤过来的士兵小心翼翼的道:“大总管,周大人说了,这药贵重着呢,军中好不容易省下来的,您慢点儿喝。” 赵国公看着黑乎乎的汤汁,皱眉,“这里面一块一块的是什么?” “肉!”士兵道:“所以这是药膳,都不算是药,很贵重的。” 一再被强调贵重,赵国公想不吃都难,他咽了咽口水,问道:“不知道还有没有多余的,我看陛下脸色也疲惫得很。” 士兵道:“没了,就一小罐,而且周大人说过了,这药膳是专门给您煮的,是照着您的身体情况来,陛下未必适用。” 赵国公更怀疑了,怀疑周满是公报私仇,原因有很多种,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那一刀崩坏了白善的虎口,也有可能是因为他说不会因为白善受高句丽威胁。 反正原因有很多种。 论关系咦,他们似乎关系还不错呢。 至少比阿史那,契苾何力这几个要好得多吧,大家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又是亲戚。 这么一想,赵国公才伸手接过碗,喝了一口,差点儿把它给吐了。 士兵却还一脸艳羡的看着他。 赵国公艰难的将一碗药膳吃了,倒也不是苦,那滋味儿用言语形容不出来,而且那块肉也不好吃,肉汁都是药味儿,一点儿也没有吃肉的快感。 赵国公将碗塞给士兵,转身就走。 士兵在身后喊,“大总管,周大人让您多喝水。” 议事时皇帝就忍不住去看赵国公的脸色,其他人也悄悄的去看。 赵国公抬起头来看他们,忍了忍,没忍住,“陛下,臣失仪了?” 皇帝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道:“没有,就是看兄长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要不进攻的事缓一缓,白善正好出使,也给他一些时间。” “不可,”赵国公立即道:“若是此时停止进攻,那才是害他呢。” 阿史那将军也道:“可以暂缓,但不可停止。” 赵国公摸着自己的脸,黑黑的问道:“我的脸色很难看吗?” 皇帝没言语,阿史那将军就委婉的道:“也不是很难看,但听说周大人特意给赵国公熬了补汤” 那应该是虚到了一定地步才会喝补汤吧? 就是他,连续作战两天一夜,下来后也只是被扎了两天针而已,药都不用喝。 契苾何力瞥了一眼赵国公,目光隐晦的上下扫了他一眼,有些骄傲的挺直了腰背,下巴都抬高了两分。 赵国公:好气哦,他的风评被害,早知道不吃那碗补汤了。 他不愿在此面对他们,于是抬手握拳道:“陛下,臣请出战,拿下东三街。” 皇帝严肃了些,沉吟片刻后问:“此时进攻会不会不利于白善?” 赵国公道:“此时白善应该也到那边了,但高句丽人若想震慑他,肯定不会马上见他,臣这一战正好可以给他做拜帖。” 皇帝想了想后点头,叮嘱道:“缓着些,也让他们知道我们的诚意。” “是。”赵国公领命而去,很快就带着人出了大营要往城中去,出营的时候正好碰见周满领着一群学生刚从俘虏营那边复诊回来,于是他勒停马,看向周满道,“周大人,我记住你的药了。” 满宝笑眯眯的道:“大总管,等你作战回来你就知道这药的妙用了,我是不会害你的。” 赵国公哼了一声。他当然知道周满不会害他,但故意把汤煮得这么难喝也是真的,还让他遭人取笑。 赵国公带着兵马进城去了。 看着一队一队兵马从眼前过去,周立如有些担忧,“小姑,姑父可是在敌营那边呢,他们这时候出兵姑父不会有事吧?” 满宝静静地看着城内的方向,道:“缓攻就好,这也算是白善的敲门砖,不然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人呢。” 此时,白善正站在一个院子前,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有人从里面出来经过他的身边会看他一眼,也有人从外面进到屋里去,同样会看他一眼。 白善就浅笑着站在院子里,还闲适的理了理袖子,偶尔看一下院子的风景,并不着急。 又不是六七月太阳最大的时候,他才不怕站呢,这会儿晒太阳正好可以长个。 明天见 第2727章 劝降 第2727章劝降 薛贵见老半天里面的人还是没见他们,不由皱眉,抬头看向前面站着的白善。 白善依旧身姿挺拔的站着,他身后的大吉也沉默的站着,脸上一点儿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薛贵就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继续和他们站着。 满宝回到医帐,将今天的任务分派下去后就亲自带人去前线看有没有新的伤兵,顺便给科科交了积分让它录屏白善的情况,要是有危险,顺道给她报个警。 不过她这边的警报一直未曾响起,倒是高句丽那边有令兵飞快的进入议事院示警。 “王子,东三街被晋军攻击,已经被占了十丈了。” 高二王子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脸色青白的问道:“大晋不是派了使臣过来,为何还在出兵?” 其他人也一惊,一人道:“王子不如召使臣进来问问,要是他们戏耍我们,我们直接砍了他们使臣。” “不妥,两国相交不斩来使,此时杀使臣不是给他们继续进攻的理由吗?”一人道:“王子既然想求和,此时就不宜对使臣太过强硬。” “不错,能在此时过来为使的,必是大晋中主和的官员,王子不如争取一二。” 连耨萨也这样认为。 高二王子想了想后便坐了回去,沉着脸道:“让使臣进来吧。” 便有人下去请白善一行人。 高二王子对令兵道:“派遣三千人去支援,务必守住东三街。” 安市城就这么大,丢一条街对他们的影响很大,他们的地盘不能再被收缩了。 白善和出门的令兵擦肩而过,他扫了一眼对方身上的血腥气,嘴角微微一挑,带着薛贵和大吉等人一起入内。 白善站在堂中,先是看了一眼上座的人,上面坐着俩人,正中的一个青年,和高五王子有些许相像,此时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应该就是高二王子了。 下落半阶还放着一张椅子,上面坐着一个中年人,身穿盔甲,脸上的表情却看似很和蔼,应该就是安市城耨萨了。 高句丽的耨萨相当于大晋的都督,掌一地兵政大权。 禁军一路东征都很顺利,就是卡在安市城上,这其中自然有高句丽不敢再失城,派遣了重兵过来支援的原因,但也有这位耨萨的功劳吧? 因此白善不敢小觑他,他垂下眼眸,脸上带着淡笑的拱手弯腰行礼,“晋臣白善见过二王子。” 薛贵等人却只是抱抱拳。 见他们如此怠慢,高句丽的将臣们不由愤怒,但白善作为主使没有失礼,加上他们此时又处于弱势,只能干瞪眼不满的看着白善身后的薛贵等人。 高二王子捏了捏了拳头,见白善抬头笑盈盈的看着他,而一旁的耨萨已经起身下台阶,以藩国之礼迎接他,笑道:“下官徐力,见过上国使臣,这一位就是我们王国的二王子了。” 高二王子便扯出一抹笑容起身,下台阶回礼,“高志见过上国使臣,请上座。” 下人上前将上面的两张椅子移开,直接面对面的放好。 白善是客人,落后了高二王子一步,在右边落座后看向下面依序坐好的高句丽将臣,伸手从后面站在的薛贵手里拿过国书,递给对面的高志道:“二王子,这是我国国书。” 高二王子接过,打开一看,心绪忍不住起伏,差点儿从鼻子里喷出火气来。 大晋作为上国,又是讨伐高句丽的时候,国书当然不会写得很友好,上面直接列举了高句丽的恶行,表明了他们征讨高句丽的缘由,这封国书是来让他们投降的。 高二王子直接啪的一声合上国书,沉着脸道:“原来使臣来此不是求和。” 白善道:“如今形势对大晋甚好,我们已经占据了高句丽半壁江山,只要再攻下安市城便可长驱而下,如此大好的局势,大晋何必和谈,还用上一个求字?” 高二王子脸皮抖了抖道:“那使臣请回吧,投降之事不必再多言,我高句丽王族宁死不降!” 白善便劝道:“二王子何必固执己见?继续顽抗不过是伤人伤己,何况这还有整个安市城的百姓呢。王子不为自己想想,也该为全城的百姓着想。” 高志冷笑,“就是为了百姓着想才更不能投降,难道要让你们将安市城的百姓都内移,让他们忍受锥心之痛背井离乡才算好吗?” 白善微微一笑道:“二王子多虑了,若二王子肯投降,在下可以保证,安市城百姓不会被迁移进内地。” “我才收到消息,晋军向东三街进攻了,使臣的承诺我很不相信。”高二王子冷笑道:“你们晋国一边向我们派遣使臣,一边却又攻击我的领地,我如何能相信你此时做下的承诺?” 要是不进攻,我现在还见不到你呢,白善可没那么多时间跟他耗着,不过他脸上却是一片惊讶,然后是恍然大悟的神情,最后叹息道:“高二王子或许不知,前几天,在攻下安市城西城门的时候,高五王子就已经代表高句丽和陛下投降了。” 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包括坐在对面的高二王子。 白善从袖袋里拿出一块玉佩,递给对面的高二王子道:“高五王子认为,安市城一破,高句丽离灭国也不远了,因此愿意代高句丽王庭和陛下投降,您或许不知,以五王子为首的劝降使臣团早在几日前就已经出发往国内城去了。” 刚刚劝服五王子,计划着明天出发的章徽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微微皱眉,难道是家中的娇妻幼子想他了? 白善掐着手指道:“已经是第四日了,快马加鞭,以他们的脚程,应该快抵达国内城了。” 高二王子脸色瞬间惨白,连下面的将臣们都大受打击,一时心中惶惶。 此时再要出兵去拦截也来不及了,是了,要不是人快到国内城了,他又怎么会告诉他们这个重要的消息。 高二王子眼睛都快要滴血了,他盯着白善手中的玉佩,没有接,他身上就有一块一样制式,只是颜色有些许不一样的玉佩,里面刻的是他们各自的名字。 所以他一眼就能认出这是老五的玉佩。 老五那个又蠢又怂的狗东西,他竟然敢 下午六点见 第2728章 心的缝隙 见他不接,白善便起身将玉佩放在他手心上,轻轻笑道:“高五王子之所以将此信物给我,便是想让我转交给二王子,我们大晋的降臣不少,其中曾是王侯的也很多,远的不说,阿史那将军,契苾何力将军,这些人都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降我大晋后依旧是赫赫有名的人物,甚至成就比以前更大,名声,权势,财富都只更大,更多,二王子又何必拘泥于一个虚名呢?” 白善将他的手指合起来握住玉佩,意味深长的道:“五王子在这一点儿上就比二王子要看得长远些。若他能说服高句丽王,那他立下的功劳便足以封侯,难道不比做高句丽的王子更荣耀吗?” 高二王子握紧了手中的玉佩,恨不得当着白善的面砸在地上,但他没有砸,而是扯了扯嘴角道:“他国的月亮再圆,也没有自己国家的月色美丽。” 白善道:“世上本没有国度,而是有人将至圈地划分,这才有了部落,有了国度。” “辽东一带本就和中原是一体的,不过是因中原战乱,高氏这才趁乱起义,本来前朝时朝廷就该收回这片土地的。” 高志尖锐的道:“所以前朝灭亡了。” “但本朝不会灭,”白善也不怂他,冷淡的回道:“陛下仁厚,本不愿多出事端,你高句丽在陛下登基之后也上表称臣了,但你细数一数,这二十来年你们一共犯边几次?阻碍他国上贡,杀民犯边,为政不仁,欺压百姓,随便哪一条朝廷都可以讨伐尔等,忍到现在不过是陛下仁厚,想要再给你们一个机会罢了。” “而现在,我站在这里劝降你,也是陛下给你,给高句丽王庭的机会。”白善目光与他对视,凌厉的道:“东三街被攻打,那是赵国公在打,大晋,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忍下这口气的。军中的将士需要累积军功,他们需要封侯,需要军功,你以为现在朝中主降你们的有多少人?” “也才不过半数人而已,”白善道:“若你们冥顽不灵,多的是人想要拿你们立军功。” 高志咧嘴一笑,眼中满是戾气的紧盯着白善道:“那就来啊,我有何惧?” 他一字一顿的道:“我会与尔等同归于尽。” 白善便起身,冷笑道:“那也要二王子能上战场时才算,赵国公现就在东三街上,王子要去会一会他吗?” 高二王子嚯的起身,大声喝道:“来人,请使臣去休息。” 然后快步下台阶,从亲卫的手中抽过自己的宝剑便往外走去。 其他人见状,立即惊慌起来,连忙出去追。 耨萨没走,而是叫来了人道:“将使臣送回客院,好好招待,莫要怠慢了使臣。” “是。” 接了命令的小官看了站在台阶上的白善一眼,有些胆怯的低下头去,躬身道:“使臣请。” 白善笑着和耨萨行了一礼后转身和招待他的官员离开。 耨萨等他们走了,这才疾步追出去,高二王子并没有真的冲动到去东三街找赵国公拼命,他还没那么蠢,他肯定是打不过赵国公的,即便中间隔着千军万马,只是指挥兵马,他也不觉得自己在领兵上胜过身经百战的赵国公。 所以他气势汹汹的出来后便进了偏殿。 耨萨很快过来,当下只剩下三个心腹大臣了,其他人高二王子都找理由打发了。 耨萨过来时他正把玩着手中的玉佩,等耨萨进来,他便握着手中的玉佩狠狠地朝地上一砸。 玉佩崩碎,碎片四溅,吓了屋中众人一跳,耨萨也脚步一顿,然后才面色无常的上前行礼道:“王子,使臣已经安排去客院了。” 高志冷哼一声,问道:“你们说高友真的降了大晋吗?” 其他人面面相觑,低头没说话。 耨萨道:“我们一开始猜测五王子已经遭遇不测,现在的情况其实比先前预测的好。” 高志冷笑,“好在哪儿?还不如死了呢。” 他们一开始推测,高友不是被捉拿下狱,就是自杀了。 他毕竟是使臣,大晋应该不会杀他,但可以关他,可以折辱他,却唯独没想到他们会把人带来高句丽,一路跟着大军前行不说,还把人给策反了,竟然反过来给大晋做使臣,来劝说他们投降。 好生气啊,气得高志都快要失去理智了。 耨萨问,“王子,此事我们该当如何?” “人都快到国内城了,我们还能做什么?”他道:“当务之急是守住安市城,老五也是白费心机,父王是不会投降的。” 他冷笑一声道:“以为当了晋国的使臣就好了?大晋不会杀他,但父王会杀了他。” 甭管什么使臣不使臣,高友还是高句丽的王子呢,是大王的儿子,父杀子,天经地义。 耨萨沉吟道:“话是晋国的使臣说的,也未必就是真的,王子不如即刻派一人回国内城询问,也好知道大王的打算。” 高志沉吟起来。 元益却道:“派人回去,大王要是问起安市城的战事要怎么说?” 高志垂眸。 元益瞥见高志的表情,声音低低地道:“而且投降一事五王子已经走在了前面,真要是……他封侯拜官简直是唾手可得。” 耨萨第一次严厉的看向元益,眼中的厉色吓得元益低下头去,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 高二王子沉默不语,显然他内心深处并不像他在白善面前表现得那么强大,真的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耨萨脸皮抽动,半晌说不出话来,屋中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还是高二王子道:“父王身体不好,此事还是先压下再说,我高句丽现在还有三十万大军,父王是不会听信高友谗言投降的,我们当务之急是守住安市城。” 耨萨闻言,欲言又止,半晌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高句丽哪里还有三十万大军? 不说现在还有一支晋军在腹地游走肆虐,就是辽东这一支都打下他们多少人了,哪里还有三十万军? 难道二王子不知道这个情况吗? 第2729章 开始 他自然是知道的,为了救安市城,王庭在此陈兵二十多万,占了全国兵力的三分之一,再加上在辽东城、白岩城等地损失的兵力,还有为了救卑沙城等腹地派驻的士兵,如今国内还剩下的兵力只怕都不足二十万了。 高志就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儿才不敢和王庭汇报这里的情况,一旦王庭知道安市城失利至此,派不出援军也就算了,还会将他调遣回去问罪。 高志自觉几兄弟中无人可替代他,若是他都守不住安市城,那其他人更不行,所以他宁愿一条路走到黑。 耨萨作为领军之一自然也知道,几位王子之中,也就二王子还堪大用,要是换了其他王子来,安市城的情况恐怕更不好。 而且阵前换将是大忌。 耨萨头疼的揉了揉额头,从屋子里离开时背都弓下来了,好似老了十岁一般。 白善他们被安排在一个不大的宅院里,院子有些低矮,站在外面便可看见院子里的情况。 不过这一片的住宅的院墙都不是很高。 白善看了一眼后进去,侍卫们将马车和马匹都拉进去。 他们带来本想给高志的一些的金银珠宝全都没机会送出去,白善不说给,他们就全都拖过来了。 此时便将车上的箱子卸下给搬进屋了。 白善站在院子里看了看,笑了笑,回身和招待他的官员道:“不知这儿可有厨房?” “有,”官员一时拿不准二王子对他们的态度,因此虽面无表情,但也不敢得罪他,道:“在后面,使臣要去看吗?” 白善笑着颔首,到了厨房看了一圈后道:“我出自蜀地,平生没别的爱好,就是爱吃,听闻安市城的小白皮酥极为美味,可惜我来这里多日未曾用过,不知大人可能为我找来擅长此道的厨子?” 官员微微皱眉。 白善就拿出一个荷包塞给他,笑道:“平生所愿,这次出使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去,且快乐一日是一日,还请大人通融一些。” 官员摸了摸,圆圆的几颗,虽然没打开,但他也猜出了里面是珍珠,于是迟疑了一下后颔首,“可以,不过我只将人请来,但采买一类的……” “这点儿钱我还是付得起的,”白善笑着行礼道:“有劳大人了。” 于是小官便离开,直接带着人直冲一个酒楼的主厨家去,不一会儿就把人给他架来了。 主厨瑟瑟发抖的跪在白善跟前。 当着官员的面,白善没多少表情,只是和主厨道:“我有些饿了,既然来了便先做午食吧。” 他歪着头想了想道:“这会儿时间也晚了,你就随便做些吧,晚上我要吃小白皮酥。” 主厨瑟瑟发抖道:“贵,贵人,这会儿没,没菜啊。” 全城都在打仗,大家没事儿都不出门,他们基本都吃的白粥,都多少天没吃菜了。 白善就苦恼的皱起眉来,“这可如何是好,我就爱这一口吃的啊。” 小官就皱了皱眉,踢了踢主厨问:“不能买到吗?那我们议事院里每日吃的饭菜是哪儿来的?” 主厨一听立即道:“还是有些人家在城内种了些东西,也养了一点儿东西,只是现在出去……” 小官没言语。 白善就看向大吉。 大吉就拿出一锭金子塞给小官。 小官只扫了一眼,然后不动声色的收进手里,垂下眼眸道:“使臣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到时候给他一个牌子,他便能在城中行走了。” 白善这才满意的点头,然后和主厨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会不会做饭?或者认识什么做菜好的厨子,多找几个来,我这院里的人不少,你既要买菜又要做饭,只怕时间抽不开。” 他扭头看向大吉,“大吉。” 大吉就面无表情的道:“我们家少爷一天要吃午餐,卯正用早食,早食必须有面食,最好还要有一碗小米粥,小米粥养胃,除此外还要有一碗羊奶,奶须用茶叶煮过去腥气,加些许糖冲泡;巳时要用茶点,茶叶我们自己带来了,共有五种,一般我们少爷上午的茶点要用蒙顶石花,这茶少,只自用,你们别用错了。” “点心的话你们做些自己拿手的,最好是你们当地安市城的点心,需要什么只管和我们说,我们给钱去买。” 大吉的脸上就差刻着一行字“我们不差钱”了。 说完了早茶,大吉继续道:“午食要午正时候用,你们得提前准备,一凉一汤三菜是最基本的,还是那句话,做你们拿手的,最好是我们少爷没吃过的,但汤一定要有,尽量精细。” “申时我们少爷要用下午茶,茶用我们带来的紫笋茶和阳羡茶,点心的话,今天下午就先上小白皮酥吧,剩下的以后再点,要是有客人来,那就要泡西山白露和仙崖石花,” “晚食则是酉时的时候用,和午食一样的标准,厨房要时时的开火,虽然晚上不宜用食,但我们少爷还小,正在长身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饿了,他叫的时候厨房不至于拿不出吃的来。” 大吉垂眸看主厨,“记住了吗?” 主厨愣愣的点头,心中感叹,这是谁啊,这么多的讲究,比他见过的耨萨还要讲究。 别说一旁的小官,连薛贵都听呆了,不由去看白善。 大吉并不是说说而已,当即就领着主厨出去,打开一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五盒茶叶,教他认茶叶,甚至还拿出一包精细的盐给他,“你们的盐少爷可能吃不惯,用这个做菜。” 主厨打开看了一眼,入目是又白又细的细盐,他捻起来尝了几颗,入口都是咸味儿,几乎没有苦味儿。 主厨:…… 小官全程看着,这会儿确定了,这一位使臣……出身富贵,就不是受委屈的主儿。 于是垂下眼眸去遮住了神色。 主厨心内急转,讨好的对大吉笑道:“大人,我家里的婆娘和儿子都会做饭,而且他们也能给小的打下手,您看,我能不能把他们叫来帮忙?” 大吉面无表情的点头,“可以,不过手脚干净些,我们少爷喜洁,可不喜欢不干净的人。” “您放心,您放心,他们都很爱干净。” 小官:……上了战场讲究什么干净? 不过这位使臣白白净净的,脸色白得跟粉团似的,偏又气质凛然,使人不敢冒犯,身上的官服贴服而洁净,看着是很爱干净的人。 第2730章 布局 小官没有拦着主厨推荐自己的家人,谁也不知道这位使臣要在这里住多久,厨房里肯定要添人的。 添谁不是添呢? 一家人还好管理。 于是他让人将主厨带回去把他妻儿都接了过来,他则匆匆去和高二王子回禀情况。 不过这会儿高二王子还没开完会呢,他站在外面好一会儿便看到耨萨一脸疲惫伤心的从屋里出来,他一看到这表情就不敢凑上去,生怕招了晦气,于是低下头去躲在一旁。 耨萨失望伤心的走了,小官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佝偻的背影一眼,见其他将臣也出来了,他连忙上前去求见。 高二王子正要和心腹说话,听见他求见便将人召进来,问道:“晋国的使臣安排好了?” “是。”小官仔细的说了白善入住后的各种表现,包括大吉说的长长的那一段话。 然后将那锭金子掏出来奉上,弯着腰道:“王子,这是他给下臣的。” 高二王子只看了一眼便挥手道:“既然是他给你的,你就收着吧。” 他冷笑道:“派人守住他的院子,不许他们随意出去。” 他决定先晾他两天看看情况,也确定一下大晋那边的态度。 小官应下,见高二王子没有对客院找厨子的事表达别的看法,便躬身退了出去。 小官一走,心腹便躬身道:“王子,听音,这一位使臣应该出身富贵。” 高二王子冷笑道:“年纪轻轻便能做到中书舍人的位置,又能代天子出使,出身怎么会低?” 出身高也就意味着对方的学识、能力都不弱,从他能不卑不亢面对他开始,高二王子便知道这个对手年纪虽轻,却不容小觑。 而只是一席话,元益他们就已经做了投降之算。 高二王子想到这里不悦的抿了抿嘴,再次吩咐道:“派人把守好他们住的院子,不许他们出去。” “是。” 白善背着手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墙外巡回走动的士兵,微微一笑,转身入门。 薛贵将整个院子逛了一圈,连后面茅厕都翻了一遍,他和白善道:“白大人,前后左右都有人把守,十步一岗,就算是夜里我们也出不去。” “出不去那我们就不出。” “可被困于此处,我们岂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您带来那么多的金银珠宝有什么用? 白善微微一笑道:“我不能就山,自然就要让山来就我。” 他扭头问大吉,“厨子一家可来了?” “来了。” “他们家有几口人?” 大吉道:“他娘子,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听到我说还要个烧水的丫头,他就全带来了。” 他道:“他和我说,他娘子和大儿子可以购买食材,他们对城中的菜农都熟,小儿子可以留在院中吩咐。” 白善微微颔首,“问清楚了,他家人都在此处了?” “是,全都带来了。” 白善便满意了,和大吉道:“给他们一些金子,就说明日午食和晚食我要用新鲜的菜蔬,还要吃炙烤羊肉,要最嫩的那一块,多余的不要。” 大吉明白,转身去拿金子。 一旁的薛贵看到大吉又拿了一块金子出去,半晌无言。 就是对面的皇帝都没这么奢侈啊,上次他们和陛下同帐而食,皇帝和他们吃的一样东西,只两菜一汤而已。 菜一道是豆腐,一道只加了些肉沫。 大军在外,这又不是自己的地盘,补给跟不上,粮食还罢,青菜和肉是真的少。 他隐约觉得白善此举并不单纯是为了吃,但又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能沉默不语,打算看情况。 主厨收到一块金子也很激动和惊讶,虽然已经对这位贵人的奢侈有了准备,但还是被两天的伙食费给惊住了。 大吉道:“钱不是问题,主要是让我家少爷吃得开心,你们做得好了,少爷还有赏赐的。” 主厨带着家人躬身道:“是,是,小的们一定尽心。” 等大吉走了,主厨娘子才看着他手上的金子发呆,咽了咽口水后道:“当家的,这会儿上哪儿找那么多新鲜的菜蔬?” 她道:“我原只打算找人买些窖存的菘菜的。” 主厨道:“那些菜农没有,可以找那些大户人家的采买,他们有庄子,有别院,里面肯定有养新鲜菜蔬的地方,只要有钱,这些东西还能买不来?” 他摸着手中的金子道:“看见没,这是真金,这么一块都能买下一个小院子了,哪怕只能存下一小半,多存几次,就值当我在酒楼里当上二十年的厨子了。” 主厨娘子闻言也是,咽了咽,口水,便伸手接过金子,“行,我现在就出去找,以前我给酒楼送饭菜的时候认识不少人家的管事娘子,我问问她们。” 主厨满意的点头。 厨房的人进出买东西门口的士兵并不阻拦,只是不允许晋国的人出入而已。 白善也不去试探他们的底线,直接很老实的留在屋里,只不过时不时的挑刺住的地方,一会儿说被子不够软和,让人去和门口的士兵说,换了新的被褥来; 一会儿说实在无聊,要他们送些书籍来,又要了笔墨纸砚等…… 反正细枝末节的要求特别多,以至于门口守着的士兵一看到晋人过来就绷直了脊背。 偏他们还一副上国姿态,而高句丽这边败仗,想要硬气也硬气不起来,只能忍了。 而每次议事院那边都会满足他们的要求,守门的士兵对上他们底气更不足了,显然也知道他们虽然看守晋国使臣,但连他们的上官都要对这些晋人客客气气的,所以虽然不许他们出去,却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薛贵也看出门道来了,扭头看向正翻着书看的白善,那就是普通的一本《论语》,他不信白善这个进士没看过,但此时他就是看得津津有味。 没办法,他也只能压下脾气,坐在一旁发呆。 第二天,厨房果然做出了白善要求的新鲜菜蔬,以及很嫩的炙烤羊肉。 白善嘴角微微一挑,继续要求第二天精细的吃食。 等到第二天主厨也给他置办出来后,白善就找了主厨过来谈话,直接问他,“我看你汉语说的不错,是在酒楼中学的?” 主厨愣了一下后弯腰道:“是,这不仅是雅言,也是我们的官话,小的在酒楼中干活儿,偶尔要见一些贵客,因此就学了。” 白善很满意,点头道:“我看你厨艺不错,尤其是点心做得好,可有想过去中原?” 他微微一笑道:“你若愿意,我回长安时可带着你,你就给我做个厨子如何?” 第2731章 愿者上钩 主厨眼睛一亮,有片刻的惊喜,然后又迟疑起来,踌躇道:“贵人是要和小的签契吗?” “契约自然是要签的,你可以签活契,若是不想在我府上干,我家里也有饭馆酒楼,你可以进去一试,我看你的小白皮酥做得很好吃。” 主厨紧张起来,既想去,又害怕。 长安呢,传说那个地方都是黄金和珍珠,里面的大人都着绫罗绸缎,都食白米白面,只看这一位贵人的风姿便不同凡响。 若是能跟着他…… 主厨小心翼翼的问道:“可小的家人……” 白善微微一笑道:“我又不是恶人,自然不会让你们骨肉分离,你可以带着你的家人一起。” 他指了大吉道:“你若有意,有疑惑可以和大吉谈,我看你技艺不错,留在这里有些屈才了,去了长安,说不定能一展所长,有所成就也不一定。” 大晋的京城长安是许多人向往的地方,即便主厨远在高句丽,也对此向往不已。 但离开故乡,离开熟悉的地方依旧让他有些惶恐,主要是他也不太了解给这位贵人当下人的待遇是什么呀。 于是跪地磕了一个头后道:“小的想要想一想。” 白善颔首,“可以,你慢慢的想。” 主厨出去后就去找大吉打探,他好奇的问大吉,“大人是贵人家的世仆吧?” 世仆在下人之间其实算是一种荣耀,可以借助主家的权势。 大吉道:“以前是,但我现在已经是良籍,只是仍旧在少爷身边做亲随。” 主厨一听眼睛大亮,“那一定是大人能力卓绝,给主家立了大功,这才有此功劳吧?” 大吉只是笑了笑,本不愿多言,但想了想,还是道:“还好,不过是家中两个儿子也出息,一个正要读书科举,所以老夫人恩典给我放了籍书。” 竟然能读书科举,主厨捂住了心脏,这可是改换门庭的大事儿啊。 主厨压低了声音问,“贵人家中很繁盛吗?” “我们少爷出自陇州白氏。” 主厨听不懂,但听着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不知道家中下人的工钱是怎么算的?” 这一点儿大吉熟,厨房里的待遇素来比较好,掌厨的人直接拿的和大丫鬟一样的工钱,每月一吊钱,还有一年四季的衣裳,吃住也不用愁,偶有打赏,反正不差就是了。 主厨就小声问,“不知一吊钱在长安能买多少米?” “今年的话,一吊钱八十斗上下吧。” 主厨抖着嘴唇问,“白,白米?” 大吉颔首:“白米。” 主厨就越发心动了。 大吉继续道:“家里还有饭馆酒楼和茶铺,你若不想留在府中,也可以去这些地方做主厨。” 大吉顿了顿后道:“他们的工钱也不低。” 大吉是个老实人,说不出什么特别好听的话来,但主厨也和其他侍卫士兵打听过长安的,听说安市城也就和京城边上一个小镇差不多,那里的一个县城都是繁华无比,游人如织。 楼一般都没有低于三层的,道路宽敞,什么国度的人都有,珍珠、宝石满大街都是…… 薛贵面无表情的从他们身边走过,他不太能理解白善的意思,这么大费周章的收服一个厨子有什么用? 总不能真的是为了把人带回京城做什么小白皮酥吧? 然后白善在主厨带着一家子来表忠心,表示愿意跟着白善回长安时,白善便微微一笑,当下就与他们立了十年的活契。 他道:“十年之后,你们若还想留在我家,那就继续留下,若不想,我可为你们落户长安,为良籍。” 主厨大为感动,连连磕头。 然后白善将一袋子的金豆子给他,笑道:“此事先压下,现在两国交战,不好宣扬,所以你知我知变好,这些金豆你拿着,明日多去采买些好菜,我要请元益将军和几位大人用饭。” “是。”主厨躬身接过。 白善顿了顿后笑道:“请将军们用饭不好无酒,酒水不好也不好,不知道这城中哪家收藏有美酒?” 主厨想了想后道:“一些富商和大户人家都藏有美酒,只是这些酒水不好买啊,可惜现在酒楼都关了。” “我也知道美酒难得,但我毕竟是第一次宴请客人,总要尽善尽美,”白善笑道:“在我看来,美酒虽难得,但只要筹码足够,总会有人出让的。来人——” 便有士兵和侍卫抱了几匹布上来。 这都是他们攻破辽东城和白岩城等城池时搜刮出来的好东西,白善特意带过来的。 他和眼都直了的主厨道:“这是我从长安带来的绸缎,或许会有人家喜欢,你试着交换,若能换来二三坛好酒就好了。” 主厨连连点头,神思不属的抱着东西出去了。 这样的好东西他是不敢昧下的。 于是不到两个时辰,半个安市城的大户人家和富商们都知道了,从对面过来的晋国使臣,不仅出手大方,生活奢靡,顿顿要吃新鲜的菜蔬和好肉,现在还要吃好酒。 就因为要宴请元益将军几人,竟然舍得拿出四匹极好的绸缎换美酒,暴殄天物啊。 这是消息还算灵通的人家的议论,绝大部分普通百姓根本不知道白善是谁,也不知道对面来了使臣,只是忧虑,这一场仗不知道要打到何时。 但有些人家却想得很多,他们能接触到最高的机密,也能知晓某些人的心思。 城南一个很大的宅院处,一个青年就快步进屋,身后还带了一个下人抱着一匹布料,将才收到的消息告诉父亲,“儿子自作主张换给对方一坛酒。” 中年男子起身去看绸缎,摸了摸后道:“的确是上好的绸缎。” “听说是从京城带来的。” 中年男子嗤笑一声道:“他是来行军打仗,又不是来做生意的,带这么好的绸缎做什么?我猜是从别的城池收缴的战利品。” “儿子有愧。” 中年男子不在意的道:“有什么可愧的?东西又不是假的。不过这一位使臣的确够聪明,也够嚣张。” 从白善过来的第一天开始就有不少人盯着他和议事院了,他们也想知道到底能不能和谈,或者是……投降。 所以白善这几日不重复的食谱他们全都知道,不管他是不是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反正很嚣张就是了。 而二王子竟然容忍了他的嚣张,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中年男子道:“再去取出一坛好酒,明日我们出去走走。” “是。” 第2732章 来者皆是客 和中年男子一样打算的人不少。 而此时,白善写的请帖也由守着门口的士兵送到了各位将臣手中。 他们不约而同的拿着帖子去找高二王子。 高二王子冷笑一声,只是三天,他果然就忍耐不住了。 而他也想看看对方想做什么,主要是赵国公太讨厌了,这三天虽然攻势稍慢,但依旧在攻打他们,东三街已经被抢了。 高二王子虽然一直稳坐,但其实心里也有些急躁,但他不想投降,他依旧想要争取讲和。 “你们去吧,”高二王子道:“我也想看看他想要做什么。” 接到帖子的将臣们对视一眼,行礼应道:“是。” 等耨萨收到消息赶来时,他们已经要退出去准备了。 他表示反对,和高二王子道:“二王子,便是见,也该您去见,他是晋国的使臣。” 让这些将臣去见晋国的使臣,难道就不怕他把他们劝降了吗? 二王子就应该阻止他们互相接触才对呀。 高二王子却想用他们去试探白善,主要是初见面白善太过强势,口舌尖利,他想要准备完全些再见对方。 耨萨被气得不轻,再顾不得谨慎,直言道:“王子,您和使臣的身份才是对等的,他们去赴宴,还是私宴,他们以什么身份,又谈论什么呢?” 元益等人闻言,心中不高兴了,反问道:“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等勾连敌国吗?我们可是一拿到帖子就来禀报王子,我等对王庭之心日月可昭……” 高二王子连忙道:“我自然是相信将军们的,将军们不必多心。” 耨萨心口有点儿发疼,看着互相表白的君臣,张了张嘴说不出口来。 他捂着心口,等他们都寒暄够了,这才慢慢的躬身行礼道:“王子,下臣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高二王子心中不悦,面上却不动声色,颔首道:“好,耨萨好好休息。” 耨萨心中失望的转身离开。 他坐上马车,闭了闭眼后和心腹亲随道:“让家中人悄悄准备,明日入夜后便送他们离开。” 亲随一愣,问道:“去哪儿?” 耨萨道:“回故乡,悄悄送他们回去。” 亲随吓了一跳,问道:“老爷,安市城守不住了吗?不是说要和谈吗?” “不会和谈的,”耨萨目光冷淡的道:“王子和他们底气不足,心底发虚,只是一个照面就已经被晋国使臣把住了局势,和谈不会成的。” 他这几天一直不出声,因为二王子软禁白善的做法是正确的。 只要他们态度暧昧一些,在和谈和投降之间犹豫,拖住前线的战事。 哪怕前线一直战事不断,但也比前几天要缓和很多,他们至少可以拖上半个月。 耨萨想,再过一段时间,少则十天,多则半月,天气就冷了,一旦天冷,晋军就有可能后撤,到那时他们就不得不退出安市城,或者接受和谈。 可他没想到二王子竟然会让元益等人去见使臣。 那天谈过,元益已有投降之意…… 有时候打仗打的就是意志,双方的意志之争,一方坚定,而一方摇摆不定,谁输谁赢,都不用打便一目了然了。 安市城没希望了,甚至整个高句丽都没希望了,他低声和亲随道:“让家中带上轻便的东西,回去后紧闭门户,减少与外界的来往。” “是。” 第二天一早,白善的客院就忙碌起来,侍卫们也拿起扫把打扫院落。没办法,他们的下人少,就主厨一家,而他们一家此时都忙着厨房的事呢。 白善换上昨天晚上就找出来的一套衣裳,宽袖长袍,月白色,衣袍上绣着祥云暗纹,再冠上玉冠,他什么也不做,就含笑站在门前,那便是一幅绝美的画。 如此风流人物,别说高句丽人,就是薛贵都少见到。 提着酒,掐着时间和元益偶遇过来的蒙家父子愣愣的看着站在台阶上的人。 白善正看着人将屋檐下挂着的灯笼取下来添上灯油,昨天晚上灯笼里的油用完了,只烧到半夜。 察觉到有人看着他,白善转头看过来,看到元益和他身后两个不认识的人,他嘴角的笑意越深,含笑上前。 此时白善的身份比他们都高,因此元益先抱拳行礼,“白使臣。” 白善笑着回礼,“元将军肯来,真是蓬荜生辉呀,快里面请。” 元益见他尊重客气,提着的一颗心微微放下,带着蒙家父子往里走,等进了大厅才给他们介绍:“白使臣,这一位是蒙老爷,这一位是蒙公子。” 蒙老爷连忙带着蒙公子又行了一礼,白善笑着行礼,“可是平壤先耨萨蒙元之后?” 蒙老爷一振,既激动又感动的行了一礼后道:“正是先祖。” 白善和他笑道:“早听闻过蒙氏,当年先祖在平壤以千人之数抵抗九州岛数万人的进攻,那威名可是响彻海内外呀。” 蒙老爷激动的问道:“使臣也听说过此事迹吗?” “自然,朝中史料有记载的,白某曾在翰林院供职,因此看到过,与同僚们谈起此事时皆神往不已。” 蒙老爷激动啊,差点儿就要失态的握住白善的手了,可惜先祖荣光之后,他父亲和他都未能继续祖父荣光。 一旁的元益:…… 晋朝人才济济,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以少胜多的智将和猛将,有些人甚至能够一人领着几百军队便纵横西域,甚至收服一二国家,又怎么会看得起一个小小的蒙元? 还是死了好几十年的蒙元。 不过元益也没说话,这种话说出来要得罪人的,他还不傻。 元益到了以后,其他客人也陆续到了,无一例外,每一位将臣身边都带了另外的人。 有和元益一样是在路上遇见,因为关系还不错,或是以前拿人手软,因此对方一提便把人带来的; 也有一早就找上人家门里,提前谈好后一起来的。 白善来者不拒,全都热情的请他们入座,然后让人将好茶都拿出来泡上,今天来者是客,说什么也要好好的待客。 薛贵目瞪口呆的看着。 白善很满意的点头,很好,大户人家有了,还有他之前没见过,也见不到的安市城地方官员,以及安市城中的富商。 这下总算是齐全了。 不知道高二王子知不知道他的帖子是送一来二,甚至是来三? 不知道他知道后会不会后悔。 白善挑起嘴角笑。 第2733章 不走 第2733章不走 白善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等客人们都到了以后,他一边请众人吃菜喝酒,一边谈起在长安的生活,已经皇帝对降臣的优待。 当今对投降的将军大臣,甚至是王孙贵族都很优待,只要你有本事,哪怕你曾是他国王孙,也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封侯入相,甚至是领兵镇守一方。 这些都是有先例的。 只要不再作死的造反,就算是犯错,皇帝对他们也会比一般的臣民要优待点儿。 同样有先例。 高句丽不过是大晋的一个蜀国,所占之地只比二三州,连一道都比它大很多,所以你们在这里能有什么前途? 更不要说你们任人为官还是完全看的家世和权势,若是家主在此事犯了什么事,那子孙后代几代内都不会有机会再进入权力的阶层。 不似大晋,除非罪大恶极,不然不会祸及子孙科举。 除了科举,还有察举,甚至还能花钱买官,各种各样的办法,只要你有才,有钱,或者有权,你总能找到一个适合出人头地的方法。 你们一个藩属国有这些吗? 而且人为何想要权势地位? 还不是为了荣华富贵的生活? 但高句丽才多大?又地处苦寒,哪里比得上整个大晋那么宽广,富裕,投降以后,天宽海阔,任你行走,可比藩属臣民进出大晋方便多了。 更不要说,投降的将臣和家族,天生就有功,到时候求个官职一点儿也不难。 虽然大家知道白善不怀好意,说这些话就是为了晋国劝降的,但大家还是忍不住听进去了。 这就是耨萨不愿意他们接触的原因。 人皆有私心,谁说劝降就得暗着来? 白善光明正大的来,难道听的人就不会往心里去了吗? 自然不是的,哪怕他们再义正言辞,面上多严肃的和白善辩驳起来,白善还是看出了他们心底的犹豫和纠结。 他又不需要他们立即给回话,只是笑了笑,并不强求,只是转身却让人给他们准备了不一样的回礼。 白善亲自将众人送到门外,每个人都送了一个盒子,他笑道:“这是在下从长安带来的土产,不是什么好东西,诸位拿回去赏玩赏玩。” 他笑道:“我是真心为诸位着想的,也是真心想要劝降二王子的,还请诸位见到二王子时能替在下劝说一二。” 众人没想到他会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还是当着门口守卫的面说的,一时无言。 白善却没有停止,他道:“先人有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天下大势本就是分久必合,辽东一带和中原分离的时间也够久了,二王子何不顺应时势呢?” 他笑道:“以二王子之能,焉知不会成为下一位阿史那将军,名留青史?” 众人再度沉默,接了礼物后便告辞。 他们没有立即去见高二王子,而是先在马车上拆了盒子,看到里面的珍珠宝石香料,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定在了盒子里的信上。 当即拿出来拆开看。 有的人面色不变,毕竟依旧是他说过的劝降之言,只不过上面更加直白的做出了承诺,只要他们投降,便许于官职,若是能劝服二王子投降,那许诺的官职只会更大。 元益几个是面色不变,而是沉思着该直接回家,还是转弯去见一见二王子。 而中途跟来的蒙老爷等人却面色一变,因为信的抬头是他们的名字,不仅如此,每一封信的劝降之言和许诺的东西还不一样。 蒙公子也惊讶不已,“父亲,我们是临时起意过来的,他之前也并未中途离开,如何能如此快速的写下这封劝降书?难道他们使臣团中还有智囊?” 蒙老爷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字,抬起手来闻了闻后摇头,“这不是刚写的,甚至不是今日才写的,只怕他早已猜到我们会来。” “那” 蒙老爷垂眸思考,半晌后道:“我们家中的粮食也不够了,答应给二王子的那一批粮草先拖一拖,问起来就说还在筹措,库房里实在是没有了。” 蒙公子一怔,低声问道:“要是他们用强怎么办?” “我们蒙家世代在安市城经营,也不是吃素的,你回去就将各店铺的伙计都招到家里来,将院子护佑起来,二王子那边,得等一等,我想,这信必定不是我一个人收到而已。” 蒙老爷感叹,“这位白使臣毫不顾忌的当面劝降,这是用的阳谋啊,可见晋国底气很足,二王子不该同意将军们来见他的。” 蒙公子:将军们要是不来见他,他们也不能跟着来见呀。 蒙将军却在感叹,“时也命也,若不走这一趟,我们也不会想着顺应时势。” 薛贵站在白善身后一步,和他一起目视所有的马车离开视线,他好奇的问道:“大人不怕他们去见二王子吗?” 白善笑道:“我这个使臣本来就是来劝降的,现在做的不过是本职工作,我还想他们能替我劝一劝二王子呢,又怎么会怕他们去见二王子呢?” 白善在门口守卫的盯视下转身回院子,待回到大堂才问薛贵,“信都按照他们的身份放进去了吧?” “是。”薛贵拿出剩下的五封信,“这些家里没来人。” 白善接过,招了招手,等侍卫端了火盆来以后就将里面的信都拆开,然后一封一封的烧了,“可惜了。不过虽然来得人比我预想的少,但来的都是重要的人物,显然,这边人心浮动的不少。” 薛贵:“真的能收买劝服他们吗?” 白善:“谁知道呢?” 他很光棍道:“我已经做了我的努力,至于成不成,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薛贵:感觉好不靠谱。 大吉进来问:“好也,我们要离开吗?” 这事儿传到二王子耳朵里,他肯定会生气,只怕会对白善用粗。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不,我们要是现在走了,才收到信的人会对我们信心大失,不妥,再等等,不危及性命我们都不跑。” 薛贵就觉得白善胆子也挺大的,不愧是能上战场的人,勇气还是有的。 下午六点见 第2734章 报警 晚上,白善坐在书桌前沉思,半晌,他抬起头来看向虚空,念叨道:“也不知道满宝能不能知道我这边的消息,要是可以知道,那这两日就让赵国公他们发起一次猛烈的攻击吧。” 他道:“有些人,总要痛了才会知道退缩。” 录屏的科科:…… 它扫了一眼点灯写脉案的宿主,迟疑了一下还是叮咚了一声道:“宿主,你要不要看录屏?” 满宝头也不抬的道:“不要,等我晚上临睡前再看。” 说完一顿,呆呆地抬起头来思索,科科好像从来不主动叫她看录屏。 她一振,吓得不轻,连忙意识沉进空间,一边点开录屏,一边问:“白善是不是有危险了?” 科科:“没有。”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这才慢下来,问道:“我该多往前看呢?” 科科顿了一下还是建议道:“往前一刻钟吧。” 于是满宝就往前一刻钟,她在书桌上撑着下巴,闭上眼睛,在脑海中看到白善,就好似隔着虚空与他对望一样。 见他看着虚空发呆,许久都没动静,满宝就忍不住抓了抓脸,觉得科科给的这个时间太不准确,还得看好久的发呆。 等她听到白善的自言自语,满宝就沉思起来,“他做什么了?怎么要赵国公猛烈攻击?” 科科建议道:“宿主往前四个时辰看看?” 满宝正要往前调,科科突然道:“白善出事了。” 它直接给出实时的监视录像,就见他的院子被人团团包围,来了许多弓箭手,正从各个方向对准他们的院子。 正在屋中发呆的白善似乎听到了动静,立即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看到外面灯火辉煌,有不少人举着火把从外面冲进来。 白善便回头朝着虚空行了一礼道:“岳父大人,也不知道您是否在此处,小子只想说,您要是在此处,请您务必转告满宝,让陛下凌晨时分就发起强攻,能打下多少地方就打多少地方。若是不在……” “那也不要紧,小子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我一定不会让满宝当寡妇的。” 说罢,他回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这才运动一下脸上的肌肉,然后扯开一抹淡笑,拉开门出去。 薛贵和大吉等人已经从各自的房间里跑出来,正齐聚在白善屋前,一脸戒备的看着前方。 看到白善出来,薛贵上前低声道:“大人,若是突围,末将可带你先走,您放心,我一定护您周全。” 白善安抚他,“别急,你们别怕,只要他们不是要杀你们,你们就都等我的意思,不要妄动。” 薛贵应下。 说着话,一个参将一身着甲的哐当哐当走来,看到白善也不行礼,而是眯着眼睛道:“白使臣,我家王子有请。” 他侧身道:“请吧。” 白善微微颔首,抬起脚来便下台阶,众人要跟上,参将便伸手拦住他们,不客气的道:“我们王子只请了白使臣。” 薛贵毫不客气的握住他的手臂狠狠往下一压,目光迫视道:“我奉命保护使臣,寸步不离,你要想单独将使臣带走,除非杀了我等。” 参将只感觉手臂都快要断了,脸色微变,他用力的想要抬起手来,却一直被往下压,他便恶狠狠的看向薛贵,“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吗?来人——” 围在外面的弓箭手立即显露,对准薛贵拉弓。 薛贵继续压着他,冷笑道:“我死之前也必是你先垫着。” 参将:“你!” “薛将军,”白善笑着上前伸手搭在俩人的交汇之处,按住薛贵的手背,微微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你且留下,士兵们也需要你带着。” “大人……” 白善冲他微微摇头,薛贵这才不说话,但也没放开参将的手。 白善也没放开他们的手,而是转头和参将笑道:“薛将军就留下,我只带我的亲随便可,不过这院子里的人还请参将多照顾,他们可都是我大晋的好儿郎,少了谁本官都不好和陛下交代。” 他道:“明日还有劳参将给将士们送些吃的进来。” 参将沉默,薛贵和白善便知道他是默认了,白善这才抬起手,薛贵也放开了对方的手臂。 白善和薛贵道:“不急,最多两日我就会回来了,你们就留在院中,莫要冲动。” 说罢,带着大吉走了,参将对着薛贵冷哼一声,这才转身跟上白善的脚步。 重兵一路押着白善到了议事院。 议事院里只有高二王子一人,大堂中灯火辉煌,但除了伺候的下人外,就只有坐在桌边的高二王子一人。 白善抬脚进去,扫了一眼桌子上丰盛的酒菜,微微一笑,“二王子倒是有兴致,此时饮酒,不怕晚上失眠吗?” 高二王子示意白善坐下,冷沉着连道:“我以为白大人很喜欢饮酒,毕竟能用那么精美的绸缎换取美酒,只是来我高句丽三日,便已无形中结交下许多酒友,这才特意请白大人来用酒的。” 他拎起酒壶给白善倒了一杯酒,道:“白大人不如尝尝我的酒水如何?” 白善在他的对面坐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后颔首道:“还不错,虽说我不太懂酒,但此酒清冽,饮着不难受。” “这是我们高句丽最好的酒,在白大人这里却只得了还不错的评语,难怪所有人都恋慕中原的富庶和奢靡,只要有可能便争相朝中原追逐。”高二王子道:“这就和天可汗对开疆扩土的执念而已。” 白善笑了笑问,“二王子这是找到了话要回我你们攻打营州的理由?” 高二王子抬头盯着他看,“耨萨不同意我让人去见你,说人心难测,利益动人,而晋国使臣擅言辞,此时让他们与你接触,只会对我不利,但我相信我的将军和臣子,不相信他们会凭一席之言就背叛我。” 白善道:“良禽择木,君主之外还有父母妻儿,二王子又何必为难他们呢?” “那你呢,你可愿意背弃你的国家,投入我高氏王庭?” 白善微微挑眉,笑问:“高氏王庭有什么值得我投效的吗?” 他不顾高二王子巨变的脸色道:“陛下方是明主,二王子,辽东一带虽为你们高氏属国,但你们管理得并不好,论富庶,举国都比不上我故乡的一个州城,您问这样的问题不是为难于我吗?” “好,好,”高二王子脸色狰狞的笑道:“白使臣果然好胆色,你当真以为我不能将你如何吗?来人,将白使臣送到地牢里清醒清醒。” 第2735章 地牢 白善想了想,还是将杯中的酒都喝了,要是被揍,喝了酒应该可以减少一点儿疼痛。 他也不挣扎,高句丽的士兵才进来他便已经识趣的站了起来,还和高二王子行了一礼才和他们往外走,都不用他们押着。 高二王子一点儿也不高兴,越发的生气了。 地牢此时只有几盏昏暗的灯,几乎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 白善和大吉下到最深处,只觉得里面很阴寒。 白善边走边看,倒不是很紧张,反正肯定死不了,高二王子是不会杀晋国使臣的,尤其是在他处于劣势之时。 所以接手的人见他如此闲适,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问送他下来的士兵,“此人是谁,犯了何事?” 他好知道怎么招待啊。 士兵道:“这是晋国使臣,王子让好好的招待他。” 白善还微笑着冲对方颔首,一脸和善的道:“有劳了。” 牢头:……所以这个好好招待,到底是好好“招待”,还是真的好好招待? 白善则已经为自己找到了住处,随手指了边上一个空着的牢房问,“我们住这里吗?” 牢头不由惊奇起来,“你倒是不紧张,这可是地牢。” 白善笑着颔首,“我知道,不过是说了些实话惹怒了二王子,到地牢里住两日也是应该的。两国正在接触,二王子总要把我这个使臣放出去的。” 牢头一听,不由看向押他来的士兵,见对方没说话,便知道白善没说错,于是不敢动手了。 他干脆侧身打开牢房,推开门道:“进去吧。” 白善便抬脚进去,大吉紧跟其后。 牢头啪的一声将牢房关起来,扭头看向士兵点头哈腰的笑道:“您放心,小的会好好招待他的。” 士兵:……他隐约知道二王子要的不是这个结果,但他同样知道,白善最后总能出去,到时候秋后算账肯定要有一批人倒霉,而他便有可能是这一批人中的一个。 现在牢头曲解了二王子的意思,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没纠正过来,算了,上面人打架,反正他已经把话原样传到了,出问题,要么是这牢头蠢笨没能领悟二王子的意思;要么是二王子表达不清楚,让底下的人误会了。 这跟他可没有关系。 白善笑着看了一眼大吉。 大吉就从栅栏中间伸出手去,一把握住那个士兵的手,冷着脸道:“多谢大人护送,今夜辛苦大人了。” 士兵握到手中的硬物,心中那点儿犹豫和纠结也就散了,胡乱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人走。 出去后借着火光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黄橙橙的,有手指头那么粗,他心中剧跳,拉住伙伴们,低声道:“出去后我们分了。&039; 其他人已经许久没看见军饷了,此时看见钱就跟看见什么一样,连连点头。 而白善看他们走了,便冲着大吉示意了一下站在一旁的牢头。 大吉就在身上摸了摸,最后还是摸出了一块金子,塞给牢头后道:“麻烦大人给我们大人拿些东西来,这屋里……” 看见金子,牢头眼睛都直了,连连点头道:“大人等着,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他将金子拿过来,还忍不住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后就带着人笑容满面的走了。 不一会儿就和手下们抱着东西过来,有被子,枕头,还有洗漱用的木盆木桶等物,甚至还有一块胰子,这在牢里可都是极好的东西。 这边的动静让隔壁牢房的人都醒了,大家都睁着大眼睛看他们。 牢头笑眯了眼,还亲自给白善铺床,转身看到都看着这边的犯人,立即喝骂道:“看什么看,睡觉,要是不想睡,拉你们出去吹风。”’ 众人立即趴下了,只是眼睛还是不由的看向这边。 白善目光淡淡的扫视过去,还冲他们微微一笑,颔首示意。 算起来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坐牢了。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在了床上,呼出一口气来,好险,终于不用挨打了,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挨打,希望满宝能听到他说的话,让高二王子明天没空搭理他。 大吉已经把整个牢房摸了一遍,走回来道:“少爷,您要睡觉吗?” 白善“嗯”的一声,觉得此时还是应该养足精神,顺便将今天的事在复盘一遍,想一想下次再见到人,他该说些什么话才能够保住小命。 大吉帮他将发冠取了,白善脱掉衣裳,只着里衣躺进了被子里。 被子并不是新的被子,虽然也不是很旧,但就是有一种不太好闻的味道。 白善从小到大,便是出征时候抗的也是自家用的被子,虽然外面的被褥是旧的,但里面的被芯是新的呀,松松软软的,而且也不会有味道。 白善有些嫌弃,于是皱了皱眉,让大吉将衣裳拿过来,先贴身铺了一层,这才躺下,但被子也不愿意盖到脖子,只愿意盖到胸前。 大吉知道他的毛病,见他给他让了一个位置,便脱掉鞋袜和外衣直接躺下了。 不仅那些犯人,牢头和牢里的衙役也都在悄悄观察白善,见他连睡个觉都这么多讲究,不由咋舌。 牢头更是摸着手中的金子异彩连连,觉得自己的时运到了。 大吉也悄悄的和白善道:“少爷,我们太大方了。” 白善闭着眼睛不动,不在意的道:“钱财乃身外之物,能保住身体和性命就行,不必在意。”而且他身上的东西,除了衣裳还是他的,从玉冠到玉饰,没有一样是他的,他一点儿也不心痛。 大吉:“……主要是事发突然,我身上带的钱不多啊。” 白善这下睁开了眼睛,悄声问道:“身上还剩下多少东西?” 大吉郁闷道:“金子都用完了,袖袋里还有几颗珍珠,也不知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白善就呼出一口气,和他道:“有珍珠就好,不行我这儿还有玉佩和玉冠,放心,用不了两天我们就能出去了。” 这些东西主要是拿来维持他们在牢里体面的生活的。 满宝呼出了一口气,和科科道:“白善太可怜了。” 然后起身。 科科问她,“你去干嘛?” “我去找赵国公。”白善都说了最好凌晨的时候进攻,那就凌晨呗,今晚高二王子肯定睡不着觉,很多人都会睡不着觉,前线疏于防范,此时动手最好。 第2736章 变化 周满的帐篷距离赵国公的不是很远,过去几个就是了。 不过这个时间赵国公已经躺下了,正迷迷糊糊要睡着呢,被叫醒时还以为有敌袭,出来只看到周满一人,便不由瞪眼,“周大人深夜造访有何事?” 满宝捂着自己的心口道:“赵国公,我心口疼。” 赵国公:“……这事儿应该找卢太医吧?” 再不济找她的学生也行啊,他又不是大夫,找他干嘛? 满宝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后道:“这不是病,您没听说过吗,亲近之人出了事,另一人是隐隐有预感的。” 赵国公:“你家里出事了?现出征呢,出事了你也不能走啊,临阵脱逃可是大罪。” 满宝:“……我说的是白善。” 赵国公蹙眉,“周大人的亲近之人不少,怎么就能确定出事的是白大人?” 满宝:“我就是知道,这是直觉。” 赵国公便走出帐篷,为了避嫌没有让她进去,而是和她站在大帐外面谈话,“他如今深陷敌军,我也不能帮你救他呀。” 赵国公道:“高句丽如此处于弱势,白大人是我大晋使臣,他们应该不敢杀他。” 最多受点儿苦,受点儿伤之类的。 满宝道:“可以救,而且他都过去四天了,一直不曾有进展,赵国公何不出兵攻打,助他一臂之力呢?” 赵国公稀奇的看她,“你就不怕对方恼羞成怒把白善给杀了?” 别说什么对方不可能杀使臣的话,那是在人还有理智的情况下结合现实推论出来的合理发展,可人要是没理智了呢? 所以这四天他一直是慢慢的磨,每日出兵的数量都不会超过一千,就是怕打得太狠了对方失去理智。 满宝想了想后还是决定相信白善,既然白善说了可以强攻,那就一定可以。 于是道:“不要紧,您打吧,白善应该不会有事。” 赵国公盯着她看,半晌后道:“这也不是立时就能决定的事,周大人先回去等消息吧。” “最好天亮之前进攻,他们防备少,又是最困倦之事,说不定我们运气好,还能一举攻下整个安市城呢。” 赵国公只扯了扯嘴角,对面现在的兵马也不少,又多巷道,怎么可能一举攻下? 不过赵国公想了想,还是派出了斥候打听消息,同时去找阿史那几位将军。 “使团可有传递消息回来吗?” “没有,”阿史那将军道:“我们让底下的士兵和对面的士兵打听过,花了不少钱才打听到些消息,说白大人一过去就被软禁起来了。” 契苾何力道:“使团到底行不行?要是不行就赶紧强攻吧,我看这天气越来越冷,不定什么时候就下雪了,到时候局势对我们会更不利。” 牛刺史道:“使臣团都还在那边,此时强攻他们怕是有危险。” 赵国公问:“若是不顾使团安危呢?” 极为将军对视了一眼,阿史那将军沉静的道:“陛下是不会答应的。” 赵国公就挥手道:“这也是周大人的意思。” 众将:……看不出来啊,周大人竟然是那种为大义而牺牲亲人的人。 众人一时心中复杂。 赵国公瞥了他们一眼后道:“周大人说现在白善就出事了,让我们强攻助他一臂之力。” 阿史那蹙眉,“若是白大人在那边局势不利,我们此时大举进攻只怕会惹怒对方,对他更不利吧?” 牛刺史却是精神一振,和他们道:“若是高氏其他王子还有可能会恼羞成怒,不顾后果的杀了白大人,但高二王子可能性很小。” “怎么说?” “这一位二王子是高句丽出了名的贤良人,才貌皆有,也因此能与大王子争夺王位,”牛刺史道:“这都是优点,但他也有一个缺点,处事优柔寡断,易被旁人影响,若是白大人此时已经说动了他,但他犹豫不决,此时强攻,让他觉得守城无望,极有可能就此投降了。” 既然守城无望,甚至整个高句丽都没有希望了,自然要为以后打算,而他手上的兵马和城池都是政治资源。 赵国公眼睛一亮,和阿史那几人对视一眼。 契苾何力立即起身将地图取下来放在桌子上,“试一试,反正连周大人都如此提议了。” 真的判断失误,那也只能是白善运气不好了,家属们也怪不到他们头上来。 赵国公看着安市城的街道图,半晌后道:“这一仗只能胜不能输。” 输了,高二王子会重拾信心,介时,不仅对白善来说是灭顶之灾,对他们大晋也会很不利。 这张地图几人这几天一直盯着,早琢磨透了,很快就指定了新的作战方案。 阿史那将军起身道:“我去让伙房准备。” 契苾何力道:“我去点兵。” 牛刺史也起身,“我去检查军备。” 赵国公:“……八字才有一撇,陛下还没答应呢。” 众将齐齐行礼,“有劳大总管了。” 赵国公就卷了地图后哼了一声,出了大帐去找皇帝。 其他人赶紧准备去,他们觉得皇帝肯定会答应的。 皇帝未睡,他正在看从京城送来的折子和信件。 当然,绝大部分折子是太子在处理,能递送到他这里的,都是很重要却又不紧急的,还有,太子也会隔三差五的给皇帝写信,汇报京城和全国各地的情况。 所以皇帝常常要忙到深夜。 听到赵国公求见,他便让他进来了,皇帝头也不抬的继续看着手中的信道:“不必求了,使臣未曾有消息回来,不准强攻。” 赵国公:“……陛下,这一次是周大人亲自求的。” 皇帝一听,放下了手中的信,“周满求的?她不知道万一激怒了对方,那边会直接砍人吗?” 人失去了理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哪怕事后后悔,那事情也已经发生,死的人也已经死了。 赵国公便将牛刺史的那番话说了,并将他们几人商量下来的结果告知皇帝,道:“陛下,牛刺史对高氏王族更了解,周大人也比我们更关心白大人,既然他们二人都赞同强攻,何不试一试呢?” 皇帝蹙眉,沉吟半晌后道:“辽东虽重要,但白善比辽东更重要。” 他道:“使臣团中还有一员猛将薛贵,朕有良臣美将,天下何愁不平,疆域何愁不广?” 他摇头道:“朕不能拿他们二人的性命来换辽东。” 赵国公道:“陛下,这要是白善的打算,说明他很有把握,若踌躇不前会痛失良机的。” 皇帝道:“那就先拿到白善的消息,不然不得冒险。” 第2737章 传口信 赵国公只能出去找斥候,给了他们不少的金子,吩咐道:“去打探白大人的消息,越快越好。” “是。” 与此同时,安市城的另一边也有许多人难眠。 高二王子就睡不着,今天下午便陆续有人来找他,有来和他告状说白善私下收买他们的,将盒子里的东西和信给他看了; 也有拿着盒子和信件过来劝说他投降的,更有私匿信件什么都不说的。 他不相信,同去参加宴会,白善会放过其他人。 所以高二王子才那么生气,他觉得自己失策了,这件事上应该听耨萨的。 他生气,但也忍不住心中的彷徨,难道真的要降吗? 王庭和安市城就没别的路可走了吗? 可恨延寿将从靺鞨借来的兵全败光了,如今他们再想从靺鞨借兵都不能够。 高二王子难眠。 蒙家父子也也难眠。 白善才被抓走他们就收到消息了。 现在安市城就剩下一半了,何况白善住的客院距离他们家也并不是很远。 蒙公子见父亲一直走来走去,忍不住出声,“父亲,您不是去找了二王子,就算他生气也当不会迁怒我们。” 蒙老爷道:“我听人说其他人去除了带盒子,还将信带去了。” 他们将信留下了,去见高二王子时并没有拿出来,也没有告诉高二王子劝降信的事。 实在上面写的过于让人心动了,心动到他怕给高二王子看了,对方也会怀疑他偏向了晋军。 蒙老爷原地转圈,最后还是咬了咬牙,转身道:“去,悄悄让人去一趟议事院的地牢……” 蒙公子脸色一变,不由道:“父亲,这太冒险了。” 蒙老爷却摇头,低声道:“要有大利益就要有大冒险,这是必定的。” 蒙公子一听,思考片刻后便道:“儿子亲自去。” 蒙老爷想了想便点头,“好,你小心些。” 蒙公子便去换上衣服,带着人悄悄出门了。 议事院是一个挺大的建筑群,是耨萨的一个别院,高二王子来以后,以别院为中心的地方都被圈起来征用了。 高二王子带来的将臣等都住在那一片,而地牢里关着的都是普通的犯人,全是犯官和犯将,以及一些富商和大户人家的人。 高二王子接手安市城时并不平静,更不要说他入驻后还在安市城内外征调粮草,地牢里关着的就是犯法,以及抗捐的人。 蒙家家大业大,自然也有亲戚在里面,因此他可以借口去看望亲戚进去。 当然一般情况下不会是夜晚,但以蒙家在安市城的经营,收买底下的官差和牢头进出牢房并不难。 此时蒙公子就穿着斗篷悄悄的进到了牢房,站在了白善的牢房前。 白善已经睡着了,只是不太安稳,外面一来人他就醒了,更不要说大吉了,他直接睁开眼睛起身,看到站在牢房外黑乎乎的一个人,再扫一眼他身后的牢头和下人,便转身将白善推起来。 牢头打开了牢房,侧身低声道:“您最好快些,您最多只有一刻钟的时间。” 蒙公子应下,给牢头手里放了一个钱袋后方才进去。 白善只着里衣坐在床前,大概觉得有些冷,他将外衣披了起来,迷迷蒙蒙的抬起头看向身着斗篷的黑影,眯眼,“蒙公子?” 蒙公子将斗篷取下,和他对视一笑,“白大人好眼力,只一面便认出在下了。” 白善微微一笑,拍了拍床道:“屋中简陋,多有怠慢,还请蒙公子见谅,且将就坐一坐吧。” 蒙公子见他如此坦然,不由心中感叹,难怪父亲对大晋如此有信心,实在是这一位使臣也不是普通人物。 已经身陷囹圄,却面不改色,白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蒙公子行了一礼后谢过了,并没有坐下,而是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并暗示道:“家父痛惜使臣,然而二王子暂不听劝,您也知道,蒙氏如今不比以前,不好过于强求此事,因此只能过一段时间等二王子怒气消一些了才好给使臣说情。” 白善一边微笑着听,一边看着他沉思,他能相信他吗? 这是高二王子的试探,还是蒙氏自作主张的试探,要拿他去和高二王子投诚;或者是他就如表现的这般,是在向晋国投诚呢? 白善心中来回权衡。 不知满宝是否听到了他的话,要是没听到,这是一个绝佳的传递消息的机会;可要是听到了,对方又是间人,那对晋军将会是一个打击。 白善垂下眼眸思索,等蒙公子总算客套完,也暗示完了忠心,他便也下定了决心。 他起身冲蒙公子行了一礼,然后上前低声与他道:“蒙老爷和蒙公子大义,待我回到晋军必会上报陛下。” 蒙公子心中有些激动,也压低了声音道:“使臣若是不放心,蒙家可以将使臣偷带出去。” 城中被一分为二,两边离得并不远,因此只要操作得当,他们是可以把白善救出来送过去的,当然,顺便把他们自己也送过去。 蒙公子有些激动,觉得这法子不错,如此一来,他们是带着使臣过去的,这便是一个大功了。 不过白善不要他救,他让对方送信。 “送信?” 白善颔首。 蒙公子就迟疑道:“可在下没有带纸笔过来。” 白善道:“公子替某送一封口信即可。” 蒙公子只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 等蒙公子离开时,牢里大半的病人都醒了,距离他的牢房比较近的犯人忍不住了,冲他叫了一声后问道:“你是晋人?” 白善扭头看向他,微笑着颔首,“是。” 他便靠近牢房门口了一些,在黑暗中盯着他看,问道:“你是晋国的使臣,是来求和的?外面的战事如何了?” 白善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作答,他坐在床上思考了一下,确认刚才那一番话并没有缺漏,这才重新躺下睡觉。 犯人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忍不住敲了敲牢房门口,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将蒙公子送出去的牢头回来,见他吵闹,便敲了敲牢房门口喝道:“老实睡觉,再不老实把你挂到外面去。” 第2738章 突袭 犯人脖子一缩,有些失望的看了白善一眼,不得不回身去躺好。 白善也收回了目光,躺着不动了。 蒙家权衡良久,最后还是决定更冒险一点儿,蒙公子亲自去传口信。 危险越大,事成之后得到的利益也只会更大,于是蒙公子跟着家中的护卫在城中穿梭,悄悄的摸到了前线,然后就被晋军的斥候给发现了。 蒙公子被带到赵国公面前。 赵国公都快要睡着了,看到他就精神一振,“白善让你来送信的?” “是,”蒙公子其实有些迟疑,他在那边听说赵国公主战,并不是很想议和,也不主张投降,和白使臣的关系不睦。 白善才出使到那头他就发兵争夺东三街,显然不是很在意使臣的死活。 赵国公目光迫人,蒙公子低下头去不敢与他对视,老实道:“白使臣被二王子关进地牢了,他让我与国公传个口信。” “你说。” “白使臣说不必太在意他,可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明日辰正时分发起强攻。” 赵国公挑眉,他们有毛的原计划! 他扫了一眼蒙公子,沉思起来,看来白善也不是很信任对方。 但他传话让强攻应该不假,就是这个时辰…… 辰正,大白天的,刚用完早食不多久,正是一天之中最精神的时候,谁那个时候强攻啊。 既然是要强攻,自然要先考虑最有益的时间。 赵国公摸了摸下巴问:“白使臣还有什么话?” 蒙公子摇头,“没有了。” 赵国公便微微一笑,对他道:“那就请公子先在此住下,过两日再送公子过去与家人团聚。” 蒙公子脸色微白,知道他们是不太相信他,想要将他扣留下来看情况。 来前,他父亲已经和他假设过这种情况,他有心理准备,因此脸色只是苍白了一点儿,还不算失态。 他应了一声,行礼后跟着人离开。 赵国公立即叫上众将去见皇帝。 皇帝沉吟过后道:“看来白善很有把握保全自己,既如此,强攻吧,时辰呢?” 赵国公道:“臣看寅正不错。” 他道:“正好在子时和辰时的中间,而且周大人也提议的凌晨。” 这会儿他想起周满的歪理来了,道:“周大人和白大人心灵相通,这或许正是白大人心中所想。和蒙氏所说的时辰应该是作遮掩之用。” 皇帝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于是道:“好,那就寅正时分发起进攻,让伙房开始埋锅造饭吧。” “是。” 皇帝留下了赵国公,和他道:“杀到天亮便收兵,陈兵与边界威慑他们。” 他沉着脸道:“朕不愿将士损伤太多,白善既然能在入狱的情况下传出消息来,显然他在那边经营得不错,劝降之事应该有了进展。” “是。” 赵国公领命退下,抓紧时间睡觉。 躺在床上,花了好多积分分开盯梢的满宝这才翻了个身舒服的趴下,好了,总算全照着白善的计划在走了,就不知道明天二王子是被吓破胆投降呢,还是恼羞成怒宰了白善。 唉,忧愁。 满宝趴在床上,抱着被子和科科叹息一声道:“我们也睡吧,寅时左右就要起床了。” 而现在都快子时了,已是深夜,很晚很晚了,她也就还能睡一个半时辰。 满宝抱着被子打了一个滚,盖好被子后打了一个哈欠,迷糊的道:“寅时二刻叫我起床。” 说完,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科科:…… 宿主的睡眠真的是一如既往的好啊。 满宝就感觉才闭上眼睛呢,正身体困倦的在水中沉浮,然后科科就嘀嘀起来,和她道:“寅时二刻了。” 满宝努力的睁开眼睛,翻了一个身道:“怎么可能这么快?” 明明才闭上眼睛,可能一刻钟都没有。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努力的爬了起来,然后穿好衣服绕过屏风出去,睡在外面的西饼惊醒,立即爬起来,“大人?” 满宝眼睛也有点儿睁不开,和她道:“放点水我洗脸。” 西饼去拎了一下大壶,蹙眉道:“是冷的。” 她道:“奴婢去厨房看看有没有热水。” “别,就要冷水。”满宝叫住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正好醒神。” 西饼只能给她倒水。 满宝洗脸,然后让西饼挽了一下头发,“你继续睡吧,我去叫人。” 西饼立即道:“大人,奴婢跟着您吧。” 满宝摇头,“你等我从战场上下来,到时候我还需要你跑腿呢,你先睡觉,轮着来。” 满宝想了想,转身去叫醒两个帐子的学生,顺道把卢太医也给叫上了。 所有人都一脸困倦,他们并不知道突袭的事儿,这会儿就有点儿呆,“怎么了?” “战事将起,去药房准备药材吧,一会儿要把医帐移到前面。”她和卢太医道:“我和您一人带一队,分开两边设医帐。” 卢太医愣愣的,“谁说有战事的,我怎么不知道?” 话音才落,赵国公的亲兵找过来,看到他们就眼睛一亮,“周大人,原来您在这里,我刚去大帐找您,您的婢女说您一早就醒来准备了。” 他笑眯眯的道:“虽然您知道了,但卑职还是要再传一遍,大总管让你们医帐做好准备,寅正大军会朝城南和城东一起进攻,两边都需要设立医帐,您看……“ 满宝就看向卢太医,“城东还是城南,您选一处吧。” 卢太医:“……东。” 满宝就点了点头,指着她选出来的学生道:“您选一半吧。” 卢太医干脆道:“对半分吧,你一半女学生,我一半,你一半男学生,我一半。” 满宝一听便干脆的点了几个人,然后道:“走吧,先准备药材。” 他们打起来还需要一点儿时间,受伤退下更需要一段时间,所以他们有时间做一些基础准备。 有人给他们送吃的过来,伙房早就悄悄忙碌起来,此时全军都在悄悄用饭。 昏沉的夜色之中,此时正是人一天中睡得最熟的时候,晋军悄悄的在城中穿行,一些机警的人家听到响动,悄悄推开窗看,正对上士兵的目光,吓得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晋军也不管他们,从他们的墙边走过,不多会儿就到了现在的边界线。 夜色之中,他们蹲在墙下的阴影之中,注视着对面昏昏欲睡的高句丽守军。 所有人都在等待命令,突然夜色之中,一道响箭升空,所有人都看到了,连在巡逻的高句丽兵都看到了,他们只来得及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被抹了脖子…… 有的人转过头来,只一眼便被箭射中,防线瞬间溃败…… 第2739章 亲临 晋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下两条街,但高句丽兵也不是一无所长,整座城一直在戒备之中,哪怕这几天战事不重,也有警惕之人。 因此晋军的攻势很快被遏制,但喊杀声依旧冲天,整座城再次陷入战火中,就和前段时间攻城一样。 整座城的人都醒了过来,老百姓们老实的关起门来等待,其实他们这时只想要一个结果,不论是输是赢都要有一个结果。 正如晋军这几天满大街小巷说的那样,辽东一带本就和中原是一体,高氏居辽东,建高句丽,尊大晋为主,那就要做好臣属的本分; 加上这几天皇帝一直让晋军宣扬高氏的坏话,说高氏王庭残暴不仁,苛捐杂税…… 许多百姓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很认同的。 因此他们此时并不反感辽东归于大晋,反正只要有个结果就行,他们不想再窝在家里了。 虽说现在入冬了,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储存足够的木柴,今年过冬怎么办? 他们得出门。 高二王子被惊醒,赶到议事院时,耨萨和众将臣已经到了,除了耨萨,所有人都有些懵逼,“晋国为何突然大举进攻了?” “难道他们知道我们关押使臣的事了?” 大家议论时还忍不住去偷看高二王子。 高二王子抿了抿嘴,问道:“前线如何?” 元益禀报道:“城东丢了三条街,城南这边丢了两条,如今都僵持住了。” 话音才落,领兵跑进来道:“王子,横二街发现大批晋军,几处高地都被晋军拿下了。” 高二王子脸色一变,几乎和耨萨同时出声,“他们要断了我们和城东的连接。” 耨萨立即道:“王子,绝对不能让他们占据横二街,不然我们就失去对东城的控制了。 要是失去对东城的控制,他们只占据城南的一半还有什么意义? 到时候只能放弃安市城逃走了。 高二王子立即调兵前去横二街支援,然后惊疑起来,“晋军为何突然大举进攻?” 他才把白善关进地牢几个时辰? 想到此处,他浑身一震,立即吩咐亲卫。“去地牢里看白善。” 亲卫领命而去,两刻钟后回来禀报,“白善还在地牢中,并没有逃,使臣团的其他人也都在客院中,无一人失踪。” 高二王子已经将可以安排的人都安排到前线了,他静静地坐着,百思不得其解,那晋军为何会突然进攻了呢? 是不耐烦再等他的答复,觉得时间拖得太久了? 高二王子揉了揉额头,问道:“耨萨如何看?” 耨萨沉静的道:“王子,如今我们双方兵力相当,请王子亲临前线,鼓舞士气,只要守住了这一次,再拖延上十天,此困可解。” 高二王子连忙问道:“何解?” 耨萨道:“天气渐冷,老臣若没有算错,再过十天,最多十二天,初雪就要下来了,而且是一场大雪。” 他道:“晋军是远攻,物资远比不上我等,粮草不及,所以我们只要守住,他们久攻不下自会退去。” 高二王子迟疑,耨萨便跪在了地上,低头道:“老臣愿服侍王子亲往前线作战,请王子亲临。” 高二王子便起身,目光坚毅的道:“好!”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皇帝已经穿着盔甲哐当哐当的出现在前线,刚到,便看见白善带着医帐的人在后方穿梭,将前头送下来的士兵安排在屋檐下,一边治伤,一边还要躲避偶尔会飞过来的流矢。 皇帝微微皱眉,看了看前后左右的房子,和殷礼道:“带上一些钱,将这附近的房屋全都征用了,朕要用来安置伤兵。” 殷礼应了一声“是”,正要去安排,白二郎立即打着自己的马跑上来,“陛下,陛下,这事儿让我去做吧,我本就是管理医帐的。” 皇帝这才看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披着披风,里头还是一身显眼的红袍,立时生气,“这是在打仗,你没事穿这么显眼干什么?你盔甲呢?就不怕那箭专往你身上插吗?” 白二郎:“……陛下,这是臣的官袍啊。” 跟着皇帝出行,他不穿官袍穿啥? 而且他披风是黑色的好不好,一下就遮住了,至于盔甲,“臣没有盔甲。” 皇帝就转头和古忠道:“选出一套朕不常用的盔甲来,回头给驸马送去。” 这才和白二郎道:“还不快去,愣着做什么?” 白二郎一听,开心了,立即带着人跑回去拿了一些钱,然后就去敲门,很多屋子里都没人,因为这一条街很多是前面铺面,后面宅院,许多人家并不住在此处。 所以白二郎直接让人把门给砸了,进去后直接征用,而碰上有人的人家,他就给钱,征用前面的铺面,让他们在后院紧闭房门,他们不会去到后院。 他也不管人答应不答应,打仗便是如此,由不得人慢慢权衡选择。 白二郎征用了房子,转身便带着人去将外面的伤兵都给抬到了屋里,还让人去生火盆,准备御寒用的棉被等物。 在外面都快冻僵了的伤兵这才感觉了好些,受了伤,上了药,被火光这么一烤,又吃了药,便昏昏欲睡起来。 白二郎跑进另一个铺子里,就见满宝正让人拆了门板,让人按住了一个哀嚎不止的士兵,正额头冒汗的拿着锯子要锯掉对方的手臂。 他的手被刀砍去了大半截,已经救不回来了,为了止血,只能把这一截小臂给锯掉。 白二郎立即冲上去一把按住人,问道:“不是有麻沸散吗?” 满宝道:“给他吃了,但他还是叫,麻沸散对他的作用似乎不大,我也不敢下重药,已经用针止痛了,但肯定还是会很痛,你们先按住,我动作快一些。” 好几个士兵过来帮忙,按压住人,满宝便和苏半夏一起快速的锯起来,好半晌将手锯掉以后满宝就开始给他止血上药。 见他疼得脸色发白,便问苏半夏,“止痛的药还没熬好吗?” 苏半夏摇头,“这里水少,需要从很远的地方打了水送来,所以有些慢。” 白二郎想了想后道:“我再去给你要几个人过来帮忙。” 满宝点了点头,等处理好了这个伤患便去处理下一个。 第2740章 输了 而前面的战事正进行得激烈。 皇帝上了一座三层的小楼,在夜色中观察前面的战事,很快便看出了他们的缺口,指了一个地方后道:“殷礼,你带一队人马去翻越屋顶过去,将那处清理出来,他们的口子便能打开。” 殷礼看了一眼后便躬身应下,转身去选人。 殷礼带的都是禁军,且选了最优秀的一批跟着,翻墙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不难,难的是如何在对面不发现的情况下踩着好几间屋的屋顶翻到拿出。 毕竟要是被发现了,箭矢过来是能射死人的。 殷礼选了人后便悄悄摸到了墙下,几下便跃上屋顶,后面的禁军侍卫陆续跟上,大家压低了身形蹲在屋顶上,悄悄向前潜行。 下面正打得如火如荼,动静很大,因此没人注意到屋顶上也有动静。 殷礼尽量放轻动作,到了皇帝选定的那个地方,往下一看,一支箭破空而来,他想也不想,撑了一下便一跃而下…… 殷礼手握宝剑落下,将反应不及转头过来看他的高句丽兵抹了脖子,他身后不断的有禁军跳了下来,同时,对面不知是哪处高楼上,正有人大叫。 皇帝见殷礼他们被发现,微微眯眼,吩咐道:“让弓箭手上来,将朕的弓也取来。” 古忠立即弯腰而去,不多时便有一队弓箭手上来,皇帝也接过自己的弓箭,拉弓瞄准斜对面的一处楼,箭飞射而出,对面惨叫一声,皇帝满意的颔首,对弓箭手们道:“压住他们,支援殷大人。” “是。” 皇帝这才最后朝那边看了一眼,转身下楼去。 皇帝就拉着弓箭上马,直接冲到了前线,跟着众将士一起杀敌。 等高二王子前来鼓舞士气,对面士气一振时,皇帝就撇了撇嘴,将弓箭扔给古忠,拿着自己的宝剑便上前,大声朝着对面喝问,“朕亦在此处,高志,你敢与朕一战吗?” 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的赵国公和契苾何力来不及回身阻止,只能冲着对面大声嚷嚷道:“何须陛下,高志小儿,吾乃大晋赵霁,尔敢与我一战吗?” 契苾何力:“还有我!” 高二王子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大晋的皇帝,一时有些气虚,更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人提出和他一对一,更心虚了。 耨萨打马上前一步道:“老夫愿和赵大总管讨教一二。”算是解了高二王子的围。 双方士兵就停战,各自退回各自的主将身后。 赵国公手中的刀微微一偏,微笑道:“好呀,那就领教领教。” 契苾何力失望的退后一步,挡在了皇帝身前。 皇帝推了推他的肩膀一下,道:“不必挡着。”拦住他观战了。 契苾何力却让也不让,头也不回的道:“陛下,安全为要。” 耨萨已经下马,手握着长枪上前和赵国公面对面,俩人目光一对上,皆是一厉,一人拖枪,一人横刀冲对方冲去…… 白善站在牢房前,睁开了眼睛,轻声问道:“你听到了吗?” 大吉点头,“听到了,是喊杀声。” 白善心上压着的石头这才彻底放下,嘴角微微一挑,很是愉悦。 牢头也被惊醒了,他今晚就没怎么能睡,一时气恼不已,见白善站在牢房门口那里,顾不得他是他的金主,气得拿棍子敲了敲他的门,喝道:“今晚还睡不睡了,谁再吵我就把人拉出地牢挂起来。” 白善微微一笑道:“天快要亮了,只怕要睡不得了。” “你说什么?”牢头气道:“要不是你们折腾,我会整夜都不能安眠吗?这还有一个时辰天才亮了,都给我老实躺着。” 白善想了想,觉得这个时间也不早了,要是顺利,可能天不亮他就要见到高二王子了。 于是看向大吉。 大吉就从荷包里拿出两颗珍珠给牢头,道:“我们少爷不睡了,给我们少爷准备些吃食,我们还要干净的水和帕子梳洗。” 牢头:…… 他很想硬气的打掉他手里的珍珠,但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没好气的哼哼道:“等着。” 牢头只送来了他们点到的东西,多余的一点儿也没有。 大吉没办法,又用一颗珍珠换了一把梳子和一壶开水。 白善洗好脸便将衣服穿戴好,大吉给他梳头,等忙完这一切,俩人这才慢悠悠的吃东西。 而此时,赵国公和耨萨也分出了胜负,赵国公的刀穿肋而过,重伤耨萨,高二王子不得不让人将耨萨带回来。 晋军士气高涨,士兵们举着手中的刀枪“喝喝”的大声呼喝,赵国公不顾身上的伤,直接刀尖往前一指,大声道:“拿下安市城献与陛下,儿郎们,尔等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大家便跟着大喝“杀”,跟着赵国公冲杀过去。 殷礼带着士兵在巷子里和高句丽兵作战,直接将这一支守军都杀了,然后带着人转出巷子,转身从街道里侧往外杀,正后撤的高二王子瞬间大乱,几乎以为自己被截住了后路,但定睛一看,发现只是几十晋军罢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下令人灭杀,契苾何力已经带着人来接应,他勇猛不畏死,直接踩着墙飞进敌军之中,胡兵们也奋勇杀进,和殷礼汇合,这一个口子就被撕开,再也合不上。 高二王子有些狼狈的被人护送着回到议事院,见耨萨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只能连忙让人去请大夫。 蒙老爷早已约好了人在外求见,他一回来便跪地道:“王子,求王子怜惜安市城。” 一位官员趴在地上痛哭道:“王子,不能再在安市城打下去了,它就要变成废墟了。” 打仗可不仅仅是拿着刀砍杀而已,还有箭,有时候为了某些目的,两军会用上火箭,这又是夜里,为了照明,也需要火把…… 城中的房屋一旦着火,那就是一片连着一片的,哪怕两军已经算克制,但这段时间烧毁的房屋也不少了。 蒙老爷趁机道:“王子,晋国使臣不是还在我们手里吗?或许他能为我们美言一两句?” 高二王子想到白善,立即起身从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宝剑来,抽开后便大踏步往地牢去。 蒙老爷见状脸色大变,没想到自己适得其反了,连忙爬起来跟上去,生怕高二王子真的砍了白善。 第2741章 成了 这屋里连张桌子和椅子都没有,白善实在是嫌弃,于是又看向大吉。 大吉默默地看着他,不动。 白善就压低了声音道:“都是陛下的东西,我们留着回去也是要上交的,先用上。” 大吉不太肯,“少爷,今天高二王子要是不来,那我们还得买午食和晚食,明天要是也不来,我们不仅要买一日三餐,还得买些茶水之类的东西,我们没那么多的珍珠了。” 白善就叹息,“早知道出门前多带点儿东西了。” 不过他还是坚持,“最后再置办一套桌椅,总不能客人来了都没坐的地方吧?” 大吉只能无奈的拿出一颗珍珠给牢头。 牢头这会儿就蹲在不远处呢,见大吉摸荷包就主动上来了,笑眯眯的问:“大人这次想要什么?” 大吉道:“给我们来一套桌椅。” 牢头:“……这会儿上哪儿给您弄一套桌椅去?要不您还是将就用用吧。” 大吉指了他身后的桌椅道:“把你的那套搬进来。” 牢头回头看了一眼,半晌不说话。 大吉道:“我们就用一段时间,等二王子将我们大人放出去,你们再搬出去就是了。” 牢头就转了转眼珠子道:“这可是我们自用的桌椅,一颗珍珠不够吧?” “一颗珍珠都能够买一屋子的桌椅了,就你这破桌破椅……罢了,你爱换就换,不换拉倒,我还不想换呢。”大吉说罢就把珍珠塞回荷包。 牢头一看立即道:“唉别急呀,罢了,罢了,看在您二位是贵国使臣的份儿上,换给你们就是。” 于是牢头打开牢门,让人将他们的桌椅给搬了进去,不过椅子没给四张,而是只给了两张,剩下的他们还要坐呢。 牢头不仅送了他们桌椅,还把桌子上的油灯送给他们了,特别贴心的用麻布擦了擦桌子,这才接过那颗珍珠,对着光看了看后笑眯眯的收进了自己的腰包之中。 牢头退出牢房,才将牢房重新上锁,一转头便听到上面传来纷杂的喧闹声,脸上的笑容哐的一下落下来,他拿着棍子气呼呼的要出去看情况,这一天到晚没完没了了是不是,怎么总是这么闹腾? 他转弯正要上去,对上怒气冲冲下来的人,顿时吓得腿一软,直接跪趴在地,“王,王子……” 高二王子直接从他眼前走过,目光一扫便看到了正好在第一间牢房里的白善。 他立即上前,手中的长剑哐的一下砍在锁链上,见砍不断,便怒问:“钥匙呢?” 跪趴在地上的牢头立即膝行上前,一路爬到他脚下,手颤抖的将腰间挂着的钥匙取下来双手奉上。 高二王子见他如此愚笨大胆,竟然还敢让他自己打开牢房门口吗? 他此时因为前线的失败,因为众将臣的逼迫,心中好似有一把火在烧,看着人的眼睛中泛着红光,恨不得将看见的人都杀了。 就在他快要压抑不住心中的暴躁时,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 高二王子狰狞的扭头看向牢房内,白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笑吟吟的和他行了一礼,笑道:“二王子是来见某的吗?” 高二王子握着剑的手青筋直凸,白善突然收了脸上的笑容,严肃的和高二王子道:“二王子年华正当,难道真要一辈子与高句丽王庭挂在一起,不离不弃吗?” 他道:“连五王子都能审时度势,二王子又何必拘泥于身份的转变呢?” 高二王子慢慢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怒火在白善清冷的目光中一点一点儿被压在了最深处。 见他眼中恢复了清明,白善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缓步上前,从栅栏里伸出手去接过牢头手里的钥匙,然后自己伸出手去打开了锁头,将锁链抽掉丢在地上,把钥匙抛还给牢头,打开门侧身笑道:“二王子,请吧。” 接住钥匙的牢头:…… 高二王子深深地看了白善一眼,抬脚进入牢房。 蒙老爷他们这才急匆匆的赶到,一众人等见高二王子提着剑站在牢房里,而白善就笑吟吟的站在一旁,不见慌张,这才勉强压住心慌,连忙行礼劝慰:“还请王子冷静。” 高二王子冷冷地道:“滚出去。” 众人:…… 高二王子直接吩咐亲卫道:“将他们赶出去,我和使臣有话要单独谈。” 亲卫就带着士兵将人轰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牢头本来就是这牢房的人,其他衙役也都跪着,所以亲卫没赶他们。 白善拎起茶壶给高二王子倒了一杯白开水,用手背探了一下壶背,微微一笑,“还是温的,虽是白水,却是某如今能拿出的最好东西,还请高二王子不要嫌弃。” 白善将茶杯放在他面前。 高二王子垂眸看了一眼,将剑放在桌子上,端起这一杯白水一饮而尽。 他转着手中的茶杯,心中的焦虑几乎溢出来。 白善似乎知道他的煎熬,也沉默了下来,给他足够的时间思考,等他纠结得差不多了便道:“二王子何必纠结一时得失?人生漫漫,往远处看,只要能活着,天下如此之大,多的是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机会。” 可怎会一样? 他是高句丽的二王子,以他在国内的势力,他比老大更适合这个位置,而投降之后…… 白善见他还如此犹豫,便皱了皱眉道:“我大晋的封大总管已经领着一队兵马围攻国内城,如今五王子应该也早回到国内城了,二王子可收到五王子法办的公文了?” 高二王子脸色一白。 如果父王真的杀了老五,为了震慑所有想要投降的人,应该会昭告全国,但他一直没有收到国内城那边的消息。 白善见状便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二王子,高句丽在时您是二王子,若是王庭不在,您还是二王子吗?” 高二王子攥紧了手心,白善道:“何况如今安市城已经大部分在我大晋手中,二王子心中应当明白,这城你守不住,您要带着剩下的这六万将士殉城吗?” 高二王子脊背一弯,闭了闭眼后睁开看向白善,“你能给我什么?” 白善微微一笑,心中暗道:成了! 第2742章 降 白善和高二王子相携出了地牢,外面焦心等待的人看到俩人相携而出,目光就放在了他们握着的手上。 白善看向高二王子,高二王子便上前一步,沉声道:“亲卫何在?” 刚才便已经悄悄出来调兵的亲卫立即带人上前将众人团团围住。 高二王子脸色冷沉的道:“本王已经决定请降,尔等与我一起去前线吧。” 自然是都下了武器的过去,显然,高二王子也怕有人忠贞不降,反过来反了他。 高二王子做好准备便和白善一起前往前线。 此时天刚蒙蒙亮,前线刚结束了一波冲杀,双方正停战休整。 皇帝也在考虑着一会儿是继续打,还是就此收兵等白善在那边的运作? 然后就有斥候眼尖的叫道:“白大人回来了!” 皇帝一听,立即带着人出门,抬脚就要往前线去,被契苾何力一把拦住,“陛下,如今天亮了,城中房屋众多,高低不同,谁也不知道暗处是不是有弓箭手埋伏,还请陛下留在此处,末将前去查探。” 正在里面疗伤的赵国公也连忙喊道:“对对,陛下,我们在此等待,您可千万别乱走。” 这一片区域才打下来还没清理过呢,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弓箭手埋伏,现在天亮了,可不能乱走。 赵国公“嘶”了一声,催促正在他背上缝针的周满,“周大人,你没听到吗?白大人回来了,你赶紧把我包扎了好去找他呀。” 满宝压了压他的脑袋,让他老实点儿,“您不动,速度还是很快的。” 满宝飞针走线,就在这一条街的另一头,白善和高二王子并骑,穿过两边街道上的人慢慢往交战的边界线走。 身后是高句丽的将臣以及被重新召回来的薛贵等人,整个使臣团重新回到了白善手中。 等到了前线,白善和高二王子微微颔首过后便带着薛贵和大吉越过边界回到大晋这边,他也不下马,直接和契苾何力道:“高二王子愿代安市城投降。” 契苾何力越过他看了高二王子一眼,低声问白善:“确定吗?” 白善颔首。 契苾何力便道:“等着,我去请陛下。” 皇帝一听说安市城终于投降了,眼睛一亮,立即起身道:“走,去接降。” 满宝勉强给赵国公洒了药粉包扎上,都没绑好绷带他就披着衣服跑了出去,拦住皇帝道:“陛下,您不能冒险,此事让我等去做。” 契苾何力也道:“不错,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皇帝却推开他们的手道:“怕什么,这点胆量朕还是有的,而且你们当殷礼和禁军是吃素的?” 才听了消息赶来的殷礼:…… 皇帝一看见他便招呼道:“快,将长得好看的,精神的禁军侍卫都找来,我们去接降。” 殷礼应了一声,转身去调兵。 什么长得好看,精神的,随便挑一些放在前面就行,剩下的还是要武力值高,机灵的才行。 皇帝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盔甲,确认很精神以后便笑吟吟的拉来自己的宝马,等禁军一到便带着众人去接降了。 满宝想看看白善,也拉过自己的马跟着一起往前跑。 白二郎一见,怎能错过,便将身上的披风解了,披在一个伤兵身上后也骑着一匹马跟着跑了。 白善在边界线等候,间或回身安抚的冲高志笑一笑。 皇帝带着禁军浩浩荡荡的上前来,白善连忙下马行礼,跪在地上道:“陛下,高句丽二王子高志愿以安市城为降。” 说罢将刚才写成的降书奉上。 皇帝嘴角微翘,却努力的压着,一脸威严的点头。 禁军上前接过降书奉给皇帝,皇帝展开看后,大声说了两声“好”,应承下高志的降书。 白善得了准信,嘴角微微一翘,便转身回去找高志,“陛下应下了,高二王子,请吧。” 高志深吸一口气,深深看了一眼白善后才下马,和白善在两军将士的注目下,穿过边界线到了皇帝马前,当着两军将士的面,他撩起了袍子跪下,压住眼底的泪意,微微有些哽咽的道:“高句丽高志愿领半城军民将士降于陛下。” 皇帝下马,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起高志,拍着他的手道:“爱卿之心朕知,高爱卿放心,高句丽本就是朕属国,朕爱民之心并不在高氏王庭之下,朕会好好的待安市城百姓的。” 高志又要跪下,“臣有罪。” 皇帝连忙拉住他,温和的道:“爱卿何罪之有?今日既已降,那从今往后便是我大晋子民,是朕的臣民,过往种种皆已成过往,不论是何恩仇,都不可再提。” 高志低头,“是。” 他身后的一众将士悄悄松了一口气,刚刚他们还互相厮杀呢,现在就成一家的了,说真的,还真的有些害怕。 皇帝看向赵国公,赵国公领悟,立即领着这边的将领笑眯眯的上前和高句丽那边的将领交接,将他们手中的兵马全部接了过去。 皇帝则拉着高志的手很是亲密的往一个宅子里去,他笑道:“朕暂时落脚于此处,一会儿朕带爱卿去城西那边的大营转一转。” 满宝低着头侧身给他们让过,等他们过去就窜到了白善身边,上下打量他,见他还是干干净净的,就问道:“你没受伤吧?” 白善摇头,见她身上还带着血迹,就问道:“你累了吧?” 满宝道:“还好,这会儿战事结束,那就不会再增添新的伤员了,我再处理几个就完了。” 白二郎道:“她且还比不上我累呢,我可是上上下下的搬动人,都是力气活儿。” 皇帝拉着高志说话,进了门才想起来这一趟的大功臣,一回头就见三人不知何时凑在了一起说悄悄话。 皇帝就叫道:“周卿,你伤员都处理好了?” 又冲白二郎道:“白翰林,你们医帐的伤员一会儿要怎么安置,不去处理?” 俩人立即行礼后溜了。 皇帝这才对白善露出笑容,温和的招手道:“白卿快上前来。” 白善便笑着上前。 皇帝见他从容有度,衣着干净,显然便是入狱他也让自己过得很好,皇帝很是满意和开心,于是拉着他的手和高志道:“高爱卿才入大晋,对营中的情况了解不多,所以你多带带他。” 白善心中一动,笑着应了一声是。 第2743章 耨萨 皇帝的心很黑,拉着高志劝慰了一番后就让白善领着他去见过各位将军,等人一走,他脸上的笑容微淡,转过头和古忠道:“赵国公呢,请他过来。” 没见契苾何力他们都在外面和高志热热闹闹的说话吗? 古忠微微躬身道:“回陛下,国公爷在疗伤呢。” 皇帝:…… 他干脆起身去看,就见他光着上半身坐在一张小凳子上,之前他躺的那张木板床上已经有一个伤兵了,周立如正在抢救。 满宝在给赵国公重新上药,包扎好以后将带子绑好,和他道:“深处只有一寸半左右,剩下的都是浅伤,我没有缝合,你动作轻一点儿,过几天就止血结痂了。” 她道:“熬给你们的药一定要喝,止血生肌的,可以让你们好得快一点儿。” 她抬头看到皇帝,因为手上都是药不太方便,便微微弯了弯腰。 皇帝不在意的挥手,让她继续忙碌去。 满宝就去看学生们抢救伤者,偶尔指点帮一下手,同样忙得不轻。 赵国公要起身行礼,被皇帝按住肩膀阻止,他啧啧笑道:“大哥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 赵国公黑红黑红的脸嘿嘿一笑,道:“这都是陛下英明和先祖保佑。” 他道:“高句丽这耨萨虽然老了,但功夫是真的好,他要是再年轻上两岁,臣还真打不过他。” 赵国公现在身上的伤都是和耨萨打的时候落下的,但他愣是能不动声色的跟着人拼杀到结束才回来找周满治伤。 说起耨萨皇帝想起来了,他微微蹙眉道:“此人比高志更重要,应降的人中没有他,不知他死了没有。” 皇帝有些坐不住了,立即扭头吩咐古忠,“去找一找高句丽那边的降将,问他们耨萨死了没,要是没死,立即将人请到这边来。” 想了想这个命令不太准确不好,又道:“若是伤重,那就抬到这边来治疗。” 古忠应声而去,许久后回来道:“陛下,听说人还活着,他们的大夫一直在治疗,您看……” 这受伤的人,尤其是大出血的病人不宜移动啊。 皇帝就起身,“朕亲自去看望他。” 赵国公瞪眼,古忠连忙劝,“陛下,那边还没清理过,那耨萨所在又在城南深处,奴听闻,这位耨萨一直不同意高二王子投降,现在他只怕也未曾从心中顺服,您此时去探病,若是他贼心不死……” 赵国公连连点头,不由看向后面,额头冒汗,白善不在也就算了,怎么殷礼也不在这里? 他可拦不住皇帝。 皇帝道:“让人提前进去就是了,朕推迟一步。” 又道:“将周满叫来,让她带上最好的药。” 古忠没法,一边让人去叫周满,一边让人悄悄的去通知殷礼。 殷礼一听,略一思索便去找白善,不一会儿,他们就带着高志和元益等人过来了。 高句丽在这里能说得上话的将臣都被叫了过来,既然要过去看望耨萨,那大家就一起好了。 要是有人敢对皇帝不利,禁军一刀便可将这些人斩于刀下,想死的话大家一起啊。 对此一无所知的高志等人和大晋这边的君臣一起到了耨萨家中。 门口大开,都没有守门的门房,一进院子,空荡荡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高志微微蹙眉,“家中的下人都去何处了?” 皇帝也好奇的左右看,倒是殷礼和白善看着空荡荡的宅院若有所思起来。 一直往前去,禁军先一步进入后面的庭院,不一会儿就上来禀报道:“陛下,人都在后院。” 说是后院,其实就只是一个小院子而已,院子里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正在和禁军对峙,看到走进来的人,他手中的剑几乎要抽出来,待看到站在后面的高二王子,他一懵,显然一时搞不清楚状况。 “莫原,还不快拜见晋国的皇帝。” 莫原脸色一变,看着高二王子问,“王子降了?” 显然他没有收到消息。 高二王子脸色不太好看,但依旧在众人的视线中尽量平淡的道:“为了全城的百姓和将士,也为了安市城不再遭受破坏,本王降了。” 莫原握着剑柄的手就微微一松,脸上青白交错,最后还是合上了剑,满眼是泪的看向大晋的皇帝,也看向冲进院子里戒备的禁军,他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对着皇帝深深的低下头去,“求陛下放过家父,如今他性命垂危,什么都不知道了。” 皇帝这才知道这是耨萨的儿子。 他连忙要上前扶起莫原,殷礼先一步上前,双手将莫原扶起来,看了眼他放在身侧的剑。 将人扶起来以后他便握住了剑,对抬头看向他的莫原微微一笑,“莫郎君,这把剑在下先替您收着。” 莫原抓着剑的手一时不肯松开,和殷礼对视了好半晌才慢慢松开。 殷礼将他的剑取了,转身交给一个禁军侍卫,这才退到皇帝身后。 皇帝这才关切的问道:“耨萨的伤势很重吗?” 莫原低下头道:“是。” 屋中惊呼一声,一个下人跑出来,顾不得看院中多出来的人,直接跪倒在莫原腿边,大哭道:“大爷,老爷要不行了。” 莫原脸上一变,立即转身跑入内。 皇帝微微蹙眉,抬脚就要跟上,被殷礼一把拦住,皇帝无奈,只能道:“周满,快去救人。” 满宝就等他的吩咐了,立即提了药箱便要进去,白善连忙伸手提住药箱的一觉跟着进去。 殷礼给两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侍卫便追上去,先俩人一步踏入房中。 房中的人多一点儿,但也都是下人和大夫,看着没有异常。 俩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圈屋内的摆设和布置,确认没什么问题,而周大人和白大人也安全后便一人出去禀报。 皇帝这才带着人进去。 满宝拉开围在床前痛哭的下人,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微微蹙眉,扭头问两个大夫,“没有止住血吗?” 两个大夫看了她一眼,拿捏不住她的身份,只能含糊的回答了一句“嗯。” 满宝皱眉看着他们,见他们不愿多说的样子,便推了一把握住父亲手痛哭的莫原,将耨萨的手抢了出来,摸了摸他的脉。 嗯,几乎没有脉象了。 第2744章 不愿治 满宝看了眼他肋下穿透而过的刀伤,微微皱眉,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们竟然都没想过缝合止血吗? 她打开药箱,取了银针出来先护住他的心脉,顾不得止血,不断的用银针刺激的他的心脏,她仔细的听了听,还是没听到脉象。 便固定好银针,将手放在他的胸口,找准位置后就跪在床上按压…… 莫原看得一呆,怔怔的问,“你,你做什么?” 两个大夫也一惊,上前就要阻止,“耨萨已经去世了,你怎能如此侮辱耨萨?” 殷礼一挥手,侍卫们便上前将要冲上去的大夫给拖了过来,连莫原也被拽了过来。 莫原大力挣扎起来,大叫道:“放开我父亲,放开我父亲,你们不能这么侮辱他,不能这么侮辱他。” 挣脱不开,他心中大悲,转身看向皇帝身后的高二王子,眼泪哗哗的流,“二王子,您就看着他们这么侮辱家父吗?” 给满宝帮把手的白善忍不住道:“她在救他!” 方大人也连忙帮着劝,“莫公子误会了,周大人是我晋国太医院里医术最好的太医之一,她在救耨萨呢。” 莫原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人一看就是女子,还什么大人…… 一旁的两个大夫也道:“耨萨已经没了气息,让他安心的走吧。” 满宝不理他们,继续按压耨萨的胸部,白善就捏着他的鼻子一脸嫌弃的给他做人工呼吸。 众人:…… 半刻钟后,满宝听了一下对方的心脏,摸了摸脉象,便将银针取了,换了针法,然后还往他的人中插了一针。 耨萨剧痛,脚微微抖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几乎要哭死过去的莫原:…… 他一脸眼泪鼻涕的看着重新活过来的爹,一时没有反应。 满宝则推开白善,将他身上敷的止血药一点儿一点儿的扫落,检查了一下后便开始清理伤口。 白善从药箱里拿出针线,给她引了线后交给她。 满宝接过,低头缝合,一边念药方,和白善道:“让他们照方抓药,马上熬了送过来。” 白善记下,将方子写了下来交给愣愣的莫原,“莫公子,还是快去取药吧。” 莫原这才反应过来,抹了一把脸后连忙爬起来要冲出去。 “等一等,”满宝扭头叫住他,问道:“你家里有好的人参吗?若有,取几片来给他含着,可补气。” “有,有的,有的。”人参就在屋里,之前他们才给耨萨用过,一个大夫立即去切了两片奉过来。 满宝不由咋舌,是极好的人参,只是闻一闻味道就觉得极好了。 她示意大夫将人参塞进耨萨嘴里,低头继续处理他的伤口。 耨萨似乎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周满问道:“你是晋国的那位女神医?” 满宝觉得他说话比他儿子好听多了,抬头冲他微微一笑。 耨萨心下一沉,问道:“晋国的神医为何在我府上?” 皇帝没有上前,反而扭头看向高二王子,与他点了点头后出门去。 高二王子跟着出来,皇帝微微蹙眉,便和他道:“老将军此时伤重,不好刺激他,朕将周卿留在此处,让她好好的给老将军治伤,你们也要善待周卿。” 高二王子还罢,他身后的一众降将和降臣都一脸的感动,纷纷跪下道:“陛下仁厚。” 高二王子便也跪下行了一礼。 皇帝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人离开。 殷礼带来的禁军顺势留下一部分,将莫家整个接管,而外面,晋军也正在接管整个安市城。 白善迟疑了一下,还是古忠身边的小内侍一再来催促,他这才起身离开,白二跟在他后面也要走,被白善一把推了回去,“你是医帐的人,跟着我干嘛,跟着满宝啊。” 白二郎:……这是治病,他留在这里干什么? 但看了一眼白善,他还是站住了脚步,撇了撇嘴后回到周满的身边。 白善这才放心,出去后先找了水漱口,这才去追皇帝。 莫原端了药上来,耨萨被人抬着坐起来,勉强吃了两勺后问他,“安市城,降了?” 莫原垂下眼眸,半晌才哽咽道:“降了……” 耨萨就微微撇开脑袋不愿意再喝药了。 满宝看见微微皱眉,和他道:“你的伤很严重,失血过多,若是不遵医嘱,只怕活不了几天。” 耨萨面无表情的道:“有劳神医了,莫原,将神医送出去吧。” 满宝挑了挑眉,便转身看了两个大夫一眼,这才提着药箱出去。 两个大夫对视一眼,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出去了。 满宝和白二郎拎着药箱站在院子里等他们。 满宝道:“病人不配合,而我奉旨问诊,因此之后的治疗要有劳你们了。” 她道:“每次我问诊后由你们来扎针上药,我会开方给你们的。” 两个大夫对视一眼,一人涨红了脸还是道:“这位大人,我们,我们并不会针灸。” 满宝愣了一下后道:“没关系,认得穴位就行,我会将针法详细写下来。” 俩人脸都红了,“我等穴位认的不多。” 满宝就问:“没事儿,只要认识手三阴经和足三阴经就可以了。” 徐大夫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手三阴经是指哪三阴经?足三阴经是和手三阴经相对应的?” 满宝:“……手三阴经是手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和手少阴心经,足三阴经是指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和足少阴肾经。这位病人失血过多,又伤在心肺之下,其中……” 见他们一脸迷茫,满宝便叹息一声道:“罢了,便是他不太愿意,我也会尽量为他扎针的。” 但病人不愿意配合,真的好麻烦。 满宝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着莫原,等着等着她有些不耐烦了,便问两个神思不属的大夫,“他们家就原公子一个家属?” 徐大夫还在想心思,闻言无意的道:“耨萨有四子,孙子七个,子孙繁茂得很。” 满宝便扫了一眼空落落的院落,叹息一声道:“果然我爹娘说的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2745章 重用 白二郎也扫了一眼守在院门口的禁卫,点头道:“不过他怎么忍心留下原公子?这不是白送命吗?要不是我们陛下仁厚,这就是白死啊。” 满宝想了想道,“留下来以防万一,到时候收尸吧?” 白二郎:“倒是孝顺,不过要是我,我肯定不让他陪着,能活着就活着,反正都要死了,是成了一捧土,还是成了一具完整的尸首又有多少区别呢?还是活着最重要。” 两个大夫回神,听到他们的话不由瑟瑟发抖。 见俩人额头冒汗,白二郎就安抚他们道:“你们别怕,我们陛下很仁厚的,你看,连一直不肯投降的耨萨都派了太医救治,更不要说你们了。” 俩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强笑了一声应下。 也不知道父子二人在里面说了什么,莫原最后眼睛通红的出来,谢过周满的诊治后道:“我父亲性格倔强,还请周大人宽容,之后我父亲的诊治就交给徐大夫他们吧,有劳周大人了。” 说罢在身上摸了摸,似乎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便将腰上挂着的玉佩给摘了下来塞进周满的手里。 满宝看了一眼手中的玉佩,一脸严肃的和莫原道:“便是为了这块玉佩我也会努力救治耨萨的,你放心。” 莫原:……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满宝却已经不愿听他解释,直接叮嘱他道:“开的药要喝,随便你们找什么借口,说不是我开的也行,我会给他留下止血生肌的药粉,明天一早给他换药。” 又道:“至于扎针,等我明日上来给他看,他要是愿意配合呢自然最好,要是不愿意呢,我会在他吃完药后的一刻钟来,你们记得这一刻钟不要与他说话,让他躺下睡觉。” 莫原“……我父亲就会睡着了?” “药中有宁神的药物,而且吃饱喝足一般都容易犯困,”满宝道:“我还可以扎针让他睡着,就是可惜这样一来我不能问诊了,这一点儿只能拜托两位了。” 满宝说着转身和徐大夫两个示意。 俩人立刻回神,立即表示没问题,他们还想问一问穴位的事,但满宝背后还有许多伤员等着呢,并不愿将很多时间放在这里,因此叮嘱完以后就走了。 两位大夫惋惜的目送她的背影消失,“晋国的医术可真厉害,只是个女子,年纪那么小,医术便已经在我们之上了。” 一旁的莫原:“……她是晋国出名的神医。” 两位大夫有些尴尬,他们只在安市城中打转,并不知道外面世界的消息,因此不知道这些。 现在整座安市城都属于晋军了,皇帝直接搬进了议事院中,满宝他们的营帐自然也跟着搬进来。 等她忙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自己新分配的住处时,白善还在议事院里没回来。 他似乎比她还要忙。 白善当然忙了,晋军要接手安市城的军务,而他们要接手安市城的政务。 皇帝决定在此设立安东都护府,暂时将都护府设在安市城,都护府的军政和政务自然都要派人来接手,但在人没来前,这些事情也都需要人处理。 白善和方大人一边要处理一些政务,一边还要调查这些投降的地方官背景,替皇帝和诸位将军大臣们筛选出适合暂时接手的人。 还要安抚百姓,在当地筹集粮草,处理俘虏…… 当然,这些事儿不是他们干,但折子都是送到他们眼前的,他们需要审阅后交给皇帝,有时候皇帝还要与他们问政。 魏知等人不在,俩人便被放在了前面充当中书省,问到时,他们就必须要回上话,不然也太丢分了。 因此,他们方方面面都需要了解,可忙可忙了。 但就这么忙了,白善还得拿着本子去参加小朝会,听皇帝和诸位将军商量着下一场打哪里,怎么打。 白善已经有了些心理准备,因此在皇帝要表示重用高二王子,不仅封他为抚东大将军,还要他领兵四万,其中高句丽兵两万,晋军两万。 皇帝道:“你们看派谁去给他做副手好?” 众将面面相觑,一时没说话。 牛刺史心里有些不忿,“陛下对他是不是过于爱重了,高志此人并无太大的将才,他能守住安市城这么久,一是依靠重兵,二是依靠守城之利……” 要是换他来守,他能守上两个月,让晋军落得满头雪也打不下来,不得不回转。 所以对方投降虽然是一件挺好的事,但牛刺史心里其实是看不起对方的。 皇帝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淡淡的道:“钦天监说,再过几日可能要下雪了。” 皇帝出征,随行的官员那是什么都有,钦天监自然也派了官员随行。 众人一听,微微坐直了身体。 皇帝道:“让高志带人攻城,一路东进和南下,朕不管他是哄骗,还是强攻,总之要大军要在落雪前到达国内城。” 白善眼眸微微抬起,见不少人眉头紧皱,便知道他们心存忧虑,毕竟高志是降将,带这么多兵马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他便起身道:“陛下,封尚书一直未曾有消息,章大人的消息也没送回来。” 皇帝和众人道:“封良孤军深入,粮草不能送达,必须在落雪前和他们汇合。” 他可不想折了一路大军在里面,封良是良臣,跟着他的将才也不少,又有太医署这么多人在里面,还有士兵,皇帝是不可能放弃他们的。 安市城已经攻下,局势对他们有大利,此时就该乘胜追击。 赵国公思索许久,此举虽然要冒很大的风险,但利益也很大,于是躬身道:“陛下英明。” 皇帝就问他,“你觉得派谁给他做副手好?” 赵国公沉思起来,阿史那和契苾何力几个肯定不行,他们资历太深,送过去不仅他们会不舒服,高志只怕也多想。 牛刺史倒是合适,但听他的话音,他对高二王子很不喜,一军主将和副将闹矛盾对当下的局势很不利,所以他也不合适。 赵国公拧眉沉思起来。 白善微微躬身道:“陛下,臣有一人选。” 第2746章 举荐 皇帝:“哦,是谁?” 白善笑道:“陪同臣一起出使的薛贵薛参军就很合适。” 薛贵之前只是一个总旗,因为身着白袍冲进敌中冲杀,勇猛无比,皇帝注意到了他。 当时一战过后皇帝就送了他一匹马和一些绸缎布匹珍珠等物,领着他的将军闻音知意,虽然他的军功没累积到,但还是将他提为参将,并让他领军前来支援阿史那将军。 这一趟下来,他的军功已经够得上参将了,但要说一军副将,那还差得远呢。 薛备跟着契苾何力打了多少年的战了,现在还只是副将呢。 不过当下不是讲究这种规矩的时候,薛贵若真有本事,是可以破格录取的,战后再回归就是。 这也是战时常有的状态。 皇帝沉吟片刻,有些犹豫,“他勇猛有余,只不知心机手段上如何。” 高志毕竟是降将,得找个脑子机灵点的,皇帝犹豫在于不知道薛贵有没有脑子。 白善很肯定的和皇帝道:“陛下,薛参将不仅勇猛,武艺高强,也是谨慎之人,有勇有谋,资历又不深,不会压着高二王子,让对方心生芥蒂,他最合适。” 契苾何力扭头问他,“你怎么知道他有勇有谋?” 白善道:“下官虽然只与他共事五天,但朝夕相对,多少有些了解。” 一直沉默的阿史那将军也道:“陛下,薛贵此人的确是有谋略之人,心机也不浅。” 皇帝这才拍板,“好,那就让薛贵去,今晚摆庆功宴,明日清点粮草和点兵,后日一早便让他们出发。” 众人起身,齐齐应了一声“是。” 薛贵没想到惊喜从天而降,等他知道是白善举荐他时,便转身去找他,想要当面和他道个谢。 他一路找过去,就见主帐不远处,白善正和周满面对面站着,白善正伸手将她头上散落的一缕头发顺道后面,将发簪拿了下来重新给她拢了一下头发。 薛贵:…… 他停了下来,挠了挠脸后转身离开,算了,明天再找白大人道谢吧。 白善给她弄好头发,这才道:“所以耨萨不愿治病?” 满宝颔首,“他年纪本来就大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恢复能力比不上青壮年,就是用好药也不一定能活过来,他再如此消极,只怕活不了多久。” 白善看到了左右张望的古忠,看到他们时便笑容满面的走过来,他一边遥遥回以一笑,一边和满宝道:“陛下可能要宣你了,你如实说,他是心病,别最后救不回来惹祸上身。” 满宝点头,也看到了古忠,“那我去了,我已经洗漱了,你让西饼给你打热水。” 白善:“吃饭了吗?” “吃了,也不知你吃了没有,我让西饼在小炉子上温着汤,你要是没吃,让西饼给你下一碗面片汤。” 白善应下。 古忠上前来,行礼后笑道:“周大人,陛下要见您。” 满宝一边和他走,一边笑道:“随便让个人来叫就行,怎么您还亲自过来?” 古忠笑道:“陛下正用晚食,咱家一时也无事可做,便走动走动。” 皇帝饿了,晚上要开庆功宴,但离宴会举行最少还得一个时辰,甚至更久,所以他忍不住,直接吃面,一碗面,眼前就放了一叠咸菜,但他还是问周满,“周卿用过饭了吗?” “用过了。” 皇帝便不叫她一起吃了,问道:“莫耨萨如何了?” 满宝照实禀告。 皇帝皱了皱眉,半晌后叹息,“倒是忠义之人,可惜了~” 满宝也觉得可惜,所以她直接问道:“陛下,臣还继续去吗?” “去吧,”皇帝道:“除了治病,再多开解开解他,他若不愿降,朕也不勉强他,只要他留在安市城就行。” 他道:“他能活下自然最好。” 虽然立场不同,但皇帝的确很欣赏耨萨。 “相比高志,耨萨更堪大用,可惜了。” 可惜对方不为他所用,此时又受伤,让他想利用一下都困难。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皇帝打开了议事院的库房,挑选了好几样珍贵的药材派人给耨萨送去,剩下的,他留下了一些珍贵的,其余的都交给了白二郎处理。 白二郎全划拉到医帐里,直接造册记下,什么人参灵芝之类的也都造册,让那些想要划拉一下战利品的人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阿史那将军对此是很满意的,这些战利品本来就属于国库,连皇帝都忍不住和古忠道:“驸马做别的不行,这个却很合适。” 古忠就笑道:“这也是因为有陛下在后头撑腰,且驸马爷心地纯善,两者缺一不可。” 皇帝被恭维得很开心,摸着胡子笑了笑。 晚上庆功宴,高志被安排在了皇帝右手第一席位上,左手第一席位则是赵国公。 满宝落后几桌,这一次,她和卢太医坐在一起,对面则是白善和方大人,白二郎则是被安排在了高志的下首,也不知道安排座位的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除了高志,这一次跟随高志投降过来的将臣,甚至一些大户人家也都有位置,皇帝还特别召见了蒙家父子。 经过一天的了解,皇帝直接让蒙老爷暂时负责安市城的具体政务,他道:“百姓受惊,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姓,恢复民生。” 降将和降臣们愣愣的看着激动出列的蒙老爷,他高声应了一声“是”,表示自己一定会努力经营好安市城的。 皇帝微笑着点头。 对于打下来的城池,控制重要,但稳定同样重要,只有稳定才能让当地的百姓认同晋国,认同他们李氏皇族,才能长治久安。 为此,他不介意启用当地的士族。 虽然控制力会减弱,会被蒙蔽和算计,但当地会有一个平缓的过度,于百姓而言,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平稳,而不是动荡。 皇帝倒了一杯酒,冲着蒙老爷笑道:“安市城就托付给爱卿了。” 很好,一个主要官员又定下了。 高志微微蹙眉,扫了一眼自己的心腹们,不太想将安市城交给蒙老爷,他更属意自己的班底。 但此时已经不是他做主,而且皇帝将他带来的人直接打散,有的分到别的军中,或者要去别的城池为官,大多数依旧还跟着他。 皇帝似乎不怕他结党营私。 第2747章 下雪 皇帝当然不怕了,他还想着高志带着这些望族之后将剩下的城池一路攻下,能一路平安自然最好,他再想办法安置他们,若不能平安,直接折损在战场上,皇帝也不会吝惜眼泪的。 这些人对高句丽,对晋国来说都是虫子,恶心,却还有些用处,就这么碾死了不仅脏脚,也没多少好处。 让他们消耗在战场上是最好的。 赵国公,甚至白善显然都能领悟到皇帝的这层意思,所以晚上入睡前,白善便悄悄的和满宝说了,“陛下显然是要对高志物尽其用。” 说起来还是不喜欢,不欣赏。 皇帝对于喜欢和欣赏的人从来都是保护多于利用,陛下如今这样急切的将他派出去,显然是看他的造化。 白善道:“他若运道好,东征之后一个侯位不会差的,若运道不好,也就得陛下几句评语罢了。” 满宝道:“可惜耨萨了,要是他,说不定能抓住这一次机会。” 耨萨的病情恶化得很快,即便满宝每天都过去给他扎针换药,但他显然不太配合治疗,从他的脉象上就看出来了。 因此不过两天人就昏昏沉沉起来。 皇帝暂留安市城,先派了高志领军东去试水,赵国公和阿史那等人准备出征,顺便在此地征集一些粮草和安抚百姓。 不多日传来消息,高志领着四万兵马一路东去,连下十二城。 其中有八座城池是在人到后直接投降的,剩下的四座是攻下的,但也没费多少劲儿。 高志是高句丽的二王子,身边的将领多为本国望族,他们的姻亲故旧遍布整个高句丽,由他们带兵攻城,又能激烈到哪里去呢? 薛贵跟在后面,一路将手上的兵马散出去守城,消息传回安市城,皇帝大喜,立即让赵尚书和阿史那各领两路大军东进与高志汇合。 他则由殷礼保护,带着大帐跟在他们后面。 耨萨也听到了这个消息,当天身体就不好了。 他昏沉了一段时间,莫原哭得不行,将周满请了过来。 满宝扎了针后开了一张新的药方,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将药方递给莫原,低声道:“准备后事吧。” 莫原一愣,回过神来撩起袍子就跪下,“请周大人救一救我父亲。” 满宝摇头,“病人不想活了,我们何必为难他呢?” 满宝这几天看着耨萨一边求死,一边挣扎着吃药扎针,心里其实也不好受。 虽说大夫就是要治病救人,但心里酸酸涩涩的,一点儿也不好受。 她道:“这药能让他走得舒服,精神点儿。” 满宝道:“他气血双亏,五脏六腑都已衰竭,现在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莫原流泪,只能恳求道:“还请周大人留在此处,若是我父亲……请周大人送我父亲一程。” 满宝:……她才不送呢,上赶着做人家的杀父仇人吗? 现在她开的药方虽然是虎狼药,但还是维持他的生命,并且让他感受好一点儿的药,可不是杀人的药。 好吧,一定程度上也是送人去死的药。 不过满宝没有立即拒绝,只道:“我就坐在这儿,耨萨要是不好受,我或许可以为他扎针止痛,让他最后的时光好受些。” 莫原拿着药方去抓药, 等药熬好送上来,外面阴沉沉的天空中竟然飘下了一朵雪花。 坐在廊下的满宝一愣,起身走出屋檐,抬手接了一朵小小的雪,这才发现天空飘飘扬扬的下起了雪,这是安市城的初雪吧? 屋里,莫原费了好大劲儿才劝耨萨吃了半碗药,他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推开碗看向外面。 因为冷,窗户是关着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但他依旧问道:“我似乎听到了雪的声音。” 莫原一愣,连忙看向下人,下人出来看了一眼,立即道:“老爷,下雪了。” 耨萨便掀开被子,“快,扶我,扶我去看看。” 莫原连忙接过下人身上的厚衣给父亲披好,扶着他走到了门边。 耨萨一脚踏出门口,身子倚靠在门边,看到这飘飘扬扬的雪,眼泪便从眼底滑出,顺着脸上的沟壑落到了嘴边,苦涩不已。 他顺着门滑坐在地,老泪纵横,“这场雪来的不是时候,不是时候呀,若再早上八天,就只早八天,那……” 莫原紧张的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周满,忍不住低声唤道:“父亲……” 满宝默默地看着他,见雪越来越大,干脆也不淋雪了,回到廊下,拍了拍头上和肩膀上的雪花,她和耨萨道:“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若是’?” 耨萨抬起泪眼看向周满,干脆靠在门上不动了,他道:“晋国皇帝收留我国王子,就不怕他们将来反了晋国吗?” 满宝道:“晋国强大,只要民安国泰,区区一个高句丽,不过是我晋国的几个州府罢了,就是反了,没有天下响应,他们也成不了大事。” “而晋国若是到了民怨沸腾的那一天,多一个高句丽旧王室也不多。” 何况以皇帝以往的作风,他不会让高氏王族继续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统治的,放到江南或者岭南去,过个两三代,还有谁会惦记着辽东苦寒之地呢? 耨萨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大哭起来,眼泪哗哗的喊道:“是啊,连晋国一个女太医都知道的道理,大王却不知道啊。” “晋国已然过了初立时的风雨飘摇,朝廷上下一心,君臣相和,此时就不该做挑衅晋国的事,可大王不听,贪图晋国的粮食、金银铜器和绫罗绸缎,一定要进宫营州……”耨萨泪流满面,“安市城虽守国内城门户,却在腹地之中,所以我虽不同意此举,却依旧独善其身,到今日才知道,一步错,步步错。” “覆巢之下无完卵,安市城是败在大王的手上,亦是败在我的手上啊,咳咳……”耨萨咳嗽起来,一张脸通红起来。 满宝连忙上前要给他扎针,耨萨却推开她的手,倔强的道:“能见到这一年的初雪已是上天给在下最大的恩惠,再不敢多活,再不敢多活了。” 他抓着莫原的手,艰难的起身,一步一步走下走廊,伸手握住落下来的雪,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悔啊~” 真的好后悔,回顾往昔,他们有不少的机会守住安市城,延寿若是不冒进,带着十五万大军冲入峡谷…… 他们若是能再谨慎一点儿,坚守城门…… 高二王子再果决一些,领军坚守,等到这一场雪下来,只要晋军不能从安市城离开,便是最后安市城还是丢了,但高句丽是保住的呀。 耨萨攥着手中的雪,无限惋惜的缓缓倒下,莫原一摸,大惊,“父亲——” 满宝立即上前看,片刻后对他微微摇头。 第2748章 连下十二城 皇帝已经在准备拔营的事了,听到耨萨病逝的消息,微微叹息一声后挥手,“着莫家厚葬吧。” 说罢让古忠挑了些瓷器和玉器给莫家送去。 金器和银器可以直接变现,即便没有瓷器和玉器贵重,皇帝也不想给出去。 满宝拱手道:“陛下,臣先告退。” 皇帝挥了挥手,等人转身后却又叫住她,“雪天难行军,你们医帐的人可能坚持?” 满宝道:“既然已经进入军中,那就是行伍之人,陛下不用区别看待我们。” 皇帝满意的颔首,笑道:“有卿等这句话朕就安心了,便是雪落,朕也能继续东征。” 殷礼大步走来,等人汇报过后就撩开帘子进来,躬身回禀道:“陛下,第五批粮草送到了。” 皇帝眼睛微亮,算了算时间后道:“此一次算他们识相,可都检查过了?” 殷礼道:“都检查过了,没有大的问题。”小问题那是避免不了的。 皇帝便大松一口气,现在连粮草都充足了,不拿下高句丽简直对不起此天时地利人和。 他畅快的大笑道:“好,吩咐下去,明日一早拔营。” “是。” 有高志为前锋,晋军长驱直下,很快在国内城齐聚。 因为有高志和赵国公、阿史那前后扫清沿路的障碍,主帐只需一路东进,即便是下雪也没能降低多少他们的速度,一行人很快追赶上。 等高志到达拦在国内城前的最后一座小城时,主帐离他们也不远了,只八十里左右而已,一天便可到达。 而这一座城已经成了封尚书的据点,因为不知道高志投降的事,他还以为这是高句丽的援军,正打算据守城门,结果蹲在城墙上看那旗帜,越看越像他们大晋的旗帜,那大大的晋字他好似没看错吧? 而高志并不知道这座城被晋军给占了,正打算派人去说服城主,结果两厢一对上,他也觉得对面墙头上的旗帜不太想他们高句丽,啊呸,是大晋的。 两方大眼瞪小眼,不过封尚书并不相信他们,一直将他们拦在城外,直到赵国公和阿史那的领军到来,他这才把人放进去。 高志一边往里走时一边想,若当时阿史那扣动城门时,他们的城门官但凡有如此规矩,安市城也不会破了。 等皇帝到了这一座小城看到封尚书,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 不仅人瘦了一大圈,胡子乱糟糟的,连衣服都快有味儿了。 一见到皇帝,封尚书就激动的上前行礼,“陛下,臣终于见到您了。” 他原计划着,雪下来后再守上几天,再没有大军的消息他就从海上撤回去了。 他孤军深入,睡觉的时候眼睛都是睁着的。 这会儿见到皇帝,激动之余就是安心,然后就想哭。 皇帝则是心疼居多,仔细的看了看封尚书和他身后的将领,心疼得不得了,就拉着他们的手道:“辛苦爱卿们了。” 他们君臣在这里眼泪汪汪,边上不远处,郑太医也正拉着卢太医在哭,其实他想拉着周满的,毕竟她是主官,奈何男女有别。 所以他只能当着周满的面拉着卢太医哭了,他这一趟真的是太苦了啊。 满宝见他都瘦脱形了,而且他身后的学生也都大变样,一时心疼不已,连忙问道:“你们怎么这样了?难道封尚书克扣你们的军粮?” “那也得有军粮扣啊。”郑太医抹着眼泪道:“我们这里不似你们那边,我们走的是海路,又是孤军深入,除了一开始还有粮草补给,后面粮草就再也运不进来了。” 满宝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他们带的人少,很难守得住沿途的路径,粮草送进来基本就是资敌,不如不送。 “所以我们只能自己筹措军粮。”郑太医哭道:“一开始也还不错,封尚书攻城厉害,一路下了不少城池,每打下一座城池就收了城中库房的粮食,再到一些富贵人家里走一走,坐一坐,军粮就有了。” “可二十五天前,高句丽开始发狠,我们每攻下一座城,他们撤退前宁愿把城中的房屋粮食全烧了也不给他们。” 后面几座城都损毁严重,但除了城门那一块是他们打的以外,剩下的就是高句丽的兵马动手,手段极狠。 封尚书之前为了不让高句丽人断自己的后路,对普通百姓素来友好,一直约束军中不得扰民。 他们也用不着扰民就能聚齐粮草,所以关系处得还不错。 但高句丽人如此施为以后他们再想和普通高句丽人维持好的关系就很难了。 在高句丽人和自己的士兵之间,封良眼也不眨的就选择了自己的将士,于是直接让人征收粮草,征收不到就抢,一路就这么蛮横的打到了国内城。 但国内城坚固,高句丽剩下的兵马大多数在国内城之中,仅凭封良这点人马当然是打不过的。 所以他只能回头抢了这座小城做据点。 只不过也很难,这座城池就这么大,之前官员撤走时就把能带走的带走了,带不走的也一把火烧了,城中连高句丽人都不剩下几个了。 他们就只能一边征收粮草,偶尔去附近的村庄城镇中抢一波,一边围攻国内城。 因为粮食紧缺,大家一天就吃两顿,每一顿还都是稀的,但运动量又大,一来二去,大家不就瘦了? 满宝和卢太医都同情的看着他,尤其是卢太医,周满还需要上战场,他则是多数时刻陪在皇帝身边的,算是三人中最轻松的了。 郑太医最苦。 满宝安慰了一下郑太医,承诺道:“晚上我请你吃馒头好了。” 郑太医就哭声一顿,抬头问道:“果真吗?” 满宝点头。 见郑太医身后的学生们也都在咽口水,便道:“你们一起来。” 他们立即点头,差点儿把脑袋都给点掉。 大军到来,让封尚书这一路有了充足的粮草,两军一汇合就开始埋锅造饭,不大的小城内外到处飘着食物的香气,连一直缩在家中的百姓都忍不住走出家门四处张望。 封尚书看到了便道:“陛下,留下的这些百姓都是逃不掉的穷苦之人,之前臣从他们那里搜刮了一些粮草,现在下雪了,若没有粮食赈济,他们恐怕活不过这个春天。” 第2749章 第2694章忽悠 皇帝微微蹙眉,问道:“国内城那边有什么动静?” 他问道:“章徽没消息吗?” 封尚书,“我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九天前,后来就不再有消息了。” 皇帝算了一下时间,九天前,正是高志连下八城后没几天,那会儿高氏王庭应该已经收到消息知道高志带着安市城投降了吧? 皇帝沉吟片刻后招来白善,“拟国书,让高句丽王来见朕,若不愿谈判,便将朕的使臣还回来。” 白善应下,退身而去,不一会儿就拟好了国书奉上,皇帝看过,微微颔首,改了几个用词后便交给白善,“立即誊写,着人现在就送过去。” 这个小城本也是属于国内城的,只有一个县城大小,距离国内城并不是很远,三十多里,快马很快就到了。 白善誊写好,捧去给皇帝阅过盖章,他这才拿了盖好章的国书去找门下省的侍郎,等他们同意后,又誊抄了一份留档,这才交给殷礼,由他这个禁军统领派人给国内城送去。 此时,章徽正蹲在高句丽的天牢里叹气,他七天前被抓的,在被抓之前还想给城外的封尚书传个消息的,但派出去的人被抓了,五王子那条传说中很安全的线路也被断了,经营的人一个不落,全给抓了。 高五王子住在他的隔壁病房里,此时正有些发怔。 俩人都是披头散发,胡子拉碴,但这只是表象,他们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高五王子毕竟是高句丽王子,以前也还受宠,母族也还在,所以他住的牢房里不仅有干净的被子,还有桌椅板凳,上面不仅有热茶热水,竟然还有点心。 本来应该阴暗潮湿的天牢角落里还有一个炉子。 相比之下,隔壁的章徽住的才是真的天牢,被子是硬邦邦的臭味被子,别说桌椅了,他得用茅草铺床才不至于太冷。 运气不太好,被抓时,没送出去的金银珠宝都叫人抄了,身上仅剩下的好东西在入狱时也被搜刮干净了。 所以他只能过苦日子。 章徽是被迫,高五王子则是心惊胆惧,食不下咽,睡不着觉,主动过的苦日子。 俩人也不知道谁比较难过点儿。 章徽这几天一直在安抚高五王子,就是避免他中途叛变。 不过当时令兵禀报的内容他也听到了,晋军已经拿下安市城,甚至高二王子也投降了,还带着先锋军连下八城。 高句丽灭亡在即,高五王子此时叛变最后结果也不会好,还不如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呢。 高五王子当然知道这一点儿,但他也怕呀,怕在晋军攻入国内城前,父王先把他砍了。 所以他这几天惊惧不已。 俩人蹲在牢房里一起叹气,章徽是叹气日子难过,高五王子是为自己的性命叹气。 他挪到一面墙根下,隔着墙和隔壁的章徽说话,“章大人,陛下他们何时能到达国内城?” 章徽道:“外面下雪了,行军速度肯定会慢,王子不必忧心,以二王子现在的攻城速度,应该不日就能到达。” 隔着一道墙,章徽看不到高友的状态,但可以从他的声音中听到惊惧,“你说,父王会杀了我吗?” 章徽心中吐槽,要是他,亡国了,那肯定是要自尽的,自尽之前把这个坑爹的不孝儿子带走也没什么。 但他肯定不能这么和高友说,于是他声音轻柔的道:“不会的,虎毒不食子,何况高句丽王还不算狠毒,对殿下又素来不错,加之您母族调和,他肯定舍不得杀您的。” 又道:“您这也是为了大王和王庭好。” 章徽劝说道:“我们陛下连下这么多城池,眼看着就要攻破高句丽了,大王总不能顽抗到底。” “我们陛下虽仁厚,但也不是一点脾气也没有,等事了后,五王子可以借由所立的功劳和陛下求情,这就是您的孝心了。” 章徽一脸感动,声音也满是感动的道:“世人都爱名,而王子愿意为了大王安危担此恶名,这不就是大孝吗?” 五王子一愣,是啊,他投降大晋并不是我为了自己独活,也是为了父王。 等晋国皇帝打过来,到时候他可以和晋国皇帝求情,让他饶了父王一命,这不就是孝顺吗? 五王子自己都感动了,于是越发坚定起来,被提到王宫里见大王时,他就跪坐在地上哭,和他爹道:“父王,便是为了您,儿臣也不会听您的再站在高句丽这边的。” 高句丽王气得够呛,端起茶杯就砸过去,“他们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竟能将你的神魂都给勾去了,什么叫做为了我?分明是你贪生怕死。” 高句丽王儿子本来就不多,得宠的就这么几个,结果竟然有两个投了晋国,外面已经有谣传,他们高氏王庭苛政狠毒,连王子都弃暗投明了。 此暗自然就是他高氏王庭,而明是晋国。 气死他了。 五王子才在牢里自我感动完,不怎么害怕高句丽王,他道:“父王有没有想过国内城受不住会怎么样?” 高句丽王脸皮抽了抽,五王子不知道大晋的大军已经到了城外,但高句丽王自己知道,甚至他才收到国书。 所以此时项上的利剑已经下落到脖子处,紧贴着肉,只等一着不慎就割下去,直接人头落地。 五王子道:“父王,儿臣想您活着,想您活着啊,若是……受不住,王庭破灭,儿子可以拿所有的功劳换取父王活下来,大晋的皇帝还算仁厚,儿臣求情,说不定能管用。” 高句丽王听到这个理由,气得跑过去给了他一脚,“蠢货,孤用得着你投降立功来求情?你自己贪生怕死,还把缘由栽我头上……” “王上……”内侍连忙拉住高句丽王。 高句丽王踹了五王子好几脚,把人都给踹吐血来才呼出一口气,指着他骂道:“把他给我拖下去,拖下去。” 本来还想和他商量一下怎么对付章徽,最好能收买了使臣做些什么,结果见他如此蠢笨,被章徽糊弄成这样,他立时没有和他继续的欲望了。 罢了,何必通过他,直接找章徽就是了。 他想要的高官厚禄,美女金器,凡是大晋皇帝能给他的,他都能加倍给他们。 第2750章 围城 高五王子前脚被送回天牢,章徽后脚就被提溜出去。 他转了转眼珠子,老老实实的去见高句丽王了。 这一次,大殿中不仅有高句丽王,还有高句丽的大臣们在。 劝人投降嘛,那当然是一人计短,三人计长了。 高句丽王提出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官位、爵位,甚至是土地。 除此外,还有美人儿,金钱,你想要啥有啥,一个要求,劝说晋朝皇帝和谈,他愿意将辽东城以西的地方割让给晋国,高句丽对晋国称臣。 章徽心内思索,之前好几天他都好好的在天牢里蹲着,今天怎么又是见五王子,又是见他的? 还给出了这么丰厚的条件。 难道…… 章徽眼睛微亮,难道陛下他们领着大军到了? 他立即垂下眼眸遮掩住眼中的光彩,片刻后抬起头来肃正的和高句丽王道:“大王不必在我身上费心,高句丽本就是大晋属国,但你们多年来违背主国意志,不仅抢夺同为属国的新罗和百济,还迫使两国臣属于你,更是多次侵犯我大晋边界,高句丽今日之祸皆是高氏王庭不修德行的报应吧啦吧啦……” 章徽是礼部侍郎,说起礼来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先说两国关系,晋为主,高句丽为臣,这是建国之初就定下来的,国书还是你高句丽亲自递的,结果你一再的违反主臣协议,反过来挑衅主国; 再说高句丽的内政,这些年高氏王庭奢靡,又好兵戈,治下百姓苦不堪言; 最后又说到他们的法治混乱,虽然贵族犯法是不可能与庶民同罪,但以他到国内城这段时间的了解,这里的贵族对普通的百姓简直是可以为所欲为,根本无人能管。 一个王国如此,那和亡国也差不多了多少了。 就是大晋不灭他,过个几十年,他也会自取灭亡的。 既然都是灭亡,早个几十年也没差别。 章徽目光生辉,骂得更起劲儿了,引经据典的将高句丽君臣都骂了一通,高句丽王被他指着鼻子这样骂,气得胸口生疼,差点儿吐出血来。 见他手指都打抖了,章徽这才闭上嘴巴,他也怕把人给气死了要偿命。 章徽又被丢到了天牢,好在没挨打,就是吃的东西又少了。 高五王子想支援他一些都不行,毕竟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墙。 不过章徽走了这一趟更加肯定了,他悄悄和高五王子道:“王子殿下,我们陛下到城外了,国内城应该是被围了,你能不能再想一想办法传递些消息出去?” 高五王子精神一振,几乎整个人趴在墙上,“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他也被提出去谈话了,他怎么不知道? 章徽肯定的道:“真的,不信您找人问问就知道了。” 大军围城动静那么大,不可能是秘密,只怕牢中的衙役都知道,可惜他没钱,没门路,也没人情,这事儿只能看高五王子了。 章徽砸吧嘴,白善让他带上高五王子还真带对了,人可比一块玉佩好用多了。 玉佩毕竟是死物,而人是活的,只要牢牢的把住高五王子,那就有无限的可能。 高五王子开始在隔壁闹腾起来,他毕竟是大王的儿子,牢中的衙役们不敢怠慢他,哪怕知道是假的,他们也得去问话。 皇帝做了部署,四路大军,一路一天的去围城,今天是高志去围,既然来了,总要给他们一个见面的机会。 于是高二王子在城门下劝说众人投降,城中的将士、官员和百姓都惊呆了。 虽然早听说二王子叛国了,但听说和真看见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国内城的人,尤其是普通百姓受到的冲击简直不能用言语表达,连达官贵人之间也对王国的未来产生了疑虑。 “二王子素来精明,连他都选择了投降……” “五王子也降了,即便是被投入大牢,也不愿重回王庭,一心跟着高句丽走。” “难道真是时运到了?” “说不准,如今高句丽大半壁江山都在人家的手里了。” “不是还有建安城吗?” “建安城已经是孤城了,晋国虽然未曾攻打它,但收服周围的城池,建安城难道还能独善其身吗?” “吕珉那厮就不该固守建安城不动,若他出兵帮一把安市城,说不定……” “哼,安市城前前后后的援军,加上本地驻军近二十五万人,现在还不是破了,连守城的二王子都投降了。” 就在这片议论声中,有人家忍不住悄悄的去天牢里联系五王子了。 当然了,大敌当前他们是不会亲自去的,而是收买了衙役给五王子送了些吃食。 于是五王子啃着馒头就吃出了一封信。 五王子:…… 他将纸吐出来,一脸嫌弃的展开看…… 殷礼拿着一小节竹筒进屋,“陛下,国内城有消息传出来了。” 他将竹筒打开,把里面的卷纸拿出来奉上。 皇帝拆开看了一眼,转手递给他看,“是章徽的信儿,他们现在被关在天牢之中,高氏想和谈。” 殷礼道:“国书送去,高句丽还未回信。” 皇帝嗤笑道:“这才一天时间,他们肯定没那么快拿定主意。” 殷礼问:“陛下,要不要攻城惊吓他们?” 皇帝想了想后摇头,“刚下完雪,天气寒冷,城门容易结冰,此时攻城对我们很不利,如果只是惊吓,不足以让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传令下去,围而不攻。” 他顿了顿后道:“让各军选出些人来去骂战,能把人骂出来最好。” 殷礼:“……骂不出来呢?” “让礼部的人上,”皇帝道:“礼部不是还有好几个人跟着吗,还有那些文臣,没事儿就去转一转,等人骂完了就去宣讲大义,我们为何攻打高句丽?我大晋是占着理的,劝说他们投降。” 殷礼应了一声“是”。 于是文官们除了要给攻下的城池料理后续,还得轮班去城门外劝降。 有的人嗓门不够大,还得挑个机灵点儿的士兵传话,好累。 第2751章 宝贝 但是很解压,每天事务那么多,从睁开眼睛就在处理公务,闭上眼睛的时候脑子里还都是公务,跑去城门口骂人……哦不,是劝降,半个时辰下来,虽然嗓子可能有点儿不舒服,但绝对舒坦。 于是文臣们都喜欢上了这个任务,被抢了不少活计的武将们很不高兴,连阿史那将军都想,难道他读书就少了吗? 谁还没读过几本书啊。 唯一不跟他们抢这个活儿的就是封尚书了,他围城围了二十多天,现在看到国内城的城门就犯恶心,就是骂人都不想去。 最清闲的可能就是满宝了。 重伤员一般都是留在原地了,跟着他们一起急行军过来的都是轻伤的伤员。 现在只围城不攻城,她每天除了给伤员们换药,就是给因为着凉生病的士兵们看病了。 但现在太医署的人都齐了,虽然大军汇合人数也增多了,但他们轮班好轮了呀。 尤其可以做领头太医的除了卢太医外,还多了一个郑太医。 于是满宝可以三班倒一次,每天都能空出好多时间来。 时间一多,她就忍不住去挖一些花花草草。 嗯,现在是冬天,没多少看得见的花花草草,但有很多的树啊。 这里好多树也是她不曾见过的,或者虽和她以前见过的是同一种,却还是有一些区别,因为生长环境不同而被细分成了一个品种,同样可以收录。 满宝便每天背着背篓和白二郎西饼及大吉四处钻。 皇帝有时看见都忍不住和古忠吐槽,“要不是朕知道他们私下是怎么相处的,如此密切来往,外人还不知道怎么猜测呢。” 古忠就笑道:“也是白大人忙,不然钻林子的人只怕要多一个。” 皇帝就很好奇,“那些树有什么好琢磨的?” 古忠也不懂,因此只能赔笑。 傍晚,满宝和白二郎一脸兴奋的骑着马回来,皇帝出来溜达着巡视民情时看见,终于忍不住了,招手叫住他们,“你们整天往林子里跑什么?” 俩人一起摇头,“没什么。” 皇帝就皱眉,静静地看着他们。 满宝强撑着没说话,白二郎则很心虚,脚也虚,在皇帝的注视下头越来越低,无奈只能小声道:“陛下,我进林子是为了给您,娘娘和公主找礼物呢。” 皇帝:“……什么礼物是长在林子里的?” 白二郎就看了周满一眼,最后将身上的背篓取下来,伸手进去摸了摸,左右偷偷的看了看后便拿出一个布包,将布包打开,里面是两根几乎要成人形的人参。 皇帝:…… 古忠都瞪大了眼睛。 人参上还沾着泥土呢,显然是才挖出来的。 白二郎只给皇帝看了一眼便包起来,依旧小心翼翼的放回背篓里。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然后盯着他的脸和手看,“不是说送给朕的吗?” 白二郎:“……还有娘娘和公主呢。” 他道:“总得等臣将它晾晒炮制好。” 皇帝质疑,“你还会晾晒炮制?” 白二郎一指周满,“她会。” 皇帝这才看向周满……和她背上的背篓,好奇的问,“你挖了几根人参?” 满宝伸出三根手指。 东西是她找到的,所以她分的比较多,嘿嘿嘿…… 皇帝疑惑,“林子里有这么多人参?” 满宝道:“也不是很多吧,主要是会找。” 会找的人就总能找到,不会找的人,有可能转悠一辈子也找不到。 当然,她也不是很会找的,但她有科科,直接扫描出具体地点,然后照着找过去就可以了。 但她今天最大的收获不是人参,而是后面大吉和西饼背篓里的各种树枝,其中有一株树枝很贵重,据科科预估,收录积分会很高。 皇帝心痒痒,“朕……” “陛下,”古忠打断皇帝未出口的话,和他道:“您明日要去城门慰劳众将士。” 然后转头和白二郎周满道:“驸马爷,周大人,如今林中冰雪未消,不仅路难行,容易迷失方向,那林中也未清扫过,不定就有贼子藏匿其中,所以要小心再小心,二位还是少进去为妙。” 这话哪儿是和白二郎周满说的,分明是说给皇帝听的。 他还道:“若想要人参,等攻破了国内城,进了高句丽王宫,里面多的是,到时候让陛下赏驸马爷和周大人一些就是了。” 古忠说着,悄悄的看了一眼皇帝,所以将来整个王宫的收藏都是您的,何必跑到林子里冒险挖这些东西? 皇帝:……朕在意的是人参吗? 朕在意的分明是挖的过程。 然而他不能说,古忠劝的也有理,他自己也知道肯定去不了,他要是真去,殷礼能带上六千禁军跟着他一块儿进去。 所以还是只能算了。 皇帝叹息一声,转身要走,离开前看向白二郎,“记住你说的话。” 白二郎秃噜嘴道:“……您就放心吧,我就两个爹,不给您还能给谁呢?” 皇帝闻言心中高兴,面上都带了喜色,不过却矜持的点了点头,心头那点郁闷全消,和古忠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满宝也顾不得安慰大出血的白二郎,带着大吉和西饼急匆匆回屋。 因为白善是近臣,而满宝又是太医,因此他们都住在皇帝左近,位置比赵尚书等重臣住的还要近。 于是满宝溜达着跟在皇帝身后进入城主府,到一个小院子前的时候就溜了进去,让大吉和西饼把背篓里的树枝放下便让他们带着背篓都出去了。 满宝坐在小凳子上,手上拿了一把剪刀,将他们掰回来的树枝修剪好,比如一枝可以剪成三四枝,叶子也可以修剪一下…… 她留下一些,剩下的则给科科收录一份,其他的放到论坛上挂着。 其中两根树枝被她单独留了出来,她全部剪成了一截一截,正合适扦插的长度,一份给科科收录,其他的则用湿透的纸张将它包了起来放在空间中。 她决定等论坛的收录积分下来了再把剩下的这些放到论坛上,这样好定价。 如果这种树枝真的很贵重,而在论坛上还算受欢迎的话,她就多进山几次折多一些。 满宝将它收好,也不管地上凌乱的树枝和树叶,直接就着科科给的名称去查一下它的资料。 第2752章 红豆杉 红豆杉,一种灭绝已久的树种,其皮可提取抗癌药物。 满宝摸着下巴思考起来,“这个提取是怎么提起?熬药吗?” 科科:“宿主觉得呢?” 满宝:“从没听说过红豆杉可治病,不过百科馆内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试一试。” 满宝和莫老师学过癌症的相关知识,治倒是不太会治,但却基本认识了它们。 她对照过她能找到的医书,先辈们对各种部位的癌有不同的称呼,而不论是叫积聚,肾岩,还是症瘕,它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肿”。 满宝怀疑,“难道它的皮有消肿之功效?” 科科没理她,它怎么知道? 在未来,这东西早灭绝了,这点儿记载还是在各种古书上找出来的记入百科馆,想要更多的信息,那得等百科馆的实验室试验出来才知道。 不论是积聚、肾岩、症瘕还是其他的肿癌,在当下都很难医治,所以满宝觉得这才是宝贝。 比人参还要宝贝。 不过人参也很好,她这段时间挖了好多人参,要不是有的林子太深的地方不好入,她还要往更深处去。 满宝将该收录的都收录了,这才打开布包里的人参,她的人参品质并不比白二郎的差,她将上面沾着的泥土都给弄干净了,细致的放在一个簸箕上阴干,喜滋滋。 白善回来,手上还拿着一团干叶子包的东西。 满宝似乎闻到了香味,“这是什么?” 白善打开给她看,“鹿肉。” 他道:“契苾将军围城的空隙进山去侦察敌情,猎了一头鹿,给陛下送了一条鹿腿,剩下的则烤了,我给你割了一块回来。” 鹿肉已经有些冷了,但屋里有炭火,稍烤一烤就可以, 满宝很好奇的问:“国内城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吗?” 白善道:“倒也不是一点动静也没有,这两天大家又骂又劝的,城楼上的人情绪不是很好,今天大家互相问候了彼此祖宗的十八辈,对面专门挑着阿史那将军投降的事儿说,还挑拨赵国公是靠裙带上位。” “不过这些对赵国公他们来说不值一提。” 这种程度的骂战在身经百战的赵国公他们眼里根本不值一提,甚至阿史那将军也没往心里去。 偶尔朝中掀起骂战时,这些都算是轻的,好歹是有据可查的真事,有些完全是捏造杜撰,那才是真的气都没处撒。 满宝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明天是郑太医当值,我还有一天空闲的时间,不然我也去看看吧。” 白善一听立即道:“明天应该是方大人去,你可以等等我,待我处理完手上的公务,中午和方大人换一下,然后与你同去。” 满宝连连点头,正巧她上午也要巡视病人。 鹿肉才烤好,门帘一掀,一个脑袋探了进来,“好香啊,你们在干嘛?” 白善:“……你怎么不敲门?” 白二郎立即拿着布包进门来,蹲在炭火前盯着上面被串起来的那块肉道:“我敲了,还喊了一声,结果没人应我,大吉和西饼也不知上哪儿去了,这鹿肉哪儿来的?你们这儿竟然有鹿肉。” 白善将热好的鹿肉拿起来看了看后放在盘子上,找了一把匕首来切开,给了白二郎一些,“契苾将军打的,吃吧。” 白二郎立即将拿来的人参交给周满,坐在桌子边和满宝一起吃,“我都听到了,我明天也要去。” 来这里好几日,他只在城中和附近的林子里打转,还没去过国内城的城门外呢。 第二天,大家用一上午的时间处理好了公务,不到午时便开始骑马往国内城去。 出小城的城门口时,见城外和城内左右两边都设了粥棚,不少百姓拿着碗拖家带口的来领赈济粥,便放慢了马速,等出了城才快速跑起来。 天太冷,马一跑起来,冷风就往人的脖子和嘴里灌,因此没人张嘴说话,等到了国内城外白二郎才问,“我发现这两日拨给我们医帐的粮食少了好些,他们说是你们中书省调派走的。” 白善道:“之前城中的粮食被烧毁不少,连粮铺里的粮食也都烧了,百姓本就缺粮,封尚书为了筹措军粮又逼出了一些,现在城中有余粮可过冬的百姓没几个。” 他道:“总不能真的看着他们饿死,真的饿极了,那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所以他们清点过城中的人口后就开始施粥,今天是第二天。 白善道:“陛下已经派几位大人带兵去其他城池筹措军粮,以及洽商粮商,最多一个月就有消息,所以这一个月大家都忍一忍。” 这一个月他们要多养这么多人,军中粮草肯定不够,所以就只能减少份额。 满宝道:“我现在一顿也只分得一个馒头,一碗稀粥,只吃了六分饱呢。” 白二郎叹息,“好吧,就是可怜了郑太医他们,才过了两天好日子。” 满宝也在心里同情了一下郑太医他们,然后大家很快将此事甩在了脑后,罢了,有的吃,不饿死就行了。 今天围城的换成了契苾何力。 别人喊阵都是副将上,他们这一支军队不是,契苾何力嫌弃薛备嘴笨,因此自己上。 他一马当先,站在城池下,气沉丹田,冲着城门的方向大喊道:“孙子们,你爷爷我又来了——” “一群怂包,爷爷我是怎么生下你们这群怂货的,不敢出城也就算了,连回个话都不敢,你们出生的时候胆子都被老鼠吃了吗?” 满宝远远的骑在马上看热闹,见契苾何力已经从他是他们爷爷进化到是他们的天王时不由瞪大了眼睛,“就这样他们都能忍?” 白善道:“那能怎么办呢?契苾将军站在弓箭射程之外,他们也不能从城里出来,回嘴也吵不过,也只能如此了。” 但城里的人显然一点儿也不平静,任谁被连着骂了几天都会不高兴了,其中一人就很想打开城门去应战,但被人死死的拖住了。 他回头冲着来督战的耨萨大声吼道:“高耨萨,难道我们就一直这么忍着吗?请让末将出城迎战吧,末将一定将那契苾何力的脑袋砍下来给您当酒杯,看他还怎么狂!” 第2753章 对战 “闭嘴,连延寿耨萨都战败于他,你觉得你能赢他们?” “延寿耨萨已老,末将却正好年富力强,那契苾何力也老了,何惧之有?” 说话的是申鸣,他是高句丽出名的勇士,武力值甚高,高耨萨本来不太想他出去的,但听他这么一说倒迟疑起来了。 说不定申鸣真的可以杀了契苾何力呢? 便是不能杀了他,只要让对方受伤,他们便可士气大振。 不过前提是晋军不冲阵。 这么一想,高耨萨对拉住他的士兵们道:“放开他。” 他对申鸣道:“我去请示大王,你在这里等着,莫要冲动。” 高句丽王迟疑,“申鸣真的可以吗?” “陛下,申鸣经验或许不够,论行军打仗都比不上晋军将领,但论手上功夫,举国无人是他对手。” 旁听的其他大臣和将军和点头,“申鸣武功高强,天生力大,单纯比武从未输过,可堪得上我高句丽第一勇士。” “而晋国的大将都老了,大王,此事或许可以一试。” 高句丽王走了两圈,沉思许久,还是被说动了,“好,让他去。” 高耨萨大喜,立即去安排。 其他大臣和将军看到了,便也想跟着去看,于是和大王告辞,连忙敢去城门。 高耨萨和申鸣道:“大王已经同意了,你去挑阵,记住,只和契苾何力一人对阵。” 申鸣眼睛大亮,知道高耨萨的意思,立即应道:“是。” 他点兵出城,高耨萨谨慎,只肯给他两千兵马压阵,更多的没有了。 契苾何力骂得嗓子都要哑了,他停了下来,伸手从马侧取下水壶,打开喝了一口。 满宝他们不知何时移到了他左右,见状道:“喊阵还是挺伤嗓子的,回头我看看药房里有没有薄荷,我让人煮了茶汤给您喝?” 契苾何力脸一僵,立即拒绝,“不必,我觉得我的嗓子挺好的,而且下次我就不喊阵了,让薛备上。” “我可以给你的薄荷茶汤放一点儿糖。” 契苾何力更惊恐,连连摇头。 白善正看得好笑,突然脸色一正,契苾何力也坐直了身体,回头看向正前方。 一直没动静的国内城城门缓缓打开了一扇门,一个身着黑色披风的将军带头而出…… 他手握长枪,打马便冲着契苾何力而来,在距离他有百米的距离停下,与他们遥遥相望。 契苾何力挑眉,将手中的水壶扔到白善怀中,冲着那小将裂开嘴笑,“小子,好胆气,就凭你敢出城来应战,我敬你是个英雄,来报个名字我听听。” 契苾何力是真夸他,但对方却气红了脸,长枪指着他道:“等你打赢了我再问我性命吧。” 契苾何力哈哈大笑道:“打赢了你,你怕是没有机会自报家门了。” 一旁的白善沉声道:“契苾将军,骄兵必败,他敢在这时候出来挑战你,显然是有所依仗,将军还须小心。” 白善微微抬头看了眼远远的城门楼上站着的一群人,眯着眼睛道:“高句丽王一直龟缩不出,此时会让他出来,显然是此人有过人之处。” 契苾何力郑重了一些,将自己的大刀握在手中微微翻了个翻,冷笑道:“那今儿就试试,是他们重振士气,还是我们一鼓作气。” 说罢踢了一下马腿出列,往前跑了十多米,远远的和对方对望。 俩人先用目光厮杀,然后刀尖一转,枪微微一压便互相朝着对方冲去…… 对方长枪刺来,契苾何力用刀挡住,本想刀身一翻就削过去,他经常这么干,基本三招可斩对方于马下。 可这次长枪刺在刀身上让他手微微发麻,然后对方收枪急速,瞬间收回后又冲着他的脖子刺来,契苾何力立即往后一仰躲过,脚下急踢马肚便飞速与他错身而过,让他回马一枪落空。 此一回合,契苾何力略落下风。 不仅白善看出来了,满宝和白二郎也看出来了,三人在马上坐直,脸色发沉。 白善来回打量了一下又重新交战在一起的俩人,评论道:“此人有神力。” 满宝:“契苾将军不也是猛士吗?他的力气也很大的。” 白善道:“契苾将军的力比不上对方,而且契苾将军年岁比他长很多。” 白二郎:“那我们这边就没有胜算了?” “不,”白善道:“契苾将军有丰富的经验,而且……” 他看了眼再次分开的俩人,这一次契苾将军胸前被划了一枪,看着不是很严重,但足够让两军看清他落于下风了,而对方几乎是没有停顿的,回身再次朝契苾何力冲去,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白善嘴角微微一挑道:“对方急躁了。” 城门上观战的高耨萨也一惊,蹙眉道:“契苾何力已落下风,申鸣年轻力壮,何必急于一时?” 但申鸣却更想快些将契苾何力斩于马下,好让人看到他的本事,于是在再次刺伤契苾何力以后,觉得对方已力竭,避无可避,他几乎是立刻回马攻击…… 但契苾何力却是抬手一刀挡住他刺来的长枪,然后在对方收回前翻刀压住枪身,他放开了缰绳,让他亲爱的马儿飞速的向前,而他的刀压着枪身快速上前,直逼申鸣拿枪的手。 申鸣脸色微变,不由松开长枪,而就在这一松之间,契苾何力的双手握刀顺着往上狠狠地一削,申鸣立即头身分离,一股鲜血喷射而出,他伸手一把抓住申鸣的脑袋,停也不停,直接回到大军面前。 而申鸣的尸身还稳稳的坐在马上,还跟着马跑了好一会儿,他的身体似乎才反应过来丢失了脑袋,缓缓的从马上落下,发出嘭的一声。 契苾何力打转马头,回身直逼城楼上的高句丽众臣和众将,将手中死不瞑目的脑袋举起来,冲他们喝道:“告诉高昊,不论你们想做什么,在我大晋面前,一切皆是枉然。” 他面目狰狞的大声吼道:“大晋的儿郎们,冲入城中将他们一举拿下,拿下——” 第2754章 计中计 契苾何力将手中的脑袋挂在马背上,挥舞着大刀立即朝着已经乱了阵脚的高句丽队列冲去…… 身后的薛备立即带着大军跟上。 满宝只来得及喊一声,“您得回来包扎……” 但没人听到她的话,先是骑兵跟着薛备冲上前,和契苾何力一起杀入敌军队列中,然后是后面的步兵一队又一队的从她身边冲过去…… 白善看到对方的城楼似乎在关闭,因为城门厚重,不论打开还是关闭都要慢慢的来。 他眉头微皱,看了一眼已经和高句丽兵战成一团的众将士,扭头对白二郎道:“你快带着满宝回大营,营中阿史那将军说不定还在,不论是谁在,立即让他们带着弓弩和投石机前来支援,医帐准备医药等物,箭伤应该最多,快——” 说罢也抽了自己的长剑,带着大吉杀入敌军了。 满宝和白二郎的马没怎么上过战场,因此有些受惊的原地踏步,俩人惊讶的回头看向冲进去的白善,满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用力扯着赤骥,安抚它道:“别怕,别怕,我们快回去……” 赤骥勉强稳下来,转身便跑,白二郎也摸着绿耳的脑袋,微微安抚后便追上去。 而城楼上的高耨萨在申鸣死后便下令道:“立即紧闭城门。” “可是下面还有两千兵马。” 高耨萨面无表情的道:“不要了,让弓箭手们准备。” 对于这个结果,他自然也是假设过的,要是一旦发生,那他之前准备的大量弓箭就派上了用场。 众人面色一变。 城楼下,契苾何力带着人冲杀过去,想要带着人冲进城中,结果对方的城门很快关闭。 等他冲过去时,门正好关上。 他无奈,只能又反身杀出去。 薛备看见对方紧闭城门,心中一紧,大叫道:“将军,这些是弃子!” 冲入战场的白善带着大吉和身后几个来保护他的禁军侍卫努力的朝着契苾何力靠拢,大声叫道:“将军,后撤,快后撤,城楼上要放弓箭了……” 契苾何力听见,心中一沉,转身吩咐一直紧跟着他的亲兵,“鸣金收兵……” 一语落,城楼上有几百支箭一起落下,不分敌我的插入正在拼杀的士兵们胸口,手臂,大腿,甚至是脖子间。 契苾何力挥刀将飞射而来的箭砍落,见士兵们不少都被箭射中,怒气翻涌,打转马头就要往里冲…… 白善挥剑斩落飞剑,拦住契苾何力道:“将军,快收兵——” 亲兵已经掏出铜锣狠狠的一敲,晋军们听到金声,开始边战边后退。 契苾何力喝道:“骑兵断后,让步兵先撤!” 于是薛备带着骑兵们拦住高句丽军,让步兵们先后撤。 城楼上,高耨萨看到被亲兵围在中间的契苾何力,指着他的位置下令道:“射,拿弓弩来!” 契苾何力挥刀扫落冲着白善而去的飞箭,指挥着盾牌上前抵挡…… 满宝和白二郎快马加鞭的往大营跑,远远的看到薛贵等人在大营门口,立即大喊道:“前方交战,高句丽以两千将士做引,快去支援。” 薛贵瞪大了眼睛,只来得及抽空和同袍说一句,“我说我听到了鼓声和喊杀声吧,你们非不信。” 白二郎道:“带上攻城用的投石机,还有弓弩等,快!” 今日不仅薛贵在此,牛刺史也在,俩人立时转身回去点兵。 通知完消息,满宝和白二郎则立即去找值守在此的医帐。 因为他们这段时间都是围而不攻,医帐的人大多数是留在小城中照顾之前的伤兵,以及为生病的士兵看病。 这边只有三个学生,是为应急派遣过来的,好在药材是一直跟着粮草补给走的。 虽然围城的军队一天一换,但后勤未曾换过,所以这边的药材准备的好充分。 满宝一到,立即将医帐中的士兵都叫来,把任务分派下去,该带药材的带药材,该带锅的带锅,还有木柴这些也都要带着。 等他们准备好,大营那边已经出发。 他们这一小队就落在了后面。 等薛贵和牛刺史带人赶到,契苾何力的军队已经退出大半。 战场上,余下的高句丽兵已经想不起来要杀晋军了,因为他们被城楼上的箭矢射杀得更多。 一时心理崩溃,四处溃逃,根本想不起要拉住晋军共沉沦之类的。 白善护着契苾何力将军在大吉和亲兵们的保护下冲出射程,迎面和薛贵牛刺史撞上。 牛刺史看到契苾何力面如金纸,不由脸色一变,打马上前,“将军……” 契苾何力还清醒着,他道:“不能如此溃败,用投石机和弩机,尽量保存士兵。” 牛刺史应下,立即侧身让他们去医帐。 白善一踢马肚子,带着契苾何力去找满宝。 牛刺史本已经回头看向城楼,但白善过去后他立刻扭头看向他们,只可惜被他们的亲兵挡住了视线,但他依旧有些惊疑不定。 薛贵已经吩咐下去,士兵们正在架设投石机和机弩,见他一脸惊疑,不由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牛刺史心脏砰砰跳,“我刚才好像看到白大人后背插着两支箭。” 白善背后的确插着两支箭,大吉一直青白着脸跟在身后,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他盯着白善后背的两支箭许久,最后在赶到医帐,大家紧张的抬着契苾何力去找周满的时候,他还是抬手折断了他身后的箭,然后不动声色的伸手扶住白善,提醒道:“少爷,你中箭了。” 白善微愣,然后面色一白,他说呢,混乱中后背一阵钝痛,原来是中箭了。 白善与他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去找满宝。 满宝他们才到,只来得及撑起两个医帐,看见被送来的契苾何力将军,她眉头微蹙,“怎么还中箭了?” 再见到白善,发现他也脸色苍白,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大吉立即道:“少爷中了两支箭。” 满宝脸色一白,差点儿站立不稳。 白善就上前一步扶住她,低声道:“我没事儿。”说罢暗示性的拍了拍她的手掌。 第2755章 作假 满宝这才想起来,他身上穿有刀枪不入的衣服。 她的脸色缓过来,但依旧不放心,扭头吩咐学生们道:“去将护心丸找来,先给契苾将军用一丸,准备热水和手术用的器具,你们先清理一下,将他的伤口清理出来,我一会儿就过来。” 学生们也担忧的看了一眼白善,低声应是。 满宝就扶着白善去了隔壁的医帐,不让其他人入内,她和大吉一起将他的衣服脱了,背后一直插着的两支断箭也给带了下来。 满宝和大吉这才看见他背后贴身的衣服一点痕迹也不留,自然也没有破。 满宝看了一眼箭头,松了一口气,不愧是她花费了好多积分买的衣服。 让他脱掉衣服,满宝看了一眼他的背后,上面有两个青黑的印子,看着就是被箭射中后受力所致。 满宝伸手按了按,他“嘶”的一声,缩了缩脊背。 “疼呀?” 白善点头。 满宝就道:“我回头给你做个药膏,再吃点儿活血化瘀的药,休息两天就好了。” 白善点头,压低了声音道:“此事不好外传,所以我必须得受伤。” 一旦外传,皇帝问起这样的衣服哪儿来的,还有没有,他们怎么说? 总不能和皇帝说,这是他小岳父从阴间给他买来的吧? 满宝想了想后道:“你别担心,先在这儿趴着,我一会儿让你过去再过去。” 这一点儿在她这里并不难。 满宝转身去了隔壁,契苾何力将军已经趴着叫人剥干净了,正有学生在处理他的伤口。 满宝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伸手摸了摸他的脉象后对学生道:“外面过来的伤兵很多,你出去与他们一起处理了,其余医帐还在搭建,隔壁你们拿去用,将白大人挪过来,他们俩人都受伤不轻,我来拔箭。” “是。”学生应声而去。 士兵们很快就将白善抬了过来,用木板,然后将人放在契苾何力边上的木床上。 没人能看出他没受伤,他将衣服穿了回去,那两支断箭依旧插在衣服上,看着就跟插在他身上一样。 而他本来就加入混战,他杀的人的血,契苾何力杀的人迸射出来的血,有不少溅在他身上,尤其是他当时还不穿盔甲。 素淡的衣服上全是血,一片一片的,不仔细看,根本没人能分出这是别人的血。 也就大吉,因为忧心一直盯着他的后背看,这才能发现他中箭的地方血迹似乎在慢慢干枯,颜色在慢慢变深,似乎没有新血出来。 满宝让白善在一旁趴着,然后专心给契苾何力治疗,大吉给她打下手。 白二郎一脸苍白的跑进来,一叠声的问道:“白善受伤了?” 他正在前面分流伤兵呢,结果就听太医署的一个学生说白善身中两箭,人要不行了。 白善本来正趴着,被他突然冲进来吓了一跳,没好气的道:“喊什么,我还没死呢。” 白二郎立即跑上前去看他,见他背后插着两支箭,浑身都是血,不由焦急,“怎么中箭了?不会,不会有事吧?” 白善含糊的道:“不会有事的,满宝说箭伤的不深。” 白二郎连忙去看满宝,见契苾何力将军身上流的血更多,而且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不由焦心,“契苾将军怎么也伤得这么重?你抽不开手来,要不要把其他人叫进来帮忙?难道一直留在白善在这儿,万一血流光了怎么办?” 满宝正在专心的分开契苾何力的肉,想要将箭头挖出来,闻言没好气的道:“闭嘴吧你,他的箭不深,没有伤到骨头和大的经络,只要不拔就不会大出血,你出去安排伤兵,没事儿不要进来打搅我。” 又道:“此一战我们受损不轻,虽说拿下了对方两千人,但这一次的确是失策,小心陛下问罪,还不快趁着现在还有时间,赶紧亡羊补牢?” 白二郎就迷迷糊糊的出去,出了医帐好一段儿才想起来,“不对啊,我们是医帐,前头打仗的事儿关我们什么事儿?这不是契苾将军的锅吗?” 头上和背上都背着锅的契苾何力此时正面如金纸的趴在床上,满宝挖到一半感觉到不好,一摸他的脉搏,立即用针护住他的心脉,咬咬牙,干脆不再止痛,只扎了两针止血针,然后继续挖箭头。 契苾何力或许是感受到了疼痛,挣扎着想要醒来,但一直未能清醒。 满宝一边挖一边和大吉道:“拿纸笔来记药方,立即拿出去让人熬药,再打两盆热水来。” 林清婉虽然不让其他人进医帐,但外面还是有听吩咐的人,而且契苾何力的亲兵也在外面,因此大吉只将药方记下,把命令传递出去就行。 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送出去。 满宝终于将箭头挖了出来,契苾何力将军一疼,终于醒了过来。 满宝一看立即道:“契苾将军,您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能再睡着了。” 契苾何力迷糊的应了一声,昏昏沉沉间又想睡过去。 满宝将伤口清理干净,这才开始止血缝合,见他眼皮耷拉,她便不时的和他说话,间或扎一下他,让他疼醒。 契苾何力:…… 药送了上来,她在大吉的帮助下让他侧过身来,然后将药喂给他喝。 她这才不再拦着让他睡。 契苾何力眼皮发沉,一闭眼就又睡着了。 满宝给他扎针行药,让药效起效得更快一些。 白善低声问道:“怎么样?” 满宝蹙眉道:“他身上的伤太多了,之前还有旧伤,这一次便是能活下来,对身体损耗也严重。” 而且这样频繁的受重伤,身体自愈能力会大打折扣,她也不知道他这一次能不能醒过来。 满宝等了好一会儿才将他身上的针取了,想了想,又拿出一根针轻轻的扎了一下安眠穴,让契苾何力睡得更沉了。 满宝这才去处理白善。 倒也简单,将衣服都剪了,按照正常的处理不周将箭头从衣服上拔出来,然后和契苾何力的那支箭头放在一起,互相沾了沾血,这就看不太出来了。 然后就是包扎。 满宝给他擦了药膏,用纱布简单的包扎了一下后便道:“行了,就这样吧。” 她还给他身上的纱布沾了一点儿血。 她仔细的看了看后摇头,“就是脸色还太好了,所以你最近就留在医帐里,要是有人来看你,我就给你扎针。” 第2756章 因果 第2756章因果 白善有点儿抖,问道:“什么针?” 满宝咧嘴一笑,和他道:“可以让你脸色发白的针,放心,一点儿危害也没有。” 白善心中惴惴,不由看向大吉。 一直沉默的大吉对上少爷的目光,再沉默了一下后便道:“少爷,您听少夫人的吧。” 白善就收回了目光。 外面一直有人走动和呼痛的声音,她知道此一战受伤的士兵不少,于是留下大吉道:“你们留在此处,注意看契苾将军的情况,一旦有不好立即来找我。” 白善和大吉应下。 白善懂得一些医理,还是可以判断伤情的好坏的,正巧他要装受伤,不能出去乱晃,也只能在此处略尽绵薄之力了。 满宝急匆匆的出去处理外面的伤兵,对上契苾将军的亲兵,她便道:“俩人身上的箭头都取出来了,都暂时无事,我留了人在里面照顾他们,你们各自忙去吧。” 亲兵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道:“周大人,我们能看看将军吗?就看一眼便好。” 满宝想了想后点头道:“进去看吧。” 他们立即掀开帘子进去,听到他们说话的白善已经将头扭到一旁,假装昏睡中。 亲兵们赶上前去看契苾何力,见他脸上一点儿血色也没有,身上缠着的绷带上已经渗出一些血色,而旁边的盘子里放着三支血淋淋的箭,地上还有三盆血水。 几人脸色有些灰暗,眼眶发红,“周大人,我们将军真的没事了吗?” 满宝:“你们哪只眼睛看见他没事的?” 亲兵们眼眶更红了。 满宝受不了人家哭,尤其还是几个浑身是血,脸上也都是血的大男人,她放柔了声音道:“箭头取出来了,现在看着心脉也护住了,但他失血过多,前有旧伤,身体是否能在药物的帮助下治愈我不肯定。” 她顿了顿后道:“三天后我可以告诉你们他是否活下来了。” 亲兵们久经沙场,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再问只不过是想得到周大人的一个肯定罢了。 毕竟她可是神医,自上了战场以后不知救了多少该死之人。若是此时她肯定的说将军没事,那肯定就是活了。 亲兵们红着眼眶默然不语。 一转头看到躺在一旁的周满,眼眶更红了。 一个亲兵对着周满欲言又止。 满宝看他一脸为难的样子,便问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这么一脸纠结的样子,她看着都难受。 “周大人,白大人是为了救我家将军才受伤的,您又救我家将军多次,救命之恩,我等不知如何报才好。” 另一个忍不住道:“将军也是为了救白大人才中箭受伤的。”要是白大人不在战场上,他们早护着将军撤出来了。 白善到底才上了几次战场,都是进攻,少有撤退,因此后撤时速度便慢了,这一慢,契苾何力为了保护他便也慢了下来。 战场上都是流箭不说,城楼上还下了命令,更多的箭矢是朝着他们射过来的,亲兵们保护契苾何力,契苾何力自己能力也不弱,倒还应对得从容。 但白善却稍逊一筹,当时有一支箭没被盾牌挡住,直直的朝白善射去,契苾何力便猛的拽了一下对方,侧身替他砍断了箭,然后后方失守,就这么一转身的功夫后背就中箭了。 但在白善眼里就是,自己被拽了一把,等回过神来时,契苾何力就因为中箭猛的朝前一扑,他伸手奋力将人拉住,然后在乱箭中连人带马的扯过去。 当时太紧张,他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但契苾何力的亲兵和大吉却看到白善是因为护着契苾何力的后方才后背连中两箭的。 这俩人之间,一时之间都说不清到底谁是谁的救命恩人了。 满宝听完全程,默然无语,最后将他们都轰了出去道:“现在两个病人都需要养伤,你们没事儿不要来这儿乱晃,实在有空就去前面帮忙,医帐现在很缺人手。” 劈柴熬药烧水送药,这些都需要人。 亲兵们被赶走。 满宝便去处理别的伤兵了,这一次最多的就是箭伤,晋军甚至还拉回来不少受伤的高句丽兵。 这些高句丽兵已经被放弃,和晋军一起死在乱箭之中的不少。 他们自己就溃败了,晋军也懒得杀他们,直接都俘虏了带回来。 活的都被拉着跟他们一起去战场上将受伤的伤兵翻出来送回医帐,死了的暂时丢弃在战场上。 此时看着晋军不断的向国内城投射石头,弓弩不断的朝着城楼上发射,他们心里很复杂。 正发呆,被人一脚踹在屁股上跌倒在地,他们气愤的扭头看过去。 踢他们的晋军将抬着的一个人放在他们跟前,骂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把你们的人抬到医帐去,我们都给你扒拉出来了,还想着我们给你抬过去不成?” 他们定睛一看,见放下的人肚子上插着一支箭,他正用手压着肚子,脸色发白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回神,立即将人抬起来送到医帐。 站在医帐前分流士兵的白二郎看见,皱了皱眉后还是将他们安排了进去,排着队让满宝看。 即便满宝这段时间挖了不少箭头,这次还是头大,尤其这些人里不仅有晋军,还有高句丽兵,他们有些不会说官话,满宝和他们沟通有些不方便。 等到夜色降临,前面的攻击也停止了,薛贵想了想后挥手让人撤退,带着医帐撤回主营。 在小城中的皇帝也知道了此事,已经带了赵国公等人等在营地里。 他们一回来,皇帝便沉声问道:“如何了?” 薛贵和牛刺史低下头,惭愧的道:“臣等愧对陛下厚望。” 皇帝眉头紧蹙,半晌叹息一声,“此时的确不是攻城的好时机,此事不怪你们。” 他问道:“契苾将军如何了?” 一直低头站在后面的满宝只能出列,禀报道:“箭头已经取出,但未曾脱离危险。” 皇帝问道:“白善呢?朕听说他也重伤了。” 满宝道:“他好一些。” 满宝生怕他让卢太医等人去看,连忙将情况往好的方面说,“箭伤不深,而且他年轻,因此恢复得快,一副药下去便稳住了。” 皇帝想到契苾何力就叹息,于是起身,“走,去看看契苾将军。” 明天见 第2757章 战果 契苾何力和白善都被移回了营地,明天还得送回小城去,营地太冷了,其实不利于养伤。 皇帝带着几位重要的大臣进到营帐,契苾何力是昏睡着,白善则是真睡着了。 因为契苾何力受伤最重,因此皇帝先去看契苾何力。 见他脸上没多少血色,被子下的纱布还有点儿泛红,他便将被子给他按了按,叮嘱道:“天气冷,注意给他拢火盆。” 满宝代表医帐应下。 与契苾何力关系好的几个将军便趁机提起此次围城的失误。 看着重伤的契苾何力,皇帝果然心软,没有怪他,反而道:“高句丽应战,契苾将军总不能反过来拒绝,本来他斩下敌军将领就是立了大功,今日之败,谁也没有想到。” 谁能想到高句丽竟连自己的将士也能放弃呢? 封尚书等几位大臣皱了皱眉,不太认同皇帝的观点,本来他们已经在筹备粮草,又下了这么多城池,如今国内城就是在负隅顽抗,只要再守上个把月,对方就是不投降,攻城也会变得容易很多。 但此次契苾何力围城失礼,对他们来说将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而此时,高句丽也在计算这次的得失。 虽然不能清点战场,但城楼上一直有人站着留意状况,晋军那边至少伤了五百人,他们这边则是损失了八百人左右,还有一个申鸣。 但晋军肯定也损失了契苾何力,哪怕只是重伤对方,对现在的高句丽来说依旧是振奋人心的机会。 前来观战的大臣和督战的高耨萨商量了许久,直到对方退兵足有半个时辰以后才进宫去向高句丽王汇报。 高丽王大喜,“重伤了晋军大将契苾何力,晋军伤亡愈八百人?” 高耨萨也兴奋的道:“是。” “好,好啊,”高句丽王哈哈大笑,兴奋得原地转圈,转身道:“召众臣进宫,今夜我们要好好庆祝庆祝。” 大晋那边还在争论,薛贵觉得封尚书等人对契苾将军要求太高了,他汇报了一下这一次的战亡数据,“亡二百一十八人,伤一百九十二人,其中六十八人为轻伤,余下一百二十四人皆为重伤。” “契苾将军砍了对方的小将,末将打听过,此人是高句丽第一勇士,武艺很是高强,带出的两千高句丽兵,亡四百九十八人,重伤两百三十一人,轻伤三百六十二人,溃逃失踪了十三个,其余皆被俘,其中战马四百九十二匹。” 封尚书冷哼道:“光听战果似乎是赢了,但我们看的是后续,此一战平白损失了近四百人,契苾将军自己也受重伤,却对局势一点用处也无,高句丽那边现在说不定正在大肆庆祝呢,之前营造的亡国之像被一战破之,攻城损失惨重,围城则时间会拖得更久,这不是战败是什么?” 围城之战打的本来就是粮草,就是心理战。 之前他们虽然围而不攻,却牢牢的占据着优势,国内城本已人心浮动,不论是普通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阶层,都已经对高句丽心生悲观。 章徽甚至通过高五王子的母家和他们传递了不少消息,这一次过后,恐怕又要恢复原态,而且章徽在国内城的情况还会更加不好。 满宝见大家就这么围着契苾何力谈论起战事来,争论不休,于是慢慢移动到白善的床边。 大吉目光一闪,脚步轻易的站在她的侧边,更好可以挡住那些大臣的余光,若是他们转身看过来,也被他的身体挡住,不会看到满宝的动作。 满宝指尖夹着针,轻轻掀开了白善背后的被子,看了他颤抖的睫毛一眼,微微一笑,在他身上扎了两针。 只是轻刺两下就拔了出来,白善疼得脸色一白,差点儿忍不住痛呼出声,他紧紧地咬住嘴巴,忍不住睁开眼看了满宝一眼,然后又立即闭上了。 皇帝他们一开始进来时他是睡着了,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但很快他就被他们的争论声吵醒了,所以算是听了全场。 满宝见他的脸色看起来像个病人了,便悄悄移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不动了。 皇帝顿了好一下后便重申,“此战怪不得契苾将军,倒是朕考虑不周,未曾想过对方会出此毒计。” 封尚书却道:“敌人出什么计谋我们自然没办法干涉,但契苾将军显然可以更谨慎些,他斩杀申鸣之后若能察觉到高句丽的打算,据守不前,岂不是大胜吗?” “要不是白大人提早一步察觉提醒,恐怕我大晋军队损失会更严重。” 提起白善,皇帝想起来了此行的目的,立即转身去看白善,皇帝:“白卿醒了?” 众臣和众将齐刷刷的转身看过来。 白善趴着,微微一动,想要起身行礼,但又觉得此时自己受伤,似乎不应该可以下床。 皇帝已经先他一步按住他,连忙道:“快躺着。” 见他脸上煞白,皇帝便叹气道:“辛苦白卿了,此一战你立了大功,现在身上还疼吗?” 白善生怕他会拆开他的绷带看伤口,连忙道:“不疼了。” 大家盯着白善惨白的脸看,额头上还冒着细汗,眉头紧蹙,一看就是疼的。 皇帝也看出来了,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后去找周满,“应该有止痛药吧,不如给他开一些。” 周满:“……是。” 皇帝就让白善好好养伤,等他伤好了立即回中书省,他的身边还需要他呢。 这是皇帝表达看重之意。 白善看着皇帝问:“陛下是想趁机突袭国内城吗?” 皇帝微讶,没想到他如此敏锐,挑眉看向他。 白善扯了扯嘴角道:“如今局势陷入僵局,我们毕竟是远伐之兵,此时局势对我们有些不利,最好的办法就是突袭。” “可是陛下,若是强攻,只怕是伤亡惨重。” 皇帝便问,“难道爱卿还有智取之法?” 白善就看向满宝,轻声道:“或许可以问一问这次俘虏的高句丽兵。” 他道:“若能得他们从心中倒戈,或许能有捷径。” 皇帝若有所思,“倒是个办法。” 第2758章 另辟蹊径 皇帝带着人回到主帐,只留下几个重要的大臣和大将,其余人等都让他们去消息了。 周满也被留了下来。 他看向众人,“爱卿们觉得白卿的提议如何?” 封尚书道:“可以一试,若成,总比强攻损失要小。” 赵国公却是很不抱希望,“城墙坚固,这些高句丽兵也都是俘虏了,他们总不能叫开城门,便是收服了他们只怕也没多少意义。” 牛刺史却道:“鼠有鼠道,蛇有蛇路,或许真有这么一个地方呢?”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于此的花费并不大,不过是些药材和粮食罢了,最重要的还是周满。 于是皇帝看向周满,满脸是笑的道:“此事就托给周卿了。” 满宝躬身应下。 皇帝道:“这件事要做,但我们也要做另一种准备。高句丽敢使此毒计,显然还是抱有大期望,短时间内投降是不可能的了。” 他道:“从军中挑选出敢死队吧,记下他们的姓名、籍贯和家人,事后不论死活皆有重赏。” 赵国公问:“何时突袭?” 皇帝就扭头看向外面昏暗的天空,冷淡的道:“今晚便是一个好时机,重伤了朕的两个股肱之臣,他们一定很开心吧?” 封尚书立即问:“陛下想突袭何处?城楼吗?” 昨天高句丽刚往城墙上浇水,这会儿滑溜溜的,哪怕对方防守放松,了,此时去突袭也是事倍功半,可能连功半都没有。 他不建议拿将士们的性命去冒险。 皇帝瞥了他一眼道:“自然不是城门。” 他示意古忠将地图拿来,展开后点了几个地方道:“我们从东攻来,这一片已经被我们全部收服,但这东北和东南这两处地方都还留着。” 连赵国公都忍不住无言了,“陛下,这两处只有三个镇,连个县城都不是。” 这样的地方他们打下来有什么意思? 根本不费多少兵力好不好? 皇帝道:“反正现在强攻国内城也没好结果,围城他们情绪也起来了,大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将这一片全都收了。” 阿史那将军问:“陛下是想让国内城成为真正的孤城?” 皇帝便冷笑道:“拿下这些重镇之后,原地征收粮草,找一找镇上的大户,还有那什么里长之类的,将士们缺粮草,正好补充了。” 他倒要看看,没有了外部的支援和供养,国内城还能坚持多久。 其他人虽然觉得此法不会奏效,但依然听从了。 反正那就是小镇,再往旁边去是一些小县城,城中的守军并不是很多,对于晋军来说拿下他们并不困难。 他们之所以不打这些地方是因为不值得。 拿下国内城,踏进高句丽王宫,高句丽就算灭亡了,这些小城小镇都不用打,直接就属于大晋了; 拿不下国内城,派兵去攻打这些地方,事后他们退去,这些地方还是会回到高句丽的怀抱,所以实在不必要派兵出去,不仅浪费兵力,还浪费粮草。 但要是以征集粮草的名义就不一样了。 现在晋军还要养着小城中被封尚书一路军队吃穷的百姓,因此粮草有些紧缺。 他们现在粮草只有两个来源,户部在国内筹措,大军在已经攻下的城池中征收。 虽然看着不少,但国内城还不知道要围到什么时候,多准备一些总是没问题的。 于是薛贵和牛刺史等人主动请兵出战。 皇帝给了他们两队兵马,让他们分兵去攻打东北和东南两路城镇。 等高志知道这些的时候,薛贵和牛刺史已经连下十来个镇,三个城池。 倒不是高志消息滞后,而是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国内城周边的兵力,不是被抽调去安市城支援,现在变成了俘虏,那就是被召入国内城一起防守国内城和王宫。 城中根本没多少兵马,多数是衙役在守城,更不要说外面的村镇了,那是除了一些大户人家领着家丁习惯性的防守一下外,晋军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啊。 主要是高句丽也没想到晋军会这么丧心病狂的浪费兵力去攻打这些城镇。 这些地方既不是关口,也不在他们的进攻路上,毫无战略意义好不好? 谁知道他们就占了呢? 薛贵和牛刺史占领这些地方后便开始着人去征收粮草。 一收才发现问题,不少贫寒百姓直接哭倒在地,有的甚至宁愿冒着寒冷的天气逃出去也不愿意拿出粮草来。 “将军,过去的两个月里,高句丽已经征收粮草三次了,不少人家现在根本没粮食,我们进屋找过,好几家都直接吃树皮了。” 另一个士兵道:“也不是纯的树皮,里面还是有点儿米的,就是不多,几十粒吧。” 薛贵:…… 他只能把士兵们都召回来,不征了,已经悄咪咪要逃的高句丽百姓一呆。 薛贵也坐在石头上发呆,“难怪封尚书和赵国公他们都不同意突袭这些地方……” 因为是真的不值得啊,浪费兵力不说,也浪费粮草。 出兵,将士们运动量大,加上寒冷,消耗的粮草也比平时多好不好? 薛贵头疼的挠了挠脑袋。 另一边的牛刺史,占下小镇和底下的大村庄后,直接让人将村里和镇上的老人叫来问话,问了一些这半年来高句丽的赋税情况后便大致有数了。 又随便划拉了一片,将各家的孩子给抱过来问话,每天早食吃什么,晚食吃什么,几点睡的,每天都干什么,谁家的晚食最香…… 一通话问下来,牛刺史都没往那些普通百姓家中去,直接带着兵马去了几户人家里坐着。 都不用他张口,主人家自会备上几车粮食让他带走。 牛刺史算了算,这些粮草也就够他们自己的消耗,根本没有支援大军的数。 不过他想了想也觉得不亏,好歹大军少支出两千人的粮草,那就能余下这部分粮草,也算赚了。 于是他对令兵道:“回去告诉后勤,就说我们的粮草暂时不用提供了,我们可以自给自足。” 第2759章 良师 后勤收到这个消息,立即去找赵国公,牛刺史带的两千人已经可以自给自足了,但薛贵还每天和他要粮草呢。 赵国公便去公文问薛贵,收到回话后便给薛贵去信,“可收大户粮草用之。” 又给牛刺史去信,“不得收刮百姓,陛下是仁义之师,须为后人留下善意。” 赵国公将此事告知皇帝,撇撇嘴道:“高句丽简直是杀鸡取卵,国内城周边都征收了三次粮草,让百姓无所依着,更不要说更远的地方了。就是没有我们,只怕也撑不了几年了。” 又道:“薛贵到底年轻没有经验,不及牛刺史老道。” 皇帝点头,点评道:“牛刺史可治理地方,可领兵作战,薛贵为猛将也。” 皇帝心中一动,问道:“大哥觉得牛刺史做安东都护府总督如何?” 赵国公想了想后道:“倒是可行,但……会不会升得太快了?” 皇帝不在意的笑道:“他即为牛刀,何必要拿去杀鸡?何况以他的资历,升为总督也不算早,不过是出身寒门无人举荐罢了。” 要不是这一次东征,他还不知道边陲之地竟然藏了如此多的人杰呢。 薛贵算一个,牛刺史自然也算一个。 要不是新罗和百济内讧,说不定都用不到他御驾亲征,牛刺史就悄悄的将辽东打下来了。 赵国公不再有意见,俩人默契的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这种任免大事,提前传出去并不好。 薛贵得了赵国公指点,总算知道怎么征收粮草却又不会引起太大的民怨了,于是带着士兵们连下两座小城,先和城中的官员征收,然后和一些大户人家征收,以及城中的粮铺等。 一时间,富商及一些地主家庭损失惨重,不少人哭嚎着向国内城而去。 牛刺史行事要更温柔点儿,他占下城池后直接接管城中的库房,嗯,基本都是空的库房,然后就去官员家中坐一坐,收了几车粮食后就去另一家坐一坐。 有些人家吝啬,明明家中有许多粮食却一粒都不愿意拿出来,反倒提议带晋军下乡去他们的佃户家中征收。 牛刺史冷笑连连,高句丽都把能搜刮的都搜刮了,他再去和普通百姓征收,岂不是主动承担了他们的怨气? 而且他们身上还能搜刮出什么东西来? 遇到这样顽固不自觉的,牛刺史也不动用武力,直接带着士兵们去他家吃饭。 他就带了两千人,五百人往另一处收沿途的村镇,另外五百人则往另一处,剩下的一千人他就带着去吃饭,吃上两顿对方就老实了。 最后他心满意足的拉着四五车粮食离开。 他的副将吃得肚子都圆起来了,笑道:“大人,他们服软太快了,再顽固两天就好了。” 他们自己吃饭只能吃七分饱,不比做客,既然是客人,即便菜少一些,饭总得管够吧? 这两顿是他们出征以来吃得最好的一次。 他再也不羡慕营中那些人吃马肉了。 两天前的围城之战,他们的战马死了三匹,敌军的死了七匹,全都给剥了皮吃肉。 可惜他们第二天就出门突袭,根本没来得及吃一块肉。 现在他们一点儿也不羡慕了。 五万多人呢,分十匹马,大家也就能吃个肉沫,只怕连块肉都看不见,哪儿有他们现在这样好啊。 牛刺史道:“这是突袭,突袭知道吗?我们得抓紧时间,这已经是第二天了,现在天冷,今晚大家在城中休息一夜,明日一早便继续,一天最少要下一座城。” 这些城池根本没有抵抗能力,有些小城连城墙都没两丈高,搭个梯子就上去了,攻城速度特别快,慢的是征集粮草。 契苾何力重伤,现在便是高志、阿史那、薛备等人轮流去叫阵围城。 一战过后,城楼上的人嚣张了一点儿,已经不再的一味挨骂,而是时不时的回嘴,两国大军就隔着一道城楼和一大片空地对骂。 高志出场时则是劝慰居多,这会儿城楼上的人就不客气了,将高志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骂了一遍又一遍,还宣告了高句丽王的诏书,将高志从族谱上去掉,将其贬为罪民…… 高志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以前出场虽然也会被骂,但从来不会被骂得这么狠,更没有诏书一说。 赵国公将这一切看在眼中,和皇帝道:“这下围城更难有成效了,对方心志坚定了下来,此是大患。” 白二郎昏昏欲睡的站在后面听着,有些走神。 白善的伤好了很多,这两天只要他空闲下来就被叫过去问话,问突袭的两支军队的情况,还问围城的情况。 关键是他负责的是医帐的后勤,他怎么知道这么多? 只能瞅着空来皇帝身边打转,听一些消息然后转告给他听。 唉,白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劳了,难得受伤可以休息,为何还要操劳这些事? 白二郎觉得好困,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他渐渐走神,神思不知飘在了何处,再回神时就是听到皇帝正在叫他。 他抖了抖,努力睁开眼睛去看皇帝。 皇帝:“……” 古忠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皇帝,小声提醒白二郎:“驸马爷,陛下问您如何才能使人心溃败?” 白二郎咽了咽口水,脑子里一片浆糊。 皇帝和赵国公都看着他。 皇帝有些嫌弃,他的女婿也太不争气了,赵国公也有些不满,明达那样的人才,怎么配了白二这样的驸马? 皇帝转头间看见,又不满了,白二虽然机智不够,勤奋也不够,但长得风度翩翩,心地善良,又和明达有情,皇后都很喜欢他,你一个做舅舅的凭什么嫌弃他? 白二郎冥思苦想,总算从以前的学习记忆中找出点儿相关的,“以恐惧攻之,再以仁义收之?” 皇帝掀开眼帘,直接问他,“谁说的这话?” 白二郎也不隐瞒,直接道:“庄先生说的。” 他道:“我们读书的时候先生出过题目,当时就说了,收一国之民,不仅要收其领土,更要收其心,使心服之,习俗易之,认同本国之理,这才是收服。” 皇帝赞许的点头,“自庄侍讲给太子当了老师后,太子也长进了许多。” 第2760章 办法 皇帝夸了一句庄先生,然后道:“庄先生既然教过你,那你来说一说,如何使他们恐惧,又如何表以仁义呢?” 白二郎:“……威胁恐吓他们?再施恩?” 皇帝就和他招手,“来来来,你来告诉朕,这样的局势下我们要怎么威胁恐吓他们,又再施于恩德?” 白二郎:…… 他最后耷拉着脑袋回去找白善,此时他们已经住到小城中,国内城城门外依旧每天换着人去围城,不过不管是里面的人,还是外面的人都不再轻易动手,大家都是对着骂战。 白善因为“受伤”的缘故,这几天一直紧闭房门不出,连白二郎都不知道他装伤的事。 他自己也很注意,即便是在房中,也没别人,他也是抱着枕头趴着或侧着睡。 白二郎忧伤的将事情告诉他,“当着赵国公的面,陛下限我两日内想出办法来,你快帮我想一想吧。” 白善:“……我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不过你的意见是没错的,就是可操作性很低。” “就是嘛,”白二郎烦恼道:“如今国内城的官兵和百姓都窝在城中出来,两边说话都靠吼,基本一对上就吵架,有什么可谈的?” 城楼上和城门外的人都是心志坚定之人,怎么可能靠三言两语就能威胁恐吓住人? 白二郎叹息道:“要是能见到国内城的百姓就好了,哪怕是给他们说一段书,传些小道消息也好,可惜现在连章大人的消息都传不出来,更不要说我们去宣讲,还威胁人后再施以功德了。” 本来也一点主意没有的白善闻言若有所思起来,“你说的不错。” “什么?” 白善道:“说书是不可能,但写书可以啊。” 他道:“你写一篇文章,前面一半是威胁,后面一半是利诱,我不信国内城中的百姓没有亲朋家人在城外的这些村镇之中,还有附近几座小城,他们肯定有亲朋在其中。” “陛下如今在城内外施粥,近来小城中的百姓对封尚书的怨恨少了许多,对我们这些新来的晋军则是有了好感,所以此事是可行的。” “可将文章写出来怎么送进去?” “让孔明灯送过去,到时候选个吹西风的日子我们就去放孔明灯。” “他们要是不识字怎么办?”白二郎觉得他们需要考虑到各种问题,“或许他们不认识汉字怎么办?” “高句丽用的官话、文字皆与我们一致,怎么会不认识?”白善道:“不过普通百姓中认字的人少,这一点儿的确需要考虑,既然如此,那就再将文章画成画吧。” 白善道:“不认字,总会识画吧?” 白二郎就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画?” 白善,“你不画,难道还是我画吗?”好意思欺负一个伤患吗? 白二郎叫道:“你觉得我能画出来?” “为什么不可以?虽然你的画技实在没有技巧可言,但事情还是能够画清楚的,不然不是白瞎了几年的学习吗?”白善道:“让你画就画,怕什么呢?” 于是白二郎就去找了一趟皇帝,出来以后抱了一大堆的纸,先将纸张送到白善的屋里,这才去城门口那里撑着脑袋看领粥的高句丽人,将他们的神态和言语记下…… 满宝骑着马路过看见,便脱离的队伍打马过来,好奇的看着他问:“你在干嘛呢?” 白二郎一看到她就问:“你不是去俘虏营了吗,怎么回来了?” 周满:“做完事就回来了呗。” 她下马,和他蹲在一起看着排队领粥的难民,见他们脸上的麻木之气少了许多,“俘虏营那边有结果了。” 这几天她听从圣旨,除了给晋军们看病治伤就是去俘虏营了。 俘虏营里的俘虏一直是生死由天的状况,除了一些特别的人外,大部分高句丽士兵在被俘之后,皇帝都会让赵国公清点人数和籍贯,然后将人发回原籍。 除个别人外,没人会再跑回国内城里继续当兵,绝大多数都是偷偷溜回家乡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他们的军粮也不多了,养不了这么多俘虏,还不如给他们一人发两三顿的干粮,然后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回家去。 而这一批才俘虏的高句丽兵,皇帝要优待很多,没将人放走,还把周满这样的太医调了过去,每天给人处理伤口。 为的就是收买人心。 白二郎一听说她任务已经完成,眼睛顿时大亮,立即起身道:“那还冷着干什么,回去禀报呀。” 那就不用他想办法了吧?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的确是鼠有鼠道,蛇有蛇路,但这蛇的路可不好走。” 除了周满之外,面相忠厚老实的薛备也一直在做俘虏营的工作,所以满宝等着他过来一起去和皇帝禀报。 “……来投诚的五个俘虏,他们以前是巡视城墙的编队,”满宝道:“他们说,有一年国内城有犯人外逃,城门一直紧闭,但人就是不见了。他们在巡视的时候发现,有一段护城河下的城墙破了一个洞,因为护城河本就连通城内外,那一段比较特别,平时少有人去到那边,夏秋汛期时河水上涨,将那一个洞挡住了。而在春秋时,那个洞又显露了出来。” 薛备补充道:“他们曾经上报过,但因为国内城在高句丽腹地之中,这么个小洞无伤大雅,所以一直未曾修复。” 赵国公立即问道:“现在那个洞还在?” “在。” “可是,”满宝蹙眉道:“现在天气太冷了,河水中都飘着浮冰了,此时下水很容易出事。” 皇帝等人却觉得这是小问题,一定的牺牲是正常的,他还吩咐过组织敢死队去攻城呢,不过众将舍不得拿士兵们的命去填没结果的战事,皇帝想想也心痛,最后才放弃了。 但是,现在这个途径是可以有结果的,一旦人进入城中,接近城门,那他们就成功了一半了。 皇帝问道:“先前让你们选的勇士都还在吧?” 赵国公立即应道:“在。” 皇帝微微颔首,“再筛选一遍,将不会游泳的剔除掉,这两天先让他们试着下水,不急着动作。” 然后扭头看向白二郎:“让你想的办法想得怎么样了?你须得在他们动作前想到办法,若能让国内城人心浮动最好。” 白二郎只能默默地回去继续盯着难民们观察。 第2761章 试验 白二郎先写了文章,本来他想长篇大论一把的,但写到一半觉得国内城的百姓只怕欣赏不了他这么好的文采, 于是便划去,挠了挠脸后干脆就用了自己最擅长的文体写威胁的话。 白善他们之前去城门口劝降没少数高句丽王和高氏王族的罪名,他直接照搬,然后将此次城门之战也照实写出,先是苦口婆心,高句丽王连为他拼死作战的将军和士兵都能放弃,焉知他将来不会为了自己的权力富贵放弃你们? 不论是能力出众如申鸣,还是忠心如那两千士兵,高句丽王都可以放弃; 又威胁道,皇帝对高句丽王如此倒行逆施非常生气,特别是此战还伤到了皇帝的爱将契苾何力将军,所以你们确定要和高丽王一起承受大晋的怒气吗? 威胁完,他话头一转,将高句丽王是怎么对待他的子民,而远来的皇帝又是怎么对待辽东百姓的做了一个对比。 高氏王族这两年本就没少加赋,今年为了对大晋和新罗百济用兵,更是增加了不少捐税,这三个月来就连追三次捐税。 也就国内城的百姓好一点儿,至今加捐两次,但外面的情况他们也都是知道的,听说更远一些的地方,不仅要交王庭的捐税,还要多交一部分给地方,日子更是难过。 这些都是有数据的,具体到日期和每一户要多交的捐税,当然,白二郎是不可能有时间去查资料的,这都是白善告诉他的。 此时他就坐在白善床前不远的桌子上埋头苦写,写一张就递一张给白善。 白善双臂撑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和他道:“再具体写几个小故事,比如那些因为家中无米,每天都要去城门领赈济粥的难民的故事。” 白二郎抓了抓脑袋:“可那样岂不是要把封尚书推出去了?” 白善横了他一眼道:“此事略过不提,就写高句丽王的三次加捐,每次加捐他们都是怎么筹备粮食的,然后直接跳到现在赈济粥的事。” 白二郎点头,有了点儿头绪,“画画也是画这几个故事?” “是,”白善道:“你把底稿都写出来画出来,我让方大人给你找些文书,将这些稿子和画誊抄出来。” 白二郎不太自信,“孔明灯真的能把这些纸张带进国内城?” “你可以先在城外试一试,”白善道:“去问一下钦天监。” 白二郎点点头,盯着白善看,“你的伤恢复得这么快?这就可以起来了?” 白善这才发现自己为了看稿子方便点儿已经差不多要坐起来了,他立即又趴了下去,“满宝开的药好。” 白二郎很怀疑,“契苾将军才醒了两天,身上高热得连水都快喝不下去了,你怎么……”看着就要可以下床胡蹦乱跳的样子? 白善趴在床上道:“我年轻,恢复得快。” 白二郎撇撇嘴不再问,罢了,都是兄弟,他不问就是了。 白二郎将纸摊开,思考了一下便下笔写故事,他这两天蹲城门看难民们领粥,自然和他们说过话,多少知道一些人的事; 等满宝回来,他再问一问俘虏营里一些苦命的士兵的故事就可以了。 “画不好画,既然你后背的伤对胳膊影响不大,那你帮我画一画吧。” 白善思考了一下后道:“你把写好的故事留下吧。” 白二郎就高兴的留下了。 白善看着他,等了半晌见他没反应,便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白二郎道:“我等满宝回来。” 白善便继续趴着不动了。 满宝那里的确有不少的素材,能落到她手里的高句丽伤兵,随便扯出一个来都有悲惨的故事。 光被高句丽放弃在战场上一事就很可怜了。 满宝说得津津有味,白二郎拿着一个小本也记得津津有味,连白善都听得入神。 满宝说得兴起,凑到白二郎身边看他写的故事,道:“我也画吧,我现在画画也很好了。” 白二郎嫌弃,“你的画还比不上我呢。” “你就说要不要我帮忙吧。” 白二郎斩钉截铁,“要!” 但主力还是白善,白二郎一走他他就从床上起来,将门窗都关起来后将画纸摊开,照着白二郎写的故事画起来。 三人一起努力,一个晚上就将故事和画稿搞定,然后白善将东西交给大吉,让他带去给方大人找人誊抄…… 满宝和白二郎则拿着一沓白纸和白善在屋里做好的孔明灯去野外。 钦天监的一个官员与他们一起,到了指定的位置后指着小城道:“现在吹的东风,站在这个位置上,孔明灯升空后就能飘到小城。” 满宝将那一沓白纸放在半开的布包里,将绑着的绳子固定好,这才和白二郎一起点燃蜡烛…… 孔明灯晃晃悠悠的升起来,升到和周满差不多高时车沉浮了一下,许久飞不起来。 众人:…… 钦天监的官员忍不住道:“带的东西太重了吧?” 白二郎一听,眼疾手快的将纸抽出来一半。 孔明灯本来已经要掉在地上了,这一减负,便晃晃悠悠的飞了。起来,在他们的殷殷期盼下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一阵不太明显的风吹来,钦天监官员:…… 他扭头看了一眼还惊叹着仰头看孔明灯的俩人,正要说话,,一阵体验更大一点儿的风吹来,钦天监立即闭上嘴吧,也目光炯炯的看着越飞越远的孔明灯…… 还好,还好,不至于在同僚面前丢脸。 当天小城中出了一件稀奇事天空平白无故的撒纸了。 皇帝一听便觉有异,还以为是高句丽出手了,连忙将殷礼招过来问话,在人来前,他已经在心里将高句丽王来回碾压了好几遍。 殷礼道:“那些白纸是驸马和周满放在孔明灯上吹进城里来的。” 皇帝:“为什么呢?” 殷礼表示他也不懂。 于是周满和白二郎兴高采烈回去时就被候在街口的禁军侍卫叫住了,连同行的钦天监也给带到了皇帝面前。 第2762章 成功 皇帝翻看手上的文章和画,老半天才意犹未尽的放下,“朕看这上面的笔触各不相同,都是谁画的?” 满宝心脏剧跳,连忙道:“回陛下,我们请了方大人帮忙,请了许多人帮忙画和抄写。” 皇帝便以为这拿来的稿子是不同的人画的,点点头,看向白二郎时多了丝欣赏,问道:“这篇文章和这些故事是你写的?” 白二郎应了一声“是”,然后道:“文章有白善指点,他记下了许多资料,故事有一多半是周满告诉我的。” 皇帝就瞥了一眼旁边的周满,和他道:“要叫师姐和师兄,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呢?” 白二郎:“……师姐。” 满宝则是打了一个抖,瞥眼看向白二郎,当着皇帝的面,迟疑的应了一声,“嗯?” 皇帝对此很满意,和他们道:“师姐弟和师兄弟之间是应该兄友弟恭的,好了,这一件事你们做得很好,二郎,你再把这几日薛贵和牛刺史突袭的成果写下来附在文章之后,着你们两内将所有事情准备妥当,后天正午之前要准备好所有的东西。” 这会儿都下午了,根本不是两天好不好? 最多一天半的时间,那时间就太紧了,俩人正想讨价还价,皇帝便道:“军中所有识字的人都由你们调遣。” 于是下午的时候,许多人都被叫去抄写故事、文章了,会画画的还要去画画,军中的匠人则被征调起来去做孔明灯。 后天正午,风和日丽,一点儿风也没有,钦天监的官员说,“这时候放,孔明灯也飞不进城中去。” 皇帝有些不高兴,问道:“那何时能放?” 他特意从小城中赶到主营这边来,可不是来吹风的,于是用眼神逼迫钦天监官员。 钦天监官员:……他也不能凭空生风是不是? 于是他不理皇帝,反正现在没风,再逼他也没用。 皇帝便只能和周满白二郎等人一起等,等风来。 好在这是冬天,风还是常有的。 钦天监官员感受了一下风来的风向,和众人道:“这个位置不合适,我们得换一个。” 换就换,反正现在国内城三面的外面都被晋军给占了,只要他不是说要到最东的地方去放孔明灯,皇帝都能满足他。 于是一行人在禁军的护卫下换了一个地方,半个时辰之后,几盏灯笼摇摇晃晃的飘起来,带着白二郎多日来的努力飘向国内城…… 在大家的注视之下,孔明灯飘进了国内城,里面特意缠绕的绳子被烧断,绳子下绑着的半开布包咻的一下就随着绳子一起落下,在空中被风一吹,翻滚间翻飞出许许多多在纸张。 纸张轻飘飘的挥洒而下,有的飞到了更远的地方,有的则直接落下…… 这些白二郎他们自然是看不到的,为了能保证孔明灯飞到国内城上空时才烧断绳子,他们在钦天监的指点下选了很远的一个地点,只遥遥看见孔明灯飞进了国内城,并不知道结果如何。 于是他们就站在原地等,许久,有禁军快马回来报,道:“陛下,臣看见孔明灯上的文章都飞下来了。” 皇帝激动的问,“确定吗?” “确定!” “好,”皇帝大喜,立即道:“将所有的孔明灯都放了。” 于是大家一起去点孔明灯。 白二郎和满宝最激动,一人拎着孔明灯,一人点灯,还说悄悄话,“太可惜了,白善竟然不能来放孔明灯。” 要知道,即便是在京城,他们也少有机会能放灯,不像今天,他们可以随便放,想放多少放多。 满宝和白二郎俩人合作,一口气放了十二盏灯,看着它们摇摇晃晃的飞上天空,心情舒爽不已。 每放飞一个孔明灯俩人就要许一个愿望,十二盏灯,各自是十二个愿望,就不带重样的。 皇帝也意思意思放了三盏,扭头看见他们还念念有词,忍不住道:“这不是许愿用的孔明灯。” 满宝问道:“都是孔明灯,不就是下面多带了一条绳子吗?有什么区别?” 皇帝也说不出区别来,只能道:“你们没事儿少许愿,便是许愿也该许早日攻破国内城,东征结束,这本就是为了战事才放的孔明灯,你们乱许私人愿望,小心它重得飞不起来。” 周满和白二郎:……这个愿望他们也许了好不好,而且要是许愿重了会掉,这个愿望更重好不好? 腾空而起的孔明灯足有八九十盏,皇帝为了吉利,特意凑足了九十九盏灯。 它们顺着风在空中艰难的飞呀飞,然后某一刻,它们浑身一震,整盏灯都轻松了许多,腾的一下飞得更快,更远了…… 而国内城中下起了纸雨,很多很多的文章和画从空中飘洒而下,落入各个街道之中。 此时正是下午普通百姓收功要回家用饭的时候,虽然因为围城在街上的行人比往常的要少,但依然有不少人。 这些人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纸,下意识的抬头朝空中看了一眼,有的人什么都没看到,有的人则看大了飘在空中的孔明灯。 “大白天的,谁在放孔明灯?” 这东西不该晚上的时候放吗? 有机灵的惊恐的喊道:“这不会是晋军进攻的信号吧?” “那这纸会不会有毒?” 此话一出,吓得不少捡了东西的人纷纷扔掉手里的纸,一脸惊恐。 识字的人将纸上的文章扫过一遍,复杂不已的道:“不是什么信号,这上面写了讨伐书。” “什么是讨伐书?” 识字的人便将文章念出来,白二郎特意写的白话文,通俗易懂,老百姓们一听就能明白。 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识字的,有很多人就捡到了一张张人物画,上面的人一开始过得还好,然后越过越差,最后几近饿死后晋国的皇帝着人熬粥赈济…… 这画很通俗易懂,虽然上面一个字也没有,但那熟悉的衣服让他们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衙役,抬走的粮食和麻布和来回三趟,身上衣服补丁越来越多,脊背越来越弯的主人公让他们知道这是三次加捐。 城中的百姓看着这些画瞬间感同身受,有的人看到画中的人将自己的女儿推出去交给一个人带走,不由目中生泪。 为了应付战事,他们不少人都需要卖儿卖女来筹措捐税,而这场战事本不该起的,要不是他们大王主动攻击晋国的营州…… 第2763章 混入 高句丽王得知这一件事时,飘扬而下的纸张已经被人捡光,便是派出士兵也没能将所有的纸张都收回。 而一些士人和认字的人已经悄悄将文章背下,传扬得整座国内城都知道了。 国内城人心浮动。 尤其他们并不是完全和外面断绝联系的,晋军正在突袭国内城周边的城镇,几乎将国内城孤立包围起来的事高句丽王和朝中的将臣们都知道。 最近几日已经有不少人质疑高耨萨和高句丽王之前的计谋。 虽然那一次出战他们重创了晋将,但他们损失更大,不仅失去了一员将军,还失去了两千兵马,相比之下,晋军的损失反倒显得不值一提。 尤其晋国有那么多将军,重创了一个契苾何力,还有阿史那、封良、薛备和薛贵…… 甚至他们高句丽的先二王子都成了他们的一员大将。 若不是那一次计中计,晋军也不会恼羞成怒的直接将附近没有战略意义的城镇也都攻打下来,让他们现在连悄悄征集粮草都做不到了。 加上最近各种事情频发,高句丽王因为高二王子叛国之事,将以前投效高二王子的大臣下大狱不少,不少大臣都觉得高句丽王薄情寡性。 高二王子叛国是谁也想不到的,他人远在安市城,他们这些在国内城的大臣怎么知道他要投降? 因为高二王子投降便降罪这些曾经为高二王子说过好话的臣子,那你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他们这些人只是臣子,但高句丽王是二王子的亲爹啊,要论责任不该他更大吗? 而且他的儿子叛国的可不止二王子一个,五王子现在还被关在牢里呢。 由子及父,说真的,一些大臣心里还是嘀咕的,他们担忧高句丽王也会投降。 大王要是投降了,到时候辽东被晋国收回去,这场战事肯定需要背锅的人。 那谁最合适呢? 那当然是他们这批大臣了。 只是想一想,他们就胆战心惊,因此这段时间别看国内城里因为上一场战事人心振奋,但私底下接触天牢里的章徽的人一点儿也不少。 当然,他们不会亲自出面,而是挑选了一些家族的人才去接触。 章徽日子比以前好过了点儿,从看守天牢的衙役们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立即让高五王子开口打听,到晚上他就拿到了一份天上掉下来的东西。 章徽一目十行的扫过讨伐文书,直接放到一旁,很是不屑,这文章写得虽通俗易懂,却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不值得一看。 倒是这几篇小故事和画不错,只是粗略一看便让人有感同身受之感。 高五王子趴在墙上问,“章大人,晋国投放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章徽道:“用处大着呢,当今圣人有一句话说得极好,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高五王子:“国内城是靠着将士们守城的,又不是靠普通百姓守城的。” 章徽仗着高五王子看不到自己,轻蔑的笑了笑后道:“将士们不也是民吗?” 甚至,他们应该比一般百姓更感同身受,因为高句丽王前不久才放弃了两千将士,就为了重振士气。 嗯,文章和故事上都是这么写的,城中的百姓也都这么说,不少将士都信了。 白二郎每天都带着人跟着钦天监一起到处放孔明灯,气得高句丽王下令人用箭射下孔明灯。 先不说箭能不能够到孔明灯,就是能够到,被射中的孔明灯啪叽一声往下落,翻滚间,放在半开布包里的纸张更快的飞扬了下来。 高句丽王:…… 他气得让人砍了射箭的人。 于是城中的气氛更加紧绷,连百姓们都很快往街上去了,但为了等候新的飘纸,不少人都会在正午前后出门溜达。 每天落下的故事都不一样,画也不一样,他们还是很喜欢看的。 而就在这种又期盼,又紧张的氛围中,被赵国公挑选出来的百人在一个傍晚站在了周满前面。 满宝只能倒了一碗药给他们,“这药能预防你们受寒,都喝了吧。” 百人端起碗齐齐干了,然后一抹嘴巴跟着那个高句丽俘虏悄悄去到了一处护城河。 赵国公亲自将人送到河边,和他们道:“本将和陛下等着你们凯旋而归。” 百人没说话,而是齐齐行了一个军礼,这才在夜色之中悄悄的上了小木舟。 这段时间城墙上巡视的士兵松懈了很多,尤其是这一二日,盯着的人发现以前每一刻钟就要走过一次的士兵可能半个时辰都不来一次。 百人沉默的划到了城墙下,这是一处比较偏僻的城墙和河道,在俘虏的指点下,他们才看到荡漾的水间似乎缺了一块,一个士兵伸手摸了摸,小声禀报道:“是有一个口子的,但河水不浅,虽显露出来了,但小舟过不去。” 也就空出一个脑袋左右的水面,所以他们要想从这里进去必须得下水。 这是他们一早就知道的,也早有准备,但真的伸手摸到这冰冷刺骨的水,被挑出来的勇士还是缩了一下脖子。 然后咬咬牙便滑进了水中,他们探出头来呼吸,头差点儿碰到城墙,这一个洞是被冲垮的,断面很不平整,有一段甚至完全淹没在水中,他们只能憋住气潜水游过去。 等进入城中,那才是开始真正的考验,他们在这里没有身份,还要躲避城中的巡城士兵,甚至是普通的百姓,因此很危险。 他们一上岸便哆嗦着钻进一条巷子里,背着风打开身后用油纸抱着的包袱,将衣服取出来后就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换上。 一群人挤在一起小声商量,“怎么办,这么冷,又这么黑,还没人,怎么找地方?” 一人哆嗦着拿出地图来道:“赵国公给我们画好了地图,我们现在这儿,高将军的别院在这处,我们从这里过去……” 高志此时正站在院子里望着月亮伤心,安市城被破是他的伤心事,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是当时城门能紧紧地守住…… 却没想到,他这一次却要为破国内城的城门计出了一份力,还是用了最不屑的一种方法。 第2764章 失火 十月二十八正午,街上的百姓习惯性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没看到那熟悉的孔明灯,众人有些失望,今天孔明灯不会不来了吧? 街道上突然跑来不少带刀的士兵,二十步一人的留下,他们也时不时的看向天空,然后拿着大刀驱赶这些百姓,“走走走,大王都说了,那些东西皆是晋国蛊惑人心之物,那上面不知沾染了什么邪物,你们少拿……” 将沿街的百姓赶走。 百姓们又惊又怒,后退奔跑时不免慌张,一些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大人们不愿意了,纷纷和士兵推搡起来,“我们并没有犯事……” 场面更加混乱,正争执喧闹,突然耳边听到一阵隐隐地急促敲锣声。 这是走水才会敲的锣,大家不由顺着锣声看去,就见天边冲天的火光,不仅士兵们,就是百姓们也吓了一跳,纷纷惊叫道:“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呀。” 大家纷纷朝着着火的地方跑去…… 士兵们迟疑着没动,一些百姓忍不住大骂道:“正事不见做过,欺负我们老百姓却神气得很,现在着火了也不知道去救,也不怕把全城都给点了。” 那些士兵动也没动,只听长官吩咐。 他们的长官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眼着火的方向,很担忧,“来人,去看看是哪儿着火了。” “是。” 放了火的人此时正躲在巷子里,见火势越来越大,而除了围观的百姓会打些水将附近的房屋浇湿外,还没救火衙役来灭火,更不要说士兵了。 一人忍不住问,“老大,这火不会失控吧?” “不会吧?”老大挠了挠脑袋道:“我特意看过的,火势看着大,但救火队来了很容易灭掉的。” 他们的目的是将附近的巡逻的人都吸引过来,然后摸到城楼去,同时这一场火也是给城外的人发信号,目前为止,他们的计划一切顺利。 但火就是失控了,一是衙役和士兵来得太晚了,附近的百姓都聚了不少过来,他们却姗姗来迟; 二是这是冬天,天干物燥,火很难控制住; 三就是火烧着烧着,突然一阵风起,隔壁的房子也被点燃了…… 躲在人群中的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见火势越来越大,惊动的人也越来越多,几人对视一眼,悄悄的后撤,转身跑了。 他们跑回新的落脚点——高志的另一处别院,将这事儿汇报给他们的参将听。 参将一听,惊讶起来,“不是只让你们放火烧了高二王子的别院吗?” “是啊,我们就放了一把火而已,谁知道他们这里竟然没有救火衙役,连巡街的衙役也来得很迟,又起了一阵风,火势就控制不住了。将军,不如我们去城门口动手吧。” 参将一听,立即问道:“从这里去城门巡视的士兵还多吗?” “不多,他们都跑去救火了,”他道:“我们跑回来的时候迎面碰见,他们都没怀疑我们呢。” 参将原地转圈,“可是我们现在还联系不上章大人,也联系不到外面,要是我们动手,城外却没有策应的人……” “将军,小的愿意走水路出去送信。” 参将一听,迟疑了一下后还是点头,然后几人偷偷溜溜的出门,去到护城河边上,此时天光大亮,好在这一段偏僻,平时很少有人走到这里来。 大家一起抬头看向城门口,据那个俘虏说,这个口子在他们士兵当中不是秘密,不少人都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所以要是被城墙上巡视的士兵发现……大家看了一会儿,有人小声道:“这么久了,连一趟巡视的士兵都没来,或许没事儿吧。” 参将也觉得不能再耽误下去,于是对主动请缨的人道:“你去吧,告诉大总管,就说我们会在酉时左右动手。” 那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正是人一生之中最困倦的两种时期的其中一种。 士兵将用油纸包好的信件咬在嘴里,然后便悄悄的下水了…… 不仅城内的巡逻没发现士兵,连主要盯着城外情况的守城士兵都没发现他。 赵国公收到信,又细细地询问了士兵国内城的情况,立即起身去找皇帝,“陛下,时机到了。” 皇帝接过信件看,眼睛一亮,合上信件后道:“好!立即点兵出发。” “是。” 赵国公一纸命令下去,各处都立即忙起来,包括医帐。 满宝收到命令,送走来报信的人后便回身和白善道:“陛下要攻城了。” 白善:“送进去的人起了作用?” 满宝“嗯”的一声,叮嘱他道:“现在你的‘伤’可以下床,但动作不能大,所以不要出去晃悠,万一被人撞到就不会了。” 很容易被识破的。 她道:“战事一起,我可能好几日没空回来看你。 白善明白,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我这段时间都会很乖的。” 满宝将白善交给大吉,带着西饼走了。 到了主营,她就发现白二郎正踮起脚尖站在石头上努力往国内城看。 满宝就让郑太医和学生们先走,她则拎着药箱去找白二郎,“你看什么呢?” “火,”白二郎指着天边的火红一片道:“我从知道着火开始,至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但火势非但没灭,反而越演越烈,你看,现在都快照亮半个天空了,你说这场火势会不会失控?” 满宝吓了一跳,也踮起脚尖看向国内城,“还真是,不会失控吧?” 王宫也总算看到了冲天的火势,高句丽王生气不已,一边找了人来骂,一边还得调兵遣将的去灭火。 火势蔓延开来,那一整条街的住宅都要被卷入火灾之中了。 “那不是高志的别院吗?”高句丽王很生气的问道:“已经被查封的放在为什么会失火?” 大臣们相视一眼,也说不出来,只能道:“等事后调查就知道了,当务之急是要灭火。” 那一片住的不是达官贵人,那就是达官贵人的别院,价值不菲,这一条街的院子都被烧了,只是想一想就觉得窒息难受。 第2765章 救出 这一次被选出来带这群百人勇士的参将姓钱,赵国公之所以选中他,一是他忠心勇猛,二是他除勇猛外还有急智。 他将所有人都聚在一处,道:“离酉时还有一段时间,现在我们分兵两处,一处去城门处潜伏,等城外的信号;一处则按照计划行事,能在酉时之前完成最好。” “将军,天牢那边的人手已经被调集过来灭火了。” “很好,谁愿意与我同往天牢?” “末将愿往。” 着火的院子和天牢并不在一条街上,甚至都不在一个管辖区域内,但是,他们离得很近,就隔了两条街。 赵国公等诸位将军详细的讨论过,认为烧这一处院子能够最快吸引天牢那边巡视的衙役来救火,少了那一拨人后,他们再假扮高句丽的衙役进去就行。 衣服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从小城中的衙门里取的,虽然有点儿旧,但衣服样式和国内城的一样,咋一看没什么区别。 钱参将带着四十九人换上衣服,光明正大的挎着大刀,赶到天牢外面。 天牢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松散,门口守门的两个衙役正踮脚看着不远处的火势。 火太大了,颇有一种会烧过来的感觉。 钱参将上前,用官话训斥道:“干什么?你们平日就是这么站岗的?” 两个衙役被训斥得脖子一缩,然后看向他身上崭新的衣服,除了他的外,其他士兵的衣服都是捡的小城中以前衙役的,他的则是高志告知后做的宫中四品官的样式。 对方果然低下头去不敢再看钱参将,因为才犯过错,连进出天牢的规矩都忘了,直接将人放了进去。 钱参将一脸严肃的带着人进去,让他没想到的是,牢里的衙役也被抽调了一部分过去灭火,所以此时牢中看守的人不多。 钱参将不动声色的朝后和同袍们对视一眼,见到牢头后便拿出一份公文道:“火势难控,大王怕火势蔓延到这边来,所以派我等来押送五王子和使团往另一处关押。” 牢头打开公文看,上面的印章没错,甚至连字迹都有些熟悉,可这种公文怎么是宫里的人亲自拿来? 不该是他的上司发下给他吗? 牢头正迟疑,钱参将不耐烦的催促道:“还不快去提人,火势要是蔓延过来伤到了五王子和使团,你们担待得起吗?” 牢头一惊,连忙问道:“那其他犯人怎么办?” “这是你们自己的事,只管听你们上官的吩咐就是,问我做什么?”钱参将倨傲的道:“我只负责五王子和使团的安危。” 牢头就胸前掏出一个钱袋子塞进钱参将手里,压低声音问道:“还请大人指教一二,大王这时候还念叨着五王子和使团,是不是想……” 钱参将瞥了他一眼,将钱袋子收了塞进怀里,一脸严肃的道:“有些话记在心里就行,可不能出口。” 牢头脸色一变,没想到最近街头巷尾传的话竟然是真的,皇帝真的有可能和二王子五王子一样投降晋国,所以一直留着五王子和使团的人,就是为了后面好和晋国交代。 钱参将催促道:“赶紧的,大王还等着见人呢。” 牢头一脸恍惚的带着钥匙去和他们提人,他先将五王子的牢房门口打开,打开后一抬头看到五王子的脸,瞬间察觉到不对,悚然一惊,“不,不对,你们不是……” 钱参将出刀,不等他话说完瞬间就将他抹了脖子。 牢头瞪大了眼睛倒下,牢里几个看守的衙役也立刻被士兵们灭口。 钱参将回头扫视一眼,见没有错漏便给人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带着人出去把外面的人也清理掉。 他拉开牢门,对里面手脚发颤的五王子道:“五王子,陛下派我等来救您出去。” 五王子眼睛一亮,惊喜的问道:“陛下派你们来救我?” “不错,”钱参将敷衍的点了点头,问道:“章大人呢?” “在隔壁。” 钱参将立即转身去找章徽。 他们两个的住宿算不错的了,单独牢房,使者团的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被一窝的关在牢房最里的位置。 钱参将将人放出来便要带走,牢里其他犯人鼓噪起来,叫嚷道要是不放了他们,他们就大声嚷嚷让他们也走不了。 钱参将皱眉,章徽就拦住他道:“不要放,能被关在天牢里的,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就是罪大恶极的犯官,放他们出去就是祸害人。” 他冷冷的道:“想要人闭嘴的最好办法不是死吗?直接把他们杀了就是。” 犯人们吓了一跳,纷纷远离牢门,虽然他们大多是被判了死刑,但现在死和过一段时间死还是有差别的。 钱参将道:“大人,我们快走吧,他们愿意叫就叫,我已经把牢里的衙役都杀了,他们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谁叫了,我顺手砍了就是。” 没人敢再出声,默默地看着他们簇拥着高五王子和使者团的人离开。 街面上已经乱成一团,章徽和高五王子瞪大双眼看向火光冲天的地方。 钱参将下意识的辩解,“也不全是我们的责任。” 章徽收回目光,问道:“我们去哪儿?” 钱参将熟门熟路的领着他们去了高二王子的一处别院。 高五王子:“……” 钱参将却没空搭理他的小情绪,把人带到以后就将章徽拉到一旁说悄悄话。 俩人足足谈了有半个时辰才结束,章徽立即顶着大半个月没洗的头去找高五王子,脏呼呼的手一把握住才洗干净的五王子,很激动的道:“五王子,陛下特特派了上百勇士来救我们,如今到我们报答陛下的时候了。” 说完这话他还压低了声音道:“也是我等建功立业的时候。” 前一句话五王子没什么感触,但后一句话他很感兴趣啊。 尤其在知道他二哥都已经在晋国当了大将军,之前还做了领军总管的情况下。 他也急需立功的机会,于是他也不介意章徽身上的酸臭味儿了。 俩人手拉着手关起门来商量事情。 第2766章 攻城 章徽出来时看了一下时间,立即让人打了一桶热水来,直接把衣服扒了进去洗刷干净,头发简单的揉搓了一下,然后就细细地将脸上的胡茬一点儿一点儿剃干净,用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将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就穿戴一新,戴上帽子在钱参将等人的护持下和高五王子一起离开。 等站在一个宅邸前时高五王子还有些犹豫,“找广王岂不是自投罗网?” 章徽抬头看着这个在他眼里只是一般的府邸道:“我有五成的把握可以说服他,加上钱参军,多一成,要是还说服不了,那就只能等攻城的时候再试试。” 章徽和高五王子进去,俩人很顺利的见到了广王,主要是广王家的管家看到高五王子时吓了一跳,最后低下头去手脚发颤的领着人进去了。 广王看见他们也瞳孔一缩,然后看向高五王子和章徽道:“你们倒是胆大,竟然敢到我这里来,既然已经逃出来了,不离开,来我这里做什么?” 高五王子便照着说好的冲广王深深揖了一礼,“王叔,求王叔救一救高氏,救一救这全城的百姓。 广王听了冷笑,“你都叛国了,还有脸提高氏和这全城的百姓?” 高五王子急忙辩解道:“王叔,高句丽是打不过晋国的,我这是为了保全高氏,让高氏的宗庙能够传承下去……” 广王冷笑,“倒是把贪生怕死说得清新脱俗。” 高五王子:“可二哥不也投降了吗?” 广王看着他的目光更加冷厉,“所以你今日上门来是看老夫笑话的?” 广王是站二王子这边的,一直认为二王子比大王子更适合王位。 所以这次高句丽王发作,广王也受到了牵连,他这段时间正在府中闭门思过。 高五王子正要继续辩解,章徽伸手拦住他道:“广王殿下,那我们就来谈些实际的,国内城就快要攻破了,你是要和高氏及国内城同归于尽吗?” 广王抿了抿嘴问道:“你们要屠城?” 章徽道:“我们陛下仁慈,自然不会屠杀无辜的百姓。” 但不无辜的人就不一定了。 广王沉默。 章徽直接摆出自己的条件,“只要广王愿意投诚,在下愿在陛下面前保下整个广王府,甚至连高氏的一些分支也可保全。” 他道:“能活着,广王为何要执意寻死呢?” 广王起身走出大殿,指着天边的火光问道:“这火是你们放的?” 章徽没否认。 广王问道:“你们要攻城了?” 章徽颔首,“不错。” “此时告诉我,不怕我此时下令城门加强戒备,让你们的计划落空吗?” 章徽自信的笑道:“我晋国兵强马壮,粮食充裕,而你们高句丽如今上下离心,国内城人心惶惶,你觉得你们能守住吗?” 如果不能威逼利诱,那就说些现实的,大家就着现实谈论就是。 广王沉默下来。 而此时,晋军才点兵完毕,正埋伏在国内城外。 现在进攻还没开始,满宝不忙,所以和白二郎一起伸长了脖子看国内城的火势。 一直到傍晚,那浓浓的黑烟也没下去,冲天的火光越发的大了。 连王宫里的禁军侍卫都跑出来灭火,守城的士兵也被抽调不少,接力一样的从护城河和附近的水井里打水去浇灌。 这样的火势让所有人都心惊,生怕整个国内城都要被烧没了。 火势现在都在内城蔓延,即将要蔓延到广王这边了。 不过此时广王并不在自己的王府里,而是进宫求见高句丽王了。 傍晚,日落快落下时,一道信号在国内城外升空,不一会儿,国内城便也有一道火信升空。 因为内城冲天的火光,没人留意到这两道火信。 收到信号,赵国公亲带大军出现在国内城下。 城墙上的士兵发现,立即敲鼓示警。 不少人跑上城门准备弓箭却敌,就在此时,底下有个眼熟的参将带着两百多人上城门来,和守城官道:“广王殿下听到鼓声,让我等来支援,你们的人都去救火去了?” “太好了,我正愁人手不够呢……” “将军您快看,这次晋军好像是玩真的。” 守城官立即拨开眼前的人去看,看到密密麻麻的晋军,还有他们手上拿的撞门柱,不由蹙眉,“来真的?天都快要黑了,为何此时攻城?” 因为他们的消息送出去需要时间,而且此时攻城他们才有机会混上城楼啊。 广王派来的人和守城官见过,彼此都有印象,所以他没怀疑,立即让人带着他们去领弓箭。 他道:“先看看情况,晋军要是进入射程之内就射箭,要是不进入,我们也不挑衅他们。” 申鸣及其所带军队的下场让他们现在和晋军交手都很谨慎,不仅是防着晋军杀了他们,也防止被国内城和王宫放弃。 赵国公停也不停,直接下令冲撞城门…… 这是城楼上的人没想到的,守城官看到他们进入射程,立即大叫的下令,“快射,快射——” 他叫道:“奶奶的,晋军肯定看见我们城内的大火,知道我们自顾不暇,所以才来进宫的,赶紧派人去火场那边叫人……” 才下完命令,抬起手来要射箭的第一排士兵被身后的人一刀抹了脖子,守城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你们,广王……” 不等他说完,一刀迎面砍来,他立即抬刀挡住,看到刀,他大惊,“这是晋人的刀,你是晋人!” 城楼上乱成一片,而城楼下的人也抬着撞柱跑到了城门前,大家呼喝着一点一点的往里撞…… 钱参军在城楼上杀了不少人,吸引了楼下的高句丽兵上来增援,他便带着十几个功夫好的从楼梯上挑了下去,和顶着城楼的士兵杀成一团。 城楼这边喊杀声震天,但因为内城的火势,除了住在附近的百姓,没人能听到。 那些百姓在自家的窗户里看了看,很快便啪的一声关上了门,缩起来当看不见,听不见。 钱参将杀了好几个人,在同袍们的掩护下把城门上的木栓往另一边推了推,没来得及完全拿下来就被高句丽兵冲杀上来,他只能回身抵挡…… 第2767章 投降 门外的士兵直直撞击了二十几下,在撞柱不断的撞击下,加上里面钱参将等人挪开了一些门闩,大门的门闩终于哐当一声落下,大柱把握不住的往里撞,撞在人身上能将人的内脏都撞碎。 大门打开,大军瞬间攻入城中。 姗姗来迟的援军将人拦在了街道上,两方大军在此交战,喊杀声不断。 而此时,广王就拉着高句丽王站在王宫的一处高台上,指着那地方道:“王兄看到了吗?晋军已经攻入城中了,就算我们在城中有不少大军,也抵挡不住他们,城破是必然的。” 高句丽王脸色一变,问道:“他们是怎么攻入城中的?” 广王道:“他们都能把五王子和使臣团的人从天牢中救出来,还在内城放了一把火,再开个城门又有多难呢?” 高句丽王这才知道天牢的事,不可置信的看了广王一眼后看向自己的亲信。 亲信立即要去天牢问话,结果还没出宫便有令兵疾奔来报,“西城门破了,晋军已经打入城中,高耨萨已经领兵去抵抗,让大王带着大臣们赶紧走……” 亲信只能急忙回去禀报,事有轻重缓急,显然这一件事比去天牢要急。 高句丽王确定了西城门的事,也不再纠结老五是不是跑了,沉着脸问广王,“你是来劝孤逃命的?” “不是,”广王道:“天下就这么大,我等又能逃到何处呢?而且宗庙不能不要。” 他道:“大王,为了宗庙,我们,降了吧!” 高句丽王脸色灰暗,“难道我要做亡国之君吗?” 他显然是不乐意的,在他祖与父的两代,前者让宗主国灭国了,后者又断绝了新罗和百济的朝拜之路,直接收两国为臣属。 他便是不能与他们相比,也自当不要太差,守成总可以吧? 广王道:“至少可以保住宗庙,保住全族人的性命,只要活着就一切都有可能。” 他轻声道:“王兄,惹恼了晋国皇帝,他直接屠杀王室,那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相反,只要投降,这片土地说不定还是我们管理,假以时日……” 他目光悠长的道:“晋国总有要换皇帝的时候,也会有出现昏君的时候……” 高句丽王目光闪了闪,沉思起来。 这的确是广王心里的想法,章徽不能威胁他,也不能利诱他,但可以和他列举事实,他会趋利避害,选择对宗庙,对高氏最好的一条路。 高句丽王纠结半晌,终于在天彻底黑下来,西面的喊杀声和内城的火光交替在一起的冲击下闭了闭眼,同意了。 于是先是亲信拿着他写的圣旨前往西城门宣旨,然后他又亲自披了白色的袍子出现在战场上。 暂时歇战的两军将士注视着出现的高句丽王。 赵国公冷哼一声,扭头吩咐道:“将此事报于陛下。” 立即有人应声而去。 满宝正在给人治伤,就听到有士兵骑着马一边大喊一边朝着主帐跑去,“高句丽王降了,高句丽王降了——” 投降来得猝不及防,不说白二郎,连满宝都呆了,“这就结束了?” 路过的方大人听见,差点儿吐血,“你们还觉得早了吗?知道我们为这一天付出了多少,准备了多久?” 先不说前面的围城,就说自契苾何力受伤后,对方的士气重新高涨起来后他们做的布置。 国内城现在三面都被晋军占了,就是为给他们压力,更别说他们这几天天天去放孔明灯,为了抄写那些内容,他们这些文官差点儿手断呀。 还有通过护城河偷入国内城的一百勇士,以及章徽等人的算计谋略,这桩桩件件哪一件是容易的? 方大人瞥了俩人一眼,最后落在了周满身上,“周大人忙是忙了,但一直忙一件事,便觉得事情简单了。” 但他们这些做文书,写圣旨,批阅折子分折子的官员却知道,他们为了今天的成果,明的暗的不知道准备了多少事情,自然也牺牲了许多。 白二郎问,“方大人现在不忙吗?” 方大人立即道:“忙,你们医帐的账单和我们的有些出入,来与我们核对一下吧,高句丽王投降,战事算结束了,我们得准备回程的事了。对了,白大人的伤如何了?” 满宝道:“快好了,放心。” 方大人一点儿也不放心,而是道:“周大人要是有好的药方记得开给他,让他早些回中书省。” 他忙啊,现在还得分担近一半白善的活儿,就在白善受伤的这段时间内,他每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超过三个时辰。 满宝看了看他的脸色,估计也觉得不好意思,于是道:“他的伤口浅,这段时间已经在结痂了,可以做一些不累的活计。” 方大人大喜,“果真?” 满宝点头。 方大人就决定回小城后亲自去找白善谈一谈工作时长的问题。 不过很快,他们就收到消息,所有人直接进入国内城,连留守小城的一些官员和白善也被接了过来。皇帝直接住到高句丽王宫中,高氏一族都被暂时圈禁起来,包括广王一家,只有高句丽王还有自由,被皇帝拉着一起住在王宫里。 但高句丽王一点儿也不开心,他觉得晋国皇帝是在引诱他,引诱他杀了皇帝,或者,皇帝想要杀了他。 所以哪怕是睡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他也没有安全感,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皇帝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一脸忧虑的让周满和卢太医郑太医三人一起去给高句丽王问诊。 等他们都看完,皇帝便单独留下周满说话。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皇帝很少在周满面前掩盖自己的恶意,因此直接问道:“高句丽王可是长寿之相?” 满宝愣了愣后摇头,“他耽于享乐,肾元有亏,怎么可能长寿?” 皇帝:“……周卿啊,虽说你是太医,但也是女子,肾元这样的事要委婉些说。” 满宝:“他腰不好?” 皇帝略过这个问题,问道:“还能活多久?”希望就两三年,不要太长。 满宝:“……人的寿命这种事怎能一定?万一他现在痛定思痛,开始保养身体,再活个二三十年也没问题,万一他自暴自弃,每天酒水女色相伴,那过个几年就死了吧?” 皇帝若有所思,于是第二天就把高句丽王的嫔妃和他宫里长得好看的宫女都给他送去了,美其名曰,不能让他们生离,有情人终成眷属之类的。 第2768章 处理意见 白善跟着后勤人员一起转移到国内城时,国内城的大火才在晋国和高句丽士兵的共同努力下灭了。 此时天干物燥,房屋易燃不说,水也很少,高句丽人前面耽误的时间太长了,因为烧的是内城,外城的人不进去救火,光靠内城的一些下人和士兵衙役,速度不快不说,西城门还打起来了。 相当于火救了一半又跑去打仗了。 本来救火的官员想要直接推倒几座房屋,这样就能遏制住火势蔓延,但这内城中住的人非富即贵,火没烧到自己身上时谁也不愿意提前推倒房屋。 要救火为什么要牺牲他们的房子? 不说房子本身的造价,里面的家具摆设等也很贵重好不好? 所以没人愿意。 晋军接受国内城后,皇帝直接派了阿史那去救火。 他就没这么温柔了,直接点了十几座房屋,晋军带着刚被俘虏的高句丽兵,直接将这十几座房屋推倒,然后从外城中抬水,接力一般运送水过来灭火。 忙了大半个晚上才将火扑灭,而此时,火都把内城的一半都给烧了,连广王府也不能幸免。 看着成为灰烬的半座内城,皇帝微微一叹,扭头问道:“进城的百人勇士还幸存多少?” “四十三人而已。” 皇帝点头,吩咐道:“将他们的尸首收殓好了带回去,朕答应他们的会实现的,将这一件事隐去,剩下四十三人提前送回京城,以其他军功行赏。” 皇帝是担心高句丽这边的降臣知道火是他们放的,要求他们将人交出来。 虽然双方各有猜测,但对方没证据啊。 皇帝是铁定不会认的,但也要防备着有人恼羞成怒,毕竟这次国内城的内城的确损失惨重。 阿史那将军道:“剩下的四十三人都正在医帐中疗伤呢。” 皇帝颔首,“让周满给他们用好药。” 又吩咐道:“去个人,将还在外的薛贵和牛刺史叫回来吧,高句丽王已经投降,剩下的城池,让他们带着高句丽王签署的文书去收了。” 赵国公应下,“是。陛下,高氏王族要怎么安排?” 皇帝略一思索便将大家召来问策。 白善也被叫了过来,和方大人白二郎坐在了一起。 有人道:“陛下,辽东才经过战事,正是需要安稳的时候,所以不如还是用高氏稳定民心?” “不妥,若是还交给高氏管理,这高句丽打还是不打还有何区别?” “我们攻打高句丽是因他们怠慢宗主国,如今已将他们收服,不如还将辽东交给他们管理,高句丽南还有新罗和百济,由他们三国互相牵制,辽东可安稳。” 皇帝瞥眼看向说话的文臣,努力的忍着才没有从鼻子里喷出气来,他是个擅于纳谏的君王,不能做那样的事。 他不好意思做,白善和白二郎好意思啊。 白二郎最先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哼了一声,声音很清晰的让所有人都听到了。 让正想反驳对方的赵国公停了下来,大家一起看过去。 白二郎脸色涨红,只能出言道:“若只是为了给他们一个教训,那我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吧?” “但收获也良多,”那文官道:“此一战后,周遭国家再不敢轻易挑衅我国,边关可得百年安稳。” 拉倒吧,别说百年,二十年后谁还能记得这场丰功伟绩?相比于恐惧,仇恨更有可能滋生,而仇恨可能使人发奋图强,他们为什么只取名声,不拿最实际的好处呢? 白善道:“何必让他们牵制,三个国家都收了不就好了?” 大家一起看向白善,连赵国公都惊讶的上下打量他。 那位文官脸色涨红,立即反对道:“新罗和百济并无错处,怎能无故攻打?” 白善:“我也没说现在就打。” 他道:“陛下,臣看百济也甚是桀骜不逊,将来犯错的时候多着呢,而且若是为了平和边关,我国和新罗百济便可,何须再在中间夹一个高句丽?” “没错,”赵国公收回了目光,道:“新罗和百济不和,两国也时有纠纷,想要维持边关稳定,我宗主国只要抬一压一便可,何必再在中间横着一个高句丽?” “辽东一带本就是归属于中原管理,若不是前几朝中原战乱,高氏也不能在此立国,此时是该收回的时候了。” “那高氏王族这么多的人怎么安排?高句丽王可是投降的。” 又不是和高昌王一样是被俘虏的,对于投降的王族,大晋素来优待。 白善道:“陛下可以带高句丽王和几位王子回京城,封以官爵,让他们也看一看长安的风光和繁荣。” 他道:“自高句丽王接任后,高句丽多次加赋,皆因高句丽王奢靡而起,但辽东毕竟苦寒,奢侈之物多从中原运送而来,既然吗如此喜爱中原之物,何不将他们带到长安去享受呢?” 皇帝深以为然,“高句丽王和广王深明大义,朕愿委以爵位,以俸禄爵田供养。” 大臣们相视一眼,问道:“那其他人呢?” 皇帝想了想后道:“清点一下高氏王族的名单,还有此次内城大火被烧毁的人家名单,国内城重建需要一段时间,将他们都迁移往内地吧。” 立即有人问:“迁往何处呢?” “中原一带人多地少,不能再迁往中原了。” “岭南一带倒是地广人稀。” “还有西北一带。” “不妥,不妥,西北那边也有貊人余支,还是应该分开些好。” “岭南太远了吧?又酷热,只怕辽东这边的人去了不适应。” “那江南如何?” “那边倒是不错,人不是特别多,地方倒是挺大,听说山上也可种植东西。” “不错,现在许多茶叶不都是从岭南和江南过来的吗?我看辽东这边的茶叶都是天价,他们应该也很喜欢茶叶。”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大家都忽视掉了那文官说的要展示宗主国的大方和宽容的话。 皇帝对这个结果很满意,既然已经定下基调,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由赵尚书他们去负责了。 第2769章 推荐 这一场会议高二王子和高五王子都没参加,所以不知道高氏王族的处置方法,等他们知道的时候,名单都快整理出来了。 他们会跟随大军一起回中原,然后中途分开,被选中的人一路南下,正好,到了地方后正好是春天,可以分土地耕种。 牛刺史和薛贵带着兵马回来了一趟,然后皇帝分给了他们更多的兵马,让他们兵分两路南下和东进,拿着高句丽王投降的国书将所有城池都下了。 等新罗和百济收到消息时,牛刺史已经将平壤都收了。 新罗王和百济王大惊,一边悄咪咪的伸手将接壤的一些小城镇给收了,一边派人拿着国书和贡品去国内城朝见皇帝。 但比他们使臣团更快的是薛贵和牛刺史的弹劾折子。 以为悄悄伸手他们就不知道了? 谁都不是傻子,出来之前他们可是拿到了高句丽王给的疆域图,其中已经去掉了秋前被两国攻占的城池和地方。 新罗也就罢了,好歹它一直奉大晋为尊,大晋让他出兵,他也出兵了,虽然出的兵马少,但好歹在灭高句丽这一事上有贡献,大晋的君臣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但百济是怎么回事? 于是,在百济的国书到达国内城前,大晋的训斥诏书先到了百济。 皇帝历数他们的罪过,让他们将这段时间占的高句丽国土还给牛刺史,不然后果自负。 至于新罗,皇帝没有出声训斥,收下了他们的国书和贡品后回了一些东西给他们。 百济憋屈得不行,但牛刺史的兵马已经收了平壤后南下,直接停留在边界,慑于大晋威严,他们不得不退兵离开,将才占下的城池交还给大晋。 至此,大晋才算真的将高句丽王国全部收回。 通过和赵国公等人的商量,皇帝在高句丽的土地上设哥勿州都督府、辽城州都督府、建安轴都督府和安东都护府。 之所以设立都督府,而不是州郡,就是因为这几个地方打下来的很容易,辖内的势力皇帝虽然移走了一部分,但依旧有很多的头领。 便是高句丽在时,他们也很难越过这些地方头领直接管辖地方政务,当地的百姓也更愿意听从头领的管辖和命令。 而这些头领和管辖内的百姓都有七拐八绕的亲戚关系,皇帝可以将一些地主、官员和富商移到内陆,却很难动这些民族头领。 否则一个不好,才平定的地方只怕又要起战乱。 所以在查阅过大量的资料,以及和高句丽的旧臣充分了解过后,以白善为首的文官建议皇帝稳妥统治,待将来这些头领和百姓足够汉化之后再徐徐图之。 皇帝思考了一晚上便答应了,于是在三地设立都督府,挑选地方头人做首领。 其中建安州都督府的都督是原建安城的城主,这一位城主可有趣了,从开始交战开始,他就一直带着建安城的兵马和百姓龟缩在城中。 不论是东北的辽东城,还是东边的安市城遭受攻击求救,他一概不理,连国内城被围城,高句丽王发出勤王的旨意,他也一动不动。 皇帝虽然觉得此人非忠义之辈,但了解过建安城的现状后倒觉得他对辖下百姓还算负责,于是依旧用他为建安州都督。 但对于安市城往南一大片土地,皇帝却不愿设置都督府。 白善也认为这些都督需要监督,于是提议道:“陛下何不设置都护府?” 都督府和都护府在朝廷品级上是一样的,但相关政策却一点儿也不一样。 都督府的都督一般是当地的头领来担任,只要不犯下大错,他们一家还能世袭罔替,辖下的军事和政治都是自己管理,在一定程度上还有任免之权,其实和王也差不多了。 只不过是皇帝将本属于高句丽王一人的地盘一分为四,挑选了非高氏的人担任首领,且都督府必须为辖下百姓造册登记户口,对朝廷纳税; 但都护府里的都护是由朝廷派遣的,军队也由朝廷派遣,对其的控制力更强。 之所以越过上面三个都督府在最南边设立安东都护府,陈兵于此,就是为了震慑新罗和百济,也是隔绝了上面三个都督府和新罗百济的联系。 都护府有“抚慰诸藩,辑宁外寇”之责,权力很大,手上有兵权,这里又天高皇帝远。 皇帝苦恼了好几天也没选出合适的人选来。 他见白善的伤似乎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的诏书多数出于他的手,于是将他招来问话,“你觉得安东都护府朝中谁合适担任?” 白善想了想后道:“陛下不如先问谁愿意担任。” 皇帝道:“正三品的边疆大吏,他们还看不上?” 白善道:“陛下,安东太远了。” “有安西远吗?” “所以朝中又有几位大臣愿意去安西呢?” 皇帝噎住,当时他派他外甥去安西都护府时,柴家的人不就悄悄的哭了一场吗? 皇帝抽了抽嘴角问:“总有愿意去的人吧?” “自然有的,然而愿意去的未必合适来,”白善道:“陛下,高句丽才打下,新罗和百济也都不是善与之辈,来的人须会掌兵,还要会治理地方,方能让这一片尽快安宁下来。但除此之外,此人还要对朝廷忠心,否则……” 否则过个几十年,安东就不再是他们才打下的安东了。 皇帝自然知道这一点儿,这就是他的迟疑之处了,他问道:“你既能提出这些问题,显然是已经有了办法了,说说看吧。” 白善就提议牛刺史,“他此次征战有功,且能力陛下也看到了,他有掌兵之能,又有治理地方的能力,何不用他?” 皇帝:“营州是下州,刺史只有正五品而已,这一下就连跳四级?” 白善连忙道:“陛下用人素来看才,何必拘泥于品级呢?” 皇帝沉思起来。 他原想从京城的官员里挑人的,但怎么挑都挑不出合适的,牛刺史……倒是勉强可行。 不过皇帝也没有立刻做决定,和白善挥手道:“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白善起身退下。 第2770章 班师回朝 皇帝犹豫了两天,将朝中的人扒拉了一遍,发现没人比牛刺史更合适这个位置,便下了任命书。 任命书还是白善写的,交由门下省审核过后便发了下去。 牛刺史连跳四级成为了安东都护府都护,直到诏书到了他手上,他才知道是白善举荐了他。 他想了想后从自己搜刮来的战利品里挑出一箱子来,悄悄的让人给周满送去了。 满宝收到这一箱子战利品还很高兴,立即兴冲冲的让人抬着要去和医帐的人分了。 结果出了门才知道这东西不是给医帐的,而是单独给她的; 但给她并不是因为她医术精湛就活了谁,而是因为白善举荐了牛刺史。 满宝挠了挠脑袋,便让人将箱子又抬了回去,等白善回来就问他,“这礼要不要收?” “不收,”白善道:“这是受贿,不能开了这个头,而且我在陛下面前举荐牛刺史是因为他的确适合,而不是为了这一箱的礼物。” 满宝就让人将东西再悄悄的抬回去了。 但这会儿大家同住在国内城的前后左右院里,这种事瞒得过皇帝,一定瞒不过左右上下的邻居,更加瞒不住殷礼。 殷礼知道了,皇帝也就知道了。 他微微一笑道:“白善为可造之才,这一次东征,朕最大的收获并不是辽东,而是为朝廷培养了一个白善,知道了营州的刺史,还有就是薛贵这一员猛将了。” 殷礼笑道:“恭喜陛下获得良臣美将。” 安排完地方上的事,皇帝便让钦天监算班师回朝的吉日,大家收拾收拾要回京去了。 皇帝将所有高氏族人都带上了,除此外,还点名了不少高句丽的旧臣,让他们一起打点行李去中原。 他们会被分散开安排在江南一带,而辽东一带同样是地广人稀,皇帝已经想好,等回去以后要从中原一带挑选出一些流民或者失地的佃农迁移过来。 辽东一带虽然也有不少汉人,但貊人和扶余人更多,因此他们需要更多的汉人。 貊人和扶余人也需要和汉人学习耕种,纺织等各种技艺。 只要他们都习汉语、读中原的典籍,总有一天他们也会听从中原统一的统治。 广王和高句丽王都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强烈表达过反对,但皇帝和晋国的将臣都将他们说的话当放屁,如今他们手上没有兵权,离开了高句丽,连祖上一直积累到现在的威望和人脉也全都要消失了,他们还能怎么反抗呢? 倒是高二王子说话还管用一些,他也表示了反对。 皇帝对高二王子就要和蔼许多,温和的与他道:“朕想着你父母亲人若在长安,将来你尽孝也方便点儿。等回到京城你还会领兵在外,有你父母在,你也可无后顾之忧。” 高二王子闻言愣了一下后低头应了一声“是”。 满宝等他走了才进正殿给皇帝请平安脉。 皇帝也就这么一说,高二王子信不信她不知道,反正她是不信的。 高句丽王做大王的时候高二王子都能够背叛,更不要说现在了。 他要是真怀疑皇帝是想扣押广王和高句丽王做他的软肋,便会什么都不做,就让皇帝这么认为。 不过皇帝和周满显然知道高二王子的为人,即便他表现得一脸痛苦。 皇帝有些累了,就闭上眼睛给周满把脉。 满宝听了半晌,又和古忠了解了一下皇帝最近的饮食起居,便和皇帝道:“陛下应当少思虑,多休息,您这是劳累过度了。” 皇帝就睁开眼睛看她,“朕倒是也想休息,奈尔没有时间啊。” 满宝道:“将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就是了,臣看赵国公最近就挺闲的。” 皇帝忍不住笑,“赵国公怎么惹到你了?在这儿与朕告他的刁状?” 满宝没回答,真要说了赵国公的不是,显得她多小气,睚眦必报似的。 她转移开话题道:“陛下,契苾将军的伤口结痂了。” 皇帝就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扭头和古忠道:“记下此事,傍晚用饭前朕要去看望一下契苾将军。” “是。” 满宝没给皇帝开药,是药三分毒,劳累过度最需要的是休息。 于是满宝给开了两张药膳方子,然后给皇帝开了多睡觉,少思虑的方子便走了。 皇帝只看了一眼药方就收回了目光,他也想睡觉和少思虑,但也要他有这个条件啊。 他带出来的人还是太少了,国内城还有许多事情没处理好呢,现在就已经在准备班师回朝的事宜了,哪里有多余的时间? 最近连方便都要抓紧时间,瞅准机会出去。 皇帝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日子过得太苦了,于是抽了一张白纸过来给太子写信抱怨。 主要是抱怨现在事情太多,他连睡觉的时间也没有,告诫他不要以为皇帝是那么好当的,要当好皇帝就得时时自省,还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不过皇帝也是人,也不可时时操劳,我只希望我儿将来不必和朕一样东征西讨,而是直接稳坐龙椅,等待四方来朝。 皇帝津津有味的写完,感觉好了许多,于是继续点头去看折子。 钦天监算了个好日子,大家启程回朝了。 走到幽州,皇帝派人将绝大部分高氏王族的人和高句丽旧臣及其家人等送到江南,他们则带着剩下的人往长安而去。 太子提前到太原接皇帝。 他是收到皇帝的信以后出发的,不顾魏大人等人的劝诫,一路到了太原,本来要不是左右一直拦着,他都想去幽州接。 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见父亲说当皇帝苦,心里很高兴,觉得没有老三在的日子,他和父亲的关系的确好了许多。 去的时候满宝都是骑马,回来的时候她则多数时候在车里,一是外面冷,二是她好困,想睡觉,所以一直窝在车里。 大军还未到达太原,便有士兵飞奔来报,“陛下,太子殿下在太原城门应急陛下入城。” 皇帝合上手上的告密折子,微微点头道:“好,传令下去,全速前进,前面不远就是太原城门了。” “是。” 第2771章 及冠礼 太子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了不少人来迎接皇帝。 父子俩在太原城门口成功会师,一起进入太原城中休整。 满宝他们上次过太原都是匆匆而过,这一次却会在此多停留一天,所以才住下,他们三人便相约一起上街上逛去了。 刘焕也邀请了周立如一起去玩儿。 白二郎想给明达带一些土特产回去,因此特别热衷逛这里的小摊和小店。 满宝跟在他身后也看得津津有味,当地的土产一般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吃食了。 所以最后白二郎没买到什么好东西,倒是满宝和白善跟在后面吃了不少东西。 白二郎看了看俩人的肚子问白善,“你的伤好得这么快?” 白善面不改色的道:“我年轻,身体好,恢复得快。” 此时,契苾何力也在和阿史那等人道:“从未觉得年长,但此战过后的确感觉年纪大了,比不上那些小年轻了。” 便有将军笑道:“契苾将军何出此言,您可是我大晋出了名的猛将啊。” 契苾何力摇了摇头道:“不说军中出的新贵薛贵,就说白善,一个文臣,中了两箭,恢复的都比我快。” 便有将军嘴快的道:“他年轻嘛,将军何必与他比?” 这话一出,众人一静,连素来稳重的阿史那将军都不由瞥眼看向对方。 将军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白大人毕竟比我们都年轻,听说还未及冠了,这个年纪的小伙子恢复得最快了,想当年我十几二十岁的时候,胸前被划了一刀,都没有周太医这样的医术,随便糊弄点金疮药,不到十天又能上阵杀敌了,当时那刀可是见着骨头了。” “这有什么,我胸前中箭,将箭羽折去,片刻便又能回身杀敌了。” 于是契苾何力将军的感慨变成了将军们的忆往昔和炫耀。 作为将军,身上的每一道伤痕,只要那一场战不是输的,那都是功绩的表现。 契苾何力将军撇了撇嘴,扭头拉着没有参与话题的阿史那道:“我不知听谁说起过,白善的生辰过了,他已经及冠,你说我该送他什么及冠礼物好?” 有京城来的官员好奇,“契苾将军怎么想起给白大人送礼?” 他是陪着太子来迎接皇帝的,并不知道战场上的事。 契苾何力便叹息道:“此一次多亏了白大人,要不是他扯了我一把,那两支箭就要射我身上了。” “这是救命之恩啊。” 阿史那道:“白大人也说你对他有救命之恩呢,我看你们俩的恩情互相抵消一下就可以了。” 契苾何力:…… 话是这样说,契苾何力将军还是留意起各种东西来,想着送什么东西给白善做成人礼比较好。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于是契苾将军的手下到处搜罗好东西,只要听说有好的,立即拉了钱去看,合适就买下来送给契苾将军。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折腾,闹得皇帝和太子都知道了。 皇帝就召了他去问,“你这是要干什么?东征打下的好名声都要叫你败光了。” 契苾将军一听,立即道:“臣出钱了的,那些商人的东西总要卖,臣有喜欢的,又不是强取,也未强买,怎么不行?” 皇帝就没好气的问:“你哪来这么多的钱?” 契苾将军没说话。 皇帝便语重心长的道:“卿等为国征战,朕不欲过于严格,但你等也不能显露太多,回去以后御史台和魏知等人还等着找错处呢。” 皇帝这次带出去的人,除了阿史那将军一板一眼的将自己收上来的战利品全部交给皇帝外,其余人谁没有带着自己的手下分战利品? 包括赵国公,他自己就分了不少,同时还悄悄的给皇帝送了点儿,再给医帐一些,搜刮下来的战利品基本就分完了,能归到国库里的没多少。 皇帝自己以前就领兵打仗,自然知道身为将领还要养着底下的兵士,所以对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大家都还算公正,东西并不是自己拿的,都会分给自己的手下,一级一层的下去,到普通士兵手里,他们也能分到一些东西。 这种战利品一般都要先堆在库房里两三年,等风声过去了再拿出来用,到时候御史台的人也早忘了这事儿。 可契苾何力倒好,现在还没回到京城呢就开始拿出来换东西了,嫌动静不够大? 所谓子不教父之过,臣子不肖,自然也是君王的错了,回去以后,魏知一定会这么骂他的。 所以为了自己不挨骂,皇帝只能制止契苾何力的行为了。 他道:“京城什么好东西没有,非得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买?” 契苾何力:“臣就想给白大人准备一份及冠礼。” 皇帝这才惊觉,“白善及冠了?” 他看向古忠。 古忠弯腰笑道:“是,路上周大人和驸马还给白大人过了个简单的生辰呢。” 皇帝便道:“及冠是大事,便是不好在路上举行冠礼,回去也要补办的吧?朕记得他的先生给他取了字?” 还是古忠笑道:“是,隐约听说叫至善。” 皇帝便哈哈大笑起来,乐道:“倒与他的名字极配,希望他将来人品一直如此吧。” 古忠低头弯腰笑着应了一声“是”。 皇帝想了想后道:“你送他那些金银宝石都没用,悄悄你要搜罗的那些,不是宝刀就是宝马,他又不是武将,并不稀罕这些东西,你要送,就去找些孤本名画来送他,那才是投其所好。” 契苾何力瞪眼,“这样的东西上哪儿找去?” 商人们手上很少有这样的东西,而且就是有,也不知真假,他可不敢买。 皇帝便笑道:“你还不算笨,这样,你不要在路上买了,行军路上能有什么好东西?等回了京城,你去请教孔祭酒,他肯定知道哪里有好东西,到时候你买了东西来让他多看两眼他就高兴了。” 契苾何力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陛下,我和孔祭酒没交情啊。” “阿史那有,你去找阿史那。” 阿史那归降后一直很喜欢读书,因此时常和孔祭酒请教,一来二去俩人就成了朋友,在那里是有一些面子的。 第2772章 回京 第2772章回京 于是契苾何力去找阿史那,一路缠着人回到了京城。 皇帝他们是傍晚到京城外的,不过并没有立即进城,而是在外驻扎,第二天一早,钦天监算好了吉时,魏知便领着满朝武出城去迎接皇帝。 皇帝不再坐车,而是骑着自己的马,领着众臣和禁军们进城,到了城门口,魏知带着百官跪下迎接,三呼万岁。 皇帝骑在马上只觉得天高海阔,胸怀也如天空一般开阔,豪情顿生。 骑马跟随在皇帝身后的众臣也纷纷下马,领着五千多的禁军跪地,与城门口的百官遥遥呼应,三呼万岁。 满宝跪在地上,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最前面的皇帝,也腾的升起一股豪情。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幸运的遇到了当今,也在这百官之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目中生辉,低下头去诚心诚意的给皇帝磕了一个头。 皇帝抬手道:“众卿平身吧。” 太子领着这边的众臣起身,对面的魏知也领着百官起身。 然后大家一起簇拥着皇帝进城,一起感受京城百姓对他们的拥护和爱戴。 嗯,主要是对皇帝的。 作为四品官,满宝有幸骑马跟在皇帝身后不远处,也感受到了百姓们汹涌的爱意。 周立学几个带着家中的弟弟妹妹们出来,挤在人群之中,跟着人一起大声的呼喊皇帝陛下,待看到小姑便尖叫道:“小姑,是小姑,那是我小姑” 又叫道:“那是我小姑父” 路的两边挤满了人,楼上,甚至树上都爬满了人,都热切的关注着皇帝,京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堪比过年。 一群女郎挤在酒楼的窗户边往下看,等周满走过便传来一阵惊叫声,十二三岁的女郎们你推我,我推你的惊叫起来,“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是周大人吗?” “是周大人,她还抬头看了我一眼,天啊,天啊,她冲我笑了” “胡说,明明是冲我,啊啊啊周大人,周大人,快看这里。” “是绯红色的官服,衬的她的脸好白,好好看,我好喜欢。” “我也喜欢,等回家我要我母亲给我做绯红色的衣服。” “那是官袍,你如何能穿?” “弄个式样差不多的就是,又不是要一模一样的,好好看呀。” “是啊,没想到女子穿官袍也这么好看,等回去我要试一试我兄长的官袍。” “你兄长的官袍是绿色的,不好看吧?” “谁说不好看了,我觉得挺好看的,可惜没见过周大人穿绿色的官袍。” 也有不少妇人带着小儿来观看,指着白善几个年轻好看的对儿子道:“看到了吗?你们好好读书,将来也能与他们一样报效陛下,出入皆是鲜衣怒马;” 又指着周满对女儿道:“你也要好好读书,学一门本事,最好学医术,说不定将来也能出仕当官,恩荫家族。” 虽然不是很抱希望,但周满的成就和周家的崛起依旧让不少家中有女儿的心生期盼,觉得教好了女儿,同样可以带着家族起来,不比养儿子差。 满宝收回了目光,扭头和与她骑马并行的户部工部的两位侍郎道:“我总觉得有人在叫我,但粗粗一看又没看见熟人。” 两位侍郎默默地没说话,周满骑马走在中间,他们则是在两边,所以听得更清楚些,所以此时不太想搭理她。 满宝见他们不理她,只能惋惜的收回目光。 殷或也坐在酒楼之中,他单独定了一个包间,看到他的小伙伴们骑马从他眼前经过,嘴角微微一挑,很是愉悦。 长寿也很高兴的道:“公子,白公子、二公子和满小姐都平安回来了呢。” 殷或点了点头,等禁军侍卫全都从楼下走过,他便起身道:“走吧,我们回家。” 长寿笑问:“公子,稍晚一些要不要去周宅看看白公子他们?” 殷或摇了摇头道:“他们才回来,不仅要论功行赏,也要见亲人,我们过几天晚宴上再见就是。” 皇帝此次得到了辽东,肯定高兴,等安定下来,宫中肯定要举行庆功宴的,到时候见就是了。 皇帝领着众臣回宫,先在太极殿中面见百官,大家将这几个月来的事情拿出来议论议论。 当然了,今天皇帝班师回朝,算是大喜事,没人会在这时候找皇帝的不自在,因此大家说的都是好话。 皇帝也应景,将路上便拟定好的封赏叫人颁布下去。 跟着东征的人都有封赏,小到赏赐东西,大到升官甚至是封爵。 契苾何力、阿史那等人都加封了爵位,同时换到另一个地方继续当将军去,顺便可以治理地方,任刺史之责。 赵国公等人也都得了赏赐,他们之后就是周满几个了。 白二郎被夸了一通,然后从七品翰林连跳三级成了五品的翰林,还是在翰林院里修书,读书; 白善的职位没变,还是中书省舍人,但被加封为县伯,食邑七百户; 周满的官职也没变,但封赏不少,除了一些金银财物外,还有就是爵位也提了一等,从乡主升为县主,食邑千户 连朝臣们都不由侧目,这对小夫妻还真是有趣,升官一起升,连爵位都是一起升的。 满宝高高兴兴的接了旨,等皇帝把每一个人都封到了,她这才退出大殿,白善官职比她小一点儿,因此站在外面等她。 夫妻两个在大家的注目下高高兴兴的回家去。 老周头和钱氏在秋后就上京城来了,今天一大早他们也上大街上看热闹去了,在人群里看到骑马走在百官上游的满宝,老周头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 连钱氏都热泪盈眶,第一次真确的感受到他们家的满宝真是太出息了。 就算不是男孩子,她也可以做官荫子,光宗耀祖。 所以满宝他们一回来就被老周头和钱氏拉住了,将人上下的检查过一遍,确认都没事才放下心来。 刘老夫人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上前拉住白善,将人都检查了一下,确定他同样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晚上九点见 第2773章 宫宴 白善和满宝二人瞒得很严实,没人告诉家里白善受伤的事,就连跟着白善的两个护卫和大吉都没有说。 当然,他们没说是因为白善叮嘱过。 现在的白善已经不是以前的白善了。 要是以前,他们自然是听老夫人的,但现在白善已经成家立业,已是白家的家主,他们自然就听白善的,即便他们是老夫人派去照顾白善的。 而大吉本来是要告诉老夫人的,但想到少爷的伤有些奇怪,他也跟着按下不说。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老周头跟听天书一样,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也就是说满宝现在是县主了?” 满宝点头。 老周头咽了咽口水,乡主他不太知道,但县主他知道啊,传说中县主不是王爷的女儿吗? “外头的女儿真的能被封为县主吗?” 满宝就指着自己道:“爹,您看看我,我就行。” 她道:“其实我也不太想被封为县主,封为县伯多好啊,县主不能世袭,县伯还有可能世袭下去。” 虽然是降级袭爵,但总比她一代而断要好。 大家闻言看向白善的目光也炯炯有神起来。 刘老夫人却好奇的问白善:“你只是个中书舍人,去给陛下整理政务,起草诏书的,怎会立下大功得封伯爵?” 俗话说的话,爵显其功,位显其能,白善就算升也应该是升官职,以彰显其能才对,只有有功者,且是大功劳者才有可能加封为伯爵。 白善道:“我上了几次战场,最后一次及时示警,救了契苾将军和两千士兵,所以陛下才加封我的。” 刘老夫人怀疑的上下打量他,“真的?” 白善严肃的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祖母不信问大吉。” 刘老夫人看了一眼大吉,没有问他,孩子已经长大了,她过问的太过详细也不好。 刘老夫人将俩人封赏的圣旨看了又看,总算是高兴起来,翘着嘴唇问道:“这是大喜事,要不要宴请宾客?” 白善和满宝对视一眼后摇头拒绝道:“此一次陛下封赏的人不少,我们这只是小加封,要是也宴请宾客,那不知要排到何时,不如就请几家亲近的吃个饭就可以了。” 刘老夫人想了想,觉得低调一些也好。 他们家这一次可是封了两个,而且不论是满宝还是白善,其实根基都还浅,但俩人又过于年轻,若是再大宴宾客,不免招人眼。 其实即便没有宴请宾客,白善和周满还是招了不少人的眼睛。 白善就不说了,他这一趟出去可是得了皇帝很高的赞赏,认为他的历练比整个辽东都重要; 其次是周满,她以女子之身,毫无根基的进入官场,到如今,不仅有官位彰显其能,也封了爵位彰显其功。 要说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一些家中有不肖子孙,却不巧有一两个聪慧女儿和孙女的人家都没忍住心中的激动。 如果他们的女儿(孙女)也能出仕为官,与家中父兄互为臂膀,这不也是光宗耀祖之举吗? 只是往深处一想,众人便不由惋惜,周满的成功之路是很难复制的。 她是以医术为基,进入了太医院,因为要修撰医书和方便为太子及太子妃看病,这才进了崇文馆。 别的女子要走她的路,那就得先进太医署,和她一样学医开始。 如今朝中能接受的女官也只是太医院和太医署而已,其他部门显然是不会接受的。 就连崇文馆,只怕也很难接受第二个女官。 而让他们家中聪慧的女孩儿去学医…… 这些大人们又不是很愿意。 医者为匠,现在太医署的地位虽然有所升高,但在众人看来,医者依旧是伺候人的匠人。 大家也就在心里想想,纠结过后还是将这种想法压了下去。 但年轻的女孩儿们自有自己的想法,不少女孩儿就凑在一起相约在宫宴上办件大事。 皇帝封赏过后没两天便要在宫中开庆功宴。 满宝和白善这一次都在其列,他们都可以带家人进去,于是满宝就带上了钱氏和周立君,白善则带上祖母和母亲。 本来他没想带刘老夫人的,宫宴很繁琐,各种见礼,虽然荣耀,但也很累,他并不想刘老夫人去受这个罪。 但刘老夫人觉得白善若是外放,那京城这边就得留家眷给他们打理。 满宝是不可能了,郑氏又脸皮薄,那就只能她上了,所以刘老夫人便想此次进宫去见一见人,先留个印象,以后找人也有话题聊。 于是一家六口便一起出门了。 白二郎和明达公主特特在宫门口等着他们,大家一起进宫。 本来有周满在,宫中的内侍就足够体贴了,再加上明达公主,大家对刘老夫人和钱氏更加尊重了,直接用坐辇将人抬到了举办宴会的宫殿中。 刘老夫人和钱氏都有些不安,领着他们的内侍就柔声细语的解释道:“陛下和娘娘体恤,不好让上了年纪的老太爷老夫人们走那么长的路,所以特特让奴才等在宫门候着抬辇。” 赵国公夫人等也是坐着辇车进宫的,并不单指刘老夫人和钱氏二人。 俩人这才放下心来。 这是钱氏第一次进宫来,被满宝扶着下辇车时还有些慌,但她的手握住满宝的小手,暖融融的,让她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宫殿门口,悄悄的呼出一口气,这门看着是挺高的,也很大,比他们家气派多了。 不愧是皇宫。 不过因为她现在住的周宅也不错,虽然太极宫的恢弘让她心惊,但她还时稳住了。 满宝扶着钱氏进殿,拐过一道门,里面是个很大的院子,因为是冬天,这会儿也没有太多的花,但皇宫的花匠依旧能摆出不少盆子花,在冷清的冬天里显得尤为好看。 还有提前开放的红梅,红艳艳的一枝一枝垒在一起,煞是好看。 转过院子上了长廊,进第二个院子便是大殿,宴会就在里面举行,此时已经有不少官员和家眷在此。 他们两家才进来,大家的目光便不由看过来,有几个小娘子眼睛一亮,翩翩上前,冲着周满便盈盈一拜,微微抬眸笑道:“拜见周大人,小女王九娘,我堂姑姑与大人是闺中好友……” 第2774章 感谢 满宝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她说的是唐夫人,正要笑着打招呼,一旁的另一个小姑娘又道:“小女章大娘,父亲是此次和周大人一同东征的礼部侍郎……” “小女梁二娘,父亲是鸿胪寺少卿……” “我祖父是赵国公。” 人群一静。 满宝也安静了下来,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们,“小娘子们这是……” 赵大娘抿嘴笑了笑,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愣是装作成熟大方的样子盈盈行礼,抬起双眼来敬佩的看着周满道:“我听说周大人学识丰富,但我以前不在京城,不知此次可有机会请教一下周大人?” 满宝问:“你们想请教什么呢?” “什么都想请教,”赵大娘道:“一时半会儿的也说不完,不如我改日上门拜访?周大人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王九娘忍不住小声道:“我也去。” 有她开了头,其他人立即跟上,“我也想去。” 满宝:…… 刘老夫人只愣了一下就和满宝笑道:“花园里的梅花就快要开了,不如你找个时间请小朋友们来园子里赏梅?” 满宝愣愣的点头。 白善则是扫了赵大娘她们一眼,扭头和满宝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尚姑姑来了。” 满宝抬头左右看,就见尚姑姑一脸笑意的迎上来,和周满等人屈膝行了一礼后道:“娘娘听说夫人和县君进宫来了,特特派奴婢过来请夫人和县君,两位请。” 不少命妇和小娘子们一起扭头看过来,在另一边聚在一起说话的大人们也看了过来。 在这样的宴会上,被皇后接见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一般来说只有一些贵重命妇,以及世家的老夫人能有此殊荣,除此外,就是皇帝非常看重的人,皇后为了以示看重特意召见其妻母。 满宝和白善立即扶着钱氏和刘老夫人去了后殿。 白善没进去,而是将刘老夫人交给满宝,和她点了点头,和母亲及周立君留在原处,目送她们三人进大殿去。 这就是女子当官的好处了,她们可以陪着家眷去面见皇后。 郑氏第一次进宫,此时熟悉的婆母又不在,不由焦心的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白善看见,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母亲别担心,祖母她们很快就出来了。” 郑氏点了点头。 周立君到底进过一次宫,而且年轻人胆子大,她见郑氏面色忧虑,便上前抱住她的胳膊道:“郑奶奶,一会儿我们去看看皇宫的花房吧,听小姑说,皇宫里之所以冬天也有花看,就是因为他们有花房。比我们家的花房厉害太多了。” 郑氏就笑道:“我们家里那个小花房怎能和皇宫的比较?” 白善见母亲放松了下来,也不由笑了笑。 满宝带着钱氏和刘老夫人入内,一起给皇后行礼。 后殿里坐了十来个老夫人和夫人,分两边坐下,身后还站着十来个比较年轻的小姑娘或者夫人,倒不显得拥挤。 皇后立即抬手让她们起来,指着下首一个位置道:“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和县君,周大人,快扶你祖母和母亲上前来坐,让本宫与她们说说话。” 满宝便将俩人扶上去,让刘老夫人坐在上首,钱氏坐在了下首,她则站在俩人身后。 皇后看着她笑道:“难得看见周大人如此安静温婉的时候。” 满宝抬起头来冲皇后乖巧的笑。 刘老夫人笑道:“她年纪还小,难免调皮,多亏了陛下和娘娘包容。” 皇后笑道:“这样聪慧可爱的人,本宫和陛下便是不想包容,心里也是不答应的。” 说完看向钱氏,脸色微肃,郑重的道:“大晋能有周大人这样的人才,多亏了县君的抚育,周家和白家都把孩子教得很好,陛下也说白善是国之栋梁,多谢夫人和县君了。” 皇后微微欠身致意,刘老夫人吓得连忙起身屈膝行礼,钱氏跟着一起,“娘娘谬赞了,能得陛下和娘娘赏识是两个孩子莫大的荣幸。” 钱氏更加简朴,直接和满宝道:“还不快上前来谢娘娘。” 满宝便出来跪下行礼。 皇后连忙让尚姑姑将人扶住,笑盈盈的道:“可见县君教导有方。” 其他命妇见状,也乐得卖周满这个好,纷纷点头应是。 钱氏一下被这么多人夸着,其中还有皇后和这么多见都没见过的贵夫人,脸色微红,但还算大方的道:“这孩子从小是她大嫂带着的,我身体不好,也就能陪她说说话而已。” 便有老夫人盯着她的脸色看,半晌后问道:“听说周县君生了七个儿女?” “是,”提起生孩子这样的话题,钱氏就不怂了,笑道:“六个儿子,可惜只得了一个女儿。” “好福气呀,”老夫人笑道:“但我看县君的脸色也不算差,不知是怎么保养的?” 钱氏愣了一下后道:“这都是满宝调养的,多吃点儿饭菜和肉,脸色也就好了。” 众人羡慕,她们也不缺吃穿,但只要生了孩子就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生一个两个的还好,生了三个以上的,基本上是越生毛病越多,连皇后都未能幸免。 有老夫人忍不住问:“七个孩子都养活了?” “是。” 众人更是惊叹,她们早就听说周满家人丁兴旺,抚养她长大的养父母就是她的大伯父和大伯母,给她生了不少的堂兄弟,她入仕后挣得的家业都是几个哥哥帮忙打理的,愣是从毫无根基积累下了一些基础。 堪称互相辅助,光宗耀祖的典范。 但周满来来回回的哥哥们太多了,除了她的一个大哥和四哥,以及管着饭馆的五哥六哥外,其他人他们都没见过,所以不知真假。 这一听才知道,原来她还真有六个哥哥。 不过这会儿大家敬佩的对象不是周满,而是钱氏了。 有一位老夫人忍不住坐直了身体,身子微微前倾,“周县君,不知你家孩子是怎么养的?实不相瞒,老身这一辈子一共怀了六胎,生了四个,但只站住了一个儿子。” 她拿出帕子来抹了抹眼泪道:“到我儿子上孩子倒是生了不少,但也只站住了两个孩子,现在我那孙子也要成亲了,我,我这心里总有点儿担心,所以想和周县君取取经。” 钱氏心提起来,不由看向满宝,她在乡里田间说的话能在这里说? 第2775章 夸奖 满宝冲她微微点头,钱氏这才谨慎的道:“孩子娇弱,我虽生得多,但每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我也不敢保证我那些法子就有用,不过是养孩子多了便知道些小窍门。” 她道:“孩子不能热,也不能冷,得时不时的摸一摸后背和手心,后背要是热了就去衣裳,手心要是不够暖就加衣裳,要用烧开的水,不能喝生水,也不要喝阴阳水……” 这些养孩子最基本的知识她们这些做母亲的自然也知道,但此时却都听得很认真,就是皇后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 “我也是粗养,更多的就不知道了。”钱氏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倒是夫人们养得精细,应该比我更知道些才对。” “话不是这么说,我看粗养的孩子倒比娇养的孩子更康健些。” “是啊,是啊。” 钱氏却不这么认为,看满宝就知道了,她那样的身体,家里敢粗养吗? 自然是要娇养的,需要很仔细很小心的养才能把人养好。 她们就养孩子的话题讨论起来,满宝站在背后听得一愣一愣的,感觉她们比她这个医者还厉害呢。 皇后微微一笑,问周满:“你婆婆和你侄女也进宫来了?” 满宝回神,立即应是。 皇后就表示见一见她婆婆和侄女。 于是满宝高兴的出去扶着郑氏进殿来。 皇后看了看郑氏,她阅人无数,自认还是有识人之能的,郑氏面庞如银月,眉目慈仁,只是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一眼便知是个脾气极好的人。 皇后忍不住一笑,难怪明达总说周满运气好,生长的地方好,嫁的也好,因为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恰当其分。 这世上,最好的并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恰恰好。 皇后冲郑氏招了招手,拉着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和刘老夫人道:“夫人好福气,不仅孙媳妇娶的好,儿媳妇也娶得好。” 刘老夫人闻言也一笑,笑着应是,跟着皇后一起夸郑氏。 郑氏脸都红了,微微低下头去站在一旁,有些许局促。 下面坐着的命妇们看着快四十的郑氏面容却还如二三十岁的少妇一般娇艳羞涩,也不由在心中感叹,白家还真养人,看来是真善了,寡居多年的儿媳妇还能如此无忧无虑,可见刘老夫人的手段和善心。 皇后松开了郑氏的手,又去看周立如,夸了一句,“这一次东征你跟随你小姑立了不小的功劳,如今看着人也长进了不少。” 周立如低头写过。 皇后就和刘太夫人道:“太夫人运气好,得了一个好孙媳。” 刘太夫人笑起来,连连点头道:“是啊,所以说县君教导有方,家里孩子都教得好,倒是便宜了我。” 钱氏和刘老夫人借着这个话题融入了大家,等命妇们都往大殿去的时候,俩人已经和大家成了最基本的朋友。 甚至有人邀请刘老夫人和钱氏上门去做客。 皇后微微笑了笑,等她们离开后便去见皇帝,她要和皇帝一起出场的。 皇帝还在太极殿中办公,他翻过手中的折子,和太子道:“批得不错,朕才回京,这些政务就暂时还由你管着,朕要休息几天。” 太子没有推辞,直接应下了。 皇帝就挥了挥手,让太子退下去,“去准备一下吧,宫宴就要开了。” 等太子离开,皇帝就将压在最下面的两封折子取了出来翻开看,他脸色微冷,让古忠将火盆移过来。 他将两封密折丢进火盆里,看着它们都被烧成了灰烬,这才起身,“明日让白善进宫来,朕有旨意。” 古忠立即弯腰点头,“是。” 皇帝起身去换衣服,正巧碰上皇后也在梳妆,他冷肃的脸上便露出笑容,立即挽了袖子上前替皇后插簪子。 皇后从铜镜里看皇帝的脸,问道:“陛下脸色看着不好,今天不是应该高兴吗?” 皇帝将簪子插好后笑道:“谁说朕不高兴的?朕如今不仅得了辽东,还得了如此多的良臣美将,太子也可堪大用,朕高兴不已。” 皇后抬起眼眸,从铜镜里注视皇帝的眼睛,夫妻俩遥遥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 皇帝伸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别忧心,萧院正说你入冬以后身体又不好了,太子千好万好,只一点不好,总是让你忧心。” 皇后就道:“陛下这就冤枉大郎了,让臣妾忧心的不是他,而是您。” 她道:“臣妾听闻陛下亲上前线,不止一次的身处险境,而且前线的粮草后勤还出了问题……” 皇帝拍了拍她的肩膀,止住她要说的话,“朕知道,这次是朕的不是。现在朕回来,什么也不干,就陪着梓童好好的养身体如何?” 皇后无奈的道:“陛下怎能放下国事?” 但她也没有特别的拒绝,皇后被哄得很高兴,高高兴兴的和皇帝去了宫宴。 这一场宫宴是庆功宴,主角自然是在征东战场上立了功劳的众臣,连魏知等人都成了陪衬。 不过除了他们,还有一人被皇帝特别点名表扬,那就是太子。 皇帝御驾亲征这么久,京城这边是太子在监国,其实这已经不是太子第一次监国了,但一定是这么长时间的监国。 而事实证明,他做得还不错。 皇帝很满意,连魏知等人都很满意,因此对皇帝的表扬没有表达出异议。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一场庆功宴,一直到亥时,众臣才陆续告辞离宫。 满宝他们回到家世都快子时了。 老周头还没睡下,听见动静就跑出来拉着钱氏问,“怎么样,还好吧?皇宫里面是不是特威严?” 钱氏:“你闺女天天进宫,你怎么不问她?” 老周头道:“满宝是当官的,眼界与我们又不一样,我问她有什么用,自然是问你的。” 钱氏就笑道:“挺好的,宫里的人都还和善,就当做乡里的贵人来处,尊敬点儿就行。” 老周头就放下心来,扶着她往回走,“那我下次见到那些大人也这么干?” 钱氏点点头,“满宝和他们是同僚,你不要太弯腰,我们也不倨傲,那就是不给满宝丢脸了。” 见他们说着话走了,满宝就挠了挠脑袋,就没人关心她一两句吗? 第2776章 贬职 白善伸手牵住她的,笑道:“我们也回屋吧。” 满宝就和他牵着手回去了。 俩人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满宝趴在床上翻着一本日历看,“祖母说要给你补冠礼,你说选什么日子好?” 白善也趴在她身边看,翻了好几页后道:“这几日都不行,才我出宫前古大人派人悄悄和我说,明日陛下要拟旨,只怕有大事。” 他顿了顿后道:“而且辽东之事还有些尾巴需要善后,只怕这一二旬我都抽不出时间来,朝中的人也抽不出时间来。” “再往后就要过年了。” 白善就笑道:“不如与你的生辰礼一起?” 满宝:“那到底是给我过生辰,还是给你过?” 而且今年满宝是过十九岁,并不怎么隆重,她早上吃个长寿面,亲朋们吃个饭就行。 白善想了想后笑道:“那便在你的生辰的前一天如何?” 满宝瞥了他一眼,问道:“你要请假吗?” 白善连连点头,道:“冠礼是有假期的。” 大晋就是这么人性化,成人礼是大礼,因此男子及冠,学中的学生有学假,朝中的官员有官假,反正就是有假期,而且一申请就能批准下来的那种。 白善想到连着几个月来的辛劳,心中就忍不住雀跃起来,“我们许久不休沐了。” 他靠近了些,身子半压在她身上,声音低低的道:“难道你不想休息吗?” 满宝还真有些心动,连连点头。只是有些担心,“我也能请假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给你请。” 于是白善第二天上衙开始就时刻准备着请假的事,他想,最近皇帝肯定高兴,说不定此时提出来他一高兴就答应了。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他进宫后,皇帝将他叫去拟旨,却是连降两道贬官的旨意。 白善仔细的看了看自己才写下的旨意,一位是翰林院五品侍讲龚焱,白善回想了一下,龚焱他知道,他在翰林院时还是他上官的上官呢,他直接被下放到地方做县令去了。 还有一位则是门下省的侍中,班辛班大人。 门下省两位侍中,正三品,位置仅在魏大人之下,已经是国之肱骨,他却被直接贬到商州做知州。 白善静静地看着,直觉这不是因为征东的后勤粮草的问题,他们都知道,征东之战中,后勤的问题主要在地方上。 一些地方习惯性的一手遮天,截留路过的粮草药材,这才造成粮草和药材迟迟不能到达前线。 班师回朝的路上,皇帝已经着令赵国公将这些地方官都带上了,此时许多人都在牢里关着呢,还没来得及调查,皇帝不会这么急着处理他们的。 而且这两道旨意并没有他们被降职的具体原因,只是说他们用心险恶,趋炎附势,为一己私利不顾国家安定云云。 要不是白善全程参与了辽东之战,几乎要怀疑这两位大人暗中勾结高句丽出卖了大晋。 但仔细一想却觉得很不可能,只要他们图什么呢? 除非他们图财,高句丽也就能拿出钱来收买他们了。 白善想到这里心中一动,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旨意拟好,然后将圣旨送去门下省审核。 白善在门下省停了停,绕过最近的一个办公房,亲自将一沓公文交到了魏知的办公房里。 魏知案桌上堆了不少公文,看到白善手里的公文不由蹙眉,“白舍人怎么亲自来送公文?” 白善道:“有几封重要的公文需要魏大人亲自批阅。” 魏知闻言放下笔,伸手接过,一般这么说的,多半是密旨,由中书省的专人护送,门下省的专人批阅,再由专人送下去。 来的时候,白善多拿了两篇公文,魏知一目十行的扫过,待展开最后两封圣旨时他便顿了顿。 他微微蹙眉,“陛下这是什么缘由?” 白善:他哪里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亲自送来找魏知好不好? 魏知按下折子,思考了一会儿后道:“白舍人回去吧,此事我知道了,我会做出批阅的,到时候亲自呈给陛下。” 白善便告辞离去。 魏知想了想,还是将两封圣旨带上去找皇帝。 皇帝就知道他会找来,说真的,皇帝微微有些后悔的,那两封折子他就不应该烧这么快,应该留着给魏知也看一看的。 不过他面上并不怂,一脸理直气壮的道:“此二人心思不纯,不堪用。” 魏知:……能进官场的,有几人心思单纯? 就是周满白善这样的都还会为自己的前程和利益努力呢,怎样才算是单纯? 不堪用更是无从说起,不说龚翰林,人家是进士出身,学识能力都没得说,不然也不会考中进士后又进翰林院; 更不要说班辛了,他在门下省位置不低,每天不知要过手多少折子政务,是魏知的左右手之一,怎么可能不堪用? 魏知静静地看着皇帝。 皇帝默默与他对视,最后挥了挥手,连古忠也没留的让人退下去,他和魏知单独说话。 “朕回到太原前收到两封密折,言太子监国跋扈,大搞一言堂,且与禁军侍卫们过从甚密,”皇帝道:“太子有调遣军队在太原拦截朕的嫌疑。” 皇帝看着魏知问,“太子监国,魏卿为相,应该知道太子行事如何吧?” 魏知道:“太子殿下并无逾矩之举,便是远赴太原接驾也和臣等商议过。” 他顿了顿后道:“陛下出征多日,您身上又有旧伤,辽东苦寒,太子殿下是担忧您受不住天气寒冷旧疾复发,这才提前带着人去太原接驾。臣等都是同意了的。” 皇帝微微点头,“所以卿看,他们该不该贬?” “陛下可问过二人,折子果然是他们写吗?” 皇帝道:“折子是匿名传上的,但这事是殷礼查出来的。” 魏知就不说话了,殷礼的能力毋庸置疑,如果是他查出来的…… 魏知心里信了五分,但依旧不相信自己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因此道:“陛下,臣要当面问一问班大人。” 皇帝道:“去吧,朕也想知道他是为什么。” 魏知便拿着圣旨转身而去。 夺位是大事,魏知一直禁止门下省的官员参与进去,就是太子和恭王斗得最厉害的时候门下省都没卷进这场纷争中,现在太子已经坐稳了位置,班辛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第2777章 原因 庆功宴过后朝中的氛围便立即变得奇怪起来。 明明已经快要过年,正是高兴的时候,结果皇帝先是降旨贬了龚翰林和班侍郎,然后又着令御史台严查这一次征东战中粮草所经之地的地方政务和官员作风。 与此同时,他们班师回朝时带回来的地方官员被一一审查,除了两个是被地方大族夹裹被降职外,其余官员不是被流放,就是被砍头。 而有三个官员直接被关在牢中,听说不仅他们会被获罪,连其家人也要被连累。 最近太医院不是很忙,满宝更多的时间是在太医署里带着学生们做总结,这一次征东战大家在医术上的收获都不小。 沉浸于学术上,对一些事情便会疏忽,等她发现气氛不对劲还是因为大朝会。 满宝如往常一样笑吟吟的和人打招呼,然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静等皇帝到来。 唐大人瞥了她一眼,坐在了她左侧靠门的位置。 满宝就觉得今天的同僚们异常的安静,虽然平时也不闹腾,但并没有今天的肃穆,一大早的见面总要问个好,说说话儿,大到朝务,小到今天早上过来时有没有用早食,用了什么早食,口感如何…… 但今天,大家都很沉默,见面只是点了点头便各自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竟然连话也不说。 满宝见状便扭头去找唐大人,压低了声音问:“这是怎么了?” 唐大人:“你不知道?这几日贬官抄家拿人的旨意可都是你家白善亲笔写的。” 满宝:“……不知道啊。” 唐大人想了想后道:“也是,这事儿说和你们太医署有关系吧,关系又不是很大,说没关系吧,又有一点儿关系。说不说的,你们太医署也改变不了什么。” 满宝好奇不已,“那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陛下将此次征东战中致粮草药材延误的地方官员全拿了问罪。” 满宝平淡的“哦”了一声道:“这事儿我知道啊,班师回朝的时候人就抓了,我们都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前线因为他们延误药材死了不少伤兵呢。” 唐大人瞥了她一眼后道:“但陛下对其中三人的处罚尤其严厉。不仅判了斩刑,还抄家了,大理寺和刑部最近正在审理此案,陛下的意思是要将其家人流放到辽东呢。” 而唐鹤之所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他被刑部借调过去一起查案了,他知道更多隐秘的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不能说出口的,至少不能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满宝看了看唐大人,下午下衙后就特特的等在宫门口接白善。 白善难得被接一次,受宠若惊,“你今天在太医院,不是在太医署?” “我特意从太医署那边过来接你的。” 白善便牵了她的手笑:“我们今天出去吃?” 满宝更想回家吃,吃饱了就躲起来说悄悄话。 但对上白善惊喜的目光,她有些不好出口,只能点头,“好啊,你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只有他们俩人就行。 白善牵着满宝的手上车,让大吉先把车赶到集市上,此时还不是很饿,他们可以慢慢找。 满宝本来还急着想知道更多的内情,但和白善手拉着手走在人群中,那种焦虑就消失了,高高兴兴的和他逛起街来。 俩人穿着官服在街上逛了小半天,一直到夕阳快下去了才回家。 两家都吃过饭了,还给他们留了饭菜,不过俩人没吃,而是溜溜达达的回房。 等洗漱完,俩人都躺在了床上,满宝才悄声问他,“唐学兄说陛下对几人的处罚尤其严厉,这是为何?” 白善也压低了声音道:“粮草和药材延误时,赵国公发火砍了后勤官,陛下也下旨申饬了沿途的地方官,有些人心慌和心虚,便带了大量的钱财进京寻找靠山。” 这个可以理解,满宝不解,“所以陛下觉得他们贪污受贿,所以很生气?” “不,若只是受贿,陛下不至于祸及对方家人,”连出手贪污粮草药材的犯官皇帝都只处罚了他们自己,又怎么会特意祸及对方? “只是有些人格外大胆,发觉劝说不了陛下之后便想了些别的办法。”白善目光幽深,“当然,其中不乏他们的私心。” “什么办法?” “太子殿下领着禁军和众臣去太原迎接陛下,有人提前给陛下写了密折,告太子私调军队前往太原,很可能是要在太原城门口伏击陛下。” 满宝一听吓了一跳,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他,“你是说我们进太原时差点儿打起来?” 白善道:“陛下要是对太子多生一丝疑虑,说不定就发生父子相残的画面了。” 历史上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 他道:“昔汉武帝与戾太子不就是如此吗?” 汉武帝是真冤枉戾太子,但戾太子为何在其孙子登位后大臣们还给其定谥号“戾”? 不就是因为他遭受不白之冤后不想着去辩白和自省,反而起兵作乱,坐实了被诬陷之事。 而以太子以前的秉性,他要是被冤枉,皇帝还信了,难保他不会和戾太子一样顺势而为,直接就反了。 到时候即便后来能查出太子是冤枉的,父子也已经相残,破镜难重圆,太子反过,极有可能落得和戾太子一样的下场。 满宝仔细的想了想,“当时陛下没什么反应啊。” 白善就抬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要是有反应才糟呢,当时我们都跟随陛下左侧,一旦起了冲突,最先遭殃的就是我们这些近臣。” 满宝愤愤,“这些人其心可诛,不仅想要包庇贪官,竟还想搞乱朝政!”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龚翰林和班大人现在是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除了两部的首官,也就殷大人和唐学兄,以及魏大人知道一些,连赵国公他们都没露出风声去。” 满宝立即心领神会:“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白善就冲她一笑,俩人盖着被窝说悄悄话,“这一次的事情不小,朝中可能会动荡一段时间,所以我打算冠礼也尽量简单些,不必请很多人来观礼。” 满宝:“那请假怎么办?” “我去请,等忙过这一阵就请,”他拉着满宝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轻声笑道:“你别看现在陛下生气,等过一段时间我想他就会高兴了。” 第2778章 冠礼一 皇帝收服高句丽后,威望更重,这一次发火持续了半个月左右,而这一次就是魏知也站在皇帝这边,因此没人反驳皇帝的决定。 因此在最后一个班辛也被判了斩刑后,皇帝胸中的那口郁气终于散了出来。 白善见他心情好了,立即提起请假的事,给自己请假的同时也给周满请假。 皇帝一听说他要办冠礼,这才想起来,“你都及冠了,成年礼是重礼,的确要好好的办一办。” 于是大笔一挥,给了他和周满每人五天的假期。 有些大臣不满,私下里议论,“白善及冠有假也就算了,周满凭什么有?” “就是,周满凭什么有假?” 即便他们官位不小,也不是都喜欢上班的,能休假谁不喜欢休假?天下,包括皇帝在这一件事上都是一样的。 满宝收到假期,高高兴兴的去和萧院正报备。 萧院正只是摇了摇头便挥手让她走了。 及冠是大礼,连庄先生都忍不住过问,问道:“玉冠可准备好了?” 白善心中一动,笑道:“准备了一些,但还未选定。” 庄先生闻言便道:“我也给你选定了一顶玉冠,回头你试一试。” 白善立即应下,“谢先生。” 给白善送冠的人不少,连皇帝和太子都各自派人送了一顶来,玉质很不错。 白善看过后就收了起来,只取了庄先生送的青玉交给大吉,“告诉祖母,冠礼上我要束这个。” “是,”大吉接过,“少爷,这是老夫人拟定的名单,您看还有谁需要添置的?” 白善伸手接过,因为是补办生辰,而且朝中刚动荡过,他并不是很想大办,所以尽量往简单上办,却没想到刘老夫人还是请了不少人。 见白善皱眉,大吉就道:“老夫人说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了,少爷和少夫人的亲朋不说,像赵国公这样的人也不能不请。” 他道:“您现在除了是中书舍人外还是县伯呢,爵位之中以赵国公最尊,您自然是要请他的。” 何况两家还拐着弯儿的有那么点亲戚关系。 当然,来不来是赵国公的事,但礼数他们是要尽到的。 而赵国公请了,另外一些人就不得不请了。 白善叹息,“大人需要考虑的东西的确多。” 要他说哪儿有那么麻烦,想请谁就请谁了,有些不亲近的不请便是。但在守礼的刘老夫人看来这就是失礼了。 白家早有准备要办冠礼,加上又有周家的人帮忙,要办起来并不困难,帖子一发出去就行。 白善和周满依旧是什么事都不用操劳,只要听吩咐去试穿衣服,配合绣娘改一改衣裳之类的就可以。 家里就是周四郎都忙得不行,跑回来和他们道:“我预订了两只鹿,到时候烤鹿肉吃。” 满宝就好奇的问:“你和谁预订的?” 周四郎一笑,“赵六公子。” 连白善都惊奇,“你们怎么混在一起的?” 周四郎就道:“什么叫混在一起的,就不许我们有生意往来吗?” 自从周四郎从周满那里接触到西域那边的大雨后,他就开始走西域那条线,不过他很少走那么远的地方,多是和大雨约定了对方和时间。 他把他们的货物运过来,周四郎则把中原的土产运过去,双方以物易物。 赵六郎虽然已经出仕,多了一笔俸禄,但钱还是不够花,尤其是他妻子又给他生了一个闺女,感觉钱更不够花了。 所以赵六郎便找了周四郎合作,多少能分到一些钱。 周四郎也喜欢和赵六郎合作。 京城的纨绔赵六郎基本都认识,京城外的大纨绔,赵六郎也都能说得上话,拿回来的宝石珍珠香料和宝刀等通过赵六郎的手出去赚到的钱比他自己出手多太多了。 而且他发现赵六郎的名头似乎比长豫公主的还要好用,在外面喊出长豫公主的名号,有些人未必会买账,但喊赵六郎的名号,多半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要不是他们之前合作还算愉快,满宝和长豫公主又是朋友,他都想换合作伙伴了。 只不过周立君一直表示反对而已,用她的话说是,“不能只看现在,也要看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后的事。” 她道:“现在赵国公在,赵六郎是国公府的小公爷,将来赵国公不在了,赵家若是分家,那他不过是个侍卫而已。但公主不论是十年后,二十年后,还是三十年后,她会一直是公主。” 周四郎觉得有理,这才带着长豫一直玩儿。 长豫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差点儿被踢下车,她很大方的给白善和周满准备了礼物,然后提前挺着肚子去吃他们的喜酒。 没错,长豫有孕了,而且肚子都显形了,魏玉扶着她来,然后避开她悄悄的和白善说,“帮我拜托周大人关照一下公主。” 白善笑:“我看长豫公主身边带了四个大宫女,怎么,这点儿人照顾她一个还不够?” 魏玉就苦笑,“她们怎么一样?” 他道:“也不知道怎么了,她有孕后口味就变得极怪,先是说夹生的面条更好吃,然后又喜欢吃一些很臭的东西,一个劲儿的说香,现在则是不说吃那些奇怪的东西了,但一闻到酒味儿就陶醉,一个劲儿的咽口水,要不是她知道酒水对胎儿不好,我又看得紧,她就真吃了。” 白善目瞪口呆。 魏玉道:“总之问题很多,今天你冠礼,府上用的酒肯定好,用的人又多,我就怕她一个忍不住……你也是知道的,她对吃的东西素来没什么抵抗的意志。” 白善:…… 他只能应下,转身去找周满,将魏玉的话原样转告。 满宝一听眼睛大亮,惊叹道:“竟真有这样的症状,我看有的书上写女子孕后是有些奇怪的反应,但常见的就是吃酸嗜睡和呕吐,少有见到其他奇怪的反应,没想到还真有。” 白善见她这么兴奋,便无奈的道:“那你去看看?” 满宝连连点头。 白善道:“记得看住她,公主如今不比从前,可不能胡乱吃东西了。” 第2779章 冠礼二 满宝将长豫公主和明达公主安排在一间房里,屋里生着火盆,所以还算暖和。 长豫一进入屋内就坐在了榻上,直接蹬掉鞋子就坐在了榻上,呼出一口气道:“怀宝宝可太难了,早知道我就不怀这么快了。” 明达才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儿喷出来,笑得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说得好似你能决定怀不怀是的。” 长豫道:“我没有办法,难道周满没有吗?” 她抬起下巴示意周满,问道:“你们成亲有一年了吧,到现在都未曾有孕,难道不是有办法特意避开了吗?总不可能到现在都没圆房吧?” 满宝脸色微红,含糊道:“你们年纪已经到了,为什么不要孩子?” 明达也道:“多少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言语间有些羡慕。 长豫微愣,看了看明达后看向周满。 满宝就和明达小声道:“你年纪小,迟一二年再要也可以的。” 明达眉尖稍蹙,“二郎也是这么说的,但我总觉得有个自己的骨血是一件很让人欣喜的事。” 长豫蹙眉,“怎么,你要给白二纳妾吗?” 明达愣了一下后笑道:“姐姐想到哪里去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二郎也没那个意思,不过是羡慕姐姐要做母亲了而已。” 满宝一脸纠结,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白二难道没告诉你他吃了避孕的药吗?” 明达愣住。 长豫也瞪大了眼睛。 满宝道:“你身体稍弱,年纪又小,此时有孕对你身体不好,我给你开的药膳方子就是调理身体的,这段时间不宜有孕,所以他吃了避孕的药,他没告诉你吗?” 明达的记性素来好,她当然记得,那时候他们刚成亲,还没满月呢,他兴冲冲的跑回来和她说,“满宝此时不宜有孕,所以白善就吃了避孕的药物,明达,我也吃吧,这样你可以再大一些再要孩子。” 他道:“满宝说过,女子二十而孕,你等满了二十岁再怀孕好了。” 明达当时感动于他的体贴,笑吟吟的应下了。 明达:“……他不会一直在吃药吧?我,我也没闻到药味儿啊,也从没听厨房说过他有吃药。” 满宝就含糊道:“哦,那是药丸的,吃一粒管好久的。” 明达无言。 这下轮到长豫羡慕的看着她了,然后她扭头看向周满,“你说,白善是不是也吃了这样的药?” 满宝没回答,长豫便知道了。 她哼哼道:“这药你得给我一些,以后我也给驸马吃,听说生孩子可痛了,我以后都不想再生了。” 满宝想了想后道:“我再研究研究吧。” 看来是该研究一下避子药了,但肯定不能用从商城里买来的避孕药做参考,里面用的是生物机器人,这东西显然她是做不出来的,只能使用药物起作用。 但是药三分毒,如何用药才能减少对男子的伤害,使之减弱让女子受孕的几率呢? 满宝思考起来。 长豫惊呆,明达也吓了一跳,“你给他们吃的药是不成熟的呀?” 满宝觉得再坐下去就要露馅了,于是起身溜走,“我去招呼别的客人,你们先坐着,需要什么就告诉西饼,让西饼去拿。” 长豫和明达:…… 俩人看着她溜走,半晌无言。 西饼出去给端些吃食,不一会儿还带来了一串的人,全都是她们熟悉的人,除了赵六郎的妻子和唐夫人外,还有刘焕的堂妹,她是两位公主以前闺中的朋友。 她们都是满宝请来陪她们说话的,顺便转移一下她们的注意力。 长豫不太有胃口的用筷子拨了拨盘子里的菜,叹息一声放下,突然闻到一股清醇的香味儿。 她耸了耸鼻子,眼睛越来越亮,“你们有没有闻到香味儿?” 唐夫人她们就闻了闻,然后笑道:“公主不说还不觉得,您一说就闻到了,似乎是烤肉味儿。” 正说着话,便有下人端了一盘热乎乎的鹿肉上来,笑道:“正礼还未开始,我们大娘子怕公主和夫人们饿了,所以让先送些东西过来填一填肚子,正巧厨房的鹿肉才烤好了一些,奴婢就送过来了。” 长豫却道:“不是这香味儿,你快拿远一些,挡住我的香味儿了。” 下人:…… 她默默地捧着烤肉退开了一下,长豫就吸了吸鼻子后道:“对,就是这股味儿,好香的酒香气呀,你们家用的是什么酒?” 下人:…… 来送烤肉的是白家的老下人,从八九岁上就跟着老夫人到了绵州,又从绵州跟到了京城,她自然知道现在用的酒是什么酒,于是躬身回答道:“我们绵州产烧春酒,甚是可口,我们家少爷十岁上,老夫人便窖存了一批烧春酒,说的是等少爷将来喝完了老爷留下的酒后便拿来用。” 白启给白善埋的酒,他考中进士和成亲时就喝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坛刘老夫人和白善都不再舍得拿出来。 正巧白老爷当时上京来参加他们的婚礼时还特特带上了刘老夫人几年前窖存的烧春酒,今年更好是第十年。 底下的人也在陶醉的闻着酒味儿,惊叹道:“好久啊,闻着醇香,却入口柔和,一点儿也不辛辣。” 长豫本来就馋,听到楼下的人这样议论,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我也想……闻一闻。” 明达:“……姐姐,你怀着身孕呢。” 长豫委屈道:“所以我只是闻一闻,又不喝。” 明达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不过她还是道:“气味对胎儿的也有影响,不如问一问周满能不能闻吧。” 唐夫人突然道:“几时快到了,白善要行冠礼了吧?” 众人一听,连忙起身走出门去低头向下看去,正好有管事来请他们,“吉时将至,请宾客们移步祠堂。” 周宅里后院里有一间挺宽敞的房间被空出来做祠堂,此时里面供奉的就是白家和周家的一些牌位。 白善正披着头发跪在祠堂前,庄先生作为大宾站在一侧,等吉时到了便拿起缁布冠替他梳发冠发,祝福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庄先生为其加皮弁,祝福道:“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为他加爵弁时祝福道:“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 白善恭恭敬敬的朝着庄先生一拜,然后正身面向父亲的牌位拜下,再转身去拜穿着礼服站在一旁的刘老夫人和郑氏。 第2780章 冠礼三 白善抬起头来,与站在郑氏身后的满宝对上目光,他灿然一笑,眼睛弯弯的看着她。 满宝被他的美色所惑,愣愣的看着他,反应过来后便抿嘴一笑,回了他一个笑容。 不少人被白善这一灿烂的笑容迷住了,就是赵国公都忍不住心中赞叹风姿不错,以前竟没有多留意。 不少站在廊下往这边看的小娘子和媳妇们都忍不住一再的偷看他,脸色微红。 似程二夫人就惋惜的叹道:“以前没发现,现在才发觉白大人和杨公子一样俊美,可惜他们没有生在一处,不然还可比一比谁更出色。” 立即有人道:“虽然小白大人也不差,但比之杨公子还是差远了。” “就是,就是。” “好久不见杨公子了,也不知他在夏州怎么样了?” 唐夫人身边的人都忧伤起来,一时没了说话的欲望。 连长豫都摸着肚子叹气,“杨大人要是在京城就好了,我天天去街口看他,我听人说妇人怀孕的时候多看好看的人,生下来的孩子也会好看,而且还会长得像对方。” 明达:“……这是听谁说的歪理?可别让姐夫听到这样的混账话。” 就站在不远处的魏玉:……不想他听到倒是说话小声些啊。 他无奈的扶额,想要回身去扶长豫下去休息,就听一旁的夫人憋着笑道:“虽然杨大人不在,但现在也有个俊美青年啊,公主看白大人如何?” 长豫蹙眉,瞥了眼说话的人,“不怎么样,比杨大人差远了,像他还不如像驸马呢。” 她才不要她的孩子像白善呢,不然周满生了孩子后他们两家的孩子面貌相像怎么办? 这本没有什么,但她不觉得自己生的孩子有周满生的孩子聪明,毕竟,就读书上来说,魏玉或许还能和白善比一比,她却是不能和周满比的。 这么一想,长豫忧愁起来,扭头和明达道:“怎么办,我感觉我们两家的孩子都比不上周满的孩子了。” 她道:“我家是我拖了后腿,你家是白二郎拖了后腿,唉,要不我们和周满说一声,让她迟个四五年再生孩子,这样我们三家的孩子就不用放在一起比较了。” 最主要的是,他们的孩子比较大,不管是体力还是智力都要比对方强一点儿,应该不会被欺负吧? 明达伸手摸了一下长豫的额头,“姐姐,你这整天想的是什么?” 魏玉一凛,生怕长豫说出更多不妥的话来,连忙上前来要扶长豫。 长豫看见他,心头不知为何突然特别的委屈,眼泪啪的一下就往下落,一滴一滴,成串的往下掉。 附近的人都吓了一跳,惊讶的看过来。 魏玉却很无奈,习以为常的掏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低声劝慰道:“没事儿的,我扶公主去休息?” 明达也吓了一跳,连忙扶住长豫要帮忙。 魏玉却拦住了她,笑道:“多谢公主,我一人就可以。” 他扶着长豫往花园的方向去,她一边走还一边委屈的抽泣,眼泪跟不要钱的往下掉。 魏玉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只能默默地揽着她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明达皱了皱眉,不由去找周满。 满宝还在和白善对视傻笑。 庄先生看不过眼,轻咳一声将众人的目光拉了回来,继续下一步骤,下一个仪式也是最后一步——给白善赐字。 字是早就取好了的,但庄先生依旧要当着宾客的面赐字。 “至善,”庄先生睿智的目光落下,深深地注视着白善道:“大学之道在三者,明明德、亲民、止于至善。修习己身是一辈子的事,你素来聪慧,入仕这近两年来也做得很好,,愿你将来如旧,能够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白善认真的躬身应下,连旁观的宾客们也忍不住郑重起来,面色严肃的看向白善。 有人看了看白善后看向庄先生,私下议论道:“也难怪周大人师姐弟三个如此优秀,有师如此啊。” “现在庄侍讲是太子的老师?” “崇文馆里,太子现在只听两个人的课,一个是孔祭酒,一个便是庄侍讲了,但庄侍讲并没有奉茶,不算老师吧?” “一字师也为师,怎么就不算了?” “悄声些吧,孔祭酒也来了,要说太子的老师,天下也就孔祭酒一人能够而已。” 白善的礼成,便先给庄先生磕了一个头,感谢老师多年来的教导和栽培。 庄先生站着受了一个,然后就伸手止住他再磕头,将人拉起来后指着观礼的孔祭酒道:“去给孔祭酒行礼。” 白善便过去行礼,执弟子礼。 孔祭酒只受了半礼,然后笑道:“你老师给你取的字很好,希望你不要辜负了他和你父亲的期望。” “是。” 契苾何力将军从后面挤上来,哈哈大笑道:“白大人,我精心送了你一副礼,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回头与我说一声,我再给你找一找你喜欢的。” 白善愣了一下后立即道:“礼物代表的是将军的心意,既是心意,小子自然是喜欢的。” 一旁的孔祭酒脸色则有些发青,没忍住瞥了契苾何力将军一眼,也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阿史那将军。 阿史那将军歉意的对孔祭酒笑了笑,孔祭酒收回目光,看着白善欲言又止。 白善看见,不由好奇起来,契苾何力这是送了他什么东西,竟然能让孔祭酒脸色这么难看? 冠礼已经结束,刘老夫人和郑氏带着周家的人请客人们前厅坐下用饭。 满宝则和白善一起溜回屋去,他们要将礼服换下,换成家常的衣裳,头上的冠也要换掉。 白善将庄先生送的青冠取出,让满宝给他束发,俩人都很好奇,“不知道契苾何力将军送了什么礼物。” “要不找出来看看?” 白善犹豫,“前面客人还等着呢,等一等吧。” 满宝:“让大吉去找,我们出去转一圈后回来看一看,能让孔祭酒脸色发青的礼物,一定是非常特别的礼物。” 白善也是这么认为的,同样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点了点头。 第2781章 圣贤老子图 白善换好了玉冠和衣服出去转了一圈,被灌了几杯酒后见满宝给给他打了一个眼色,他立即找了借口先溜了。 俩人回到正院,大吉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礼盒站在门边,见他们过来便微微躬身,“少爷,少夫人,这就是契苾将军送过来的礼物。” 他从一堆礼盒里好不容易才翻出来的。 白善推开门,“快拿进来。” 俩人将礼盒打开,里面是一卷画轴。 白善和周满都是一愣,没想到竟然是画。 满宝笑道:“契苾将军能送什么画?还让孔祭酒的脸色那么不好看。” 白善吓了一跳,不会是些乱七八糟的画吧? 他拿出来解开绳子,将卷轴拉开,他一下拉开了三分之一,眼睛微微瞪大,手上的动作便不由放缓,速度也就慢了下来。 满宝也看到了,心脏剧跳,从桌子的另一边绕到白善的身边,伸手拿住卷轴的一边,夫妻两个慢慢展开了画卷。 看到画卷上熟悉的人,俩人一口气的都憋在了胸口,半晌才呼出那口气,“是圣贤老子图。” 白善愣愣的用指腹摸了摸那笔触,不可置信的问,“这是……真的?” 满宝也不可置信,咽了咽口水道:“真的吧,不然契苾将军不会这么自信满满的送给我们吧?” 白善一点一点的描摹画上的笔触,满宝立即和大吉一起将桌子上的东西收了,让他将画展开放在桌子上。 俩人一起弯腰看着它,越看越是惊叹,“好像就是真的呢。” 白二郎给白善挡酒,人都快喝糊涂他也没来,一时生气,干脆瞅准空隙就拽住殷或跑了,一起到后院来找人。 他直奔正院而来,见书房的门窗都开着,就直奔那里,“宾客满屋,你们总不会此时看书吧?” 他一踏进去,就见俩人正弯着腰的看着桌上的东西,头也不抬的挥手道:“别吵。” 白二郎和殷或就好奇的上前看。 俩人也不是不识货,白二郎一看是一幅还不错的画,就瞄向落款处,“咦,钟繇的圣贤老子图?仿的吗?” 殷或迟疑道:“似乎是真的。” 白二郎眨眨眼,“谁送的,这么舍得,这得多少钱才能买到真的?” 白善直起腰来,弯得太久,一时有些发酸,他揉了揉腰,感叹道:“契苾将军送的。” 白二郎:“哦,难怪他不心疼,那就是假的吧?契苾将军能买到真图?” 白善目中生辉,“那若是孔祭酒给他参考呢?” 白二郎就不说话了。 白善给殷或让开一个位置,“你看。” 殷或仔细的看了看后颔首道:“很像真迹,不似仿的。” 满宝也直起了腰,捶着后腰道:“是不是,请教一下孔祭酒不就知道了?” 白善立即将画卷起来放进盒子里交给大吉抱好,他拉着满宝就出去,“走,去找孔祭酒。” 正在宴会,白善自然是不能让契苾将军丢脸的,因此只想办法将孔祭酒拉到了后面,他想好了,要是真的,他就请大家共赏,要是假的,自己人知道就行。 估计契苾将军也是当真的买了。 孔祭酒被白善和周满拉到书房里,那盒子一打开他就知道他们想让他看什么了,所以当画卷再一次打开,他便叹息的问:“是契苾将军送的吗?” “是。” 孔祭酒又看了一次画,再看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叹和心仪,他道:“这是真画。” 白善眼睛大亮,看着画惊喜不已,“这样的画契苾将军是怎么买到的?” 满宝也乐滋滋的,“这样的画都能传家了,契苾将军怎么不自己留着呢?” 孔祭酒一脸平淡的道:“因为傻和有钱吧。” 众人:…… 白善几人忍不住看向孔祭酒,“祭酒既然能认出这是真品,显然是和契苾将军一起看的,祭酒怎么不买?” 宝刀赠英雄,美图也应该给懂得欣赏他的人,这才物有所值啊。 这样的图也就是送给白善了,不然落在契苾将军手里可真是明珠蒙尘了。 孔祭酒没好气的道:“因为我穷!” 孔祭酒未必是真穷,但契苾将军是真有钱,尤其是刚结束了征东战,他得到了不少战利品,随便换出一些奢侈品去就能收获不少金银。 这幅圣贤老子图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京城,是在一个富商手中的。 孔祭酒跟着人来回看了好几趟才确信是真品,而其他人还在迟疑,既有人觉得是真的,也有人觉得是假的。 而那富商坚持是真的,他是从一姓司马的士人手中买的,听说是出自以前的皇族司马氏,因此一直坚持价钱,一点儿也不肯降。 孔祭酒虽然是太子的老师,又是国子监祭酒,但他和同品级的官员一比,那是真穷。 但,吃穿这样的东西他是不缺的,可要买字画这样的奢侈品,仅靠他的俸禄和职田收入,一年最多一样吧。 而恰巧,这幅圣贤老子图的开价远高于他一年的收入,所以他没钱。 但画没有卖出去,他还是跟着人蹭着看了不少次,同时也在凑钱想要买下来。 恰在此时,阿史那将军从辽东回来了。 孔祭酒和阿史那将军是好朋友,虽然阿史那将军几乎不截留战利品,大每每出战,皇帝还是会赏赐他不少东西。 尤其是在他上交战利品的时候,试想一下,大家一起出战,其他人都是占三成,分三成,三成送给皇帝,一成可能才上交国库;而阿史那将军是分一成给下面的将士,剩下的九成全部上交给皇帝和国库。 皇帝当然会心疼他,因此都会大批赏赐东西给他,而赏赐下来的这些东西,阿史那将军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则全部分给手下的将士们。 但即便只是一部分,那也比孔祭酒一年的收入多太多了。 所以他上门去拉着阿史那将军去看画,想着他要是喜欢拿钱买下来,那他以后可以时常去阿史那将军那里看,将来阿史那不喜欢了,他也凑够了钱,说不定还能从阿史那手上买过来。 结果碰巧契苾将军也在那里,一听说是去看画,他就立即跟上了。 到了地方后就只看了画一眼就一个劲儿的问,“这个画很好看?” 孔祭酒懒得搭理这种粗人。 还是同为武将的阿史那将军低声解释道:“圣贤老子图,是钟繇画的,便不为画本身,光是钟繇所画,其价值就不低。” 没有文化的契苾将军就问,“钟繇是谁?” 第2782章 爱哭 钟繇是谁? 这话一出,不说其他人沉默,连阿史那将军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一位很厉害的书法家,可与书圣王羲之并称为钟王,圣贤老子图就是他画的,真迹只一幅,但仿品很多。” 契苾将军精神便一震,问道:“所以读书人很喜欢他的字画?” 阿史那将军点头,“他存世的画很少,而这幅圣贤老子图为其中之最,所以更显贵重。” 契苾将军就再次确认道:“所以这幅是真品?” 阿史那将军也不是很肯定,因此看向孔祭酒。 孔祭酒就自傲的点了点头,正要从这幅画的笔触说到印章,结果契苾何力大手一挥就道:“我买了。” 将画展出四月还没卖出去的富商一听,立即精神一振,暗示契苾将军道:“这画有些贵。” 契苾将军直接问:“多少钱?” 听了报价后的确是贵,不过他也不怂,直接让人回去搬了两样东西来,和富商道:“你是要钱,还是与我以物易物,这些东西都是以前高句丽王宫里的好东西,比如这一株珊瑚树,不算世间罕有,但要想买到也不容易,你要吗,要我就与你换,不要我直接卖了换金银给你。” 那富商看了一眼他拿出来的珊瑚和一匣子珍珠,想也不想就答应以物易物了。 于是孔祭酒只能捂着心口看着那么好的一幅画落在了一个连钟繇是谁都不知道的大老粗手里。 连带着看阿史那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忧郁。 阿史那将军也没料到契苾何力会来这一手,因为知道他这画是想送给救命恩人白善的,所以也不好出手抢他的东西。 这画转手就被契苾何力送给了白善。 孔祭酒此时看着画的目光还带着失去恋人般的痛惜,他道:“画是真画,也是好画,落在你手里总比落在契苾何力手里强。” 至少白善懂得欣赏不是? 可还是心好痛啊。 曾经有一幅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画在自己面前,但他没有钱,以至于错过了它,再见,它已经是别人的了。 这样的好画,要是在阿史那的手里,他不仅能时时观摩,凑够钱后还能从阿史那手上买过来,但落在白善的手里,基本上就是白家的传家之物了。 再流传出去都不知道多少年之后了。 孔祭酒不觉得自己能活到那时候。 伤心了好一会儿,孔祭酒盯着那画不动弹了。 白善只能道:“祭酒若是喜欢,以后可以时常上门来看。” 孔祭酒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一点儿,点了点头。 白善得了这么一件好画,自然要请人共赏的,不过他叫来的人不多,就把唐大人,殷或和刘尚书几个可能识画,关系又还不错的人请了过来。 当然,契苾何力这个送画的人也请了。 契苾何力见白善如此喜欢这画,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吃过酒席后就跑进宫去和皇帝炫耀,“陛下出的主意就是好,白大人很喜欢我送的画。” 皇帝就笑眯眯的问,“爱卿送了他什么画?” “钟繇的圣贤老子图。” 契苾何力可算是记住了钟繇。 皇帝一听,有些嫉妒,幽幽地道:“老子是我李氏先祖啊。” 契苾何力:…… 不过皇帝也就是说说,逗一逗契苾何力罢了,他事情多,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快要过年了呢,今年他完成了好几件值得庆祝的大事,这个年说什么也要过好。 于是他问契苾何力,“将士的抚恤做得如何了?” 契苾何力:“……臣回头问一问赵国公和阿史那?” 这种问题为什么要问他? 他不负责后勤好不好?不应该问他何时回草原吗? 对了,他何时能回去? 皇帝便不说话了,和他有点儿话不投机,于是挥了挥手,“爱卿今日吃酒观礼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契苾何力也起身,临走前问,“陛下,臣何时回去?” 皇帝道:“过了年再走吧。” 他道:“爱卿也许多年没与朕热闹过了,今年好好的热闹热闹。” 契苾何力立即道:“臣倒是没问题,但跟着臣的胡兵总要回家过年,还请陛下赏赐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带回去与家人同乐。” 皇帝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内库还算充盈,因此点头答应了。 辽东之战他也收获不少,这一次胡人的军队立功不小,的确要给他们一些赏赐。 哪怕他们之前自己瓜分了一部分战利品,但私占的和赏赐的是不一样的。 契苾何力见为自己的手下争取到了好处,他便心满意足的走了。 冠礼结束,白善和周满一起送客,最后只殷或几个留了下来,打算再蹭一顿晚饭。 魏玉本来要走的,但他考虑到近来公主情绪不稳,于是也留了下来,然后瞅准了空就去找周满,希望她能为公主看一看,“也不知道是生病还是怎么了,总是容易哭。” 他一脸无奈的道:“公主以前几乎不哭的,伺候公主的嬷嬷说,女子有孕哭闹是正常的,让我不要往心里去,多包容一些就好,但我觉得……” 他顿了顿后道:“人若是不冷不热,不病不痛不苦又怎么会落泪呢?而且还是那么伤心的落泪,公主肯定是生病了,不然就是哪儿痛苦了。” 满宝就问他,“那你问过公主了吗?” 魏玉叹息道:“我问过了,但公主总是说自己哭过一阵就好了。” 但怎么可能会好呢?她都生气的伸脚踢他了,现在是不能好了。 其实魏玉也很迷茫,他也是第一次当人丈夫,也是初为人父,很没有经验。 满宝想了想后道:“至亲至疏夫妻,驸马不如多关注公主,有些答案并不需要病人亲自说出口,自己得到的答案也是答案的,因为有时候可能连病人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魏玉有听没有懂,他一脸迷茫的看着周满。 满宝则转身去找了长豫,她将人带到正对花园的一座楼上,推开窗户便可居高临下的看见花园敞轩里正围着火炉说话的众人。 满宝背对着长豫道:“我看过你的脉象了,胎儿没什么问题,所以你是心理问题,心里的病也是病,你可愿意让我给你治吗?” 第2783章 生病了吗 长豫惊讶的看向周满,但她背对着她,让她看不到她的表情,本来这样的大夫会让病人不够安心的,但长豫却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嘴硬道:“我哪儿有病了,我身边的嬷嬷说了,怀孕的女子常这样,这是正常的。” 满宝终于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来看他,与她道:“胡说,这是不正常的。” 她顿了顿后道:“怀孕本身就是身体的一个变化过程,身体有变化,那便会产生病和医理。情绪过于激动,不可控也是一种病。七情六志都会是病。只是很多人并不在意这些变化,尤其是女子有孕,天下人认为这是一个女人身为女人都要会的事,却不知道,女子有孕,情绪本就很多变,而情绪的变化是因为身体的变化而引起的……” 满宝给她科普了一通怀孕会带来的生理和心理变化,然后告诉她,作为一个女人她应该怎样调理自己的身体和心理。 她现在嫂子生了不少孩子,侄媳妇和侄女们也生了孩子,而莫先生当初就和她说过,做父母可不只是生育这么简单。 其实在未来,生育已经不能作为成为父母的条件,所以对于生育他了解不多,还是因为有周满的脉案才让他对这个课题感兴趣起来,然后进行大量深入的研究。 既然如此,自然会连孕妇产前产后的心理和身体护理一并研究了,满宝跟着莫老师乱折腾,自然也就知道了不少。 长豫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孕期总是时不时的掉眼泪,烦躁,想踢人,想咬人就是生病啊。 长豫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小声道:“但其实我还挺喜欢踢驸马的,我不太想治这个病怎么办?” 满宝:…… 长豫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头几年外面都在传,说殷或动不动就眼睛泛红流眼泪的毛病也是病,就是叫你给治好的,原来竟是真的。” 满宝很好奇,“病治好了不好吗?为什么不想治?” 长豫歪着头想了想后道:“我想让驸马围着我打转,我想看他着急,这也是病吗?” 满宝不太确定的道:“是吧?但我有时候也喜欢白善围着我转,也想看他着急。” 俩人大眼瞪小眼。 长豫喃喃:“完了,你也病了,然后医者不自医。” 满宝挠了挠脑袋,“应该不是病吧?” 长豫不服气了,“凭什么搁我身上就是病,搁你身上就不是?” 有道理,满宝点头道:“那你等我,回头我问问人,让别人给我诊治。” 长豫就问:“要是病,你治还是不治?” “是病当然要治了。” 长豫踌躇道:“即便心里不怎么开心治好也要治?” 满宝觉得她今天的问题都好刁钻,她忧愁道:“我的职业道德告诉我,是病就得治,但我的感受告诉我,人活着最重要的是开心,要是你病着比治好要高兴,又不伤人,那就不治?” 俩人在二楼谈了好久,明达久等人不到,只能上来找。 长豫看见她则有些躲闪,摸着肚子起身,“我先去找驸马了。” 候在外面的下人立即伸手将人扶下去。 明达好奇的问周满,“姐姐怎么突然躲起我来了?” “不好意思吧,”满宝挥手道:“不谈她了,我得为病人保密病情。” 明达:“……你开心就好,你们谈了这么久,已经把姐姐的病治好了?” 满宝垮下肩膀道:“我又不是神仙,哪儿有那么快?她没有治好,不过我可能也病了。” 明达:……这是什么发展? 满宝没有详细说,明达本就敏感,易多思,这种心理上的病还是少在她面前提起吧,她起身道:“走吧,我们下去看看大家。” 魏玉最后扶着明显精神了不少,神采奕奕的长豫走的,倒是满宝蔫了许多,看着似乎是长豫和她的精气神调换了个个儿,连白善都惊奇起来。 晚上回屋要睡觉时白善就忍不住问她,“我看长豫公主好了许多,反倒是你怎么不好了?” 满宝道:“她有许多话不好与人说,这时怀孕了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才生的病,结果她跟我一顿说好了许多,我却生了许多疑虑,不太知道病到底是不是病了,所以我决定得再翻一翻书,问一问人去。” 白善便笑道:“她有倾诉之人,你也有啊,来吧,与我说,你有何疑虑?” 满宝迟疑的看着他,想看他着急,想让他围着自己转,这种话不好明着说出来吧? 怪不好意思的。 白善见她看着他脸色瞬间红起来,两边脸颊嫣红得像吃醉了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忍不住笑起来,“怎么还脸红了,你们私底下都说什么了?” 满宝被摸了脸,一时难为情的扑进了他怀里,直接埋头在他胸前不抬头了。 白善就抱着她哈哈大笑起来,胸口振动,让满宝的脸更红了。 俩人闹了许久,到后半夜白善拥着她睡下时才猝不及防的再次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声音很低,又是在耳边低语,满宝心神放松,一时不察便道:“我也想让你围着我打转,看着你为我着急,这似乎也是病。” 白善微愣,然后就低低地笑起来,越笑越抑制不住,最后干脆抱着她大笑起来。 满宝回神,一时脸红不已,果然书上说的不错,美色误人,她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白善见她一脸懊恼的样子,笑得更抑制不住了,抱着她翻转了一圈后压在她身上,撑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都是笑出来的泪光,“满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他低头在她唇上响亮的亲了一下,眼中似乎盛着星星一般的注视着她道:“我也想让你围着我打转,为我着急,还要为我神魂颠倒,这要是病,估计我们都生病了。” 满宝一愣一愣的,抬起眼眸注视着他的眼睛,和他深深地对视着。 白善的头越来越低,后来彼此能闻到对方呼出来的气息,他在她的嘴唇上研磨,含着她的嘴唇低低地道:“我们都病了。” 满宝反应过来,脸色爆红。 第2784章 学习 第2784章学习 白善和周满有五天的假期,冠礼结束后的第二天也才是他们假期的第三天。 所以周满一点儿也不着急,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起身,用过早食后就躲到了书房,她和莫老师约好了时间,打算进行一场诊断和被诊断的深度谈话。 昨天收到学生邮件,一直有些担忧的莫老师没想到自己怀揣着关心的吃了一嘴的狗粮。 他还以为他的学生因为过于年轻,却经历过的病患多,又才经历过一场战争,所以心理出现问题了呢,谁知道 就好气哦 一直单身难道是他的错吗? 莫老师深吸一口气,却不得不坐在她的对面,细致的告诉她,怎样程度的以自我为中心是正常的表现,怎样的是超过了限度,既俗称的有病。 像周满这种在特定人面前的一定以自我为中心的表现,只不过是散发了恋爱的酸酸臭味儿而已,虽然酸臭,倒还不至于成为“有病”。 不过长豫的表现超过了一定限度,莫老师觉得这是她心中不安,产前抑郁的表现。 他想起了什么,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为什么当下医学更提倡孕囊孕育孩子的原因,基本上不鼓励女性以母体孕育孩子。” 他道:“女性怀孕生子,对其生理和心理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生理上,胎儿会使她变得浮肿、越来越大的胎儿会压迫她的膀胱、胃部,使其身体承担很大的重量,在孕育的过程中,她不仅会痛,会酸,会肿,还会感受到另一个人的心跳。” “因为爱意,孕育过程中的痛苦会让她们更加珍惜腹中的孩子,但人的心理是很奇妙的,谁也说不准,在生理痛苦,尊严遭受打击,各种生活不便后,爱意会不会变成憎惧,还会忧虑,多疑”莫老师道:“这除了个人的成长之外,还有身体激素变化影响的原因,而这些都是比较难控制的,所以才有了孕囊,解放了女性。” 除了周满那个时代,莫老师基本接触不到母体孕育的数据,他一方面觉得母体很伟大,看着那些脉案数据感觉很神奇;一方面又不得不重新思考母体孕育和孕囊孕育的区别。 “而胎儿在孕囊中,它并不会因此缺少父母的关爱,联盟有要求,每队父母每天都要接触胎儿的时间,当然,时间是比不上在母体中和母亲接触的时间,但和父亲的接触一定会变多,而且胎儿在此过程中接受到的都是良好的情绪,不会受母体不好情绪的影响” 莫老师细细地告诉周满,让她再一次复习了一遍产妇产前抑郁的原因,好拓展了一些知识点。 她听得很认真,都不由叹息,“我要是也能用孕囊生孩子就好了。” 莫老师就笑笑,她那个世界并没有培育孕囊的技术,而智慧生物是不能交易的,即便是幼崽,所以他也帮不了她。 不过想起才吃的狗粮,莫老师还是提醒了一句,“虽然你早已经结婚,是合法的婚育人士,但我依旧建议你长大一点儿再生孩子,你现在还太小了。” 满宝脸色微红道:“老师,我已经年满十九周岁,我给太医院的同僚看过,现在可以准备孕育孩子了。” 莫老师就深深的叹息一声,十九岁啊,在他这里还是个幼崽呢,一时心中复杂不已。 他回归到病例本身,问道:“我没看到具体的医案,心理疾病不能单纯的从脉象上得出结论,你新接手的这位病人有什么问题吗?” 周满其实很少接触心理病人,治病过程中的开解的一些都是很轻微的心理疾病,并不值一提。 像这种心理疾病大到可以影响身体的,在莫老师的记忆里只有两例。 满宝就想起昨天和长豫的恳谈,虽然她说的不多,但满宝还是能发现了不少问题。 她道:“这一位病人是一位公主。” 对着别人,甚至是白善,她都不能够将长豫的病情完全告知,毕竟这是病人的隐私,但对莫老师则没有这个顾虑。 一来,他是医者;二来,他还是师者;三是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莫老师歪头:“公主?就是你说的你的君王的女儿?” 满宝点头,“是。” “她的生母生她时是难产,所以一生下她就死了,她从小养在皇后膝前,虽然她几乎不提起她的生母,但我想她生母对她的影响其实不小,她有些恐惧会和她的生母一样。” 莫老师不由坐直了身体道:“很有这个可能,面对这样的病人你得时刻注意她的脉象和胎位,不断的给她信心,告诉她可以平安生产,心理上的健康会大大增加顺产的几率。还有呢?” 满宝道:“她从小养在皇后膝下,但毕竟不是嫡女,虽然活泼大方,心里其实也有些敏感的,驸马和她府中的孩子才算是她最亲近的人,因此她的表现才有些异常。” 她正在孕育魏玉的孩子,俩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所以她会下意识的争夺魏玉的注意力。 魏玉的目光一不落在她身上,她心里不仅会委屈也会惶恐,所以才会那么不受控制的落泪 可是夫妻间的关系很奇妙,满宝又觉得让魏玉太过深入的了解长豫,使长豫的脆弱和短处太多的暴露在魏玉的面前是个不好的选项。 莫老师想到他们那个时代的婚姻制度和现状,也不由头疼。 在他们这里就要简单得多,夫妻双方一起面对,要是有一方不愿意,暴露出了自己的人品和性格,那就大大方方的离婚就是了。 莫老师只能和周满一起想应对这个病例的治疗方案。 满宝一直在书房里待过了午时,还是白善总是不见她,找了过来她才意犹未尽的从空间里出来,她和白善道:“我有一些头绪了,明天我要去长豫公主府看她。” 白善:“她的病情很急吗?” “倒也不急。” “那我们明天去护国寺赏梅,还去拜访一下智忍大师和戒嗔大师,”白善道:“等你收假后再去看长豫公主。” 满宝想到长豫昨天走时还有些不自在,显然是有些懊悔在她面前说太多了,这样一来让她有更多的时间来缓冲也不错,于是点头,兴致勃勃的问道:“就我们两个吗?” 白善点头,“对,就我们两个,等见过智忍大师,我们再在护国寺里用一顿素斋,傍晚便从护国寺的那条街往回走。” 晚上十点见 第2785章 头好疼 智忍还是很高兴见到两位小友的,他的胡子更白了,连眉毛都开始变白了,越发的慈眉善目。 看到两位小友,三人便坐在一起说了说话,还论了论经,得知白善此时在修冠礼假,他便很大方的将手中一直转动的佛串送给白善。 白善惊诧,没有接,推辞道:“这串佛珠似乎是大师的旧物,我怎好取?” 智忍笑道:“于贫僧来说,心中有佛,手中拿着什么样的佛珠都是一样的,但于世人来说,这一串佛珠贫僧拿了几十年,勉强还是有些价值的。小友不是俗人,但贫僧这一刻却想送些俗物。” 白善不由看了满宝一眼,这才双手接过,谢过智忍大师。 戒嗔端了茶水过来,放下后对俩人行了一礼,对智忍送礼的行为视而不见。 但寺庙中的其他僧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智忍手中的这串佛珠拿着很多年了,用僧人们的话说就是沾染了佛性。 不知多少人想求智忍的这一串,不,是其中的一颗佛珠。 谁会想到智忍大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送出去?眼都不眨一下。 白善收了智忍大师的礼,对戒嗔大师却更热情一些,“大师,我有些招式学得不够好,想要再请教一二。” 智忍大师就笑眯眯的道:“你们去切磋吧,我和周小友下下棋,说说话。” 周满其实不想和智忍大师下棋说话,她下棋又下不过对方,没意思。 她更想看白善和戒嗔大师切磋和教习,但智忍大师都开口邀请了,总是拒绝也不好,满宝只能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她立即拿出棋盘和棋子来,打算速战速决。 更喜欢慢悠悠下棋的智忍大师:……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笑问:“周大人的性子还是有些急躁,陛下没有让你练一练性子?” “没有,”满宝道:“陛下应该觉得我性子不错的。” 她感觉皇帝的性子比她可急多了。 智忍大师笑了笑,也不耽误时间,抬手请她先走。 满宝也不客气,捏了一颗棋子后落下。 落子中规中矩,很守规矩,智忍大师笑了笑,他见过周满和白善下棋,他们两个自己对弈的时候,那可真是什么起招都有,在西域的时候,无聊起来,直接拿出纸笔将各种稀奇古怪的起招都试了个遍然后记录下来。 智忍大师冲她笑了笑,慢悠悠的下棋,用棋来磨练她,一点儿不被她的急躁所影响。 满宝这一盘棋却下得大开大合,速度极快,可奈何智忍大师就是不赢,反而慢悠悠的将落子,将她的棋子围在中间,却又总是给她留几条生路,她想要假装看不见都不行。 满宝抓耳挠腮,只能继续下,下着下着,俩人都捡走了不少棋子,满宝的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开始认真对待棋局。 智忍大师见她心静下来了,便笑了笑后也开始认真起来。 “周大人,听闻太医署要在各地增设医署了?” 满宝笑道:“大师消息好灵通,此事还没定下呢,只是拿到朝堂上议论议论而已。” 智忍大师笑了笑,和周满道:“各地寺庙一直有施粥施药的传统,若是太医署要增设地方医署,或许可与各地寺庙合作。” 满宝问道:“这是大师的意思吗?” 智忍大师叹息一声后道:“护国寺本意是传扬佛理,引人向善。” 满宝笑了笑后道:“朝廷也讲善,但我认为在善之前有公正,有法理,以法理治国,天下才能久安。” 而用了法理,那就不能再掺和宗教,不论是佛,还是道,两个教派的教义其实都顺应了时代,教人自省向善,但绝对不适合与朝政纠缠在一起。 满宝直接拒绝了智忍大师。 智忍大师便道:“将来太医署若有需要帮助的,只管与护国寺开口。” 太医署不同于其他部门,它主要是治病救人,因此护国寺想与他们合作。 奈何周满不想和他们合作。 虽然在某些地方,佛寺的影响力可能比朝廷大,但满宝并不惧,现在国家安定,国库虽穷,但并不是空虚,他们慢慢来就是,一点儿也不急。 她并不想因为急躁而给将来埋下更大的祸患。 一盘棋局结束,满宝没有任何悬念的输了,于是她很高兴的去看戒嗔大师指点白善去了。 智忍大师其实是有些迷惑的,他和周满一起去看白善习武,心里一直想不明白,周满为何对佛寺如此戒备? 白善亦是如此,只是谈论经文时还好,只要涉及入世和朝政,俩人就瞬间尖锐起来。 回顾历史,智忍大师微微叹息一声,送走白善和周满后便让戒嗔将护国寺主持请来,他道:“太医署拒绝了你们的合作。” 主持应该是已经预料到,点了点头道:“那我们自己施粥施药就是。” 智忍道:“论医术,寺中的僧人与太医署培养出来的医者不能相比。”“但信众会更相信寺中的僧人,”主持道:“而且朝廷未必会愿意在普通民众身上耗费太多的钱银和药材。” 智忍叹息一声,微微闭上眼睛道:“当今是一位明君,太医署现在当家的萧院正也不是贪酷无能之人。” 他道:“国家好,天下百姓好,佛祖慈悲,信众也会过得更好。” 主持离开。 智忍沉默的看着,然后抬头看向静立在一旁的戒嗔,幽幽叹道:“为师以为这世间的道理即便我不能参透,也比大多数人透彻,可如今看着你主持师兄和周满白善之间的认知区别,为师便生出许多的疑惑来。” 戒嗔不明白,“师父本已经跳脱世俗之外,为何突然又让心沉浮于红尘之间了?” 智忍道:“白善说的对,佛家要的便是入世,我修习佛法,钻研佛经,将佛理经义译出为的是传教,传教便是入世,既已入世,夙愿未曾达到,又怎能超脱而去呢?” 智忍笑了笑后道:“可这世间的道理就是没道理,他说佛家要入世,却不愿治下百姓信仰佛道,认为佛与道都蛊惑心智,不利于朝廷开化,但佛道难道就不能开化百姓吗?” 戒嗔:……头好疼,感觉还是武僧最简单,打架最畅快,要不然下次白善来请教武艺对他温和一点儿? 第2786章 资质 满宝已经把智忍大师的试探丢在了脑后,开开心心的和白善手牵着手逛街回家。 这是很正常的事,佛道身上本就有传教的责任,反正他们的心一直不死,既如此,又何必纠结于此,反而让自己不能好好的玩耍呢? 白善看到一个摊主在捏泥人,手上的的泥快速的在他手上成型,圆圆的脸蛋,娇俏的笑容,再修饰一番,不一会儿就捏成了一个,他满脸笑容的递给眼前的主顾,然后继续揪了一团泥要捏其他人…… 白善立即拉着满宝上前。 他看见俩人,目光在俩人牵在一起的手上一扫而过,笑道:“郎君和娘子要不要捏一对泥人?我这泥人有很多种,但单独的,也有可以捏在一起的,有素色的,也有彩绘的。” 白善便笑道:“我们要捏三个,一个是一对的,将我们捏在一起,另外两个是我们独自的,全都要彩绘。” “好好,”摊主笑得眉眼都弯了,看了看周满后便快速的捏起来,一边捏还一边夸周满,“娘子脸圆润,真是福相啊。” 满宝忍不住和白善相视一笑,摊主看见了,暗暗将这一幕记下,打算一会儿捏成对的拟人时就捏此情态。 俩人等得无聊,白善便借着袖子的遮挡捏周满的手指玩儿,“刚才智忍大师与你说什么了?” 满宝道:“也没什么,太医署要增设几处地方医署,护国寺想要与我们合作,我给拒绝了。” 白善微微颔首,“如今国泰民安,国库并不缺这点儿钱,我们没必要和僧侣合作。” 西北的高昌灭了,辽东的高句丽也灭了,如今陛下威名和大晋的国威传扬天下,至少有当今在时,大晋不会再发生大的战乱,国内外作乱的人会急剧减少。 如此,在军备上的支出会减少很多,更不要说每年因为作战支出的粮草、药材等了,这些省下来可以做许多的事。 太医署要的这些很少,根本用不到外部的支援,所以没必要和护国寺合作。 这会儿又不是战乱的时候,国家无依,国库空虚,不得不依靠外力。 白善扭头问道:“你们打算在哪些地方增设医署?” 满宝道:“上报了二十五个地方,但我和萧院正都觉得能批下来一半就可以了。” 她道:“朝廷已经同意让我们和兵部合作,将来各军的军医都会送到我们太医署中培训两到三年,而我们太医署里的学生也可以选择到各军中效劳。” 白善挑眉,“我没看到你们的折子。” 满宝笑道:“折子是我写的,他们应该亲隐了吧?” 像这种不是很急,需要来回商讨的折子,中书省不会和急折一样一股脑的往上交,逮着是谁就是谁,反正能上交给皇帝就行。 像这种折子,他们会亲隐,比如老爹的折子,那就不能给儿子批改上传;弟弟的折子,那就不能给哥哥批改上传;当然,妻子的折子,也就不能由丈夫批改上传了。 满朝文武中父子、兄弟同朝为官的不少,但夫妻同朝为官的只他们两个这一对。 而不巧,白善又是在重要的中书省里当朝,除了密折外,所有的折子,有用的,没用的都要过中书省的手。 即便中书省里有四位舍人,那经过他手里的概率还是太高了。 所以该避还是要避一避的。 白善也不在意,点了点头,拉着她站在一旁等泥人。 俩人都没看到,边上一个摊位里,有人看了他们两眼,然后随手买了点儿东西转身便走。 不仅他们,连大吉和科科都没留意到这人。 摊主细致的将泥人做好,递给他们,笑道:“不要太阳暴晒,早晚的阳光晒,其余时候就放在阴影里,可以保留很长时间的。”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捏好以后烧一炉,使其变成瓷,这样就可以保存得更久了。 白善付了钱,谢过之后牵着满宝的手走了。 俩人一路逛吃回到家中。 第二天,满宝依旧睡到天色大亮才起身洗漱看书,啊,休假的日子真的是太美了,不用上大朝会,也不用赶早进宫点卯,更不用值班,可以一觉到大天亮,好舒服啊。 然后她才打开书,一页都还没翻过去呢,五月便过来禀报道:“娘子,济世堂的郑大掌柜来了。” 满宝“咦”了一声,放下书,“郑大掌柜怎么会过来?” 她和济世堂一直关系不错,便是现在两家的合作也不少,但郑大掌柜基本上不会找到家里来,因为她只要有空,偶尔也会往济世堂去,既是交流医术,也是想问一下他们有没有接到什么疑难杂症。 满宝起身道:“快请进来。” 她到堂屋去见人。 郑大掌柜满脸笑容的进来,和周满互相见过礼后就直接了当的问:“周小大夫,太医署要增设地方医署了?” 满宝:“……你们消息都这么灵通吗?” 八字才有一撇呢,虽然朝中诸公松了口,但具体会给多少个地方却还未定下呢。 有点儿怀疑是郑太医告诉了郑大掌柜。 郑大掌柜就笑道:“这却不是在下消息灵通,是有个药商在路上听到了周小大夫和白大人的谈话,找上我来求医署供药的资质,我这才知道的。” 无辜的郑太医:…… 满宝心一跳,不由坐直了身体,“有人听到了我和白善说话?” “是。” 满宝蹙眉,他们两个站的近,说话又压低了声音,周围都是护卫,怎么还会被人听去? 不过世上总有些异人,说不定他耳朵好。 满宝看向郑大掌柜,好奇的问道:“他求供药的资质,大掌柜就来了?他是谁呀?” 郑大掌柜却笑道:“我却不是为他来求的,而是为济世堂来求的。” 满宝:“……听明白了,他是借口来为自己求资质来了。” “你们家不是有郑太医吗?” 郑大掌柜却道:“但于这事上,周大人说的话比郑太医管用,周大人若愿站我们这边,那济世堂的资质就稳了。” 第2787章 急信 第2787章急信 满宝没答应他,而是道:“大掌柜应该知道的,太医署能申请到的钱不多,地方医署开的越多,耗费越大,就算今年朝廷同意增设,那也还有许多地方没能开设医署,如果消耗过巨,一些地方恐怕都没有机会开设医署。” “所以太医署所有进药资质都以拍卖进行,前面已经有过三轮,郑大掌柜应该已经很熟悉了才是。” 郑大掌柜忍不住道:“但你们太医署将价钱压得太低了,对药材的品质要求又高,我们几乎是在赔本在吆喝。” 他道:“我听说太医署要改掉规则了。” 满宝道:“我没听说。” 郑大掌柜和她大眼瞪大眼。 满宝:小样儿,还骗她说是药商听到后消息找上门来的,肯定是郑太医说的,她可没有和白善提起过这点儿。 郑大掌柜:太医署都快要定下了,怎么可能没听说? 俩人正互相瞪眼,郑大掌柜的随从急匆匆的跟随西饼从外面跑了进来,一看到堂屋上的俩人便立即赶上前,“大掌柜,药铺来了急信。” 郑大掌柜连忙起身,“有急症?丁大夫不是在吗?”现在丁大夫的医术可比郑大掌柜还要好一些的。 满宝竖起耳朵。 随从悄悄看了周满一眼,附耳过去小声说道:“是大公子来信了,是急信,似乎是洛州出事了。” 郑大掌柜下意识的看向周满。 满宝睁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看向他。 郑大掌柜抬手就给了随从一下,怒道:“那还不快把信拿出来,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大公子的老师!” 随从连忙将信取出奉上,“送信的人先去了药铺,找不到大掌柜才送到这里来的,现在人还在外面,只是有些狼狈。” 郑大掌柜连忙拆开来看,他一目十行的扫过,脸色顿时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满宝蹙眉起身,上前两步,“怎么了?” 郑大掌柜连忙将信递给她,焦急道:“周大人啊,快想办法救救郑辜,这孩子闯祸了!” 满宝连忙接过,展开信来看。 信是郑辜写的,有些潦草,应该是紧急状态下写的,却不是写给郑大掌柜的,而是写给周满的,抬头就是师父。 只不过或许是为了传输方便,信封写了郑大掌柜的名字,也是让下人送到郑大掌柜的手中。 郑大掌柜扶着随从的手软倒在椅子上,一时手脚发软,眼前一阵冒星光,他抖着嘴唇道:“我,我可只有这一个儿子。” 满宝连生死都经历过,比郑大掌柜要稳一些,她一目十行的扫过,见郑辜只是被洛阳县县令下狱,猜测他此时并没有生命危险,便收了信看向那随从,“去将送信的人叫进来。” 随从看了一眼他们家老爷这才躬身下去。 满宝也看向郑大掌柜,放下信,上前拿起人的手就用力的在他手掌的几个穴位上按,一阵钻心的疼,郑大掌柜眼前发花的世界这才好了许多。 他抬头看向周满。 满宝看了看他的脸色后叹气道:“大掌柜,您自己还是大夫呢,以后少吃肉,少喝酒。” 郑大掌柜: 他回过神来,慢慢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苦笑不得,“主要事情未发生前我也预料不到身体如此不中用啊。” 随从将送信的家丁给带了进来,他身上很狼狈,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有洗漱了,即便现在是冬天,他的头发也一缕一缕的打结了,或许是身上有味儿,他没敢进屋,而是跪在了堂屋外面回话,“拜见大人,老爷。” 满宝让他起来了,同时让他进来,还让西饼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才让他回话,“你回来时你们少爷已经被抓了?” “是,那些人冲入医署要拿人,动作粗鲁,直接把院子里晾晒的药材都打翻了,少爷自知逃不过,因此让少夫人在前面顶着,他匆忙写了一封信交给小的,小的翻了墙到隔壁才跑的,出城时,少爷一家都被下狱了。” 他顿了顿后跪下,冲着郑大掌柜道:“少爷让小的和老爷说,少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他保不保得住不要紧,但一定要保住少夫人。” 郑大掌柜脸色一下灰暗下来,扭头眼泪汪汪的看向周满,再没有了刚才和周满求资质的意气风发。 满宝盯着那人问:“你们少爷让你交给我的东西呢?” 家丁立即伸手进怀,将一个用黑色油纸层层包裹住的东西拿了出来双手递上。 满宝伸手接过,打开,里面是两本账册。 她快速的翻了翻,翻到最后几页的采购和用药,这才合上册子问:“洛阳有雪灾?” “是。”家丁抹着眼泪道:“就是因为雪灾,城内外受寒的人多,少爷这才大量采购了药材御寒。” 满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扭头和郑大掌柜道:“我现在就进宫,今天似乎是郑太医轮休的日子,您回家让郑太医赶紧进宫去。” “好,好,”郑大掌柜连忙起身,带着随从和家丁连忙走了。 满宝将信和账册收好,让西饼去备马,她则转到正院去换衣服。 白善还在书房里等着她一起来红袖添香呢,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拿着书就赶过来,见她正在换官服,怔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满宝回头看了他一眼后道:“郑辜在洛阳出事了,他大量进购了防寒的药材,但有些灾民吃药后出现了问题,他说他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有些药材就是假的,但他不知道是一开始采购时就混进来的假药,还是后来被调换的,如今他已经被下狱。” 满宝顿了顿后道:“以贪酷采购假药,戕害百姓的罪民。” 白善脸色一变,这可是个大罪,若是坐实,不仅郑家,连周满这个老师都会受到牵连的。 他连忙放下书,上前帮她穿衣服,见她还是有些单薄,便扭头对西饼道:“去拿一件狐裘来。” 西饼找出一件白色的狐裘,与她红色的官服正配。 白善给她系上,心中急转,道:“这件事不宜闹大,但仅凭你们太医署出面是不够的,洛州是大州,洛阳又有副都美名,只怕不惧你们太医署,所以你得请大理寺出面,我替你走一趟京兆府,唐学兄对这些事熟,他或许有办法。” 晚上九点见 第2788章 商量 满宝明白,点头,拿了东西和马鞭便走。 白善跟在她后面,扭头吩咐西饼,“去把大吉叫来,让他带上两个人送娘子进宫。” 等满宝走了,白善站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儿便转身,吩咐门房道:“给我准备马和人,我要出去一趟。” 白善换了衣服也出门,他去找唐鹤,对这种事他不仅了解得多,人脉也更多。 周满一溜烟的跑到宫门口,从马上跳下来,将缰绳丢给大吉道:“在这儿等着,我或许一会儿就出来了。” 守门的侍卫看见她有些惊讶,打趣道:“周大人不是休白大人的冠礼假吗?怎么进宫了?” 满宝将披风解了拿在手里,展开双臂在他们面前转了一圈,“有事儿,检查完了我进去了哟。” 侍卫们:……他们都还没看呢。 不过这种本就是走过场,便是男官员,只要不是手上提着东西,谁还真去搜身检查不成? 侍卫们放周满进去了,就见她披上狐裘急匆匆的往宫内去了。 不由疑惑,难道是宫里出事了? 满宝没敢跑,但脚步也不慢,急急地赶到了太医院,她推开萧院正的办公房,转出来问道:“萧院正呢?” 卢太医从自己的办公房里出来,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道:“议政去了,今儿小朝会叫他呢。” 刘太医也从自己的房间里探出头来,好奇的问道:“周大人怎么进宫来了,你不是休假吗?” 满宝焦急的原地转圈,便对俩人招了招手,将俩人拉到自己的办公房里说悄悄话,“洛州医署出事了。” 她将郑辜的信和两本账册拿出来,道:“郑辜说,有三个家庭共五个病人用了医署的药后出现问题……” 卢太医打断她的话,“人死了没?” 周满脸色不太好看的道:“死了一个。” 卢太医脸色发青,看向正在看信的刘太医,“那这事不能善了了,就算最后证明他是无辜的,他这一生也毁了。” 满宝没管他,而是继续道:“他觉得不对,看了他们拿回去熬药的药渣,回去后仔细检查了药材,就发现了一批假药。” 刘太医也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了,发现给他的信上缺了一张,便问道:“那批假的药材他转移出去了?” 满宝“嗯”了一声,“他藏起来了。” 刘太医没有问她藏在何处,也没问她是不是就写在最后那一张信上,而是问道:“他有没有说,假的药材是他一开始就买错了,而是被人调换的?” 满宝无奈的道:“没有,因为他也不知道,或者说,他写信的时候还不能判断出来。他刚发现了假药就有衙役上门了,事情太快,他根本没时间思考。” 刘太医道:“这速度也太快了,不对呀。” 满宝点头,“我也觉得不对,虽说涉及了人命,但医署不比医馆药铺,医署是朝廷的部门,和地方的衙门是一样的,开错药,抓错药引起的人命案,不是谋杀,不会这么快捉拿。” 卢太医道:“洛州在针对我们太医署?为什么?我们没得罪洛州刺史吧?” 太医署是技术部门,就给人看病治人,大家的利益又不冲突,有什么好得罪的? 满宝也不解,原地转了两圈后道:“不怕他们针对太医署,就怕他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太医署只是被夹裹进去的小棋子。” 真是针对太医署,反倒不怕了,说明他们还有一敌的可能,可要是借力打虎,他们懵懵懂懂,恐怕败了都不知道是为何败的。 刘太医沉默许久,道:“我们公正行事就没错,管他吹的什么妖风,不是我们太医署的错,那就绝对不能让他们处置我们的人。” 卢太医精神一振,声音有些大起来,“不错,就算地方医署出现了问题,那也该我们太医署来处理,地方衙门凭什么越过我们太医署处理我们的人?” 满宝轻咳一声道:“出现了人命,地方衙门还是有权力处理的。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首先,洛州得去一个人,得查清楚那假药是怎么进入医署的。要真是郑辜买错了……” 满宝垮下肩膀,抹了一把脸道:“那这个错就得我们太医署背了。” 刘太医看着她道:“要真是郑辜出错,买进了假药,周大人你只怕……” 满宝想到自己的职田,咬咬牙道:“我知道,我会主动承担责任,尽量不影响太医署接下来的运作。” 刘太医和卢太医都叹息一声。 征东之战后,太医署的作用显现,他们不仅达成了和兵部的合作,还即将成功申请下十几个地方医署的名额,眼看着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这时候来这一出,对太医署会是极大的打击。 这时候必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责任,而周满是最好的人选。 她是郑辜的老师,在这个师同父的时代,他们师生除非表现出政见不一,不然就是一体的。 满宝在太医署里等着萧院正回来,一直到午正时分,萧院正才精神奕奕的从太极殿回来,很高兴的告诉他们道:“朝廷已经议定,今年在十八个地方增设医署。” 说完才看到周满,咦了一声道:“周大人怎么进宫来了,你不是休冠礼假吗?” 见周满的脸色不太对,刘太医和卢太医似乎也没多少喜色,不由严肃了些,转身往他的办公房走,“进来谈吧。” 他看了周满带来的信和账册,抿了抿嘴后问:“郑辜走眼的几率有多大?” “不大,”满宝道:“在入学太医署前他在济世堂里做了好几年的小掌柜,进药抓药他都有参与,又是济世堂的少东家,从小就跟着郑大掌柜接触药商,各种假药知道的比我还清楚,如果他都能看走眼,那换做其他人,就是我,也会看错的。” 她或许有科科帮忙不会进错药,但如果单靠眼力来判断药材,那她是比不上郑辜的,在不能坐诊开方的那几年里,郑辜的重心就放在炮制药材、进药和抓取药材上。 刘太医也道:“郑辜对药材的判断的确是学生中之最,就是我们这些老师也略有不及。” 太医也并不是全能的,他们是医者,更注重的是医,对药材也了解,但绝对比不上药科,那边判断药材,炮制药材才是好手,太医署和太医院采买药材基本都是药科那边出人。 第2789章 有问题 萧院正心里安定了许多,想了想后道:“我们得派个人去洛州,此时正是太医署的关键,要是黑锅,我们不能背,要不是……” 萧院正蹙眉想了想,最后还是看向周满道:“你和郑辜商量一下,让他一力承担下来,太医署和太医院此时都离不开你。” 周满是个人才,而且不管是皇帝和太子都很喜欢她,有她在,朝中诸臣对太医署和太医院也还有些顾忌,即便郑辜是她的弟子,他也不打算舍弃她。 萧院正皱眉思考,要是郑辜真的被问罪,他得用什么办法才保得下周满? 满宝道:“当务之急是派人去洛州,萧院正,我……” “你不行,”萧院正直接道:“你是郑辜的师父,这件事你不能参与。” 不说要亲隐,萧院正也不愿意让她参与更深。 满宝倒也干脆,直接问,“那谁去?” 萧院正就沉思起来,目光在刘太医身上滑过,最后落在了卢太医身上。 卢太医:……不想出差,一点儿也不想。 从辽东战场回来后到现在才养出来的一点儿肉,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他为什么要出差? 然而这件事卢太医看看周满,又看看刘太医,恰在此时,休沐的郑太医也急匆匆赶到了。 俩人眼睛对上,卢太医叹息一声,好像除了他谁都不合适了,只能点头。 萧院正道:“带上小谭太医。” 满宝对进来的郑太医点了点头,起身和卢太医行礼,“那洛州之行有劳卢太医了。” 她道:“请尽量查明真相,保住郑辜。” 郑太医这才知道去洛州的人选已经定下,连忙跟着周满行礼,一脸愧疚的道:“有劳卢太医了。” 萧院正起身道:“我得去大理寺一趟,这件事等洛州那边回禀,不如我们先下手位强。” 满宝点头。 萧院正就叫上周满一起,她口才好,又有急智,跟大理寺也有点儿熟——曾经蹲过大牢,过过大理寺的大堂。 满宝带上东西和萧院正一起出宫往大理寺去。 皇城里官员也不能疾驰,要是骑马也只能慢慢溜达的往前,还不如走路呢。 所以俩人就走路过去,路上满宝问萧院正,“我记得上次大朝会并没有提及洛州雪灾,大人在小朝会上听过吗?” 萧院正想了想后摇头,“没听过,倒是夏州和草原上今年挺冷的,夏州已经打了折子回来说雪灾,给草原上的牧民申请了赈济的粮食和药材。” 满宝道:“春夏时中原一带都有轻微的旱灾,当时庄子里的老农就说过今年中原一带怕是会雪灾。” “钦天监也发过预警,我刚才又翻了一下郑辜给回来的账册,他从八月开始就有序的购进防寒和防疫的药材了。” 萧院正立即问:“数额大吗?” “不大,”周满道:“可时间跨度大,积少成多,八月,九月,十月,三个月,每月逢旬日他就采购进一批,特别是到九月和十月时,他大批量购进了三批防寒和防疫的药材,我看过数量,那些药材不仅足够洛阳一带的百姓使用,怕是洛州其他县的用量也都包括了。” “可医署只在洛阳。” “若是贫苦之人来洛阳求医,即便是外县之人,医署也没规定不许收治。” 萧院正若有所思,“你怀疑是当地的药铺医馆所为?” 满宝顿了顿后摇头,“我不知道,药铺医馆本就是救死扶伤的地方,虽说也是商匠,但涉及人命,在我的印象中,其实药铺医馆要比别的商号更有良心的。” 狠起来也更要人命。萧院正默默地在心里接了一句。 他看了一眼年轻的周满,到底没将这句话说出口。 不过他也不觉得光靠药铺和医馆敢干这样的事,前提是,郑辜真的被冤枉了。 信中说,洛阳县衙的人去得极快,郑辜才看完那几家出问题的灾民回来后就上门来拿人了,显然洛阳县衙是早有准备。 郑辜又不是普通大夫,他是太医署的官员,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洛阳县衙的人为何这么急? 萧院正速度快了些,催促周满,“快些走,这种事儿我们想多了也没用,还是告诉大理寺的人,让他们去查。” 他顿了顿后道:“还得去御史台一趟。” 洛州要是隐瞒雪灾不报,这也是罪,御史台得知道一下。 满宝点点头,于是先和萧院正去了一趟大理寺,报了案后,拿到了他们的回执便又去了一趟御史台。 因为周满的原因,老唐大人还亲自接待了他们。 等将人送出去,老唐大人转身就吩咐侍郎,“让人去大理寺取周满留下的账册,抄录入档一份。” 侍郎愣了一下后问:“现在?” 周大人不是才说账册留在了大理寺,大理寺的人只怕还没看过呢。 老唐大人颔首道:“就现在,你带两个书记员过去,和大理寺的人一起抄两份入档,原件封存起来,核对无误后带一份回来。” 侍郎一凛,立即应下,转身出去找人。 而此时,白善刚见到出现场回来的唐大人。 天气太冷了,他刚从马上下来,脸都是僵的。他接过随从递过来的热巾子抹了一把脸,这才看向白善,“你今天不是休假吗?来找我是出了什么事?” 白善眼睛瞥向他的随从。 唐大人就冲他们挥了挥手,带着白善去了他的书房,只留下了明理在外面看门,“说吧。” 白善有些好奇的问道:“洛州的官场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唐大人疑惑,“何出此问?” 白善便将郑辜被抓入狱的事情说了。 还没等他说账册的事呢,唐大人便已经感觉到不对了,“一出事就抓了?” “是。” 唐大人摸着下巴沉思,“这是有人不高兴医署在洛州扎根呀。” 官场上自有一套规矩,尤其是地方官场,白善没在地方官场混过,虽然觉得有问题,但不知道问题有多大,但唐大人知道。 这个问题大多了。 有灾民吃了医署的药吃问题,按照地方上的规矩,最稳妥的作法并不是马上拿人调查,而是和地方医署一起诊治出问题的灾民,还要安抚百姓,然后才是找问题,至于问罪,则是和京城上报,一来二去,两个月就过去了。 这种涉及了两个部门的案件,只能是京城这边的大理寺或御史台派人去调查,若是两个部门抽不开人手,还有刑部,甚至京兆府的官员也可以借调,但绝对不能地方上的人自己就拿人审问了。 除非是紧急大案,不然这种破坏规矩的事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第2790章 暗传 白善知道洛州地方官于这件事上处理得太过急切,有些问题,却没想到问题这么大,不由问道:“会不会和恭王有关?” “不会,”唐大人直接否定,“藩王没有插手地方政务的权力,除非他任职。” 他道:“就是益州王当年那么受宠,在益州经营多年,也只能通过影响益州那边的刺史和县令来影响朝政。” 不过那时候益州那边的县令是他唐鹤,不鸟他,刺史也和益州王打哈哈,所以益州王就和地方大族联合起来搞些小动作,算是和他打擂台。 “洛州距离近,恭王也没经营几年,而且他时常被召回京城,恐怕没多少时间插手地方政务。” 不是唐鹤瞧不起恭王,而是事实如此,据他所知,御史台一直盯着恭王呢,就是唯恐错过他的不恭之举,所以他知道他在洛州的影响力没那么大。 白善就放心了,那就完全是官场上的事了,“我一直以为医署在地方建立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唐鹤笑了笑道:“这世上的事,有利便有害,哪儿有百利无害的事?” “只不过我们见识有限,可能认识不到而已,”唐鹤走到他边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地方医署问题也很多,它是新建的部门,想要如其他部门一样稳妥下来,这前面还有许多的路要走呢。” 白善点了点头,起身道:“我明白了,多谢唐学兄指点,我得回去问问满宝那边的情况了。” 唐鹤想了想后道:“他们肯定要去找大理寺的,我的建议是,再去一趟御史台,若真是洛州那边的官场出了问题,光有大理寺是不够的,御史台有时候比大理寺更有用,郑辜送回来的账册最后抄录几份入档,以免遗失。” 白善颔首,压低了声音道:“唐学兄,此时正是太医署的关键,我不想事情闹得太大。” 唐鹤思考了片刻后道:“此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你们还是上个折子吧,至少在陛下那里报备过,处理自然还是底下的大理寺和御史台处理的。” 白善就明白了,这件事的可操作性还是挺大的。 白善回去找满宝,满宝还是在傍晚后去找了萧院正,俩人商量妥当,满宝上了一封请罪的折子,萧院正则是上了一封汇报情况,同时申请严查的折子。 折子第二天送进中书省,被审核后送到了皇帝的案前。 皇帝先处理了重要的折子,中午感觉有点儿累,离午饭却又还有一段时间,于是转了转脖子和坐在下面的方大人道:“重要的折子留待下午,先把不重要的折子拿来看看。” 方大人也知道皇帝这个习惯,他累了的时候就喜欢看一些有趣的折子或者不太用动脑的折子。 有趣的折子比如地方上来的趣闻折子,一些人上的溜须拍马的折子,或者是一些专门讲人八卦和坏话的折子; 不太动脑的折子又无趣的折子就是请罪和问安折子了。 方大人想了想,将一叠折子奉了上去。 皇帝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折,打开来,眼皮微微掀起来,此时还没过脑,“周满?她不是在休冠礼假吗?怎么给朕上请罪折子?她这是一天也不放松,休假也闯祸呀。” 这次可不是她闯祸,而是她徒弟闯祸,方大人默默地想。 他是昨天晚上被白善找上门来的,作为同僚,他也就能帮到这儿了。 皇帝一目十行的看过去,这才精神了点儿,又重头仔细的看了一遍,微微皱眉,提起朱笔来在上面做了批复,准了周满的请罪,然后将折子丢到一旁,问方大人,“太医署可有折子上来?” 方大人立即将萧院正的折子从重要的那一部分里找了出来奉上。 皇帝打开看,看了半晌后轻哼一声,对方大人道:“让大理寺和御史台出人往洛州走一趟,太医署这边派一人跟随,洛州那边可有折子?” “有。”方大人立即在眼前几堆折子找了找,找出一封折子奉上,道:“是请安折子。” 皇帝看了看,通篇废话,他直接扔了,道:“最近留意洛州来的折子,凡是有来都送上来。” “是。” 皇帝想了想后道:“起草一份文书送去洛州,让他们以安定为主,快要过年了,不得惊扰百姓。” “是。”方大人心中一沉,这份公文自然没问题,就怕洛州那边会会意错误,最重要的是,他们到现在还没上报,公文此时送去,不就是明着告诉洛州,郑辜和京城求救的信息已经到了吗? 方大人垂眸想了想,觉得他和白善的交情还不足以让他冒险,于是照实起草了文书,送去了门下省。 门下省审核过,不觉得这个有什么问题,便通过发了下去。 方大人直到吃午食才抽出时间来,他溜达着出宫,到了皇城里的翰林院找了白二郎,将此事告诉了白二郎。 白二郎微微瞪眼,谢过方大人,直接翘班回周宅。 一个小内侍悄悄的摸到茶房,见古忠终于服侍了皇帝用午饭,到茶房这边来紧急吃一口饭,他便连忙上前低声道:“中书省的方大人才去翰林院里找了驸马爷。” 古忠松了一口气,低声道:“既如此将人收回来吧,不必出宫了,传递消息是大罪。” “是。” 满宝正要去找郑大掌柜,看到白二郎竟然不在翰林院,而是跑回来,便停下了脚步。 白二郎小跑着过来,“洛州你徒弟出事了?” 满宝:“你怎么知道的?” 白二郎就道:“走走走,我们屋里说。” 白善在屋里,白二郎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直接扭头看向周满,“所以你会被连累?” 满宝道:“我是他师父,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太子造反,太子的老师都要被抄家呢,更何况她这还不是太子呢。 白二郎就问:“那你的职田怎么办?” 满宝就叹气,“我也在想呢,其他的也就罢了,职田的确不好处理,到时候我看情况给他们找个好点儿的官员接手,能够维持现状,佃农们也能好过点儿。” 白二郎立即道:“我啊,我升官了,新的职田还没发下来呢。” 第2791章 方法 白善和满宝这才想起来白二郎征东战论功时升官了,只是已经入冬,所以没有赶上分职田。 满宝精神一振,立即道:“这个好呀,到时候看我会被贬几品,看你能不能全接了。” 白二郎让她打开了思路,她若有所思,“刘焕也升了半品,虽然增添的职田不多,但肥水不流外人田,回头和刘尚书提一提,再分职田时从我这里给出一部分去。” 白善:“……现在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吗?现在不该谈的是怎么救郑辜吗?” 满宝就叹气,“鞭长莫及,怎么救呢?” 白善就看向外面,道:“快要过年了,过几日就是小年,洛州那边要处理郑辜也得等年后,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事是他们不能独断,坏事是,人一直关在牢里只怕要出事。” 满宝道:“郑大掌柜昨天就派人拿着钱去洛州了。” 白善却很担心,“洛阳那边也有济世堂分号,只有钱只怕赎不出人来。” 满宝一听,不由蹙眉,“那怎么办?太医署的人还要等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一起,恐怕还得一二天才能启程。这道公文一到洛州……” 满宝一凛,不由坐直了身体,脸色有些发白。 白善见她想到了,便压低了声音道:“两个办法,你亲自去走一趟,不能行公,那就走私,找个借口请个长假;第二个办法,请恭王出面。” 白二郎忍不住道:“恭王能帮我们?告诉他,他不会暗害我们吧?” 他道:“还不如告诉太子呢。” “不行!”满宝和白善异口同声,脸色同时一沉。 白二郎不想他们反应这么大,惊讶的往后一仰。 满宝道:“谁都可以告诉,就是太子不行。” 白善颔首,他也担心此事和太子有关,若是有关,这时候就更加要远离太子,不然泥淖会越陷越深;若是无关,那就不能把太子拖下水。 他道:“太子才监国结束,此事最主要的是低调,洛州是地方,又是恭王的封地,一不小心太子便被扯进浑水中,对太子,对郑辜和太医署都不算好事。” 满宝拍板,“我去找恭王!” 这下换白善想吐血了,“我让你两个选一个,没让你两个都选。” 满宝道:“二郎说的对,要是写信去,恭王能答应我才怪,说不定还会出手害我,还是我亲自走一趟算了。” 行呢,她就请恭王帮忙,不行的话,她过去也能私下运作一番。 她好歹是四品官不是? 白善想了想后道:“去请明达公主,让她带你去见皇后。” 满宝便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觉得反正他已经翘班了,这时候赶回去也是被骂的,不如一翘一天,明天早上再被骂就是了。 于是施施然起身,带着满宝回去找明达。 明达和满宝进宫,问她,“你去了洛州,那姐姐这里怎么办?” 满宝道:“她就是害怕,又把驸马当做自己人,这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这种病症就是要放松心情,多谈谈心,多出去走走放松心情,不过这会儿是冬天,外面太冷了,不好出门,唉,只能魏驸马多受点儿苦,多陪陪她了。” “不过公主怀孕也辛苦,辛苦嘛,两个人分担着来,那就不那么辛苦了,我要是能请到任务,这番话麻烦你替我转告给魏驸马,要是不能,那就不用了,我亲自去和魏驸马说。” 明达:…… 满宝和明达去见皇后,先给她请了平安脉,然后说起恭王来,“不知恭王殿下今年进宫过年吗?” 皇后笑道:“天气冷了不好出门,去年他在京中过的,今年就不来了。” 皇帝终于接受了恭王和太子关系不好的现实,所以他出征辽东前也怕他们兄弟发生什么人伦大祸,所以特意下旨让恭王老实在洛州呆着,没有圣旨不许进京,也不准出洛州。 也暗示过太子,他出征期间不许召见恭王。 皇帝出征期间,兄弟俩一个在京城,一个在洛州,还算相安无事。 满宝便道:“恭王殿下的褪疾应该要复查了,听说洛州今年雪多,只怕会更加酸疼。” 她道:“但天冷雪多,行路不便,恭王不好来京,臣愿往洛州诊治复查。” 这是很正常的事,一些皇亲国戚,封疆大吏生病了,帝后为显示恩宠就会让太医院里的太医亲自去到地方上为人诊治,所以太医院里的太医偶尔也要出外差的。 但这事儿出现在恭王和周满的身上就不是那么正常了。 谁不知道恭王和周满关系不好,恭王也就算了,周满可是也很不喜欢恭王,私底下没少悄悄的折腾他。 皇后就拿眼看她,半晌后道:“周大人不是在休冠礼假吗?” 满宝沉静的点头,“是,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明达就扭头和满宝道:“周大人出去等等我,我和母后有些悄悄话要说。” 满宝便起身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明达才悄悄的将郑辜的事儿说了。 皇后这才明白,忍不住笑道:“这是朝堂的上的事,你父皇会秉公处理的。” 明达道:“父皇自然会秉公办理,其他的便也罢了,女儿不会插手,只是她那徒弟不久前新娶了一个媳妇,听说才有孕三月,如今一起下狱了。” 她道:“大理寺和御史台办案自有自己的程序和步骤,恐怕没个七八日到不了洛州,等他们到了洛州就要过年了,都是男子,考虑也不周到,衙门一封印,那就得年后才能办案,郑辜还罢,孕妇若在牢中待这么长时间,只怕……” 皇后果然心软,怔了一下后思考片刻,问道:“她是郑辜老师,并不能参与案件,去了便能将人提出来吗?” “郑辜或许提不出,他妻子该是没问题的。” 皇后点了点头,其实还有一个办法更简单,她这边直接下一道旨意就可以,但那样一来就是后宫干政了,皇后是不可能做的。 相比之下,让周满去看看恭王的伤势,顺道运作一番倒是最好的办法了。 但周满的医术好,皇后也不愿她轻易出京,因此道:“我得问过你父皇。” 当然,皇后不会将内情都告诉皇帝,而是和他说起恭王的腿伤,道:“冬天冷,只怕他难受,今年他又不能进京来,不然派个太医过去看看他。” 皇帝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连连点头道:“再让人多带些药材,朕也许久不见他了,怪想的。” 皇后略过这句话,直接道:“陛下觉得周满如何?” 第2792章 与卿同享 正想提议刘太医和卢太医的皇帝觉得周满不怎么样,他又不眼瞎,自然知道周满和恭王的关系不太好。 每次见面不是恭王气到周满,就是周满气到恭王,俩人的关系现在还比不上恭王和太子的呢。 至少恭王和太子还能维持住面上的和平。 皇帝看向皇后,他不觉得皇后会看不出来这一点儿。 皇后微微一笑道:“臣妾觉得周满挺好的。” 她道:“她的医术不用说,是太医院里除了萧院正外最好的了,又年轻,现今天寒地冻的,其他太医出门是受罪,她出门虽也受苦,但年轻,倒还守得住。” “最主要的是,我听恭王府的人回禀说三郎饮食不节制,今年自回洛州后就胖了近二十斤。” 皇帝一听不由坐直了身体,脸色沉了下来。 他一直认为人胖点儿好,老三就憨胖憨胖的很可爱,但自从周满给恭王减肥后,他便也知道胖并不好。 以前萧院正他们不好深劝,但在周满给恭王减肥后便也掰开了讲,他才知道肥胖会引起这么多毛病。 虽然三郎增添了褪疾,但不可否认,他瘦身后身体变好了许多,脸色都比以前红润了。 即便他伤了一条腿,每年太医院诊平安脉,给他的身体评语比往年还要好。 皇后见他心动了,便继续道:“陛下,不说整个太医院,就是满朝文武拉出来,能有办法让三郎老老实实减重的人能有几个?” 皇帝就沉思起来,“魏知当算一个,殷礼也可以,除他们二人外……” 皇帝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没了。 “是啊,总不能让朝中重臣去做这样的事,也就周满不论是脾气秉性,还是职责都合适。” 皇帝微微颔首,不过却扭头看着皇后笑:“只是这两样吗?” 皇后便知道瞒不过皇帝,微微一笑道:“明达求到臣妾这里来,她素来懂事,少有求我的时候,臣妾便忍不住应下了。” 她叹息道:“而且洛州医署的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若真是周满弟子的过错,该法办便法办,但这样的罪过还不至于牵连家人。臣妾虽未见过那小娘子,但才嫁人,想来也不大,可能比我们的明达长豫还要小呢,又才怀了身孕……” 皇帝便知道皇后是心疼郑辜的小娘子,并不是要插手地方医署的事,想了想后点头,“那就让周满去吧,不过只一件,你得叮嘱了她,不许她气三郎。” 皇帝叹气道:“三郎身体不好,要是再生气,万一气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皇后笑道:“她是太医,这种事还用我们叮嘱吗?她自是知道的。” 皇帝便不再多言,他心里另有了一番打算。 他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皇后。 皇后便抬起头来看他,“怎么了?” 皇帝就冲她讨好的笑,上前握住她的手挨着她坐下,“梓童,当初太医署的建立还是你的提议呢,这些年你也帮朕看着太医署的建立和发展,不如朕将地方医署这一块交给你来管?” “那不行,”皇后想也不想就拒绝,道:“陛下,后宫不干政,以免外戚专权,这是先辈多少的血泪教训,我等不能忘了。” “朕信得过赵家。” 皇后就笑道:“臣妾也相信现在的兄长,但人心易变,这也不是我们一代的事,我这个皇后之后还会有别的皇后,赵家之后也会有别的外戚,有的规矩是不能够打破的。” 皇帝张张嘴,半晌说不出反对的话来,他知道皇后说的对,她也一直做得很好。 虽然这些年来朝政上不决的事情她会给一些建议,但从来不强硬的参与政事,就是给建议也是悄悄的,从不在人前显露,所以前朝后宫才一直和睦,从不会有朝臣觉得后宫干政。 而且皇后贤良,论起信任,朝堂上诸公信任皇后更甚于他这个皇帝。 他知道皇后这个标杆做得很好,给后世的皇后做出了最好的榜样。 但皇帝想要更多,他想与她共享这个天下,他想让她亲自管着自己一力推举的太医署,而且…… 皇帝起身,在大殿里转了两三圈,最后在皇后面前站定,冲尚姑姑等人挥手。 尚姑姑从皇帝开口时便一直提着心,等他挥手让她们退下,她就悄悄的看了一眼皇后,躬身领着人退下,然后将殿门关了起来。 她亲自守在外面不让人靠近。 等人都走了,皇帝这才道:“太医署是你一力推荐朕开设的,这些年你也付出良多,应该也知道,太医署想要在地方上开设医署并不容易。” 皇后认真的听着。 皇帝叹息道:“朕知道,你此时属意周满去洛州并不只为三郎和那郑家的小娘子,更为了洛州医署,也为了其他地方医署,更为了那些连医署都未曾建立起来的穷困地方。” 皇后就深深地叹息一声,“陛下既看破,为何要说破呢?” 她道:“臣妾是不能参与朝政的。” “太医署的第一批女学生明年就要结业送到各地医署了,梓童,你若是将太医署管理起来,那她们能发挥的作用一定比在萧子展手里更强。” “陛下,我等不能为了一个太医署就坏了整个朝政,”皇后心里自然也是纠结的,但为了长远计,后宫干政带来的后果比此时得到的成效要严重得多,“恕臣妾不能从命。” 皇帝便长叹一声,“洛州之事表明地方医署还是有许多的问题,头一件,他们不能与地方衙门很好的合作,长此以往,不用二十年,医署怕就要从地方上消失。” 皇后一下攥紧了袖子,闭了闭眼后再睁开就坚毅了许多,“所以臣妾想让周满去洛州走一趟,而且,她也该到地方上走一走了。” “宫中有刘医助,明年还会选进几个女医,她也算后继有人。” 只要太医署能够一直培养女医,又能多几个像周满这样聪慧的人,皇帝又支持太医署的发展,那它就能在地方上站稳脚跟,女医也能在各地为女子扩大医疗,那她的初衷就能完成。 虽然过程会艰难一些,她也可能看不到结果,但能够不给大晋带来坏的结果,她就很满足了。 皇帝闻言,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只能揉了揉额头道:“那皇后多教一教太子妃吧。” 他本来想着皇后要是肯出手,太医署有皇后做靠山,会以最快的速度在地方站稳脚跟的,谁知道皇后竟然不愿意。 皇帝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 第2793章 涌动 皇后心疼恭王腿疾,下旨让太医院派了个太医去洛州看望恭王。 皇后给恭王准备了不少药材,皇帝也开了内库给搬了不少东西出来,全是恭王喜欢的金银绸缎和书籍之类的东西。 太子是在傍晚回东宫用饭时知道这件事的,太子妃一脸怪异的给太子盛了一碗汤,“殿下知道母后派了谁去洛州吗?” 太子不太关心,老三的腿瘸了,已经没有和他相争的机会了,不过这会儿是休息时间,太子不介意看老三的笑话,因此问:“派了谁?” “周满。” 太子差点儿把才喝进去的汤给喷出来,不过还是忍不住咳嗽起来,他用帕子捂住口鼻,等不会失礼的时候才抬起眼来看向太子妃。 太子妃也很好笑和惊奇,“殿下也惊讶是吗?臣妾初听时也诧异,所以派人去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件差事还是周满自己求的。” 太子就皱眉,“虽说周满和恭王不和,但她不是会为这些恩怨浪费时间的人,她为什么要去洛州看恭王?” 周满的时间一直不够用,十次见她,她九次表示自己很忙时间不够用,恭王才不值得她去浪费这个时间呢。 太子妃便微微压低了声音道:“说是她在洛州医署的弟子出事了,被当地县衙拿下,如今全家都在牢中。” 她顿了顿后道:“殿下,周满的弟子要是出事,她这个老师会被牵连吧?” 太子没说话。 太子妃重新给他盛了半碗汤,道:“不过那是在洛州,恭王封地,我们不好插手。” 太子垂下眼眸没说话,吃过饭便去了书房,找了几个东宫属官过来说话。 詹事府郭大人是知道这件事的,太医署还算是太子在管,这件事不大不小,郭詹事还是知道的。 他道:“此事我们不宜插手,只能让太医署自己去做。” 太子问,“那郑辜是怎么回事?这么无能,竟还能叫人拿假药材骗了?” “不一定是被骗了,”郭詹事道:“臣了解过,这个郑辜是周大人的大弟子,在拜师前他就是济世堂的少东家,小掌柜,医术就很不错了,虽未曾坐堂开方,却在柜上抓了两三年的药,管着济世堂的账目和进药,周大人放过话,论对药的了解,她尚且不如对方。” “那是被栽赃了?”太子最先想到的是恭王,然后又摇头,“不是老三,这种时候他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的确不是恭王殿下,”郭大人很淡定,他道:“太医署想要在地方扎根,这是必经之路,殿下,现在还不到我们插手的时候。” 等到太子插手的时候,那就是需要流血的时候了。 太医署现在的制度还不完善,所以和地方是有一些职能和权力的重合的,他们肯定要相争,且和地方上的药铺等更有利益之争,这些争斗现在还刚刚开始呢。 太子了解过便心中有数了,他道:“周满医术超群,其他人还罢,她须得保下。” 郭詹事应下,“臣会尽力的。” 他也想保下周满。 周满一路走来一直和东宫走得很近,甭管她承不承认,她都是公认的太子的人。 而且她自己也更偏向东宫。 能有这样一个医术好的太医偏向,郭詹事傻了才会放过对方。 不论是太子还是太子妃,或是小皇孙们,他们都需要这样一个亲近的太医。 甚至皇帝那边,一个医术好,又亲近东宫的太医也尤其重要。 所以詹事府也在悄悄的关注这件事。 满宝全然不知,得了旨意,她回家就收拾东西。 老周头还不知道她即将要贬官,甚至会罢官,还一脸忧虑的盯着她道:“天气冷,怎么这时候出外差?” 说完又觉得这话不尊重皇帝,于是又改口道:“但你是官儿,虽然这时候冷,但咱拿了皇帝这么多好处,需要我们干活儿时还是要干活儿的。” 满宝就和老周头道:“爹,这话儿就应该让皇帝老爷子听一听,他听到了一定高兴。” 白善给她准备了一些钱,拿过来的时候看到老周头在便将布包卷成了一团,背在身后笑着上前,“岳父,岳母,晚上都在这边用饭吧,也算是给满宝送行。” 钱氏扫了一眼他背在身后的手,笑着应了一声,起身拉了老周头走,“让两个孩子收拾东西吧,我们去找亲家说说话。” 老周头嘀咕,“我话还没说完呢,他们刚回来没多久就要出去……” 白善躬身送走岳父岳母,将门关了走到满宝身边,打开布包给她看。 满宝忍不住哇的一声,“这是金箔?” 布包里是一片一片巴掌大的金片,很薄很薄,但有一摞,拇指那么厚。 “这是我从祖母那里拿的,让西饼给你缝在衣服和鞋子里,这是预防紧急情况下用的,至于实在用的钱和金银我们有。” 白善刚想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满宝已经连连点头道:“对,对,我也有,好几箱子呢。” 白善就微微眯眼,不提自己的私房了,“你有这么多?” 满宝回神,轻咳一声,“也不是很多了,主要是铜钱,所以显得多,对了,你肯定也攒私房钱,攒了多少了?” 白善便转开话题,“郑大掌柜知道你要亲去洛州,已经收拾好了要与你同去。才派了下人来说,让你明天出城的时候等一等他。” 满宝的注意力果然被转开,“好。” 郑大掌柜之前已经派了一拨人去洛州了,但一直没消息回来(才三天,鸽子都没那么快),所以郑大掌柜便将济世堂交给族里的人,包袱一收,也要跟着周满去洛州。 满宝他们准备了车,但没准备马车,她带了大吉和西饼,多余的人不带,加上奉命给恭王送东西内侍和禁军,大家快马出了城门。 内侍虽没有禁军高大,但也五大三粗的,他们笑吟吟的看着周满,声音听不出一点儿尖细,“周大人不要嫌弃咱家等粗鲁,我等都是做粗活的,比不得宫中的哥哥们细心周到。” 来送行宣旨的内侍中有个和周满熟悉,压低了声音和她道:“这些都是古大人亲自挑选的。” 满宝便低声道:“替我多谢古大人。” 第2794章 到达 连内侍都可快马,即便身后拉着三大车的礼品和行李,他们依旧速度很快的往洛州赶去。 早上天未亮时启程,中途偶尔歇息,到了驿站换马。 满宝一开始就预备着换马,因此直接带了自己的赤骥和一匹官马,到了驿站换掉官马,两匹马换着骑,三天时间就到洛阳了。 只是等他们下马时腿都有点儿打颤,连满宝走路都有点儿外八,好在转一转就好了一些。 满宝风尘仆仆的抬头看了一眼洛阳的城门,直接道:“走,去找恭王。” 她在洛州这里除了已经被抓起来的郑辜也就恭王一家熟人了。 一行人进城,路过一家客栈时,满宝扭头对郑大掌柜道:“您先在这里安顿,等我通知您。” “好。” 满宝带着一行人去了恭王府。 恭王听说天使来了,他爹娘给他送来了许多东西,一时高兴,立即牵着儿子的手带着王妃就笑容满面的出来接旨,结果才到前院就看到正仰着脑袋四处打量的周满。 恭王就脚步一顿,忍不住先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还是周满。 恭王就松开了儿子的手,转身要回内院。 王妃连忙拉住他,“王爷……” 满宝听到动静,从园林里收回了目光,看向恭王一家,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双手一合弯腰行礼,大乐:“下官见过恭王,王妃和小世子。” 她道:“臣奉娘娘凤命前来看望王爷和王妃。” 王妃对周满也很熟悉,毕竟恭王减肥和养腿伤的后半阶段她们隔三差五的见面。 说真的,要不是周满和丈夫的那些小纷争,其实她们还是很聊得来的,当然了,是私底下。 恭王妃和长豫公主的关系很好,连带着对周满的印象也不错。 王妃拉着臭着脸的恭王上前。 哪怕到了跟前恭王也不相信的打量着周满,“你是天使?” 满宝咧嘴一笑,“是啊,恭王可以听旨了。” 周满边上的一个内侍就轻咳一声,低声道:“王爷,快设案接旨吧。” 恭王这才让人去准备香案。 内侍这才从一个盒子里取出黄绸,展开后念旨。 大意就是,近来长安的天气很冷,皇帝和皇后住在太极殿中都能感受到呼呼的寒风,深深觉得外面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而听闻洛州今年比去年还要寒冷,你腿上有伤,有没有感觉到疼痛? 你腿痛,但阿爹阿娘的心更痛,痛到日夜难安,所以特意派了太医院里医术精湛的周满去看一看你,希望你能好好的保养好自己。 你好了,阿爹阿娘才能好。 也不知你那边药材是否齐全,因此附带了一些药材补品过去,单子如下。 内侍就开始念单子了。 说是药材补品,但皇帝从自己内库里取来的东西,不仅有珍珠玉石,还有一箱子很珍贵的孤本字画。 反正满宝听着挺嫉妒的,皇帝真有钱。 内侍念到口干舌燥才把礼单念完,然后将黄绸一卷交给恭王,大家一起看着他。 恭王看了看周满,又看了看周满,虽然很想把人赶出去,但他没这个胆子。 他要是敢把人赶出去,前脚赶了,后脚京城里的御史就能喷死他,所以他只能忍下气看向王妃,咬牙切齿的道:“王妃安排吧。” 王妃便笑着对众人道:“给诸位安排好了客院,来人,快带周大人和诸位大人去客院休息。” 满宝一行人就跟着王府的管事去了客院。 因为周满是女客,所以住的地方还和他们不一样,是在客院的另一边,更靠近内院一些,单独的一个院子,西饼和她住了进去。 大吉也要跟着,惹得王府的管事一再看过来。 满宝只当领悟不到他的意思,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就快要开口时道:“他是从小带我的人,让他与我同住一个院子就行,不必额外安排了。” 管事这才应下。 满宝看了一下客院的正房,还是很不错的,够大,也清爽干净。 王府派来的下人手脚麻利的帮着他们将行李搬进来,就要打开规整,被西饼眼疾手快的拦住,她道:“这些我自会安排。” 西饼拿出一把铜钱塞给他们,笑道:“我家大人一路劳顿,还请姐姐们帮忙打些热水来梳洗。” 王府的丫鬟接了钱,露出笑容道:“好说,好说。” 下去给她们打热水了。 满宝已经三天没洗头洗澡了,又一直在赶路,路上的灰尘满天飞,身上脏得不行,她不仅洗了澡,还把头给洗了,然后就坐在榻上让西饼擦头发。 她自己算了一下时间,“现在大理寺的人还在路上吧?” 其实他们和大理寺卢太医等人是同一天出发,只不过他们速度更快而已。 西饼断言道:“他们最少还要一天才能到。” 满宝打了一个哈欠,对西饼道:“你也去洗漱吧,我们今天先休息,等把精神养足了再开始干活儿。” 西饼小声问道:“大人,王府的下人都在外面守着呢,我们住在王府里会不会行事不方便?” 满宝想了想后道:“住在王府里更方便,没事儿,我回头还要借一下恭王的威名呢,回头我求求他。” 西饼总觉得大人说的求求他是和他说一说,可是家里人不都说大人和恭王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满宝靠在床上小睡了一下,养足了精神后便穿戴一新,神清气爽的去见恭王一家。 恭王看见她便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一边。 王妃却扬起笑脸问道:“周大人可还住得习惯?若有什么缺的告诉我,我让下人给你添置。” 满宝笑道:“挺好的,里面的东西很齐全,下官没什么需要添置的。” 她也很热情的和王妃寒暄,“王妃过得好吗?我看您脸色有些疲惫,要不要下官给您看看?” 王妃自然愿意,当即就坐下伸出手腕来。 满宝微微朝后看,西饼立即拎着药箱上来。 满宝打开药箱拿出脉枕给王妃问诊。 恭王见没有他参与她们也能聊得这么好,不由在心里哼了一声,目光就不由瞥向俩人。 第2795章 不动声色 王妃没什么大的毛病,不过是天冷了,但她胃口似乎又不好,因此脸色疲惫而苍白。 满宝都不用开药,想到现在天冷,脱衣服扎针也麻烦,干脆道:“我给您开药膳方子吧。” 她道:“太医署琢磨了好几个药膳方子,我都背下来了,虽然也有药味儿,但比喝药淡太多了,喝点儿药膳汤,吃点儿药膳,长久保养,身体底子好了,人也就好了。” 能够用吃来治病,不用扎针和吃药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王妃连连点头,脸上的笑意更盛。 常听东宫的人说,周太医关心起人来如沐春风,她以前一直没机会体验,今儿总算是体会到了。 满宝想到之后还有事求恭王,因此让恭王也感受了一下她的关心。 她笑眯眯的转头看向恭王,柔声问道:“殿下近来感觉身体如何?” 恭王身上的肉却抖了抖,一脸戒备的看向对方,“是太子举荐你过来的?” 他曾给太子示好,想要修复一下俩人关系,不过不太成功,他也懒得再讨好对方,所以兄弟俩的关系虽然在他放弃皇位后没有再继续恶化,但也没好转多少。 他有点儿怀疑周满是太子派来的,可目的是什么? 他现在都没有争位的资格了,太子还不放过他? 满宝此时还是很温柔,和恭王道:“是娘娘指定臣过来的。” 她自我夸奖道:“娘娘认为臣的医术不错,又有经验,对殿下的旧伤和病也都了解,所以才委派臣过来的。” 恭王很怀疑,母后素来体贴,就算是派刘太医那个糟老头子来也不会派周满来吧? 他可不喜欢周满。 只不过太医院的众多太医中,给他看病最多最久的好像还真是周满。 主要是减重占的时间太长了。 恭王还在怀疑中,满宝已经上前,“殿下,下官给您把把脉?” 恭王看了眼王妃,慢悠悠的卷起袖子,要伸不伸的,别说周满和王妃了,边上的小世子看得都难受,他等了一会儿,实在是没忍住,伸手就扯住恭王的手往周满跟前一拉,两只胖乎乎的手扯在一起,才七八岁的小世子一脸严肃的道:“父王,不能讳疾忌医。” 恭王:…… 小世子仰起头来一脸严肃的和周满道:“有劳周太医了。” 满宝的眼睛却定在小世子白白胖胖的脸上,这才反应过来一样的看着他道:“小世子比之前变了许多。” 王妃闻言心痛道:“是啊,他今年和殿下一起用饭,吃得多。” 她可爱软糯的儿子啊…… 满宝一凛,再度看向恭王时便少了刚才特意装出来的温柔,“殿下,过度饮食要不得!” 恭王觉得他熟悉的周满回来了,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道:“本王家里是没米还是没肉?或者是没钱?” 满宝懒得跟他废话,将他的手按在脉枕上就把脉,确认他现在身体负担又加重了以后便检查他的伤腿,问道:“现在天冷可酸疼吗?” 虽然恭王很不喜欢周满,但用起她来却毫不客气,这是他李家的臣子,又是父皇和母后派来的,他当然要用了,于是如实以告,“酸,疼。” 他顿了顿后道:“尤其是夜里下雪的时候,感觉冷气一直往骨头缝里钻,又酸又疼。” 王妃补充了一句,“夜里几乎睡不着觉。” 满宝转头看了一眼院子里堆积在树根下的白雪,微微眯眼,“上一次下雪是什么时候?” “就四天前。” 满宝颔首:“难怪我们来的路上这么多雪,官道上几乎都要封路了。” 要不是雪,快马加鞭的速度会更快的,毕竟洛州可是皇帝精挑细选给恭王的封地,离京城并不是十分的远。 兵士快马加鞭只需两天,恭王车架慢悠悠的走也才用五天。 满宝不动声色的问道:“今年洛阳下雪多吗?” 恭王和王妃都以为她问天气是为了治病,毕竟她以前给他问诊也是如此,今天暑热,于是少动多喝水,每天喝多少水,吃多少肉都是根据天气来的,特别可恨。 “挺多的,”王妃如实道:“自入冬以来,隔一段时间便是一阵雪,尤其是十一月连着下了三天,雪又大,压垮了不少的房屋,那几天王爷就很难受。” 满宝一惊,连忙问道:“那整个洛州呢?” 恭王微微眯眼,拦住要回答的王妃,“本王的腿还能管到整个洛州?” 满宝鄙视他,“小的环境受大的环境影响,整体环境偏冷,难道洛阳能幸免于难?洛州要是不冷,洛阳一个县,它再冷能冷到什么地方去?” 恭王被她这一眼看得一怒,直接道:“别说整个洛州,今年整个中原都受冻灾。” 他道:“今年还未入夏就开始干旱,似乎所有的雨水都积攒在冬天,一入冬就开始下雪,一下雪天就冷。” 他摸了摸自己的腿,咬牙切齿的道:“一冷本王的腿就疼。” 恭王虽然不从政,也不管事,但不代表他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他的封地又是在洛州,所以洛州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满宝的手还搭在他的脉上,蹙眉问道:“可是京城没有收到洛州冻灾的折子。” 恭王不以为意道:“又不是十分严重,洛州还能控制,为何还要上折烦扰父皇?” 满宝瞥了他一眼,收回了手后幽幽地道:“殿下,您该减重了。” 恭王一听这话,身上的肥肉忍不住又是一抖,连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他最讨厌听见这话了。 满宝的目光却已经从他身上落在了小世子身上,露出温柔一笑,温柔的道:“小世子,您也该减重了。” 象儿张大了嘴巴,立即扭头去看他娘,王妃捏着帕子纠结,最后狠狠心道:“象儿,听太医的话,我们以后少吃点儿,减一减如何?” 小世子立即眼底铺泪,扭头看向他爹。 恭王立即发怒道:“他才多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是福,怎么能减重?” 满宝道:“不减重他以后长不高。” 她道:“他现在才七周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此时不减重,吃下去的东西全横着长了,你想想十年后他成什么样子了?” 王妃看看恭王,又看看儿子,抖了一下后立即严肃的道:“减重!我们明日就减!” 第2796章 洛阳济世堂 王妃的话还是很有份量的,今日之后注定恭王和小世子将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在王妃的威逼之下,小世子双眼含泪的让周满也上上下下的检查了一遍,同时在王妃和宫女内侍们的补充下将父子俩最近半年的饮食作息给摸透了。 满宝笔记都记了有二十多张。 她看了眼自己记下来的东西摇摇头,直接和病人家属王妃道:“我得回去琢磨一下减重的计划,这个怕不是一两日能出结果的。” 王妃有幸见过周满给恭王减重的计划表,那的确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出来的,毕竟连恭王什么时辰喝水出恭都给算到了。 她连忙道:“周大人自去,王爷和世子这边我来盯着。有什么需要的,周大人只管吩咐府中的下人。” 满宝笑着应下,也直接和王妃交流,“也没什么,只是下官没来过洛阳,想要去外面逛一逛。” 王妃立即道:“我给周大人配一辆马车和一个车夫,再带上几个下人,周大人想去哪儿只管吩咐他们就好。” 满宝就笑眯眯的道:“我来时带了一个护卫和一个丫头,倒是不必要下人了,只是烦扰府中的车夫。” 王妃见她愿意接受好意,便笑起来道:“这有什么,周大人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您远道而来,我们略尽东道主之意是应该的。” 不说她和明达长豫的关系好,还是东宫的心腹,又是帝后眼前的红人,如今他们恭王一脉远离政治中心,将来还要仰太子鼻息,便需要多结一些善缘。 王妃和恭王不一样,她并不想得罪周满。 恭王在一旁哼哼,但没人理他。 王妃将周满送出门去,等到了外面才一脸忧虑的道:“周大人,王爷的腿……” 她纠结道:“现在虽然不下雪了,但还是痛,夜里很难入睡。” 所以入冬以后恭王就长得更胖了,他今年要是只长了二十斤肉,那就有十五斤是入冬后长的。 他难受得睡不着觉就更喜欢吃,而且还喜欢吃肉,又因为腿疼不愿意动弹,就更胖了。 满宝道:“下官已有了治法,只是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这样,我们先准备着,傍晚临睡前下官过去正院给殿下治疗,治完了正好睡觉。” 王妃便如释重负的笑了,忙道:“周大人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只管列出来,我让下人去准备。” 满宝点头,“一会儿我将单子列出来,只是一些顺手的东西需要我亲自出去挑选。” 王妃闻音知雅意,立即笑道:“我这就让人给周大人准备马车。” 满宝回到自己的房间,让西饼准备了纸笔,先将治病所需的东西都给列出来交给王府的下人,这才略一收拾出门。 大吉也洗漱休息了一下,这会儿正精神,拉了马跟在周满身后。 西饼觉得太冷了,特意翻出一件斗篷给周满系上。 满宝急匆匆的往外走,路过隔着几座院子的客院时脚步一顿,扭头问道:“与我们同来的内侍都住在此处?” 西饼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大吉。 大吉沉静的道:“这边住的是禁军的大人们,内侍大人们另住他处。” 满宝点了点头,和大吉道:“问一下他们是要回京去,还是要留在此处过年,若是留在此处给他们送些银钱去,劳烦他们跟在此处耗费时间了。” 大吉应下。 王府给周满准备好了马车,看见周满出来,立即放下凳子给她踩。 满宝踩上去前打量了一眼马车,不是很奢华,但这马车也不窄,最主要的是车壁上印着恭王府的徽记。 满宝很是满意,笑着上了马车。 西饼跟在满宝身后,吩咐车夫道:“去济世堂。” 今天早上进城时郑大掌柜他们停在和来客栈,但和来客栈过去小半条街就是济世堂。 王府的下人以为她是要去济世堂买东西,一点儿没怀疑,直接往济世堂去。 满宝进了济世堂,立即有伙计上前招呼,“小娘子是抓药还是看病?” 满宝扫视一圈,问道:“京城来的郑大掌柜来这里了吗?” 正在柜台上算账的大夫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周满,将事情交给药童,立即笑着迎出来,行礼道:“可是周太医?” 满宝点头。 他便侧身道:“郑大掌柜和我们掌柜在后院,您后面请。” 郑大掌柜一来就说了,他是和郑辜的师父周太医一起来的,用的是给恭王看病的借口,所以大夫一早便在柜台上等着了。 郑大掌柜和洛阳济世堂的郑掌柜正坐在后院的屋里说话,看到周满来,立即将人迎接进去。 郑大掌柜和周满介绍道:“这是从弟,他族中排行九。”一旁的郑四则是郑大掌柜提前派过来的人,他管着京城那边的进药,在郑辜入学后给郑大掌柜打下手,所以满宝和他还算熟悉,来人点了点头,主要是和郑九掌柜行礼,满宝叫他“九掌柜”,坐下后问道:“事情如何?” 郑九掌柜立即道:“大哥派来的人我已经接到了,也在打点,但县衙的人咬得紧,就是侄媳妇的娘家兄弟也都出面了,还是不愿意放人。” “好在我们往里头送东西是不拘的,这几日侄子和侄媳妇在牢里过得还行,我将保胎药做成了丸药给送进去,昨儿才悄悄去摸了一下脉,虽有些受惊,却无碍。”又道:“我们花了大银钱,让他们夫妻二人关在了一起,还给侄子悄悄送了一副针进去,有他在,侄媳妇暂时无事的。” 这些情况郑大掌柜已经听过一遍,现在再说不过是说给周满听的。 满宝蹙眉,“都愿意让他们夫妻关在一处了,为何就是不肯放了安二娘?她只是家眷,郑辜犯的事说大不大,还祸害不到家里吧?” 郑九掌柜就叹气道:“大概是为了账册吧,听说县衙在找侄子采购药材的账册,但侄子一直不肯开口在何处,县衙就一直关着人不肯松口了。” 满宝精神一振,问道:“他们不知道我们京城来人了?” “不……不知道吧,我对这边熟,四哥过来也都是我出面的。” 第2797章 洛阳县令 满宝垂眸想了想,拍板道:“我们走,我亲自去接安二娘。” 郑大掌柜连忙跟着起身,“要不要叫上安家一起?” 满宝“嗯”了一声。 安家是药商,生意不是很大,但在洛阳城里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家。 郑大掌柜到了洛阳还没来得及去找对方,这会儿找上门,安家二话不说就跟着他们去了县衙。 他们看了眼跟在后头的青布车,那上面有恭王府的徽记,“那是……大郎的老师?” “是,”郑大掌柜引着他们去见周满。 满宝下车与他们见了一礼,也不多话,直接先去了县衙。 虽然恭王不能插手地方政务,但他的封地毕竟在洛州,恭王府更是坐落在洛阳,当地官员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衙役们看到恭王府的马车,立即腾出一个人来进去通知县令,其余人则笑着迎了上去。 待下了高高的台阶,看到马车后面几辆也不陌生的青布马车立即眉头一皱,怎么又是安家和郑家的车? 衙役们目光流转,忍不住瞥眼看向周满的马车。 郑家和安家这么厉害,竟能请到恭王府的人? 车夫下车,将凳子放了下来,西饼先从车里跳了出来,看了目瞪口呆的衙役们一眼,面无表情的转身将帘子撩起来。 衙役们心想,难道这是恭王的哪位胡姬? 呵,现在连胡姬都敢插手地方政务了? 才这么想,一只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搭在西饼的手上,周满弯着腰从车里出来,她抬起头居高临下的看了衙役们一眼,这才扶着西饼的手下车。 她抬头去看洛阳县县衙的门匾和两边的墙壁屋檐,别说,修缮得还不错,比长安县县衙还要好。 长安县县衙有多久没修了? 当今好名,底下的百官也学着他,能有个廉洁的名儿绝对不主动败坏自己的名声。 因此长安县衙很多年没修缮了。 因为修缮要钱,谁也不愿意在自己任上打报告要钱,轮到唐大人当县令时,更是一边骂骂咧咧的办公,一边悄悄和周满白善等人道:“我才不修呢,哼,反正我不住县衙后院,办公区不漏水就行。” 要是漏水,唐大人就带着县衙里的衙役亲自上屋顶里修,连瓦片都是偷的自家的,绝对不在这上面多花一文钱。 听说郭县令搬进去时没几天也开始骂骂咧咧起来,然后依旧坚挺的不修长安县衙。 相比之下洛阳县衙看着就气派多了,也新多了,应该前两年才修缮过。 满宝正在心里想些有的没的,郑大掌柜和安家的老爷已经走了上来,站在她身后。 洛阳罗县令满脸笑容的迎出来,看到周满便笑容一顿,再看到站在她身后的人时更是将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他不认识郑大掌柜,但他认识安老爷啊,最近被烦得不行,看见他罗先生便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 因此再看周满态度也不是很好了。 他迈着八字步从台阶上下来,又看了一眼周满身后的马车,确认是恭王府的马车后才蹙眉看向周满,“这位娘子是?” 什么阿猫阿狗,随便一个王府下人都能来县衙这里来吓唬他了吗? 满宝只瞥了他一眼,身后的大吉在他开口时已经拿着一张名帖上前来道:“这是我家大人的名帖。” 一个下人还需要名帖? 罗县令又看了一眼周满,隐隐觉得不对,伸手接过,打开一看,脸色微变。 他立即合上名帖,忙行礼道:“原来是周大人,不知大人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满宝回礼道:“是本官贸然来访,叨扰了罗县令。” 她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道:“罗县令不介意我们到屋里说吧?” 罗县令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侧身道:“周大人快请。” 罗县令扫了一眼后面的郑大掌柜和安老爷,收回目光,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心腹衙役,这才连忙跟上周满。 他请了周满去前堂。 满宝微微挑眉,前堂是上堂的地方,一般县令会客都是在后堂。 不过满宝也不挑剔,到了前堂便似笑非笑的看向罗县令,想看他怎么坐。 罗县令脚步一顿,倒是很想自己坐在县令之位上,让周满坐在下首左侧,但在周满的目光下,他没敢。 论官职,周满比他高; 论尊贵,周满也不弱于他,他是两榜进士,但人家也是崇文馆编撰,比他还要清贵。 罗县令笑容不便的转头吩咐道:“再多添几张椅子来,请安老爷坐下,这位是……” 他看向郑大掌柜,趁机转移开话题。 满宝也不坐,就坐等他安排,闻言道:“这是京城济世堂的郑大掌柜,也是我那不肖徒儿的父亲。” 罗县令笑脸一僵。 郑大掌柜已经凄风苦雨的对他深深一拜,“罗大人。” 罗县令连忙避开,正巧衙役搬了椅子来,他连忙道:“几位请坐吧,周大人快上座。” 他现在右首边的位置上坐下,满宝这才在他的对面——左首边坐下。 俩人面对面,满宝也开门见山,“罗县令应该已经猜到我是为何而来的。” 罗县令此时心里跟热油浇灌一样,不明白周满一个京官,尤其还挂着太医的职是怎么跑到洛阳来的,但他还是一脸严肃,不动声色的道:“周大人,此是我们洛阳的地方政务,便是你官品比本县的大,也不能迫使我徇私吧?” “我自是无意插手洛阳的地方政务的,我们一切照着规矩来就是,”她微微一笑道:“我那不肖徒弟,他是真犯事也好,被人陷害也罢,这都要由洛阳的父母官来判,我是不想管他的,不过我那徒弟媳妇我却不能不管。” 她道:“那孩子刚怀了身孕,不能在牢里呆太久,郑辜现在还不是犯官,涉及的也不是谋逆大罪,未判前,罪不及家人,所以我这次来是接那孩子出去的。” 她起身,冲着罗县令深深的一揖,弯着腰道:“还请罗县令准许。” 罗县令脸色青白交加,立即蹦起来让开,连忙深深的弯腰行礼道:“不敢当,不敢当,大人折煞下官了。” 他咬咬牙道:“郑辜还有些事情没交代,我们是怀疑东西被安氏藏匿,这才收押安氏的。” 第2798章 出监 周满会告诉他账册早就送到了京城,不仅过了她的手,还被她上交了吗? 那当然是不能说啊,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就到,到时候他自然就知道了,正好可以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道:“医署和郑辜的家都被罗县令翻了一个彻底,这都没有找出来的东西,又岂会在一个有孕的弱女子身上?” 罗县令的视线意味深长的从安老爷身上移到郑大掌柜身上,又挪到周满身上,意味深长的道:“谁知道呢?或许他们藏在了别处,只有安氏才知道地方。只要他们把账册交出来,让县衙得以继续调查,我便放了安氏。” “周大人,我这也是为了洛州医署和小郑大人好,有了账册便能查清药材的来源,尽早还他一个公道。”罗县令微微眯眼,“我想周大人也想我们尽早查清真相吧?除非……” 罗县令话未说完,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除非郑辜和洛州医署有问题,而太医署想要包庇他。 周满颔首道:“罗大人说的是,但也不能不顾朝廷法度,不论安氏是否知道账册,罗县令可以抄郑家和洛州医署,但就是不能在有证据之前收监安氏。” 周满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罗大人,我这次是来接我徒弟媳妇出监的,不知可行?” 罗县令脸皮抽了抽,所以他最讨厌与不和的官者打交道了,尤其对方还比他官大,还知道律法。 今天上门来的要不是周满,而是郑大掌柜和安老爷,别说这样的话他不会听到,他可以连见都不见对方。 但他可以不见周满吗? 罗县令心中一动,找些其他借口还是可以的,但是她是坐着恭王府的马车过来的,当时没防备啊。 “周大人此时不该在京城吗?”罗县令扯出一抹笑道:“没想到周大人为小郑大人愿意如此奔波,果然是师徒情深啊。” 周满一脸严肃的道:“我是奉陛下和娘娘的旨意来为恭王请平安脉的,罗大人要看陛下给恭王的圣旨吗?” 罗县令吓了一跳,自然不能开口说要看。 周满人现在这里,又是坐着王府的马车过来的,自然已经宣旨,他倒是敢看,但他敢去和恭王伸手要圣旨吗? 罗县令想拖一拖,他记得周满是太子的人,而恭王和太子素来不睦…… 周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微微一翘道:“罗大人,我一到王府才知道今年洛阳似乎雪水偏多,引得王爷腿疾频犯,心情很是不好。” 她往外看了一眼天色道:“还请大人抓紧些,将安二娘提出来还有些手续要办吧,眼看天色要暗了,再拖下去,今日要耽搁给恭王疗伤治病了。” “那是周大人失职吧?” “是呢,”满宝意味深长的道:“所以我回去还得写封请罪折子给陛下和御史台,还是罗县令好些,不似我们京官,只要犯了一丁点儿错便要被御史紧紧抓住不放,因此很是诚惶诚恐。” 罗县令嘴巴动了动,袖子下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最后无奈的呼出一口气,扭头对心腹道:“去牢里将安二娘提出来。” 周满立即起身,和罗县令道:“久坐于身体有害,不如我们走一走?” 罗县令微微眯眼,道:“郑辜现为整个案子的关键人物,这其中涉及到人命,周大人怕是不能探监。” 周满点点头,不在意的道:“我不见郑辜,只是想接一下徒弟媳妇,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她笑道:“冬日天冷,气血凝滞,活动一下气血流转得快了,身上也就没那么冷了。” 罗县令还能怎么说呢? 只能跟着他们一起走。 大牢距离县衙并不是十分远,拐过两条街就是了。 周满果然没进去,就站在大牢的门口等着,罗县令就只能陪着,他的心腹拿了临时做出来的文书进去提人。 没多久便拉了一个人披头散发的女子出来。 安老爷再也忍不住,从周满身后快步上前,“二娘——” 安二娘吓得不轻,脸色有些发白,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看,惊喜不已,“爹——” 满宝和郑大掌柜都是大夫,一眼就看出她脸色不对,立即上前,一人握住了她的一只手把脉。 郑大掌柜见她额角冒着冷汗,不由焦急,“可是腹痛?” 安二娘这才看见公爹,她只见过公爹两次,一次是下聘的时候,一次则是和郑辜成亲后,她眼中大亮,就想跪下求道:“父亲,求您快救救郑辜,他是……” 郑大掌柜扶住她,安抚她道:“我知道,他是我儿子,我能不救他吗?你身子不好,先吃一丸药。” 他从身上拿出一瓶药,倒了一颗药丸给她,“含服。” 安二娘此时脑子跟浆糊一样,今天本来好好的,但刚才衙役突然闯进牢房,二话不说拖了她就往外拉,把她和郑辜吓得不轻,俩人挣扎了一阵,最后安二娘被人生生拖了出来,她还以为她要完了呢,没想到竟是家里救了她出去吗? 可是…… 安二娘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心中惴惴不安。 她无意识的接过药吃了。 周满看了一眼她手上泛青的抓痕,脱下斗篷披在她身上,转头冷冷地看着罗县令道:“罗大人好手段,本官都忍不住佩服。” 罗县令道:“下官不知大人何出此言。” 周满也不再纠缠,扭头对郑大掌柜道:“带她走吧,我们先回去。” 她回头对罗县令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道:“罗大人,我们明天见。” 罗县令一愣,暗想,我明天为什么还要见你? 罗县令决定明天下乡去巡视雪灾灾情,反正就不在县衙里见她,看她能怎么办。 安二娘愣愣的看着周满,她没见过周满,但没少听郑辜提起他的老师,见罗县令明明很生气却还是要行礼送他们离开,便隐约猜出了她的身份。 安老爷和郑大掌柜道:“亲家,你们最近怕是抽不开身,也不方便,不如让她回娘家去,让她娘来照顾她。唉,自他们被下狱,她娘也是日夜哭泣,担忧得不行。” 郑大掌柜自然应“好”,一脸感动的道:“那我这儿媳妇就有劳亲家了。” 第2799章 不合法 大家跟着安家的人去了安家,郑九掌柜早就准备好药箱,直接拎进去。 在场的五个人有四个是大夫,剩下的一个安老爷对医理也有些了解,他也知道女儿的状态不是很好,不敢耽误,一进门就让人烧热水,然后将安二娘交给抹着眼泪的妻子,“快扶着她进屋去歇息。” 然后看向郑大掌柜,迟疑着是不是得再叫个大夫,他们这些人都是长辈,还都是难的,不太好给安二娘看病啊。 郑大掌柜却干脆,从郑九掌柜手里接过药箱就往周满手里一塞,“有劳周大人了。” 满宝点点头,一句话不说,拎着药箱带了西饼就进去。 安太太带着婆子将安二娘身上的披风解了,衣服才脱了一半就忍不住哭起来,“你这是怎么弄的?” 满宝绕过来看,只一眼便道:“他们拖你了?” 伤的是后背和侧面臀部的位置,应该是倒地后被拖行了。 安二娘脸色微白的点头,抱着肚子道:“只是有点儿疼,我又吃药了,应该没问题吧?” 她倒下去的时候郑辜护着她了,她也一手护住了肚子没有磕到,但依旧受惊不少。 周满上前道:“没事儿,刚才在大牢门口我就看过了,有些受惊,但问题不大,再多点两个火盆,端热水来,你这会儿不能泡澡,但可以用热巾子略擦一擦身体……” 她这话是吩咐边上一个婆子的。 周满放下药箱,打开后取出针袋,先检查了一下才道:“躺床上,我给你扎针保胎。” 安太太欲言又止,想要问你是谁,但见她衣着不俗,气势也足,她一时竟没敢问,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扶着女儿躺下让周满扎针了。 安二娘小声的道了一声谢,“谢谢先生。” 满宝只是点了点头。 她行了一套针法,安二娘身上虽然还疼,但肚子的隐隐作痛却减缓了许多,几乎已经感受不到。 她长呼出一口气,放心了不少。 剩下的事情就是安太太和安家的下人一起来了,满宝看了一下她身上的伤,虽然有挫伤,但不是很严重,现在也只能擦一些对胎儿无害的药膏等它慢慢好了。 满宝转身出去。 外面的四个大男人没有走,而是凑在一起说话,看到周满出来立即迎上去,“周大人,小女怎么样了?” “动了胎气,接下来要好好的保养,不受惊吓,不受伤,一会儿我留下一张方子,吃上三天就没大碍了。”满宝道:“她身上的外伤不能用活血化瘀的药膏和药酒,我回头会给她调一盒药膏,她可以先擦着。” 安老爷和郑大掌柜都大松一口气,连忙道谢。 满宝道:“安二娘说她是被突然拖出来的,只怕县衙那边没有告诉郑辜实情,现在指不定怎么担心呢,所以还请安老爷费心,再想办法给牢里的郑辜传个口信,报个平安才好。” 郑大掌柜一凛,回神道:“对对对,要给郑辜报信的。” 不然他要是误会,认了不该认的罪,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就糟糕了。 安老爷纠结道:“之前倒是没问题,可现在罗县令必定紧盯着大牢,我这边恐怕……” 周满道:“大牢里这么多衙役,罗县令还能盯着每一个人的家里不成?总之得让郑辜安心,不然出事就不好了。” 安老爷:“恭王这边能不能……” “不能,”满宝直接拒绝道:“今天我们是狐假虎威,但凡他时间宽裕一些,或者位高权重一点儿,可以派人直接问到恭王那里去,那就会知道我在恭王那里一点儿面子也没有。” 安老爷目瞪口呆,头一次见人这么自贬的。 “可今天搭救小女也挺顺利的,我看罗县令很忌惮大人的样子。” “那是因为他收监安二娘的行为不合法,”满宝道:“大晋律,官员犯法,除参与者外,须得有了判决之后才能根据判决来收监其家人和抄家。” 她道:“郑辜现在犯没犯法都还不一定呢,他们没有证据,而安二娘才嫁给他半年,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有参与医署药材的采购,所以她不在收监之列。” 唐学兄和白善说过,罗县令直接将郑辜下狱的行为也有程序性错误,正确的做法是上折子和御史台告洛州医署,御史台会责令太医署和他们共同查证。 御史台、太医署、地方县衙,要是案件严重,大理寺也有权和责任加入调查之中,而作为洛州医署的负责人,郑辜要做的是配合调查,等有了证据之后才直接收监。 当然,没有证据,在三方的共同见证下收监也可以,因为还有一个理由,怀疑郑辜阻碍调查,对方收监更利于案子的调查。 可是现在洛阳的公文都没送到京城呢,地方县衙直接越过御史台、大理寺和太医署收监郑辜,这个错误说大不大,但说小也绝对不小。 不过她是不会和罗县令计较这个的,因为她不配! 她是来给恭王治病的,顺道看一下自己没犯事儿的徒弟媳妇还行,参与到徒弟的案件里就不行了。 所以等吧,等明天卢太医和御史台大理寺的人到了,够罗县令一壶喝的了。 反正就一句话,“我现在没办法,安老爷是本地人,门路比我们这些外来的要多。” 郑大掌柜趁机道:“亲家别怕花钱,我这次带了足够的钱来的。” 他掏出帕子来抹眼泪,哭道:“亲家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事儿,我也要活不成了。” 安老爷:……他也只有两个闺女啊,他闺女也只有一个郎君呀,他又怎么会想闺女守寡? 安老爷咬咬牙道:“我再派人出去试一试。” 满宝却不能在此等结果了,她抬头看了一下日头的位置后道:“我得回去了,王府那边还等着我治病呢。” 郑大掌柜立即将她送出去,悄声问道:“周大人,您利用职位之便,恭王知道了会不会……” “您放心,我有话回他的。” 第2800章 讥讽 郑大掌柜并不怎么放心,但这会儿他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送周满上车。 满天神佛保佑,周满好好的,如今他们家最大的靠山就是她了,他二弟也只能在京城走动而已,但论认识的人,还是周满最多最强。 满宝回到恭王府的时候,罗县令才从牢里出来,只不过脸色不太好。 跟在他身后的心腹道:“大人,我看郑辜脸色不好,显然被吓住了,再来两次说不定就招了。” 罗县令却不抱希望,“我们当着他的面把安氏拖了出去,他这会儿都没松口,之后缓过神来必定知道我们不好对安氏做什么,他更不会招了。” 他气呼呼的回县衙,走到一半脚步微顿,停了下来,“不对,周满怎么会来洛阳?她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不是说奉旨来看恭王的,到了洛阳她肯定要找自己的弟子,一找不就知道了?” “可郑辜的父亲为何也在?”罗县令心底升起不好的预感,眼前有些发晕,“快,快着人去打听周满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城的,进城之后干了什么,快去查!” 不等心腹跑出去,罗县令的师爷带着人跑来,“大人,您有京城来的信。” 师爷是罗县令心腹中的心腹,一般的信件他都可以不经罗县令的同意拆开看了,除非是密信。 于是罗县令撩起袍子快速回去拆信。 等他看完,他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头疼的揉了揉额头道:“不必去查了,京城有天使要过来查这事儿了。” 师爷一惊,问道:“不是没上报吗?京城那边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抄家的时候不仔细,叫郑辜的人跑了出去,有人去京城报信了。” “这……” 底下的人立即辩解道:“大人,那郑辜就住在医署后院,那几天上门抓药的人多,他又雇了一些短工,我们抄家的时候到处都是往外跑的人,很难确定哪个是他的人。” “此时不是推卸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一想要怎么办,”师爷道:“大人,既然京城已经知道,那天使问起为何不上报,您如何作答?” “大雪封路,人出不去?” “不妥,”师爷道:“郑辜的人能到京城,大人的人为何不能到?” 罗县令思索片刻后道:“已经派出了公差,只是大雪封路,人或许在路上出事儿了,而我们这边也一直在等回话。” 师爷点头,吩咐底下的捕头道:“挑两个人,让他们先去别处躲一躲,等天使走了再出来。” 捕头应下。 罗县令却不敢放松,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一事,我未曾得到御史台同意就收押了郑辜……” “大人,受害者家属一直在闹,引得城中的百姓激愤,而公文出去后一直未得回信,您是无奈之下才收押了小郑大人,此举不仅是为平息民愤,也是为了保护小郑大人一家。”师爷道:“地方官有相宜之权,此事说大其实并不大。” 罗县令呼出一口气,这才放松了一些。 师爷道:“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大人们不好应付,但比他们更不好应付的是恭王那边。” 他道:“恭王虽然不管事,洛阳县也不再是恭王的封地了,但陛下一直宠信恭王,若是恭王插手,此事说不定要糟。” 恭王封地洛州,曾经包括了洛阳这一大片非常丰硕的地方,可惜他接连闯祸,在群臣的努力下,皇帝只能两次削掉他的封地。 洛阳县就这样从他的封地上被剔除了,本来藩王就不能插手封地任免和政务,这下他更说不上话了。 但是,明面上不可以,暗地里他的影响力却还是很大的。 罗县令也不想得罪这位王爷,不然接下来几年任期就太难熬了,于是他也认真的思索起来。 他想了想后道:“周满不是太子的人吗?” 师爷无奈的道:“大人,要是王爷的腿没受伤前,恭王自然敢和太子打擂,但他的腿受伤了,他与那个位置已经无缘,自然要修复和太子的关系。哪怕就只为这一点儿,他也不会为难周满的。” 谁不知道周满是太子的人啊。 而此时,恭王正在为难周满。 他靠在迎枕上,大大的身躯挤在一张特意做大了的椅子里,小腿还抬了起来,正放在一个小矮几上,左右两边正跪着一个侍女在给他按腿。 他还抬着下巴看周满,明明坐着比站着的周满要矮,但愣是做出来居高临下之感。 他道:“我说呢,为何是你来给本王看诊,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要不是你跑这一趟儿,我还不知道你那徒弟被抓了呢,怎么,你们太医署才开起来没两年就要倒了?” 满宝瞥了他一眼道:“恭王殿下,你知道太医署是谁一力主建的吗?” 恭王嗤笑一声道:“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太子吗?” 他道:“你们太医署,还有礼部、户部,不都是太子的嫡系心腹吗?” 也不能这么说,只是以前太子管过礼部,现在管着户部,太医署建立时又是太子负责,所以这三个部门才天然亲近太子,但要说是太子的嫡系心腹倒不至于。 因此满宝道:“太子真正的嫡系心腹只有两个,一个是詹事府,一个是崇文馆,我们太医署不是,我们是朝廷建立的部门,与六部九寺一样的。” 恭王就气得收回脚,踩在地上喷她,“你不就是崇文馆出来的,你不是太子心腹吗?还敢说太医署不是太子的?” 满宝嫌弃的拿出帕子擦脸,想了想,这段话的第一句勉强算对一半,但第二句却是完全错误的,她道:“我还是陛下心腹,娘娘的心腹呢,那太医署是不是大晋的,是不是后宫的?” 恭王又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周满这才继续话题,“太医署是皇后娘娘主建的。” 她一脸严肃的道:“大贞十四年我们就上折给陛下建议重建太医署,当时只有娘娘说好。” 恭王一愣,大贞十四年太子还没儿子,太子妃是大贞十五年才怀孕的,也是那一年才有人提议重建太医署,然后太子一力支持,后来…… 恭王看向周满,问道:“你和本王说这个做什么?” 第2801章 讨厌 第2801章讨厌 “殿下孝顺,该聿修厥德才是,怎能讥讽于我和太医署?太医署若倒了,最伤心的就是皇后娘娘了,难道这就是您的孝心吗?” 恭王张了张嘴巴,瞪着周满半晌说不出话来。 俩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满宝就发现恭王的眼睛更小了,看来的确要减重了,不然再这样下去,他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 恭王在周满的目光下什么都没说,直接起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便有侍女低着头上前来恭敬的道:“周大人,殿下觉得腿上有些酸疼。” 满宝道:“我要再准备一些东西,让殿下沐浴好等着。” 满宝去准备药灸的东西。 很多东西都要现准备,所以费的时间有点儿长,她连晚食都没吃呢。 不过这会儿恭王已经沐浴后靠在了软榻上,屋里生了火盆,身上又盖着狐皮,暖融融的,并不怎么冷。 恭王妃端了一杯养生茶进来,见他里衣敞开一半,便上前给他理了一下,“屋里虽暖和,但毕竟是冬日,小心吹了风着凉。” 见恭王不说话,恭王妃就柔声问道:“王爷在想什么?” 恭王拿着那杯养生茶喝了一口,盯着茶杯思索道:“本王在想,洛州医署这件事本王是插手好呢,还是不插手好呢。” 恭王妃闻言一愣,“王爷今儿中午不是还说藩王不好插手地方事务吗?” 恭王腿疾,今年雪水多,又冷,所以尤其难受。加上皇帝出征,朝中是太子监国,为了避嫌和不引起更大的矛盾,自皇帝出征后,恭王府的外出活动基本上都停止了。 要不是中午时底下的人禀报周满去了一趟县衙,他还不知道洛州医署出了这么一件新闻呢。 当时他就知道周满是在借他的威势威胁罗县令,虽然不太高兴,但他也没拆台,但同样的,他也不许王府中人参与更多,直接和王妃说,若是周满请求她出手帮忙便拒绝。 但现在 恭王沉思道:“太医署是母后的主建的,现在又是太子管着” 他忍不住哼了一声,却道:“我与太子的关系这辈子是不能好了” “王爷” 恭王抬手拦住她要说的话,冷笑道:“这两年我明里暗里的试探过几次,老大也学会忍耐了,面上对我似乎和睦了些,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槛是迈不过去了,我也懒得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不过你和象儿却可以与他们关系好一些。” 恭王妃忍不住道:“王爷,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恭王摇摇头,“现在母后还在呢,母后她对我比较严苛,却很喜欢你和象儿,太子对你们也无恶感,你和太子妃走近些,也不需要有多深的情谊,面上情过得去就行。” 他道:“我的封地被两次削减,父皇疼我,大行之前肯定会想办法再给我加一些的,剩下的就看太子之后的行事了。” 王妃心惊胆战的,“刚才不还在说洛州医署的事吗?” “我们说的就是洛州医署的事,”恭王道:“我讨好太子是没用的,我们之间有仇,但你和象儿可以。” “此次洛州医署的事便是一个契机,”他道:“我不打算插手了,我将王府的幕僚给你,周满要是请你帮忙,你便出手,若是不开口求,你便在旁边捎带着帮一下。” 他冷哼一声道:“她今天不是救她徒弟媳妇去了吗?过两天你找个借口使人送些补品过去安家,这就是王府的态度了。” “那殿下还对周大人如此摆脸色?” 恭王理直气壮的道:“没有本王的恶,如何能体现你的体贴明理?”主要是周满也太可恶了,他看见她就讨厌,还是生理性的讨厌。 恭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肿肿的脸上竟然有些忧伤,他觉得有些饿了,可他明明是饱着的。 他往门口看了一眼,小声道:“快要过年了,厨房是不是做肉圆子了?让人煮一碗送上来。” 恭王妃:“王爷,您才用过晚食还没一个时辰呢。” 恭王道:“这是宵夜。” “王爷,周大人来了,在外面候着呢。” 恭王就一脸生无可恋的靠在了软榻上,恭王妃笑了笑,起身道:“快请周大人进来。” 满宝带着捧了不少东西的西饼进来,道:“我刚才好似听见了宵夜,现在就要吃宵夜了吗?” 她都还没吃晚食呢。 满宝问:“宵夜都有什么?” 于是三刻钟后,药灸过出了不少汗的恭王被满宝扎了不少的针,然后她就捧着一碗肉圆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 恭王狠狠的闭着眼睛,就是不去看她,可惜他还需要鼻子吸气,不然恨不得连鼻子也闭起来才好。 满宝吃完了一碗肉圆子,将碗递给侍女,很高兴的和恭王妃道:“很好吃,王府的厨子的厨艺不错。” 难怪恭王和小世子都胖了这么多。 恭王妃笑道:“周大人喜欢就好,明儿我再让他们换个口味给你做,我们家的肉圆子也分许多种口感的。” 满宝连忙应下,正想深入讨论一下就察觉到一道不太友好的视线,她扭头看去,就对上恭王恶狠狠的目光。 满宝一顿,觉得作为大夫不能折磨病人,更何况她今天才借着恭王府的威名成势,于是转移话题不再谈论吃的,“王爷此时感觉腿上如何?有没有温热的气流在流动?” 恭王脸色这才好看了点儿,哼了一声后才“嗯”了一下。 满宝就松了一口气,和恭王笑道:“殿下腿上有伤,所以雪天和冷天是会酸疼的,不知道洛阳边上可有汤池,若是有,殿下可以买个别院,冬天去汤池边上住,泡泡脚是会好些的。” 又道:“除此之外就是药灸和扎针了,可以将腿上的风湿和寒气逼出,扶阳归元,这样会好受点儿,只是” 满宝上下打量了一下恭王的体型。 恭王妃很关心恭王的身体状况,闻言立即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殿下该瘦身了,”她道:“体重太大对腿的负担也很重,尤其是对关节和受过伤的部位,所以减重刻不容缓。” 恭王道:“本王腿疼,爬不了山了。”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您放心,我找到了好几组不肥腿的减重运动,回头待我做好计划就教您。” 恭王更讨厌周满了,很想将人轰出去,然而看了看恭王妃,他偏过头去,默默忍了下来。 下午六点见 第2802章 天使到 满宝回到自己住的院子,各院早已经掌灯,满宝将药箱放在边上,点了一些宵夜后便让西饼多点两盏灯,她抽出不少白纸来一边研墨,一边思索着恭王和小世子的减重计划。 父子两个情况不一样,自然不能共用一个计划,而且小世子还要上学读书,但有些事上却是共通的,正好让他们父子互相监督。 满宝做计划到深夜,第二天起床后锻炼过,吃了早饭又开始完善了一下计划,并去看了一下恭王和小世子的日常作息和饭量,盯着他们吃完了早食和午食,她就大概有数了。 满宝决定给他们减量,但增加饮食的次数,少吃多餐,不变肥猪嘛。 满宝在恭王府里发奋时,卢太医和小谭太医跟着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员进城了,他们没做停顿,直接往县衙去。 罗县令已经有准备,但也没想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不过他反应迅速,立即一脸惊喜的迎接了众人。 他们和周满不一样,他们来此本就是为这个案子来的,因此用过饭,洗了一把脸后便投入工作中,立即就在大堂上见到了郑辜。 郑辜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儿似乎没什么问题。 但不论是经验丰富的大理寺和御史台官员,或是太医院出身的卢太医和小谭太医一眼就看出了不对。 俩人也不客气,直接上去一把扯开郑辜身上的衣襟,里面是还渗血的鞭伤。 卢太医冷笑一声,“看这痕迹,是昨天打的?不知罗县令拿到了什么证据?” 罗县令立即扭头看向捕头,捕头扑通一声跪下道:“是,是卑职立功心切,见疑犯迟迟不招供,这才忍不住用刑。” 罗县令便打圆场笑道:“刑讯嘛,疑犯不听话,用些手段也是正常的,俞大人以为呢?” 俞大人是大理寺的官员,用刑这种事,京城除了刑部和京兆府,大理寺就是其中翘楚了。 俞大人脸上没多少表情,冷淡的道:“罗大人说小郑大人是疑犯,凭证是什么?” 罗县令立即伸手将几张状纸送上,道:“这是五户贫户送来的状纸,他们皆状告洛州医署给他们开方用了假药。” 又从师爷手里拿过几张纸,“这是从洛州医署里查抄出来的药方,还有从五家家里翻出来的药渣,都封存好了,经多名大夫辨认,其中有两味药材是假的,病人正是因为用了这样的假药才死亡的。” 俞大人一一看过,然后将东西递给御史台的夏大人,夏大人翻了翻,东西不多,三两下就看完了,他留意了一下状纸上的时间,转手递给太医署的卢太医和小谭太医。 俞大人问:“口供呢?” 罗县令叹息道:“郑辜归案后一直不肯开口,拒绝配合,也是因此捕头才忍不住用刑的。” 郑辜抬头,咬牙道:“你撒谎!” 俞大人没理他,继续问罗县令,“五家原告的口供呢?” 罗县令愣了一下后立即看向师爷,师爷立即在案上翻了翻,然后奉上一本册子。 俞大人接过,开始慢悠悠的翻阅起来。 一旁的夏大人便开始询问起罗县令,“案发后为何不上报?洛州医署亦属于朝廷部门,地方县衙无权直接定罪。” 罗县令立即给出昨天商量出来的理由,“下官得知有此情况后立即就上报了,只是派出去的公差迟迟不回,也没有公文回来,下官惶恐,以为是因为道路被大雪封住,京城的官差过不来,加之民怨沸腾,这才擅自收押了郑辜。” 夏大人问:“何时案发的?” 罗县令早已复盘过,道:“十二月十三……” 见夏大人和俞大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罗县令只能主动道:“但下官听闻此事是在十一月初八时,” 他道:“下官仔细查证后,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洛州医署购买药材是有一些问题的,因此下官十一月初十时便写了公文交由公差上报,只是一直到十二月人也没回来,京城也没有公文过来,下官正想再派出一队人马时便出现了此案,因为死了人,牵涉到人命官司,外头又早有风言风语,说洛州医署中给大家用的是假药,民怨难消,下官无奈,这才收押郑辜,既是为了尽早查明真相平民愤,也是为了保护郑辜。” 卢太医讥讽道:“保护他保护到用刑吗?” 罗县令只一脸苦笑,并不作答。 卢太医冷哼一声,这种伎俩他在宫里见得多了,俞大人和夏大人在京城自然也没少见。 所以没人理他的苦笑。 俞大人翻看过口供,又转手递给夏大人,问道:“既然早有风言风语,那在五家之前,还有谁是用过医署的药出现问题的?” 罗县令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这……倒是没有具体的了,只是大家都说用医署的药恢复得慢,明明是普通的病症,却需要吃上十多天的药才好,而有的,干脆就吃不好。” 郑辜一直在忍,毕竟大人们在查问,他插话不好,但这会儿忍不住了,啧的一声道:“能到医署来求医吃免费药的能是多富裕的家庭,有些老丈来时因操劳过度,就剩一口气了,他们就是得长久的吃药调理身体的,活到什么时候就吃到什么时候。” “还有的则是身上疼痛,药物并不能治好他们,只是缓解他们身上的疼痛,让他们死得有尊严些,最后活得不是那么痛苦而已,”郑辜道:“如果不看病人的病情,而是笼统的归为一直吃药治不好,由此来定下官的罪,那下官无话可说。” 俞大人挑挑眉,总算是看向郑辜了,问道:“来洛州医署求药的只有贫苦之民?那洛州医署何以为继?” “不,也有富户,”郑辜道:“这些人是收钱的。” 他道:“我们太医署早有规定,上门求医要携带户籍和纳税的凭证,下户都可免费问诊和抓药,中户和上户问诊抓药都是正常的药价,诊费也都是固定的,并不会多要。” 当然,他们的老传统,出诊的话,一些富户会给包超出诊金的红封,这些都是属于他们个人的,他们并不会推辞。 第2803章 释放 俞大人沉思,若有所思的问:“上门请小郑大人出诊的人多吗?” 郑辜道:“还行。” 他目光扫向罗县令,龇牙一笑道:“洛阳城内,上至恭王府,下至一寻常商户,出得起我出诊价钱的,都请过我。” 他不仅出自杏林世家郑氏,还在太医署学习过,更是神医周满的大弟子,仅凭这些名号,请他的人不要太多。 洛州其他县来请他的人也不少,毕竟洛州医署名义上管着的是整个洛州。 哦,对了,洛州医署还有一个职能,那就是给洛州下的各官员看病,保证他们的身体健康,不收诊费,药费不从医署走也不收,药方要给出。 而给其他病患开方,医署只记录药方,不会将方子给对方。 他来洛阳几年,洛州下辖九个县,每个县他都走过了,每个县的县令他都出过诊,甚至其中有四个县的县令还换了,不论前后,他都给看过病。 他自认和他们还有些交情,甚至和罗县令关系最好,所以他被罗县令抓进牢里时才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震惊,等妻子被那样粗暴的拖出去,他心里才更悲愤。 要不是昨天傍晚有狱差悄悄告诉他安二娘是被他师父救出去,他不一定能熬过昨天的刑罚。 郑辜眼睛愤恨的盯着罗县令道:“洛州下九个县衙我都去过,其中来洛阳县衙的次数最多,每一次罗县令对下官都亲切得很,虽说给官员和官眷出诊不需诊金,但罗县令每次都给包了红封,下官以为我们相处得很好。” 罗县令一脸正色道:“不错,我们是相处得不错,但我绝不会徇私枉法。” 郑辜胸中鼓荡着怒气,连连点头道:“对,下官也不求罗大人徇私枉法,但公平公正总可以做到吧,什么民怨沸腾,衙役上门时已快到用晚食的时间,但医署内依旧有不少上门求诊的病人,若是民怨沸腾,若是洛阳的百姓对我医署如此不信任,他们为何还要上门?”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罗县令,想听他怎么回答。 罗县令便长叹一声道:“民生多艰,有些贫苦之人实在没钱看病抓药,即便知道医署的药有可能是假的,但因为医署免费,便也只能冒险去领药。” “不错!”郑辜突然一声暴喝,吓了众人一跳,就见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圆睁着眼瞪罗县令,一字一顿的看着他道:“民生多艰,贫苦之人只能从医署中看诊抓药,只有医署才能给他们一线生机,所以医署绝对不能取消!” 他扭头看向俞大人和夏大人,眼睛通红的道:“即便下官身上的污水洗不干净,太医署,地方医署也绝对不能取消。” 俞大人不由坐直了身体,扭头和夏大人对视一眼,隐约摸到了洛州针对太医署的原因。 卢太医抿了抿了嘴,便是一直脸上和煦的小谭太医都不由严肃了脸。 罗县令眉间微蹙,目光稍冷,看着郑辜轻柔的道:“小郑大人误会了,县衙是就事论事,就案查案,倒不知道小郑大人为何会如此认为?难道扯了大旗就可掩盖已经犯过的事?” “行了,”俞大人打断俩人的对峙,将手中的东西递给身后的书记员,起身道:“这些东西都先封存,事情如何我们总会查清楚的,此次大理寺、御史台和太医署过来便是为了办这个案子。” 他对站在一旁的郑辜道:“小郑大人先回医署吧,案子未清前你不得离开洛阳城,随时听召。” 郑辜抬手深深的一揖,应道:“是。” 罗县令脸色微变,忍不住道:“大人不可,就这样放他离开吗?他可是疑犯。” 俞大人道:“这合乎法规,郑辜是官身,在未有确凿的证据证明医署内的假药是他有意购入前,他可不用收押。” 又道:“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意有所指的看着郑辜道:“济世堂又不远,郑家也不小,本官想小郑大人应该不会置家族于不顾吧?” 大晋律还是有连坐制度的,虽然很少用到了,但郑辜要是真跑了,朝廷倒不会把郑氏的人都抓了,但济世堂也别想再开下去了,各地衙门借着搜查的名义搜查一下济世堂,所得的价值比一个郑辜可大多了。 所以这世上能够抛家舍业出逃的人不多,而这样不顾家族,不顾家人死活的人在世人的眼中也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不觉得郑辜是这样的人。 郑辜的确也不是,他郑重道:“下官不会出逃的。” 郑辜看了罗县令一眼,转身和卢太医、小谭太医也行了一礼,然后就动作僵硬的往外走。 小谭太医就吩咐身后的随从,“送小郑大人回医署去。” 县衙外,提前得了消息的郑大掌柜等人一早在外面等着了,只是他们进不去。 他们是想等一等卢太医问情况的,结果看到郑辜被人扶着走出来,忍不住眼睛一亮,立即带着人迎上去,“郑辜——” 郑辜看见郑大掌柜眼圈便是一红,“爹——” 郑大掌柜伸手扶住他,郑九掌柜激动的问道:“这就算没事了?” “不是,”郑辜道:“我只是先回医署,不用收押了而已。” 虽然没查清,但能出来就好,大家稍松一口气,郑大掌柜道:“能出来就好,现在天这么冷,牢里哪是能呆的样子?” 郑辜连忙问道:“爹,二娘怎么样了?” “她没事儿,我将她送回了安家,现正在安家养胎呢。” 郑辜呼出一口气,左右看了看后问:“师父呢,她不是天使,是因为要亲隐吗?” “她是天使,不过是派来给恭王看病的,”郑大掌柜给他说明情况,“她的确要亲隐,所以今天不能过来,唉,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和卢太医他们见面。” 毕竟她的身份是要避嫌的。 郑大掌柜有许多的话想要问郑辜,一旁的郑四老爷道:“还是回去再说吧,我看郑辜脸色苍白,他们是不是对你用刑了?” 郑大掌柜早已经发现,他叹息一声道:“走吧,先回去再说。” 第2804章 怀疑 第2804章怀疑 俞大人他们没走,因为他们需要接手封存的东西不少,除了口供、状纸这些,还有他们从医署里搜查回来的公、医案、药方,以及各种药材等。 所有关于这件案子的东西都要由他们接手,不过东西还挺多,所以俞大人他们决定先封存起来再慢慢研究。 等他们忙完,天都黑了。 四人一进城就洗了一把脸,这会儿都又累又饿,派人看好东西后就去洗澡了。 沐浴完后围在一起吃东西,一边还讨论案情。 卢太医和小谭太医手上都翻着一本账册,这是之前郑辜派人送回去给周满,后周满上交的。 他们已经看过不止一遍,此时看不过是和前面的几本账册对比一下。 卢太医找到了,两本账本一起推给俞大人看,“这是去年九月采购的药材清单和支出,相比于今年,去年同期的采购只有今年的三分之一不到。而且越往后两个月,相差得越大,到十一月,他采购的防寒药材和防疫药材是去年同期的五倍。” 俞大人仔细的对比了一下,账册上还附有采购的药材单子,粘贴后折起来塞在册子中,这样可以很直观的看到。 俞大人对照了一下,忍不住咦了一声,笑道:“这个法子倒是直观,你们太医署怎么想到的?” 卢太医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太医署刚建立时采购的东西多,忙起来的时候还要将采购的单子一一写到账册上过于繁琐,所以周太医就干脆在账册上记了支出,然后将采购单子直接粘贴在那一页上,这样既能一目了然,又省去许多功夫,等以后有空闲时间了再抄录。” 可是一般来说,他们不会再有空闲时间了,所以账册就一直是这样了。 很显然,去年有一段时间郑辜也这样忙,所以就这样偷懒了。 今年倒是仔细的将采购单子一笔一笔的记在了账册上。 俞大人敲了敲桌子思索,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口。 一旁的夏大人摊开一本又长又厚的本子,指了上面的名单道:“这是从十月初二开始的诊治名单,我发现从这一日开始病人开始慢慢增多,比去年同一时间多了两倍,且似乎越往后人越多。” 他翻了几页后道:“而且来问诊的人不仅有洛阳县下的人,还有其他县来求医的。” “都是贫苦之人?” “不,一半一半,”他道:“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代为求药的。” 夏大人给众人看这一段,上面的名单后面都有个代字,记录着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病人的名字,还有一个则是代为取药的人的名字。 夏大人忍不住感叹道:“记得很仔细了。” 这样仔细的账簿一般不可能是假的,因为上面有户籍地址,有年龄,有名字,几乎一查一个准,假账不是这么做的。 连夏大人这个御史都忍不住啧啧称叹,等他们商量到深夜,回房去睡觉的时候,夏大人就忍不住和同屋的俞大人说,“这样详尽的账目,也就户部能做得出来了,只这一点儿太医署就比不少部门强太多了,也不知道萧院正怎么教出来这些人的。” 俞大人就嗤了一声道:“你没查过以前太医院的账?这账是萧院正能做出来的吗?” 他道:“我看这是师承,和萧院正没多大关系。” 俞大人也觉得这账目看得舒服,他躺在了床上,若有所思的道:“说起来周满一直是太医署的博士,且太医署当年建立便是起于她的建议,她算得上元老之一,所以太医署里其他学生学的也是这样的记账方式吧?” 夏大人便笑道:“那将来查太医署的账可就方便太多了。” 御史台监察百官,大理寺干脆就是审理官员和皇亲国戚权贵、以及一些重大案子的地方,他们审查官员和各部门的账目最多,有时候查账查得脾气暴躁,很想摇着对方的脑袋喷唾沫,你们至少也是个明经出身吧,做账的时候能不能长点儿脑子,长点儿脑子? 不过这事儿很难说而已。 俩人都是很有经验的官员了,他们也没少接触做假账做得很漂亮的账本,但详细成这样的,加上又有相应的入库账本的,基本都是真的。 俞大人若有所思,“要是图财,他随便在账目上做点儿手脚就可以贪墨了,没必要大费周章的进假药,不仅会害死病人,也很容易事发。” 夏大人点头,“我也倾向于他是无辜的,至少,在进假药这件事上他不知情。” “那就是失职和被诬陷两种可能了。” 大家一开始考虑的也是前者居多,不觉得郑辜会特意进假药。他一个济世堂的少东家,又不缺钱,两味假药能给他带来多少钱? 除了天生贪酷之人外,也只有傻子会去干这样的事。 “失职的话,得查一查这批药材经手的人,还有他采购的药商。” 俞大人已经躺下了,拉过被子盖住身体,“明日再查吧,明天我们去见一见郑辜,他是当事人,应当对此事更了解,而且” 而且什么,俞大人没有说。 “而且他采购了这么多的防寒和防疫药材,”夏大人幽幽地道:“显然已经预见洛州会有寒灾,那洛州的灾情如何,为何京城没有收到洛州的灾情禀报?” 当今勤勉爱民,三令五申过,凡地方有灾情都要上报,尤其是前些年胜州水灾被瞒报迟报后造成了不小的后果,皇帝一气之下处理了不少胜州官员,各地更不敢隐瞒灾情,一有个什么天灾人祸就往京城上折子。 甭管皇帝和朝廷给不给赈济,反正有就往上告诉。 皇帝和朝廷也的确不会随便给赈济的钱粮,大多数灾难都是要地方自救,然后派出御史台或者大理寺的官员巡视地方,只有遇到稍大一些的天灾朝廷才会拨款援助。 所以夏大人合理怀疑洛州的官员为了不让御史台和大理寺的官员来巡视灾情,于是隐瞒了灾情。 俞大人也是这么怀疑的,但没有证据,这种话就不能随便出口,即便这次他们俩同办一件案子。 下午四点见 昨天看到一个评论,说是直播吞键盘可以抵消所有的欠更,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一下下啊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老老实实补更吧 第2805章 好巧啊 郑辜回到医署后院,里面已经被抄过一遍,东西丢得到处都是,连被子等也都落在了地上。 郑大掌柜看过,微微皱眉,“冷锅冷灶,连屋子里也都是冷的,这怎么住?” 郑九掌柜也道:“不如先住到我家里去?或去济世堂。” “不行,”郑辜道:“此时我与济世堂的牵扯越小越好。” “你出自郑氏,怎么也不可能和济世堂撇清关系,”郑大掌柜没好气的道:“要想不牵扯,除非我们父子断绝关系。” 郑辜就无奈的道:“爹,我住在医署,和济世堂少些往来,至少这会儿济世堂没那么扎眼。” 郑九掌柜深以为然,不过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住在医署里,他道:“我去找些下人来打扫收拾,等把厨房烧热,屋子烘一烘就可以住人了。” 郑九掌柜离开,郑四老爷就把药箱往郑大掌柜手里一塞道:“大哥,给郑辜上药吧。” 郑大掌柜左右看了看,只能勉强先拢了一个火盆给郑辜上药。 周满见到郑辜已经是他出狱的第二天了,巧了,俞大人他们也看完了案卷过来医署这边调查。 周满的马车从北路来,俞大人他们的马车则从南路过来,两队马车一起在医署门前汇合。 俞大人从马车上下来,正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这辆才在他面前停住的王府马车,便见帘子撩开,一个极眼熟的人从里面弯着腰出来。 俞大人:…… 满宝扶着西饼的手弯腰出来,先抬头往前看了一眼,看到俞大人等人便露出微笑,欢快的踩着凳子下来,作揖道:“好巧啊,没想到今日竟能遇见俞大人和夏大人。” 满宝说完看了后面一眼,补充道:“还有卢太医和小谭太医。” 卢太医和小谭太医:……不能因为他们同是太医署的人就忽略他们啊。 俞大人有些头疼,提醒道:“周大人,这个案子牵扯到郑辜,照规矩,你要亲隐的。” 满宝点头,“放心,我不阻拦查案。” “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还可以找我,”她笑道:“我是信得过我弟子的。” 俞大人便试探了一句道:“要说小郑大人是有心,我等也不太相信,但若是一时不察进了假的药材……” 他顿了顿后叹息道:“这其实也是情有可原的,工作嘛,谁没有失误的时候呢?” 满宝严肃下来,没有说郑辜一定不会错,毕竟她还没有见到郑辜,也没看过那批假的药材,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论辨认药材,郑辜可做太医署药学的结业学生,其能尚在我之上。” 俞大人目光微闪,扭头和夏大人对视一眼。 夏大人干脆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卢太医,“卢太医以为呢?” 卢太医点头道:“郑辜家学渊源,因他曾在济世堂做过几年小掌柜,他对药材的确很了解,比我们这些老太医也不差,且因他家是做药铺的,他炮制药材也比我们熟练。” 俞大人道:“我们进去吧,小郑大人应该等急了。” 有人上前敲门,结果医署大门根本没关,直接一推就开了了。 医署并不似县衙那样是高门大户,太医署背靠皇帝内库,不太有钱,户部对他们也抠抠搜搜的,因此当初建立地方医署时,他们会优先从当地的官方资产中选一个比较合适的地方改建成医署。 要是没有才买地建房或者买房子。 洛阳医署便是从官方资产中选的一个三进的院子来做的医署。 这是从前县衙抄家收回来的房子,一般都挂牌卖的,只是不知为何没卖出去。 这地方的位置不错,前面是一条宽敞的大街,洛阳也分了内外城,它恰好在外城之中,却绕过一个路口就是进内城的地方。 地方在外城,面对的贫苦百姓就多。 这处宅院,进了大门就是一个宽敞的院子,只有两棵树,院子里散落着不少椅子凳子,俞大人他们脚步一顿,虽然东西被砸翻了不少,但还是能看出原先的布局的。 郑辜显然在这院子里布置了许多椅子和凳子,应该是给前来问诊的病人坐的。 走廊上还放着长桌,有些杯盏落在地上,俞大人垂眸看了一眼,在被子里看到一些黄色的汤汁,应该是御寒用的药汤或是茶汤。 走过垂花门,再进去就是内院正房和左右两厢, 房门大多敞开着,东厢打通,里面是一排排的药柜,还没进门他们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香气。 周满看到柜台被翻得很乱,不由蹙眉,绕过柜台扯开药柜子,看到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些还没收干净的药渣子,便气得将药柜推了回去。 俞大人和夏大人也皱起了眉头。 东厢被打通成了药房,而西厢却是被隔成了一间间小小的房间,推开门进去,里面的房间还被一分为二,里面东西极少,一边两张床和一张桌子四张凳子,除此外什么都没有了。 周满和卢太医小谭太医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病房,也这么和俞大人夏大人解释了。 俞大人若有所思,“所以医署还会收留病人?” 周满不在意的道:“有些病人病重,暂时不能挪动,那就只能住在医署里了。” 俞大人点点头。 正房的大堂还留着,应该是宴客用的,左右两边的房间则是拆了门,只用帘子挂着,上面挂了牌子。 俞大人看了看后道:“这医署里除了小郑大人还有两个大夫?” 卢太医解释道:“地方医署事务繁琐,仅凭他一人是不够的。若是太医署没有派给他足够的医者,那他是有权在地方上征雇大夫的。” 俞大人点点头,夏大人则指了边上一个牌子道:“这是典药,他亦是医署吏员,他去哪儿了?” 卢太医见他看着自己,便不客气的道:“我上哪儿知道去?” 他们一起来的,问他? 不应该去问罗县令吗? 俞大人轻咳一声道:“我们再往后面看看吧,小郑大人应该是住在医署后院。” 再往后的第三进则是医署官员及其家眷的住处了。 正房往后有个小门,小门很厚,被牢牢的锁着,俞大人推了推,发现门被从里外都锁住了,也就是说他们不能从这里到后面去。 几人对视一眼都有些尴尬,好似走错地方了。 第2806章 惊吓 大家只能转身出去,绕过大门进了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只容一辆马车通过,有两扇角门,其中一扇门用大锁头从外面锁着,后面的角门则是……大开的,而且有不少的人站在那里,门外都露出来两个人。 那俩人无意中回头,看到一群穿着官服的人冲他们走过来,吓了一跳,当即就喊道:“官差来了——” 于是从角门里跑出来不少人,直接撒腿就跑,有的人手上还拎着篮子,来不及放下的鸡蛋飞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线,直接朝着俞大人他们飞来。 满宝伸手接了一个,轻轻地一声响,蛋液从她的指尖流下,还有的则是掉在了地上,砸在了墙上…… 众人:…… 郑大掌柜也跟着着急忙慌的出来一看,看到是他们,大松一口气。 他挤出笑容上前,“大人们来了……” 他看到周满手里的鸡蛋,微微瞪大眼,连忙侧身道:“快进屋洗洗,来人,快来人打一盆热水上来。” 进了角门他们才发现地上放了不少东西,有米有面,还有一看就是腌着咸菜的坛子,鸡蛋,腊肉,还有两条一看就很新鲜的羊腿,一看就是别人送的。 俞大人收回目光去看这座后院的构成,倒是夏大人面色和缓了许多,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郑大掌柜小心翼翼的回道:“都是犬子以前看过的病患,听说犬子回家了,便拿了些东西来看望,我们也没想收,只是推辞的时候大人们突然来了,大家一受惊就都跑了。” 他道:“我一会儿就让人将这些东西给他们送回去。” 夏大人问:“你知道他们都是谁,家在何处吗?” 郑大掌柜:……他还真不知道,不仅他不知道,恐怕连郑辜都不能完全认出来,他看过的病人这么多,若不是常来的病患和邻里,谁能记住这么多病人? 夏大人一看就知道了,道:“既然送不回去也别浪费了,留下吧。” 满宝却道:“把东西放到门口去,让他们自己回来自取。”她顿了顿后道:“让郑辜写一封有愧的信贴出去。” 满宝问道:“郑辜现在何处?” “在屋里呢,”郑大掌柜立即道:“他身上有伤,昨天晚上有些发热,所以……” 大家便一起往正厅去等着。 后院并不都是郑辜在住着的,它被隔成了三个小院子,左边临街的这个是郑辜一家在住,另一头巷子里另有一间角门进去,隔成了两个院子,一处是典药一家住的,还有一处是他雇来的两位大夫共住的一个小院子。 别看它被隔成了三个小院子,其实并不小,至少一家子带上一两个下人住着还是绰绰有余,多宽裕不至于,但并不拥挤。 因为被抄过,东西有些乱,但正厅是打扫干净了,该整理的东西也整理好了的。 大家互相看,最后一起看向周满。 俞大人他们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他们之中,官职最高的似乎是周满。 满宝还没察觉,进了大厅后找了个不上不小的椅子坐下,见俞大人和夏大人他们还站着,便又站了起来,还解释道:“你们放心,我一定不插手,我就是来看看我徒弟的,一会儿你们想问什么话就问什么话。” 她叹息道:“我也想知道实情,两位大人也知道,太医署是我力推建造的,出了这样的问题,就算郑辜不是我的弟子,我也难辞其咎。” 俞大人看了看剩下的位置,懒得和周满再争辩亲隐这个问题,指着左首位道:“周大人请坐吧。” 满宝这才回过味儿来,她要是留下,似乎的确应该坐这个位置。 她就迟疑了一下,然后就在左首位坐下了。 郑大掌柜让下人给他们沏茶上茶,下人不多,除了厨房里烧火做饭的厨娘是安家送来的外,其他人都是郑大掌柜和郑四老爷从京城带来的人,里面连个丫头都没有,全是小厮和家丁。 不过这也方便,扶着郑辜出来时就特别有力。 郑辜穿了厚厚的衣服,脸有点儿苍白,但两边脸颊却又有点儿泛红,一看就是在发烧。 周满掀起眼眸看了他一眼,微微蹙眉。 郑辜看见她眼眶便是一热,先给她行了礼,“师父……” 周满点了点头,小心的看了一眼俞大人和夏大人,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冲郑辜招手道:“我看看你的脉象。” 郑辜先给俞大人和夏大人行过礼后才上前,撸了袖子伸出手来。 俞大人和夏大人只当看不见,等周满收手才问:“小郑大人的身体如何?” 能经受住他们的盘问吗? 可别问到一半晕过去呀。 周满以为他们是关心郑辜的身体,有些感动,点头道:“没有大碍,是低烧,多喝热水,再吃两副药就好了。” 俞大人便放心的点了点头,和郑辜道:“既然小郑大人的身体没太大的问题,那我们就开始吧。” 他们身后的书记员立即拿出本子找地方坐好,一起抬头看向对面的郑辜。 郑辜:…… 他不由扭头看了一眼师父。 周满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指了夏大人对面的一个位置道:“愣着干什么?坐下回话吧。” 郑辜便坐下,于是他们师徒两个坐在左边,俞大人四个带着身后两个书记员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不像是审他,倒是像审他们师徒两个。 念头一闪而过,郑辜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顾不得身上的鞭伤,他正襟危坐道:“大人们问吧。” 俞大人问:“你的典药呢?” 郑辜叹息一声道:“跑了。” 俞大人:“……他跑得了,难道他的家还能跑了?” 郑辜道:“他的家人还有两位大夫,及我们的三家的下人都与我一起收押在狱中。” 郑辜想说的便是这个,道:“我等涉嫌的人也就罢了,家人实在没必要牵连,还请俞大人容情让他们的家人出来,此时天气寒冷,牢中不是那么好待的。” 俞大人若有所思,问道:“典药是什么时候跑的?” 第2807章 询问(4月30号的补更) 郑辜想了想后道:“那天太过混乱,衙役闯进来时正好是中午休息的时候。” 他无奈的道:“当时我在后院,并不在前面医署中,但听得到他们闯进来便要拿人,当时我隐约听到了两位大夫前去阻拦,下官本要往前面去,但站在小门那里听见衙役们推搡病人和病人家属说我在医署中用的是假药,害死了人。” 他停顿了一下,留给俞大人和夏大人反应的时间,片刻后才继续道:“我直觉不对,便退了回去,还将小门关了起来,然后写了一封信,又将两本账册交给下人带走送往京城给师父。” 俞大人扫了周满一眼,问道:“医署的账册为何会在后院?” 郑辜道:“事实上当时我后院书房里有今年一整年的账册,包括每一次的采购单子都有。” 他道:“临近过年,医署需要盘账,总账是要报回太医署审核的,如今天冷,我白日几乎没有时间做这些事,都是晚上做,所以就把账册都带回了后院书房中做。” 前面空荡荡的,生火盆都需要多生一盆,哪儿有自己家里的书房舒服? 而且前后就隔着一堵墙,所以郑辜就“公私不分”的把东西带回家做去了。 此时回头看,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也就是说,事情发生时,你并不知道典药在何处?” “是。”郑辜顿了顿后道:“当日我们四家包括下人都被抓进牢中了,第二日我才发现狱中没有典药,听他们的意思是跑了。” 这倒是和罗县令的说辞对上了,罗县令也说跑了一个典药,抓捕当天典药并不在府中,怀疑是郑辜派了他出去。 俞大人回过神来,继续下一个问题,“小郑大人谈一谈假药吃死人的事儿吧。” 郑辜叹息一声道:“十一月初三,我又进了一批药材,检查无误后入库。入冬以来,因天气寒冷,生病的人增加许多,还有外县的人过来求药,但这样的病人毕竟是少数。” 他道:“医署虽落于洛阳,但它是洛州医署,你就对其他八县也有职责,因此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拉着药材去其他县义诊贫困受寒的百姓。” “我记得那五家病患,其中三家是洛阳城外的佃户,两家是城东那块专门做长工的人家。家境都不富裕,”郑辜道:“他们家的几个孩子在十月上就陆续生病,皆是饮食不足,体虚而受风引起的寒症,因他们求医的次数多,人口也多,所以我记住了。” 郑辜说得很详细,比卷宗上记载的还详细,至少俞大人和夏大人就不知道他还给他们家孩子治过病。 郑辜继续道:“到十一月,大约是中旬这样,他们家的老人可能是因为天冷,体虚,家中又有病人,因此也染了风寒。我给他们看了,可以扎针的扎了针,只有穆家和黄家因为病的是老太太,她们不愿扎针,这才只抓了药。” 郑辜说到这里还有些懊悔,道:“我开药,从来都是开三副药,一天一副,当时开了药就出去外县,等我回来,他们又来看诊,病情不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我摸过他们的脉,觉得寒症更重了,当时我怀疑他们家中环境不好,因此不能做到保暖,或是其他的原因,因此才加重了病情,我又给他们开了三副药。” 郑辜说到这里顿了顿,声音也低沉了下来,“可他们还没用完药,两日后便都找上门来,说是家里的老人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求我去看一看。我这才去了。” “到了地方,他们家中的确贫困,但老人的铺盖还是勉强可保暖的,吃着药不至于就恶化成这样,我摸他们的脉象,竟不像是吃过对症的药,反而似还吃了寒凉药物的样子,所以我才要检查药渣和他们抓回来的药。” 郑辜缓了一下后才道:“药中的荆芥被换成了薄荷,茯苓则成了葛根。” 俞大人不懂就问,直接问对面的周满,“很严重?” 周满颔首道:“荆芥解表祛风,而薄荷疏散风热、清利头目,是辛凉之物。” 她道:“荆芥和薄荷、苏梗皆是外形相似之物,他要是换成苏梗也就罢了,换成薄荷,药性刚好相左。” 就没听说过拿薄荷治风寒的,不过…… 周满微微蹙眉,“虽说荆芥和薄荷的气味都芳香,但芳香也是有区别的,他们掩盖了薄荷的味道?” 不然抓药的药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郑辜点头,“他们用硫熏过,味道淡了许多,不仔细闻,味道和荆芥是差不多的。” 至于茯苓和葛根那就更像了,就是药铺中常年经手药材的伙计,有时候也会被糊弄过去。 要是有心人将他们弄得更像一点儿,那就更分辨不出来了。 俞大人问道:“然后呢?” 郑辜深吸一口气道:“五个病人,我换药之后加上针灸活下来了三个,还有两个……她们病得太重,已是药石无效。” 他道:“我知道药房出了问题,当时就回去查了,从中查出了假药,我核对过,若真是我错眼了,那一定是十月十五那批药材进来的。” “为何不是十一月初三的那批?”最近的一批药材不是十一月初三吗? “因为那批药材基本都用在了外县,我核查过,那批药材没问题。 去外县郑辜带的人并不多,通常时他既当大夫又当药童抓药,经过他手中的药材,他确信不会有假的。 但医署中的这一批…… 因为医署里不仅有两个大夫,还有典药,更有五个药童学徒帮忙,抓药这种事基本上用不到他。 “你查出了什么?” 郑辜一脸严肃的道:“下官可以肯定,我绝对不会认错荆芥和茯苓,所以这批假药不是我采购进来的,必定是有人拿进来更换的。” “我们查出来的假药的量并不多,当时就封存在药房之中,假的荆芥只有十五斤六两,假的茯苓只有二十八斤九两。” “会不会是你们药房抓药抓错了,错当薄荷做荆芥,错当葛根是茯苓?” 第2808章 减重计划 “不会!”这次不仅郑辜,周满、卢太医和小谭太医也异口同声的否认了,几人掀起眼眸来看了彼此一眼,又沉默了下去,让郑辜说。 郑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不会的,它们有专门的药柜,药童是根据药柜来抓药,如果薄荷不是放在荆芥的柜子里,药童是不会抓错的。” “那要是放荆芥进药柜的人放错了呢?有无意的,也有有意的。” 郑辜闻言沉默了下来。 所以这“假药”是外来的,还是本就是医署里的,只是被人“放错”了呢? 连周满都不由坐直了。 如果东西不是外来的,郑辜失职的罪名更洗不脱了,就是外来的,他也有监察不当的罪名。 俞大人道:“查账吧。” 这个工程就大了,医署里的药都是未用完前就要补充,要查出来是外来还是内部的,至少得从今年元月开始查。 为了不让人假借药方藏匿药材,还得把每一张方药都查到,工程量太大了。 周满立即起身,往外看了一眼太阳,“天色似乎不早了,我得回去看一看恭王了。” 四位大人:…… 大家也的确不能让周满跟着查账,只能看着她离开。 郑辜起身道:“师父,我送您。” 俞大人挑眉,干脆也起身,“周大人,下官也送一送您。” 周满都没有拒绝。 这就是个小院子,距离角门又不远,走上几十步就到了,周满推开门,站在门槛外看着靠墙摆着的东西,东西没少,反而还增多了,可见给郑辜送东西的人不少。 周满道:“你如今是有罪之身,即便假药不是你有意和无意买入,但药毕竟被放在了医署中,还从医署到了病患手中,那你便有责任,你写封歉疚的信贴着,让人将东西拿回去吧。” 当着俞大人的面,周满也没有把话说得很客气,和郑辜道:“此事过后,地方医署每旬都要核查药房,不得懈怠,你也要引以为戒。” 郑辜红了眼圈,躬身应下。 周满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此事你有过错,但更大的过错是那些心生歹意之人的,你要引以为戒,但不能使其成为你的心魔。” 她一脸严肃的道:“为这些人还不值得,即便是为你那两个病患报仇,也得把背后这些魑魅魍魉给揪出来。” 郑辜脸色坚定了些,躬身应道:“是。” 周满点了点头,转身道:“我走了,你受了伤,现在虽是冬天,但也要注意伤口,别让它恶化了。” 她扫了他身上的衣服一眼,道:“多卧床休息,能不往外走就不要往外走。” 周满这才看向俞大人,露出笑容,“还请俞大人尽早查明真相,有什么用得到我的只管开口,恭王的病情好转前我应该都会留在洛州。” 恭王的病什么时候好转还不是她说了算? 俞大人笑眯眯的应下。 周满上了王府的马车离开。 郑辜目送她出了巷子才收回目光。 俞大人站在他身后一步,微微一笑道:“小郑大人有个好师父。” 郑辜点头道:“是。” 俞大人看了一眼墙角的东西,转身回去。 郑辜跟在身后,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俞大人,两位大夫还有我们四家的家眷下人能不能放出来?” 见俞大人蹙眉,他连忙道:“就和我一样关在这医署后院里。” 他道:“其实事主是我,典药失踪了,两位大夫就算牵涉其中,拘禁他们也够了,家人却不在牵连之列的,何况现在还没有证据呢。” 俞大人想了想,也觉得罗县令行事太过激进,一下把四家的家属下人都抓了,简直是在浪费监狱资源。 以为坐监不要钱吗? 他们大理寺每年用在监狱里的钱可不少,于是他点头道:“我下午就去把人提出来。” 正好他也要审一审典药的家人和那两位大夫了。 满宝回到恭王府,在过大堂的时候又碰见了无所事事的恭王,他正靠坐在椅子上,椅子后面放了软枕,靠着特别舒服,就是肚子有点儿大,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腿,但这不妨碍他出言讽刺周满,“哟,给孤王看病的太医回来了?” 满宝脚步一顿,脚一转就朝他走去。 恭王竟然有丝丝的害怕,然后想起了什么,又外强中干的挺直了腰杆看她。 满宝站在他面前,抬手行了一礼后道:“殿下,我今天去菜市场了。” 恭王:……她去菜市场干他什么事? “我已经问过,洛阳的鸡还是挺多的,我已经决定,未来一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里,肉类你只能吃鸡肉,鸡胸肉!” 恭王脑海中就想到了每年入冬送到他府里的鹿肉、牛肉和羊肉。 尤其是羊肉和鹿肉,那是真的好吃呀。 恭王对周满怒目而视。 满宝道:“计划我已经写下来,又补充筛选过一遍,我今天下午就能制定出来,殿下,我们晚上见,嗯今晚的晚食是您的最后一顿了,您可以稍微放纵一点儿,但不能过于放纵,不然吃坏了肠胃,您可能需要从今天晚上开始注意饮食了。” 说罢,周满在恭王的怒目下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满宝回书房写计划,鉴于她这么努力,所以傍晚用过晚食后,恭王一家看到了周满精心设计的计划书。 恭王三张纸,小世子也是三张纸,特别的公平。 日常用字小世子基本都认识了,因此阅读对他来说不难,周满写的又是白话文,早食,底下罗列了出来,他可以吃一个鸡蛋,一碗茶叶煮过的羊奶,两个拳头大的馒头,还有一盆开水焯过的青菜…… 小世子忍不住小声道:“冬天没有青菜。” “已经有了,”满宝看着他露出笑容,“经过王妃的努力,洛阳的唐家愿意每天给王府送一筐青菜,大概有十斤左右,不考虑其他人,只您和恭王殿下,那绝对是够了的。” 小世子张大了嘴巴。 他又低头去看自己的计划表,发现自己吃的东西也不少,而且肉好多,一天可以吃六餐呢,他很怀疑,“这真的可以减重吗?” 确定不是增肥吗? 满宝微微一笑,“小世子愿意配合就好。” 已经遭受过一次摧残的恭王同情的看了一眼儿子,觉得他太过天真。 但一看自己的计划书,他就没时间同情儿子,他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不是更可怜吗? 第2809章 推一把 计划表上的罗列的东西是挺多的,但真吃到的时候,小世子就明白为什么他爹那么讨厌这个计划了。 因为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吃,这样下来,最好吃的竟然是米饭和馒头了,好歹有点儿甜味儿。 减重人士的菜,那是要少油少盐的清淡之物,恭王能胖成这样,他自然喜欢味重的东西,小世子跟着他爹吃,口味自然也淡不到哪里去。 于是没两天,小世子就有点儿受不了了,他在周满面前抹眼泪,“周大人,王府是没盐了吗?” 小世子还只有七岁,虽然胖嘟嘟的,但他这时候的胖还能称之为可爱,不似恭王那样痴肥,所以周满对他的态度好太多了,她道:“减重就是要这样的,需要清淡饮食,盐是最需要控制的。” 见他泪眼汪汪的,满宝也有点同情,道:“不然今天晚食多给你吃一块肉吧。” 小世子立即摇头,“我不想多吃肉,我想多吃一碗饭可以吗?” 周大人的肉都是字节放在清水里煮的,就加了一点儿盐,半点不好吃,还没有白米饭和馒头好吃呢。 满宝思索了一下后道:“半碗吧。” 小世子呼出一口气,还算高兴的转身走了。 晚膳时,恭王就不高兴了,“为何他能多加半碗饭,本王却不行?” 一旁监督的周满头也不抬的道:“小世子还在长身体,长智力,虽然我觉得我给他吃的米面已经足够,但如果他心底还是很想吃,或许是长智力额外需要的,所以可以适当的增加一些。” 说罢她还掀起眼皮看了恭王一眼,道:“但殿下就不需要了。” 这把年纪了,长身高是不可能了,长智力的可能性也不大,他想吃可能就是单纯的想吃而已。 恭王:…… 恭王妃低下头,忍住笑才抬起头来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你最近功课重,吃完了去散散步,回来还要做运动呢。” 小世子就低下头去,将自己份额的东西吃完了便乖乖巧巧的散步去了。 恭王太胖了,和可以在室内练武场习武打拳的小世子不一样,他有另一种运动方式,可以坐着和躺着运动,但出的力也不小。 父子俩的点心瓜果也都停了,周满虽然还给他们吃瓜果,却减少了很多量,这也就算了,让他们忧伤的是,点心是一块也没有了。 不到三天,恭王和小世子的嘴就淡出鸟来了,有时候看见下人的饭菜都有些走不动路。 总觉得下人吃的东西滋味比他们还要好。 但成功也是喜人的,虽然才三天,但称重的时候,恭王减了三斤,几乎是一天一斤。 小世子慢一点儿,但三天也减了一斤,周满对此很满意。 恭王却累得不想动脑了。 因为小世子还要上学,周满给他制定的锻炼时间并不长,早上两刻钟,中午两刻钟,傍晚两刻钟,非常的劳逸结合。 而恭王一天几乎都在吃东西-休息-锻炼-休息-吃东西-锻炼中循环,等他回到房里时脑子已经转不动了,他问恭王妃,“周满还没求你吗?” 恭王妃摇头,“听说京城来的天使还在查,周大人这两天只出门一次,您不是也看到了吗?” “都快要过年了,俞淮到底能不能查出来?不能查来求本王啊,蠢货。” 他只想让周满转移一下视线,现在的日子太难过了。 恭王妃掩唇而笑,道:“我问过周大人了,她说她已经给陛下和娘娘上折,要等殿下的身体恢复健康了再走,她预计会呆到明年正月,若是殿下介时还不好,陛下可能会宣您进京继续。” 恭王:…… 他不想进京城。 别看在这里他也被周满折腾,但这毕竟是他的王府,虽然恭王妃也管他,但他小心一点还是能吃到一点儿东西的。 但进京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母后肯定派尚姑姑盯着他,到那时他就真是一星点都吃不到了。 恭王问,“我到多少斤她认为是健康的?” “至少一百六十斤吧。” 恭王起身就走,“那她就一辈子留在洛州吧,本王今晚去睡书房。” 他不想见这几天迫害他的人了。 恭王妃看他离开,无奈的摇了摇头。 恭王坐在书房里沉思,却不是想减肥的事儿,而是想假药案的事,他让人将王府的长史叫来,问道:“那假药是什么时候送进洛州医署的?” 长史道:“我们推测是十月上下,当时郑辜正巧进了一批药材,据我们所知,十一月的那批药材郑辜都送到外县去赈灾了。” 恭王便冷哼一声道:“难怪呢,他这是出手了收不回来,只能将错就错了。当时父皇未曾班师回朝,朝中那些截留药材和粮草的蠢货还好好的活着。” 长史蹙眉道:“王爷,此事我们应该上书弹劾洛州,您是藩王,即便没有管理地方之权,也有察纠地方官之责。” 恭王道:“天使不就在这里吗,何必舍近求远?” 长史就直言问,“那王爷何时将此事告知天使?” 他顿了顿后补充道:“告诉俞大人和夏大人。” 周满也是天使,但她不管这事儿,告诉她没用。 恭王敷衍道:“再等一等,说不定都不用我们说,他们自己就查出来了。” 长史很不高兴。 恭王府的长史是皇帝精挑细选出来的,不过定下是皇后的建议,因此选出来的长史脾气有点儿方正,他虽然是王府的长史,但吃的还是朝廷的俸禄,所以依旧倾向于为民请命,对这种行为很看不惯。 恭王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就把长史哄走了,他这才叫了自己的心腹来问,“查出来了吗,洛州医署的典药跑到哪里去了?” “查到了,他已经快成冰雕了,在城外的一处雪堆下,在雪化前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恭王一听蹙眉,“谁杀的?罢了,管他谁杀的,挖出来,再引人去发现,周满太闲了,让他有点儿事情做,俞淮他们的动作太慢了。” 他想歇两天,实在是太累了。 本来是想等周满开口再让恭王妃出手给人情的,结果…… 第2810章 发现尸体 长史不太高兴的回家去了,长史夫人看他如此便道:“你这一天天的生气,眉头全是沟子了,今天又是为的什么生气?” 长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洛州医署的事,郑辜被人设陷,我让王爷上书弹劾洛州官员,王爷不愿。” 长史夫人道:“不是你说的王爷还是少参与地方事务的好,只做王爷,每年收该收的租子就行吗?” “……那不是事情严重到朝廷都派出天使来了吗?恭王身为藩王,他要是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已经查出来,自然是要上书的。” 夫人笑道:“你们既然可以查得出来,使团自然也能查出。” “那可未必,”长史道:“俞大人他们毕竟是初来乍到,要查这些东西须得从账目上查,不似我们,一直在洛州,不仅对洛州熟悉,我们的人手也多,查找消息要更快些。” “但这毕竟是恭王府,你们说的话天使们就能相信吗?” 原先还自信满满的长史一顿,沉默了下来。 夫人不在意的道:“要我说你们还不如不插手呢,上赶着不是买卖,那太医署是太子殿下在管着,王爷此时插手,谁敢信他给的消息?” 长史就拍着额头道:“竟忘了这一点儿。” 长史忘了,恭王却没忘,夜里冷,他用周满开的药水泡了脚,和心腹道:“只给他们尸体,剩下的让他们自己查去。等周满求上门来再说,上赶着不是买卖。” 心腹应下,躬身退了出去。 恭王知道假药案的事比周满还迟,但他来洛州就藩好几年了,势力多少还是有一些的。 而且和每一个可能性都需要考虑调查的天使团不一样,恭王是从心的,他直接就道:“以郑辜的家世,他有意购进假药不可能;以他的医术,大意购进假药也不可能,必是有人栽赃。” 一句话就定性了,然后就让人去查洛州医署几次采购药材的时间和大概的单子,仔细核对就找出大概问题出在哪里了。 然后王府侍卫们还不小心发现了失踪的典药,不过人已经死硬死硬的了。 死了的典药在城外被发现,俞大人立即丢下手中的账本起来,“我去看看。” 夏大人立即跟上,“我也去。” 查账查得眼冒金星的卢太医和小谭太医也要去,俞大人就拦住他们道:“这是破案,两位大人去了用处不大,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在此继续查账,我和夏大人去看现场。” 卢太医道:“我们可以验尸。” “杀人焉用牛刀,不对,是杀鸡焉用牛刀,”俞大人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两天看账看迷糊了,“验尸这种事儿有仵作呢,用不到两位大人。” 夏大人:“对。” 卢太医坚持,“不行,这里就我们太医署的俩人,没人监督,你们就不怕我们徇私作假?” 俞大人立即道:“监察百官是御史台的责任。” 一边说一边看夏大人。 夏大人:……就好生气。 最后还是俞大人一人带着书记员和侍卫们去了城外。 他就比罗县令晚到了一刻钟,尸体已经被布盖起来,正要往车上扔了带回去。 俞大人连忙阻止,上前看尸体。 罗县令迎上去,用帕子捂着鼻子道:“俞大人怎么过来了,这天寒地冻的,又冷又脏……” 俞大人抬手阻止他的话,将布掀开,问道:“这就是医署典药?” “……是,”罗县令捂着鼻子道:“身上都有味儿了,应该死了有两三天了。” 俞大人闻言就瞥了他一眼,问道:“仵作呢?” 罗县令愣愣的:“仵作在县衙里呀。” 俞大人蹙眉,“他怎么不来?” “验尸……得在县衙里验吧?” 俞大人就皱了皱眉,没说话,他卷了两下袖子,将布扯开,检查了一下典药的手脚,看到他身上的尸斑便伸出手指按了按,尸斑一点变化也没有。 他扯开他的衣襟看了看,发现尸斑全是红色的。 俞大人微微挑眉,收回手,起身问道:“尸体在哪里发现的,是谁发现的,怎么发现的?” 很快,五个青壮年就被带了过来,他们手上还拎着斧头之类的东西,只是身上是布衣,还打着布丁,在寒冬腊月里缩着脖子。 俞大人打量了一下他们,见他们的手上都是冻伤,便知道他们家境不是很好,站在他面前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他因此加快了问话,“这么冷的天你们出门做什么?” “砍柴,”五人道:“今年天冷,木柴值钱,一担柴能卖十文钱,所以我们出来砍柴卖。” “尸体是谁发现的?” 一个中年人瑟瑟发抖的抬手,道:“我,我从边上走过,被拌了一下,我就觉得似乎踩中了啥,翻开雪一看,就发现底下有个人。” “在哪儿?” 五人便带俞大人去看,就在边上的一棵树底下,大路边上,俞大人看到那浅浅的雪坑,眼睛微眯,“他当时身上覆盖着雪?” “是。” “雪厚不厚?” “不厚,但也不薄吧,反正我们走过的时候没发现底下有个人,要不是被拌了一下……” 俞大人就上前踩了踩边上的雪,若有所思,“你们将他挖出来时,身上是新雪还是旧雪?” “是新雪,昨天晚上不就下雪了吗?我们觉得今天的木柴应该能卖到十二文。” 所以他们才冒雪出来的。 俞大人便对罗大人道:“这不是第一现场,再让人找,仔细的找一找。” “大人是说抛尸?可抛尸的话应该不在这附近,或许是在哪处杀了丢到这里的。” 俞大人扭头看了他,让罗县令脸上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后才道:“我是说,有人从这附近将他的尸体挖了出来放到了路边,我们得找出这个地方来。” 他扭头对侍卫们道:“还不快去找?” 大家只能去找。 很快便有人在下坡一个位置找到了一个明显的雪坑,很厚很厚的雪坑,人踩进去差点儿半边身子都进去了。 已经猜到洛州有雪灾,且还不小的俞大人见状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扶着侍卫的手上前去看那个坑。 他没有让更多的人进来,不一会儿他们就扫掉了最上面的一层新雪,隐约看到了几组脚印。 侍卫咋舌,“谁那么变态,人都死了还把人拉到路边曝尸?” 第2811章 找到(给“贤愚的安辰”的打赏加更) 俞大人意味深长的道:“不一定是变态,也不一定是想让他曝尸。” “那是想干什么?” “想让人发现这具尸体吧。”俞大人让人小心翼翼的量了一下这些脚印,又检查了一下附近,然后才衡量过雪坑,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才作罢。 什么东西都没找到,但他量了一下雪的厚度,将边上站着的五人招手叫了过来,笑眯眯的问,“你们看这雪这么厚,这是自入冬以来就没有化过?” 一个中年人低头看了一眼后道:“这是阴地,背着太阳呢,照着太阳还能融化一些,这地方难,估计要等到开春温度上升后才能融化。” 俞大人问:“这一个月下了几场雪?” “四场,昨晚上才下了一个多时辰,其实并不怎么久,上一场雪才大呢,先是下了大半日,断了一下午后又下了一晚上,压垮了村里好几间房屋呢。” 罗县令走了上来,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那些人立即低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罗县令挤开笑容对俞大人道:“俞大人,今年年景不好,下官已经上书汇报雪灾之事了。” 俞大人微笑着点头,不在拉着五人问话,而是挥手道:“行了,你们跟着回县衙签字画押后让你们的里长来领你们回去就行。” 见五人紧张起来,俞大人就笑道:“这件事不与你们相干,不过因为你们是发现尸体的人,因此需要签字画押,过后我们若有别的问题要问,还要上门找你们的。” 俞大人说完,自有人将五人押回衙门里去等着里长来领。 罗县令都不由道:“俞大人,他们的村庄距离洛阳城不远,何必让他们的里长再跑一趟,之后若有问题,直接叫人去村里喊人便是,他们不敢不来。” 俞大人便笑道:“还是照着程序来比较好,他们总是要在口供上签字画押的。” 但口供已经现场记上,这会儿就可以签字画押呀。 罗县令不太愿意俞大人和当地的里长接触上,但俞大人已经转身,让人将尸体和五个目击证人一起带回县衙里去。 俞大人上马车,呼出一口气,和书记员小声的吐槽道:“此人能力不足啊。” 书记员就笑道:“下官来前查过他的考评,前年为下等,但去年是中等,可见还是可以的了。” 俞大人就轻哼一声,然后身子瞬间坐直,“你刚说他前年的考评是几?” “下等。” 俞大人蹙眉,“洛阳县是上县,这里良田有,富商有,街道宽敞,商铺林立,是中原最重要的大城之一,人口增长不用操心,天灾基本上都能抗住,他是怎么得到一个下等的评级的?” 书记员不知道啊,他当时就想着既然要来洛阳查案,那就翻找一下洛阳县令的资料,当时去吏部调阅,就看到了一个下等和中等,至于原因…… 书记员认真的回忆了一下,不太肯定的道:“洛阳前年似乎有旱灾?” “小旱而已,又不是大旱。”俞大人道:“回去得去洛州的刺史府走一趟了。” “贺刺史不是已经病重,只等着新上任的官员来接手了吗?” “他是今年才病重的,去年和前年的事总还记得吧?” 说起这事儿俞大人就生气,贺刺史五月便上书辞官了,朝廷却到现在都没找到接任洛州刺史的人。 都怪恭王,有他这个拦路虎在,即便洛州是上州,大家也都不喜欢来这里上任。 就怕不小心成了第二个益州前刺史。 谁也不知道现在安静的恭王是不是真的死心了,万一不是,他也暗搓搓的学着益州王谋划谋反怎么吧? 到时候同流合污就是前刺史的下场,不同流合污就是白启的下场。 俞大人甩了甩脑袋,将脑海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掉,跟着拉尸体的车回到县衙后就先去看仵作验尸了。 他对仵作道:“看一看他的脖子后处,可有击打伤?” 仵作将人剥干净翻过来看,摇头道:“没有,倒是手腕上有淤青,后脚和小腿后方都有拖拽伤,应该是没死之前被人拖拽形成的。” “那就看一下脑袋。” 仵作便去检查脑袋,不一会儿便道:“有伤。” 俞大人就上前看,仵作道:“是击打伤,但这伤不致命吧?” “可以使人昏迷吗?” “倒是可以,”仵作看了一眼他身上红色的尸斑,道:“他是被人打晕后扔在路上冻死的?” “不,是被人打晕后丢进雪堆里冻死的。” 仵作就打了一个寒颤,现在这种天气,人要是在外面过夜的确可能冻死,更不要说扔在雪堆里了,不冻死也有可能窒息死。 “他一直埋在一丈厚的雪中,算一算他死了多长时间。” “是。” 俞大人出去,不过没有留在县衙,而是留下一个侍卫道:“看着点儿,看看有没有里正来领他们,核对他们的身份是否正确。” 然后就走了,他回去找还在算账的夏大人,和他道:“我们得去拜访一下贺刺史。” 夏大人蹙眉道:“贺刺史虽然还挂着刺史之职,却早已经不管事了,我们昨天不是才见过刺史府的长史吗?” 俞大人道:“我们这次是去探病。” 信他才有鬼,不过夏大人还是起身了。 卢太医也跟着起身,他幽幽地道:“探病嘛,还有谁比我们太医去更合适的吗?” 小谭太医也道:“贺刺史生病,陛下两次派石太医来看过,我们太医院里有他的脉案。” 俞大人同情他们看了大半天的账册,颔首道:“行吧,我们一起去。” 贺刺史已经病入膏肓了,他想回乡,但皇帝一直没找到人来接替他,他就只能撑着这一口气不死。 但他已经卧床很久了,刺史府的事务基本都交给了长史。 贺家的下人将四人引进正院,要不是随行的有两位太医,贺家的夫人不一定愿意他们进来看人。 借着卢太医和小谭太医的光,俞大人和夏大人顺利的见到了躺在病床上的贺刺史。 贺刺史勉强掀起眼皮看他们。 卢太医给他把脉,和小谭太医给他开了一张药方,但对他的病情并不是很乐观。 贺刺史对药方并不关注,再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病情了,所以他一点儿不在意这张药方,只是喘着气问他们,“你们有什么事要问我吗?” 虽然他病得下不来床,但洛阳来了天使,为何而来的他还是听到禀报了的。 第2812章 评价 俞大人顿了顿后坐在了床边,问道:“贺大人对洛阳县县令如何看?” 贺刺史眯了眯眼,慢悠悠的道:“他呀~” 半晌没说话。 俞大人便道:“贺大人放心,今日的话出你口,入我耳,不会外传的。” 贺刺史微微摇头道:“不是如此之故,我病得太久,需要时间才能把人想起来。” 俞大人看着逻辑清晰,说话也还算清楚的贺刺史,信他才有鬼。 夏大人也不信,便开口直接问道:“贺刺史,前年罗县令考评为下,不知为何?” “前年啊,”贺刺史眯着眼想了想,半晌后叹息道:“前年洛阳年景不好,先是春播时干旱,罗县令此人没能组织好水利挖掘和浇灌的工作,辖下两个乡的百姓争水打架,打死了一个人,重伤三人。” 这算是恶性事件了,一般发生这样的事,刺史都会给当地县令不好的评价,但洛阳是郭县,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只要不是太差,一般会落至中等,倒不会就直接给出下等的评价。 要知道中等是及格的意思,下等那就是不及格了,要是连着得到两年这样的评级,他这个县令要么被贬官,要么直接被罢官。 俞大人便斟酌的问道:“贺刺史不喜欢罗县令?” 贺刺史就笑了笑,继续道:“入秋后,那一年的雨水反倒增多了,麦子才收了,水稻还在地里。我问过老农,他们说开春的旱的水怕是要积累到这会儿下,但我也请教过钦天监监正和玄都观的老道,他们都说不打紧,这雨水只是一阵一阵的,过一段时间就放晴了。” “雨果然是一阵一阵的,每日下个半天,剩下的时间不是阴天就是晴天,但连续七八日都是如此,他便怕了,没有知会州里,直接下令让百姓们抢收。” 俞大人和夏大人都不说话了,结合罗县令得到的下等评价就知道这件事的结果了。 贺刺史道:“百姓们知道什么?不过是官让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见一些地主家里都在抢收,里正又转告了县令的命令,他们就闹哄哄的去抢收了,即便是冒雨也要收,当时水稻还是青的呢。” “甚至还影响到了隔壁县,还是隔壁县的县令派了衙役去田间守着,严禁人收割,这才保住了田里的稻子,”贺刺史道:“那一场雨断断续续又下了五天,河里的水几乎要漫出来时停下了,然后就是艳阳高照,直接照了一旬,垂头的水稻快速的变黄,半个月后便可收割。” 俞大人和夏大人半晌不说话,他们都是当过地方官的,太知道水稻的最后一二十天有多重要了,要是阳光足够,水也不缺,它们可以在两旬的时间里迅速饱满、成熟,重量可多出一倍来。 “前后就差十五天到二十天的时间,隔壁县的亩产是洛阳县的两倍,虽说大体上说,洛阳县可以自足解决这一场天灾人祸,不至于要求到朝廷,但具体到每一户人家里,因为早收,不知多少人需要卖田地,甚至卖儿女才能维持下这一年。” 所以贺刺史当年直接给了他一个下等的评价,甚至还上书和御史台及皇帝告了他一状,建议朝廷给他换个县令。 不过朝廷自有程序,并不会因为一次的错误就全盘否定人,所以没有给他换县令。 但第二年贺刺史又以他处理不好灾后,不能妥帖安排灾后的百姓为由,只肯给他一个中等的评价。 贺刺史没有直接说他喜不喜欢罗县令,也没有直接说对他的评价,而是叙述完给他品评的原因后看向俞大人四人,“四位大人以为罗县令如何?” 俞大人和夏大人没说话,卢太医直接“嗤”了一声道:“草货,我当县官都比他强。” 小谭太医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低调一点儿。 贺刺史笑了一声,靠在迎枕上微微闭起了眼睛。 他今天说太多话,已经很疲倦了。 卢太医摸了一下他的脉,对几人点了点头,大家便起身告辞离开。 贺刺史也没拦着他们。 等出去,贺夫人亲自领着人给他们上茶上点心。 俞大人几个连忙站起来行礼谢过,贺夫人态度极好,尤其是对卢太医和小谭太医,满脸的笑容。 一番感谢后,她状似无意的提起,“我家老爷刚生病的时候医署的小郑大人也来看过,他当时还说,若是他师父来,或许能治好我家老爷。” “可惜周太医是国之栋梁,不好离京,我们也一直不敢强求,不过听说,她最近也到了洛阳?” 俞大人端着茶杯的手一顿,微微僵住,他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能够这么顺利的见到生了重病的贺大人了,原来人家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俞大人和夏大人低头喝茶,偷眼去看卢太医。 卢太医:…… 小谭太医见他们都不说话,场面再等下去怕是要尴尬,连忙道:“周太医正在恭王府中,不如这样,我先与周太医商量商量,看她是否能抽出时间来,若有,我们再上门拜访。” 贺夫人立即感激道:“多谢大人了。” 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道:“我也知道我家老爷的病不好治,我也没想着他能治好,只想他能够轻松好受点儿。几位大人今儿见着他还是好的,却不知他平时,尤其是夜里,那是整夜整夜的疼,根本睡不着……” 俞大人闻言便叹息了一声,道:“我们会尽量请周太医过来看一看的,只是夫人也知道,周太医来此也是有圣命的,她能不能抽出时间过来我等也不敢保证。” 贺夫人表示明白,她很热情的将四人送了出去,甚至还给卢太医和小谭太医送了诊金。 不过俩人都推辞了,等回到医署,俞大人还是派人去了一趟恭王府送信。 第二天周满就找了个借口溜出来,整天陪着恭王减重,她也很累的好不好。 一听说是给人看病,她也不嫌弃,扭头问卢太医,“他是什么病症?” 卢太医道:“积聚,应该是胃部的积聚。” 一旁的小谭太医道:“也叫胃反,基本上是没救了,但也的确是难受,我们去的时候他是强忍着痛意与我们说话的,之前陛下曾派过石太医来看,贺家应该也知道这病救不了,所求不过是贺刺史剩下的时间好受点儿。” 第2813章 感动 满宝一听说是“积聚”便激动的坐直了腰,“胃反啊,我去看看他。” 她说完便跑,俞大人还想跟她探讨一下才发现的典药尸体,想要从她那里打听一些最近恭王的动向。 见她如此激动,俞大人不由扭头问卢太医,“周太医为何如此激动?” “这样的病症虽然也有,却少,有的大夫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一例,”卢太医摇头道:“要不是贺大人已经病入膏肓,他要是才病时被我们发现,我们也会很激动的。” 只不过他的病被发现时就已经病入膏肓,说真的,他能从五月活到现在已经是很厉害的了。 昨天看过他的脉,卢太医和小谭太医都觉得对方到极限了。 俞大人便不想说话了。 大夫们的世界他不太想了解。 满宝跑去贺家看贺刺史。 贺家非常热情的接待了她,不过寒暄片刻就带着她去见贺刺史了。 还没进屋满宝就听到屋子里传出来的呻吟声,就跟人放粗的呼吸声一样,但可能因为太痛,因此一定要从喉咙里发出点儿声音才可以。 贺夫人脚步一顿,便加重了脚步声,声音也微微大了一些道:“周太医快里面请。” 里面的呻吟声便消失了,满宝跟着贺夫人往里去,里面只有贺刺史一人,他躺在床上,胸膛起伏,只能微微侧过身来看他们,他招呼了一声,“周太医?” 满宝提着药箱上前,似乎没察觉到他正在努力的忍痛,笑着行礼道:“贺大人。” 贺刺史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忍不住呻吟一声,呼着大气道:“不敢当,不敢当……” 他的品级和周满一样,但周满是京官,因此周满地位比他还要高,这也是贺家不敢请周满的原因之一。 他的品级不足以能请到周满。 满宝上前,止住他的动作,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脉,和他闲聊,“您早上用了哪些早点?” 贺夫人正要说话,满宝就微笑着止住了她,让贺刺史自己说。 贺刺史道:“也就喝了一碗稀粥,我这身体啊,吃不了太多的东西了。” 满宝便道:“总吃稀粥也没味儿,煮粥的时候可以稍微往里加些盐巴,将青菜剁碎了放一些进去……” 贺刺史深有同感,和周满道:“我也是这样吩咐下人的,这世上许多美食都吃不着了。” 满宝就问:“大人以前最喜欢吃什么菜系?” 俩人光聊菜就聊了两刻钟,不过贺刺史身体不好,气虚,不好总是说话,所以基本上是他开了一个头满宝就接下去,贺刺史便点头颔首“是极”,“对极”。 俩人对吃的很有共同的话题,要不是周满还让人脱了贺刺史的衣裳检查身体,贺夫人几乎想不起来她是来看病的。 满宝摸了摸他的上腹部,贺刺史脸色瞬间苍白,忍不住痛的呻吟出声,满宝一边按一边看他的脸色,问道:“哪儿最痛?这儿吗,还是这儿?” 贺夫人站在一旁,此时才觉得周满像个大夫,而不是个和她丈夫说吃的小姑娘。 满宝记下了位置,一边让开位置让下人给贺刺史更衣,一边沉思起来。 卢太医说的不错,病已深入骨髓,没救了,不过却可以想办法让他好受点儿。 满宝还是第一次在她的世界里看到积聚的病患,想了想,不太甘愿放过,于是一边打开药箱取东西,一边和科科道:“付积分,我要他的详细的身体数据。” 满宝拿出一个瓷瓶和一枚很粗的银针,对刚穿好衣服躺下,还没来得及缓过一口气的贺刺史道:“贺大人,我取两滴您的血回去研究研究?” 贺刺史心头一紧,他们对血和毛发这类的东西很看重,可是略一想,他都这样了,便是诅咒,更亏的是哪一边还不一定呢。 于是大方的伸出手来。 满宝就在他的指头上扎了一下,愣是挤出两滴血来才作罢。 而科科也已经扫描好了他的数据,扣了周满的一笔积分。 满宝将血收好,这才合上药箱和贺夫人出门,让贺刺史歇一歇。 贺刺史被折腾得不轻,这会儿也提不起精神来说话了,只是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她们离开的背影。 满宝和贺夫人沿着回廊慢慢的走,与她道:“夫人应该知道,贺大人的病已是回天乏术。” 虽然一直抱着一线希望,但此时听到结果她也不是很意外,贺刺史病得太久了,半年的时间足够她了解他的病情。 而且她是看着他一点一点虚弱下去的。 “周太医,我们求的也不多,只是想他不是那么痛苦就好,您也看到了,他这病痛得很,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晚上痛,白天也痛,也就偶尔能睡上半个时辰,不一会儿又痛醒了……” 一句话,就算是要死,也得在死前好受点儿。 满宝表示理解,她想了想后道:“我看了一下其他大夫开的药方,一开始还有止痛药,到现在已经没有了。” 贺夫人无奈道:“说是已经不管用了,而且那药吃多了不好,昨天卢太医他们开的药方也说可以吃,可以不吃。” 也就是没多大效果了。 满宝道:“我会另外给他开个方子的,配合针灸,应该有些用处。” 贺夫人早听说过周满针灸之术特别好,甚至能在妇人生产时止痛,因此眼睛大亮,殷勤的问道:“那我派人去恭王府接您?” 满宝就笑道:“不必,我每日午正过后都有时间,正好,他午时吃饭,歇过两刻钟后吃药,再过两刻钟正好行针配合药性。” 贺夫人长舒一口气。 满宝就先开了药方给她去抓药熬药,待他喝了药后便去给他扎第一针。 贺刺史一开始还能和她说话,过两刻钟后他就眉头微松,沉沉睡了过去。 贺夫人看见忍不住落泪,自从贺刺史病后,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 满宝等到时间悄悄拔了针,然后将被子给他盖好,提了药箱告辞离去。 贺夫人亲自将人送到大门外,没有给她诊金,而是道:“等周大人离开洛阳,我有一份礼物送给周大人。” 周满道:“夫人太过客气了,贺刺史带病在位,是为国为民为了陛下,我同朝为官,便是为了大晋和陛下,也该为贺大人诊治的。” 贺夫人感动不已。 第2814章 假设 划水了半个下午的恭王看到周满竟然回来了,大失所望,“假药案有进展了?” “不知道,”周满特别正直的道:“我是郑辜的师父,怎么能主动询问案子进展呢?” 当然,别人主动告诉我就没事儿了。 恭王毫不客气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周满就叫住他道:“我们做两组运动再走。” 恭王:…… 满宝折腾着恭王,另一边,俞大人他们的案情也有了进展。 从贺刺史那里得到罗县令两年评级的原因,大家再看洛阳时就变了目光,开始从另一种角度去看它,同时,他们查的东西也变多了。 比如今年入冬以来因为雪灾塌的房子,死的人,受伤的人,生病的人数…… 而这些不仅可以从县衙中查,还能从医署查,甚至医署这边的数据比县衙那边还要齐全。 房子塌了受伤的人会最先送到医署来,能够塌房子的,家境一般都不怎么好,能来医署免费治疗为什么要去药铺花钱? 有钱的人家也更信任从太医署出来的郑辜的医术,也会先选择这里…… 这些在医案中都有,毕竟怎么受伤的都要写出来。 更不要说冻伤和寒症的病人了,郑辜准备的防寒药和防疫的药材就是给他们用的。 这么一计算,众人心惊。 御史台的夏大人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恼的道:“受灾人数如此之多,还只是从医案中查出来的,现实中只怕十倍于之,他竟然不上报,也不做防寒赈济之举,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就算贺刺史病了,这样的数据报到御史台和吏部,他的考评也是下等!” “所以他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卢太医立即下结论道:“地方医署年底都要和太医署报账,洛州医署今年的药材耗费这么大,寒灾的事儿一定瞒不住,所以他就用假药陷害郑辜!” 俞大人抽了抽嘴角道:“卢太医,此时下结论还太早了。” “哪里早了,不是这个原因,那还能是什么原因?”卢太医武断的道:“我觉得他就是收买了典药干这事儿,让典药把假药带进来放进药柜里,结果他要灭口,典药知道了就跑,但还是没逃过,依旧被杀灭口了。” 他连结果都帮罗县令想好了,“要不是郑辜派人带着账册和信先一步出洛阳回京,等我们知道时,只怕医署的人都已经死无对证了。郑辜嘛,来个畏罪自杀,他媳妇怀着身孕,一个激动小产,大出血也可以没命,更不要说那两个大夫了,用过刑后发个烧就能死人,多简单?” 俞大人:…… 夏大人:…… 连小谭太医都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卢太医。 卢太医瞪眼看他们,“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多精密的杀人手段,到时候我们就是知道不对,只怕也查不出证据来了。” 俞大人忍不住在心中吐槽,他们大理寺是有多无能,真死这么多人怎么可能查不出来? 而且这是洛阳啊,是洛阳啊,虽然贺刺史病重,却不代表他真的能够在发生那么多事后还什么都不知道,洛州医署真的消失,他肯定会听到一些风声的。 何况还有恭王呢,罗县令想要隐匿罪行可不容易。 卢太医见他们一言不发的样子,忍不住哼哼,“你们还不信我,哼,郑辜要是死了,那还不是由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到时候地方医署肯定建造不成了,甚至连太医署都要裁减,你们还有谁会想起来洛阳查找真相?” “要是没人来,开春之后雪都化了,除了本地的百姓,谁还知道洛阳去年出过寒灾?” 俞大人心中一跳,有什么一闪而过。 夏大人也不由坐直了身体,沉思起来。 片刻后,俩人道:“还是得需要证据,不过洛阳寒灾和雪灾是板上钉钉的了,我立即上书弹劾洛阳县令,他今年的评级不用想了。” 但典药之死和假药案还得继续查。 不过俞大人和夏大人都觉得摸到了一点儿边,“等京城的旨意过来,我们就可以将罗县令收押了问话,在此之前,我们先查一查这位罗县令的心腹吧。” 这些,作为犯罪嫌疑人的郑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交代完事情后就一直在自家后院里养伤,等伤好一点儿后就去岳父家里看妻子。 安二娘想跟着他回去。 郑辜想了想后点头,“也好,等下次师父再来,你与我去拜见师父,要是……你和我爹还有师父一起回京城去。” 安二娘一听焦急,“他们没查到真凶吗?” 郑辜叹气道:“典药死了。” 安二娘吓了一跳。 郑辜道:“而且师父也说了,此事不管能不能查清,我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底下的乡里争水打死人,县令都会被评为下等,更不要说医署的官员了,他们的病人死于假药,这是医疗事故,更为严重。 若能查清是谁栽赃陷害他,那郑辜可能只是降职或罢官,若是查不清,流放判刑都有可能。 可能还会连累到周满罢官降职。 安二娘坐着,握着他的手安慰的看着他。 满宝却没这么忧伤,至少恭王和小世子比她忧伤多了。 快要过年了,空气里到处是油炸食品的香味儿,即便考虑到恭王和小世子正在减重,王府的厨房只做了一点点过年的食物,但依旧香得让人呼吸都急促起来。 当然,如此失态的人当然不会是周满,那就只能是恭王和小世子了。 但满宝很惋惜的告诉他们,“这些东西你们全都不能吃。” 小世子可怜巴巴的道:“想吃肉。” “没问题,我让厨房给你们煮。” 小世子落泪,“我不想吃煮的。” 白水煮肉,不管是什么肉都不好吃啊。 恭王就站在一旁看,见她犹犹豫豫的有些心疼,便磨了磨牙问:“我们过年还不能吃点儿好吃的?” 满宝就狠下心来道:“殿下,您知道贺大人为什么会得胃反吗?” “遗传?”他道:“听说他父亲也是这个病死的。” “……不是,而是因为饮食,”她道:“只不过他们父子的饮食一脉相承的一样而已。” 第2815章 血 满宝兴致起来,干脆拉着恭王父子聊一聊饮食对身体的影响。 其实这在《黄帝内经》中就有详细描写,王府的书房就有这本藏书。 是真藏书,刊本很珍贵,满宝拿在手里翻开都小心了两分,然后让恭王看,以表示自己所说都是有依据的。 可以说,人是靠气血活着,不论是肌理皮肤,还是五脏六腑,都要依靠气血滋养维持活性。 而食物就是气血的来源。 但是,世上的东西什么都讲究适度。 见恭王不以为意的样子,满宝便道:“美酒虽美,但喝多了会醉死;米饭虽甜香,但吃多了也是会撑死的。” 恭王这才认真了一点儿。 满宝道:“贺大人的父亲是胃反而亡,他如今也得了胃反,并不是因为这个病是遗传的,而是因为他们父子二人的生活习性都差不多。” 满宝顿了顿后问恭王,“王爷,您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什么?” 恭王不假思索的道:“羊汤!” 满宝就扭头问乖乖坐在另一边的小世子,“小世子,你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什么?” 小世子犹豫了一下后道:“我喜欢吃好多的菜。” 他不想选,都想要。 满宝换了一个问法,“现在你只能点一道菜,你会点什么菜?” “羊汤!”小世子还吸溜了一下口水,羊汤里不仅有大块的羊肉,还会配有泡馍,将它沾满了汤汁一咬,极为好吃。 满宝就对恭王道:“这才是遗传。” 恭王似懂非懂。 满宝继续道:“食物就是能量,但您吃的食物大于您消耗的能量,您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 “什么事?” 满宝一直觉得恭王不太配合她,这样会拉长她在这里出差的时间。 虽然这是她主动求来的,可她也不想俞大人他们都查完案子回去了她却还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今年不能回家过年已经很憋屈了。 于是她招手叫来西饼,让她去将她的抽血装置拿来。 她将东西摆在恭王面前道:“要想知道发生的后果,抽血是最直观的。” 恭王皱眉,微微后退了半步。 满宝盯着他看,“殿下,您总是听我们说肥胖对身体不好,这个不好那个不好,但您本人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是不是?” “不错,”恭王挺了挺自己的肚子道:“虽说走路远了会有些累,但那也是本王的体重过大的原因,并不是身体就不好。” 满宝和小世子叹息道:“这就是典型的讳疾忌医了,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们看到区别的。” 小世子:……为什么要对着他说? 满宝道:“您找个年纪,身高和您差不多的侍卫来?” 连恭王妃都被吸引了过来,闻言立即派人去找。 恭王年纪并不大,在王府中找和他同岁的侍卫并不难,他长得也不矮,只是因为肥胖所以显得有点儿矮。 很快就找了一个侍卫过来,领着他过来的内监总管尖着声音道:“他生肖与王爷的一样,三月生人,比王爷大两个月,这是生辰最近的一个了,周大人,您看可用吗?” “可用,可用。”满宝见侍卫虎背熊腰,很是威武,还伸手捏了捏他手臂上硬邦邦的肌肉,特别的满意,“好,好,身体不错。” 还摸了摸他的脉象,更满意了,脉搏有力,气血旺盛,跟恭王就是两个极端呀,特别好。 满宝就扭头和恭王道:“王爷,要想直观的看到你们的区别,那就抽血吧。” 恭王转身就要走,被恭王妃一把拉住,她眼中似乎盛着辉光,显然很感兴趣,“王爷,看一下吧。” 她努力的收起脸上的兴奋,做出一副忧愁的模样来,“王爷,妾身实在担心您的身体,便是为了我和象儿,您也看一看吧。” 连长史听闻消息都赶了来,他想了想后劝说恭王,“王爷一直疑心自己的身体没问题,既然周大人有办法释疑,何不趁机一试?” 恭王气急,他那是不相信太医和大夫的诊断吗?他只是不想节食运动减重而已。 谁不知道过胖了会对身体有碍啊,但只是胖一些而已,就是有问题,问题又能大到哪里去了? 古人不都说了吗?能吃是福,胖是福气,这说明他肠胃好,身体好…… 长史却和恭王妃一样忧心恭王的身体。 皇帝每次和他交流,十次有九次会在末尾叮嘱他要注意恭王的身体健康,约束他清淡饮食,少食多动。 但往往又会在最后面添上一句,不要委屈了恭王。 简直烦死了,让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是对的。这次既然有机会让恭王认识到自己身体的问题,说什么也要干。 于是长史和恭王妃一左一右的围着恭王劝说,最后连小世子都没忍住,“父王,我想看一看。” 被缠了半个时辰,恭王最后脸臭臭的坐在了椅子上,看到周满拿着那么大一支中空的针头过来,不由眼睛微闭,有点儿抖。 满宝还安抚他,“别怕,一点儿也不痛。” 才怪呢,周满绑住他的胳膊,然后在他的胳膊内侧找到了一根血管插了进去,她解开绑带,恭王的血就艰难的从里面冒了出来,顺着针头进入透明的肠管,然后落进一个不太透明的容器中。 满宝觉得差不多了就拔了针,然后让恭王妃用纱布按住伤口止血,她还和恭王道:“怎么样,不痛吧?” 恭王咬牙切齿,“这叫不痛吗?” 满宝拿了容器上前,在恭王眼前晃了晃,问道:“您看出来有什么不一样了吗?” 恭王看了一眼后道:“有什么不一样?” 恭王妃脸色微白的道:“血怎么是黑的?” 恭王便又收回目光看了一眼,心也有点儿紧,“也不算黑吧,但这个颜色是有点儿不对,本王是不是中毒了?” 满宝道:“您想太多了,这不是中毒,这是因为您太胖了,吃的东西油盐荤腥过重。” 然后她还转了转他的血,让他看,“您看到了吗?您的血很凝稠,几乎摇动不开。” 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 满宝放下容器,对一旁的侍卫招了招手,“我现在就让您看看健康的人的血外表是什么样子的。” 第2816章 吓到 鲜红的,周满摇动时它就在半透明的容器里滑来滑去,特别的顺滑。 她将两个容器放在恭王面前的桌子上让他看,道:“看到了吗,你们的血是不一样的。” 恭王哼了一声道:“自然,本王是龙子。” 周满直接略过他这句话,摇着他的血道:“血在心脏鼓动时流出,顺着血管流呀流呀,流到各个脏腑,维持它们的活性,但是……” 满宝将那根抽他血的肠管拉起来给他看,“您的血很浓稠,你刚才看到了吧,侍卫的针一扎进去,刚抽开绑带血就哗哗的往外流,一点儿凝滞也没有,但您的很慢……” “如果说他的血是清澈的河水,那您的血就是泥石流了。” 恭王:…… “这样的血流动缓慢,五脏六腑不能及时的得到血液的滋养,它们就会内耗,当内耗到一定程度时,它们就会衰竭。” 恭王脸色苍白,眼睛直直地看着周满手里的容器和肠管。 “但这还只是开始,”满宝又将那截肠管拿起来道:“这条管子就相当于人的血管,它一直流通的是凝滞的血液,算是超负荷的工作,其实血管也和人的其他脏腑一样,也是活的,既然是活的,那就有损耗的时候,当它的某一段很脆,某一段又变得狭窄时,血液就更难以流通了。” “但大脑和五脏六腑都叫嚣着要血要血,这时候怎么办呢?”满宝道:“这些血就会努力的往前冲啊,冲啊,然后有一天啪的一声,”满宝将手中已经反复用了好几次的肠管给扯断了,恭王吓得往后一仰,满宝叹息道:“这要是脑中的血管,这时候你就中风瘫痪了,这是最轻的,严重的,直接就死了。” 恭王抖着嘴唇道:“你你你,你吓唬本王!” “没有,”周满矢口否认,一脸严肃的道:“您要是不信,可以找别的大夫来问,您现在身体是不是过于肥胖,已经严重到影响寿命了?” 长史回过神来,扑上去跪在恭王面前,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大哭道:“王爷,您得减重,您一定得减重啊……” 虽然他很不想当这个长史,但既然已经当了,那他就得尽心啊,恭王可不能死啊。 长史大哭:“王爷,您可不能有事啊——” 恭王妃也被吓到了,拉着小世子就上前,也哭道:“王爷,您看看我和象儿,您要是出了事,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办啊?” 王妃都哭了,跟着伺候的内监和侍女们便也跟着跪下哭起来,大厅内瞬间哭声一片。 满宝:…… 恭王烦躁的道:“哭什么哭,本王还没死呢。” 但大家不听他的呀,只要一抬头看见周满手里那两节血淋淋的肠管,他们就觉得那是恭王脑中里的血管,哭得更厉害了。 这是周满都没意料到的,只能偷偷的先溜了。 等恭王将一家老小安抚下来转身要找她时,她早没影儿了。 恭王磨了磨牙齿,转身看到自己那泛着黑色的血就有点儿心慌。 大内监小心的上前,“王爷,这东西……” “收起来,放在……”恭王顿了顿后道:“放在书房里。”他要每天看着,不信减不下去。 大内监就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将两份血都给拿到书房去了。 满宝听了一愣,道:“那血没用了啊,留着要坏的吧?” 但恭王就是坚持放着,看着这两份血的对比,他终于不再偷吃,周满让他运动时也不再划水了。 连小世子都认真了许多。 满宝琢磨了一下,没想到这么轻松,早说嘛,早说她早两年就给他抽血了。 此事给王府上下人等带来极大的震撼,长史连夜写了一封折子进京,详细描述了这件事,然后痛哭流涕的表示,为了恭王的身体健康,即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他也一定会盯住恭王,让他少吃东西多动腿的。 过了几天,他又没忍住给皇帝写折子,表示恭王现在极为自律,每天早睡早起,少吃多餐,散步运动,这是为什么呢? 自然是因为恭王孝顺,而且想做一个好儿子,好父亲,好丈夫。 满宝知道这封折子时忍不住和远在京城的白善吐槽,“恭王如此最先不是因为想活着,然后才是孝顺、慈爱和疼惜王妃吗?” 真要是孝顺,这两年皇帝让他减重他怎么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 白善给她回信,“陛下甚是感动,已经赐下许多东西给恭王,应该不日就能到达,因为你劝诫有功,陛下和娘娘还赏赐了你一些东西,家里已经代你收下,其中有一张狐皮不错,留下来,到时候再凑一张给你做个披风。” 白善很惋惜的道:“你今年不能在家过年,岳父大人很是惋惜,已经连着叹三天气了,说去年没与你过年,今年也没过成……” 满宝便回信道:“你告诉我爹,等我这趟回去,恭王妃最少能给我五十两的诊金,相当于我十个月的俸银了。” 年就在俩人的你一封信我一封信中到来又过去,老周头知道周满这一趟外差差不多能赚到一年的俸银后就不再抱怨她不能回家过年了,而是严肃的道:“这是给皇帝办事呢,应该的,应该的。” 为了减重,就是过年恭王也谢绝了外面的酒宴,连家里都没摆宴席,父子两个只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多吃了小半碗米饭,至于肉和菜,那天晚上周满没有限制。 第二天起来,父子两个继续减重,过得比王府中的下人还要惨。 但成果也极其喜人,尤其是恭王,因为太胖,所以效果也很明显。 满宝盯着恭王吃过午饭后便转身去贺家看贺大人。 满宝给他换了药方,又每日扎两套针,可以让他好受很多。 因为少了疼痛,他的精神看上去也好了一些,都已经可以从床上坐起来了,看着似乎有病情好转的样子,让贺家一家上下热泪盈眶。 贺刺史依旧在等着朝廷的回复,见吏部还是没有选定洛州刺史的人选,不由叹息,和周满忧伤的道:“我这病躯怕是回不到故乡了。” 满宝道:“朝中人才济济,每年又有进士考和明经考,为何半年都选不出一个洛州刺史来?” 第2817章 提醒 贺刺史的目光就从远处的天空里收回来落在了她身上。 满宝见他迟迟不说话,便疑惑的抬头看他。 贺刺史与她对视半晌,最后微微一笑,“周大人,洛州医署的小郑大人是您的弟子?” “是啊。”这不是全官场都知道的事情吗? “假药案查得如何了?” “哦,罗县令被拿下了,俞大人他们说是他杀了典药,已经有了证据,只是他不肯招认而已。” 贺刺史意味深长的道:“罗县令此人没多少才能,却又自负贪心,别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他是见了棺材只怕也不会掉泪的。” 满宝听他如此评价罗县令,目瞪口呆,“那他是怎么考中进士的?” 贺刺史就瞥了她一眼道:“进士考的是诗文,又不是怎么为人做官。” 满宝纠结道:“不是说字如其人,文如其人吗?” 贺刺史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就叹息,“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人来接任。” 如果没有,那他就只能死在任上了。 于是话题又回来了,“洛州刺史就这么难选?” “哼,有的人是资历到了可以来却不来,有的人是想来却被拦住了,还有的自己不来也看不得别人来。” 满宝摇头,“太复杂了,洛州不就一个州吗?京城都没这么复杂。” 贺刺史幽幽地道:“就是因为洛州不是京城,利益不足以打动一些大人,这才落得如今要争不争的局面。” “有益州王这个前车之鉴,洛州有恭王就藩,求稳的,胆小的,志向更高远的都不愿来此就职,”贺刺史道:“但洛州又毕竟是上州,既富庶也灵秀,心动的自然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有的人自己不来,总想让自己的亲朋过来,也好统一派系,所以就僵持不下了。” 贺刺史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也有点儿累,休息了一会儿后继续道:“东宫想派人过来,既可以盯着恭王,也能压着他发展;恭王虽不管事了,却也不许太子的人过来,吏部那边也一直在拖延,唉……” “长史不能接任吗?” 刺史府下有司马和长史,一般前任刺史离开,也可以推举长史或司马接任的。 贺刺史摇头,“他们资历还浅,能力不足,家世也压不住洛州的官员,何况这儿还有恭王呢,下一任刺史得选个家世好一些,或者脾气硬一些的过来。” 这也是吏部一直选不出合适接任人的原因所在。 朝廷显然不愿意让恭王在洛州发展太大的势力,所以派来的刺史得压着他,要求这么多,但洛州这个位置又不够香,这就造成了现在尴尬的局面。 满宝同情的看着他。 殊不知贺刺史也在同情的看着她,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去后道:“罗县令此人虽自负,可如果没有人提醒献计,怕是想不出用假药设陷害医署的法子,周大人,有人不想地方医署继续下去,或者说,不愿太医署继续下去啊。” 满宝脸色微沉,问道:“朝中诸公为何一直不满太医署?” 贺刺史靠在大迎枕上道:“听闻这一次东征太医署功劳不小,朝中诸公赞誉有加,太医署也一再得赏赐,已经没有不满情绪了。” “那就论之前,之前为何多加阻挠我们太医署呢?” “因为太医署要做的一些事和地方衙门重合了,”他道:“就以此次雪灾来说,虽然罗县令没有和朝廷上书言明雪灾之事,但刺史府就在洛阳,因此长史曾经为此拨下一笔粮食给洛阳县赈灾。” “你可知粮食拨到了何处?” 满宝心中一动,“医署?” 贺刺史颔首。 “上面拨下来的钱粮按说都是给县衙,由县衙分派的,但长史这么做也没错,医署要给受寒受冻的百姓看病,在他们来看病时提供粥水粮食,这也是赈济。所以刺史府将粮食拨给医署也合乎规矩。” “除此外,这两年有流民为到医署看病,不得不到衙门里上户,还有的直接去医署看病抓药后再由医署送到县衙上户分地,”贺刺史道:“每个去看病的人都要出具自己的户籍,以及纳税的证明,是上户,中户,还是下户。” “而医署会将这些记录在医案之中。” 满宝不解的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贺刺史微微一笑道:“问题太大了,户籍归县衙管理,你知道它有多重要吗?” 满宝没说话。 贺刺史道:“一县的户籍是其基础,除此外就是田产记录,医署虽然没有完备的记录,但有心人总结一下来看病的病患,很轻易就能得出户籍数,更别说医署还能帮着挑出这么多流民。” 他喃喃道:“也未必就是流民,也有可能是谁家的隐户。” 下户,免费的医疗呢,这个诱惑太大了,多的是流民和隐户为此从阴影处走出来去落户。 当然,这只是其中两个原因,还有财政上的原因,创办医署所耗费的金钱不少。 而且连贺刺史都会想,药材日渐消耗大,以后药材会不会涨价呢? 本来看得起病的人还能看得起病吗? 总之原因有很多,但在东征之战后,朝中那些大臣和大将在见过太医署的能力和作用后,显然压下了这些顾虑,开始认同太医署的存在了。 从大理寺和御史台能那么快的派出官员过来洛州查案便可看出朝中的风向了。 贺刺史微微笑道:“我听闻此事时便一惊,没想到大理寺和御史台动作这么快,竟然派了俞大人和夏大人过来,我以为至少要过完年才过来查这个案子的。” 而朝中的人要是有意怠政,大家先发公文训斥一下罗县令,再让他自查,或是让他把郑辜押解回京城慢慢审,怕是半年时间就过去了,那时候证据都给抹得差不多了。 哪里像现在,直接打了罗县令一个措手不及,对方许多东西都没来得及抹除。 满宝一直沉默,她问道:“贺大人为何突然与我说这些?” “周大人是位好太医,”贺刺史道:“你我二人这段时间相谈甚欢,也算是忘年交了,看你每日开开心心只给恭王治病,便忍不住多提醒两句。” 他道:“罗县令显然就是罪魁了,你们再想往深里查,怕是不能够了。” “俞大人能力不差,贺刺史就这么相信对方能逃过?” 贺刺史微微摇头,笑道:“这话你去问俞大人就知道了。” 第2818章 案情 俞大人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才查出来的眉目,转身周满就从贺刺史那里得到了大部分的信息,顿时没好气的道:“贺刺史但凡早些时候言语,我们说不定就能回京城过年了。” 夏大人捧着一杯热茶盘腿坐在一个矮榻上,膝盖上还盖着一块毛皮,,轻轻地掀起眼皮道:“贺刺史说的你就信?不还得去查找证据吗?” 卢太医深以为然的点头,他这段时间跟着俞大人进出,看他查案,恨不得看见一坨屎都要分析一下其主人上一顿和上上一顿吃了什么东西。 俞大人查案分析出来还不算,还得去求证,所以他们虽然查出了是罗县令身边的人敲晕了典药把人丢在雪地里活活冻死,但罗县令不认罪,他们就还得去找他指使身边人的证据,还有典药换药的证据,和罗县令私下往来的证据。 具体到他们哪一天去了哪一个饭馆吃饭都要查,所以,并不是贺刺史说了俞大人就会相信。 一想到贺刺史若是和他们说这些话,俞大人延伸出来要调查的东西,卢太医就打了一个寒颤道:“现在就挺好,我们不也查出来了吗?” 夏大人点头,更直白,“我们与贺刺史交情不到,他要是和我们说这些话,那我们就要怀疑他的目的了,到时候还得查这是不是贺刺史一系的栽赃陷害……” 工作量直线上升。 现在就不错,他们是查出来后贺刺史才告诉周满的,而他说的话全都没有证据,完全是靠自己在洛州经营多年的经验和感觉。 不过……“没想到周大人和贺刺史的关系这么好了。” 满宝就叹息道:“贺刺史想回乡,但朝中一直定不下洛州刺史的人选,因此一直压着他的第三封请辞的折子不发。唉,若是有一日我快要死了,我也想回故乡去看看,死在故乡倒也不差。” 众人:…… 俞大人没好气的道:“周大人,你才多大呢,在我们面前说什么生死?” 夏大人蹙眉道:“依照贺刺史对罗县令的了解,以假药打击医署,从而把医署从地方上赶出去这样的方法不是罗县令能想出来的,那是谁指点的他呢?” 满宝下意识的接口道:“师爷?” 大家抬头看她,“有什么证据?” “没证据呀,”满宝摇头道:“不是有句俗语吗?有事不决找师爷。” 俞大人,“……这是哪门子的俗语,师爷是给县令处理一些俗务的,当然也会给建议,帮忙查漏补缺,但有能力的官员……” 俞大人说到这里一顿,显然,罗县令能落得一个下等的评价和中等的评价,便可知他不是什么有能力的官员。 俞大人摸着下巴沉思起来,“但这样的想法也未必是师爷可以想得出来的,毕竟要想地方医署开不下去,光靠一个县,一个州是不够的。去年,不,是前年了,从前年开始太医署就是与六部九寺并排的部门了,别说一县一州,就是六部九寺都不能决定取消医署的政策,但三省和陛下一起商议才行。” 卢太医怒气冲冲,“朝中诸公看不起我们医匠,但一有个头疼脑热就找我们,有本事不找大夫自愈啊。” 俞大人和夏大人脸上有些尴尬,他们或是进士出身,或是明经出身,的确是有些不太看得起医匠的。 满宝见了连忙拦住卢太医,道:“您这话说得不对,我们是大夫,本就是治病救人的,好比朝中诸公就是治理国家,管理百姓的,若是不治病救人,那我们学医的意义和存在的价值在哪里?” 俞大人和夏大人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连连点头。 卢太医更生气了,你不站我们这边也就算了,还吃里扒外,正要和她吵架,就听周满理直气壮的道:“你应该这么骂,这些臣工想要霸占天下更多的医药资源,所以不让医署为更多的平民百姓看病,可见其心胸狭窄,自私自利,简直枉为人父,枉为人子,枉为臣子……” 卢太医呆住,一旁一直端着茶神隐的小谭太医也听得目瞪口呆。 俞大人和夏大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满宝蹦出足够多的四字成语后觉得有点儿口干,就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这才扭头和俞大人道:“所以案子只能查到罗县令这里了,毕竟再往下,先不说难以取证,就是查到了证据,也最多是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在某某面前发诳语,说若是没有太医署和医署之后会怎样怎样,然后再讨伐医署,怀疑他们中饱私囊,截留药材,用假药,用少药,多收诊金药费之类的乱言,而仅凭这些言论是不能抓人的,更不要说判刑了。” “不错,”俞大人回神,点头道:“到了罗县令这里,再往上取症就难了。” “但我还是想知道是谁指点了罗县令,”满宝哼哼道:“总不能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以后回京,谁下帖子请我们上门问诊我们都高高兴兴的去吧?” 俞大人和夏大人:……这是打算明目张胆的公报私仇啊。 不过俩人没反对,他们也想知道是谁看不得医署遍地开花。 俞大人道:“我会再查一查的。” 他顿了顿后道:“这个案子已经收尾,但洛阳雪灾有些严重,新的县令未到之前夏大人会接手洛阳的政务,先赈济灾民,安抚百姓,我已经和陛下上书洛州事宜,洛州医署这边可以先斩后奏,重新开门接待病患。” 周满问道:“药材呢?” “之前都被罗县令收到了县衙库房中,损耗了一些,大部分他都还没来得及经手出去,我会派人清点造册,然后给医署送去。满宝就看向卢太医和小谭太医,用目光迫使他们。 小谭太医就放下茶杯道:“我会在医署中坐堂,帮助洛州医署重建的。” 卢太医就哼了一声,也表示会坐堂,不过他却问俞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回京?” “等陛下的旨意,”他道:“看陛下是要留下郑辜,还是将人带回京城处理。” 查清楚假药是罗县令指使典药放进去的,那郑辜的罪名就不是很大了,不知道皇帝愿不愿意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 第2819章 皇帝的打算 第2819章皇帝的打算 京城正在封印过年中,年前各种请安折子都清理过了,现在还会送来的折子多半都是事折。 俞大人想着他们反正已经没可能回去过年了,干脆没催送信的公差,让他慢悠悠的送去。 于是三到五天的路程他就第五天送到的,朝廷已经开印处理公务。 折子送到中书省,白善一眼就看到了洛州送来的折子,于是先将折子抽了出来,一目十行的扫过后没有写下建议,而是转手压到了方大人的案上。 见方大人一头雾水的抬头看他,他便笑道:“亲隐。” 方大人:既然要亲隐,有本事你倒是不看呀,看见洛州的折子就避开不懂吗? 他瞥了白善一眼,先拿起来看过洛州的折子,想了想后写了处理意见夹在其中,放到了已经右手边次一等重要的折子里去。 所以皇帝直到下午才看到这封折子,里面已经有中书省写下的处理意见,但皇帝只扫了一眼,他有自己的想法。 于是皇帝召见了萧院正,“地方医署问题甚多,与地方县衙关系有些紧张,这三年里,光是御史台收到的关于地方医署的弹劾折子就有一百六十八封,如果加上你们地方医署弹劾地方县衙的折子,那总计二百十二章。” 萧院正就叹息,“我们弹劾的还是少了,比地方县衙弹劾我们的少了许多。” 皇帝:“朕想说的是,这些矛盾总积攒着不行,他们之间权责部分相交,利益纠缠,很难谁服谁。” “但总体来说,医署底气不足,这也有你们太医署的原因在,你们派到地方上的全是学生,他们在治病救人上都不是很有经验,更不要说管理地方医署之能了。”皇帝道:“初出茅庐的小年轻,底气不足,压不住手底下的人,更不要说和地方县衙合作了,你细算一算,你们设立的地方医署,现在还有几个不受地方县衙挟制的?” 萧院正沉默了下来。 第一批设立的地方医署其实不多,就十三个,其中做得最优秀的是郑辜,他占有天然的优势。 他在济世堂当过小掌柜,有经验,背后是济世堂和周满,底气足,也有手段和才能,医术也不错,所以洛州医署是做得最好的一个。 只是没想到也是第一个遭遇重大打击的一个。 萧院正叹息一声,觉得管理太医署可比太医院难太多了,这个太医署令当得好辛苦。 他虚心的请教皇帝,“请陛下教臣。” 皇帝就颔首道:“在再扩大前,你们需要派一个有能耐的人到地方上撸清了和地方县衙的关系,至少要和地方将最基本的守则和规矩定下,这样便可推广之,有了框架,地方医署和地方县衙再相处那就大差不差了。” 说到这里,皇帝脸色微沉的道:“以后自然也不会再有这种地方县衙为了赶走医署而掺假药陷害之事。” 萧院正也不是傻子,把他太医署和太医院里的人都拉出来过一遍就知道皇帝指的有才能的人是谁了。 地方县衙里的官员,不说县令,就是下面的主簿和县尉就不是吃素的,虽然不太开心,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太医署和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治病救人还可以,但在管理地方之能和与人交际的能力上还是与这些县令、主簿和县尉差了好大的一截。 尤其是在朝廷法度的理解和规章制度上,他们这些人相差更多。 毕竟,太医们读素问本草之类的书是正常的,读大晋律之类的才是不正常的。 地方县令都有越级向皇帝上折的权力,但太医院的太医们,他们就在京城,品级够了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汇报之类的,要么是报到他这里来,要么是直接面见皇帝回话了。 口语汇报和书面议事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何况他们谈的内容还有这么大的区别。 他在脑海中翻遍了整个太医院和太医署,目前明显可见能够斗得过那些县令的只有周满了。 她和他们不一样,她和官们一样,是从千字启蒙的,不仅读过论语礼记和尚书,史书和历朝律法也是翻过的,完全是照着臣的路子来培养的。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要说最了解臣的,那肯定是臣,所以就让周满去吧。 萧院正悄悄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便也试探性的提出道:“陛下认为周满如何?” 皇帝叹息着点头,“她不错” 既然不错您叹什么气啊。 “就是太不错了,她这一走,京城这边可也需要她的医术呢。” 萧院正:“陛下宽心,周太医去西域的时候京城不也一向都好吗?” 他们的医术也不是摆设好不好? 皇帝一想也是,萧院正和刘太医等人的医术也很不错了的。 有了章程,又定下了人选,萧院正也放松了许多,很干脆的问道:“陛下是要把周太医放在洛州吗?” “不,”皇帝直接摇头道:“洛州不合适他们。” 萧院正不解。 皇帝道:“洛州富庶,上面的大家之族不少,更是不少官员的故乡,想在那里先铺展开来可不容易,郑辜便是前车之鉴。” 失去一个郑辜皇帝不是很心疼,可要是失去周满,那他可就心疼了。 皇帝道:“朕给他们选了一个好去处。” 萧院正喃喃,“他们?” “不错,就是他们,”皇帝从旁边拿过一封折子道:“白善上的折子,他请求外放。” 皇帝道:“医署在地方上之所以举步维艰,就是因为和县衙更多的是竞争的关系,唉,朕明明是想让他们改善民生的,也不知怎么自己一窝蜂的斗起来了。朕现在给了他们机会,就看他们会进展得怎么样了。” 萧院正纠结起来,“陛下,这样会不会对夫妻关系不好?” 皇帝一听,没好气的道:“当年太医署的折子上也有白善的一份,既然也是他的提议,怎么会不好?” 这样才更容易吵架吧? 不过萧院正想了想没说出来,罢了,再吵能吵到哪里去?大不了和离自己过,到时候多的是大好男儿给周太医选。 晚上九点见 第2820章 安排 这件事皇帝还未在朝堂上公开说,也未与其他大臣商议,只和太子提了一下,萧院正是第三个知道的人。 之所以告诉萧院正,还是因为要他准备一下周满离开后的事。 萧院正果然回去找刘太医等人商量起来,“周满一离开,宫中和京城这边的女医就不够用了,仅靠刘医助一人是不够的。” 他看向刘太医道:“等周满一走就提刘医助做太医,暂定品阶七品吧,再从太医署中挑选两个女学生进太医院做医助。” 刘太医立即投桃报李,“周立君不错,她的医术在众多女学生中也是出类拔萃的。” 萧院正想了想后点头,他也属意周立君,一是对方医术的确好;二来周满外放肯定要降级的,虽然罪名皇帝都给她想好了,但打了一棒子也要给人一个甜枣,应在周立君身上也不错;三来,他们太医院需要培养更多的女医,周立君跟着周满见识过不少,面对贵人并不怂,比其他女学生更有优势。 “还有谁?” 郑太医对太医署里的学生也比较熟悉,想了想后道:“陈半夏和苏叶也都不错,这一次东征之战中她们也立下了功劳。” “那就暂时定下她们三个,回头筛选一下,选两个进太医院,剩下的还能安排进京城医署中,我已经和陛下上书要在京城中建一所医署,和地方一样,专门负责四品官以下的身体健康,还有辖地内贫苦百姓的求医之事。” 郑太医心一紧,问道:“求医的标准是什么,若是谁都可以,医署这边要耗费的药材很大吧?” “只免下户的药费和诊断费,”萧院正道:“都还只是普通病症,大的病症要耗费的药材贵重,我们肯定开不了方子,但除此外,最主要的还是种痘,如今禁军侍卫能接种痘苗的都接种了,接下来该轮到普通百姓了。” 郑太医恍然大悟,京城的人口可不少,就是去掉流动人口,常住的也有几十万,这么多人没个两三年根本接种不完,这样大家的事情就不小了。 萧院正道:“东郊的那个皇庄依旧给我们太医署用。” 他顿了顿后道:“陛下说派去地方医署的都是学生,没有管理之能和经验,而京城医署就在京城,在陛下和朝臣们的眼皮子底下,我们要是再出错,太医署真的无脸立足于朝中了。” 其他人一听,不由面面相觑起来,小心的问道:“所以院正的意思是?” “派个人去接手京城医署,”他道:“从太医署调到京城医署,太医院这边的职位依旧保留着。” 毕竟,地方医署可没有职田可分,他们只有俸禄。要分职田还是得看太医院的职位。 大家互相看起来,都不太愿意开口去,虽然京城医署还是在京城,但毕竟已经属于地方医署了,和太医署还是不能比的。 萧院正见他们无一人开口,便起身道:“你们回去可自己想一想,想好了告诉我。” 刘太医便慢悠悠的跟在萧院正身后出去了,谁去也不可能他去,一来他年纪太大了,在太医署里都很少管事,更多的是和周满一样教书而已; 二来,他在宫中坐诊的时间更多,萧院正不在的情况下,帝后和太子那边要是叫,基本都是叫的他; 三来,他官大! 刘太医仗着脸够老,追上去问萧院正,“院正让他们自荐,心中没有人选吗?” “有。” 刘太医便笑问:“是谁?” “郑太医不错。” 刘太医失笑,“那您还让他们自荐,直接点了郑太医不好吗?” “一来是看看有没有愿意到地方上去,要是有人开口了,以后找了机会把人派到地方上去,现在我们医署在地方上的处境可不太好;二来,郑太医要是自己愿意,开口请了,那我顺势给他岂不是更好?” 萧院正和刘太医并排走,叹息道:“济世堂在京城还算有名,虽然太医署这几年没少组织义诊,为平民百姓看病,但和建立医署还是有点儿不一样。哪怕医署只给下户免掉诊费和药费,但其他人肯定也会来医署求医,甚至,这样的病人还会比免费的下户还要多。” “这势必会抢走医馆药铺的生意,由郑太医来做这京城医署的第一任署令,就看济世堂怎么选择了,但不管怎么样,郑太医去做这件事要比其他没有根基的太医去做要容易得多。” 刘太医点头,却冷不丁的浇了一盆冷水问,“那要是郑太医反过来选择了济世堂呢?‘ 萧院正脸上的笑容就微僵,然后扯着笑道:“那就只能对不起了。” 官场有人情,但无情更不会少。 刘太医便不再说话了。 太医院在做着准备,皇帝便将洛州的折子压了压,直到周满每一旬一次的折子也送到京城,拆开看得知恭王的减重事业进行得很好,而且洛阳这段时间阳光不错后便将俞大人的折子批了下去。 他没让郑辜留在洛阳,既然要周满外放,那就得有借口,所以他让俞大人和夏大人处理好洛阳的事务后就将一干人等押送回京。 至于周满这边,皇帝给恭王写了一封信,和他道:“洛阳即将化雪,雪灾刚过,未必不会回寒,你既要减重不如回京来住。” 又道:“太极宫潮湿,住着不舒服,你可以去城外的汤泉别院居住,既有利于腿疾,也利于减重。” 皇帝道:“正月底可以启程,说不定还能与家人共度龙抬头。” 皇帝将信寄出去后便和太子道:“朕给你圈的三个地方你选得怎么样了?” 太子道:“儿臣还在想。” 皇帝颔首,“你好好的想,白善有才能,但还需历练,如今国泰民安,不似我那时候是战乱,随便将人丢到一个地方,各种纷乱都占齐了,捋顺了一个地方,该会的也都会了,不会的,基本都死了。” “所以你养臣与我培养臣子的法子是不一样的,”皇帝叹息道:“可惜现在朕得用的左右手也都老了,不知最后能给你留下几个来,所以你得自己养臣。” 皇帝敲了敲桌子道:“好好的选一选。” 太子沉思着应下。 第2821章 太子的建议 太子走出太极殿正要回东宫,走到一半想了想,还是脚步一转去了中书省的值班室。 白善和方大人正在里面看折子,往来有书记员送折子进来,也有领了折子送往门下省和太极殿的,众人看到太子进来,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行礼,“拜见太子。” 太子点了点头,直接点了白善道:“白舍人,孤有话和你说。” 白善便将案头的东西略收一收,和太子出去。 大冷的天,太子也懒得将人请到东宫说话,直接就往外头的白玉桥走去。 俩人便站在桥上一边吹着风一边说话,这有个好处,四处空旷,除非现在有人藏在桥肚下,不然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 太子就问白善,“你想外放?” 白善愣了一下后应是。 太子问道:“可有心仪之地?” 白善思索了一下后道:“剑南和江南一带都不错。” 太子便笑了,“你倒是会选,特意避开了中原。” 中原一带物博人多,当地士族繁盛,百姓生活安定平足,没有大灾大难,百姓和官员便不会思变,想要在中原做出成绩来并不容易。 所以北地、剑南和江南一带是最好的,看杨和书的选择就知道了,他最开始选择的就是剑南,罗江县贫穷,当时又才经过水灾,荒地颇多,也失去了很多人口。 有才能的人到了这样的地方很容易就施展开来,自然也容易做出成绩。 他第二个地方选的是夏州。 夏州连着草原,有三分之一的土地上生活着游牧民族,民风彪悍,进可攻,退可守,也是一个积累经验,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当然,前提是去的人能守住,不然才华平庸一些的,底气低一点儿的,到了那里最后恐怕会沦为当地豪族的工具人。 太子很赞赏的看着白善道:“陛下给你圈了三个地方,剑南的嘉州,嘉州的夹江县县令去年十月病逝,今年要选一人去接任县令。” “第二个地方是江南道的台州,其下的始丰县县令升迁走了;第三个则是青州,去年征东之战,益都县县令被押解京中,北海县的县令接替益都县,北海县那边就空置了下来。” 白善心中一动,问道:“殿下想臣去何处?” 这既然是皇帝圈出来的地方,显然这三个地方他去哪里都可以,那太子呢? 白善只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想要外放的也只是一县县令,皇帝却这么上心的亲自给他圈地方选择,又告诉了太子,让太子来安排,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其中的用意。 太子在来的路上就思考过了,道:“台州太远,南北气候差异太大,你从未去过江南,而且陛下有意将周满也外放,如今医署还只是在北地和中原一带设立,未曾到达江南,所以始丰县可以不考虑了。” “嘉州嘛,是不错,但我认为青州更好,”太子也不藏着捏着,直言道:“青州地广物博,但人口少,北海县因为临近海边,那里多是渔民,因此很贫穷,但北海县也有一个好处,它与莱州相接,去年征东战,封尚书从莱州湾出海去往卑沙城的莱州湾,至少有三分之一在北海县内。” 青州的建制几经更改,之前青州并不叫青州,而是叫北海郡,现在的莱州,登州本来都属于北海郡管辖,先帝时将北海郡改为青州,中间有一段划分得并不清楚,北海县曾一度囊括现在莱州一带,到当今,八九年前才更加细分,方有了现在的划分。 但太子听封尚书说过,那边的划分还是有一些问题,就跟前万年县县令郭县令一直暗搓搓的想从隔壁雍州栎阳县手里抢土地一样,北海县一直想要抢莱州,自己挤到对面去成为州治,可谓野心勃勃; 但莱州一直拒绝北海县,甚至连并县都不愿意,因为北海这个名称虽然好听,北海县里也不乏豪族富商,但穷人的比例更大,所占耕地又不多,所以莱州不喜欢北海县。 但太子认为这是一个好地方,他道:“如今辽东一带尽归我大晋,从陆地上过去安东都护府很远,但走海路却很快,新罗百济皆是藩属国,往来的商旅多,你做好了,将莱州湾从莱州手里抢过来也不是不可以。” 白善还是很善良的,道:“这不好吧,抢过来还能叫莱州湾吗?” 太子淡淡的道:“你可以将其改名叫北海湾。” 他道:“只这一件事,你做好了,回来便可青云直上了。” 白善想了想后应下,“臣回去考虑考虑。” 他得回去问一问先生和满宝。 太子颔首道:“新官员都是三四月上任,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再有一个月的时间准备。” 白善道:“臣会尽早给殿下答复的。” 太子便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白善自己也属意青州,问庄先生。 庄先生摸着下巴道:“太子的确给你想了一个好方法,只是为官者为的是民生,若是一开始就奔着功劳去,那边失了本心。” 又道:“你抢了莱州湾,不过是在莱州湾上锦上添花而已,莱州自己就能做,于北海县来说这是好事,但于整个大晋来说,这不过是左手换右手,有什么意思?” 白善点头,“学生也是这么认为的,但青州地大物博,算路程,距离京城也不是十分的远,最主要的是,它能直接与新罗百济来往,所以我还是属意它。” 庄先生颔首,“那就去吧,问问满宝,她是否喜欢青州,你们两个定下就好。” 白善应下,然后道:“先生,陛下要把我给太子殿下。” 庄先生点头道:“为师也看出来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白善道:“我是大晋的臣子,是陛下的臣子,守护正统是为臣的本分,于国无害,我不介意亲近太子。” 他顿了顿后道:“但殿下近来急躁了。” 白善道:“陛下而今年富力强,又看重太子,太子实没必要这么快的培养自己的臣僚心腹。” 庄先生赞许的点头,不过却道:“这也是陛下的意思吧?” “陛下可以有这个打算,但太子不能有。” 庄先生颔首道:“明日我有一堂课,我会为太子答疑解惑的。” 白善就放心了,现在朝堂很安定,他不太想又掀起一些没必要的纷争。 第2822章 明面上的理由 俞大人他们处理了一下洛阳的灾情,元宵过后没几天便押解罗县令和郑辜回京。 周满需要和恭王一家回京,因此等他们准备好已经是正月二十了。 满宝去和贺刺史辞别。 贺刺史依旧在艰难的熬着,身体也更加的虚弱了,整个人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睁开眼睛看周满,微微一笑道:“此一别便是永别了,在下祝周大人鹏程万里,一生顺遂。” 满宝轻声应下,道:“我也祝贺大人得偿所愿,尽早回乡。” 贺刺史连呼吸都不敢加重一般的微微点头。 贺夫人抹着眼泪送周满出去,一直送到大门口,“这些日子多谢周大人,他这一个多月算是病重以来最轻松的了,您一走……” 满宝道:“等我回到京城,我会和陛下进言的。” 贺夫人连连点头。 满宝叮嘱她道:“以后家中饮食要清淡,少盐少油炸,你们家中之所以会有这病并不是遗传,而是饮食环境的问题。” 贺夫人早写信给在外的儿子儿媳,已经叮嘱过了,此时更加谨记。 她转身看向身后的婆子,不一会儿便有下人捧了些东西下来,一个盒子,身后跟着捧着绫罗的丫头。 贺夫人接过盒子道:“我知道周大人是宫中的红人,绫罗绸缎自然是不缺的,所以我早早准备了两册医书送您。” 贺夫人打开,从里面拿出两册书给她看,她疑惑,“韦氏药记?” 贺夫人解释道:“这是前朝一位道医留下的,他虽是道人,但医术不错,周大人也说了,我家这病连着得了几代,我公公还在时便收藏了他的手记,想要府中的大夫研究出一些来,可惜一直未有所成。” 周满眼睛大亮,“这位韦道长治愈过此疾?” “未曾治愈,但能够缓解,我公公的病就是他治的,他一直熬到了大贞八年才去世,但去世时并不多难受,全靠这位韦大夫调理。” 周满算了一下那位贺老爷到大贞八年的岁数,的确算是高寿了,至少比他儿子强。 贺夫人叹息道:“可惜这位韦大夫生性洒脱,并不愿在一处久留。虽然时不时的回来与公公相聚,但过不了多久总会离去。自我公公去世后,他也再没有出现过,我们算了一下他的年纪,到现在也到古稀之年了,不知还在不在。” 她道:“自从老爷病后,我们就派人到处寻找,可惜都找不到人,又哪里他以前给公公的方子服用,可也总不见效,大夫们都说,人不一样,用的药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满宝点头,是这个道理不错。 “当时我一见周大人便想,也只有这一份礼才配得上您,”贺夫人合上盒子递给周满道:“这里面的字潦草得很,我看过,眼晕,且所书所言全然不懂,给府中的大夫看,也有十之七六看不懂,周大人若能钻研出来,将来再碰到我家老爷这样的病人,即便不能治愈,也能让他好受一些。” 贺夫人照顾了丈夫近一年的时间,最大的感触就是,生病不可怕,生这样痛苦的病才可怕,似乎活着都是受罪一般。 她丈夫要是能和公爹一样病重时也没多少感觉的谈笑风生就好了,那样死亡也就不是奢侈了。 周满郑重的接过,正色道:“多谢贺夫人,周满定不负您所托。” 这真是一份珍贵的礼物啊。 满宝抱着盒子走了,一直回到恭王府才打开盒子,小心翼翼的把两本册子拿出来。 这是手记,满宝翻了一下,字迹的确很潦草,有些字她都分不出来是啥,但她大部分都能认出来,联系上下文,再看一下字形,勉强也能认出来了。 西饼抱了两匹绫罗进来问,“大人,这绫罗怎么处理?” 满宝头也不抬的道:“收箱子里带回去就是。” 西饼就应下,又把行李整理了一下才塞进去,唉,这一趟出来,东西不仅没少,还多了! 恭王妃昨天也悄悄的给了周满一盘的车马费。 虽说周满是奉命来看病的,但客气一点儿,到了京城,她对恭王父子也能手下留情不是? 恭王妃想得挺好,为此还特特多给了几锭银子,谁知道回到京城,周满直接被勒令停职,恭王父子的减重事业移交给了小谭太医。 当然,皇帝特地叮嘱,“就用周满的方子和方案,你没事儿就去周宅走一趟,和周满沟通一下此事。” 正在为周满担心的太医院众人:……这看着也不像是厌弃了周满,要问她罪的样子啊。 回到家中的满宝已经从白善那里知道了些实情,但老周头他们不知道啊。 一家人胆战心惊的,睡觉都不安稳。 满宝就忍不住和白善嘀咕,“真是的,要贬官就贬官嘛,为何还要先做戏?” 白善道:“这是规矩,有功赏,有罪罚,你要是没罪,直接下放到地方,朝臣们看来只会觉得陛下随心所欲,朝中制度混乱。” “那你呢,你现在是中书舍人,要外放做县令,岂不是也要问罪?” 白善道:“我嘛,我比你简单,要进三省六部的重要位置,外放是一定的,我年纪小,又提前了半年放出外放的消息,所以并不用有罪。” 当初白善之所以能跟随御驾前往辽东征战,就是他用的来年外放的事让另两位同僚放弃了竞争,不然二分之一的机会,未必就能选中他跟着陛下御驾亲征。 满宝啧啧的,道:“我明天得进宫一趟,陛下应该不会跟我生气吧?” “不会的,”白善道:“陛下早两天就流露出了地方医署混乱,想要将你外放捋顺的意思,朝臣们都知道,你受郑辜牵连只是放在明面上的理由,大家都知道你这次外放的原因,你只管进,大家做戏不会做得那么真的。” 果然,第二天周满进宫时,宫门的侍卫对她如常,宫里的内侍宫女对她也如常,在去太极殿的路上碰上熟悉的大人们,大家也如往常一样见礼。 刘尚书还跟她叹气,“周大人要外放了呀,刘焕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八,也不知道周大人能不能过了婚礼再走。” 第2823章 得偿所愿 周满想了想后道:“这个得问陛下。” 皇帝:……贬官的圣旨还没下呢,你们一个个的倒是都知道她要外放了。 皇帝最后在书房里单独见了周满,见到她便问道:“萧院正与你说了吧,你觉得青州如何?” 周满颔首道:“不错。” 皇帝便道:“那就选定青州了,明日朕会下旨,你们准备准备上任去吧。” 他道:“北海县的县令缺的有点儿久了,而且青州是新建医署,你们到了地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呢。” 周满便道:“北海县是十一月底调换的县令,相比起来洛州缺少刺史的时间更久一些。” 她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洛州的贺刺史病重,已经没多少时日了,请求陛下选定新刺史,准许贺刺史辞官回乡。” 皇帝就叹息了一声,沉默许久后道:“罢了,先让他回乡吧。” 老三已经进京,刺史此时就是离开洛州问题也不是很大了,皇帝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膝盖,道:“派人即刻往洛州去,贺刺史为国操劳,加封其为洛州牧,赏赐提一级。” 古忠立即躬身应下,倒退而出去找中书省拟旨。 顺便去门下省那里找出一直压着的辞官折子给皇帝批复,然后由公差快马加鞭的往洛州送去。 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贺刺史收到折子和圣旨,一下精神了起来,立即对贺夫人道:“快,快收拾车马,我们即刻回乡。” 贺夫人又哭又笑道:“哪里就急这么半天,好歹把东西收拾上。” 贺大人摇头道:“我已有感时日无多,耽搁不起,耽搁不起啊。我们带上亲近仆从便回去,剩下的让管家留后慢慢收拾。” 贺夫人忍着泪应下。 贺大人精神了不少,也开始理事,有条不紊的见人和安排,“给郎君们写信,让他们请假回乡吧,他们爹熬不下去了,赶得及或许可见最后一面。” 又见了刺史府的长史和司马,叮嘱他们道:“恭王此时不在洛州,但你等行事也要谨慎,少饮宴,洛阳此时才经历雪灾,一切以稳为主,洛阳县令空缺,便由长史暂代其责。” 他呼吸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雪就要化了,此时当以劝课农桑为要。” 又道:“太医署肯定会派人过来接手这边的医署,我猜测不是太医署已经知名的太医,那便还是郑辜。医署是拦不住的,你们莫要伸手阻拦,陛下心在社稷民生,谁挡杀谁,命只有一条,尔等珍惜。” 长史和司马都低头应下。 “我们共事多年,我也只能给你们这些建议了,此后,各自珍重吧。” “大人——”长史和司马都感动且悲伤的看着贺刺史。 长史更是贺刺史一手提拔的,只不过他到长史这个位置没两年,所以根基不稳,能力虽有却不惊艳,所以贺刺史才没有推举他做刺史,但他心里是感念贺刺史的。 他抹着眼泪问:“我观大人在周大人来后脸色好了许多,也不再呼痛,分明已在好转,为何不再求一求周大人……” 贺刺史摇头道:“本就是强弩之末,那些不过都是错觉而已,我的身体我还能不知道吗?” “可是大人手上不是有两本祖上留下的医书,府中的大夫钻研不出,周大人或许能钻研出来。” 贺刺史还是摇头,“没用的……” 他的眼睛似乎透过他们在看谁,“当年韦道长就说过,我父亲的病是发现得早,所以吃了十多年的药才能控制的好,若是发现得迟了,病已入骨髓,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得。” 可他还是不信啊,也不想死,所以在发现自己也生病后才那么费力的去找韦道长,没找到后便将那两本册子给府中的大夫看,对方看不懂,他便给郑辜看,看洛阳城中已经出名的大夫们看。 他们倒是看懂了一些,然后从中截出药方来给他用药,没有效果后他便又拿出韦道长曾经开给他父亲的药方,也照着抓药喝药了。 最后还是路过此处的一位道长闻声来看他后道:“你这身体若有六分是病弄坏的,那便有四分是乱用药导致的。” 他还翻了翻韦道长留下的两册手记后道:“这里面记录庞杂,并不是一病一方,就是一病一方,也需要医者根据病人的不同开方换药,如今给你看病的医者只是照书开方,几次开的方子还都不一样,你的身体怎能受得住?” “还不如将此书藏起来,只让大夫们根据你的病情和他们的学识开方,或许不会好转,但至少不会恶化成现在这样。” 贺刺史听取了对方的意见,从那以后就选定了两位大夫,每次只请他们,也只吃他们开的药。 身体竟然慢慢稳定了下来,虽然还是很痛苦,但他八九月那会儿就已经卧床不起,感觉要死了,竟然可以缓和下来,一口气活到了腊月。 又见了周满,在她扎针换药过后,他不仅感觉到了久违的轻松,还少了痛感,如此过后他就更不敢在当时把手记交给周满了,生怕她也和那些大夫一样丢了自己的方子,就照着手记来开方,到时候受罪的还是自己。 当然,这些曲折就不必告诉两个下属了,他道:“这一次陛下能批复我的折子多亏了周大人。贺某人欠她一个人情,将来她若需要到你们,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便看在我的面上给她行个方便。” 长史和司马一同应下。 贺刺史第二天就轻车简从的回故乡去了。 满宝再收到他信的时候已经二月底了,信不是贺大人写的,而是贺夫人写的,她告诉周满他们二月初九回到的故乡,二月十三贺大人就故去了…… 满宝收了信,叹息了一声后将信都收在了盒子里。 想了想,她将门窗都关上,进入空间,她去教课室里看拟人模特。 科科扫描了贺刺史的身体数据,她也抽了他的血,拟人模特已经最大限度的摸你出了贺刺史的病情,这期间满宝想过很多种办法,甚至想和莫老师说的那样切除胃上的肿块,但她前后动了二十一次手术,二十一次都是失败的。 满宝此时就低头盯着拟人模特不说话,科科不得不打搅她,“你家有客人来了,已经往正院这边来了。” 满宝就回神,退了出去,才打开门,就见唐夫人拎着裙子跨过院子的门槛,看见她便笑道:“春光正好,大家都在前头给你侄女添妆,你怎么躲在正院里不出去?” 第2824章 贬官外放 第2824章贬官外放 周立如此时已经进入太医院实习,等到四月就可以结业,或是留在太医院,或是被派往各地医署。 之后会很忙,因此年前刘家就请期,特地将婚期安排在了三月。 今日就是她添妆的日子。 她的同窗和朋友,还有与周家亲近的一些人家也会上门添妆。 唐夫人会来自然是看在周满的面上的,所以添完了东西就找过来。 周满关上门,和唐夫人转身去了后面的花园里一边赏花一边说话,“我想事情呢。” 唐夫人也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叹息道:“听你学兄的意思,你受小郑大人的牵连,要贬职外放了?” 虽然宫中和朝中大家都已经有了默契,但这些事情并没有传出去。 一来,这事儿说小不小,但说大却也没有多大,辛春来临,大家都忙着呢。 周满颔首,反过来安慰唐夫人,“此事也是我们求的,学嫂不必忧心。” 唐夫人就问:“可知道要去何处?” 这事儿却是不能提前透露的,现在知道他们要往青州去的人也不超过两掌,所以周满含糊道:“这个要看陛下如何分派了。” 皇帝很给周满面子,等她侄女的添妆过了,然后才下旨。 郑辜因失职被罚俸十个月,代洛州医署署令,戴罪立功;周满教徒无方,被贬为青州医署署令,择日上任。 于是周满身上五品太医的官职就没有了,变成了从七品的青州医署署令。 好在崇馆的官职没变,她不仅可以占着四品的职田,也依旧有直书皇帝的权力。 于是周满拿着新的任命书去户部找刘尚书,和他道:“您给我换一换职田呗。” 她道:“将莆村的职田归入我崇馆的官职下,将旧南庄那一片职田收回,当做我太医署的职田收回。” 反正被贬官后是要收回一定数额职田的,这个数只要对上就行。 刘尚书看了一下后道:“旧南庄那边的良田比莆村还要多些,你怎么选择放弃那边的职田?” 周满分得莆村的职田时还只是小小的六品太医,莆村这个位置是不错,但论起来,其实还是比不上她升任四品编撰的时候。 她那时候是皇帝和太子眼前的红人,户部这边便特意从一众田地中把旧南庄那一片给她做职田了。 那一片不仅地平,土地还肥沃,绝大多数都是良田,水田也比旱田多。 满宝就叹气道:“可莆村的职田我家经营得更久啊,投入也更大,目前收益也比旧南庄那边的高,所以罢了,就用旧南庄换莆村的职田吧。” 户部是没意见的,因为她这是以好的换不好的那一拨,自然答应了。 然后他这边才一签了公,周满便道:“白驸马去年不是升官了吗,不过没赶上去年那一拨分职田,今年应该要分的,不如把旧南庄那一块分给他?” 刘尚书: 周满这么说了一声,第二天白二郎便亲自过来预定旧南庄的职田了。 过几天,连皇帝都知道这件事了。 他不想知道的,但外头各种流言都有,古忠说起来外面的消息时就带出来了。 “好些人都说没想到呢,前儿公主们还给周大人的侄女添妆呢,结果才过两天陛下就将人贬职外放了,说是拿不准周大人是失宠了,还是依旧得宠。” 皇帝哼道:“她们也太小看朕了,说这话的一定是妇人,且跟家中郎君的关系不好,不然不会不知道朕的打算。” 他要整顿地方医署,使其彻底在地方上扎根又不是秘密,朝中有点儿脑子的臣子都知道周满外放的原因和目的。 “还有呢?” 古忠就笑道:“还有就是周大人职田的事了。” “陛下不知道,周大人的职田都是自家管着的,从不给户部管理,哎哟,听说那收益是给户部管理的两倍还多,除此外,职田上的佃户日子也过得比公佃户要好,就这么几年的功夫,莆村那一片的佃农都起了新房子呢。” 皇帝不由坐直了身体,“朕隐约听谁说过此事,还说想要效仿周满管理职田的模式来管理皇庄和户部手中的职田呢。” 古忠也歪着脑袋努力的想,想了半天后不太确定的道:“似乎是太子提过一嘴,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奴才也记不清了。” 皇帝就拍着大腿道:“就是太子!嗯,将他叫来问一问,周满那职田真有这么好?” 古忠就笑着应下了,一边让人去叫太子,一边和皇帝逗趣道:“听说驸马爷和白大人在没出仕前还给周大人的庄子投钱了呢,所以这些年也都有收益,这一次周大人归还职田,驸马爷直接去找户部要了过去。” 皇帝就蹙眉,“职田分配是国事,他如何能让户部直接给他?” 古忠笑道:“陛下忘了,驸马爷上一年也升官了,不过那会儿已经过了分职田的时候,按惯例是要多等一年的。” 皇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不过还是道:“这样不好,若是户部因为他是驸马徇私怎么办?” 职田上的猫腻可太多了,多划分一些,或者是避开不好的田地,直接将肥沃的那些划给对方,这都算是常规操作; 狠一些的,勾连起来,过个几年职田变私田,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古忠笑着应是,问道:“陛下可要敲打一下户部?” 皇帝想了想后道:“白诚想要那块职田也能理解,毕竟他们一直经营,之前投入不小,便给他们吧,但要叮嘱户部,多一寸都不行。” 周满在太医院的官职是一撸到底的,正五品的太医变成了从七品的医署署令。 地方医署的官员是没有职田的优待的,但他们得的禄米会多,俸银也要比同品级的官员要高一点儿。 这意味着该她五品的职田全要被收回,白二郎升的那两级官显然是吃不下的,至少还有一半的职田得被收回户部。 皇帝这是怕户部以为白诚是驸马的原因将旧南庄那一片职田都给了他,那就是不是讨好他,而是害他了。 御史台的御史又不是吃素的。 古忠领悟到了皇帝的意思,笑着去户部敲打了一下。 于是早盯着周满职田的其他官员立即出手,有的是因为去年升官了没分到职田的,还有的则是想着更换职田位置 当然,这么干的都是四品以下的官员,这么点职田,虽然收益比他们自己的高,但还不值得侍郎以上的官员为此出手。 下午六点见 第2825章 问 第2825章问 除了周满,白善也得了外放的旨意,俩人开始交接手上的事。 今年太医署有一批学子结业,因为才发生了洛州医署的事,萧院正决定先将他们派往各个已经开立的医署上实习一段时间,然后再召回来结业。 结业以后,便要派往年前刚批下来的那些地方医署。 有一批优秀学子被留在了太医署和太医院实习,周立如、陈半夏和苏叶在太医院里,周满干脆这段时间都带着她们。 为了能让她们尽快熟悉太医院的运作,周满直接带着她们满京城的转,直接给京城的大人及其家眷们来一次全套的平安脉。 今天轮到魏大人。 之所以对他要特别挑选日子,因为想要在他府上和宫里堵到他太难了,所以周满只能提前下帖子和他约定时间,然后在约好的时间里带着三个学生上门来。 她们先给魏夫人诊平安脉,给了些饮食健康建议后就去看魏大人。 周满先给魏大人把脉,问了他最近的饮食和作息后道:“魏大人,您还是应该多休息,莫要过于劳累和思虑。” 魏大人笑了笑,正要说话,周满已经转身冲着她的三个学生招手,“你们过来给魏大人把把脉,将他的脉案写下来,回头要考的。” 周立如三个立即上前一步排着队去给魏知摸脉。 魏知: 他只能老实坐好,失笑着伸出手来让她们把脉。 等她们都看完了,便抬头对周满道:“周大人,我们书房说说话?” 自觉已经足够打扰,正要起身告辞的周满愣了一下后和魏知去了书房。 魏知沉吟了一下,还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周大人,之前刘太医给我看过,说我的身体有所好转,说起来能有如此功效还是周大人调理的。” 魏知道:“周大人开的药方极好,尤其是那一味药丸,不知可否将药方告知,或者再卖我一些?” 满宝道:“没有了。” 魏知: 周满也有丝丝的心虚,但还是道:“那丸药的药方是我根据您的身体情况改的,做出来并不难,只是当时做的时候我往里加了一味东西。” “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叫什么,”满宝胡诌道:“是我们去西域的时候在一座山脚下碰见的,从未见过,不多,当时混着野菜一起拔了吃了,但吃过之后我觉得它有补气益血的功效,尤其以补气上很有效果。” “只可惜东西不多,当时我找遍了那一片也才得几株,当时给大人做药丸时我就全加进去了。” 这个借口是满宝当时做药时便提前想好的借口,谁都知道她喜欢挖花花草草,去西域的路上,回来的路上,都是一路挖着去又一路挖着回来的,别说别人了,要不是有科科,她都很难记得自己到底挖了多少东西。 魏知一听果然没有怀疑,他当然也知道周满这个喜好的,还有人和她求医时送的不是金银,而是一些稀奇珍贵的植物呢。 他叹息一声后道:“这就是缘法了。” 满宝想了想,起身用他案上的纸笔将药方写了下来,道:“汤药药效更强,但余毒也强,这一味蜜丸可以久服养身,魏大人不如拿了药方给人做药,每日睡前服一丸,效果虽比不上之前的,但总有养身之效。” 魏大人应了下来,笑着送周满出去。 魏知回到自己的书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手绢,打开,里面是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里面只有一些药渣了。 他想起他的心腹带回来的话,“一共请了三位有名的大夫试了药,都说出了所用的大概药名,基本无误,但他们吃过后有两位直言,此药丸的补气功效比正方的汤剂还强,且有固本之能,问我们是不是炮制的手法不一样,因此有此药效,缠着小的问药丸的出处。” 魏知手指无意识的敲了敲桌子,药丸果然和周满说的一样,有效,但也果然是仅此一瓶,再没有了。 魏知摇头笑了笑,想起了什么,连忙招了下人过来,“去追周大人,问她可还记得那株药草长什么样,能否画出来?” 当下是没有了,但他们可以托往来西域的客商留意一下,或许会有所收获呢? 此时满宝正在和科科叹气,“魏大人怎么不问我要画像呢?我都给他准备好了。” 科科不理她。 周满的那副图像还是它友情提供的,它的资料库里有些植物是这个世界没有的,其中有一株植物有补气益血的功效,效果还不错,在他们那个世界也是药材。 那管绿油油的可以固本恢复身体数据的药液就是从这株植物上提取出来的,它可以修复后天造成的身体伤害,还能促进新细胞的生成,从而修复身体。 当然,提起的技术也很难掌握就是了。 周满看过,确定她没有见过这种药材,也没听说过后就照着画了一幅画,一直收着呢。 想着魏大人将来问起药效的差异就把它拿出来,要是不问就算了。 结果她都准备好了,魏大人倒是问了,却没给她拿出来的机会。 满宝正惋惜,魏府的下人追了上来。 她一激动,立即道:“东西我早就画好了,放在家里呢,劳烦你和我走一趟,我把东西给你。” 等她把画像拿出来给他,还笑容满面的道:“要是魏大人有幸找到这味药,不知能否给我几株?活着最好,死的也行吧。” 魏府的下人: 虽然她没见过,科科也说这味药是他们未来某个星球独有的植物,但万一呢? 他们这个世界的土地是那么辽阔,物种是那么的丰富,她穷尽一生可能都看不尽,万一它就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呢? 所以还是要抱有希望的。 魏府的下人拿着一张画回去找魏知,和他详细禀报了这件事,道:“大人,周大人显然早等着我们问了。” 魏知便哈哈大笑起来,摇头道:“倒是难为她了,难得遇见这样的药材,却全用在了我身上。” 魏知顿了顿后道:“此事不能传出去,就是家里也只你我二人知道,不可过第三人耳。” 心腹应下。 魏知心头的疑惑放下,又开始去摸边上的公,下人不由劝道:“大人,周大人让您多休息,今天是休沐日,您就歇一歇吧。” 明天见 第2826章 准备 第2826章准备 歇是不可能歇的,魏知听下人的话先放下公在外头转了两圈休息休息,然后还是没忍住又转回了书房。 下人看见了也无可奈何。 周满该看的人都看过了,太医院的事也交接得差不多了,便只剩下崇馆的事了。 孔祭酒只对她道:“你要出借的这些书只能借走这部分。” 周满看了便问:“为什么?” “因为抄录本不够,你借走一本崇馆这边就只剩下一本了,一旦遗失便是损失了。”孔祭酒蹙眉道:“你在崇馆里干了这么多年,这些书你也常用到,难道你就没有抄录本?” 周满就抱怨道:“我那么忙,怎么可能有时间抄书,有时间抄它,直接修撰一本新的医书不好吗?” 孔祭酒就眯眼,点了书单上的三本书道:“我看这三本书你在修撰的医书上都有借用,难道这三本书也没抄录?” “没有,我只是背下来了而已。” 孔祭酒: 眼见要糟,她连忙解释道:“谁说我背下来了,但您也知道,人越大记性越不好的,我生怕到了青州偶尔想不起来,到时候好翻阅查证,不然修撰医书时错了就不好了。” 孔祭酒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胸中的气才道:“那这三本书也去掉,你写好了书崇馆这边还要检查的,到时候我会让人仔细查验,不给你错的机会。” 满宝: 孔祭酒一边说一边划去书单上的书名,还要去看还有哪些书是可以删掉的,他道:“你带这么多书出去,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崇馆可损耗不小。” 满宝:“您不应该惋惜我吗?我总比书重要吧?” 孔祭酒想想还真是,于是对她道:“周大人,你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啊。” 满宝:不太开心。 满宝从崇馆里打包了不少书走,加上自己的书和空间里的书,那就有不老少了。 光她自己的稿纸和医案之类的就收了近一箱子。 箱子里铺了一层油纸,将书包起来后才合上箱子,这样便是下雨也湿不到书本。 下人们将这些箱子抬到车上绑好,光周满和白善的书就装了一车。 刘老夫人站在廊下看了一会儿,招手将白善和周满叫到屋里说话。 她道:“这一次你们带着刘贵一起去,让他给你们处理一些琐事。” 刘老夫人顿了顿后又道:“后院这边,满宝你觉得交给谁打理好?” 满宝道:“五月稳重,后院就交给她打理。” 刘老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那便交给五月。” “大吉家的伯安已经娶了媳妇,但叔平还没安顿下来,我问过孟氏了,她要留在这边照顾两个孩子的,大吉还是跟着你们。”刘老夫人道:“你们可不许拉着大吉去做不好的事。” “不会的,”白善保证道:“我们现在很懂事了。” 刘老夫人心里虽然不相信,但面上却没说出来。 “他们过两日就放榜了,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考中?” 满宝闻言也思虑起来,周立学和周立固今年也参加了,不知他们这一次能不能考过。 话说他们年纪也不小了,明经并不是非常的难,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今年周立学要是还考不中,那明年就是奔三十的岁数去考明经了。 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三十老明经了。 满宝脸色一肃道:“今年要是还考不中,那就让他们住到学里去读书。” 条件艰苦一点儿,进出都是学生,学习的注意力也能集中一点儿。 周立学他们对此全然不知,他们刚考出来没两天,还在放空脑子恢复身体呢,一副跳上岸边缺水的鱼的模样。 但没人搭理他们,大家要么是在为周立如准备婚事,要么在为小姑准备出行的东西。 老周头正在和钱氏商量,“要不然我们跟着去,也好帮她打理家务。” 钱氏将给满宝做的贴身衣物叠了收起来,闻言道:“他们能有什么家务需要我们打理?” 她道:“我都听满宝说了,亲家派了刘贵一家跟着,等到了那边,直接盘下一个铺子做生意,一边给他们跑腿管理外头的事;里面则交给五月,内外都用不着我们。” 她道:“而且亲家都没跟着去,你一个做岳丈的跟去了,姑爷能自在?让他们小两口自己过日子去,没有我们在跟前,他们不知多自在呢。” 不然他们也不会时不时的回常青巷那边的宅子住去,一大家子一块儿住着是温馨,但偶尔俩人自己住也很自在。 钱氏从没想过跟着他们外放。 她道:“我们或在京城,或回乡去,给满宝看好职田就行。” 她说到这里一顿,压低了声音道:“满宝丢了太医院的官,我看以后崇馆那边的官说不定也会丢,所以趁着现在职田还在手上,多给她攒一些家底才是。” 这倒是正事,老周头浑身一震,思考起来,“你说得对,我们满宝自然是千好万好的,但我今儿才知道了,官场上还有牵连一说,我前两天问了一下守门的门子,才知道原来当官,不仅徒弟犯事了会牵连师父,师父犯事了也会牵连徒弟,还有上官犯事也会牵连下属的,诸如此类多着呢。” “我们满宝当然不会犯事,但架不住她人缘好,万一她认识的亲近的人犯事怎么办?” 老周头并不知道,牵连也是有原因的,双方要么有利益关系,要么是政治立场一样,或者是一同犯事。 都说师同父,真以为爹和儿子是那么好认的? 没两天明经就放榜了,满宝和白善现在已经不用上衙了,干脆去贡院外的茶楼等着。 白二郎翘班和他们一块儿去凑热闹,就遇上了现在的富贵闲人殷或,于是大家一起要了一个包间坐下。 周立学几个坐立难安,坐了没一会儿就起身,扭头和周满道:“小姑,我们要亲自去看榜。” “去吧,去吧。” 周立学三个就行礼,然后跑下去挤人堆里了。 殷或捏了一块点心吃,道:“今年录取的名额似乎比往年的多?” 这个白善知道,他点头道:“对,太医署那边也需要职,所以报缺的人数多,今年就多录取了一些。” 殷或便道:“他们赶上时候了。” 满宝也有点儿紧张了,道:“希望他们能过。” 这要是都不过,感觉明年更悬了呢。 晚上十一点见 第2827章 全中(祝书友“小胖妞需要正能量”新婚快乐) 第2827章全中祝书友“小胖妞需要正能量”新婚快乐 窗外远远的传来了“当”的一声,满宝立即坐直了身子探头往窗外看。 白善很有经验的道:“才敲锣,刚放榜呢,肯定要好一会儿才能知道结果。” 他虽然也很想知道结果,不过还是决定先转移一下大家的注意力,让周满不要那么紧张,“北海县临海,你还没去过海边吧,等我们在那边安顿了,请你去青州玩一段时间?” 殷或笑着点头应下,他现在已经不去崇馆读书了,京城纨绔们的娱乐活动他也加不进去,也不能过于劳神入仕,所以现在每天就是看看书,偶尔与白善他们聚一聚,出去走一走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 白二郎立即道:“我也去!” 他苦恼起来,“不知道我能不能外放?” 白善道:“你不是不想外放了吗?” 白二郎叹息道:“那不是你们都在京城吗,当时不觉得,这会儿你们都要离开京城了,我以后找谁玩去?” 他道:“之前我总觉得时间不够用,大家休沐时在京城附近玩,工作时间则写写书,整理一些公便很不错了,但你们都走了” 满宝立即道:“刘焕还在京城呢,还有好些同窗学兄,你可以找他们玩儿。” 白二郎想了想后摇头,“罢了,刘焕还罢,其他人一段时间不见,交情也就淡了,不好平白无故的叫人出来相聚。” 他不由抱怨道:“赵六郎倒是能说上话,只是他爱玩的许多东西我都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好,”白善道:“费钱费精力还费身体。” 正说着话,他耳尖的听到了周立学几个的尖叫声,说话声一顿,不由扭过头去,就听到楼梯上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 其他人也发现了,一起抬头看向门口。 周立学一路从贡院那里跑回来,一口气从楼下跑到楼上,一把撞开包厢门,眼睛发亮的大声喊道:“我考中了!小姑,我们都考中了!” 周立固和白叔平落后他两步,也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扶着膝盖站在门口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出来了。 满宝眼睛大亮,确认道:“四个都考中了?” “对!”周立学一把扯过白叔平道:“叔平最厉害,他考中了二十三名,然后是大姐夫,他考了三十六名,我和立固差一些儿,嘿嘿嘿,他八十三名,我八十七名。” 满宝疑惑,“先生不是总夸你吗,怎么你比立固还差?” 周立学一点儿也不在意,大手一挥道:“管他呢,考中就行。” 八十三名是明经,八十七名不也是明经吗? 他觉得只要在榜上就行。 白善就笑道:“我猜一定是差在字上。” 满宝就上下打量了一下周立学,觉得很有可能,不过这会儿不是找错的时候,于是对四人道:“干得好,晚上回去给你们包红包。” 四人都隐隐兴奋起来,却矜持的道:“小姑,我们都长大了,不用拿红包。” 他们考中了明经,考中了明经,以后就可以当官赚钱,自己养活自己,还能养家糊口了,哈哈哈哈 周立学和周立固太过于兴奋,忍了忍,没忍住,直接站在包厢门口仰天大笑起来。 笑到一半觉得这样不好,就捏了拳头往嘴巴里塞,眼睛却笑得眯起来,连缝都看不见了。 白善:“你们想笑就笑吧,不必如此矜持。” 俩人就放下拳头咧开嘴大笑,连内敛的白叔平和关咏也不由笑眯了眼。 笑过一阵,四人都觉得积存在心口的那口气都笑了出来,又从心底升起了一股豪情,“小姑,以后我们也可以为民办事了。” 满宝笑眯眯的道:“恭喜,恭喜。” 其他人也连忙恭喜他们四个。 周立学焦急道:“小姑,我们回去告诉家里,爷爷奶奶和我爹娘还等着呢。” 报信的人肯定回去了,哪儿用得着他们? 不过让他们回去感受一下自己胜利的喜悦也好,于是大手一挥道:“行吧,你们先回去。” 四人就高兴的先跑了。 老周头他们已经很有经验了,毕竟前头白善、白二郎和白大郎几个考中都是往这边报喜讯的。 所以一听到外面锣声响,就坐在门里石墩上的老周头立即站起来,指着大门道:“快,快出去看看!” 周大郎也不由站了起来,抬脚就要亲自去开门。 门房已经先开了半扇门,探头往外一看,果然是往他们家来的报喜队,立即将门打开,“是我们家哪位郎君考中的?” 喜差敲着锣大声喊道:“贵府周立学郎君高中八十七名” 老周头一听大喜,周大郎更是心脏蹦蹦跳,眼前都花了一下,感觉耳朵什么都听不到了,他看到老四抓着他大声的说着什么,好一会儿才听清楚,“大哥,我们家的男娃总算考出来一个了。” 他对自己的儿子总算有点儿信心了,不然他可能真的要和媳妇多努力努力再生个女儿了。 生女儿太难了。 钱氏已经让人将赏钱给了喜差,结果喜差还没出呢,就又跑来一个敲着锣鼓的公差,他大声道:“府上周立固郎君高中八十三名” 但这还没完,周立固的名次和周立学的很近,他之所以落后这么久才过来,就是因为他看完了全部的榜单,因此他继续报到:“府上关咏郎君高中三十六名” “府上白叔平郎君高中二十三名” 他一口气报完,这才冲着周家一家老小咧开嘴笑。 老周头手指微抖,“全,全中啊” 他眼睛发亮的道:“赏,赏,快拿赏钱来。” 因为等着发榜,所以今天没有跟着白善出门的大吉也回过神来,立即扯了腰上的钱袋伸过去。 刘老夫人大出一口气,忍不住抱住拳头放在胸前念了一句,“天尊老爷保佑” 钱氏也觉得是天尊老爷保佑,不枉她之前日夜拜祭。 周家和白家全都欢喜起来。 特别是周大郎和钱氏,不仅儿子考中了,女婿也考中了,俩人喜得眼睛都含泪了,然后开始找人,“三头呢,三头上哪儿去了?” 周四郎大声道:“大嫂,他们去看榜还没回来呢,肯定在外面玩呢。” “才没有呢,我们回来了”周立学听到了周四郎的话,从车上跳下来,最先跑进来,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爹,娘,我考中了,我考中了” 祝”小胖妞需要正能量“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呀 明天见 第2828章 嫁妆 第2828章嫁妆 周家可谓双喜临门,因为周满被贬官外放而生的担忧和郁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大家喜气洋洋的要庆祝。 周四郎问钱氏,“娘,要不要宴请宾客庆祝,庆祝?” 钱氏道:“等满宝回来问问她。” 满宝想了想后道:“不必大肆宴请,在家里摆几桌,只请他们的先生同桌就可以,或者给他们钱,让他们出去外头饭馆酒店里吃一顿好的。” 她道:“虽说这次外放是我们求的,但毕竟是被贬官了,还是低调点儿好,甭管内情是怎样的,我们态度还是要有的。” 周四郎就歪头,“什么内情?” 哦,周四郎他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满宝想了想,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于是道:“此事说来太过话长,也太过复杂,一句话概括就是,我们这次外放是有目的的,我们还是会回来的!” 周四郎:“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短则三五年吧。” 周四郎心头一凉,“那长呢?” “那可就太长了,”要是长就意味着他们要做的事不顺利,那谁知道会长到什么时候? 所以她道:“长就是我算不出有多长。” 周四郎就不说话了。 家里最后还是给了四人一点儿钱,让他们自己出去宴请自己的朋友同窗和先生去了。 而家里继续为周立如准备嫁妆。 周二郎和周三郎是赶在婚期的前两天到的,他们还给周四郎拉来了他要的茶叶。 俩人道:“我们照着你信上写的去找人了,但因为不是你去,他们给的茶叶比你要的要少,因为要赶着上京,我也没有再去找其他茶商,你今年的生意怕是要做小一点儿。” 周四郎不在意的道:“没事儿,我今年多拉点儿粮食北上。” 他道:“去年冬天北边不少地方都闹了雪灾,那边现在最缺的是粮食,去年满宝的职田上出产了不少粮食,都还没卖出去呢,这次正好往北运,在京城出手太便宜了。” 一旁的周六郎道:“记得给我留足饭馆用的粮食。” 周四郎点了点头。 一旁的周立君则道:“你们提粮食的时候我只能给你赊一半,你们得先结一半的账,小姑要外放,在外头用的钱肯定多。” 周四郎和周六郎都没什么意见。 钱氏也在和老周头说钱的事,“穷家富路,他们新到一个地方肯定要添置不少东西,所以得多带一些钱,我们不是替满宝存着一些钱吗?收拾出来全给她带上,我们再往里添一些,让她带上,万一碰上什么事也有周转。” 老周头应下。 冯氏则是在检查周立如的嫁妆,见她的嫁妆不少,便咋舌,悄悄的问她,“这都是你爷奶和小姑给你置办的?” 周立如点头,没告诉她娘,大头是刘家的聘礼,然后是她这些年的积蓄办的,爷爷奶奶也给了一些,小姑也给了不少,然后就是哥哥姐姐们给的添妆 冯氏看得惊叹不已,就问她,“那刘家的聘礼,是谁收着?” 周立君进来就听到这句话,就和她娘笑道:“娘,刘家的聘礼大半给了立如做嫁妆,剩下的就是爷爷奶奶收着了。” 她伸手抱住她的胳膊,笑问:“娘,你给三妹准备了什么嫁妆,拿出来让女儿见识见识。” 冯氏道:“罗江县哪有什么好东西,我和你爹带了钱打算在京城买的,但我刚才看了一趟,发现该有的都有了,我们想添也添不着了。” 她把话题扯回来,问道:“刘家给的聘礼单子呢,给我看看。” 周立君:“娘,您识字吗?” “死丫头,我不识字你不会给我念啊,赶紧的,我看看都有什么聘礼。” 周立君就去拿了礼单给她看。 冯氏不认识上面的字,但只看那长长的单子就足够让她心惊了,“这么多呀,大户人家娶媳妇都是要给这么多聘礼的吗?” “是也不是,”周立君笑道:“这上头的东西都实惠,也是刘家看重妹妹的意思。” 那上面还有两个田庄两个铺子呢,全部又作为嫁妆给陪送回去了,以后这部分就是小两口的私产,分家分不到这一块儿的,可见刘家是真心替俩人打算。 冯氏听到上头有两个田庄和两个铺子就忍不住心蹦蹦跳,周立君似乎知道她娘在想什么,还没等她开口就道:“单子上的东西除了前头几样器物外,剩下的奶奶都做主加到三妹的嫁妆里了。” 冯氏便叹息了一声,她可不敢反对婆婆的意思。 周立君揽着她笑道:“娘,我们姐弟三个的婚事都完成了,您也算去了一桩心事,将来只跟着我们几个享福就是,何必想这么多?” 冯氏一想也是,“你大伯家还有三头的婚事没定,更不要说你三叔了,四头也没定亲,五头还小呢” 这么一算,的确是他们这一房最快,也最有福。 冯氏又高兴起来,悄声问周立君,“二头媳妇这一年也没个动静?” 周立君:得,这就是还不想享福的意思。 她道:“急什么,我们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大夫了,小姑不说,还有大嫂和三妹呢,她们都给弟妹看过,她身体康健着呢,这一年也在调理,随时都可以怀孕,要是没怀上,多半就是二头的问题了,回头让小姑给他看看?” 小姑治不育也是出了名的。 冯氏呸的一声,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今天含了火炭,一开口都是火气,你弟弟招你惹你了?” 等冯氏走了,周立君就和周立如道:“立威倒是没惹我,只是我不太高兴,娘自看了你的嫁妆后就不再说给你添嫁妆的话。” 周立如不是很在意,“二姐,我的嫁妆够多了。” 周立如自八九岁上就一直跟着小姑在京城,对父母的记忆已经有些远,感情自然也淡了,她和小姑二姐最亲近,和父母的感情可能还比不上和大伯大伯母的感情好。 毕竟感情是要相处出来的。 而且她嫁妆的确已经够多了,少那么一点也没什么。 周立君却道:“别人的那一份可以少,父母的那一份却不能,不过你也不必忧心,娘不添,爹肯定会添的,你且等着。” 下午六点见 第2829章 婚礼 第2829章婚礼 果然,等到了晚上,周二郎就提了一包袱的钱去找周立如,他悄悄的和她道:“这是我和你娘原来定给你买嫁妆的钱,但我们今儿看了看,你嫁妆里的东西已经很齐全,再添也是浪费钱,也不好看。” “所以我直接给你钱,我想了一下,刘家是高门大户,我们家全靠你小姑支撑着才显得不那么差,但家底和家世还是有差别的,这些钱你就不要记在单子上了,自己偷偷的收着。” 他道:“以后需要用到的时候就可以悄悄的用了,不必看人眼色。” 又道:“要是在刘家被欺负了,你也不用怕,我都打听清楚了,他们家就两个兄弟,就是算上堂兄弟,也才五个。” “我们家兄弟更多,足有八个呢,而你几个叔叔都还能生,将来会越来越多的,他刘家要是敢欺负你,别的咱做不了,骂他一顿,打他一顿还是可以的” 周立如安慰她爹道:“爹,您别担心,之前小姑教过我们针灸,扎哪里可以让人全身无力,扎哪儿让人疼痛难忍却又查不出毛病来,刘焕他欺负不了我的。” 周二郎:突然间有点儿担心小女婿了怎么办呢? 周二郎将钱给了周立如,第三天便是正婚礼,一大早,周家就开始忙碌起来 满宝和白善白二郎等人站在大门口等着,远远的,看到刘焕骑着马被人簇拥着过来,便啧啧两声,手一挥,他们身后的大门就关起来了。 刘焕看到他们一呆,见殷或都袖手站在一旁,立即叫道:“这不公平,你,你们是长辈,怎能来挡门?” 白善一听便道:“来叫一声姑父,我们便走。” 满宝也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刘焕:“说好的各论各的呢,我们可是同窗呢。” 白善便道:“你既要我们做你的同窗,那便是同辈,我们站在这里就是天经地义的。” 刘焕总觉得有些不对,却一时又说不上来,跟着他一起来迎亲的青年们立即推着他道:“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叫他们一声怎么了?” “就是,反正三朝回门认亲时你也得叫,到那时候你能当着长辈的面说各论各的吗?” 刘焕就看向白善和周满,对着他们的脸张了张嘴巴,憋了半天,脸都红了才叫出一声来,“小姑,小姑父” 满宝和白善就脆脆的应了一声“哎”,白二郎立即上前,“我呢,我呢?” 刘焕看着他不张口。 白二郎道:“我可是他们的师弟,这个你能不认吗?快叫师叔?” 刘焕身后的同伴们就推着他乐道:“叫呗,叫呗,反正都叫了两个,也不差这一个了。” 刘焕没好气的问他们,“你们到底是我的宾者,还是他们的宾客?” “哎呀,一切为了婚礼顺利进行嘛,而且人家的确辈分比较大,这也不是假的不是?” 刘焕只能冲着白二郎叫了一声“师叔”。 白二郎心满意足了,这才高兴的让到一边,剩下的就是周立重他们的活儿了。 三人也说话算话,和殷或站在一旁看他闯关,并不插嘴。 刘焕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就很好了,没有他们四人插手,在他的迎亲队伍的帮助下,他进行的非常的顺利。 老周家的人很有拦门的经验了,等刘焕到达正堂时,不多不少正好是吉时。 周立君和周立信一起将周立如扶出来。 周立如拜别了祖父母和父母,又冲着站在一旁的周满和白善跪了下去。 周满一惊,伸手拉住她的一条胳膊,周立如抬头看着周满道:“小姑,你们一定要等我回门了再走呀。” 他们定在了后天启程,正好是周立如回门的日子。 她一笑道:“好,等你回门送我们。” 周立如松了一口气,恭恭敬敬的给周满磕了一个头,“谢师父多年来的栽培。” 她这才起身,周立威便上前,在她身前蹲下笑道:“快上来吧,不要误了吉时。” 周立如红了眼眶,周立君就上前扶着她趴在周立威背上,笑道:“我们家就在京城,两家就差着两条街,想家了就回来,有什么可哭的?” 刘焕连连点头,也道:“你放心,你要是想家了,我陪你一块儿回来。” 宾客们大笑,有人起哄道:“这话可不能让刘尚书听见,不然刘尚书得找周大人的麻烦了,这是娶了媳妇,还是嫁了孙子?” 众人哄笑。 周立如这才将眼泪憋了回去,靠在周立威背上,让他背了出去。 刘家那边也是张灯结彩,等新人到了便拜堂。 刘尚书和刘老夫人都是一脸的喜意,最操心的孙子终于成亲了,这个担子算交出去了,好开心。 刘父和刘母没有回来,只派了一个管事婆子送了给新媳妇的见面礼回来。 刘父不回来可以理解,他毕竟是一州刺史,除非是他爹娘重病或者死了,不然是不能轻易离开肃州回来的。 但儿媳妇也不回来,这就让刘老夫人有些不高兴了,不过面对这一对新人,她将不悦压在了心底。 等他们拜过堂后便吩咐人道:“去看着些,别让郎君们娘子们闹得太过,我们小娘子脸皮薄呢。” 嬷嬷和丫头们就笑着应下了,转身去新房那里盯着。 第二天认亲,刘老夫人特意当着族人的面给了周立如一套玉饰,她笑道:“这是我出嫁时家中的老祖母给的,我一直舍不得给人,今日就给你了。” 周立如愣了一下,看了一眼刘焕后便恭恭敬敬的接受了。 刘焕的两个婶婶见了心中便有数了,对着周立如也更多了两分客气和尊重,一个将手上的镯子撸了下来和一早准备好的见面礼一起给她,一个则是拔了头上的金簪和红封给她。 一旁捧着个盒子的嬷嬷: 刘老夫人这才开口介绍她,“这是你母亲身边的高嬷嬷,他们远在肃州,一时赶不回来,所以就派了高嬷嬷回来。” 刘焕就带着周立如上前见礼,高嬷嬷不敢受俩人的礼,让到一旁后回礼道:“这是夫人让奴婢带回来给新人的礼物,夫人知道自己不能回来,委屈了娘子,等以后她回来了再给娘子补一份。” 她道:“还请娘子不要嫌弃才是。” 周立如笑着收了,道:“母亲太过客气了,母亲给的一针一线皆是赏赐,儿媳只有感激不尽的,又怎敢嫌弃?” 晚上九点见 第2830章 算账 第2830章算账 周立如收了一堆礼物,一回到新房就盘腿坐在榻上喜滋滋的清点。 刘焕将门关起来,也兴致勃勃的跑过去看,“看看她们都送你什么了?” 周立如打开给他看,刘夫人的盒子里是一套宝石头面,也很不错了的,但刘焕和周立如都去到过西域,知道这些宝石的价值并不是很贵重。 这时候就要看工艺了。 刘焕只看了一眼就放到一边,撺掇她将刘老夫人送的玉饰戴起来。 周立如道:“我还小呢,压不住这套首饰,先收起来,等过几年再戴。” 主要当大夫的,上手的时候多,手上戴着玉镯子多少有些不方便。 刘焕也不勉强,先放到了一边,去翻看他家亲戚给周立如的见面礼,叹气,“现在你比我还有钱了。” 周立如得意起来,“我听嬷嬷说,我每个月还有月钱呢。” 刘焕立即道:“我也有。” 周立如,“我还有俸禄,小姑和我说,萧院正已经核准了我进太医院,我大嫂升了七品太医,我则是九品的医助,官虽小,但每个月的俸禄却不比你的少多少。” 因为她没有职田,所以每个月的禄米会增加一些。 刘焕道:“我们要不要拿个账本记起来,这算是我们家的私账吧?” 周立如点头,翻出一本空白的册子,问刘焕,“我们赚的钱要交几成给公中?” “交公?不交公呀,哦,禄米都是家里的管家去领的,领出来以后统一处理了,俸银还是给我们自己收着。” 周立如颔首,他们每个月从公中拿一万钱的零花钱呢,别说禄米,俸银也都交上去她也没有意见啊。 “那其他的收入呢?” 刘焕愣愣,“我们还有什么其他的收入?” 周立如鄙视他,“田庄铺子的收益,还有我们的额外收入呢?比如我出诊,就算没有诊费,也会有些车马费的。” 刘焕立即道:“自然是自己收着了,那都是你的嫁妆。” 周立如眨眨眼。 刘焕道:“大哥都从来不往家里拿钱呢,你看我爹,都这把年纪了,也从来不往家里拿钱,都是有自己的私账的,你往公中交钱,不是傻吗?” 周立如一愣一愣的,“可我们吃公中的,住公中的,还每个月从公中领月钱呢我们全靠祖父祖母养啊?” 刘焕也挠了挠脑袋,“祖父那点俸禄能有多少啊,主要靠的是家业吧?” 其实他也不是非常肯定,道:“反正大哥大嫂他们在京城时也是这样的,我们听祖父祖母的话就好了。” 周立如就横了他一眼,道:“事情不是这么算的,亲兄弟明算账,账目算清楚了才不会起小心思,没有小心思自然不会有嫉妒和怨恨,家里才能长长久久。” 刘焕懵懂:“什么小心思?” “占便宜的小心思,”周立如直白的道:“比如现在,不问清楚,我们心中就会窃喜占了公中的便宜。你想,现在父亲母亲和叔叔婶婶们都不久居京城,祖父母膝下只有我们二人在。不说远的,光是每个月的月钱就不少了。” 她一万,刘焕一万,他们夫妻两个每个月从宫中领的月钱就两万了,更不用说吃住都是家里,穿衣打首饰之类的也都走公中的话,长年累月下来不知花费多少。 连她这个得益者都忍不住心惊,更不用说非得益的人了。 “所以得说清楚,我们该往公中填补的就该往公中填补,有些账需要糊涂,但有些账却需要清楚一些。”周立如道:“像我家,我爷奶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我大姑嫁出去,不与我们住在一起不算,算上我小姑,七个孩子都算公中的。” “每年的账目,种地是种地的,经商是经商的,小姑的职田又是另外算账,该分给各人的分给各人,剩下的放在公中花用,”周立如道:“公中花不完的年底又分一波。” “我们家就没什么月钱之类的,自己有自己的私账,你想额外花的,那就自己出钱,像你们家这样,子孙后代挣的全都不往公中放,却还往公中拿钱的,我却是第一次见。” “哎哟,”刘焕忍不住笑倒,乐道:“什么第一次见,你家这样的我才是第一次见呢,我所知道的人家,只要不分家,那吃的穿的花的全是公中的。” 见周立如不信,他便道:“是真的,离我们家不远的赵国公家,你以为赵六郎为什么这么缺钱?” “因为他太过奢靡,花的多?” “话倒也没错,但也不止是这个原因,”刘焕道:“因为他们家没分家,他手上没什么产业,就靠吃俸禄和每个月的月银,肯定是不够花的。也就这两年,他拿钱掺和了你四叔的生意,日子才过了起来。” “从没听说过他赚的钱还往公中放的,”刘焕笑道:“你放心,我们不止是吃祖父的俸禄,还有家中的产业呢,那才是大头。” 他摇头晃脑的道:“我们这点月钱算什么,我爹和两个叔叔花的才多呢,就是我大哥也比我们花用多。他们是不住在家里,但用到钱的时候,那就是几十万几百万钱的拿,只要是正事,祖父从不会说一声不的。” 周立如咋舌,这么豪富吗? 刘焕自以为安抚住了周立如,但周立如还是有些不安,这和她家里的情况差太多了。 用晚食的时候,刘老夫人察觉到她情绪似乎不太好,便笑着将她留下来说话了。 周立如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中的疑惑照实说了出来,最后道:“祖母,我们都是大人了,也都能自食其力,没有往公中送钱奉养祖父祖母已经是罪过,竟然还从祖父祖母这里拿月钱” 未成婚和未立业的人也就算了,从公中拿钱没什么,但他们夫妻两个现在可都成家立业了。 她爷奶年纪比刘尚书和刘老夫人年纪还小呢,每年她爹和叔叔们在分完公中的钱后也都要再奉上一份给爷奶做体己。 刘老夫人一时感动得眼睛都酸了,拉着她手安抚道:“傻孩子,你们每个月的月钱是从家中产业的产出来的,那些东西以后也都是要分给你们的,如今只不过是我们给你们暂管。这些产业的产出就算是你们放在公中的了,又怎么是白吃呢?” 明天见 第2831章 送行 第2831章送行 送走周立如,刘老夫人叹息一声,和嬷嬷道:“这么多孩子里,最后最贴心的反倒是才娶进来的孙媳妇。” 嬷嬷笑道:“这说明老夫人眼光好啊。” “也不是时时都好的,”刘老夫人倒更惆怅了,叹气道:“老大媳妇一把年纪了,却还没一个孩子懂事。” 嬷嬷不好跟着说刘夫人的坏话,只能劝慰道:“我们郎君心大,并不是在意的人,奴看新娘子也不在意,老夫人何必再往心里去呢?这也是自己难受。” 刘老夫人叹气道:“我们做长辈的,总是希望他们一家和睦的。我和他祖父还能活多久?虽说立如能干,但焕儿有家里帮衬肯定能过得更好。” 嬷嬷就笑道:“还有大郎君呢。” 她道:“大郎君和小郎君从小一块儿长大,兄弟间甚是和睦,感情也好,以后大郎君肯定会照顾小郎君的。” 刘老夫人一想还真是,也想开了些,道:“罢了,到底是他们父母子女之间缘浅,回头我们整理一下我的嫁妆,把我用不上的一些东西挑出来,到时候给几个孩子分一分。” 嬷嬷应下了。 第二天周立如回门,刘家给准备了非常丰厚的礼物。 因为周满和白善一行人是今天启程离京,所以周立如早早的起床,去给刘老夫人请过安后就拉着一车的礼物回家了。 周满果然等她,以至于周立如回到周家时他们刚洗漱好,连早饭都没吃呢。 周满便道:“那就一起用个早饭吧,一会儿等你们见过礼我们就启程了。” 老周家是家里人多,本家的亲戚并不在此,所以刘焕拜亲特别顺利而快速。 用过早食,满宝便去换了一身衣服要出门。 老周头和钱氏以及庄先生,刘老夫人等人将他们送到大门外。 他们的行李早就准备好了,满宝摸了摸自己的赤骥马,将它交给护卫,上前和白善一起拜别师长。 庄先生叮嘱他们道:“在外行事要谦逊低调,莫要过于张扬。” 满宝和白善一同应下。 刘老夫人道:“要注意安全,家中你们放心,自有我照应,你们在那边要是缺了什么便来信告诉我,我让人从京城里给你们带去。” 满宝和白善也一同应下。 老周头和钱氏也是让他们注意身体健康,钱氏道:“官场的事我也不懂,这次你们说的什么贬官是为了外放做事,这些我也听不懂,但我就想着,你既领了皇帝的俸禄,那就要给皇帝办事,你们听皇帝的就好。” “但除此外,我还另有几句话叮嘱你们,”钱氏看着两个孩子叹气道:“我不识字,没什么见识,只是活长了,见的多了,便忍不住多想了一些,也不知道庄先生教没教你们,若是教了,我不过白嘱咐你们几句,要是没教,那你们就且认真的听一听。” “你们领了皇帝的钱给皇帝办事没有错,但办事的时候也要摸着良心问一问,要是背了良心的事,咱宁愿不要皇帝的那些钱。”钱氏叮嘱道:“我们家现在不缺钱,就是缺钱的时候都没做过背良心的事,更不要说现在我们不缺钱了。” 满宝和白善认真的点头道:“娘,我们记下了。” 钱氏这才让他们走了。 在钱氏看来,满宝和白善外放虽然官职降低了,但责任却更大了。 她总还觉得俩人是孩子呢,他们在京城虽然也当官,但上面还有很多上官给他们兜底呢。 但到了地方上,他们就是长官了,做错了事,那可就直接害了人的。 钱氏很是惆怅的叹气,刘老夫人和她笑道:“亲家,我们家两个孩子皆是良善的孩子,你放心,不会做坏事的。” 钱氏就笑道:“我也不信他们会做坏事,却担心他们做错事。” 刘老夫人当然也担心,官场不是那么好混的,比如是谁撺掇着罗县令的师爷去劝说罗县令用假药对付洛州医署,这到现在都是个迷。 俞大人仔细的查过,罗县令的师爷只招供说是一个从江南过来的姓蒋客商,因为要从他这里走关系拿去西域的路引,所以极尽讨好。 送了他好些金银和珍珠。 那段时间罗县令正在为考评忧心,作为罗县令的师爷自然是忧东家之忧,所以言语间就带出来了些。 和蒋商人说话时话题就延展开了,说起医署妨碍县衙办公的事来,还提起前年的抢水案,要不是医署那里已经有了备案,不然只要打通了刺史府这边,这事完全可以隐下,即便得不到一个上等的评价,也该得一个中等的评价。 师爷当时竟然也觉得有理,所以就稀里糊涂的越说越深,最后就变成了要把医署驱逐出地方,这样县衙就可完全掌控政务,等到考评时,这说不定还能成为一项功绩,毕竟破获要案大案也是功绩嘛。 刘老夫人叹息,官场上的一些斗争,可能人死了以后真相才会浮出水面,也有可能秘密永远埋藏在一些人的心底,永世不会为人所知。 只希望白善和周满能够一切顺利吧。 白二郎和周四郎等人则是把俩人送到城门外的,城门外头的长亭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等着给他们送行了。 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也在。 让白善他们比较惊讶的是,唐大人竟然也在。 于是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旷班呀。” 唐大人: 他瞥眼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立即道:“我请假了的。” 他可是请了好几天呢。 唐大人显然不可能请“好几天”的假,所以他还真是旷班来的,不过他也很理直气壮,“我来巡视巡视,看见这处人多,便不由驻足看了看。” 他上下打量周满和白善,颔首道:“看着精神不错,我也就来送送,道一声保重而已。” 白善和周满行礼道谢。 唐大人笑吟吟的道:“你们两个不错,当年长博能靠一己之力将罗江县从下县带出中县的税收来,相信你们二人也可以。” 殷或的话更简单,他道:“等天气暖和一些了我去看你们。” 明达也兴致勃勃的道:“我也会找机会去看你们的。” 长豫不喜欢出远门,她喜欢玩儿,但不喜欢累,所以迟疑了一下后道:“我也去?” 大家就看向她的肚子,周满道:“你还是别来了吧,到时候生了孩子还得带孩子呢。” 长豫不在意的挥手道:“有宫人和奶嬷嬷呢,用不着我带他。” 第2776章 下午六点见 第2832章 青州 第2832章青州 虽然依依不舍,但周满他们还是启程了,目送他们的车队走远,大家互相看了一眼后便决定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而周满则是撩开了帘子,看着外面闪过去的树木开心的道:“春天到了呢,看,路边还有野花。” 白善也笑了起来,和满宝道:“等温度上升一些了我们去骑马。” 满宝高兴的应下。 青州距离京城不近,比去益州还要远,但官道平坦,赶路对他们来说并不艰难,何况他们还有征东战的经验,其中有几段路很熟。 一行人快速的往青州赶去,终于在十天后看到了青州出城门。 白善微微勒住马,让速度慢下来,和周满排队跟在一些商队的后面走。 越靠近城门,排队进城的人越多,白善扫了一眼他们车上的东西,和周满对视一眼后干脆打马跑到前面,找到一个显然是商队管事的人打听,“郎君是来青州做生意的?” 那管事坐在车辕上,瞥见白善和周满的马不错,再一扫他们的衣着,尤其是腰间的腰带和佩戴的玉,脊背不由坐直了些,笑道:“不在青州,只是路过,要往莱州去的。” 他笑问:“郎君是来青州游玩吗?” 白善笑着颔首,“早听闻青州人杰地灵,因此来走走。” “青州是不错的,它的丝、绵和麻都极好。” 白善好奇:“丝绵的话还是蜀地更佳一些吧,不过这里临近海路,所需之量更加庞大。” “正是,中原一带的人更喜欢蜀地的丝绵,但北地和新罗百济那边却更喜欢青州所产的丝绵。” 白善便微微一笑,“难怪郎君会从青州去莱州,先预祝郎君生意兴隆了。” 管事觉得他说话好听,又疑似身份贵重,因此很高兴的道:“承郎君美言。” 他笑问,“郎君来青州可有了落脚处?若没有,在下可推荐一二。” 正想回到自己车队的白善心中一动,立即笑道:“已有了住处,多谢兄台,在下白善,家中排老大,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一旁的周满扭头看向他。 白善却一脸笑吟吟。 管事也有心结交白善,立即道:“小人程干,排行九,这是我程家的商号,虽然我家商号小,但来往青州多了也认识一些人,白郎君要是住店游玩之类的有疑问可以去运来客栈找程某人。” 白善便笑着应下,几句话的功夫,众人已经到了城门下,众人正有序的排队进城。 白善便和周满告辞离去。 白善骑着马看了一会儿,普通百姓都是走的小门,挑担背着背篓的都走那一边,士兵只是稍稍检查,或是扫一眼便让人进去。 而商旅排在一个大的桥洞下,进出两排分开,同样有序,进去的人要查验路引之类的东西,货物也要检查,进去后还要跟着城门口的书记员去计数交税,倒是和京城一样,只是城门更小,里面的空地也有点儿小罢了。 白善扭头和周满道:“这一位益都县令倒是能干。” 满宝也是这么认为的,路过这么多座城池,只从城门口看的话,青州是最有序的了。 俩人打转马头去了隔壁另一道门,这是单开的小门,是给骑马、驾车,却又不是来经商的贵人们进出的。 刘贵已经拿着俩人的帖子去城门口登记,等他们骑着马过来时,一个城门官特别从边上的大门里迎过来,行礼道:“是白大人和周大人吧,我们大人早在等着了,早早下令让卑职们留意,今日总算是等到了两位大人,快快里面请。” 虽未曾见面,但很让人如沐春风啊。 满宝和白善下马,先与城门官回了一礼,这才笑着牵着马和他进城。 城门官没想到俩人还会下马与他行礼,见他身后那些护卫家丁也都下马牵着马进城,不由心生好感,脸上的笑容更盛,送他们进城后干脆也不叫小兵领着他们去驿站和县衙了,自己亲自带他们去。 远远排在另一边的程干看到了俩人被迎进城中的场景,目光一闪。 他身边一个小管事也看到了,不由高兴,“九爷,看样子这位白郎君身份不低啊。” “看他们身上的玉腰带便知,虽然只是两块玉扣,但做工极精美,合在一起足有巴掌那么长,上面还镶嵌着宝石,”程干道:“这种玉带只有三品以上的官员和爵位方可佩戴,要不然就只能是御赐了,我看这二人是贵人。” 白善和周满跟着城门官一路往城中去,青州城内往来客商不少,看着还挺繁华的,和城外的萧索有些不太一样。 到了岔路口,城门官先让人带着白善他们的车队去驿站,他则带着白善和周满去县衙。 白善看到县衙就微微挑眉,问道:“新的刺史大人还没到任吗?” 城门官立即道:“谁说不是呢?不仅刺史大人没到,连长史和司马朝廷都还没有指派过来,所以现在咱青州的事务都是交给路县令来处理的。” 白善便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们便去拜见一下路县令。” 本来作为北海县县令,他应该是去拜见青州刺史的,周满更不用说,她虽然官小,却是青州医署的署令,抬头也是青州的,属于州府一类的官员。 城门官非常的贴心,他人手又够,不仅派人领着车队先去驿站安顿,还提前派人去通知了路县令。 白善他们刚到县衙下马,就见一个中年男子笑着带了一帮人迎出来。 白善只一眼便认出对方的身份,毕竟那明晃晃的深绿色官服嘛。 白善也笑起来,和周满对视一眼后便上前行礼。 路丛也连忙行礼,笑吟吟的道:“是周大人和白大人吧,本县在收到朝廷公后一直在等着了,快里面请。” 白善和周满相让一番,这才同样笑容满面的进去,等进了县衙,路丛才给他们介绍起来,“这是刺史府的曹录事,” 然后才介绍益都县的班底,“这是段县丞,这是汤主簿” 晚上十点见 第2833章 打扮 第2833章打扮 大家互相行礼后路县令才歉疚的道:“新任刺史还未到任,所以只能本县来招待白大人和周大人了,好在本县之前也做过北海县的县令,倒是可以和白大人交接,倒是周大人这里” 还没等周满说话,路县令又笑道:“怪我,白大人和周大人风尘仆仆,还未来得及给二位接风洗尘便谈起这些公事来,实在该打该打,这样,白大人和周大人先歇息,晚上我在食味来设宴,一边为白大人和周大人接风洗尘,一边再谈?” 周满和白善对视一眼,皆笑着点头,然后起身告辞。 白善和周满回到驿站,都兴奋起来,白善很高兴的道:“这位路县令不错,总算不是蠢人。” 周满也点头,叹气道:“虽然强势了些,但跟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让人高兴的,就不知道新刺史怎么样。” 说到这里又嘿嘿一乐道:“等新刺史来了,他才有得头疼呢。” 看样子路县令现在已经把持住青州刺史府了,即便现在刺史府的司马和长史都缺任,但他要是拿住下面的录事,相当于刺史府的半壁江山在他手上。 满宝幸灾乐祸道:“这对我是好事,对你却不是,这可怎么办呢?” 白善:“把你脸上的笑容收一收。” 长官和州治的县令关系不好对他来说的确不是好事,不过有弊也有利吧,白善道:“先洗漱,晚上去看看他要说什么。” 满宝点头。 五月只拿出了两个箱笼,已经带着人把他们房间里的被褥等都收了起来,全换成了自家带来的。 还让人烧了热水端进来,“娘子,热水好了。” 满宝立即道:“我要洗头!” 五月就叹息一声道:“好吧,奴婢把九兰叫来。” 白善也想洗,于是转身道:“让驿站再给我们一个房间,我也要洗头沐浴。” 五月只能去了。 沐浴过,俩人坐在一个屋里让人擦头发,“晚上穿什么衣服呢?” 出来前,他们已经领了新的官服,家里又给做了两套,保证管够,满宝道:“出席的肯定都是官员,我们也穿官服?” 白善沉思,然后摇头,“不,我们穿常服。” 他道:“路县令是正七品,穿的深绿色衣裳,我们俩都是从七品,浅绿色,他的颜色压住我们了。”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我还有一件深绯色的官袍。” 她身上还挂着崇馆编撰的官职呢。 白善:“那更不行了,等新刺史到了你再穿着深绯色的去看他吧,到时候你们绯色对绯色才不亏。” 满宝惋惜,“也是,不好喧宾夺主呀。” 白善就微微一笑,吩咐五月道:“准备一下,找出一套低调却又奢华的衣裳来,娘子的不仅要低调奢华,款式还要简便些,对了,我记得去年我们征东时祖母让人给你拆了一套团领衣袍,类男装,却又不是男装,极方便行动的,就穿那一套。” 那是一套橘色的衣裳,特别的鲜艳,衬得周满的小圆脸好似发光一般,白皙透亮,极为好看。 白善看了看后便也选了一套团领,然后道:“还戴今天我们束的玉带,再选几块玉来戴上就差不多了。” 那玉带还是他们从辽东回来加封时皇帝特别赏赐的,大晋虽然可以佩戴玉带的人不少,但多数在京城,还有的分散在各地,他可以保证,在青州,目前只有他们两个可以。 头发擦干以后俩人换上衣裳,彼此打量了一下都非常的满意。 白善戴上玉冠,还帮着周满挑选头发的样式,今晚见的都是同僚,所以不必太过繁复,却也不能太过简单,方便动作,但也要体现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是? 白善就从妆盒里挑出一件珍珠的夹子递给九兰,让她给周满夹好头发,看了看后非常满意的点头,这可是东珠呢。 白善挑挑拣拣的挑出一支红宝石的簪子,打量了一下后给她插到了头发上。 九兰看见了大乐,赞道:“少爷这个选得好,娘子看着一下威严庄重了许多呢,又大方漂亮。” 五月也觉得好看,先是点头赞同,然后对九兰道:“不能再叫少爷了,出来前老夫人提过,要叫郎主的,再叫少爷,外头的人该当我们郎主是没长大的爷了。” “是,郎主。” 白善便收回撑着桌子的手,站直了笑道:“行了,一时半会儿适应不过来也是有的,以后记住便是。” 他目光在她们之中一扫,还是点了西饼道:“你带西饼出去?” 不仅因为西饼长得好看,还因为她是胡女,她可不止会歌舞而已,她还会舞剑呢,自然也有一些拳脚功夫的。 满宝却道:“让五月跟着去吧。” 她笑道:“这位路县令这么厉害,今晚未必只有官场上的官员,要是他们都带上女眷,那五月更能应付。” 白善就点了点头。 准备妥当,俩人又看了一下时间,发现还早,干脆让驿站煮了些东西送上来先填一填肚子,吃了五分饱才带着大吉他们晃悠悠的往食味来去。 俩人今晚都没骑马,而是乘坐马车,马车上是白氏的徽记,外面虽然还是青布,但里面却很宽敞,不仅有一面架子,里面的桌子是好木,两边长凳上放着的布料都是绸缎的,很是松软。 这是刘老夫人给他们装点门面的,出门在外,不怕人高看,就怕人低看了。 刘贵已经提前打听过,都一一报给了大吉,此时大吉就坐在车辕和白善周满道:“这食味来青州里最好的饭馆了,东家姓尚,是青州这一片有名的商人。” 白善见他不说话了,便问:“还有呢?” “没有了,”大吉道:“刘贵只说了这些。” 满宝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摊位,不在意的道:“我们初来乍到,你总不能一来就把人的底子都翻出来吧?目前食味来与我们又没有关系,嗯,我们只有店家和食客的关系。” 白善就笑道:“我这不是想打听打听食味来和路县令有没有关系吗?” 明天见 第2834章 身份 第2834章身份 他们到食味来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此时才三月,天还有点儿凉,太阳下山也快,但街上依旧有不少行人,甚至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吃晚食和逛夜市的人。 白善先下了马车,然后转身扶了周满下来,笑道:“看来青州宵禁得晚。” 满宝还是有些高兴的,这说明青州繁华,如此一来,青州医署建立起来也有路子赚钱。 俩人站在店门口抬头看了一下,见是三层的楼高,再次满意的点头。 俩人出行虽然只有一辆马车,但随行的护卫却不少,因此人还没下来就引人注目了,等到白善下车,大家更是忍不住看过来。 白善和周满站在店前,人群自动离他们远了一些,以至于周围出现了真空地带。 路县令已经提前到了,他请的客,自然要早些来的,但比他更早的是县衙和刺史府里的其他官吏。 路县令带着路夫人才进包间坐下,茶都没有喝一口便听闻白善和周满到了,他立即起身,与众人道:“我们下去迎接一下白大人和周大人吧。” 曹录事便道:“论品级白县令还在大人之下,大人何必如此放低姿态?” 路县令却笑道:“大家同朝为官,何必过于计较品级?而且真论起品级来,在座的只怕没人比得上他们夫妇二人,别忘了,他们在青州的官职虽低,却还是有爵位的。” “爵位是功,官职却是能,既在官场,自然是论能了,若是都比拼爵位,谁还敢任用有爵之人?” 路县令摇头,“就是不论爵位,周大人身上还挂着崇馆编撰的官职呢,那不比你我高?何况,白大人虽下放北海县做县令,但谁不知道他是陛下心腹,从中书省里出来,历练一番,总还是要回到京城的。” 路县令意有所指的劝道:“与人为善,与己为善,将来我们说不定还有求到人家门下的意思呢。” 他是真的打算与白善为善的,白善的前程可比他的明亮多了,若能与他成为朋友,将来自可互为助力。 不过他此时该争的还是要争的,比如青州医署的落脚地。 路县令带着众官吏和官眷们下楼,笑容满面的将白善和周满迎接进酒楼。 酒楼的掌柜见状,也立即机灵的凑上去,亲自给他们引路,将他们送到包厢里安顿了,便亲自给他们报菜名点菜。 包厢里是两个大桌子,非常的宽大,是一般包厢的三倍大,本来两个桌子之间是有屏风隔着的,这就是给带着家眷来的贵客们准备的。 这样男客和女客既在一处,又不在一处。 不过或许是考虑到周满的身份,她肯定不会单与女眷在一桌,那样路县令还怎么和她说话? 所以此时屏风被收了起来,每个官员都带了自家的夫人来,此时正陪坐在身侧,这样也就不分男客女客了。 这样的坐法在这个时代属于亲近之家招待客人才会如此,不过用在此处倒也不算失礼。 白善再度在心里感慨一句路县令的贴心,脸上的笑容便更多了些。 路县令请俩人上座,白善和周满推辞,最后还是周满坐在了尊位,没办法,谁让她身上还挂着四品的官职呢? 白善扫了一下众人的脸色,憋着笑的在周满一侧落座,路县令就在另一侧坐下。 虽然这是圆桌,但周满还是有一种众星捧月的感觉。 她自己回味了一下这种感觉,便笑着听掌柜的报菜名,她意思意思点了两道酒楼里的招牌菜,然后就把点菜的重任交给了其他人。 掌柜的一边记下他们点的菜单,一边看着他们的县令大人亲自执壶给周满白善倒了一杯茶,笑问:“周大人和白大人可还适应青州的天气?” 周满笑道:“才来一天,不过倒觉得比京城湿润些,也好受些。” 路县令便哈哈大笑道:“青州临海,是要比中原湿润一些的。周大人和白大人还没去到北海,等到了北海便知那里要更湿润些。” 路县令既然主动提起了话题,白善自然要跟上,他便问,“北海县现在是谁主政?” 路县令立即道:“是方县丞。” 他笑道:“这位方县丞原先是主簿,去年我调任益都县便暂时由他主管北海县,所以就提了县丞。” 白善笑问,“方县丞是北海人?” 路县令却笑着摇头,“这却不是,他是莱州掖县人。” 白善惊讶,满宝也惊讶的抬了一下头,这就很稀奇了,当下县丞主簿之类的都还多出自本地的士族,多是考明经或者察举选官,只有要升县令时才会调往他地。 俩人当着众人的面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白善继续问起北海县的情况来。 路县令显然也是有心交好白善,因此将可以说的都说了,在众人眼中就是俩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 掌柜记下他们点的菜后躬身退了出去,先去厨房里点了菜,然后去一楼后院里找他的东家,“是北海县的县令,但跟着的那位娘子,路县令叫她周大人,应该就是青州医署的署令。” 尚大郎点了点头,“看今天路县令的动作,我还以为是新任刺史到了呢,但看年纪又不相符,原来是北海县的县令和医署署令呀。” “东家,那位周大人坐的尊坐,看路县令对她很是恭敬。” 尚大郎想了想后道:“早听说过这位名医是宫中的红人,不仅治好了太子,连皇后的病都是她治的,路县令对她客气是正常的。” “那她怎么会来青州做署令?” 医署署令的官职并不高。 尚大郎道:“谁知道呢,你回头打听一下青州医署建在何处,回头送一份贺仪过去就行。” “是。” 与此同时,坐在二楼的程九郎收回了耳朵,和对面的人笑道:“没想到今晚食味来还有贵客,这是整个县衙的官吏都来了吧?不知迎接的两位是什么人?” 坐在他对面的人摇头叹息道:“谁知道呢,去年青州惹怒了陛下,被拿了不少人去,新任的刺史已经任命两月有余,人却迟迟不到任,唉,刺史府总被益都县这样越级管着,也不知是好是坏。” 下午六点见 第2835章 目的 第2835章目的 程九郎没说话,程家只是一个小小的商号,连自己的日子都过得不明白呢,哪儿来的闲心去操心这些大人物? 但对着对面的人肯定不能这么说,他笑问:“先生还是不打算出仕吗?”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叹息道:“虽然去年陛下发火去了一批人,但青州沉珂已久,想要改变何其艰难,我不过是个小明经,求官也只能从个书记员做起,要想在青州升官那就要同流合污,要是想要独善其身,那就不能进青州的官场。” 程九郎吓了一跳,连忙低声道:“钱先生慎言啊。” 钱先生一点儿也不想慎言,闷头又喝了一杯酒后道:“远的不看,就看现在的食味来就知道了,尚家老太爷年前就开始病了,那病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气的。” “也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今年夏天哟。” 程九郎:怎么话题就突然恐怖起来了? 但楼上大包厢里的话题却是越来越和谐了,路夫人在饭菜上来以后,总算找到了和周满说话的机会,殷勤却又体贴的为周满介绍起菜色来,笑道:“我们青州近海,因此有些鱼是中原没有的,今日食味来做到的这道鱼就是从海里捞起来的鱼,周大人可以尝尝,很是鲜美嫩口的。” 鱼是清蒸的,只是上面铺着一层姜丝、萝卜丝和两种满宝看不出来的丝,盘子下有酱色的汤,满宝夹了一筷子鱼肉,看着是很嫩,她沾了沾汤汁入口,肉质鲜嫩,一嚼就化,最美妙的是一点儿也不见一般河鱼的土腥气,只是清蒸,配料也少,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鱼本身的鲜美。 满宝微微颔首,高兴的道:“好吃。” 她有些兴奋的问道:“这样的鱼北海县也有吗?” 科科的数据都活跃了一些呢。 路县令目光一闪,立即点头道:“当然有了,益都县只有一个小角靠海,北海县的海岸却极长,也深,我们现在吃的鱼还是从北海县的渔民那里买来的呢。” 白善闻言也心中一动,问道:“北海县以渔为生的百姓很多吗?” 路县令笑道:“也不是很多,但也不少,具体有多少我也不太记得了。” “渔民们捕捞的鱼都是送来青州城的?” 这就没什么隐瞒的了,路县令还想趁此机会和白善交好呢,因此道:“也不全是,一些好的鱼会送过来,一些就在县城里自己消化了,大部分一般的鱼都会晾晒成鱼干,白大人听说过咸鱼吧?” 白善点头。 路县令就微笑道:“北地,尤其是草原上的牧民们很喜欢我们的咸鱼,中原也可以卖一些,不过这类东西味儿大,不好闻儿,价格上不去,运了咸鱼,那就不能再运别的货物了,因此很少有商人愿意走这样的生意。” 白善就笑道:“路县令刚还说咸鱼在北地很受欢迎,既然有利润应该会有商人来做才是。一样东西,只要值钱,管它的味道怎么样,自有人千方百计的做才是。” 路县令惊喜于白善这个说辞,还未来得及说话,坐在另一边的曹录事已经道:“这话没错,只是白县令刚来不知道,那些商人皆狡诈得很,一开始没有本钱的时候哄骗渔民大肆捕捞,将鱼干便宜卖给他们,等走上一两趟,捞够了本钱以后就不愿意再继续这门生意了,哼,嫌弃咸鱼味儿重,要换别的生意。” “所以沿海的渔民是饱一年饥两年,就是赚得多的那一年单价也被压得很低,全靠大量出鱼来赚取,等到他们赚够了钱,消息也不通知一声,直接改做别的生意,但渔民们不知,还是大量捕捞鱼,晾晒好了等人来收,结果到了时候人就没来,最后这些咸鱼全砸在手里了。” 曹录事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道:“这些渔民也是愚蠢,真是又蠢又苦,人不来他们就苦等,有时候等一年,有时候等两年,有时候等三年才能等来几个大量进咸鱼的客商。但他们又没法计算来年人来不来,来了收的咸鱼多不多,就只能每日苦大鱼,等到人来了,来的客商多,一条鱼他们就卖个十二十,来的客商少,要的量多,他们自己就争起来,两三,不管多少钱都往外卖。” 白善见他虽然嘴上骂人蠢,但眼眶却有些泛红。 曹录事一脸钦佩感动的看着路县令道:“还是路县令来了以后这个情况才稍稍缓解,他给来收购的客商们定了最低价,又找了客商们谈话,最后签了合约,他们可以在北海县里收购咸鱼,但却不能低于最低价,将来若是不做这门生意了,那还得找到接手这门生意的客商才行。” “这样,这两年北海县的渔民日子才好过点儿。” 路县令等他说完了才连忙道:“哪里,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身为县令,本就是要为一地百姓谋福祉的。” 白善和周满确定了,原来路县令是这位曹录事的偶像啊。 白善立即举杯道:“就算只是尽职,这一杯也该敬路县令。” 满宝也立即抬杯,“对,敬路县令。” 曹录事更是直接满酒站起来,举杯道:“鲁大人,下官早就想敬您一个了” 在座的便也都纷纷举杯恭维起路县令来。 即便是路县令已经足够清醒了,这一会儿也被恭维得脸红眼亮,很是志得意满,好在他还记得今天的主角和目的,喝了酒后又连忙倒了一杯酒反过来敬白善,然后又敬周满。 对周满,他几乎是眼中闪着泪道:“周大人的事迹我们便是在青州也听到了的,您医术精湛,又一力推举建造地方医署,为贫民百姓谋福利,可谓大医,这一杯本县敬您。” 满宝总觉得他在先扬后抑,不过还是举杯喝了。 果然,这一杯下去开始进入正题,路县令笑道:“周大人想要将医署建在何处?青州下共有七县,这七个县都在大人医署的管辖之内,虽说此时刺史未到任,但只要周大人说,我等还是可以为大人争取的。” 话音才落,周满还未说话,段县丞已经笑道:“大人这话不是白问了吗,白县令在此,那医署自然是建在北海县了。” 晚上九点见 第2836章 大棒加甜枣 第2836章大棒加甜枣 “不错,”另一个满宝叫不出名来的官吏也笑道:“连陛下都把周大人和白大人派到了一处,显然是不想叫夫妻相离的,既然如此,到了我们青州,那更不能把人分开了。” “白县令在北海县,周大人自然也在北海县了。” 满宝微微挑眉,总算是知道路县令的打算了,这是不想她把医署建在青州内。 也对,益都县是青州的郭县,整座青州城除了刺史府外都是路县令在管,而别看医署署令的官低,但它建制高呀,直接青州医署。 满宝笑了笑后道:“陛下体贴我们,那我们做臣子的就更不能辜负陛下了,夫妻之情固然重要,但我对陛下的忠心亦昭昭然,所以医署选址我会认真考量的,一定选出一个对青州七县百姓最好的地点。” 路县令: 一句话就将他们想的所有理由都堵住了,人家都明说了君臣在夫妻之上,他们还能说啥? 白善扭头看了周满一眼,看见她眼底的狡黠,嘴角还压抑不住的往上翘了翘,便忍不住低头失笑。 而陪坐的路夫人等人更是惊得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去看白善。 只见他低了低头,再抬头时似乎脸上没多少表情,但这些后宅的夫人们察言观色也是一流,很明显就看出了他眉宇间没褪下的笑意。 不知为何,夫人们再看向周满时心底就充满了羡慕。 女子出嫁后便以夫为天,别说什么君臣,她们后宅妇人跟皇帝有什么关系啊,她们只为丈夫和家族好不好? 谁若是对外说什么君臣在夫妻之上,外人只会把君臣中的臣想做她们的丈夫,怎么可能认作她们? 更不要说理直气壮的说出这种话来。 因此当下对周满,她们不只是羡慕,还有些崇敬。 路县令他们也没想过周满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以说是非常的打击他们了。 周满不知道她们心中所想,在给了他们当头一棒之后又笑眯眯的给了他们一颗不太甜的枣子,“不过我还未曾详细了解过青州,一时半会儿的也定不下地方,明日我先去刺史府中报到,待我选定了地方再与诸位商议。” 到时候就不是和他们商量了,新刺史也该到了吧? 周满笑吟吟的道:“我先到各县走一走,了解了解情况,而且我也需要人手,这一次我来青州,太医署可是一个人都没给我,医署建立所需的典药,属吏等都需招募,这都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 她笑眯眯的问路县令,“路县令不会看我没把医署定下便不发我俸禄吧?” 路县令回神,立即道:“岂敢,岂敢,周大人只管去选地方选人,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叫我,您最先是想去哪儿?本县好叫刺史府的属吏发公让各县做好准备,也好招待一下周大人。” 那还有什么意思? 周满便指了白善道:“最先去北海县吧。” 众人:那不还是去夫妻团圆了吗? 除了路县令外,其他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觉得这才对嘛,哪有女子不想跟着丈夫在一起的? 说什么君臣重于夫妻,就是他们这些男子也不敢说这样的大话的。 路县令可不觉得周满此举单纯是想和白善夫妻团聚,她能这么年轻就一路从民女的身份,甚至是太后仇人的身份一路高深,最后不仅成了宫中的红人,还一路推着太医署成立,这就不是一般的女子。 别说女子,就是男子,这天底下能做成她这份功业的又有几个? 因此路县令不敢小瞧了她去。 吃过饭,也喝了酒,临近宵禁时间,大家总算是起身离开了酒楼,下楼后路县令先送白善和周满上车。 俩人可以的推辞了一下便先行上车了。 路夫人今晚就没和周满说几句话,见她这就要走了便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然后笑着从窗口和周满道:“周大人有空可要来我们家做客呀。” 周满笑着应下,然后马车就开动了起来。 等人走远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了,段县丞叹了一口气道:“以前就听说过这位周大人在朝会上气死了一个御史,我还不信,这会儿我是相信了,这位的确有这样的口才。” 今晚很少说话的汤主簿忍不住道:“是气死吗?我怎么听说是气晕的?” 曹录事:“咦?不是说是气吐血了吗?” 大家一起看向路县令。 路县令:他怎么知道?不过这位的确不是好惹的就是了。 因为他突然间想到了一间极为重要的事,“她要是迟迟定不下医署地址,那她岂不是可以各个县的游走?不对,就是医署建立了,她也可以去别的县办公,并以此为借口接触各县的公务,那将来北海县岂不是可以很轻易的知道别的县的情况?” 更不要说医署可是能接触到各县人口的部门,而从接触的人口那里还能推断出各县的上户、中户、下户情况,以及资产情况,田地情况,甚至是当地的官场情况 路县令沉思起来,他觉得他遇到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那就是周满似乎不论放在哪个县都不好。 放在他们益都县最不好,但不放在他们益都县,似乎也没好到哪里去。 路县令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干脆不理身后一群面面相觑的下属们,挥了挥手带着夫人回家去了。 路夫人是很不解的,问道:“郎君不就是不想医署建在青州城吗?现在她没定下地点,显然还有很多运作的空间,你怎么还这么不高兴?” “我不是不想医署建在青州城,而是不想这三四年内医署落在青州城中,”他道:“在我离开青州之前,她再将医署落在青州城是最好的,到时候我会助她让医署在青州城中站稳脚跟,这不仅是她的功绩,也是我的。” 路县令打算得非常好,他道:“这三四年内她不会妨碍到我做事,我可以安心的积累我的功绩,三四年后我再用两年的时间助她,这其中亦有我的一份功绩在。” 路夫人心中一动,“若是顺利,六年后郎君也该离开青州往更高的地方去了。” 给大家推荐个电视剧吧,理想照耀中国,今晚才将“叛逆者”看完,哭成了一个泪人,感激先烈们的付出,每每回顾这些故事,我便想更努力的生活吧。 明天见啦 第2837章 我与你一起 第2837章我与你一起 不错,到那时候青州的百姓得了实惠,朝廷推行的地方医署也顺利进行,至于对于后一位县令不太友好的局面,路县令也只能在心里对这位未来的继任者说一声“努力”了。 只可惜周满一句话就堵了所有人的劝说。 路县令叹息一声道:“不知道新刺史何时会到任,等刺史到任,这件事就是刺史和周满商议了。” 根本没他什么事了。 路夫人轻声道:“郎君可以催一催她吧,让她尽早将医署开起来,这不就可以在刺史到前控制好局面了吗?” 路县令,“那万一她就点明了要将医署设在青州城内呢?” “不会吧,”路夫人道:“虽然周大人嘴上是说了君臣在夫妻之上,可天下女子哪有不想念自己丈夫的,她不也说了要最先去北海县吗?显然就是去陪白大人的。” 路县令一边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一边又觉得周满不是这样的人,不然她不可能有如此成就,因此拿不定主意。 他道:“等等再看,新刺史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到任,看看她去了北海县怎样作为,她要是想扎根北海县自然最好,要是真的各个县的跑,那我就催促她尽早定下一个地方来。” 路县令决定见机行事,不必急在这时候拿定主意。 而微醺的周满和白善回到驿站,觉得特别精神,一点儿也不想睡觉。 她就拉着白善商量起来,“路县令若是催促我定下医署的地址,你说我是定在青州城好呢,还是定在北海县好呢?” 白善问道:“他催促我们就要应吗?” 满宝苦恼道:“不应不好吧?” 她道:“他现在暂代刺史之责,我若是迟迟不选定地址,他是能够以怠政之名弹劾我的。” 白善却笃定道:“他不会这样得罪你的。” “嗯?”满宝疑惑。 白善见她歪着脑袋一脸的茫然,两边脸颊还因为醉意发红,不由得牵住她的手坐到了床边笑道:“你没发现吗?路县令对我们极为客气,这样的客气已经超出了临县官员之间的关心,显然,他想要交好我们,既如此,他就不会轻易走到弹劾的这一步。” 除非弹劾周满得到的利益远大于弊端,不然他是不会弹劾的。 而周满现在依旧深得帝心,在朝中除了少数人外,大多数人都对她印象极好,或者受过她的恩惠。 这就是做太医的好处之一,朝中只要有官员或官眷生重病,或者缠绵病榻,久病不去的都会请到太医院的人。 而太医院里目前公认的医术最好的三个,萧院正、刘太医和周满。 萧院正不好请,刘太医和周满基本上权贵大臣和世家们最受欢迎的太医了。 白善捏着她的手指笑道:“我想,在我和你之间,路县令会选择弹劾我十次,也不会弹劾你一次的。” 周满闻言便得意起来,大手一挥道:“那明日待我去刺史府里放印报到后便随你去北海县,青州城这边不着急,等新刺史到了再说。” 白善问:“你想将医署设在北海县?” 满宝歪头看他,“不好吗?” 白善沉吟道:“倒不是不好,北海县是下县,穷得很,看不起病的病人也更多的,但青州城才是青州的中心,你放弃青州选北海县不合适。” 在来的路上白善就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捏着满宝的手叹息道:“我也不想与你分割两地,好在北海县距离青州城不是很远,每到休沐日我都可来看你” 满宝摇头道:“白善,你忘了吗?我们一开始设想的地方医署的蓝图并不是一州一医署,而是一地一医署,这个一地是一县。” 白善愣了一下后道:“你现在有能耐一县设一医署了?” “没有,”满宝诚实的摇头,“但我可以一州三个医署,甚至四个医署。” 她道:“在来的路上我就想了,青州也不算小,七个县,若是每个县的百姓都往青州跑,有的人可能需要走上五六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到达青州城求医。” “这对一些急症来说是致命的,唉,我也知道,现在不论是我、萧院正还是朝廷都还没有能力实现一县一医署,但我想努努力,两县之间,或者三县之间取一个对三县来说都相对较小的路程来设立医署,那能医治的病人只会更多。” “而这也不会过多的抢夺当地药铺,医馆的生意,”满宝道:“我知道,洛州假药案许多事情都没查出来,或者查出来未曾公布,但一件,当地的一些药铺和医馆肯定知情的,甚至还参与了其中,究其原因还是医署抢去了不少他们的病员。” “地方医署对所在县的影响是最大的,然后是根据距离的长短逐渐缩小,到最后,对距离最远的一个县的影响力是最弱的。” 白善问:“如果在三县之间设立一个医署分部,你是想控制病人的来源?” “医署的接纳量是有限的,也不必特意筛选,只需设几个条件就可以,比如排队,若是病人过多,一些家中不是很缺钱,又愿意付钱买药的病人就会先选择更快速便捷的药铺和医馆,”满宝道:“甚至我们还可以和药铺医馆合作。” “联合会诊,购进药材等,基本上大的药铺和医馆背后都有一支甚至是多支药材进货渠道,和他们合作就是互惠互利。” 比如济世堂。 济世堂的药铺收入是大头,给人看病拿药,但他也做药材的生意,就满宝所知的,济世堂就有两条进药材的线,每年从那两条药材线的进帐也不少,不仅供给自家的药铺,也和其他药铺做这个生意。 满宝道:“是人都会生病,天下的人这么多,只要医术够好,是不会愁没有病人的,医署是会抢去一些病人,但一定不能抢走所有的。我们的目的是让更多看不起病,买不起药的人来看病抓药,让看得起病,抓得起药的人花费少一些的钱来看病抓药,而不是要将天下的病人一网打尽。” “医署很小,也做不到这一点儿,所以我觉得合作比相斗得到的利益更多。” 白善看着侃侃而谈的周满,心底软成一片,然后心脏鼓鼓胀胀的,他忍不住伸手抱住她,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轻声道:“我与你一起!” 满宝满脸灿烂的笑起来,伸手回抱住他,“嗯嗯!” 世上最好的情话应该是“我与你一起” 下午六点见呀 第2838章 曹录事 第2838章曹录事 周满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就精神满满的穿着她浅绿色的官袍跑去刺史府报到了。 她将自己的官印拿出来在一张白纸上按了下去,印出“青州医署”四个字后便提笔在官印边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将纸交给曹录事。 曹录事将其入档收起,做好了登记,周满就算报到成功了。 白善却要先去北海县,直接在北海县上任,等新刺史到了召见后才来青州。 曹录事见周满拿了回执就要走,连忙叫住她道:“周大人真的打算把医署落在北海县?” 周满心中一动,笑着转过身来问,“曹录事觉得医署落在何处比较好?” “当然是青州城了,”曹录事耿直的道:“青州城是青州的中心,医署是州的建制,自然要和刺史府一样落在青州城内的。” 满宝心中感叹,看来这位曹录事虽然视路县令为偶像,却没有领会到路县令的烦恼啊。 她干脆留下和他聊天,“若是落在青州城,曹录事以为该落在哪条街道?” “和刺史府或者县衙近一些吧,”曹录事道:“和各部门都近。” 满宝却不想离得刺史府和县衙太近,这两个地方占地广,但前面颇有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她要建的是医署,又不是大牢。 不过太繁华的地段也不行,浪费贵的宅子不说,吵起来对病患也不好。 得找一个既宽敞,平时又谁都能到的街道,可是聚集的人群又不是很多的地方。 满宝将这些条件告诉曹录事。 曹录事就皱起了眉头道:“这样的宅院周大人一定要现成的宅院吗?为何不干脆自己建一个,官府在内外城都还有几块地,医署要是要,可以免费批给你。” 周满:“我是没什么问题的,能自己建自然最好,但你们青州的府库有钱吗?” 曹录事:“我们刺史府只发你们太医署的俸禄,其余财务支出不是你们自己和太医署要拨款吗?” 周满直接道:“太医署没钱。” 她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曹录事,“太医署要是有钱,我用得着这么纠结医署建在何处吗?我大方点儿,每个县都建一个不就好了?” 曹录事皱眉,“你们太医署在地方上有这么多位置?医署署令一州只有一个吧?” “那下面还有典药和博士呢,各县分部若能建起来,先请了大夫做博士,为大家看病也是可以的,”周满道:“何况,太医署都能升品,到时候地方医署的官职再往上提一提又有何难?” 曹录事:说得这么轻松,难道不花钱吗? 提半品那俸禄都不一样,全大晋这么多州县,全都提一遍,多出这么多岗位来,这些钱不都是走的户部的账吗? 不对,也有可能是走地方的账,因为众所周知,各地官员的俸禄都是从当地的财政中出来的。 曹录事再看向周满时目光都不对了,活像她是个抢钱的。 周满却态度依旧,将话题拉回来,“所以府库没钱是吗?” 曹录事大声道:“没钱!” “那就不能建了,省点钱,直接从现有的宅子里选一套吧,”周满伸手道:“你们有宅院信息吗?给我一份,回头我去看看哪里合适。” 这话落在曹录事耳中便相当于周满已经决定将医署落在青州城了,以后青州城的贫民看病要容易许多,他立即道:“周大人稍等,我去户房给您问一问。” 周满眼珠子一转,跟着他一起去,道:“我与你去看看,万一户房没有多余的抄录本,我就现抄几个合适的,回头先去看看。” 曹录事点,毫无心机的带着周满一起去了。 不论是刺史府还是县衙,建制都仿制中央,中央有六部,地方便也有六房。 其中房屋田地这些东西就是户房在管理的。 目前刺史府手中有的青州城内的房屋在这里只能找到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在益都县手中。 不过刺史府这里也有备案,他们不仅有益都县的备案,也有其他各县的备案。 这是以免地方官员中饱私囊,直接将官宅变成私宅还无从查起。 满宝挑选的条件很明确,户房的人一边给她翻找一些宅院的信息,一边派人悄悄的去隔壁街道的县衙里通知路县令。 满宝只当看不见,一目十行的扫过这些房屋的信息,都不太满意,摇头问道:“去年青州不是抄了许多人家吗?将那些宅院拿出来我看看。” 户房:您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周满的这几个要求,粗粗一看没什么,既没有要求在繁华地带,也没有要求在城中的权贵富人中心去,但就是那么几条轻飘飘的条件,一套上去发现筛选出来的宅院都是上等的。 哪怕不是人家本来的主宅,也是极看重的别院,打理得肯定很好,这么好的宅院就拿来做医署了 户房只拿来了一册,翻开,里面只有五张房契。 不说周满,就是曹录事都皱眉,“去年抄了这么多宅院,那些宅院都卖出去了?” “那倒没有,只是开春,户房的事多,上次翻出来后也不知放到何处去了,如今只找出了这一册,里面有五张房契,那就是有五栋房了,周大人不如先在这上面选?” 满宝一边翻看一边道:“那你们刺史府的户房挺乱的,每一本册子都有它该在的位置,这会儿竟然能找不见,可见你们处理事务的能力有多差,若是超过一旬还未找回,那岂不是直接做遗失处理了?” 负责户房资料的书记员每旬交接班都要抽查一下资料房,要紧的现有资料要是找不到,那交接方就只能做遗失处理,这是规矩。 负责接待他们的书记员额头冒汗,有些焦急的看向曹录事。 曹录事的脸却也不好看,瞪了对方一眼后道:“还不快去找?” “是。” 有曹录事黑着脸,东西很快就找出来了。 周满看过房契,她对青州不熟,但曹录事熟啊,他显然是真心想让周满将医署落在青州城的,因此很上心的给她介绍这些地契上的宅院。 他没去过这些宅院,但房契上有它所在的位置,大小,几进几院,底下的档案上还有从何人手中抄回来的。 他知道那些街道的大致情况,也基本了解被抄的人的情况,所以就把宅院的情况摸了四五分。 剩下的周满就直接要来纸笔,将初步筛选下来合适的记下来,回头让人去查。 耿直的曹录事:路县令我爱你 路县令: 晚上九点见 第2839章 北海县 第2839章北海县 周满走出刺史府时正遇上匆匆赶来的路县令。 周满看见他就是眼睛一亮,曹录事的眼睛也是一亮,比周满更快的上前行礼,“下官参见路大人。” 路县令抽了抽嘴角道:“曹录事不必多礼。” 路县令和周满互相见过礼后便笑问:“周大人这是” 周满笑道:“我已经落印,先与白大人去北海县看一看。” 路县令心底松了一口气,笑道:“大人真的不在青州城选址定下吗?” 周满笑道:“不急,不急,待我去过北海县回来再说。” 路县令便干脆送周满到驿站,将已经准备好的白善一行人给送出城去。 等他们走远,路县令就回头笑问曹录事,“周大人看过青州城的宅院可有特别满意的?” 曹录事摇头,“没有,不过她抄录了一份走,回头她再打听打听。” 路县令:“所以周大人有意在青州城定址了?” 曹录事其实是有些不解的,“路大人,医署落址在青州城不是好事吗?为何您和县衙的段县丞汤主簿都不愿意?” 路县令:原来你也知道我不愿意啊? 路县令叹息一声道:“青州的情况你也知道,虽说去年抄了一些人,但各处都还乱得很,我也不瞒你,我是想在青州做一份大事业的,那这些乱象就得撸顺了。” “青州本来就够乱了,新刺史到任是一股势力,新建的医署也要参与其中,而医署又有些特殊,一旦开起来,县城内外的贫户去看诊,等数据积累足够了,她就能知道益都县的情况。” 曹录事想说她知道就知道呗,这对百姓有什么害处? “知道洛州为何出了假药案吗?就是因为医署掌握得太多了,”他道:“是人都会生病,下户如此,流民隐户也如此,一旦有流民隐户去求医,她就能将人送到县衙来入户。” 曹录事激动道:“这是好事儿啊。” 路县令心累的道:“没有她这一举,我也有其他办法从那些人家手中抢过来流民隐户,只是没她那么快速而已,我虽不快,但我稳啊,此时青州最不能就是急了。” 他道:“我预计用三到四年的时间来做这事儿,还将那些拦在青州前的虎豹驱逐,医署加进来只会让时局更加混乱。” 这些计策是他和几个心腹在过年前后定下来的,他们当时的目标只是新刺史,只要能说服新来的刺史加入,他们的胜算就又多了一笔。 但新刺史迟迟不到任,路县令不确定是什么原因,别看他整天乐呵呵的独掌大权,但他心里知道此事弊大于利。 明明如此还不能显露。 他怎么也没想到朝廷给北海县指了一个县令后还给青州指了一个医署署令。 尤其周满还不是一般人,要是和其他州府一样来的只是太医署的一个学生,他自有办法让他不破坏自己的计划。 可周满 她有直书皇帝的权力,她官品还高,朝中还有人,又是北海县县令的夫人,观她以前行事就不是多能忍耐之人。 青州那些事一旦闹起来,对于青州来说就是另一场大祸,当然可以趁机拔掉那些人,但青州肯定也会遭遇重创。 他年前才从北海县带了一批商旅到益都县,青州城去年因为官场祸事还有许多被波及的产业及百姓未曾安顿好,可以说,此时益都县是经不起动荡的。 青州城的官场已经够混乱了,再加进来一个周满,只会更难以把控。 更不要说周满的边上还有一个白善。 说到底路县令是益都县的县令,而不是青州的刺史,所以他和白善更多的是竞争关系。 益都县这边一乱,距离益都县比较近的三个县,尤其是北海县,肯定会趁乱而起。 他可不敢小看中书舍人出身的白善。 当然,后面半部分他是没有说出来的,他只拉着曹录事苦口婆心的道:“青州经不起乱子了。” 曹录事一听也有点儿忧愁,叹息一口气后道:“还是路大人想得深远。” 路县令:所以你没事儿就别给周满做什么宣传了。 而离开了青州城的满宝正从袖袋里拿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道:“趁着路县令不在,我找曹录事要了现在青州城里适合的宅院信息,回头我们可以派人过来打听这些宅院的情况。” 白善接过翻了翻后道:“可以交给刘贵,他正好要开铺子,我如今还没确定这铺子是要开在北海县还是青州城内。” 满宝其实一直不解,问道:“我们又不缺钱,为什么一定要开铺子呢?” 白善笑道:“为了打听消息,有些消息只在下层中流传,我们作为官员反而没这么灵通。” 他道:“祖母当年因为父亲的事,我们家在官场上没什么人,想要打听一些消息很困难,所以祖母就喜欢开些铺子打听消息。而且经营好了也有收益。” 他笑道:“如今我们的俸禄都比不上在京城时候的了,虽然每年庄子和职田上都有钱过来,但能多积累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能赚钱,而不是亏损?” 白善自信的道:“刘贵在经营一道上还是有些心得的,不会亏钱的。而且还有我呢。” 就算刘贵亏钱了,他应该也不会亏钱的。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过一过这些事情还是可以的。 白善将纸叠起来交给满宝,“先收着吧。” 满宝应下。 一行人的速度不慢,但也不是很快,毕竟他们带了不少行礼,两个时辰之后,俩人才看到北海县的城门。 因为是第一个外放的地方,白善想要更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县城,所以提前下车骑马,等越走越近时,不说白善,满宝的心都越来越凉。 北海县的城墙比青州县城低了好多,这也就算了,城门上北海两个字都有点儿模糊了。 不过城门还是有人进出城门的,还不是荒凉到了极点。 但跟青州城排了老长的队相比,这里还是差很多。 白善勒住马抬头看了北海县的城门许久,然后才踢了踢马肚子道:“走吧,我们去看一看我的县城。” 明天见 第2840章 县衙 第2840章县衙 他们这一次没有用官帖进城,而是和其他民众一样排队入城,其实也用不着走另一条通道,人就这么多,排上去不过一会儿就进城了。 一进去就是一条大街,白善垂下眼眸看了看,路还算平整,两边有些小摊位,走动的人没有青州城多,但还算有序。 白善和周满干脆下马来,顺着人群往前走,一路上观察北海县的情况。 这里的人穿的衣服的颜色都比青州城少了集中,多是灰色和暗青色,鲜艳的颜色很少见,但人的脸上还算生动,人慢悠悠的在街道上走着,偶尔三五成群的靠在一起说笑。 白善顺着这条大街一直走到了县衙门口。 这一片人就少了,县衙临街,但在它前面还有一个小广场,边上竖着一面墙,那是布告墙,一般县衙有什么通知,除了要告知各里里正外还会在布告墙上张贴布告。 只不过一般情况下很少有人来会看布告墙就是了。 白善和周满将马交给大吉,溜溜达达的上去看。 布告墙上张贴了不少布告,有缉拿罪犯的通缉令,还有劝课农桑的布告,纸张已经泛黄,应该已经贴了很长时间了。 看纸张最新的一张应该是通知朝廷指派了新的县令过来的布告,再往前就是路县令高升为益都县县令,不日就要离开北海县的布告了。 白善看了看后颔首道:“看来路县令的确将北海县打理得不错。” 满宝点头,看向了频频看向他们的衙役,她压低声音道:“他们想赶我们?” 白善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守在县衙门口的两个衙役早注意到他们了,彼此目光对上,怔了一下后两个衙役还是手扶着腰上的大刀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你们是干嘛的?” 白善觉得他们太凶了,来看个布告而已,这样凶岂不是会吓到他那些想要来看布告的百姓。 于是俊脸一板道:“你们的方县丞呢?” 衙役也是会看脸色的,而且对方衣着一看就是不俗,后面又跟着这么多车马和下人,见白善也不太好说话的样子,他们立即改了态度道:“我们县丞在衙中,你们是何人?” 白善道:“我是你们新到任的县令。” 俩人表情空白了一下,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的马车和侍从,回过神来后立即弯腰恭敬的道:“原来是县令大人,您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叫县丞。” 说罢留下一人招呼白善他们,他则撒腿就跑进县衙里通知县丞等人了。 方县丞他们昨天就收到了青州城的消息,知道新县令来了,还知道路县令在青州城招待他们的新县令呢。 他们原以为白善他们说什么也要在青州城多停留两日的,因此虽在准备迎接事宜,却怎么也没想到人就到了。 所以方县丞匆忙领着人迎接出去。 方县丞是个三十多岁的黑脸汉子,比他身后的董县尉还要黑,他似乎不常笑,所以面对白善时扯了扯嘴角后发现笑得不太成功,干脆就板着脸揖了一礼,“下官见过白县令。” 白善脸上露出浅笑,颔首回应道:“本县初来乍到,今后还需诸位多多指教包涵。” 当然,不是白善说自己是县令,他就是县令的,该有的程序还是有的。 进了县衙,白善便将自己的任书和官印都拿了出来,核对无误后方县丞便看向站在他身后的周满,道:“县令舟车劳顿,不如先安顿下来?” 白善颔首,“今日就先安顿吧,公务上的事还有劳诸位了。” 方县丞连道不敢,带白善他们去了县衙后院。 一般来说,县令都是住在县衙后院里的。 县衙和后院之间有一道小门,是给县令上衙用的,大家平时进出自然不走这里。 因此大家出了县衙绕到后面,那里有一扇不小的角门,拆开门槛马车就能进去。 以后白家的人进出走的都是这道门。 里面是两个院子,但连接前面县衙的地方是个小花园,只是小花园里光秃秃的,别说花了,连根菜都没有,倒是长了一些草,还有些地方则是放着拔掉的草,里面正有人在收拾。 方县丞连忙解释道:“知道白县令要来赴任,所以县衙派了人过来提前收拾,只是大家动作慢了些,还请白县令勿怪。” 白善笑着点了点头道:“不打紧,我们再慢慢收拾就是。” 他一边往后面院子去,一边好奇的问道:“我看花园里只有几棵树,怎么路县令在的时候不种花草吗?” 方县丞便道:“路县令刚来的时候听说我们北海县的土不好种东西,他不相信,因此叫人挖了一些土铺在花园里,后来种了一些花草都没活下来,路县令干脆就不种了。” 白善:就是铺土也可以选择铺好的吧? 白善点了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后面的两个院子是并排的,主院比较大,正有帮佣进出,白善扫了一眼,见他们正在擦洗桌子椅子之类的便没有阻拦,而是点了点头后对方县丞道:“让他们都退下吧,我带的人也不少,回头再收拾就是。” 又指了刘贵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管家刘贵。” 刘贵立即对着他们行礼,然后跟着一个衙役将这后院的人都聚在了一处。 县衙是给县令配了帮工的,不多,一般就两三个,工钱从县衙里出,主要是照顾单独上任的县令。 毕竟有些县令家贫,身边可能就带了一个下人,那个下人还有可能是族人充当的。 县衙配给的下人一般都是有年限的佣工,北海县也给白善配了两个,一个婆子一个老头,却不是一家的,婆子看上去四十来岁,在后院做些浣洗和采买打扫做菜的事,很全能,服侍过五任县令,真正意义上的县衙的老人了; 老头则是看守门房的,他来的时间倒是不长,才四年,还是路县令上任以后聘请的。 是一个孤寡老人,因为无家可归,所以就被路县令留在了县衙后院,一直给路县令看门来着。 白善见过俩人后就把人和事都交给了刘贵,而方县丞他们定下晚上给白善接风洗尘的时间后便也告辞离去。 求票票,求月票和求“年度最佳作家”的点赞票 下午六点见 第2841章 居家 第2841章居家 刘贵直接让方县丞请来的帮佣走了,只留下了县衙本来给他们请的邵婆子和费老头。 他们的东西多,人口混杂,反而容易多事。 等人都走了,刘贵便让费老头将门关起来,然后带着人将整个后院都检查了一遍,也去看了一下连通前面县衙的小门,“这门的钥匙在谁手上?” 费老头立即道:“小老儿这里有。” 说罢将一把钥匙交了出来。 刘贵接过,打开了门后往那边走了几步,看了看后退回来,重新将门合上,却没有锁上,而是招手将跟着的护卫叫来,吩咐道:“去拿一把锁来。” 护卫便去了。 不多会儿就拿了一把锁和钥匙来。 刘贵直接把锁给换了,然后将钥匙给护卫,“你守门吧。” 费老头:这不是他的活儿吗? 他一时有些担忧。 刘贵却对他笑道:“正门那边还要您守着呢,不过这会儿不急,我们先去看一下库房。” 库房里没有什么东西,是空的,路县令走的时候把能带走的带走了,带不走的也送人了。 毕竟不知下一任县令是谁,留下旧东西反而会给对方添麻烦,所以大部分县令只要不是走得太急,都会把自己的东西处理了。 刘贵对空置的库房很满意,看了一下隔壁的房间,见里面放着床架子,便问道:“这是给谁住的?” 费老头道:“看守库房的人住的。” 刘贵蹙眉,指了边上另一个小房间问,“那个房间是干嘛的?” “空置的,冬天冷的时候收拾出来烤火吃茶,并不做他用。” 刘贵就点头,然后对后面的护卫道:“将这间房也收拾出来做库房,床放到那个小房间里去,回头人住在那里。” 刘贵一点一点的找过去,而主院那边周满他们也在忙碌。 下人将他们的行李抬到了正房里,满宝转了一圈后道,“屋里已经擦洗过了。” 但五月还是嫌弃,撸了袖子道:“娘子,你们去书房里坐一坐吧,这儿我们再收拾收拾。” 然后叫上九兰和西饼拿出木盆要去打水。 外头跟着来的贺嫂子则有些拘谨的站着,看到她们就连忙道:“我去厨房看过了,里面锅之类的倒是还在,但木柴之类的东西全然没有,郎主和娘子一会儿要用热水” 五月便道:“不急,嫂子先带着小寇去将自己的东西放下,我这就让人去买木柴和打水,一会儿先把热水烧上。” 白善他们这次上任,刘老夫人怕他们吃不惯青州的饮食,想让容姨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只是白善考虑到老夫人他们也习惯容姨的手艺,所以没有带容姨,而是挑了他们从西域带回来的贺嫂子。 这两年她跟着容姨和小钱氏学了不少手艺,她没有离开白家,而是在做满一年后又签了五年的活契。 现在手艺也不错,白善便决定带她去青州。 贺嫂子只从厨房里带了个叫小寇的丫头,她只有十二岁,是白家的世仆,才从陇州庄子上选过来没两年,一直在厨房里帮工。 贺嫂子很喜欢她,已经收了她做徒弟,要是没意外,以后贺嫂子会一直留在白家,然后让小寇给她养老。 五月将木盆交给西饼,转身去找了邵婆子。 邵婆子见新来的县令家里这么多人,个个都忙起来,一时有些无从下手。 五月笑着叫了她道:“我们需要采买些东西,只是我们才来,对这县城也不熟,劳烦邵婆婆给我们领个路。” 邵婆子见自己有了用武之地,长出一口气,立即带着他们出去买东西。 五月点了一个护卫套了车就走,一路上买了米面粮油,还去菜市场买了不少菜和调料回来。 五月想了想,这会儿回去再做也麻烦,掏出钱袋子来数了数,干脆让邵婆子领着到一个街面上,看到一家正在出馒头,便上前吃了一个,觉得还可以,于是大手一挥就定了一百个,“我现在不要,过一个时辰你趁热给我送到县衙后院去。” 她取出二十钱道:“这是定金,剩下的八十等你送到了再给你。” 摊主显然也没遇到过这样大的主顾,一时有些无措,但看到了站在五月身边的邵婆子,他认识,于是问道:“这是新县令家的?” 邵婆子见他当着人的面问,也不知道避讳,便横了他一眼后点头,“是的,是新县令家的,你可别糊弄,馒头要紧实一些的。” 摊主连连弯腰点头,一时心中又是激动又是忧愁。 激动是这一会儿功夫就多订出去一百个馒头了,忧愁的是,馒头送过去他真的能拿到尾款吗? 五月可不知道摊主怀疑他们要赖掉八十的货款,定了东西后就心满意足的上车回去了。 而后院里,大家也收拾得差不多了。 费老头只伺候过一任县令,第一次见这样豪富的县令,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回神,看到马车回来有些手忙脚乱的上前拆掉门槛。 马车进到院子里,五月让人将车后面绑着的两捆木柴送到厨房去,还有车上的米面粮油等也都要送过去 等她回到主院,便见九兰和西饼已经拆了正房里的蚊帐帘子,全都换上了他们自己带来的。 床上本就没有用品,倒也简单,自己将他们带来的席子铺上,被褥拿出来铺好就可以。 然后就开始打开箱笼,将里面的衣服等一一拿出来放进柜子里,西饼还拿出了香先将柜子熏了一遍。 一时找不到事情做,跟着五月进来看到这一切的邵婆子。 五月走了一圈似乎才想起她来,笑道:“邵婆婆,你去厨房帮忙吧,厨房里是贺嫂子做主,您听她的吩咐就行。” 邵婆子愣愣的点头,出了主院后往后头厨房去。 家丁护卫们都住在前面花园边上的倒座里,那里有一排的房子,可以两个人住一间房,不太宽敞,但仔细收拾一下还是很舒适的。 院子后面是丫鬟仆妇住的房间和厨房,那里还有一口井,生活很方便。 满宝和白善则在书房里忙碌,他们打开了自己的书箱,挑中了各自的书架后便将书一本一本的放上去。 晚上九点见 第2842章 八卦 整理好了书,满宝发现屋里只有一张大书桌,于是自己擦干净后和白善一人一半,将她的笔墨纸砚放好。 一直到九兰来请他们,道:“郎主,娘子,热水准备好了,天色将晚,该准备出行了。” 满宝和白善这才出门回去沐浴更衣。 大吉他们已经吃起来了,贺嫂子给他们做了一些菜,配着才送来的热馒头吃得特别香。 白善和周满则是去吃大餐。 北海县的官吏都很欢迎白善和周满的到来,当然,面上是这样的,内里的话只能靠白善将来去体会了。 接风洗尘回来,白善就呼出一口气,见满宝同样也呼出了一口气,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然后手牵着手回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周满赖床,白善则要起来到前面衙门去适应当县令了。 等满宝睡了回笼觉醒来,院子里都传来五月等人行礼问安的声音了。 满宝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白善推开门进来,绕过屏风一看,忍不住乐了,“你怎么还睡着,这会儿都午时了。” 满宝不相信,“我觉着光线还暗着……” 白善就伸手推开了窗,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满室清光,满宝微微眯了眯眼睛。 白善这才笑着又关上窗道:“小心着凉,快起来穿衣裳,我们要用午饭了。” 满宝起床。 九兰和西饼端了热水进来,一人给满宝找出今天要穿的衣裳,一人则去铺床。 满宝伸了一下懒腰,洗完脸便坐在梳妆台前让九兰给她梳头画眉。 “今日县衙如何?” “才第一日,不过是认认人,看一下近日来积压的公务,还要看一些往年的旧例。”白善道:“傍晚我应该不会回来用饭,我初来乍到,得见一见县学里的博士,还有县城里一些重要的士绅和大商人。” 满宝这才琢磨过味儿来,“我记得我们小时候白老爷一年总有几次要去县城和绵州城里陪县令或者刺史吃饭……” 白善点头赞许道:“不错,就是这个吃饭,今儿是认识认识,等下次再吃饭,那就是熟悉熟悉,或者是有事要办了。” 满宝对此无话可说。 白善问她,“你去吗?” 满宝想了想后直接摇头,“你去吧,等我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再通过你去见他们便是,我就不必再多费心去经营这份人脉了。” 她道:“而且我去了,他们肯定不自在。” 比如昨晚,吃饭的氛围还没有在青州吃的那一顿自在呢,一晚上方县丞等人都拘谨得很。 白善便点了点头,见她头发弄好了,便伸手从西饼手上拿过衣服给她套上,问道:“你下午要做什么?” “我下午出去逛街,”满宝道:“看看你们北海县的风土人情,再买些东西回来。” 她示意白善看屋里,“屋里缺的东西还是有点儿多的,我去买些器物。” 再逛一逛北海县的药铺、医馆,走一走大街小巷…… 白善便道:“那你把大吉带上吧,我再挑个护卫跟着就行。” “不用,我有西饼呢。” 白善却坚持,“你带上吧,我们这次过来带了不少人,刘贵手上要用人,我打算给他留三个,剩下的,大吉不算,家里只留一个听吩咐,剩下的全都编入衙役里去。” 满宝惊讶,“六个名额呢,北海县县衙缺额这么严重?” “缺额只缺了两个,不过这六个我也不占他们的名额,剩下的两个依旧从县里找。”白善笑道:“他们六个不从县衙里支取工钱。” 满宝蹙眉,“县令可以这么做吗?这岂不是养私兵?” “可以,”白善道:“县令有十个护卫私兵的名额,超过就编为家丁小厮之类的。” 满宝就啧啧道:“你这个长官一看就不太好相处,方县丞他们肯定是这么想你的。” 白善道:“我脸嫩,和善重要,但威严也重要,此时又是春忙的时候,这两日我熟悉了县衙的事务就要下乡劝课农桑了,到时候肯定要带着人去的,把我们家的护卫编入衙役之中,到时候我也好用人。” 满宝几乎是立即道:“我也要下乡。” 白善便笑了起来,“好。” 此时,县衙各处的人也在悄悄的议论他们的新县令。 几个小吏凑在一起,小声道:“县令没有吃公饭,而是回家去吃了。” “废话,我家里要是有这么个美娇娘在家里等着,我也回家吃饭去,啧啧,你昨日不在是没见到,我们这位新县令夫人是真好看,那脸……” “要死啊,县令夫人你也敢编排,而且那是周大人。” “什么周大人啊,说是办医署,但还不是来了我们北海县当夫人?能在后宅逍遥度日,为何要出去风驰日晒?我看那些传闻多半是假的。” “传闻可以是假的,难道官职还能作假?这位夫人的官职可是比白县令的还高呢,她除了是医署署令,还是崇文馆的编撰呢。” “说起此事也是奇,她既是青州医署署令,那不应该留在青州吗?怎么到我们北海县来了?” 有衙役从外面进来,听见他们在说闲话,也立即凑了上来,小声道:“你们知道这次新县令带了多少个人来吗?” 有昨日跟着一起送白县令过去的吏员道:“只家丁护卫便不下十人了,我昨日数了一下光马就有七匹,还有四辆骡马车。” “那什么管家护卫家丁的我也分不清楚,但男子总共十二个,女仆婆子不知道多少,但昨天下午,有个丫头出去,在前门大街口那儿一口气订了一百个馒头,费老头说了,他们昨天晚上就吃的馒头,厨房做的菜,不仅放的油足,还有肉呢。” “费老头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女仆婆子?” “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问他昨晚吃了什么还能够说上一两句,问那些话,他一句都不带回答的,一定要问就是摇头三不知。” “邵婆子呢?” “别提了,邵婆子现在都不管采买了,那边院子里有专门采买的人了,是个家丁,邵婆子以后除非回家,不然都很难出来了。” “这才是大户人家呢。” “大户人家怎么会来我们北海县当县令?” “是啊,自北海郡改为青州,二十多年了,来我们北海县的县令全是家底不丰的呀。” “你们管的也忒多了,行了,别说了,一会儿让大人们听见,仔细你们的皮。”一个主管从外面进来看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忍不住喝了一声将人驱散。 第2843章 逛街 县衙另一边比较宽敞的办公房里,也有人在讨论他们的这位新县令,只不过人少而已,就三个。 县衙的二三四把手,县城县尉和主簿。 昨天宋主簿下乡去了,人不在,今天才见到白善,不由的感叹,“白县令可真白呀,不知道多久可以晒黑。” 此话一出,董县尉不由看向方县丞。 方县丞脸色依旧,眼皮都没有掀一下,直接问道:“要给县令看的账册准备好了?” “早准备好了,从朝廷定下新县令之后就开始准备了,北海县就这么大,有多少账目可以平?”宋主簿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看我们这位大人的做派,显然也是不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家在京城随手买个小玩意儿说不定就抵得上我们一年的俸禄了。” 方县丞微微皱眉道:“莫要胡言乱语,县令岂是我们能编排的?” 宋主簿道:“这屋里就我们三个人,又不会有别人听见,议论议论怎么了?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换了个县令,自然要换一种行事,还跟以前一样,万一白县令不喜欢路县令那套呢?” 方县丞眉头皱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忍了忍气后道:“保持本心就好。” 主簿嗤之以鼻。 董县尉连忙在俩人之间打圆场,让气氛重新缓和下来后也忍不住议论起来,“不过我们这位新县令是真的豪富啊,昨日你们或许没看到,我却是看到了的,那后头骡马拉的行李车上全是行李。” “行李车上拉的不是行李是什么?” “人啊,”董县尉理直气壮的道:“我家人出行的时候就两三个包袱,这我都嫌多,剩下的地方全坐的人,结果他们光行李就拉了两车,那箱子垒着箱子,显然是照着最大负荷来装的,而且我仔细看了看,那上头的箱子都是好箱子,后面还有一辆拉人的车上有行李,那才是下人们的,所以说我们这位白县令豪富。” 他笑道:“想当年路县令来我们北海县上任时只一辆车,两个仆人,夫人虽是后面才过来,但带来的下人也才三个,两个孩子一起,行李也才半车呢。” 宋主簿见方县丞眉头似乎有更皱的趋势,微微一笑道:“就是可惜年轻了些,不然下衙了还能够一起相约去等春楼里喝酒,哈哈哈哈……” 董县尉也忍不住笑,“这有何不可,春风一等少年心嘛,县令大人这样的说不得才是楼里姑娘们最欢迎的。” 方县丞头疼的扶额,干脆起身离开。 董县尉想拦,却被宋主簿拉住,等方县丞走了,他这才冷哼了一声,和董县尉道:“今晚县令要见各方,待吃过饭我们可以叫上县令去等春楼里一玩。” 董县尉:“……白大人去等春楼,到底便宜的是谁啊?” 宋主簿想到白善那张脸,还真是,到底是谁嫖谁啊? 白善这会儿才吃上午饭,他给周满夹了一筷子菜,和她说了一下县衙里的情况,“来前路县令只和我点评过两个人,一个是方县丞,说他方正有度,另一个是宋主簿。” 白善说到这里笑了笑,“昨日宋主簿不在,所以你没见着,我今日见了他,表面看上去很普通的一个人,路县令说他知情识趣,出身北海县宋家。” 一般能够说某某县某家的都是当地有名望的大族,最少势力也不会小。 好比周家,人家提起来只会说七里村周家,那还不是单指老周头家,而是指整个村里姓周的人家。 因为在之前,周家也只能在村里论,就是放到乡里,那都是听都没听说过的。 满宝问道:“特特提了他的出身,难道他这个主簿当上还跟他家的势力有关?” 白善道:“多少会有些关系的,但我今天翻过户房的一些账目和记录,最近的一些做得还是可以的,看面相也不是酒囊饭袋,肯定是有能力的。” 对于白善这个县令来说,他不介意对方之前是怎么上位的,他在意的是他能不能办事。 吃过午饭,俩人休息了一下,白善继续去县衙里上班,满宝则带上大吉和西饼溜溜达达的出门去了。 西饼还想套车的,但见大吉不动弹便看向周满,周满道:“套什么车呀,昨日看着北海县的县城跟我们罗江县的县城也差不多大,用脚逛就行。” 大吉就是这么想的。 于是三人就走着玩儿去了,不,是置办东西去。 今日不是集市,街上有商贩,但不多,行人更少,满宝逛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农忙时节啊。” 大吉点头。 “难怪人这么少。”满宝放心了点儿,不然人这么少,白善要管好这个县就太难了。 满宝溜溜达达的逛起来,也不只逛街上的小摊位,她几乎逢店就入,看见需要的东西就买,没有将逛一逛,问一问价钱。 店家看她是生面孔,说的官话又与他们的有些不同,便知道是外地来的,只不知是跟着客商来的,还是旅人来的,一时拿捏不住,但见她衣着不俗,后面又带着一个很漂亮的丫头,便忍不住将价格往上提了提。 满宝惋惜的叹息一声,没有买,转身出去后和大吉西饼道:“可惜店家赶客,不然还是可以买的。” 声音不大,但店里的人肯定听到了。 大吉:…… 他瞥了一眼促狭的周满没说话。 满宝丢下店里懵逼的店家,一脸欢快的换到下一家去,逛着逛着就逛到了药铺。 满宝抬头看了看药铺的匾额——仁和堂,满宝听说过,也和京城仁和堂的大夫见过面,论过病症,但还未去过仁和堂呢。 再一看隔了两个店铺的另一家药铺,嘿,这个眼熟,百草堂! 她熟啊,就他们京城济世堂的对面,早上去得早,两边的大夫还能面对面的端着一碗馄饨坐在店门口对着吃呢。 满宝便提脚笑眯眯的进去了。 在里面招呼的学徒看见她便一顿,倒不是认出周满了,而是他每日迎来送往这么多人,笑着上药铺,还笑得这么开心的,似乎也就见过这一次,这可真是长见识了。 学徒心里想着,脸上也扬起笑容上前,“客官要点儿什么?是问诊还是抓药?” 第2844章 问诊 满宝扫了大堂一圈,里面只有两个正在抓药的病人,和总是坐满了人的京城济世堂很不一样。 不过这样的情况她在进门前就预料到了,毕竟是农忙时候,罗江县的济世堂每到农忙时候也很少病人,但每年农忙过后的一个月内却是病人上门最多的时候,除此外就是冬春季节了。 满宝道:“我问诊。” 学徒便引了她去看大夫。 药铺里只有一位坐堂大夫,看见周满便伸手让她坐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后问道:“问什么?” 满宝一时卡壳。 大夫扫了一眼她的发型后道:“伸出手来吧,我看看。” 满宝便伸出手给他把脉。 大夫左右两边都摸了一下,然后和周满道:“虚火稍旺,除此外没什么问题。” 满宝想了想,她这段时间都在路上,喝水少,饮食上几乎没有青菜,多是大嫂晒的干菜和肉蒸了煮了炒了,的确很容易上火,于是颔首问道:“可要开药方?” “这不是什么大病,给你开个清凉饮,回去喝上两副就可以。”大夫是这么说的,却没有动手写药方,而是打量着周满问,“夫人是要求子吗?” 都打算起身了的满宝一听,一屁股坐实了,连连点头道:“能求吗?” 大夫就摸着胡子道:“可以。” 他仔细的问了问周满的饮食作息,然后就提笔刷刷的写下两张药方,交给一旁的学徒道:“都先抓两副吧。” 满宝看了一眼学徒手里的药方,没看到方子上的具体药材,但不妨碍他问,“我先吃哪一副?” “先喝去火的,喝完了隔上两天再喝这副求子汤。” 满宝:“……原来这是求子汤啊。” “不错,”大夫很自信的道:“我这药方是祖传的,治好了很多人。” 于是满宝好奇的伸手道:“我能看看吗?” 学徒看向大夫。 大夫便点了点头,这才将药方给周满看。 满宝两张都看过,见学徒一直望着她,便将药方递给他,好奇的问,“你们药铺的药方都不给外带吗?” “药方珍贵,如何能给?”大夫说完后又解释了一句,“这也是为了病人好,不然病人带走了药方,下次生病了,不找大夫就自己拿着方子胡乱抓药,须知就算是咳嗽它也分为很多种,有寒咳,有热咳,还有肺咳,你们不要以为我们做大夫的是为了多挣那几文钱的诊费,我们这是怕你们自己胡乱抓药误了自己。” 满宝点头,表示明白。 然后跟着学徒去抓药了。 西饼看得目瞪口呆,“娘子,还真抓呀?” 学徒闻言看向他们,“你们不抓药?” 满宝连连点头道:“抓的,抓的。” 等药柜上的药童抓了药,满宝就把诊费和药费一起付了,然后将药交给西饼,高高兴兴的出门去,然后直奔隔壁的隔壁的百草堂。 西饼一脸纠结的跟上。 两刻钟后,满宝又提了两副药出来。 百草堂的学徒满脸笑容的目送他们离开,一开始他们提着药包上门,他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呢,原来还是来看病的呀。 出了药铺,满宝就把手上的药包也给西饼提着了。 西饼一脸纠结的问道:“娘子,这药要怎么处理?” “回去煮了吃,”满宝道:“我回去多添一点薄荷,煮了一大锅大家分一分,也是我疏忽了,旅途容易上火,最近我们客宿少,在外头都是干菜腊肉配着米饭,饮水又少,自然容易上火的。” 西饼就一提左手的药包问道:“那这四副药呢?” 满宝道:“你和五月不是总月事不顺吗?回头我挑出一些药来,再给你们配一些,吃上几副看看效果。” 当街说这个,西饼有些不自在的道:“我这两年好多了。” 满宝点头,“但还是要多注意注意,反正药都抓了,你们再吃一些巩固巩固。” 一行三人顺着街道往下走,走出了大街便去边上的巷子里逛一圈,这些基本上是住宅区,越往边沿去,房子越小,越矮,也越嘈杂。 满宝不辨方向,就这么乱走,大吉便给她指路换一条巷子走回去,要是遇见不认识的路便找人问一问。 就这么逛着逛着,大吉皱了皱眉头道:“娘子,前面太乱了,我们换回头吧。” 这里只有一条巷子,要是不往前,那就只能往后找到了岔路口再继续。 满宝问:“怎么乱了?” 话音才落,在他们前面的一道门打开,从里面泼出一盆水来,直接泼到了对门门上。 水里的烂叶子和泥沙也挂在了对面不太大的门上。 满宝张大了嘴巴,正要说话,对面的门也哐的一下打开,看到自家的门成了这样,气得不行,直接冲着对面门便是一脚,踢开了门后大声喝骂道:“作死了,是哪个杀千刀的往我门上泼泥水,真以为我男人不在家就由着你们欺负吗?” “谁敢欺负了你去?我只看到你踢了我家的门,”里面的人也毫不客气的回嘴,还冲出来推着对门出门,结果她比较瘦小,不敌对门粗胖,推了两下没推出去,反被推得踉跄。 干脆就一边跟人推搡,一边用手指指着对方大骂。 对门自然也不甘示弱,俩人就对着彼此口吐芬芳起来。 虽然是方言,满宝大半没有听懂,但根据一些模糊的字眼,再加上他们的动作表情,她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满宝咽了咽口水,大吉小声道:“娘子,我们走吧。” 西饼连连点头。 满宝看了一眼地上的积水,点点头,拎起裙子便小心走过那截被泼湿的道路…… 就在满宝走过去,放下了裙子正要松一口气和大吉他们离开时,正在战斗的俩人到了白热化的阶段,泼水的那位显然被对方说了什么激怒,气得哇啊一声,用力的撞向对门,想要将她给推出去。 对门被撞了一下,显然也怒了,于是伸手用力的一推,反将人一把推倒在地上。 满宝偏头时只看到她倒下的一瞬间,但就这一瞬间她就察觉到了不对。 人重重的向后摔在了地上,这会儿满宝才看到她宽大的衣裳下肚子有些大。 她瞪大了双眼,倒在地上的人也是一声惨叫,抱着肚子大声喊道:“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看呀,郭家的杀人了。” 第2845章 难产 第2845章难产 这一声喊把屋里躲着的人都喊了出来,只见院子里飞快的钻出一个老婆子,只一眼,她就坐倒在地拍着大腿道:“作孽呀,作孽呀,我的孙子啊,郭家的,你赔我孙子!” 对门一脸苍白,倒退一步,看到左邻右舍都跑了出来看热闹,立即道:“是她推我然后自己站不稳摔倒的,不干我的事。” 满宝见孕妇的婆婆竟然就只是坐在地上拍大腿,而倒在地上的孕妇脸色越来越白,地上晕出了一滩血,她忍不住沉着脸上前,直接进门去摸了摸她的肚子和脉象,然后冲还在吵闹不止的人道:“她要生了,先把人抱到屋里去。” 围观的邻居们这才回神,纷纷跑了进来,劝住还在吵架的婆婆和对门,“郭家的,先把人抬到屋里去,大富家的要是有个好歹,就算不是你推的也是因为跟你吵架打架才起的,你家能脱得了干系?” 说这话的邻居是个老婆婆,面向干练,显然有些威望,说完了对门又去说孕妇的婆婆,“大富娘,你看你媳妇的脸色,你还要坐在地上闹吗?她要真有个好歹,你家还有钱给大富再娶个媳妇?” 大富娘一听,也不坐地拍大腿了,一咕噜爬起来,跟着众人一起将大富家的给抬到了屋里。 老婆婆道:“得叫稳婆。” 大富娘抹着眼泪道:“家里穷得只剩下水了,上哪儿找钱请稳婆呀?” 老婆婆不由恼道:“那就看着你儿媳妇流血流死?” 大富娘就一把抓住正往后挪的郭家的,恨声道:“是你推的我儿媳妇,我都看到了。” “不是,不是” 满宝蹙眉,手一直搭着孕妇的脉象,扭头道:“我会接生,去厨房烧水,准备一些干净的麻布” 大富娘快速的接口道:“我家家贫,哪有干净的麻布?” 满宝不理她,从袖袋里取出一包针来,一边解开孕妇的衣裳,一边对西饼道:“她这是难产了,需要催生的药,你让大吉去找百草堂的大夫,告诉他说要催生,补气血和止血的汤方,若是有现成的丸药最好,让他马上带着药箱过来,到了这里我再配药。” 西饼转身就出去找大吉。 大富娘焦急,“娘子是谁,我家并不认识你,我家可没钱买药材。” 满宝解开了孕妇的衣裳,三针下去暂时缓住了流血的速度,这才扭头看向大富娘道:“你儿媳妇要死了。” 说罢侧开身让她看床上的血,就这几句话的功夫,床上的薄被子已经被染透,这一下,所有还在七嘴八舌说话的人都停住了嘴巴,怔怔的看着那床血。 她们这才发现大富家的许久不出声了,再去看就见她脸上一点儿血色也看不见,此时正躺在床上一脸恐惧的看着她们。 大富娘这才惊觉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她心中惶恐,忍不住拍着大腿大哭起来,“老大家的呀,要命啊,你这样我可怎么跟大富交代啊。” 周满忍不住喝止她,厉声道:“这时候哭什么,还不快去烧热水。” 大富娘这才回神,连忙转身手脚麻利的出去烧水。 满宝扫了一圈,点了老婆婆和两个妇人,让她们留下帮忙,然后沉着脸道:“其他人全都给我出去!” 众人被这么一吓,纷纷退出去,到了院子才回神,“这是谁家的娘子?” “没见过,我看到她身上的衣裳了,还有刺绣呢,可精美了,不像是住我们这一片的。” “她会接生?” 西饼从她们身边经过,哼了一声后推门进去。 屋里,老婆婆也有些怀疑的看着周满,“娘子会接生?” 周满点头,让人把孕妇的裤子去了,又捏了针给她扎了四针,见孕妇颤了颤便道:“这是止痛的。” 见她放松了下来,周满就摸着她的肚子皱眉问,“你这是几个月了?” 她小声道:“七,七个月。” 满宝微微抿嘴,问道:“第几胎?” “第三胎。” 虽然是第三胎了,但满宝依旧一点儿放松不下来,因为她摸了摸后发现胎儿是立着长的,也就是说胎位是反的。 她看了一眼孕妇,卷起袖子将手上的玉镯子撸了下来交给西饼,道:“催一催厨房,让他们快端热水来。” 她来回动了动手指,做起了手指操,正想告诉孕妇她的胎位,桌子那边就传来啜泣声,大家一起扭头看过去,就看到一个两岁左右的小姑娘坐在桌子下面,正推开凳子一边往外爬一边哭,她身后还坐着一个更小的孩子,此时正呆呆的看着他们,或许是看见姐姐哭了,她也忍不住瘪了瘪嘴想哭。 满宝看见这两个孩子,脖子僵硬的转回头问孕妇,“这是你生的?” 孕妇点头,有些焦急,“大妞,你怎么在这儿,快把你妹妹带出去。” 满宝面无表情的问:“你小女儿多大了?” 孕妇被她严肃的看着,不知为何有些心虚,道:“两岁了。” “我问的是周岁!” 孕妇小声道:“一岁零两个月。” 满宝抿了抿嘴角,“那你大女儿呢?” “两岁六个月了。” 满宝胸膛急剧起伏,然后慢慢平顺,她对对方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转身将桌子底下的两个孩子给抱了出来,然后将她装着点心的荷包打开后给她们,“你们拿去吃,你们娘亲要给你们生弟弟妹妹了,要怪。” 说罢将孩子给抱了出去放在院子里。 大富娘端了热水过来看见,不由骂两个孩子,“一天到晚的到处乱爬,谁让你们到这儿来的,快出去” 满宝看了对方一眼,将孩子放在院子里,招手叫来西饼,悄声道:“你回去告诉白善,让他带人过来。” 西饼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只是有点儿担心,“娘子一个人在这里” “放心吧,孕妇一时半会儿的生不出来。” 难产呢,而且还是没到日子的难产,一会儿还得吃催生的药才行,哪儿那么快? 的确快不了,她虽然摔下去动了胎气,但根本没有要生的迹象,但满宝摸过脉,这孩子要是不生出来根本保不住,只能胎死腹中,且对母体伤害也很大,甚至有极大的几率会大出血而死。 明天见 第2846章 诊断 大吉把百草堂的大夫拉来一看,大夫直接道:“这还怎么救?只能生了,能生出来最好,生不出来……” 那就是一尸两命。 一旁的满宝直接道:“胎位是反的。” 大夫便直接摇头,对大富娘道:“那不成了。” 生产本就是一道鬼门关,胎位不正更是九成身子在鬼门里,这会儿既不足月又是摔跤出血,人还怎么救? 大夫转身就想走,周满却一把拉住他,“你将药箱留下。” 然后又问:“你带了什么药来?有补气的丸药吗?” 大夫认出周满,按住药箱道:“娘子,走这一趟我也就不要诊费了,但药……” 大富娘本来还沉浸在儿媳妇要不成的噩耗中,闻言立即道:“我家没钱。” 满宝咬牙道:“我有。” 大吉已经将自己的钱袋子取下来,对着大夫掂了掂道:“我们出钱。” 大夫这才打开药箱让他们看他带来的药,道:“丸药没有带。”因为店里没有了。 虽然知道这个病人是救不活的,但尽人事听天命,所以他也不墨迹,一边打开他带来的药包一边道:“得先吃催生的药,好在我来时这些药是齐备的。” 满宝接过药包闻了闻,分辨了一下里面的药后便将其中一味捡了出来,再打开其他单独包着的药,抓了三指放进去。 大夫看见忍不住“哎”了一声,伸手就要阻止她,满宝已经转手将药给大富娘,道:“快去熬药,药钱我出了,熬得好,熬得快,你或许还能保住一个儿媳妇,不然你就只能给你儿子另外准备聘礼了。” 大富娘一听,再不敢耽搁,抱着药材拔腿就往厨房跑。 大夫阻止不及,但见她又开始熟练的挑拣起药箱的药来,便意识到她是懂药的,甚至还懂医。 想到今天他才给人家开出的补药。 大夫:…… 满宝又抓了两副药,打了不同的记号,转身交给一直大吉,“你去熬药,这一副是一号,这一副是二号。” 大吉应下。 大夫眉眼剧跳,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周满,见大家都被她指使得团团转,周围都没人了,便凑上去小声道:“此时就是打胎,产妇也很难活了。” 说的是她开的二号药,那是打胎保命的药,虽然大夫知道很少会用上,但他也带上了,到时候好给病人家属选择保大还是保小。 满宝道:“试一试,打胎之后,只要顺利将死胎拿出来,止住血就可以了。” “她这种情况止住血岂是那么容易的?” 满宝也知道,所以也叹息了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 她转身要进屋,进去前和大夫道:“或许还会用到您药箱里的东西,劳烦您在此等候了。” 大夫想到他不久前才坑了人一把,有些尴尬的点头道:“好说,好说。” 等人进去了便思索起来,这是谁家的女娃,看着医术不差呀,外来的,难道是有人要在他们北海县开药铺了? 满宝进去检查了一下产妇的情况,她此时下腰被垫高,血基本上都止住了,但她依旧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 她心中惶恐,一手紧紧地拉着老婆婆,看到周满进来,便满怀期待的看着她道:“娘子,大夫怎么说,我,我……” 满宝严肃的道:“可以救,你得听我和大夫的,一会儿让你使劲你就使劲,让你安静就安静。” 大福娘子闻言大松一口气,连连点头道:“我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完全没有了之前吵架的那股气势。 但她还是不放心,毕竟周满毕竟是陌生人,还看着尤其年轻,她抓着老婆婆的手忍不住问她,“金婆婆,我真的没事吧?” 金婆婆看了周满一眼,心中叹息,脸上却笑眯眯的道:“没事儿,没事儿。” 她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也听到大夫说的了,一会儿喝了药就可以生产了,你这会儿先歇一歇。” 一旁的两个妇人却没这么好的定力,显然是听到了刚才大夫的诊断。 她们不太想在这屋里待下去了,大富家的这样,回头一尸两命,她们在屋里晦气不说,还有可能沾染上麻烦,大富和大富娘可不算多讲理。 于是她们左右看了看后便各自找了借口,“我去厨房看看药。” “我去给你看看大妞和二妞。” 俩人跑了。 大富娘子却没有这个心力去思考,她如今如溺水的人一样紧紧的抓住金婆婆这根浮木,想要从水里浮起来,对旁的根本就不关注。 满宝就在这样的安静中摸遍了她的肚子,又拿着针琢磨着在她身上扎了扎。 她忍不住痉挛了一下,从摔跤到现在一直疼痛却没什么动静的肚子动了动,她瞪大了双眼看向周满。 周满眼中一亮,知道自己的针奏效了,她按住她,轻声道:“别动,一会儿我让你动,你再动。” 周满的小手轻轻地在她的肚子上滑动,当滑到一个点时便轻轻一推,却能够让产妇感觉到疼痛,如此几次后,肚子里的孩子又动了动…… 不知过了多久,满宝蹙眉,停下了动作。 太迟了,已经七个月,这会儿纠正胎位的可能性不大,能让他动这几下已经是极限,而且也不知道脐带是什么情况,若是绕颈…… 满宝回神,对产妇道:“可以了,你放轻松躺着,不要乱动就可以。” 催产的药熬好了,大富娘端了药进来,满宝接过药,见她身上的针都拔了,给她吃药。 等她吃了药,她这才行针加快药效。 大富家的感觉到了疼痛,忍不住叫起来,满宝按住她道:“不要乱叫,保持力气,来,先跟着我呼吸……” 因为还要正胎位,满宝没有让她用劲儿,而是调整呼吸等待宫口打开。 她不是第一胎了,身体自有记忆,加上催产药,宫口打开得很快,已经早有准备的满宝这边伸进手去给她调整胎位。 不说一旁的大富娘,就是金婆婆都瞪大了眼睛,差点儿忍不住叫出声来。 大富娘见周满抽出血淋淋的手,眼睛一翻,直接软倒在地,她觉得她儿媳妇要不成了。 虽然她没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却是掏光了家底娶回来的,她要是没了,他儿子再想娶一个是不能够了,除非…… 大富娘抬头看了一下自家的房子,只觉得天都塌了。 第2847章 是儿子 第2847章是儿子 满宝沉静的和产妇道:“现在开始深呼吸蓄力,我们争取快速的把孩子生出来” 她在出血,而且出血速度不慢。 满宝只能一边给她扎两针止血针,一边让她蓄力。 产妇已经生过两胎,身体亏损得厉害,但同样的,胎儿并不大,又只有七个月,宫口打开后只是使了三次力周满就看到脑袋了。 于是她一边鼓劲一边用手在下面等着,道:“就还差一下了,深呼吸,缓一些,缓一些,好,憋气,用力” 满宝一下接住了孩子。 只比她两个巴掌大那么一点的孩子,她用双手捧着他,都觉得手心有点抖。 满宝垂眸看了一眼后便快速的清理掉他口鼻上的秽物,然后用指腹摸了摸他的心口。 金婆婆过来,大惊,“糟了,这血止不住啊。” 大富娘周满还在抱孩子,没有处理产妇,不由大惊,“娘子,别管那小丫头片子了,快来给我媳妇止血吧,要不,要不还是叫大夫吧。” 满宝回身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拿过剪刀将脐带剪了,然后把孩子交给金婆婆,“洗干净了包好。” 然后去给大富娘子止血,她冲外面道:“端一号药来。” 西饼将药送了进来。 满宝看见她目光顿了一下,西饼微微点头,将药给周满后道:“郎主在巷子口等您呢。” 满宝点了点头,将已经凉好的药给产妇灌下去 等出血速度差不多停止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了,金婆婆小心的将孩子洗了包好,包给正在给周满打下手的大富娘,“你看一看吧。” 大富娘只是扫了一眼便叹气道:“这孩子太小了,估计是养不活了。” 这一次周满和金婆婆都没有出言反驳,但是金婆婆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周满看了金婆婆一眼后道:“你们有话出去外面说吧。” 金婆婆便抱着孩子对大富娘道:“走吧,我们出去说。” 大富娘以为她们是顾虑床上的儿媳妇,虽然这个结果他们早就预料到,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金婆婆小心翼翼的将襁褓拉高了一些,不叫风吹到孩子,到了外面便赶紧的又进了堂屋。 守在外面的人便也呼啦啦的跟上,问道:“生下来了?大富家的没事吧?” 大富娘子已经昏了过去,此时只有周满和西饼站在床边看着她,她身上还扎了不少针。 西饼低声道:“娘子,天快要黑了,郎主还在外面等着呢。” 满宝道:“等她止血,那个叫大富的也回来我们就走。” 她话音才落,外头便传来一声哀嚎,然后就是一阵大哭,满宝听到有人奔过来的声音,然后又戛然而止。 金婆婆抱着孩子进了大堂,看见这么多人围上来便叹息一声道:“那位好心的娘子还在救大富家的,大富娘,你看一看孩子吧。” 大富娘并不想看,于是道:“不用看了,这孩子活不了,等大富回来让他抱出去找个地方埋了吧。” 然后目光如刀的看向人群里的对门,大声道:“郭家的,我儿媳妇可是因为你才早产的,我孙女也是你害死的,你得赔我!” 金婆婆还抱着孩子,插嘴道:“这是个男孩儿。” 大富娘的声音一下就止了,人群的嘈杂声也停止了,大家都愣愣的看着金婆婆。 大富娘脖子僵硬的转头看她,不太确定的问道:“你,你说啥?” “这是个男孩儿,”金婆婆抱着孩子强调道:“已经要不行了,你看看吧。” 大富娘没去接孩子,而是抖着手将襁褓打开看。金婆婆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待看到这果真是个男孩儿,大富娘眼前一黑,踉跄了两下后忍不住哀嚎出声,大哭道:“我的孙子呀” 她转身就往外跑,根本顾不得同样惊呆了的郭家的。 她跑到院子就要冲进去找周满,却一眼先看到了大夫,于是一手拉住他,大力的将他拖到了堂屋,“大夫您看看,您看看我孙子,快救救他呀。” 大夫看了一下孩子,只一眼心中就在摇头,待用指腹摸了摸他的胸腹后,他更是摇头叹息,“不行,孩子太小了,心脏都没长好呢,让家里人都看一看吧。” “不行,你必须得救我孙子,这是孙子,是孙子啊”大富娘见大夫不肯治,便有些癫狂的往外跑,她想要去找周满。 虽然不知道周满是什么人,但这么半天下来她也知道对方很厉害了。她既然可以救儿媳妇,说不定也有办法救孩子。 结果她才跑出去就撞在了一个人身上,这家的男主人大富回来了。 “娘,大花生了?生了啥?” “大富啊,快救你儿子,对门那杀千刀的郭家大媳妇把你媳妇推到了地上,她出了好多血,早产了!”大富娘抹着眼泪道:“你儿子,你儿子他大夫说救不活了呀。” 大富脸色发白,同手同脚的先去看孩子。 屋里的满宝听着外头的喧哗和哭闹,看了一眼床上有些不安稳的产妇,伸手取出两枚针来在她脖子的侧边点刺起来,然后慢慢的扎了进去,本来还有醒来迹象的产妇一下睡得昏沉,呼吸都放轻了。 西饼看了一眼,不由小声问道:“娘子,那孩子真的没救了吗?” 满宝点头,“太小了,在肚子里的时候也没足够的营养,所以五脏六腑都没有长好,救不活的。” 孩子一生出来她就感觉到了,太小了,和她以前接生过的早产儿的小还不一样,人家虽早产了,但在肚子里时还养得不错,生出来时人虽小,但该长出来的都长好了。 这一个却不一样。 当时她摸了一下他的胸腹便觉得不好,也付了积分让科科扫描,那是用另一个世界的药液都救不回来的样子。 除非有科科说的,他们那个世界的孕囊,可以将孩子放回去,孕囊模仿母亲再次给他供给养料,让他继续发育。 正说着话,大富和大富娘抱着孩子跑了进来,后面呼啦啦跟着一堆人。 满宝眉头一皱,毫不客气的赶人,“这么多人进来做什么,产妇才大出血,你们这么多人身上脏兮兮的,万一污染了产妇怎么办?” 晚上九点见 第2848章 凶手一 满宝可以将其他人赶出去,却不能赶大富母子,她干脆把金婆婆也留了下来,这才看向他们。 大富娘拉着大富冲着周满跪下,磕头道:“娘子,求您救救我这孙子吧。” 周满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又看了一眼他们怀里的孩子,此时孩子脸色已经泛青,满宝伸手摸了摸后道:“救不活了。” “这不可能,你都没救怎么知道救不活?” 满宝道:“他在胎里就没长好,母亲吃不好,吃不饱,营养不良,过到他身上的营养就更少了。” “你看他现在四肢健全,但内里却是不全的,”满宝道:“他的心脏肺腑都没有长好,才七个月就出生,比别的正常的孩子少了三个月,更何况他在胎里时也没有足够的营养,你们觉得他能活吗?” 大富娘着急,“不是说七活八不活吗?” 周满:“谬论罢了。” 大富娘见周满就是不肯动手,而孩子已经有些凉了,她便也知道是救不回来,一时有些崩溃的坐倒在地,拍着大腿哭嚎起来,“作孽啊,作孽啊,都说这一胎还是个丫头片子,谁能知道是个孙子……” 大富娘是真的伤心,眼泪鼻涕都流了出来,嚎到这里想起了什么,一把攥住一直抱着孩子哭的大富道:“是郭家的,是郭家的杀了我的孙子,要不是她推了一把儿媳妇……” 大富一听,将怀里的孩子往他娘怀里一塞,一脸煞气的起身,转身就出去。 金婆婆看了一惊,连忙道:“你上哪儿去?大富,你可别冲动。” 大富已经奔进厨房里,一把抄起菜刀就冲出去,眼睛通红的在院子里一扫,左邻右舍都被他吓了一跳,纷纷往外跑,大叫道:“大富,你可别想不开……” 人群里的郭家的也吓了一跳,转身就往外跑。 大富也看到她了,提着刀就奔着她去。 对门郭家的人也都回来了,只是除了当事人郭家的大媳妇刁氏外,其余人都没往对面去,此时听到刁氏的呼救声,郭大郎没忍住,端了碗就跑出来,显然刚才是在吃饭。 才开门,迎面就被刁氏撞了一下,他正要呵斥,一抬头就对上大富通红的眼睛和手中的菜刀。 大富可不管他是谁,只要是郭家人就行,于是抬手就冲他劈下去…… 郭大郎“啊”的一声,翻了一个身躲过刀,然后连爬带滚的躲到一边…… 老早就到了巷子口,自然也知道这边情况的白善听到喊叫声立即带着人从一户人家里出来,看到提着刀到处乱砍,却一刀都没砍中人的大富,立即道:“将人拿下。” 跟着白善来这里“加班”的两个衙役都惊呆了,自己冲上前去,拿着刀鞘将他手中的菜刀给打下来,这才按住人。 大富怒吼道:“放开我,放开我,他们杀了我儿子,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 白善早就从左邻右舍和大吉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还了解到了更多的东西。 他踱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一会儿大富,然后扭头看向吓得尿裤子的郭大郎,挥手道:“既然有纠纷,那就到衙门里说去。” 一个衙役怔了一下,立即道:“大人,现在衙门已经下衙了。” “那有什么要紧,先把人抓回去,明日再审就是。” 衙役迟疑,“这不好吧?他们也没犯什么事。” “刚才他不是说了吗,他认为郭家的杀了他儿子,既如此,那就涉及了人命案子,将他们二人拿回去吧。”白善指的是郭大郎和刁氏。 郭家的人顿时大惊,纷纷围上来道:“冤枉啊,冤枉啊,他媳妇小产,干我们家什么事……” “大人,我们家可都是好人,不信您问我们里长……” 白善见两个衙役不动,便冲身后的护卫招了招手,护卫们立即上前抓人。 郭老头和郭婆子看见儿子和儿媳妇要被抓走,立即就要上前撕咬。 白善便淡淡的道:“凡是抗捕的,一律抓到牢里去。” 此话一出,郭家的人就不太敢动了。 没有人愿意与官兵做对,他们要是都进去,这家也就破了。 大牢进去容易,要出来可就难了。 白善见郭大郎夫妻被锁住了,便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被押住的大富,挥手道:“将人拖到对面去,让他见他媳妇最后一面。” 大富一听呆了,颤颤巍巍的问道:“啥,啥叫见最后一面?” 白善冲他微微一笑道:“今天晚上的最后一面,你拿着刀砍人,以为这就完了?一并下到牢里去。” 压着他的两个衙役:……他们这位大人好凶啊,这是要原告被告一起吃啊。 大富一脸呆的被拖到了对面,大富娘抱着死婴无措起来,“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金婆婆扶住她道:“你别急,大富没砍到人,好好认个错说不定就完了。” 大富娘大哭,“这大牢是那么好进出的?这进去了,再出来只怕就要倾家荡产了,他媳妇还在床上躺着呢。” 大富娘悔之晚矣,“早知道我就不在他跟前说郭家的不是了。” 大富被允许进去看一下他媳妇,满宝看了看产妇的情况,将她脖子上的针取了,身上的针也拔了出来,摸了摸脉后起身让到一边,见他如丧考妣一般的进来,便指了角落里换下来的血床单道:“正要与你说呢,拿一套干净的进来。” 大富看见那些血脸便一懵,“出了这么多血……我娘子她,她没事儿吧?” 满宝道:“我已经尽人事,能不能活下来不一定。” 大富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严重,他已经死了儿子,是怎么也不愿意再死老婆的,连忙道:“求娘子救一救我娘子……” 满宝道:“我会给她留一副药,多的等她明日醒来再说吧。” 药还是从大夫带来的药箱里捡的,她将药包交给一直抱着死婴不肯放下的大富娘,道:“药熬着,她中间要是醒了就给她服下。” 大富跪在床前哭了一阵,外面衙役一直在催促,这才不得不出来。 大富娘哭得不行,只能对着白善跪下求饶,“大人饶命啊,大人饶了他吧,他也是看媳妇成了这样,这才没了理智。” 白善道:“所以我给他空间和时间让他清醒清醒。” 这样的人留在外面,除非他派人日夜守着郭家,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场灭门惨案? 所以还是都换个安全的地方去吧。 第2849章 凶手二 第2849章凶手二 白善让人将大富带走,大富娘只能坐倒在地,哭嚎着看衙役将大富押走。 围观的邻居们嘘唏,小心翼翼的看了站在院子里的白善一眼,见他虽板着脸,但并不呵斥大富娘,便试探性的往前挪了两步。 见他没反应,便小心的上前扶住大富娘,低声安慰她道:“快别哭了,还是活人要紧,大富家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富娘哭得更大声了。 满宝找到了被遗忘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害怕不已的两个小孩儿,将她们抱起来交给金婆婆,“麻烦婆婆帮忙照看两日。” 金婆婆看了还坐在地上痛哭的大富娘一眼,叹息的接过孩子,应下了。 躲在一旁看了全场热闹的大夫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目光,见周满站在一旁和金婆婆说话。 他便凑了过去,想要和她打听一下她是怎么在这种情况下保住产妇性命的。 说真的,胎位倒悬本就生产艰难,又摔了一跤大出血了,这种情况下基本上一开始生产就血崩,到最后孩子没生下来人先出血死了才是最常见的情况。 所以他很好奇,她是用的什么法子先给人止血,还那么快的让产妇把孩子生下来的。 就是有点儿不好意思,下午才坑了人,不对,他也不算是坑吧,他开的补药可没开错 大夫才凑上来,正要说话,白善也走了上来。 大家虽然不和白善说话,但目光一直悄悄注视着他呢,毕竟是官差,不注视不行。 白善走向周满,问道:“好了吗,要回家吗?” 满宝点头,“好了,我们走吧。” 大夫一呆,院子里的人也齐齐呆住,等他们俩人走出院子时才反应过来,但也没人敢再叫住周满,只能一起目送周满和白善并肩离开。 人走了邻居们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住大富娘道:“原来官差是这娘子招来的呀。” 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赞她好运气,还是同情她了。 这位娘子虽然保住了大富家的,却也让大富坐牢了。 大富娘只觉得这一天像做梦一样,这会儿脸上呆滞,连哭嚎这样的基本动作都做不出来了。 大夫却不是这些无知妇人,作为一个药铺的坐堂大夫,他虽然没有多大的权势,但消息却绝对比这些妇人灵通的。 他很快就猜到了这位白面官差和这出手就不一般的娘子的身份。 一时心头犹如热油一般,再也呆不住,提着药箱就走。 他一路小跑着回到百草堂,百草堂已经关门了,他也不在乎,直接将门敲开,进去后就直奔后院。 百草堂的后院隔出来两块,一边住着掌柜一家,一边则是百草堂的后院,做库房和给大夫住。 “掌柜的,出事啦。” 掌柜的波澜不惊的问:“你医坏了人?” “哎呀,什么医坏了我,我是那等庸医吗?我治不好的基本上就不治了,我知道我今天碰见了谁吗?” “隔了两家的仁和堂的邵大夫?你们打起来了?” “不是,”大夫憋屈的道:“我遇见了周大人,就是青州医署署令周大人,那个京城小神医啊。” 掌柜的立即坐直,瞪大了眼睛看他,“你怎么遇见她的?跟她有交情了?她人是不是真像京城来信里说的那样很是和蔼可亲?” 大夫郁闷道:“京里说的那话根本就是胡诌,十几二十岁的娘子能用和蔼二字吗?可亲嘛,倒是勉强,可也太狡诈了,她今儿还来过我们药铺了,装作病人,说要求子,我就给她开了一副调经补血的汤方。” 掌柜的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和传说中的周大人的缘分竟是从这而起,一时有些沉默。 “但这不是最要紧的呀,我说到哪儿了?哦,对,我今天出了个外诊,其实也不是我出的,我就是去提供了些药材而已,病人是周大人的” 就在大夫吧啦吧啦的讲述时,满宝一行人也回到了县衙,白善亲自看着衙役将三人给下到大牢里,还给他们两家选了隔壁的牢房。 北海县穷,连牢房都体现出来了,两个牢房之间不是白善通常看见的一面墙,而是木头隔成的栅栏。 所以三人一抬头就能看见彼此。 白善对差役道:“晚上惊醒些,不许他们打架,夫妻之间也不行。” 差役应下,因是县令特意叮嘱过的,所以差役对这三人尤其关注。 白善回到家时,满宝才洗漱出来,正披着未干的头发在等他吃饭。 白善在她对面坐下,问道:“那产妇情况如何?” “不太好,”满宝道:“她身体亏损得厉害,底子不好,这次大出血来势汹汹,也不知道能不能好。” 满宝的表情很不好,和白善道:“那大富家的是故意引起争吵的,显然一开始就没打算要这个孩子,只是对方估计也没料到郭家的那么虎,对着她一个孕妇都能下手这么重。” 当时满宝转头正好看见了那一推,看得清清楚楚,那孕妇被推倒在地时两条腿都上扬了,可见这一把力气有多大。 白善也说了自己的调查情况,“我问过左邻右舍,两家的矛盾由来已久。” 他道:“就住对门,郭家把木柴放在墙根,转头能丢一半,他们怀疑是吴大富家拿的,大富家的挑水回来,水桶颠簸两下洒出水来,郭家能站在门前骂半天,说吴家把地都给浇烂了,滑脚伤人。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了,不胜枚举。” 满宝叹息,“远亲不如近邻啊,近邻关系闹成这样,日子还怎么过得有意思?” 白善颔首:“我想这一次冲突的根源就在大富家的怀孕上。” 他道:“吴大富和其妻已经生育了两胎,都是女儿,这第三胎刚怀上没多久,巷子里就有了传言,说她怀的还是女儿。” 白善说到这里一顿,抿了抿嘴后道:“大富家的为此还糟了吴大富的打,但孩子没打掉。这些日子传言更甚,大家都说她肚子小巧圆润,一看就是个女儿。” 满宝气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她连饭都吃不饱,穿上宽松衣服连肚子都看不出来,不小巧还能大破天去?”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没有看出对方怀孕。 而且她动作间很利落,显然怀孕时也没少干活儿,甚至都不爱惜腹中的胎儿,不然七个月大的孕妇,行走间都会扶一下肚子的。 下午六点见 第2850章 凶手三 第2850章凶手三 满宝觉得这个案子不好判,杀死孩子的凶手,有郭家的人,也有吴大富家自己人,甚至一条巷子的人都不无辜,若不是流言甚嚣,何至于有今日的祸事。 “你要怎么判?” 白善想了想道:“依法而审,徇情而判。” 满宝沉默了一下后道:“我决定了,暂将医署设在北海县,你明儿让人将县衙手里的宅子给我看看,我挑一间。” 白善颔首:“好。” 然而想的时候倒是挺好的,但实际上北海县手上没有现成的控制的宅院。 宋主簿额头有些冒汗,解释道:“大人,我们北海县小,也穷,多少年没有抄家收宅子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就是有,过不了多久也能卖出去。” 县城就这么大,好地方也是有限的。 要是有被抄的宅子出售,有钱的人家花一些钱也就买下了,再不行,将宅子隔成几份,直接出租就是。 好歹也是一个进项不是? 其中以路县令为最,那一位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创收的机会。 宋主簿将县衙拥有的两间宅子的地契找出来,和白善介绍情况,“这两间宅子都在城东,那边比较嘈杂,这宅子砸在手里许多年了,就是卖不出去,后来路县令来了,将房子给隔成了几间租出去,一年也能回来几两银子。” 别小看了几两银子,说不定县令的俸禄就是从这几两银子里出来的。 白善看了一下后面的合约,一栋宅子隔成三间,分别租给了三家,最短的一家也租到了后年,让人家搬是不可能的,白善也不愿意折腾人家,于是道:“那就租吧。” 正打算等他说建的宋主簿一呆,有些不太确定的问道:“租?” 白善颔首,“我看了一下,北海县的租金并不高,一套两进的宅子一年是十两银子左右,我们直接租一套吧。” 满宝也点头,和宋主簿道:“劳烦宋主簿将县城的牙行都给我找来。” 宋主簿迟疑道:“租不太好租吧,您是拿来做医署的,建一个不是更好吗?” 满宝道:“太医署没钱,贵县能够出这个钱?” 一旁的白善立即道:“我们县也没有。” 他抬头看向宋主簿,眼含威胁,“或许宋主簿愿意支援一二?” 宋主簿回神,连忙道:“大人都拿不出这个钱来,我这一小小主簿哪里拿得起?” “那就租,”白善一锤定音,和周满道:“你先找房子吧,我还得出门一趟。” 周满点头,“你忙去吧,我和宋主簿再聊一聊。” 宋主簿感觉不太好,孤男寡女的,大人不在,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但没等他出声,白善直接转身就走了。 满宝则和宋主簿道:“你们有县城的地图吗?” 宋主簿:“舆图是机密,在大人那里呢,下官怎么会有?且那也是整个北海县的舆图,单独城池的没有。” 满宝点了点头,抽出一张纸来道:“没事儿,我昨天大致走了一趟,多少有些印象,我们现来画一张就是了。” 她也不讲究标尺距离,直接在白纸上画了一个框,标上县衙,分了一下东西南北后画出道路来,看向宋主簿,“县衙门前的这一条大道” “就叫门前街” 满宝道:“我记得这有条不小的巷子” “是,这条巷子叫海子巷,住在这里面的人有很多以前都是出海的” 宋主簿说完有些懊恼,他怎么什么都说了? 满宝却很满意,继续标出她昨天走到过的地方,一街一巷,甚至连看到的井口都标出来了,就这么一点一点的了解这个县城。 白善则让人去将那条巷子里的人都给叫到县衙里了,然后开堂审理案件。 方县丞和董县尉都很关注,这还是白善上任以来的第一件案子,而这只是他上任的第二天。 了解一个人并不只是要看对方说了什么话,更要看他做了什么事,怎样做 他们这位新县令为人如何,这一件案子过后也就能知道个大概了。 所以方县丞和董县尉全都一言不发,就等着看他们县令要怎么判这个案子。 他们可以沉住气,但底下的人却很难。 整个县衙的人都关注起此事了,只是白善到底才来,脸又嫩,不免压不住人,便有人悄悄的凑在方县丞和董县尉边上说话,“听说吴家和郭家的人都是大人亲自去抓回来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邻里争吵几句,大人竟然就直接把人抓回来了。这要是也算一个案子,那将来我们要处理的案子就太多了,年底上报案件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北海县是个什么样的匪窝呢。” “是啊,白大人到底年轻,碰见一件小事都要亲自上阵,须知上位者需要会用人,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交给里长来处理就是。” 董县尉笑着倾听,没有发表看法,方县丞却沉着脸道:“是大人是上位者,还是你是上位者?” 议论的吏员们脸色微僵。 方县丞道:“大人这样做自有大人这样做的缘由,若有意见当面与大人提去,莫要背后议人。” 吏员们面色尴尬的低头应下。 董县尉见他们走了便和方县丞笑道:“方大人何必动怒,他们也是在为大人抱不平,我等还以为路大人走后是大人接任县令呢。” 方县丞面无表情的道:“我才当上县丞两年,又无大功,也无学识,无缘无故为何能接任县令?” 董县尉: 方县丞道:“前面犯人上来了,我们去看看吧。” 显然也不是不担心的,白善毕竟是第一次上堂。 白善自己也是紧张的,不过也只有一下,等吴大富和郭大郎夫妻被压上来,他高坐堂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三人和两边的衙役,以及被招来听堂的邻里,他心底的紧张就被慢慢抚平。 白善拿去惊堂木随手一拍,“当”的一声,不仅吓了底下的人一跳,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不由自主的瞥眼看了一下惊堂木,悄悄呼出一口气,记住了下次要拍时力道要再小一下。 他沉着脸看下面的人:“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晚上九点见 第2851章 升堂 吴大富虽然心中胆怯,但也有一股气在,因此忍不住呛声,“大人把我们抓来的,难道大人不知道我们是谁吗?” 白善沉着脸道:“本县自然知道你是谁,问题是你自己知道你是谁吗?” 他拿起惊堂木又是一拍,这一下除了堂下跪着的人和院子里站着旁观的人外,没人被吓到了,“这是验明正身,若不愿意说,显然是还不想过堂的,来人,将他们再关回牢里去,让他们想一想自己是谁。” 吴大富吓了一跳,连忙道:“我说,我说,我叫吴大富。” 一旁的郭大郎也焦急不已,抢着道:“大人,小的郭大财。” 白善琢磨了一下他们的名字,不由道:“你们还挺有缘的,一个大富,一个大财,听着倒像是一家的,怎么竟成了仇人?” 吴大富一听这话就想起他夭折的儿子,还有过往被郭家欺负的种种,一时眼泪长流,哭道:“大人,您昨日看见的呀,都是他们家在欺负我们家,我媳妇就是被他们害得小产,我儿子才出生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夭折了,求大人为小的做主啊。” 白善就扭头问郭大财:“这个指控你可认?” 郭大财自然是不认的,连忙摇手道:“大人,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我昨日一直在外劳作,到太阳快下山时才回家,回家时他家媳妇已经在生产了,关我什么事?” 吴大富就指着郭大财身边的刁氏道:“大人,是她推我媳妇的,昨日好多人都看见了。” 白善便问刁氏认不认这个指控。 刁氏当然不认,道:“不是我推的,是她来推我,自己站不稳摔的。” 昨日三人被拉走得快,没来得及看见白善和周满一起离开,自然也不知道俩人是一起的。 所以刁氏推卸得一干二净,“两家之所以起冲突也是因为她冲我家门口泼脏水,这个事我婆母也知道。哪有好人家往别人家门上泼脏水的?我气不过就跟她吵了几句嘴,谁知道她就来打我,我只能躲避,她不依,还要推我,结果自己摔了。” 要不是满宝、大吉和西饼都和白善讲述过当时的情景,白善都要怀疑事情真如她所言了。 唐学兄说的不错,刑案之中,犯人的讲述一定都要带着怀疑的态度去看,判案更多的是依靠客观的证据。 白善慢悠悠的问,“可有人证?” 刁氏有恃无恐道:“我婆婆可作证。” “你婆婆是你的亲属,她做的证言不可采信,”他的目光看向院子里被他请来的左邻右舍们,问道:“你们这一条巷子的户主和女主人都在此了,昨日的情形可有人看见?”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一起摇头,都表示没看到。 吴大富见了大怒,“大人,肯定有人看见了,当时正是快要做晚食的时候,大家都要准备着出去洗菜洗米,怎么可能没人看见?他们这是惧怕郭家才不肯出来作证的。” 白善当然知道,满宝可是说了,当时两家吵架的声音那是惊天动地犹如雷响,虽然巷子里没人,但好几户人家都从墙头探出头来看了。 那条巷子的墙头都不高,白善站在外面基本都能看到院子里的情景,自然,人从里面往外面看,自然也是看得到的。 不过白善只瞥了吴大富一眼,“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说,不让你说话你就安静些。” 见吴大富被训斥,郭大财心中有些得意,院子里的邻居们心里也有了成算,越发的不肯出来作证了。 县令这么问,谁知道是不是郭家做了什么,或者是里长在县令那里有面子,打算将此事按在吴家自己的头上? 白善又问了两次,见没人出来作证,吴大富心生绝望的时候,白善道:“既然邻居们都没看见,那便传本县这边的人证吧。” 才和宋主簿画完了一个简易县城图的满宝过来凑热闹,正好看见大吉和西饼上堂,她眼睛一亮,立即转身从后堂的小门跑到前院,然后挤进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也举手道:“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是人证。” 长这么大,她上过大理寺的堂,被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三司会审过,唯独没有上过县衙的大堂呢。 就她跑出小门和前院的功夫,大吉和西饼已经讲述到了一半,看到她跑过来凑热闹,顿时无言。 吴大富却好似看到了救星一样,不顾白善之前的警告,再次道:“对对对,就是她,就是她,她给我媳妇接生的,当时她就在巷子里,什么都看见了。” 看这位夫人袖口的刺绣和那料子便知是个有钱人,而且昨天还那么好心的救了他娘子,听他娘的意思,药钱还是她付的,所以她是肯定不会被郭家收买的。 郭大财和刁氏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脸色不由一白。 白善眼皮微颤,只能轻拍了一下惊堂木,在两排瞪大眼看着他的衙役注视下道:“证人上前,报上名来。” 满宝一脸严肃的上前,拱手作揖道:“在下周满,这两位是我的随从,昨日我们三人一起从巷子里路过的……” 满宝的叙述特别详尽,和一问一答,能说一句绝对不说两句的大吉相比,她的叙述就跟一幅慢慢展开的画卷一样,所有人眼前都不由浮现当时的场景。 所以吴大富听到她说是孕妇提着一盆水泼向对门时脸色一变,再听到刁氏冲到他家院子里和他媳妇对骂时神情稍缓,然后就是俩人的推搡打架。 满宝很肯定的道:“是刁氏将人推倒在地的,力道极大。” 白善就问刁氏,“证人所言可是真的?” 刁氏诺诺,嘴巴张了几下都没能开口,在白善有些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后才道:“是,是真的,但这也不能怪我,是大富家的先惹事,也是她先动手打我的。” 吴大富见她这时候了还推卸责任,顿时大怒,“那是因为你们往常欺人太甚,要不是你到处传言大花这一胎怀的还是女娃,说我们家生不出儿子来,大花怎么可能这么大的怒气?” 很好,总算是将陈年旧怨给扯出来了,白善这会儿不阻拦了,开始问起两家的旧怨来。 第2852章 旧怨 两家的旧怨那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且其中牵连之广,整条巷子的人都被牵扯进去了。 这会儿就不是邻居们能够独善其身的时候了,因为不管是吴家还是郭家都能点出邻居们的名字来。 比如吴大富认为郭家抽走了他家放在门口踮脚的一块石头,出门的那块有一个坑,他特意从别处搬了一块石头回来垫着,结果第二天石头就不见了。 他家左边那户就和他说是郭家拿走的,这下证人不就出来了吗? 于是邻居们开始站到堂上来,一开始还想都不得罪两家的,结果这种琐碎矛盾最难以厘清,自然,也最容易找到是谁与他们传的这些话。 说到后面,吴家和郭家都想不起来这些让他们有无限矛盾的琐碎事情到底是谁认定和传话的,反正就随便扯出一个邻居来就是,只怕连邻居自己都不肯定到底是不是自己说的了。 这一次开堂白善整整审了一个半时辰,直到肚子饿了才拍着惊堂木道:“今日便先审到这里,明日辰正再继续,尔等皆要来听堂。” 白善没有说不来会怎么样,众人也不敢冒这个风险。 于是吴大富和郭大财夫妻还是被关到了牢里。 关了一个晚上,今天又被过堂一上午,将心中积攒多年的恩怨都一股气的说了出来,吴大富心里好受了许多,也慢慢冷静了下来,他有点儿想回家了。 这会儿也不知道他大花怎么样了,还有他儿子,不知道埋了没有。 吴大富抬手抹了抹眼泪,起身和郭大财夫妻俩一起被关到牢里。 相比于吴大富,郭大财夫妻脸色更加的苍白和难看,因为目前来看情况对他们很不利。 矛盾虽然是相互的,但传言吴大富家生不出儿子,要绝户的话郭家的确说了,也被邻里证实了; 而周满三人也证言,大富家的就是刁氏推倒的。 死了一个婴儿,大富家的此时也是生死不知,这个结局便是郭家也没预料到,要说心里不惶恐是不可能的。 刁氏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连郭大财都没骂她的心思了,只害怕会不会牵连到自己。 等所有人都走了,白善便和满宝到了后堂,笑问:“你下午要去干嘛?” 满宝道:“宋主簿帮我去请城里的牙行了,一会儿吃过饭我便在县衙里见见他们,然后去看一看大富家的。” 虽然没有诊金,甚至连药材都要她这个做大夫的自带,但满宝依旧认为那是自己的病人,所以还是要过去看一眼。 白善颔首道:“除了大吉再带上两个护卫吧。” 怕她出事。 满宝点头。 方县丞等在后堂,看见俩人过来,立即上前行礼,不由问了一句,“大人打算怎么判这个案子?” 他以为今天白善就宣判,却没想到他会拖到明天,而且今天后半段说的许多话完全与案情无关,他一时拿不准白善是没有经验,这才把握不住节奏,还是故意为之。 白善道:“明日让郭里长也过来听判吧,那条巷子是他管理的,本县想和他谈一谈。” 方县丞顿了一下后低头应是。 白善就笑着邀请方县丞,“腹中饥饿,还是先吃饭吧,方大人与我们一起用饭如何?” 方县丞不由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满。 周满便笑道:“正好,医署这边也有些事要和方县丞讨教。” 她看了白善一眼后道:“白县令也是刚到北海县,因此我们二人对北海县还不够了解,医署建造还要有劳方县丞。” 方县丞愣了一下后大喜,问道:“周大人是想把医署定在北海县吗?” 周满道:“新刺史还未到,因此青州城那边定不下地址,我决定先将医署放在北海县,等刺史到了再说。” 方县丞立即道:“那今天中午就叨扰白大人和周大人了。” 和俩人一起去县衙后院用饭,三人一边吃一边聊,不仅周满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就是白善都对北海县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 倒是难得,方县丞竟然很支持医署在北海县建立,甚至考虑到周满说的新刺史未上任前的问题,想要催促她尽早定下医署地址。 所以用过饭,他干脆陪着白善和周满一起去见宋主簿找来的牙行,替他们参考医署选址。 有方县丞加入,周满和白善更不可能被坑了。 满宝仔细的在牙行们带来的宅子里挑选起来,对于他们推荐出售的宅子,问了一句,“不买,只租,房东愿意吗?” 牙人们互相看了一眼后,有的说,“这几个宅子是只售卖,不出租的。” 也有的道:“这个宅子的房东既愿意售卖,也愿意出租。” 三人便一起商量着挑选出三栋,然后道:“明日去看看。” 一旁的宋主簿不由去看方县丞,不明白怎么一上午的功夫三人就这么好了,话说今天和县令及周大人说话最多的是他吧? 满宝挑选了有意向的三栋房子后便回去提着药箱去了吴家,白善则继续熟悉县衙的事务去了。 吴家依旧愁云惨淡,对门的郭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好在没有再吵闹了。 满宝到时,吴家房门紧闭,但从围墙可以看到院子里。 院子里正坐着两个小女孩,大的带着小的,正在抓着泥土玩儿,小的那个应该是饿了,正抓着土往嘴里塞,被她姐姐一把抓住,伸着小手拍掉她手里的土,然后把自己脏兮兮的手指塞进她嘴里。 小姑娘就吃着她姐姐的手指不闹了。 满宝看得眼神一暗,推了门进去。 两个小孩儿受惊,一起扭过头来看。 满宝走上前抱起一个,西饼也拎起来一个,问道:“你们奶奶呢?” 两个孩子都还不会说话,但大的能听懂了,小手指往正屋一指,满宝便抱着她推开门。 大富娘正在给大富家的喂药,她脸色臭臭的,一直在抱怨家中困难,却还是忍着没告诉大富家的她生的是一个儿子,也没告诉她吴大富被抓了。 第2853章 要活 第2853章要活 大富家的也不在意,甚至不问,或者说,她此时已经没有精力再问了,她感觉她的生命力在流逝,可能下一刻就要死了。 她已经认定自己生的是一个女儿,且肯定已经死了,她中午醒过来的,到现在也没听见一声哭。 就快要死了,大花想的首先是自己的两个女儿,她觉得要完了,她要是死了,两个女儿肯定也活不成了。 大富娘子面无表情的一边喝药,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她上辈子肯定作了很多孽,这辈子才托生成了女人,还一直生不出一个儿子来。 而她两个女儿说不定作的孽比她还多,这才会托生在她肚子里,不然生在别人家里,好歹能活命不是?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房门被推开了。 大富娘回头看见周满就是眼睛一亮,立即把药碗放下讨好的上前来,“夫人” 从今天去看上堂的邻居们口中得知,昨天晚上那白面官差是他们县的新县令,虽然不知这位夫人和县令是什么关系,但从昨晚俩人相携离开的亲密行为看,不是妻,那就是妾了,反正都是大人物。 大富娘想要求她帮忙说情,让县令开恩放她儿子回来,所以她很是热情,“夫人快请进不不不,这间房污糟,请夫人去堂屋坐。” 满宝将怀里的大妞放在地上,问道:“家中可有粥?” 大富娘愣了一下,还以为周满是饿了,连忙道:“哪能让夫人您吃粥呀,您稍等片刻,我,我这就去煮饭去。” 满宝浅笑道:“不必,就要粥就可以,熬出粥油来。” 大富娘一头雾水的去了厨房,满宝这才提着药箱去看大富娘子。 大富家的还认得她,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我记得娘子,是娘子救了我。” 满宝放下药箱,伸手拿起她的手放在脉枕上道:“你叫什么名字?” 说起来从昨天到现在,大家都叫她大富家的和大富娘子,却从叫过她真正的名字呢。 大富娘子愣了一下后道:“我娘家姓马,以前有个小名叫大花。” 满宝看了看她的脸色,问道:“我看你年纪也不是很大,你今年几岁了?” 大花听见她用这样大人对小孩的口吻说话,不由失笑,“娘子,我都十九了。” 满宝:“我还二十了呢,你比我小。” 大花一愣,仔细打量了一下周满的脸,摇头道:“娘子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已经二十的,倒像是十六七岁。” 满宝不觉得自己看起来年轻,而是大花看着太老了。 频繁的生育是能够消耗人的精气神的。 满宝摸好了脉,和她道:“我给你行针止血,会再开两副调理气血的药给你的。” 大花有些焦急,问道:“药钱贵吗?” 满宝本想说她给钱抓药,但想了想后道:“一副药大约八十吧。” 算是一副不便宜的药了,因为她亏损得严重,此时也未能完全止住血,所以里面添加了两味比较贵重的药材。 大花神色一黯,道:“娘子好心,给我扎针就好,药就不用了。” 满宝道:“不吃药的话,你活不过这一个月的。” 光靠针灸止血,总还会有些崩漏,而且她昨日生产损失的气血也要补充,不然五脏六腑会因为失血慢慢损了生机。 大花想了想后道:“可家里实在没钱了。” 满宝平静的道:“我母亲以前久病卧床,家里偶尔也会困顿得拿不出钱来买药,但或卖粮,或兄长们去做苦工,挤一挤总能把药钱挤出来。” 她目光在他们家屋内一扫,道:“金钱就和时间一样,挤一挤,还是能够挤出来的,端看你想不想活,你身边的人想不想你活罢了。” 大花愣愣的听着。 满宝起身,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针袋来,见她怔怔的看向外面,便顺着看去,大妞和二妞正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西饼给的一块点心小心的舔着。 二妞还不懂好东西要慢慢吃的道理,她在舔过后发现很甜很好吃,是她从未吃过的好东西,于是就整个塞进嘴里狼吞虎咽起来。 西饼吓了一跳,立即捏住她的脸,将点心从她嘴里抠出来,然后在她的哭声中一点一点掰给她吃,二妞这才好些。 满宝收回了目光,和愣愣看着那边的大花道:“你家这两个孩子很听话,我家也有很多孩子,但他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很喜欢跟在母亲屁股后面走,离得远了便会嚎啕大哭。” 大花道:“她们是很听话。” 满宝:“所以你要活吗?” 大花沉默下来,最后咬咬牙,心头迸出一股气来道:“我要活!” 满宝便颔首,伸手将帐子放下挡住外面的视线,解开她的衣裳道:“我先给你扎针吧。” 满宝扎好针,正等着时间时,大富娘端了一大碗白粥进来,还有一大海碗的煮鸡蛋和咸菜,她冲着周满讨好的笑道:“夫人见怪,家里东西少,一时之间备不出好菜来,这鸡蛋是自家养的,您看还合口吗,要是合口,我再给您煮两个。” 说是这样说,但她脸上也肉痛得很。 满宝笑了笑,坐在了桌子旁,和她道:“劳烦再拿两个碗和勺子来。” 大富娘一时不知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去了。 满宝便将那一大碗粥分成了两个小碗给孩子,然后将鸡蛋分开了夹给她们。 才一岁多两岁多的小孩儿已经能够很熟练的用勺子了,看见吃的,脑袋几乎都埋在碗里抬不起来。 满宝看得很满意,对呆滞的大富娘道:“大花身体虚,这几日每日两个煮鸡蛋给她吃,可以食用白米粥,熬出米油来,若是放些油盐就更好了。” 大富娘:她也知道好呀,神仙也才这个吃法吧? 家里哪有那么多精米给她造哟? 不过对上周满的目光,她还是强笑着应下了。 先应下再说,有了好印象才好提放人的事。 满宝算着时间去给大花拔针,大富娘见她动都不动碗里的粥,全给两个丫头片子吃了,这会儿也知道她这一遭是为什么了,于是开始跟在她后面抹眼泪,“夫人,我家大富昨日没回来,大妞和二妞看不见她们爹,一直哭闹个不停呢。” 晚上九点见 第2854章 花钱 第2854章花钱 满宝信她才有鬼,两个孩子想吃的都比想她们爹多。 她没有多少表情的将大花身上的针拔了,和一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的大富娘道:“你们家娶一个儿媳妇要多少钱?” 大富娘怔了一下后道:“算上彩礼和酒席这些怎么也要四五两吧?” “三两!”躺在床上的大花道:“彩礼一吊钱,可以做嫁衣的红布一份,然后就是一些糕点和肉,摆酒席要一千五百钱左右,拉我过来的牛车是借的堂叔家的,前后就花了不到三千四百钱,按照当年铜钱的价钱,不到三两。” 大富娘:“” 满宝道:“要是你儿子丧偶,带着两个孩子,年纪又大了,再要娶亲应该要花费更多的钱吧?” 大富娘还没说话,大花又接口道:“最少要五吊钱,还只能是寡妇,有可能也带着孩子,黄花大闺女是不用想了,谁家会把大闺女嫁过来当后娘?又不是多有钱的人家。” 大富娘脸都黑了,她瞪了儿媳妇一眼道:“好好的说这个做什么,你又不是要死了。” 满宝就叹气道:“她是快要死了。” 大富娘一呆,等明白她这话的意思时便是眼前一黑,等眼前重现出现人影时便见周满一手扶住她,一手往她的人中上按。 满宝叹气道:“大娘的身体也很不好呢。” 大富娘哪里还听得进去,她哇的一声哭出来,直接顺着床沿就给周满跪下了,双手反过来紧紧地抓着周满的,大哭道:“娘子,夫人,菩萨,您伸伸手救救我媳妇吧,待回头我一定给您立长生牌位” 满宝:“我或可一试,只有八成的把握。” 大富娘听着虽然嫌少,但也总比再花大价钱娶一个媳妇要强吧?因此她连连点头道:“八成就八成,求夫人伸一把手啊。” “这样,我每日过来给她行针,你们再抓药回来配着吃如何?” “好,好。” 满宝便朝外面叫了一声,西饼立即从药箱里将墨水和笔纸拿了出来给满宝。 满宝写下一张药方交给大富娘,道:“去抓药吧。” 大富娘抹干眼泪接过,想起什么来,连忙问道:“这药贵吗?” 满宝道:“大约八十上下吧。” 大富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药这么贵哟。” 满宝道:“贵吗?一条人命呢,想想昨天你儿媳妇流的那些血,这便不算贵了。” 想是这么想,但大富娘还是觉得很贵,纠结的问道:“能不能便宜点儿?” 满宝:“我并不是卖药的。” 她有些不太高兴的道:“我已经不要你的诊费了。” 但这并不能让大富娘心情好多少,她央求道:“或许换一张便宜些的方子?” “这方子最贵的是那几钱的参须,补气用的,另一味是当归,补血用的,如今你儿媳妇的情况,缺了哪一味都不可以,”满宝道:“其实您往好的方面想,一副药可以熬两次,吃一天,这一副药她最多吃十天,十天后她活了下来我就给她换便宜的药方,等她做足双月,人也就彻底活下来了,满打满算也就花你两吊钱,不比另娶一个媳妇强?” 满宝道:“而且你家这情况,就是有五吊钱也未必能娶到媳妇呢,谁知道是不是举债呢?” 大富娘只觉得心口更不舒服了。 她看看周满,又看看躺在床上的大花,最后还是心疼的道:“好,我买,我,我就先买两副” 先吃两天,有了效果再说,要是没有 大富娘依依不舍的出去买药去了。 昨天周满去看大夫时便问过药铺里各种药材的价格,大部分价钱和京城的差不多,有些比较便宜,但也有些比较贵。 满宝觉得应该是和产地的距离有关,反正大体上差不多,她便照着京城的物价来算了。 实际上,这边因为偏远,所以人参和当归要贵一些,所以一副药需要八十六。 大富娘在掏钱时整颗心脏都在发颤。 大富偶尔在外头打零工,扛包跑腿这样的苦活,一天下来也才十五,好的时候能拿到十八,儿媳妇一天就要吃掉他好多天的工钱啊。 这个好多天是几天呢? 大富娘算不明白,干脆问正拿着她的药方看不停的大夫,“大夫,我儿子一天能挣十五,那得多少天才能挣够这一副药的钱?” 正沉浸在方子里的大夫闻言也怔了一下,然后掐着手指算了一下后不确定的道:“五天半?” 他扭头看向一旁的掌柜。 掌柜没好气的道:“干活的人不要吃不要喝呀,且算六天吧。” 大富娘哭:“夭寿啊,该死的郭家媳妇,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毒的心,这么害人,不仅害我儿媳妇,还害我儿子” 大富娘滔滔不绝的诅咒了一下刁氏,见掌柜的和大夫都凑在一起看她拿来的药方,都不收柜台上的钱,便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在铜板的边沿,“掌柜的,我把这药方给你们,你们能给我们算便宜一些吗?” 掌柜的若有所思道:“你把药方给了我们,你下次抓药拿什么来抓?” 她理直气壮的道:“反正药方子在你们这儿,你们照着再给我抓就是了。” 反正她也不识字,这东西留在手上没用,看掌柜和大夫似乎很喜欢药方的样子,应该可以吧? 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 掌柜的沉吟了一下后道:“行,这一副药我给你便宜五钱,下次周大人再给你开别的药方,你拿来,我还给你五钱。” “就这一副药给?明天我来抓药不给?”大富娘算账虽然不行,但在这些事儿上却很精明。 掌柜的道:“当然不给了,这一副药我们赚的本来就不多,要是一直给,那我们还赚什么钱?” 又道:“大娘,我今日愿意花钱买下来也是看你可怜,说真的,你都已经在我这儿抓药了,我们也不是傻子,抓过一遍岂有不记得的道理?这药方对我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 还想再砍价的大富娘一听便不敢再说了,点头道:“好吧。” 掌柜便和她完成了一笔交易,等她一走,掌柜的和大夫立即拿着药方转到后院,俩人凑在一起继续研究,“这个方子好啊,产妇那种情况,就是给我一整株的人参也未必能救回来,这一副药直接省了多少钱啊。” 今天停电,我好高兴,玩着手机顽固的要等电来,结果下午四点了电没有来,六点了没有来,八点还没有来,没办法,只能骑着小电炉出去找茶馆给笔记本充电码字了 唉,它为什么不能恰到其时的来电呢 明天见啦 第2855章 观点 第2855章观点 掌柜的却道:“这个方子用的的确妙,但到底有多妙我们也没用过不知道,可我听你昨日的描述,显然光有这一副药是不够的。” 他道:“这副药是补气血的,但她昨日大出血,今日崩漏肯定没停止,她却有胆不开止血的药,显然是有别的方法给她止血。” 俩人都想到周满闻名天下的针灸术,眼睛发亮,“一定是针灸,她一定是用了针灸。” 大夫也是这么认为的,还压低了声音道:“昨天我进去产妇时,她脸上已经没多少血色了,我看了一下院子和床上的血迹,一开始出血肯定凶猛,但当时出血量已经很小了,她能在那种情况下接生,用的一定是针灸。” 毕竟周满用的药都是他带去的,他又是眼见着她抓药的,太知道那些药的效果了。 不过昨日的三副药,配伍还是很值得琢磨的。 大夫贼兮兮的从怀里拿出三张药方来道:“这是我昨晚熬夜回忆后写下来的方子。” 掌柜的立即接过去看,俩人继续琢磨起新的药方来。 而大富娘也一路骂骂咧咧的回到了家,她几乎是一路骂着郭家的人回来的,对面郭家的人听到她的骂声,一开始忍着,但见她一直不停嘴,便也忍不住了,干脆出门来和她对骂起来。 满宝在屋里听见,不由感慨,“你们邻里的关系恶成这样?” 躺在床上的大花闻言一脸冷漠的道:“郭家都是恶人,吴家也不知道作了什么孽,竟然和他们家做了对门。” 满宝挠了挠脑袋,他们要是有钱呢,满宝会建议他们将这一处的房子卖了重新买一处。 不然恶邻在侧,每日都在生气,身体都能够气坏,寿命都减少不少了,何必呢? 但吴家没钱,显然是承担不起搬家的成本的,而且他们也没那个胆气。 她认真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帮他们一把,也是帮白善一把,因此道:“你今日用一天的药,明日应该能好些,明日你要不要让你婆婆去县衙听堂?” 大花一怔,“听堂?” 满宝点头,一脸严肃的道:“友睦邻里本是美德,不是有句俗话叫远亲不如近邻吗?但你们两家明明是住对门,感情应该更好才是,但你们却交恶如此,不说没了美德,连律法都触犯了。” 她道:“我认为这都是你们见识不足的原因,不知律法,因此才肆无忌惮。” “要是知道了什么行为是触犯律法的,知道受罚的痛苦,日常行动时便有所约束,你们即便做不到友睦邻里,至少也不会再发生像昨日那样的恶事。” 大花闻言心中忐忑,“娘子,昨日应该是郭家的犯了律法,跟我们吴家不相干吧?” 满宝道:“吴大富提着刀砍人难道不犯律法吗?” 大花瞪圆了眼睛,忍不住半坐起来,“您是说我家当家的提刀砍人了?那,那” 满宝这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呢,便安抚她道:“别急,虽然提刀追砍,但没砍着人。” 大花这才大松一口气。 “但这也不能掩盖他触犯了律法,”满宝道:“所以他现在和郭家夫妻一起被收押在牢中了。” 大花便满腹忧虑,问道:“严重吗?县太爷会怎么判他?” 要是吴大富坐牢,她又这样,日子就更过不下去了。 满宝道:“那得看你们的认错态度吧。” 她意有所指的道:“大花,你为什么朝对门泼水?” 大花脸色一白,没有说话。 满宝道:“但我认为这件事的根由不在你,而是在于你婆婆和丈夫,还有对面郭家的人,你是才嫁进来没几年的媳妇,显然两家交恶已久,你不过是因为立场的原因天然站在了吴家这一边。” “你力量太小,显然不能左右两家的关系,”而且也没有努力的去改善过,满宝隐下这句话,和大花道:“所以让你婆婆去看看吧,若你们一家不打算搬家,郭家也不走,那未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时间里你们两家会一直对门,你真的愿意和一个对门的邻居交恶到你婆婆这个年纪,甚至到死亡也不和解?” 大花攥紧了身上的被子,显然是不想率先认输,她咬着牙道:“郭家的杀了我的孩子。” 满宝就叹息道:“他不是郭家的杀的,他是你们两家一起杀死的。” 大花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满。 满宝虽同情怜惜她,却并不单纯是同情怜惜,她道:“孩子的营养很不好,显然胎养的就不是很好,更不要说昨日的事是你挑起,虽是她推你摔跤的,但我想,那一下你是早有预料,只是你没想到她力气会这么大,后果会这么严重而已。” 满宝扯掉她的遮羞布,直言道:“但我想,孩子你是一开始就决了的,是不是?” 大花没想到周满这么犀利,攥着被子的手都失去了颜色,她有些心虚的避开周满的目光,道:“是她推我的,我,我” 在周满清澈的目光下,大花实在是编不下去,只能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的道:“对,我是故意的,那孩子就是生下来了也活不了,我婆婆早说了,家里养不起这么多孩子,等她生下来就要溺死的。” 她肩膀垮下,面色麻木的道:“反正都是要死,那不如早点儿死,这会儿她还没什么记忆,生下来就死,或者直接死在腹中,总比生下来还哭两声再死要好得多。” 她怕她到时候就舍不得了。 满宝紧紧地抿着嘴,胸中充斥着一股气,四处冲撞着让她很难受。意识到大花还不知道自己生下来的是一个儿子,她也没有点破,而是道:“所以他是你们一起杀死的。” 这一次大花没有反驳。 满宝道:“县令也知道此事。” 大花一听,总算焦急起来,“那,那我会被抓吗?” 满宝道:“谁知道呢,看县令怎么判吧。” 满宝看着低着头忧虑的大花道:“女孩子,性格强势一些没什么的,强一些,自己能过得好一点儿,身边的人也能过得好一点儿。我娘这一生也生了很多孩子,最难的时候家里只能吃粥水养活孩子,但不管是哪一个,她都没有放弃过。” 她去看在外面地上玩泥巴的大妞和二妞,“和大人相比,她们才是真正的弱者,但她们都有求生的本能,你又何故放弃自己和别人的生命呢?” 大花一愣一愣的听着,也看着外面的两个女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午六点见 第2856章 真假消息 第2856章真假消息 大富娘和对门骂了好一阵,总算心情好了一点儿,便红着眼眶将拎回自己屋里,周满也把药箱收好了,看见她进来便邀请道:“大娘明日去听堂吗?” 大富娘一听,立即为她儿子求起情来,希望周满能够在县令面前美言几句,放了她儿子,并且保证道:“等他回来我一定看紧了他,再不使他拿刀。” 满宝道:“一个人要是想杀人和报复,那是别人怎么拦也拦不住的,所以要想使事情不再发生,要么让他从心底顺服,要么让他身体受限,做不到报复。” 大富娘来回念叨了两遍才明白这话的意思,着急起来,“夫人,我家大富可不能坐牢啊,他要是坐牢了,我们这一家老小就只能等死了。” 她边说边伤心的哭出来,要不是怕周满不喜,她还能坐在地上哭得更惨更大声一些。 满宝道:“这个得县令来判,我又不是县官。” “哎哟,您不是县太爷的家眷吗?总能说一句话的。” 满宝摇头,“这不是徇私枉法吗?你家不过是我的一个普通病人,我为何要为你们去为难我夫君呢?” 大富娘被问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满宝又道:“便是我家人也不可以呀,公是公,私是私,我们享了陛下和万民的俸禄和供养,那就要公正严明,怎能徇私枉法?” 说罢摇着头走了。 大富娘愣愣的看着周满一行人走远。 等周满他们的身影消失,一直躲在家中悄悄观察吴家情况的邻居们立即出现,找大富娘打听情况,“这位夫人和县令什么关系啊?” “她来你家做什么?” 就连郭家的人也混在人群中竖起了耳朵。 大富娘眼珠子一转,道:“这是县令夫人!” 人群哗然,“真的假的?看她年纪不大,接生却很好,县令夫人那样的贵人也会接生?” “当然是真的,她亲口说的,”大富娘道:“看昨天县令对她多亲近就知道了,能不是夫人吗?” 大家半信半疑,问道:“那她来你家做什么?” “看我儿媳妇来了,”大富娘道:“昨日夫人救了我儿媳妇,我们家还念着说救命之恩不知该怎么报才好,谁知道夫人也念着我儿媳妇,特意过来看她的,还给孩子带来了糕点。” 大富娘微微得意的瞥了人群中的郭家人一眼,翘起嘴角道:“不止如此,她还给我儿媳妇扎针了,留了一张药方,说以后我儿媳妇的病她负责了。” 大富娘说到这里按了按眼角道:“这外面的人都比有些人心善,有些人害了我儿媳妇不说,还要害我儿子,这样恶毒的人也不怕天打雷劈。” “不过雷不劈他,自有县太爷收他,这不就被县令抓走了吗?” 人群中的郭母受不住了,呛声道:“你儿子不也被抓走了?” 大富娘强撑着心虚,尽量有底气的喊道:“你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儿子就出来了,你儿子和儿媳妇可不一定。” 她道:“我儿子是提刀了,可没砍在你们身上,你儿媳妇却的的确确推了我儿媳妇,还害死了我” 大富娘想到还在屋里的儿媳妇,知道她此时清醒,多半可以听见外面的话,于是只能硬生生的改了个说词,“还害死了我家孩子!” 想到那个还被被子包着放在柴房里的死婴,大富娘悲从中来,直接坐倒在地,拍着大腿道:“丧良心啊,邻里们看一看郭家是怎么仗势欺人的,不就是你多生了两个儿子,欺负我家就大富一个,所以使劲儿的欺负我们吗?” 大花听着外面的哭嚎,看到房门微动,两个孩子撑着门爬了进来,她便微微撑起身体,冲她们招手。 大妞立即握紧了二妞的手摇摇晃晃的跑过去。 大花伸手摸了摸她们脏兮兮的脸,见她们浑身都脏兮兮的,就问:“你们昨天是谁带着的?” 大妞就伸手指了一下隔壁,含糊的道:“婆婆,婆婆” 大花呼出一口气,笑了起来,“原来是金婆婆,那回头可要多谢金婆婆。” 大花靠在枕头上看她们,问道:“累不累啊,要不要和娘睡一觉?” 大妞是想的,但她还记得昨天娘亲出了很多血的样子,心底还是有点儿害怕的,于是摇头。 大花就叹了一口气,摸着她的脸道:“娘就快要好了,等娘好了就给你们做米糕吃。” 又道:“以后早上用早食和晚食你们来找娘,娘给你们吃好吃的。” 婆婆对两个孩子只怕是糊弄着来,孩子是不能饿的 门外的争吵已经快要停止,主要邻里现在多半都站吴家这一边,尤其今天去听堂的那些男人和女人,连素来呆在家里不参合女人们战斗的男人们都忍不住走了出来和郭母道:“吴家才失了一个孩子,还是男孩儿,你们何必还来找他们的麻烦?” “都是邻居,互退一步就是,”也有人觉得去听堂太过麻烦和丢脸,于是做和事佬,“郭家的,这件事是你们有错在先,我看你们先认个错,吴家的,今天堂上大家都听到了,昨天的事还是你儿媳妇先挑起的,郭家要是肯认错,你们就顺势接了,大家还是号街坊不是?” 大富娘出离了愤怒,蹦起来冲着说话的人啐了一口,大骂道:“放屁,合着死的不是你孙子”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屋里大花也听到了这一声突然拔高的声音,心中有丝不太好的预感,她低头看了看两个女儿,却见她们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半块糕点往她手里塞。 俩人都还不太会说话,只会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期盼的看着她,一边往她嘴里塞一边道:“吃,吃” 大花心中一酸,眼中的泪水便成串般落下,这是她自生产到现在第一次哭,她脑海中不由响起周满那句话,“女孩子,性格强势一些没什么的,强一些,自己能过得好一点儿,身边的人也能过得好一点儿” 大富娘骂完了人,转身回屋,推开门进来,大花就侧过脸去擦了擦眼泪,没有问她“孙子”的话,而是将手里的半块点心收了起来。 晚上九点见 第2857章 靠山 第2857章靠山 和大富娘吵过这一架之后,郭家人心中很是不安,不由怀疑起来,“吴家不会真的走通了县太爷那边的路子要对付我们家吧?” 郭父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对二儿子道:“你一会儿带一些吃食去给你大哥大嫂,和他们说一说家里的事,也打听打听里面的事。” 郭二郎道:“还要打听什么,今天听堂我们不都听了吗?那县令也不判决,非得挖些以前狗屁倒灶的事儿,这可哪里论得清是非?” “少废话,让你去就去,我们只知道外面的事,却不知道牢里的事,而且你大哥也得知道家里的事,要真是,该说明的说明,人是刁氏推的,说到底和我们郭家人都不相干。” 郭母也忧心,问道:“要不要再找一下五叔?” “今天送去的酒和肉都被退回来了。”郭父不太高兴的道:“五叔说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是咱家运道不好,正好撞上了,五叔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他道:“族里可是说了,我们一家出事没什么,可要是连累了五叔当不成里正,我们这一家直接不用在族里呆着了。” 郭母顿时不说话了。 此事就这么略过了。 郭二郎只能带了饭菜去牢里看郭大郎夫妻。 郭大财一听就慌了,“吴家真这么说的,不是,今日上堂的那个娘子是县令的夫人?” “吴家是这么说的。” 刁氏眼含期盼的道:“可能是骗我们的?” “来前爹去找五叔问了一下,五叔说,那的确是县令的夫人,还说县令的夫人也是一个官,听意思,比县令的官还大呢。” 郭大财和刁氏傻眼了,然后不可置信的道:“假的吧,女子怎能当官?” 他哪里知道? 郭二财将饭塞进去给他们,瞥了一眼大嫂后和郭大财道:“大哥,爹说了,要是吴家真的走通了县令的路子,那你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事儿说到底我们家里的男人都不知情,我们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摔了,跟你关系不大。” 刁氏一听,尖着声音大叫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想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 郭二财不理她,直接和郭大财道:“大哥你自己想清楚吧。” 刁氏着急的要去拽郭二财,“你把话说清楚。” 郭大财烦躁的把她拽回来摔在地上,怒道:“你闭嘴,要不是你,老子能有今日的祸事吗?再闹休了你!” 刁氏脸色一白。 牢里的事并不是秘密,何况郭家人也不会避人,于是他们一走,提前得了白善叮嘱的狱差互相商量了一下,还是想讨这位县太爷的好,于是派出一个狱差去找县令。 此时已经下衙了,白善虽然还在加班中,却不在前面县衙加,而是带了东西跑回后院加班。 于是狱差就找到了家里。 白善在书房见了人,听他说完,很满意的颔首道:“很好,辛苦你们了,此事本县知道,下次郭家或吴家还来人,或者狱中有什么情况,你们都可来找本县。” 狱差一听高兴了,知道他们做对了,于是高兴的躬身退下。 白善等他走了便笑着去找周满,“你今日被当做老虎来立威了。” 满宝听了反应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问道:“吴家用我狐假虎威了?” 白善笑着点头,“对。” 满宝咋舌,“要我澄清吗?” “不必,”白善笑道:“郭家也有靠山,本来吴家就势弱,他们的调解还不好调,现在吴家假借你的威势,不管真假都能让郭家忌惮一些,明日的判决要好做一些。” 满宝问:“你要怎么判?” 白善道:“那要看吴家的态度和郭家的态度。” 他道:“若两家还有调解的可能,那就尽量让他们都利益最大化,将来相处也能和睦些,也让那一条巷子的人知道友睦邻里;若是都无调解的可能,那就依法而判。” 依照法律,吴大富可能要打二十板子,服役一个月便可回家;而刁氏有可能会被判一年到三年,郭家也需赔款给吴家,至于郭大郎,没有教好自己的妻子,也会被打二十大板。 别看这一下似乎是郭家吃亏,但影响来看,却是吴家更大一些。 因为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地里需要播种,再过不久就是插秧和收割。 吴大富服役一个月,基本上就错过了今年的春种,出来以后,深重的劳役也会压垮他的身体,接下来的夏收他也很难帮助家里,所以这一年的收成吴家算没有了。 当然,郭家的影响也很大,刁氏坐牢,她的儿女将来说亲做事都会受影响。 依法而判基本上是两败俱伤的局面,而且要是依法而办,之后那一条巷子的邻里相处也会多上一些戾气。 也是因为考虑到这些,他才那么费劲儿的处理这一桩事情,不然昨天把人抓回来都可以直接判了。 毕竟事实清楚,每个人需要负的责任都很清楚。 但周满想救大花,白善也想给吴家和郭家的人一条退路,也肃清一下那条巷子的风气,所以才这么大费周章。 满宝想了想后道:“为何不问一下大花的意思,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白善点头,“所以我决定这一桩案子审一天,上午在堂上,下午就去巷子里,到时候在吴家开堂。” 满宝一听,立即道:“我与你同去。” 白善问:“你不去看宅子了?” “明天上午看,下午我就陪你去巷子里开堂,我也是了解了解北海县的民生情况,好安排以后医署的展开工作。” 白善就忍不住笑起来,颔首道:“好。” 白善安排得很好,县衙里的人却只觉得这位新县令太过折腾,连过于圆滑的宋主簿都没忍住道:“这不就是个小案子吗?事实清楚,该抓的抓,该判的判,该打的打,这事儿不就完了吗?这么一件小事都要审两天,那以后的案子怎么办?” 县令光处理案子去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做别的事? 方县丞虽然也不知道白善为何这么做,但昨天他和他们夫妻聊过,不论是白善还是周满都希望在处理政务的过程中以民为本。 他们二人没必要在这件事上骗他,所以方县丞觉得县令这么做自有他这样做的道理。 于是扭头问董县尉,“明日出行的人都安排好了吗?” “安排好了。” 白善想要在吴家开堂,他是一句话的事,但方县丞和董县尉却要考虑到万一群情激愤起来的后果。 虽然目前来看可能性不是很大,但依旧要做一些准备。 明天见 第2858章 严厉 第二天上午上堂,白善依旧是让郭吴两家和邻居们互揭其短,但也掌握了分寸,没有让场面太难看。 其实两家最大的仇怨也是这一次的推搡事件,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两家在上一辈便积累下许多仇怨,细细数来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最消磨善意,两家心中的芥蒂不小,便是到了现在也互相不服输。 白善却没有在他们陈述完后直接作出宣判,而是对众人道:“口舌之争生是非,造谣一事,你们一条巷子里的人都脱不了干系,郭家若是首罪,尔等便是从罪。” 众人一听,隐隐有些不服气,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是郭家的说大富家的怀的是女孩,他们哪里知道会是男孩,而且大富家的也够狠,就算是女孩也没必要去招惹郭家的,不过郭家的也狠,大富娘子怀着身孕,脾气上来未必注意,但她却也一点都不顾忌,说推人就用全力。 前天那一盆一盆的血水和染透血的被子还是给了他们太大的震撼,吴家已经死了一个孩子,而且听意思,大富家的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但是,这些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可什么都没做。 白善自然也看出了他们面色上的不赞同,叹息一声后起身道:“走吧,我们去吴家,这一件事最大的苦主在吴家,怎么处理总要听一听她的意思。” 被叫来听堂的郭里长立即道:“怎敢劳烦大人移步?大人派人去叫她一声就是。” 白善道:“马氏前日生产大出血,已是去了大半条命,现在还未脱离危险,此时让她过堂,无异于杀人,本县手脚俱全,便是移步又能怎样呢?” 郭里长道:“怎能让大人屈尊降贵,这不合规矩。” 白善偏头看他,问道:“本县从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规矩,郭里长是在哪条律法上看大这条规矩的?” 郭里长顿时沉默。 和朝中可以引经据典,无理也能搅三分的老臣们相比,连《大晋律》都背不下来的郭里长实在是太好对付了,因为他很多理由都是“我以为”、“世人认为”,一往深处探究,却只是“某认为”,并没有出处。 所以好对付得很。 堵下郭里长,县衙里的人昨天就知道这事了,连准备都做好了,自然不会在此时生事。 因此大家很顺利的移到了吴家。 乡邻们立即跑回去看,这一下听堂的就不止巷子里的每户男女主人了,巷子里所有人,包括大小孩子都悄悄的挤过来看热闹。 连附近几条街的街坊都惊动过来了。 巷子不大,来的人太多,不仅吴家的院子站满了人,连左右两边邻居家里也站满了人,大家往院墙上爬,要不是被守在院子里的衙役瞪了一眼,他们还想往吴家的那棵树上爬呢。 满宝便站在人群之中看热闹,大吉和护卫们生怕她被挤到,于是将她团团围在一起,白善才在院子中央的椅子上坐下,一抬头就看到了她。 俩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一笑。 白善环顾四周,见该到的人也都到了,便一拍惊堂木让众人安静下来。 衙役将吴大富三人押了上来,大富娘上午听了一下堂,虽然白善不说,但她也渐渐意识到情况对他们不利了,因为在堂上他再一次点出大花朝着对面泼水,仅就前天的事情而言,是她挑起的纷争,因此她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大富娘朝屋里看了一眼,希望一会儿县令看到儿媳妇的惨状能够多偏一点儿他们。 郭家比吴家更要不安,在这里审判对他们很不利啊。 白善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人,再次问道:“案子从昨日审到今日,本县再问你们一次,可知自己错在了何处?” 吴大富不觉得自己有错,他死了儿子,媳妇成了那样,他要是不出头,那还是个男人吗? 因此犟着不说话。 倒是刁氏最先喊道:“我知道,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推大富娘子,再怎么样她也怀着身孕,大不了她以后再朝我家门口泼水,我当看不见好了。” 白善道:“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是半知不解,心里并不服气。” 他扬声道:“你们两家的恩怨由来已久,昨日之事可单论,却又不能单论,再往前去一些,若不是你造谣马氏生不出儿子,甚至有诅咒之嫌,前日之事同样不会发生。” 刁氏脸皮一僵,两次上堂,白善都只问话,基本不下定论,她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下这么狠的定论。 白善看向郭大财,问道:“你呢?” 郭大财依旧咬牙坚持他什么都不知道,很是无辜,他道:“马氏泼水是突发的,刁氏和她打架也是突然发生的,都不是有预谋之事,我当时不在家,实在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善微微摇头,一旁的里正看得心急,心中直骂蠢货,他昨天就忘了嘱咐两句,他们竟然就这样不知轻重。 傻不傻,上了公堂,有理也要先认三分错,先得到县令的好感再说,何况他们还不是有理的那一方。 白善便对郭家夫妻道:“造谣生事,起口舌之争,这样的事你也一直不知道吗?” 他道:“夫有教妻之责,何况你还是一家之主,邻里相处,你负同样的责任。不能因你是男子便可免责,你可教导过你的妻子勿要搬弄口舌?” 白善说完看向站在人群中的郭父,严厉的道:“而这个根源是从你们上一辈开始的,虽然你们两家的恩怨早已经分不出是谁先开始的,但不能否认,仅造谣一事上,你们郭家是首罪,郭来,你为户主,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人群之中的郭父没想到白善还会点他的名,见大家都看过来,顿觉丢脸,黑黝黝的脸上涨得通红,不由低下头去避开人的目光。 白善道:“按律,伤人者,有严重后果的可判三年监刑,刁氏,你搬弄是非,造谣邻里是此次事件的起因,搬弄口舌罪加一等,可判五年。” 第2859章 罚 第2859章罚 刁氏一听,脸色煞白,就是郭家人脸色都难看得很。 家族出一个坐牢的媳妇,将来孩子们说亲都会受到影响,甚至他们这些大人走出去脸上也无光呀。 一旁的郭里长更是脸色铁青,不由的狠狠瞪了一眼人群中的郭来,认为是他没有管束好家中,这才惹出今日的祸事来。 白善和郭大财道:“而你不能约束好妻子,放任谣言肆意流传,对邻居造成极大的伤害,甚至伤风败俗,依律可判三月监禁,打二十大板。” 郭里长不由看向一旁的书记员。 书记员微微点头,表示白善适用的律法没有出错,只不过都照着最严重的判了而已。 郭里长便紧皱着眉头低下头去。 吴大富有些得意,白善就看向他,面无表情的道:“即便是情有可原,但却不合法,提刀追砍人是极其恶劣的事。” 吴大富脸色一变,大富娘脚底有些发软。 就听白善道:“按律,打二十大板,服役一月,若再有逞凶斗狠之举,罪加一等。” 大富娘就软倒在地,跪趴在地上喊道:“大人,打了二十大板再去服役,我儿子要没命的呀。” 白善却没理她,而是抬头扫了众人一圈后道:“今日之祸事,你们这一条街的街坊都脱不了干系,三人成众,谣言也是需要三人以上传播才可成为谣言,若不是尔等不辨是非,又怎会有今日之祸事?” “马氏因生产大出血,未必能活下来,她要是死了,那就是两条人命,她要是不死,也是一条半的人命,”白善拍下惊堂木喝问道:“难道一条半的人命和不足以尔等反省吗?” 白善的目光严厉的扫过,凡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不由的低下头去,羞愧不已。 有些妇人想到躺在屋里的大花,不由抹了抹眼泪。 刁氏已经软在地上瑟瑟发抖,这一刻她才想起来,她要是真坐牢了,郭家只怕会休了她,娘家也回不去,她这一生算完了。 郭家人的脸色也是难看的,一时之间没人说话。 恰在此时,一直虚掩着的门被推开,众人听到响动,一起扭头看过去,就见大花脸色苍白的靠在门上。 周满立即上前扶住她,大富娘反应过来,也立刻上前扶住她,低声催促她道:“大花,你赶紧跟县令求情,大富可不能去服役啊,家里还等着他下地呢。” 大花不由偏头看了一眼扶着她的周满。 周满扶着她的手道:“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我想大家也都想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最大的受害者,大人也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白善扭头吩咐道:“给她一张椅子。” 大花有些忐忑的在椅子上坐下,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周满,这才低头去看跪着的吴大富和郭家夫妻。 白善问她,“才我的定判你可听到了?” 大花点头,白善的声音不小,她在屋里自然是听到了。 “可满意吗?” 当然是不满意的,正如婆婆所言,吴大富要是去打板子服役,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而且家里的地怎么办? 但她不是刁氏,长久以来的隐忍让她知道怎样示弱才是对的,而且 大花又看了一眼周满,最后还是捏紧了衣角起身跪下道:“求大人饶恕我夫君,我愿意宽恕郭家。” 白善挑眉,他准备了一箩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没料到马氏这么识趣。 白善让人将她扶起来,等她在椅子上重新坐好以后才问:“你可知自己病重,甚至有可能活不了?” “知道。” 白善颔首,看了周满一眼后再问她,“那你可知道,你便是好了,以后也有可能不能生育了?” 满宝惊诧的看向白善,不过只一眼便低下了头。 这话一出,大花脸色一白,不由去看周满。 满宝点点头道:“的确如此,你能活命就是万幸了。” 跪着的吴大富不能接受这个结果,连忙道:“怎么可能不能生了呢?” 满宝不太高兴的道:“有什么不可能的?她连命都快没有了,不能再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吗?” 吴大富脸色铁青的不说话。 大富娘也惊住了,一时不能言语。 白善等他们消化完了这个消息才继续问道:“如此,你可还愿意替他们求情?” 郭大财夫妻提起了心,吴大富也扭头过来看她。 大花看了看吴大富,又看了看刁氏,问道:“我要是求情,我夫君是不是就不用打板子服役了?” 白善道:“我会看情况与你们调停。” 大富娘见她久久不说话,便伸手去拉她的衣服,催促道:“大花,两个孩子还等着她们爹挣粮食回来呢。” 大花这才应道:“求大人饶恕我夫君和刁氏。” 白善这才点头,看向郭家夫妻,“马氏为你们求情,你们郭家可愿化解两家矛盾?” 郭大财夫妻哪有不愿意的,连连点头道:“愿意愿意。” 白善便道:“好,如此一来,之后马氏治病耗费的药费和诊费全都由你们郭家负责,这没什么问题吧?” 刁氏想说没问题,郭大财却抢先开口问,“这具体需要多少钱?” 白善道:“问大夫,只要她一日吃着药,你们就得给她付一日的药钱。” 大富娘立即道:“现在我儿媳妇一天的药钱是八十六!” 郭大财脸色一变,那要是吃上十天岂不是就八百六十了? 看马氏这情况,吃十天肯定还好不了。 他不由去看他爹。 郭来沉吟着没说话。 白善继续道:“除了药钱,还有补身体的钱。” 他抽出一张周满给他列的菜单,道:“也不要你们给钱,直接给东西就行,免得你们说吴家占你们的便宜。” 白善道:“她这病最少要养一年,这一年里,每日两个鸡蛋,每隔两天半斤的肉,不拘你是肌肉、牛肉、羊肉还是猪肉,每一旬一条鱼,不低于两斤” 不仅郭家人,街坊邻居们也都张大了嘴巴。 “当然,除此外你们还有第三个选择,”白善道:“直接给钱切结,罚钱五万给马氏,从此后你们两家矛盾解除,再有主动挑拨之人,当另罪来罚。” 晚上十点见 第2860章 判决 第2860章判决 吴大富一听五万钱,便也忍不住扭头去找大花,压低了声音道:“要钱切结。” 大花垂下眼眸没有应声,郭家已经着急道:“我们愿意选择第二种办法,每日给她付药钱和菜钱。” 五万钱,就算郭家能拿出来,一下拿出这么多来也掏空了家底,还不如每日给她买药买菜呢,满打满算一天也就一百,那一年是多少钱来着? 郭家人不太能算出来,但总觉得比五十万钱少。 吴大富有些着急,拉了一把大花后和白善道:“大人,我们不要他们买药和买菜,谁知道他们会往里加什么东西?我们就要五万钱切结。” 白善却不看他,而是看着大花道:“你的选择呢?” 大花咬了咬嘴唇,她也想要钱,但她心里知道,要是要钱,那些钱恐怕很难到她手上,别说吃鸡蛋吃肉,只怕连药都很难吃到。 有了钱,吴大富还怕娶不到媳妇吗? 大花就迟疑了这一下,就听到白善轻拍了一下桌子道:“不过不管你选择什么,本县也不会听你的。” 大花愕然的抬起头来,就听见他道:“我让你选择了是否宽恕郭家,公平起见,郭家自然也要有一次选择的机会,选择赔偿的方式就是他们的机会。” 郭家人喜极而泣,这一下他们也不觉得白善一开始的要求严苛了。 大花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吴大富和大富娘的脸色却很难看。 大富娘大哭道:“那我孙子就白死了?大人,以后我们吴家要绝后了呀。” 白善问他们母子,“这是何人之过呢?吴大富,韦氏,孩子的死亡你们就没有过错吗?” 母子俩噎住。 白善道:“每一个凶手都应该受到惩罚,马氏付出了大出血和半条命的代价,郭家付出了金钱,你们母子二人自然也要付出代价。” 他直言道:“你们母子二人若是嫌弃马氏不能再生育,本县可以为你们调解和离。” 大花脸色一白,下意识的道:“不,不要。” 白善道:“当然,本县尊重你们每一个人的意思,一方想和离,另一方若是不愿,本县便多调解几次,务必都会让你们满意的。” 吴大富不说话,大富娘却忍不住问道:“若是和离我们家能得郭家赔款吗?” “不能,”白善道:“郭家的赔款是给马氏的,相反,你们吴家需要返还给马氏嫁妆,同时要给她一定的赡养金安家。” 大富娘尖叫,“凭什么?” “凭她好好的女儿家嫁到你家里来,不过三四年便是这副破败身子,”白善道:“她没有大错,既然是和离,本县自然要保证你们双方合理的利益。” 大富娘:“她生不出儿子。” 大花脸色一白。 白善道:“她生出来了,只是死了而已,何况,七出之一的无所出并不特指男孩,她还有两个女儿呢,就凭这一条你也休不了她。” 那还和离个屁呀,别说给赡养金,就是不给,和离之后,他们家这条件也很难娶到好的儿媳妇呀。 大富娘不再吭声,大花悄悄的松了一口气,即便被逼到这个份上,她也不想离开吴家。 白善知道,这条巷子里的邻居关系之所以恶化成这样多是因猜忌而起,而夫妻之间更忌讳猜忌。 既如此,不如敞开来说,将最坏的结果都说出来,再寻求最适合双方利益的解决方法。 白善就问吴大富,“你要不要和马氏和离?” 吴大富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大花,见她正紧张的盯着他,他也不由红了眼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这个婚,他和离不起。 白善便点了点头,此事就算是定下了。然后扫了围观的众人一眼,扬声道:“郭家和吴家的人都各自受了惩罚,算是了解,接下来便是尔等了。” 他道:“谣言如刀,这把刀看不见,摸不着,却不比开刃的刀钝,它不是割在人的身上,而是割在人的心上,可谓刀刀见血,想来诸位这一次也见识到了谣言的厉害。” “本县希望将来你们能友睦邻里,再有纷争,彼此让一步又如何?”白善道:“郭家和吴家若在一开始有纷争时便可相让一分,何至于闹成今日这样,付出了人命的代价,你们之中哪一个又好受了?” 众人纷纷低头。 白善道:“关于造谣传谣马氏生不出男孩一事,尔等负次责,便罚你等负责挑吴家一年的水。” 他道:“这一条巷子包括吴家在内一共二十户,以后一户轮一天,十九天一轮。” 白善低头看着郭大财道:“包括你郭家。” 郭大财和刁氏低下头去。 白善问:“可有人家有意见吗?若有,当下便提出,若是不提,本县便当你们认罚了。只是认罚之后却又不做,本县知道可就不只是罚你们挑水而已。” 没有人反对。 白善昨天拘着他们去听堂时他们便感觉不好,后来更是直指郭吴两家的事他们也有责任,刚才见郭家被罚了这么多钱,他们敢在此时吱声? 挑水而已,还是十九户轮着来的,听着也不会很难。 白善便看向书记员。 书记员立即将写好的判决给他看。 白善一目十行的扫过,确定无误后交给书记员,“让他们签字画押吧。” 判决书并不长,两页纸而已,但需要画押的人就很多了,书记员好一会儿才将画押好的判决书拿了回来给县令盖章。 满宝见他们忙活完了,这才上前一步道:“今日既然大家都在这儿,那我就顺道给大家普及一些事实,一些你们以为的,却一直是假的事实。” 外面正打算悄悄散去的人一看,立即又凑了上来。 周满站在白善的桌子前道:“先与诸位介绍一下自己,在下周满,是青州医署署令,奉命来青州开办医署的,我是一名太医。” 她道:“很多人都认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但大家心里也都知道,这句话本事就有毛病,因为只女子一人是生不出孩子来的。” 人群哗然,生孩子这样的事怎么能再大庭广众之下说呢? 满宝似乎知道他们在吵闹什么,随手拿起白善桌前的惊堂木重重的一拍,严厉的喝道:“吵吵什么,你们也没少催着人家夫妻生孩子,这会儿就说的生孩子,你们鼓噪什么?” 这话乍一听是没错,但怎么总觉得怪怪的? 明天见 第2861章 科普 第2861章科普 等人群重新安静下来,周满才一脸严肃的道:“生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情,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吧?” 众人一起点头,废话,这个道理要是都不知道咳咳,要是生孩子只是女人的事,那还要男人干什么? 周满顿了一下才继续道:“那么生男生女是由谁来决定的呢?既然生孩子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情,那么生男生女自然也不是女人一个人的事情。”这个问题绝大多数人都懵懂,就连来凑热闹的百草堂大夫和掌柜都低头沉思起来,有些半知不解。 其实作为大夫,他们虽然没有专门研究过这点,却也是有自己的经验和感觉的。 没有人提的时候还好,一旦有人提出这个问题,俩人就忍不住对视一眼,都有些忍不住,“好像,这事儿跟男子有更大的关系。” “听听周大人是怎么说的,太医署那边说不定比我们更明白。” 也是,里面的人可都是医术精湛的人呢。 满宝也知道,这里的人大半都不识字,更不要说医理了,所以解释起来简单又粗暴,她直接去吴家的厨房里拿出四根棍子来,其中两根烧了有一半,已经碳化,黑乎乎的。 她也不嫌弃脏,将两根棍子放在白善的桌子上,然后就举着手中的两根棍子给众人看,“这一条,从头到尾都一样的棍子是女人,这一条呢被烧了一半的就是男人,男人和女人是不一样的,这一点儿大家都知道吧?” 有人便混在人群中嬉笑道:“知道,知道,这成了亲的都知道,哈哈哈” 白善厉眼扫过去,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嬉闹什么?想听的便留下,不想听的便转身出去,你们当周大人的课好上吗?除了太医署的学生,便是京城的达官贵人们想听都不一定能听到呢。” 人群便慢慢安静下来,虽然脸上很嫌弃和不好意思,但不少人心里却是想知道的。 若是知道了生男孩和女孩的原因,以后他们岂不是就可以想生男孩就生男孩? 所以剩下的话不用白善说,人群里的人便镇压了几个想要调笑闹事的混子。 正想挤进人群里找他们算账的衙役们便停住了脚步。 周满见他们安静下来了,这才扬着手里的棍子道:“夫妻结合,孕育胎儿,我们常说孩子是父母的骨血,是其血脉的延续,那么,新生儿的身上不仅会有母亲的血脉,自然也有父亲的血脉。” 这个道理也很容易理解,便是不怎么懂事的孩子将话在脑袋里转了两圈也能听懂,更不要说一群以血脉传承为毕生所愿的成年男女了。 满宝见他们都理解,这才继续道:“而孩子的性别就在结合孕育之后便确定了下来,像外头流传的什么可保生男胎的药丸,逆转阴阳的药丸全是假的,那可能就是从人身上搓下来的泥团子裹了面粉糊弄你们呢。” 众人脑海中浮现了一幅画面,顿时恶心的不行。 满宝用棍子敲了敲桌子,将大家的注意力抓回来,继续道:“那么男孩是怎么形成的,女孩又是怎么形成的呢?” 她扬起手中的棍子,从代表父母的那一条棍子上掰下来两截,这两截颜色一样,她将这两截合在一起,道:“代表女人的棍子通体是一个颜色的,那么自然,当父亲的这一部分血脉和母亲的血脉融合在一起时,形成的棍子也和母亲一个颜色,所以它是女的!” 她伸手又掰了那根被烧了一半的棍子,拿出一截黑乎乎的棍子道:“可是当父亲的这一部分血脉和母亲的融合在一起时,形成的棍子便和其父完全一个颜色,而这,代表的就是男性,看明白了吗?” 围观的人们都懵了,所以,这话的意思是 “生男孩还是生女孩,通俗意义上来说,是由父亲一方的血脉来决定的,”满宝扬着手中被掰了两段的棍子道:“和母亲一方的血脉融合的是下半部分的父亲血脉,那怀的就是女孩,融合的是上半部分,这一段表示被烧过的部分的血脉,那怀的就是男孩。” “一般来说,没有外力干预的情况下,怀男女的概率是一样的,如果夫妻二人多次生产都是女孩,那说明” 满宝顿了顿后道:“要么是你运气不好,要么是你男方一族的原因所致,X那一部分的血脉要更强悍些。” 染色体和基因之类的东西,说出来需要解释的就太多了,可以教授给弟子学生们,但给这些人讲解,还是需要他们明白就可以。 自古以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认为生孩子是女人的事,自然,生男生女也都是女人的事。 上千年了,这样的想法从没被打破过,但这一下有人告诉他们,你们认为的从来都是错的。 很多人都一下接受不过来。 就是一向严肃内敛的方县丞都忍不住问:“大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满宝理直气壮的道:“我是太医啊。” 方县丞问:“太医院里的太医都能分出男女吗?” 满宝挑眉道:“十之四五吧,而这十之四五之中又有十之二三有可能诊错,毕竟大夫也是人,是人便有失误的时候,太医也是一样的。” 满宝语带警告的和众人道:“太医院里的太医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但绝对是全天下最优秀的一批医者,连我们都不敢说可以百分百的分辨男女,更不要说外头的大夫了。” “所以将来你们若是因为想生儿子而打胎,最好想一想今日的祸事。” 大家想到那个因为被谣传是女胎,才一出生就夭折的男婴,齐齐抖了一下。 满宝看见,满意了。 人群中,有老妇人忍不住问,“大人,难道就没有怀男胎的方法吗?” 满宝斩钉截铁的道:“没有!” 她道:“男人自己都还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呢,我一个大夫怎么控制?” 她顿了顿后道:“而且生女孩有什么不好的,嫁出去有一笔聘礼,就是给置办嫁妆,那多少也能留下一些,逢年过节也有女儿的孝敬,实在舍不得女儿出嫁还能给女儿立女户,招个上门女婿,白得一个儿子,多好?” 众人只觉得周满这话很胡搅蛮缠,要不是实在没儿子,谁愿意女儿招上门女婿啊。 上门女婿能是多好的人? 下午六点见 第2862章 天注定的 第2862章天注定的 没人将周满这一番言论放在心上,都各自议论起来,难道真的没办法生男孩? 白善见状,敲了敲惊堂木,让他们都散了,“判决从今日开始生效,望你们记住今日之罚,以后友睦邻里,不要造谣传谣,也不要冲动行事。” 围观的百姓齐声应了一声“是”,今日他们也算见了世面了。 一般这种事,不是闹得太大的,都是里长就处理了,很少有闹到衙门上去的。 这一次过后,远的不说,这条巷子左右的街坊都要谨慎一些了,真因为闹矛盾进了衙门,丢脸是小,和郭家一样赔了大价钱就太亏了;像吴家这样的也惨啊。 大家只要一想到吴家儿媳因为这件事不能生孩子了便忍不住叹息一声。 人群散去,白善牵了周满的手正要回去,大富娘突然叫住他,然后当着他们的面和郭大财伸手,“昨日的药钱和今日的药钱,一共是两个八十六。” 满宝忍不住乐,给她算了出来,“一百七十二。” “对,明天的药你们一大早买去,但今天和昨天的药钱你们也得给我们。” 白善便也停下脚步看向郭家,没有开口让他们给,但也没有说不用给。 郭大财不由看向郭父。 郭里长不由暗暗瞪了郭来一眼,郭来咬咬牙,回屋去取了两串钱过来交给大富娘,勉强扯了笑容道:“前日是我家儿媳妇下手没个轻重,这就算是这两天的药钱了,多出来的这些给侄媳妇买些鸡补补。” 大富娘虽然不知道两串钱比一百七十二多出多少来,但两百是一定多的,于是赶紧接过。 满宝微微一笑道:“多出了二十八钱,一只鸡是买不来的,但肉却可以买两三斤,大娘不如拿了钱去买两斤肉,这两日大花和大富都受了惊吓,正好补一补。” 白善也道:“不错,且此时正是农忙,家里的地也要开始耕犁开播了吧?都是重活儿,得先补一补。” 要是说给大花补身体,大富娘肯定不太愿意,但是给自己的儿子 大富娘迟疑了一下后就点头。 白善这才让人见桌椅搬走,他自己将惊堂木揣兜里,和周满手牵着手离开,在走前还和大花道:“你可得好好的养身体,争取活过来,不然你要是死了,郭家给你的赔偿就没有了。” 吴大富听见这话心中一跳,郭家人也不由抬起头看过来。 白善便冲他们微微一笑,还是和大花道:“你要死了,那郭家可就真涉及到人命案中了,到时候本县便是想网开一面也难了。” 才出生的孩子死了,那是因为早产,摔跤,营养不良等各种方面造成的,所以白善定刁氏的罪是伤害罪,而不是杀人罪,可要是大花死了 不说刁氏,就是郭大财都打了一个抖,不敢在这时候惹吴家了。 大富娘子一看就脸色煞白,命不久矣的样子,万一这时候说了什么话惹到她,人一激动又血崩了怎么办? 郭家人连忙转身走了。 吴大富也转身扶着大花回屋去了。 两个孩子正坐在床上玩耍,看到大人进来便立即手脚并用的爬下床去。 她们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上干净的了,昨天晚上大花给她们换的,此时见她们爬下来,便道:“下来做什么,在床上玩儿,一会儿又把衣裳弄脏了。” 吴大富低头看着两个孩子,难得的将孩子抱起来放在床上道:“脏了就让娘去洗。”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吴大富当然也是喜欢她们的,只是以前为了生计,基本上忙得转不开身。 他出门的时候她们还睡着,回来的时候又累得连说话的欲望都没有了,所以他很少与她们呆在一起。 可若是没有意外,他这一辈子可能就这两个孩子了。 一想到这里,吴大富对她们也多了一点耐心,将俩人拎到床里面放下,这才扶着大花坐下。 他道:“你先躺着吧,我去让娘买些肉回来。” 他转身去找他娘。 出门时,正好看见县令和县令夫人才带着人出门,他娘站在门口送人,他不由上前问道:“娘,大人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大富娘没好气的道:“还能说什么,就说要你媳妇好好的养着身体,不然于寿命有害,还说什么要是养好了,将来说不定还能生养。要我说,何必费这么多的钱,直接拿了五万切结多好,我们拿了钱也不会亏待她,该给她的药和肉都会买的,她要是用不完,将来也能给两个孩子准备嫁妆” “大人已经说了,这是该郭家来选的,您能做郭家的主吗?”吴大富有些烦躁,他蹲了两天大牢,受饿不说,也担惊受怕的,这会儿就很饿,所以他伸手道:“您给我一些钱,我去买点儿肉,您把饭煮上吧。” 大富娘道:“这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 她还是没有死心,压低了声音道:“你还真打算守着她过一辈子吗?我们吴家总不能真的断子绝孙吧?” 她道:“把钱存着,她身体不好,过几年她要是你也好有钱娶个媳妇。” 吴大富烦躁的道:“怎么娶?我们家穷成这样,我还有两个女儿,鳏夫娶个媳妇,就是寡妇也得四五吊钱,我们家现在才有多少钱?两吊钱都不到。” “而且总不能为了娶媳妇就不过日子了吧?”吴大富道:“我又不是没媳妇?您别说了,赶紧把钱给我吧。” 吴大富愣是从大富娘手里抠了二十出来,直接甩着膀子就去买肉了。 他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就算是再娶媳妇回来,说不定生的还是女儿。 那县令夫人不就说了吗,生儿子这事儿是男人决定的,他觉得一定是因为他们家一直阴盛阳衰,所以他才会一直生女儿。 过几年? 哼,过几年等他两个女儿长大了,家里风水更阴了,想生儿子更不可能了,既然如此,还不如现在买了肉吃呢,何必再娶一个媳妇生许许多多的女儿? 白善牵着周满出了巷子,也忍不住问她,“生男孩真是男人这一方来决定的?” “假的!”满宝道:“男人也不能控制住融合的血脉一定是下一头有颜色的呀,所以这是天注定的,既不是女人可以决定的,自然,也不是男人可以决定的。” “只不过是男孩还是女孩,的确是男方那边的血脉来决定的而已。” 晚上九点见 第2863章 评价 第2863章评价 后面竖起耳朵听的方县丞等人沉默了下来,所以生育男女虽是男方这边的血脉决定,但生男生女却是天注定的? 方县丞没忍住,好奇的问:“大人,生儿生女之间可有概率吗?” “大体上来说,一半一半吧。” 出了巷子,满宝问他,“要不要去吃饭?” 白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绿色官袍,决定还是回县衙,于是他叫住郭里长,“我们同回县衙用饭吧。” 郭里长心中一紧,就知道接下来轮到他了。 也是,连一条巷子的街坊都被罚了,他这个里长怎会一点事也没有呢?何况他和郭大财还是亲戚。 郭里长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连声应下,弓着身子和白善去了县衙。 白善要在这里县衙里吃工作餐,满宝想了想,她也有事和他说,干脆也留下了。 县衙里养有厨子,官吏们可以在县衙里吃工作餐,只不过为了节省花销,县衙的工作餐实在是称不上好吃。 白善是这么认为的。 他也没少吃工作餐,但生平第一次吃到这么难吃的,所以这一顿饭他吃的极为优雅。 倒是满宝吃得津津有味,白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觉得胃口也好了许多。 但坐在对面的郭里长就没有白善的这份从容了,他只觉得如坐针毡,白善一直不开口,他这心就一直提着。 白善吃得差不多了,这才擦了擦嘴巴和郭里长道:“百姓愚昧,很多人行事全靠着一口气,并不知道自己行事会带来多坏的结果,也不知道触犯了律法。所以这些事就需要里长去关心注意。” 郭里长连连点头应“是”。 白善道:“县是乡里组成,本县虽是县令,但政令通达还得靠诸位,尤其是里长,一里之内,各家各户的情况你是最了解的,出了事情,本县会问你,百姓们也是仰仗你,所以里长要公正呀。” 郭里长抹着额头上的汗连连称“是”。 白善继续道:“以后郭吴两家那边郭里长要多注意,尤其是吴家,他们才遭逢打击,短期内只怕很难振作起来,而如今正是春忙的时候,都是乡邻,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郭里长连连点头,见白善没有训斥他,高高提着的心这才慢慢放下。 白善的话也只是到这里,等他吃完后便让郭里长退下去了。 他一走,白善就扭头问周满,“你选好地方了?” “选好了,”满宝道:“就在前门大街的后面,距离百草堂和仁和堂不是很远。” 她道:“两进的院落,勉强算宽敞吧,但北海县小,并不用特别大的地方。” 白善疑惑道:“百草堂和仁和堂不是在前门大街上吗?那一溜儿前头都是店铺吧?” “它不在前门大街上,它在后面,”满宝给他比划了一下,道:“大门开着的那条巷子还挺宽,零星有些小摊位,但租金便宜,一年十三吊钱。” 白善惊讶,“你连价钱都谈好了?” 满宝叹息道:“没办法,房东太热情了。” 白善总觉得她被坑了,“那也太快了,那房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满宝道:“问题不是很大,除了偏僻点儿外没有其他太大的毛病了。” 方县丞认真的想了想周满比划的地方,总算是想了起来,不由道:“那地方不只是偏僻点儿吧?” 那是相当偏僻了,宅子在前门大街下去的一条巷子里。 巷子的确不小,但需要一直下去,一直下去,走到尽头是一堵院墙,临着那堵院墙边上的一个院子才是周满他们要租的宅院。 但其实那条巷子是斜着往里的,那座宅院的后门也有一条巷子,要小很多,巷子的对面就是百草堂,斜对面则是仁和堂。 嗯,两个堂的后院。 穿过整个百草堂和仁和堂就是北海县最热闹的前门大街了。 直线距离特别短,但真要走到前门大街,他们需要走一刻钟往上。 听着花费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北海县就这么大,最热闹的前门大街逛起来也就两三刻钟的事,一刻钟对这里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长了。 不过京城来的满宝不觉得,她觉得那个位置挺好,不仅出入方便,便宜,地方够大,还闹中取静。 很是适合贫穷的病人来此治病。 方县丞张了几次嘴到底还是没说下去。 白善看了看方县丞的脸色,当即起身道:“走,我与你去看看。” 满宝愣,“不休息吗?” 跑了一天了,她有点儿累,想休息。 白善就拖着她起身,“累什么累,我们先去看房子,真的定下来医署再休息。” 他道:“我明天就要下乡去巡视了。” 满宝精神一振,蹙眉道:“不等我吗?” 白善道:“你后头再来追我?我给你做好笔记,回头你把问题写出来,我给你问一问也行。” 科科就适时的叮咚了一下,满宝一听立即道:“不必,我自己去,嗯,早日定下宅子和规程,我和你一并下乡去看看情况吧。” 白善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方县丞跟在他们身后,正迟疑着是不是要跟上,便见宋主簿站在办公房门口冲他招手。 方县丞皱了皱眉,还是上前了。 宋主簿立即和他行礼,笑问:“方大人,白大人他们这是要去干什么?” “看医署的房子,”方县丞皱眉问,“粮种都准备好了?” “我都清点好了,这不是刚从库房里回来吗?”宋主簿笑眯眯的道:“刚才郭里长一头汗的从里头出来,我叫了他两声都没反应过来,看样子吓得不轻,怎么,我们的县令大人罚他了?” “也是,听说一整条巷子的人都被罚了呢,”宋主簿笑哈哈的道:“白大人也太小题大做了些,不过是两家的矛盾,怎么还把整条巷子的人都牵扯上了?” 方县丞皱眉道:“今天白大人处理这桩案子处理得极好,宋主簿合该去听堂才对,可惜了。” 说罢转身就走。 宋主簿被噎了一下,扭头问端着饭出来吃的董县尉,“方大人这是怎么了?” 董县尉吃着饭道:“方县丞这话却是没错,白大人的这一桩案子处理得极漂亮,就是升官前的路县令都做不来的漂亮。” 六一儿童节快乐! 今天是六一,答应了书友们晚上加一更,所以晚上十一点见啦 第2864章 晕了(祝书友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2864章晕了祝书友们六一儿童节快乐 宋主簿: 他惊讶的看向董县尉,不明白怎么才一个上午他对白善的评价就这么高了? 董县尉端着一个碗靠在门框上道:“白大人心地善良,心机手段也都不差,最要紧的是,他足够用心。” 见宋主簿挑眉,董县尉就笑了笑道:“你也说了郭吴两家的事算不上什么大事,要是往常,除非吴大富提刀把郭家的人砍杀了,不然多半是报到里长那里,郭里长组织了郭吴两家宗族商量着解决了,根本就报不到县衙这里来。” “报上来的,多半就是郭家的人命案了,到那时郭吴两家也就全毁了。”董县尉负责的就是北海县的治安问题,自然知道过了那股劲儿后吴大富就没那个胆气再提到杀人了。 可是人都怕一个万一。 “这样的小案子就是报到县衙里来,也多是像白大人说的那样,按律,刁氏坐监三年,郭大财打一顿板子,吴大富去服役了事。看着是公平公正了,但这样一来同样后患无穷。” “郭家出了一个坐监的媳妇,而吴家不仅失去了一个孙子,儿媳妇还病重卧床,儿子又去服役,出去后一年的收成也毁了,极有可能日子一落千丈,甚至会落到卖儿鬻女的地步,”董县尉道:“两家经此一遭算是结了死仇。” “可白大人费了两天功夫,郭家被罚得心痛了,却免了牢狱之灾,对后世子孙的影响降到了最低,”董县尉道:“吴家更是不必说,从破家之局变成了现在还有一线生机的局面。就凭这两点便可看出他心善又有手段和心机。” 董县尉说到这里一顿,意有所指的道:“我们这一位大人可不好糊弄,为民者脾气多有强硬之处,只怕这一位的脾气不比路县令小。” 宋主簿没说话。 董县尉就捧着碗溜溜达达的走了,宋主簿回神,连忙喊道:“你上哪儿去,不吃饭了?” “吃饱了,你今天叫的鸭子炖得也太油了些,不好吃。”董县尉说着话走远了。 白善骑着马和满宝跑了半条街,又走了一条巷子才到她说的宅院。 白善下马,左右看了看,发现这是一条副街,根本不是什么大巷子,左右两边还有临街的铺面 好吧,大半铺面都没开,连摆摊的摊贩都只延伸到这条街的路口而已,靠着门和墙的一边有的还放着木柴之类的杂物。 的确不像是街面,而就是一条巷子。 白善看着杂乱的街道,觉得他急需整理城中的洁净样貌。 房东还没走,正带着家人在里面收拾东西,毕竟要出租了嘛,自然要给人收拾收拾的。 拎着脏东西的房东一家人才出门就看到穿着官袍站在他们门前的白善。 房东的手就有点儿抖,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上前行礼,他不由偷偷去瞄周满,“大人怎么又回来了?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没有,”满宝看了一眼白善道:“只是白县令想看看房子。” 白善忍不住感慨道:“这地方是很偏僻呀。” 在往里就是一堵墙,他很好奇,“这是谁家的宅子?我看它横跨了两条巷子,想来里面不小。” 这个格局,很有点儿他们当初在益州租的宅院的格局呀,隔壁就是个大宅院,偶尔还能翻个墙什么的。 这么一想,再看向拦在巷子口的院墙时,白善目光就不对了。 房东道:“这是宋老爷家的宅子,他家的宅子可大了,从这儿到后头都是,听说比县衙后头县令家的院子还要好看。” 那是自然,看这布局,整个宋宅只怕跟县衙差不多大了。 白善笑问,“是宋主簿家吗?” “不是,宋主簿只是宋老爷的一个侄子,这是宋老爷家的宅子。” 满宝便也好奇起来,“亲侄子?” “堂的,”房东看了眼白善的身后,见跟在他后面的都是护卫下人,而没有县衙的衙役,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宋主簿是旁支。”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 白善疑惑,旁支就旁支,嫡支便是嫡支,这不是客观事实吗? 房东似乎知道白善在疑惑什么,小声道:“宋主簿想加入嫡支呢。” 这下不仅白善,连满宝都好奇起来了,却不是好奇宋主簿想加入嫡支的事,而是好奇,“你怎么知道?” 房东不好意思的道:“不瞒大人,小的母亲便是出自宋家,这事儿吧,小的就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白善:“” 他想了想,记得当时房契上写的是陆氏,于是道:“陆老爷倒是想得开。” 他们才见第一面吧,便和外人说亲戚的逸闻,真的好吗? 房东便嘿嘿一笑,正想继续,就听白善道:“但这也不能抹掉它太偏僻的事实。” 房东连忙道:“但我们这院子大啊,夫人是看过的,我家虽然也是二进的院子,但门脸大,后头分了两个院子不说,最后还带了个小花园呢。” 满宝就感叹道:“这宅子我又不是拿来住的,是拿来做医署,风景一类的倒也不需要太过好看。” 白善补充道:“而且还远,从县衙过来得走上半条街,然后又走完了这条巷子才到。” 房东一听立即道:“大人,我们这里离县衙很近啊,我们不走大街,我们走巷子,不必骑马,走路用不到一刻钟就到了。” 白善满脸怀疑。 “真的,不信我带大人们走一趟。” 说罢带着他们进院子,走到后面花园处,直接打开了后门,一出去便是一条小巷子,只容一辆马车经过的那种小巷子。 白善还闻到了淡淡的药香味儿,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一间小门,显然这就是满宝说的百草堂后门了。 房东领着他们朝前去,走了几十步后转弯进了一条小巷子,走了不到百步又拐了一下 等再拐出去的时候,已经晕头转向的白善和周满就看到了一条有些熟悉的巷子。 房东高兴的指着巷子上的一道门道:“大人们请看,这就是县衙后院的角门,我可以保证,我们刚才绝对没有花费超过一刻钟。” 白善和满宝沉痛的道:“是没有一刻钟,但我们已经晕了。” 让他们自己走这条路,只怕一天都很难转出来,里面的小巷子太多了。 晚安了哟 第2865章 定下 第2865章定下 虽然这条路线比较曲折,但白善最后还是答应租下来这个院子,因为目前北海县内出租的稍大一些宅院中,这一个宅院的确是最合适的了。 “别看北海县内有三个牙行,手头租赁的房屋却不多,他们主要做的是买卖土地和人的生意。”满宝和牙人们见了两面,基本上就把人家的行情摸透了,她是官,问话,对方便是稍稍有夸大的成分,却都会回答,当然,这也是有宋主簿在一旁的好处。 “而在租赁的房屋中,除了店铺外,其余都是住宅了,不是太小,就是出入的巷口更小,”满宝和白善解释道:“就我们刚才走过的那种小巷子,只容一辆车经过,很是不辨,那条大巷子挤一挤还是能过两辆马车的。” 白善强调道:“那不是巷子,是街道,不过我也看出来了,北海县商贸不盛啊,好好的街上堆满了杂物,若是清理出来,它就能不像巷子,像真街了。” 满宝道:“听那些牙人的意思,三四年前北海县的商人更少,摊贩连前门大街都占不完,更不要说边上的副街了,还是路县令来了以后商人才慢慢多了起来,街上的摊贩也多了一点儿,如今便是农忙时候也占到了路口。” 白善野心勃勃,“那接下来两年我们就让他们占满副街好了。” 满宝问他,“路县令不收小摊小贩的入城费的,你收吗?” 白善:“我也不收。” 很是大方的样子。 满宝:“那我们医署的租金县衙能帮我们销了吗?” “不能,”白善反应很快,道:“我记得除非建造房子,县衙需要负责一部分外,医署的其他支出都是太医署直线负责的吧?” 满宝道:“医署资金不足的时候也是可以寻求县衙帮助的嘛。” 白善:“这还没开始呢,你们医署的资金就不够了?” “接下来要忙的事可不少呢,”满宝掰着手指头给他数,“要整理宅院,改造成适合医署的格局,要采购药材和医疗器械,还要请人总之花销很大呢。” 白善沉吟片刻,问道:“这么多事你还要随我下乡吗?” 满宝颔首道:“我得调查一番乡下的就医情况,有的乡镇是有大夫的,有的却是没有大夫的,而且医署也要宣传一番,农忙过后要换季,体弱之人和婴幼儿容易招邪,而且过后便是夏季,我也想看一看当地有什么防暑的药材,若是可以,我直接当地收购,倒是免了和药商购买,又贵上一筹。” 白善便明白了,点头道:“行吧,那明日我们一起出行。” 满宝问他,“你带谁一起下乡?” 白善:“董县尉。” 他道:“先找董县尉,待粗粗了解过北海县的情况后再换宋主簿,我外出,方县丞得负责县衙事务。” 白善看了眼他们刚才过来的方向,和周满笑道:“只看宋家的宅院就知道,宋氏在北海县的势力不小,所以好刀得用在刃上才行。” 宋主簿没料到自己被白善当成了刀,他拿着一本册子笑眯眯的从县衙前头找到后院来,和白善道:“大人,今年的粮种都在这儿了,下官今日又清点了一遍,您看该如何分配?” 白善便起身道:“我与你先去看看粮种。” 他扭头和周满道:“我下午可能有些忙,晚食若是赶不回来你就先吃。” 满宝点头,挥了挥手让他忙去。 白善一边往外走,一边和宋主簿道:“派人去通知各乡里正,让他们三日后来领粮种,我记得现在便是农时,为何粮种到现在都没有发下去?” 宋主簿:“这不是想着大人要来了,所以想要请教一番大人再做决定” 声音慢慢消失,似乎是人走远了。 满宝摇了摇头,从书案上翻出一沓白纸来放在一旁,她抽了一张放在桌子上,沉吟片刻后便开始写计划书。 他们医署需要的东西要一一列举下来,这样才好采买讲价。 药单是现成的,各地医署采购的药单都大同小异,只是在偏重药量上会有些不同,还有便是各地会在当地一些特殊病症上多增添一些药材而已。 满宝便直接拿了太医署内的记录的药单出来,直接在后面添加上采购量。 应该要放出风声去了,总不能她去找药商吧?合该药商来找她才是。 满宝想了想,扯过一张大纸写了一张公告,招来西饼道:“将这张公告送到前面县衙去,让他们的书誊抄几份,县衙门口的公告墙和城墙都给我贴上,这一份就给我贴到医署门口去。” 西饼:“娘子,医署就定了那座宅院了吗?” 满宝点头。 西饼很苦恼,“我不认路。” 满宝安慰她道:“不打紧,我也不认路,但前头县衙的衙役肯定都认路,回头你找他们多走两趟就认路了。” 安慰下西饼,满宝继续伏案工作,九兰和五月都进来看了一眼,然后将灯给点上了。 等白善回来,满宝都还在埋头苦写。 白善看了一眼已经完全黑下来的天色,轻轻地敲了敲桌子问,“你吃晚食了吗?” 一旁的西饼立即道:“没呢。” 九兰补充道:“娘子是在等郎主呢。” 白善信她才有鬼,看她案上那些写满了字的纸他就觉得她是忙了。 满宝抬起头来扭了扭脖子,和他道:“我还差一点点。” 白善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她不是在写计划书,而是在写折子,不由疑惑,“你要上折?” 这才一天功夫,有什么事需要上折? 满宝道:“我将青州医署的地址暂定在北海县,虽然不违反规定,却不符合常情,所以我要上折与陛下、与太医署汇报一声,顺便再催促一下新的刺史,他要是再不来,我的医署就只能在北海县扎根了。” 白善若有所思的问,“新刺史到了,难道你要两地奔波?” 满宝喝了一口茶水后道:“我也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呢,所以我晚上还得给萧院正写一封私信,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让我从太医署中再挑选一个人过来帮忙。” 下午六点见 第2866章 下乡(一) 第2866章下乡一 白善:“你属意谁?” 满宝特别随性的道:“谁我都可以接受,是个人就行。” 白善无言的看着她,等她将折子收尾便拉了她去吃饭,道:“陛下将你外放,是想你找到地方医署与地方县衙和睦共处,共同发展的方法,你此时要带在身边的人就相当于将来你的左右手,甚至此人会接替你的位置,你觉得此人可以随便吗?” 满宝微微蹙眉,“太医署里的学生我都授过课,在我这里都是一样的。” 她想了想后笑道:“此时郑辜他们四个都各有位置,而且太医署也不会让我们师徒四个在一个地方的。” 这不就是结党了吗?谁知道会不会营私? 所以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 白善道:“我以为你会有属意的人选。” 满宝想了想后摇头道:“都可以,本来地方医署就是在摸索,每个人的想法都是不一样的,太医署这么多学生,我并不能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想法,既然如此不如随缘,不管来的是谁,我们互相磨合,互相启发便好。” 白善一听,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管她这件事。 用过饭,周满便给萧院正去了一封信,和折子一起交给白善,大爷一般的道:“明日递出去吧。” 嗯,驿站也归县衙管,除非密信,不然这信还真是要交给县衙后送到京城去。 白善接过,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揉了揉额头后上床抱住她,被子一蒙便道:“快睡吧,明儿还得下乡呢。” 下乡是个苦力活,一般尽职一些的县令每年都会选择几个乡里去看看,了解了解民情,劝课农桑; 非常尽职的县令呢就和当年的杨和书一样,走遍所辖地的每一寸土地。 白善便是打算尽量每个乡里都走一遍,至少要知道粮种和播种情况。 不过和喜欢只带了一个小厮就进村的杨和书不同,他不仅骑着马,带了护卫,还带了董县尉和衙役,后头还拉着两车粮种。 满宝也带上了西饼,随行还带了一些常用的药材等。 董县尉问,“大人想从何处看起?” 白善道:“顺着往外看吧,先去李庄。” 那是往西南方向去,出了城骑马小跑两刻钟左右就能到,董县尉没想到他会先去这么近的地方,愣了一下后点头。 于是众人先去了李庄。 李庄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李姓,一个家族的,里长也姓李,管着附近三个村子。 靠近城池的村子发展得都要比别的村子好,村子里已经有人在播种,朝廷每年支援的粮种并不是每家每户都有,也并不是能包下一个家庭一整年的粮种。 所以家境还不错的人家,没有谁是真等着粮种播种的。 白善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他只解了一下村子里的人口情况,然后就带着人去地里看人播种,摸了摸他们种子,问了一下去年的收成。 白善抓了一把种子在手里,一颗一颗的按了按,扭头问周满,“我记得我们发种要等它发芽的。” 满宝点头,“泡两天就发了。” 白善便好奇的问村民,“你们这里不泡发种子吗?” 村民道:“以前泡过,说是中原那头传来的法子,但我们泡了之后长得老长,撒下去的时候很多芽都给掰断了,还不如不泡呢。” 白善沉吟道:“这会儿泡发昨晚上是有些闷热的,所以可以子时左右起来泡发,第三天早上应该差不多。” 少去一个白天的功夫,芽苗应该不会这么长。 但农户们脸上有些不甘愿。 他们的种子虽然大多是自己留种的,但也留得很辛苦,并没有太多多余的,要是泡坏了,还得上县城里买粮种,很不划算。 白善见了也不勉强,笑道:“可以选两三斤泡了看看效果,我们南方就是这么育种的,每年的出苗率很高。” 县令不勉强,农户们反倒又犹豫起来,不由问道:“大人也会种地?” 不怪他们这么怀疑白善,实在是他长得太白了,和上一任看上去精明强干又发黑的路县令很不一样。 白善便笑道:“说不上精通,但也从小下过地的,种地也和读书一样,可以多试几个法子,我也知道,农户们不好冒险,所以每年可以只在几块地上试验一下衙门给的新法子,若是高产自然最好,明年其他地也都能跟上,若是不能高产,对你们的影响也不是很大,来年再换一个法子就是。” 他们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对种地特别感兴趣,为此翻了不少农书和杂记,上面记载有各地耕种的方法,还有周满找来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法子,他们全在自己的小农庄里试验过。 大部分都成功了,当然,自然也有失败的。 七里村的人和白老爷都习惯了看他们折腾,也由着他们满地撒野的折腾,折腾出效果了,他们第二年就紧跟上,没有就笑眯眯的和他们说一句,“吃一堑长一智”。 白善认为天下的农民都需要这样的吃一堑长一智。 围观的村民不少,大部分人都不太愿意去费这个劲儿,但也有人愿意冒险尝试一番。 正如白善所言,拿出三四斤的粮种试一试就是,就是这点粮种废了影响也不是很大。 白善见有人愿意听便高兴起来,于是与他们交流,问道:“你们这里肥料是如何解决的?” 白善和村民在沟通时,满宝则听科科的话在田间和山边挖了一些东西,跟在她身边的多是一些半大孩子和村里的女孩子们。 满宝还特意叫上了村子里的几个小媳妇,问她们:“你们生病是自己抓药吃,还是进城去看大夫?” “吃什么药呀,熬一熬就好了。” 满宝问:“孩子呢,也要熬吗?” “孩子就比较难熬,一般会去镇上找大夫抓两副药。”说话的小媳妇叹气道:“养孩子最怕发烧了,我家那孩子今年就烧了两次,每次我都心惊胆战的。” 她还不知道周满是太医,打量了她一下后笑问,“夫人是不是也生孩子了?我看大人和夫人都是性格极好的人,生的孩子肯定也很好带吧?” 晚上九点见 第2867章 下乡(二) 满宝便笑道:“还没有生孩子,我是医署的署令,来这儿便是想告诉你们青州医署暂时落在了北海县城,所以你们今后生病了可以去县城里的医署看看。” 她道:“凡是下户,带着户籍去看病都是不要钱的。” 才开口的小媳妇瞪大了双眼,连忙问道:“那中户呢?” 他们家家境还不错,是李庄的村长家,所以她才被派来招待周满的。 满宝便笑了笑道:“我可以免了你们的诊费。” 小媳妇纠结起来,“为何给下户就免了诊费和药费,我们却不免?” 满宝道:“陛下和朝廷诸公怜惜天下万民,害怕贫苦的百姓看不起病,所以特意免了下户的诊费和药费,对于中户也可减免诊费,除此外,每有疫情,每年交季,医署也都会出防疫的药汤,万民都可免费去领取。” 她叹息道:“陛下和国库都穷,现在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要想中户也免药费,甚至天下万民都免费,那还得诸位共同努力。” 边上的小媳妇、大姑娘和大孩子们都惊住了,用手指指着自己不可置信的问道:“我们?” 满宝点头,“就是你们啊。” 她认真的道:“这是涉及天下万民福祉的事,自然需要每一个人的努力。” 小媳妇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等能做什么呢?这还是得靠大人们吧?” “不,你们能做的可多了,”周满道:“你们经营好了小家,每一家日子都好过了,国家自然也就繁荣富强,这不就是你们的努力吗?” 不仅这些小媳妇,跑来凑热闹的小姑娘和大孩子们也都听呆了。 等周满领着一群人回到村里,他们手上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所有人,包括才六七岁的孩子,手中都拽着一把草……是草吧? 前来陪同的李村村长和里正有些不太确定的想。 李家的小儿媳妇特别兴奋,到了跟前还和她公公道:“爹,周大人教我们认草药了,说是这种草药晾干了送去县城可以卖钱。” 李村长急忙给她使眼色,扫了一眼等在后面的小儿子后便道:“乱称呼什么,叫夫人。” 白善就笑道:“叫大人也不错,这位是青州医署的署令,周大人。” 村长张大了嘴巴,他不知道什么医署,更没听说过署令这个官儿,所以有些无措的看向里正。 里正连忙道:“大人见谅,乡野村民没有见识……” 白善不在意的笑道:“没事儿,不懂我们教便是。” 他指了李家的小儿媳和后面那些小媳妇及孩子们道:“刚才周大人不是就在教他们吗?过后他们再教给家人便是。” 小媳妇们还罢,跟着周满已经混得眼熟的小姑娘们胆子却很大,还有那些孩子,立即在大人的目光下挺足了胸膛骄傲的道:“我们都记下了,爹(爷爷),等回头我教您……”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起来,白善便笑了笑,和里正道:“青州医署暂时落在北海县,这是北海县的好事儿,你有时间便召集各村的村民宣传一下,若有重疾,可将人送到北海县医署中诊治,若有贫弱不能就诊的人家,也可以去医署里试一试。” 周满补充道:“拿着户籍去,中下户可免费看诊,下户会免掉药费。” 村长怀疑,“有这等好事?” 村民们也不由问道:“真免费?” 周满点头,“这是陛下的恩典,暂时只针对贫弱之家。” 白善他们一走,李村长便带着人围上了里正,“大伯,大人他们说的那什么医署是什么地方?” 挤进来的孩子们七嘴八舌的抢着回答,“我知道,我知道,问我,问我……” 李村长没好气的将孩子扒拉到一边,道:“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淘气。” 里长道:“你还没听孩子们说呢,怎么就知道他们是淘气?” 他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只听说陛下恩典,要在各地开办医署,一些贫苦看不上病的人可以去看病,除此外,还能防疫。” 里正也道:“听着似乎是因为前些年的天花闹的,关于医署我知道的不多,但这位周大人我却是知道一些的。” 相比于不太显名的医署,周满小神医的名字却是很多人听说过的。因为凡是读书人都会关注时事,关注时事就会知道益州王叛乱被杀和太子喜得贵子,国本稳固这两件大事。 而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里面都有周满的身影。 尤其是太子喜得贵子这一件大事,里面周满可是主角之一,所以凡有读书人的人家多少都听到过周满的大名。 而且她的身份还那么的特别。 把益州王拉下来的侠士之女,转身却治好了益州王的侄子——太子,让国本稳固下来,听说夏州前几年闹得特别凶的天花都因为听了她的威名给吓退了。 当然,这是已经转过几道口的传闻,总之一句话,里正知道这位周大人! 于是村民们也不散了,直接就蹲着听里正说起这位周大人的丰功伟绩来,当然,他也就听他读书的孙子提过几句,但这不妨碍他发散性拓展啊。 离开李村,白善便直接往下一个村去,他和周满道:“我看过他们的麦子,挂穗没有我们的长和饱满。” 他扭头问一旁的董县尉,“你们是用的新麦种,还是自己留的麦种?” 董县尉哪里知道这些事?只是以前隐约听到些消息,“有中原传过来的麦种,以前户部有送来一批,后来路县令来了以后更是采购过几次分种。” 白善颔首,“到下一个村子问问。” 有的村子有人种了分下来的粮种,但更多的人是把那部分粮种吃了。 白善问了两个村子就问出经验来了,他又不瞎,虽说都是麦子,但麦子和麦子也是不一样的好不好。 此时冬小麦大多挂穗了,看那长度,看那高度,再看那细微的叶片变化,就算新麦种在不同的地方生长会有细微的差异,但也绝对不是这个样子的。 所以仔细一问就知道前面两年分下来的麦种去哪儿了。 白善没怎么说话,只是将村子和里正的名字记在了小本本上。 第2868章 下乡(三) 出了村子,董县尉就提醒道:“白大人,太阳快下山了,我们回城吧。” 白善摇头,“我们去下一个村子,我记得下一个是赵家沟?晚上我们就借宿在赵家沟好了。” 董县尉:“……大人,赵家沟很偏僻的,我们此时过去,得天黑了才能到。” “就是因为偏僻才要借宿,”白善道:“不然明儿又跑赵家沟,就多费一路的时间了。” 他怀疑的看着董县尉,“董县尉,你不会没带换洗的衣服吧?我之前说了,我们这一趟出来要三天上下的。” 董县尉:“……大人,下官不着急洗漱。” 大男人三天四天不洗不是很正常的吗? 去赵家沟的路比较难走,何况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一行人就加快了速度。 等他们终于翻过一座小山看到一个村庄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有月光照着他们前进。 村庄里的人早就睡了,这时候能点得起灯的没有几个,所以天一黑,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外就没别的光源了。 他们骑着马摸黑进村,董县尉知道此时就不能低调,不然很有可能被当成土匪山贼给打杀了都不一定,因此一到村口就喊起来。 直接将全村人都给惊醒了。 村长带着青壮们点着火把过来,才到村口就看到一群穿着官服的官差牵着马站在田埂边上。 最前面的两匹马在火光之下只踢了踢脚,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好马。 一般这样的好马也就官差用得起,村长松了半口气,虽然不知道官差深夜到这儿来干嘛,但总比山贼要好一些。 嗯,也只是好一些。 村长弓着腰上前,讨好的问道:“官爷怎么深夜到这儿来了,还没吃饭吧?小的这就让人去杀鸡宰羊。” 董县尉没好气的问:“你们村养有羊吗?” 村长讨好的笑道:“羊没有,但猪有,但那猪肉味腥,怕官爷们吃不惯。” 董县尉:“是怕我们吃不惯还是你舍不得?” 白善见村长头都要点到膝盖上了,不由皱眉,和董县尉道:“行了,莫要吓他了。” 他扭头对村长道:“本县是新任县令,前来巡视的,到你们村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今晚要在此落脚,你看村里谁家房屋比较宽裕些的,挤出一间房来给我们歇脚就行。” 又道:“不必杀鸡宰羊,给我们烧一锅开水就行,我们带了干粮来的。” “哪能让大人们吃干粮呀……”村长转头就要吩咐村子里的人去杀鸡,白善拦住他道:“天色已晚,现在杀鸡做饭也来不及了,我们有些困顿,吃了干粮就要睡下了。” 村长这才没再叫人去杀鸡。 他引着白善他们住到他家里去,当然,这么多人他家是安排不下的,所以还在隔壁邻居家里腾出一间房来给董县尉他们住。 就着开水吃了干粮,说困的白善却拉着村长在月色下说话,“你们村的稻种撒了?” 一顿开水干粮下来,村长脸上的惊惶之色少了不少,他也看出来了,这位年轻的官员很和善,虽然他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官会对他一个小老百姓这么和善。 满宝洗了一把脸和手,出来站了一会儿便觉得蚊虫齐飞,实在受不了就回房拿了两包药出来,一包让白善他们放在身侧,一包则拿到院子里点了火堆慢慢烧着,围着马不停打转的蚊子慢慢飞远或者啪叽一声落在地上动弹不了。 一直焦躁不安的马渐渐安静了下来,总算是不原地踏步了。 到了清晨,天刚亮,白善和周满便醒来,俩人梳洗好以后站在村长家的院子里四望,青山葱翠,雾气朦朦,的确看着是好地方,只是村庄被三座山包围在中间,出行的路难走而已。 白善活动了一下筋骨道:“看着倒是和七里村挺像的。” 满宝问:“那他们土质如何?种植的粮食产量高吗?” 赵家沟的情况比七里村还差一些呢。 至少七里村有一条可以通马车的道儿,虽然那条道儿有些颠簸,好歹牛车和驴车都可以进出,东西能送到县城去,多少可以赚点儿外快。 但赵家沟不仅距离县城更远,出行的路还更难走,恐怕推着板车都很难出去。 白善道:“我昨晚问了一下,产量一般般吧,一会儿用过早饭我要和村长去看一下村里的田,你去吗?” 满宝则是抬头看向山,昨天刚到赵家沟的时候科科就播报了,里面有五种他们没收录过的植物。 她道:“你去吧,我和村里的人说说话……” 顺便再上山挖点草药什么的。 白善便点了点头,再次拦住提着刀想杀鸡的村长,催促道:“天暖了鸡要下蛋的,还是留着吧,我们赶紧用了早食去地里看看。” 满宝则让村长媳妇组织了村里聪明伶俐,干活利索的男女老少,一边带着他们往山上走,一边给他们介绍一下医署。 不过他们不太能听懂官话,他们说的方言满宝更是听不懂,所以只能带上两个衙役做翻译。 赵家沟虽然偏僻,但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那就是山上的草药比外头的要多,也要更好。 满宝本来只想教他们认一认几种清凉解毒,可以防暑的药材,却没想到在山上看到了许多别的药材。 她想要假装自己看不见都不行。 于是医署介绍会很快就变成了,“这是葛根,辛凉解表,还能治疗腰腿关节疼痛,你们记住它的样子,挖出来后晾晒干了可以送到县城去换钱,可以给医署,也可以送去百草堂和仁和堂,大夫们自会炮制……” “这是桔梗呀,这东西极好,没想到你们山上竟然有它,还这么多,记下来,记下来,这东西可以治疗咽炎肿痛……” “这个药常用到,大人和小孩儿都易得,严重起来还会发烧,而且桔梗也不便宜,我教你们采摘,以后摘了晾晒好了就送到县城换钱。” 对于换钱这件事,不仅周满有极大的热情,村民们也有,于是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努力将它们的样子记在心里。 满宝还教他们给药材留种,道:“好的地方要会给药材留种,这就跟留着鸡蛋孵蛋一样,要是把种蛋都吃了,来年也就没有鸡可以养了,药材也是一样的,要想长长久久的将这门赚钱的生意做下去,那就得给它们留种……” 第2869章 融入 村民们听得很认真。 在场的多为女子,因为周满说了要聪明伶俐的,干活利索的,所以大多数人年龄都不大,多是村里二十岁往下的小媳妇,还有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青年和少年们显然不太想和她们混在一起,因此没来,倒是村里八九岁上的男孩子们正是调皮的年纪,因此也跟着来凑热闹。 不过这会儿涉及到赚钱大计,便是兄嫂姐姐们不说,他们自己也安静了下来。 等他们这一行人下山时,每个人都是满载而归,满宝更是采到了自己想采的东西,即便它不是药也很心满意足。 科科也很心满意足。 村里也正热闹,白善正在给他们做记录分粮种,这会儿已经分得差不多了。 赵家沟的人也是自己留种,不过白善问过去年水稻的产量,直觉就是留了最好的一穗,只怕种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所以他强硬的要求他们所有人将他分下去的粮种都种了,不得食用粮种。 他道:“我计算过的,我给你们的粮种只够种两亩田,剩下的你们还是用的自己粮种,本县知道,你们对新粮种的新种法有疑虑,本县也不勉强你们将自家留种的种子也泡发,但衙门下发的粮种一定要用泡种法。” 他们带来的大半粮种都发了下去,剩下的都被白善拉到了隔壁山脚下同样很穷的二沟村。 二沟村和大沟村有一条大水沟连接着,人口更少,地也更少,大部分都是山林,当然,里面的药材和各式物种也更多。 满宝就跟掉在了米缸里的老鼠一样,眼见着天要黑了,她忍不住和白善道:“明天你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来。” 白善看了眼她挖出来的各种他似乎眼熟,却又叫不出名字来的各种花草树木,问道:“我们不一起了?” 满宝严肃的道:“职责各有不同,我们已经长大了,怎能时时在一起?” 白善:“……就是因为长大了才要在一起的呀。” 满宝拒绝了:“你先回去吧,我要在这儿工作。” 到底是工作还是挖挖挖,彼此都心知肚明,白善定定的看了周满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的妥协了。 “我再住一个晚上,明儿再去看一下柳山就得回去了。” 他已经让县衙里的人去通知各乡里的里正到县里见面开会,后天就是正日子,所以他说什么都得回去了。 满宝点点头,挥手和他作别,“放心,我一定不闯祸,再见。” 白善拍下她的手,“我明天才走呢,明天你再和我说这话。” 第二天一早周满就兴高采烈的送走了白善,等他一走,周满便转身带着大吉和西饼进山去了。 白善把大吉几个护卫都留给了周满,还留下了一个精通本地方言的衙役,但周满进山从来只习惯带着大吉,最多再带上一个西饼,其他人就还留在村子里。 等下午周满背着一背篓的东西下山,还没到山口就看到了村长领着不少人等在了山口,衙役和几个护卫就蹲在一旁,看大周满下来,几人立即起身迎上去。 满宝将背篓放下,拿出几株山里比较常见的药材给他们认,还教他们采摘的方法。 有些草药是挖根,有些草药是整株入药,但也有很多草药是只取叶茎,尤其是一些野茶树,更是只取芽尖部分。 满宝在山上发现了两种茶树,都未曾收录过,但百科馆内有记载,所以科科一看见她就能调出它们的信息来。 山上这样的野茶树周满发现了好几丛,她摘了好些,还挖了三株幼苗,此时正好好的放在大吉的背篓里。 她此时就将幼苗拿出来给大家看,道:“这茶叶有清热解毒,轻身延年的功效,你们日常可以采摘下来,炒干了,或者放在锅里阴干了自家吃。” 听说是自家吃的东西,大家都不太感兴趣。 村长搓着手问:“大人,您昨日说山上可采摘赚钱的药材还有好些,不知道还有哪些?” “在这儿,我都给你们采下来了,回头我再给你们留一些样本,你们可以拿着上山去对照。”满宝笑道:“你们这山上的药材还挺多种多样的,所以一时认不全也是正常的,你们认得哪些就采摘哪些,只一样,要注意留种。” 满宝道:“不成熟的植株不能采摘,不然你们就是采了,送到县城,药铺也是不收的,你们还白费功夫;而且我们总要为后代子孙计算,若不留种,那后代子孙采摘什么呢?” 村长连连点头,转身喝问,“你们都记下了吗?” 村民们兴奋的大吼一声,“记下了。” 然后满宝便在山脚下教他们认她采下来的药材,她还能大致说出它们生长的地方和习性。 村民们都认得很积极,连孩子们也听得认真,但能记住多少就不一定了。 果然,还没到晚上,村子里就开始响起孩子们的哭声,满宝竖着耳朵去听,隐约听到大人们的怒嚎,“大人说的这么清楚明白你们都记不住,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然后是孩子们的哭嚎,“你也没认出啦,你也没记住啊。” 然后是大人们暴躁的声音,“说你,你还敢顶嘴?” 然后是啪啪的打击声。 满宝打了一个抖,皱了皱眉,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便问衙役自己翻译得对不对。 衙役惊讶:“大人您可真厉害,都能听懂他们说话了?” 满宝不太好意思的道:“他们说得不快时就勉强能听懂一些,毕竟昨天这样的话他们常说。对了,以后生病了就到县城去问诊,不要耽误了病情这句话要怎么说?” 衙役就教她。 满宝跟着学着说了三四次就记下了,然后问,“那‘下户看病抓药不要钱’怎么说?” 等白善终于在另一个村子里和周满碰上面时,她已经不是之前的周满了。 她已经能够用本地不太标准的方言和村子里的老大爷老大娘聊得飞起,看到白善还兴奋的招手,然后转身用蹩脚方言和大家介绍白善,“这是我夫君,也是北海县的县令,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了尽管找他,他是你们的父母官,你们有事儿他就得管的。” 和以往每每进村都会收到的惶恐不同,老大爷老大娘们立即点头,然后满眼敬佩慈爱的看着白善。 白善:…… 第2870章 盯着 第2870章盯着 白善和周满道:“有药商找上门来了,医署那边已经收拾好,你何时回县城?” 满宝算了一下自己出来的时间,发现已经在外面近一旬了,于是叹气道:“跑了好远了,罢了,明儿就回去吧。” 白善就点头,“你在县城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宋主簿。” 他道:“这段时间我发现以前户部下发的粮种,稻种和其他豆种还好,麦种基本上都会给到宋家的佃户和宋氏族人那里,倒是一些偏远的村庄基本上分不到新的粮种。” 他道:“路县令在时情况有所好转,但以我这段时间走过的村庄来看,大部分新麦种还是会集中在那几个姓氏之间。” 满宝问:“衙门采购回来的稻种和豆种不好吗?” “不是不好,而是不知适应环境的能力怎么样,”白善显然对种地颇有研究,道:“一个地方的粮种循坏久了产量也会越发的稳定,要想提升,便要试着种一下外地的粮种,说不定外地粮种能延伸出产量更高的粮种来。这也是司农寺和户部坚持给各地衙门发送粮种的原因之一。” “但种地的百姓不愿意去冒这个风险,”白善道:“所以,不仅是衙门下发的稻种,还是给的新麦种,他们大多会拿来吃了,还是种自己留的种子。” 白善是有些头疼的,种地的人显然更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不是衙门的。 当然,白善也不能说他们不对,因为有些粮种在播种后的确不适应当地气候,从而变得很低产。 百姓们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而宋家和那几家显然是有别的渠道信息,知道新麦种的好,因此用别的方法分配到了不少,即便情况在路县令上任后有所改善,他也不能一下就拿捏住底下这么多里长。 县令治县,其实更多的是顺应当地的情势来治理地方,在可以操作的空间内去改善情况。 在外放前,杨和书曾经就此事和他书信往来讨论过,古往今来,不知多少聪明人读书时惊才绝艳,在朝中时也如鱼得水,可一旦到了地方便折戟沉沙,是他们不聪明了吗? 还是他们的学识不足以治理地方? 都不是,只是他们所为超出了地方情势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就失败了。 杨和书知道皇帝要培养白善,而目前大晋虽然有许多问题,但最大的问题便是土地的问题。 近些年因为国泰民安,人口增长很快,全国安定之后的几代孩子陆续长成,有些地方的现有耕地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加上当地豪族、士族和世家权贵还会想尽办法圈地,所以土地和税收便是当下大晋最主要的矛盾。 涉及土地,一不小心是会死人的。 所以县令和地方豪族的关系,不该是完全对立的,若不能相辅相成,也要顺应情势。 所以即便知道北海县这些豪族在粮种分配上有猫腻,白善也没有追究的意思。 而是略过这些旧事,转而着眼未来。 白善道:“这一次县衙分配粮种的额度是跟以往反过来的。为了保证这些粮种最后都能到百姓手中,我接下来应该都会在乡下,不知道各家对于这次分配是什么反应,所以有劳你多看顾。” 满宝一口应下,“没问题!” 满宝应得豪爽,回去后就专门去看了一圈宋主簿,让宋主簿脊背发凉,不由扯了嘴角问,“大人这是?” 满宝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皮笑肉不笑的虚伪恭维道:“看宋主簿都瘦了,看来这段时间很辛苦呀。” 宋主簿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就还好?春日事多,所以比较耗神?” 满宝便建议道:“春天多痰湿,所以宋主簿还是少吃些肉,多食些菜蔬,最近不是有许多野菜冒出来了吗?别看它苦,于养身很有功效的。” 宋主簿不想吃野菜,那是饥民和贫民才会吃的东西,不过周满既然这么说了,他也就笑着应下了,心里却并不打算吃。 满宝盯完了他才开始说正事,“我听白大人说,你们县衙里有一批用旧的桌椅板凳,还在库房里吗?我们医署想要。” 宋主簿:“大人,那些桌椅都缺胳膊断腿的,您何必这么委屈自己,直接买新的便是。” “你出钱?” 宋主簿就不说话了,要是一两套桌椅还行,但医署那边 想也知道不可能是一两套可以搞定的,木料加木工,那就不少了。 满宝见他不说话便叹气道:“医署接下来还要买药呢,我没钱了,所以能省一点是一点吧。那套桌椅你们县衙也没用,便给了我们医署吧。” 宋主簿便无奈的道:“大人,这事儿我一人也做不了主,不如等白大人回来以后” 满宝就挥手道:“回来前他已经答应了,不信你去问大吉他们,你要是觉得他们是我家的护卫就偏向我,那你去问赵武。” 赵武就是白善配给周满的衙役,话多,但知道的方言也多。 青州十里不同音,但他都会说那些方言,有他在,周满和任何人沟通都不成问题,还顺带着学了不少的本地语言。 宋主簿被噎住了,这才惊醒,周满和白善是夫妻啊,白善不向着她还能向着谁呢? 宋主簿摸了摸鼻子,只能道:“好吧。” 满宝也不见外,直接招呼上院子里的衙役们,“走走走,帮我搬些桌椅去。” 库房打开,里面堆了不少东西,其中就有不少桌椅,满宝看了看,有些桌椅的确是不稳,也有缺胳膊断腿的,但更有不少只是有了些划痕也被搬到了这里。 满宝一看,大手一挥,全要了。 宋主簿抽了抽嘴角,库房都打开了,他还不至于为一些破桌破椅和周满计较,但这也忒多了吧? 他道:“周大人,你们医署用得了这么多吗?” 满宝道:“肯定可以,将来看病的人多了,说不定还会有住在医署的病人,这些东西都需要的。” 等桌椅搬完,满宝到了堆在角落里的油布,便上前去翻了翻。 宋主簿顿时新生不妙,果然,周满一站起来便道:“这油布放在这里都落灰了,也给了我吧。” 宋主簿:“大人,您要油布做什么?” “遮挡药材啊,用处可太多了,反正都是旧的,你们也是白放着,不如给我利用起来。” 推荐同住大神珊瑚蔓的作品重生老婆粉:爱豆竟然暗恋我,感兴趣的书友可以去看一下,嗯,大神说了,推荐年轻的书友去瞄一眼,难道我们不年轻吗? 简介:修真界第一美人兼第一炼药师、曾被江家抛弃的唐语依从修真界回来了!从此,上辈子欺她辱她污蔑她践踏她将她踩进泥里害她惨死的那些人瑟瑟发抖! 穿越前,唐语依是江家的真千金,一出生就被恶意调换,卖到穷山僻壤,受尽虐待,十五岁就被卖给一个傻子当老婆! 好在,被卖那一日亲生父母找到了她。唐语依本以为苦尽甘来,没想到,假千金闹着要自杀,江家夫妻心疼养女,决定把唐语依当保姆。唐语依不敢有异议,卑微地讨好江家所有人,活得不如江家的保姆,但她依然心怀感恩 PS:明天见啊 第2871章 再寒暄寒暄 宋主簿眼睁睁的看着周满领着一群衙役又抬又扛的离开,等他们走远了才反应过来,这会儿还在上衙呢。 就算白大人同意了把库房里的旧东西送给医署,但也没有全县衙的衙役都跑去医署啊? 满宝已经带着人顺着巷子浩浩荡荡的回去了。 还冷清的医署瞬间热闹起来,满宝让人将搬来的桌椅放在院子里,和跟着跑来操心的五月道:“先挑出好的桌椅来,擦干净了放到各个诊房里,其余缺胳膊断腿的,敲下同样缺胳膊断腿的桌椅的腿接上,放到打扫好的各个房间里。” 五月:“……娘子,我们全然不懂木工呀。” 满宝挥手道:“这有何难,不就是简单的装腿吗?敲下来装过去就好了,要是缺缝就塞些木条进去,要是塞不进去就削去一些。”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五月总觉得这样装出来的腿只怕要有问题。 想了想,她还是道:“娘子,还是请个木工来看看吧,而且您不是还要做一些小床放着吗?” 满宝想了想医署的钱袋子,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医署里她最大,也只有她一个官儿,因此做任何事她都可以直接吩咐下去,让习惯了找人商量的满宝很不习惯,因此她道:“告诉方县丞,张贴公告,我要招募吏员。” 医署是需要吏员的,名额不多,只有两个,还有的便是医署博士和典药,不过那得是大夫和精通医理药材的人。 而现在周满需要的吏员是要处理医署杂务的,最好知道怎么管理人和管账。 满宝想了想,去了医署才腾出来,连书都没有两本的书房里写了一封公文,等墨干了以后交给县衙的衙役,道:“即刻送去青州,找路县令,就说我要张榜招募有才之士,半个月后会在北海县县衙举行考试,请路县令以刺史府的名义将此公告发往各县。” 衙役应了下来,却没敢立即就走,而是跑回县衙里要找宋主簿拿主意,毕竟周满是医署的官,而他是县衙的兵。 结果才进县衙大门,还没得及去找宋主簿,先见到了方县丞。 方县丞看过公告后道:“送去吧,现在去青州,天黑前还能回来。” 衙役便拿着公文得令走了。 方县丞看着他牵马出了县衙,这才背着手转身回办公房。 看到方县丞,宋主簿便笑道:“方大人,这县衙里的人都跑了大半,就算白大人和周大人之间不分彼此也不能这么干吧?” 他道:“医署那边人手不足,我看不如抽调一些吏员过去算了,倒免得周大人每次要用人时都来我们县衙借。” 方县丞道:“这是青州医署的事,我们北海县衙只负责协从,并无管理之权。” “我这也是建议嘛,”宋主簿道:“医署才建立,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白大人和周大人不分彼此,县衙这边的人过去周大人用起来也顺手。” 方县丞道:“宋主簿可以去问一下周大人。” 宋主簿就思考起来,还真就考虑去问一下周满。 周满直接就拒绝了,她道:“你们县衙的吏员都处理习惯县衙的事情了,突然调到我这个小衙门来只怕不适,所以还是罢了。” 周满还有些疑惑呢,“我已经让县衙张榜招募人才,怎么,宋主簿没看到我的公告吗?” 宋主簿:……他没看见,也没人告诉他呀。 正说话,西饼进来禀报道:“娘子,百草堂和仁和堂的掌柜都来了,还有两位药商。” 满宝立即起身,“请他们到大堂里稍坐片刻,我这就来。” 她扭头和宋主簿道:“宋主簿,我们都是自己人,医署随便你逛,我就不多陪了。” 宋主簿:……如此空荡荡的医署有什么值得看的?而且他们怎么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会连她发公告招募人才都不知道吗? 见周满起身要走了,宋主簿连忙叫住她道:“周大人,我与你同去吧?” 他一脸忧虑的道:“商人重利,多狡诈,您初来乍到,若无人压阵只怕要被坑。” 满宝却一脸纯良的道:“不会的,能够做医药的人,别的不说,一颗善心是有的,怎么会坑我呢?” 她道:“我以诚待人,对方自然会回我以诚。” 宋主簿:…… 满宝一脸善良的转身出去,出了门口脸上的笑容就收了起来,一脸严肃的往大堂去。 大堂里坐了四个人,且彼此都不陌生,于是趁着周满没来,大家都端着茶互相打探起来,“赵掌柜怎么来了?听说周大人来北海县后诊治的第一个病人就在你们百草堂抓药,不知对方病情如何了?” 赵掌柜打哈哈道:“那是周大人的病人,我们只管照着药方抓药,哪里知道病人的病情?听说仁和堂的邵大夫是北海县里第一个见过周大人的大夫,当时还给周大人开了一副求子汤?” 仁和堂的石掌柜哼了一声后大:“你们百草堂的田大夫不也给周大人开了补汤?” 两位药商连忙打哈哈道:“两位掌柜莫要生气,那都是误会,谁也没想到周大人会扮做病人在县城里逛不是?而且两位大夫开的药也并没有错,周大人的确还没有孩子,开个求子汤倒也应景,那补汤更是吃得没毛病,对了,听说周大人当时买药时将药房里许多常用到的药药价都问了一遍?” 正说着,四人听到了脚步声,立即收声,正襟危坐起来。 周满浅浅笑着进来,四人一看见她便起身行礼。 周满坦然接受了,微微抬手后道:“四位请坐吧。” 她在首座上坐下,开门见山,直接和他们道:“今日请四位来是讨论一下医署采购药材的事。” 满宝看向西饼。 西饼就捧了四张纸过来,上面列了药单和周满需要采购的量,她笑眯眯的道:“我想四位来前也一定有所猜测,所以我也不多赘言,大家直接对照着药单写下自己能给的单价,我会看着购买的。” 四人:……不再寒暄一下吗? 他们其实可以再寒暄一下的。 第2872章 定价 四人接过西饼递过来的单子,不由转头看向彼此,可惜他们中间隔着一张桌子,默契上却隔了更多的桌子,所以没能从彼此的眼神中领悟到对方的意思。 周满还特别体贴的给他们准备了笔墨,笑眯眯的道:“我想各位对自己的药价总还是心中有数的吧?开价吧。” 药商黄老爷轻咳一声道:“周大人,此事重大,我想得先回去和管事商量一下,不如将这单子给我拿回去参详参详?” 满宝小脸一肃,认真的道:“这几日我都在致力于让北海县更多的百姓知道医署的存在,现在医署的名声勉强算打出去了,所以为了不让百姓们失望,医署就得尽快办起来,今日我是一定要定下药材的,黄老爷若是不能做主,自可以离开,见完了四位,我还要见一见从青州那边过来的人呢。” 四人不由互相看起来,心中有些忐忑,青州那边都来人了? 那要是他们这里不应,周满和青州那边的人达成了合作,以后医署这边还有他们的一站之地吗? 医署虽然设立在北海县,但它可是整个青州的医署,就算没什么大规模的病情发生,只每年换季发生的病患便能消耗去不少药材,更不要说周满名声之盛,只怕青州之外的人也会来求医。 那可都是钱啊! 连同是药铺掌柜的石掌柜和赵掌柜都知道这个道理,更不要说两位药商了。 四人又面面相觑了一下,终于有人忍不住拿起笔来在一味药后面写下了一个单价,因为离得远,彼此间都看不见,而正因为看不见,其他三人心中瞬间起了波澜。 一人开始定价,其他人便也只能提笔行动。 等他们终于从大堂里出来时,精神都有些恍惚了。 迎面走来三人,四人认出他们,皆是精神一振,脸上立即扯出完美的笑容来,互相行礼后道:“黄老爷也来了?” “方老爷这是特意从青州赶过来的?” 两拨人也就在院子里相遇说了几句话,然后方老爷他们去大堂见周满,黄老爷他们则离开。 四人目送他们进了大堂,石掌柜感叹道:“青州那边的药商还真来了呀。” 黄老爷道:“这一位周大人行事比别的署令都要方便啊。” 黄老爷是做药材生意的,虽然生意做得不是很大,但有几味药材,天南海北的药商都要和他收购,因此消息也更加灵通些。 如今开办的地方医署也有三十来个了,每一个到任的署令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和当地衙门的相处是一个,和当地药商和药铺的沟通了解自然也是一个。 周满算是进行得最顺利的,才来了几天,跑乡下宣传的功夫,医署这边还能建起来。 另一位药商彭老爷却有些疑虑,“这段时间周大人和白大人不都下乡去了吗?青州那边的药商是谁请来的?难道真是闻风而来?” 青州的药商当然是白善和周满一起请来的。 不过白善是下乡前派了刘贵去青州城里放出各种风声,医署定在了北海县,医署署令正要大肆采购药材; 而周满则是直接写信给路县令,表示她觉得青州人杰地灵,地理位置极好,既然新任刺史还没到,那她就暂时将医署定在北海县。 毕竟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她在北海县里获得的支持也会是最大的。收到信的路县令心领神会,都不必她循序渐进的再开口,直接回信告诉她,他会督促刺史府这边的官吏给她最大的支持。 所以周满人才回到县城没两天,青州里的路县令一听说,立即就让听了风声也心动不已的药商们过去了。 方老爷这些药商和药铺掌柜本来听说医署要采购药材就很心动了,再有益都县路县令的支持,那更得参与一脚了,所以老早就赶到了北海县。 只是医署那边的人却说周满目前忙碌,所以安排了他们下午见面。 这才进门就碰见眼熟的石掌柜赵掌柜和黄老爷等人,方老爷他们的心也很忐忑啊。 于是大家就药价讨价还价起来时,方老爷他们三个总是提着一颗心,生怕开价高了周满不满意,转而换别家;开低了又心疼,权衡了半晌,最后还是给出了比心理价位最低价略高一些的价钱。 满宝听了这些报价,脸上的表情也没多少变化,来来回回又就一些药材的量讨论起来,最后将价钱压了下去。 方老爷最后苦笑:“周大人,您这价格压得真是真真妙啊,就是一些老掌柜都不能这么压价的。” 满宝这才笑眯眯的道:“我这医署又不只是药铺,面对的是整个青州的病患,所需药材极多,而且医署之间也是有合作的,现在青州医署暂定在北海县,改日说不定就去了青州城,青州之上的密州,之下的莱州,尤其是莱州,它和北海县接壤,莱州的人过来并不远,难道他们来了,我们医署还会把人赶出去不成?” 又道:“等将来青州医署运营得好了,密州和莱州等地也是会开办医署的。” 方老爷他们连声应是,要不是周满表达出这个意思,他们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松口,以这样低廉的价格给她。 这个承诺要是别的医署署令说,他们肯定不能相信,但这意思是周满表达出来的。 和一些药铺的掌柜相比,方老爷他们这样生意比较大的药商对时事的了解更透彻些,消息也更加的灵通。 太医署建立便有周满的手笔,从大药商们那里有消息过来,此次周满外放便是为了接下来大规模的建立地方医署做准备。 药商们对什么土地之策不太感兴趣,对白善外放做县令也不怎么关心,相比之下,周满外放做医署署令才是杏林界的大事。 与如临大敌的药铺医馆不同,对于药商们来说,地方医署的建立是利益合作大于竞争的,这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啊。 也是因此,他们才这么快的赶过来。 要不是之前周满在乡下,且一天换一个地方,他们都想追到地方去。 第2873章 挫折 周满亲自将人送到医署门口,笑道:“我在大顺馆里定了位置,还请了方县丞作陪,晚上我们便再详细的讨论一下这药材的事如何?” 方老爷看了两个竞争对手和伙伴一眼,一起笑着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等他们都走了,满宝便呼出一口气,和五月道:“最近和街坊邻居们多走动走动,也到县城各处去看看,回头医署这边要选几个能干得力的助手,专门给大夫们打下手的。” 五月道:“娘子,那得是药童吧?” 满宝道:“可以将分工再细致一些,一些不必药童做的事,培训过后也可以上手的。” 辨别药材和抓药、炮制药材等比较困难,必须得是药童学徒以上的人才能做,但其他的杂务却是可以请人的。 五月却道:“娘子,您的医署得有了病人再请吧?您现在不是说医署没多少钱了吗?您还这么花销,不怕后头更紧了。” 满宝自信满满的道:“现在没有病人,过几天就有了,人才得先培养起来,不然回头病人多了,不仅忙乱,事情也多,到时候就没空处理这些事了。” 五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点头,“娘子放心,我明儿就去县城里转转。” 满宝满意了。 晚上带着西饼去大顺馆吃饭。 她请了方县丞作陪,今日见到的黄老爷和石掌柜等人也请了过来,甚至连百草堂和仁和堂里坐堂的两位大夫也请了过来,凑了一桌,大家热热闹闹的讨论了一下医学。 这一次青州那边的济世堂也派了掌柜过来,济世堂因为天然的原因,自然也是站在周满这一边的,所以今天谈药价的时候,济世堂那边的郑掌柜都是直接给的最低价,都不用周满谈的。 借着济世堂的口风,满宝和三位药铺的掌柜道:“医署的本意是济世天下,而不是与民间的医馆药铺争夺病源,我和萧院正都希望能与各地的医馆药铺共盈利,共双赢,便是陛下,也希望天下的医馆药铺遍地,百姓生病后每一个都能去医馆药铺看得起病。” 她道:“说到底,医署这边主要针对的还是贫苦的百姓,而这些人在过去,可能一生都看不起一次大夫,所以这一方面对医馆药铺的冲击不大;至于达官贵人,富豪士族那一拨,” 满宝笑了笑后道:“医署并不会对有能力看得起病的人优惠,那么,他们选择什么地方就医,自然只能是因为医术了。” 她道:“我已经和萧院正去信,要求各地医署的署令多与地方医馆药铺的大夫多加交流,共同学习进步。真说起医术的好赖来,我这些学生虽然学得全面,但医术未必及得上几位,更不要说地方卧虎藏龙,天下间医术好的大夫不知凡几。” 众人听得心中舒泰,特别是济世堂、百草堂和仁和堂的掌柜及大夫们,心中的忧虑顿时消了不少。 青州济世堂的郑掌柜垂下眼眸想,难怪京城那边一直传话说要尽全力支持周大人,看来是京城那边已经达成共识了。 石掌柜和赵掌柜对视一眼,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连方县丞都暗示道:“有白大人在,几位担心什么呢?白大人是我们北海县的父母官,自是以我们北海县为要的。” 石掌柜和赵掌柜脸上笑嘻嘻,心中却哼哼,他们这些子民是重要,难道枕边人就不重要了吗? 不过周满的话还是让他们心安不少,于是大家共举杯喝了一口。 周满趁势问道:“医署定下的药材几位需要几日筹备?” 几人对视一眼,还是方老爷最先道:“我这儿三天便都能给大人备齐。” 其他人便立即道:“我等三日内也能备齐。” 药的事就这样定下了,满宝心满意足的准备起其他事来。 她特别大方,一口气给医署雇佣了三个帮工,专门做打扫做饭一类的杂务。 等药材一到,她就满县城的贴公告,还买了两响鞭炮在门前放了,然后就专心的等着病人上门。 但她撑着下巴在医署里等了两天也没人上门,一个病人都没有! 她觉得一定是因为大家还不知道医署开办了,于是张罗着要更夫打更的时候敲锣将医署正式接收病人的话喊一喊。 过了两天,人还是没来,满宝倒是去看了大花三次,还让大花帮着她在街坊中宣传了一下。 但是,半旬下来,医署里还是只有满宝和大吉西饼几个大眼瞪小眼。 五月拿着鸡毛掸子一路拍着灰尘过来,就站在周满的身后叹气,“娘子,没人呢,那三个帮工下个月还要他们来吗?” 满宝:…… 她有些迟疑,蹙眉问道:“怎么就会没人呢?我们以前在京城说看病不要钱,只要是个人都跑来看,没病都要排队让我们太医院的太医摸一下才满足。” 这个谁知道呢? 正唉声叹气,大门外传来马蹄声,周满一听这声音就跳起来,拔腿就往外跑,等跑到门外,正好看见白善将手中的马鞭扔给护卫,转身冲着她大踏步的走来。 满宝看见他一身青色的衣裳,衣摆上还沾了土,只是一旬不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都没有以前白了,脸上神情越发的见一,她不由一下站住了脚步,站在台阶上愣愣的看着他。 白善笑着快步奔上台阶,见她看着他发愣,便抬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两下,笑问,“我人都站你跟前了,你还想着什么呢?” 满宝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便不觉得自己遇到的困难是困难了,“我们回家吧,我有好多话和你说呢。” 白善点头,“我也有很多话和你说。” 俩人干脆不骑马了,便手牵着手从巷子里七拐八弯的走回去,白善先是告诉她,“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和村民们说了青州医署要设在北海县的事,让他们生病了进城来找你。” 然后特别兴奋的告诉她,“我看见大海了!” 他的眼睛很亮,似乎盛着星星一样的低头看着满宝道:“你能想象吗?举目望去,似乎一直到天边都是海水,比我见过的每一个大湖都大,涨潮的时候波浪很大,似乎能将人卷到海底一样。” 第2874章 盐课 白善显然很兴奋,和周满描述了一路的大海,等回到家中,洗漱过后他才和周满谈起公事,“海是很好看,但海边生活的人很苦。” 他道:“我在海边走了三天,所过的村庄每一个都比赵家沟还要穷。” 他声音低落了下来,道:“房屋低矮简陋,医不裹体,我问过了,他们便是全年打渔,最丰收的时候,运气又很好的有客商收购咸鱼,他们每年的收入也只在人均二百文左右,你知道的,海边的渔民基本上没有地,全靠的打渔和给盐场砍柴煮海盐为生,所以粮食都是要买的。” 满宝惊讶,“那便是在粮食十文钱一斗的情况下,他们也不够吃呀。” 白善点头,“不错,所以他们一年里有半年的时间是饿着肚子的,根本就吃不饱。” “不是有盐场吗?”满宝皱眉,“盐场了一天多少钱?” 白善看了她一眼后道:“九文到十二文一天,但他们还有家小呢,我这是算的平均收入。” “那这九文到十二文也太低了,”满宝道:“当年你家建房子还给了二十文一天呢,手艺好的二十五文呢。” 白善:“……你那会儿才多大,怎么会记得?” 满宝骄傲的道:“我有账本,当时我四哥赌输了钱,家里都没钱,所以那段时间家里赚的每一文钱我都记着呢。” 她的记忆是不记得这些了,但她的账本记得呀,果然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满宝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他们既然从土地上赚不到什么东西,那就只能从海里挣了。” 白善颔首,“我也是这么考量的,但海里的话……我目前也只能想到鱼这些东西,我得和那几个收购咸鱼的商户见见面再决定。” 满宝略微兴奋的问:“你什么时候再去海边?我也要去。” 白善笑:“你不留守医署?” 满宝肩膀垮下来,“医署没病人。” 她叹息道:“也不知怎么的,我都叫人满县城的敲锣打鼓通知过了,还让方县丞给各里正去了文书,让他们在各自管辖的乡里通知下去,但还是没人来求医。” 白善迟疑道:“那你是要出去义诊?” 他声音低了下来,轻声道:“我看海边那些渔民的身体情况都不是很好。” 满宝瞬间坐直,连连点头,一脸深以为然的模样,“对,我就是要去义诊!” 白善瞬间笑了起来,舒心的卷起腿来盘坐在榻上,笑眯眯的道:“那你准备准备,待我处理了县衙里的公务就与你同去。” 满宝高兴的点头。 白善不在县衙,最近积累下来的事务不多,但也不少。 大部分方县丞都可以代他处理了,剩余的则等着他回来拿主意。 白善半天时间处理这些公务,再每日抽出一个时辰来上堂处理一下积存的案件,剩下的时间就是见各种人。 正在北海县里的各个商户,还有宋家,李家几家北海县里比较大的士族。 三天以后,白善收拾收拾东西,就把宋主簿和董县尉一块儿带上要下乡了。 才回来三天,感觉屁股都没坐热的董县尉:…… 宋主簿也恍惚,摸了摸自己还没来得及白回去的脸,在白善到任前,他可是下乡了近一旬的时间,即便是春天,人也差点儿晒脱皮了。 白县令也太爱下乡了吧? 乡下有什么好的? 才到任,不应该和方县丞争一下县衙的权力吗? 整天往乡下跑,大部分事务都交给县丞,你们两个到底谁是县令啊? 白善正与方县丞说话,“我看了一下,我们北海县只有一个盐场,但出盐量也不高,以至于煮盐的工钱也被压得很低。” 方县丞似乎早等着白善问了,道:“盐场那边是宋主簿管着的,路县令在的时候他便回禀说山林树少,所以煮盐规模有限,因此产盐量并不高。” 方县丞顿了顿后道:“大人,盐场的产盐量的确一直不高的,从前朝开始,这些年经过各位县令的努力,其实已经有所增长,如今北海县的财政有六成是靠着贩卖官盐,剩下的四成才是靠着各种赋税。” 可以说比例是非常的不健康了。 白善挑了挑眉,问道:“有所增长是长了多少?为什么长的?” 他微微一笑道:“找到了增长的法子,我们说不定可以让他再长一长。” 方县丞垂下眼眸道:“增长了煮锅自然就增长了。” 白善:…… 这种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增长是白善最不愿意看见的。 他伸出手指来揉了揉额头,道:“罢了,先查查盐场的账目吧。” 白善道:“我带董县尉和宋主簿出去的这段时间便有劳方县丞劳神了,将盐场的账目查清楚了报给我。” 方县丞愣了一下,见白善起身要走,便也不由的站起来,“大人——” 方县丞叫住他,蹙眉思考了一下,还是不由的暗示道:“大人的意思是查盐场的账目?但盐场那边的账目一直是宋主簿管着的……” “但宋主簿明日就要和我去海边了,我们至少有一旬的时间不能回来,方县丞既然留守县衙,那就有劳你能者多劳,将盐场的账目核对一下。”白善回身注视着他,意有所指的道:“我看过了,北海县的海岸线很长,完全可以多设几个盐场,何必拘泥于一个呢?” 方县丞垂下眼眸道:“路县令离开前也是这么想的,已经派人在大家洼一带开设盐场,只可惜才建起来一半,大家洼附近的山林便失火了。” 他道:“山火烧毁了不少林木,就算大家洼的盐场建起来也没有足够的木柴来煮盐,所以此事就搁置了下来。” 白善脸一沉,他不知道这件事,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两年前,”方县丞道:“盐场停了一年多,路县令见山上长出了不少新木,又想着重启盐场,谁知道青州便发生了巨变,路县令被提拔去了益都县。” 虽然都是县令,但益都县是青州郭县,还是上县,官品高了半阶,这算是意外的升迁,不然按照路县令的资历,他还得在北海县再干三年才会升迁离开。 三年的时间,说不定还真和当地的士绅斗出个高下来了。 第2875章 大家洼 方县丞抬起头来看向白善,可以说,路县令的离开皆大欢喜,只有方县丞一人有些郁郁寡欢。 这位白县令看着才干不在路县令之下,他不太能肯定,他此时便选择过问盐场,是想夺权呢,还是想做些什么其他的事? 白善心中嘘唏,也觉得路县令升迁得不是时候。 原来当初莱州和青州打得火热的时候,北海县在内斗啊,难怪青州和莱州的官员在东征之后被一网打尽,只路县令不仅保住了自身,还升迁了。 连带着治下的士绅都一点儿事没有,因为他们正在费心争夺盐场,没空去管从边上路过的粮草和药材补给线啊。 白善压住心中的复杂,和方县丞严肃的道:“你只管查去,有什么事儿前面有我顶着,既然现有的盐场收益如此之低,那换一个地方开办盐场或许是个办法。” 他道:“毕竟从前朝到现在,这条产盐线一直存在,说不定是因为盐卤被挖得差不多了。” 方县丞:…… 不过他算是看到了白善的决心,虽然他的借口不太好,很可能一说出来就被众人反驳回去,但方县丞还是接受了。 见方县丞愿意查账,白善转身便离开。 他把董县尉和宋主簿都给带走了。 宋主簿非常不明白为什么下乡巡视要搞得这么浩浩荡荡的,作为清官,不应该低调廉洁一点儿吗? 结果白善不仅带上了衙役书记员,还把他和董县尉都给带上了,把县衙都交给了方县丞,作为县令,你就不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权力被副手夺了吗? 等看到周满带上一车的药材和三个护卫两个丫头时,他就麻木了,忍不住悄悄和董县尉道:“你之前不是说白大人已经去过海边了吗?这会儿又去,怕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董县尉蹙眉道:“这次去的海边不一样,上次去的是龙湾一带,这次去的是大家洼。” 一听是大家洼,宋主簿便眉眼一跳,不过想想白善已经走过龙湾那边,那再走大家洼这边也是正常的,于是继续自己的话题,下巴冲着周满的方向点了点,压低声音道:“那带着夫人算怎么回事?我看大人这是在向美人讨好示意吧?” 董县尉:“……老宋啊,总有一天你得坏在这张嘴上,白大人和周大人也是你能编排的吗?” “这话出我嘴,入你耳,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董县尉就离他远了一点儿,没好气的道:“那你别入我耳了,” 他道:“隔墙有耳懂不懂,我们这里连一堵墙都没有。” 宋主簿就不说话了。 白善扶着满宝上马,这才上了自己的马,和她道:“我们快马,下午申时左右应该就能到大家洼。” 满宝便道:“所以便是海边的渔民打出了好品相的海鱼,要从海边送到青州城也不容易啊。” 虽然从北海县城到青州城只需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但那是骑马,要是走路,那得一天,再从海边到北海县城,更是得走上一天一夜,还不知道鱼能不能活呢。 白善点头道:“不错,所以青州城一些比较大的酒楼饭馆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人去海边走一趟,若是有好的海鱼就收,在沿海一些大的渔村上还有一些专门跑腿的人,他们会低价收购这些海鱼,再加快速度给送到青州城去。” “我问过,有赚得多的时候,但也有亏的时候,有的海鱼因为天气热,还有环境变化的原因,即便在桶里加了海水,送到青州城时也死了,这种鱼是卖不出价钱的。” 满宝唏嘘,“果然干活儿都是辛苦的,做生意都是要冒风险的。” 她朝后看了一眼自己拉的药材,小声道:“官场也是有危险的,我这两天便在想,我要是不能办好地方医署,找不到医署的出路,那我就没脸回京城了,就是回了京城,我身上的那套官服也要保不住了。” 白善便笑眯眯的道:“有我呢,不会失败的。” 又道:“便是失败了也不怕,我可以当官挣钱养你。” 满宝低声嘀咕,“我也能做大夫养你的……” 俩人快马加鞭到了大家洼,满宝最先奔着大海去了,白善便对着宋主簿和董县尉大手一挥道:“你们先带着大家进村去找住的地方,董县尉知道,不要扰民,若有房间便凑出几间房来大家住就可以,若没有,我们野宿。” 宋主簿瞪圆了眼睛,张嘴就要说话,被董县尉一扯给拉到了后面,董县尉已经笑眯眯的应道:“大人放心,我们都明白,不会扰民的。” 白善便放心的把药材和行李都给他们带走,她拉着周满便往海边去,还兴奋的和她道:“我带你去,马放在此处,海浪声太大不知道会不会惊马……” 宋主簿看着俩人带着护卫手牵着手往海边去,他就一把扯住董县尉,“还说不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董县尉转身就走,“走吧,我们先去安顿下来。” 宋主簿嘀咕,“大海有什么好看的,想看可以自己来嘛,为什么非得叫上我们一起?” 他一点儿也不想来海边,觉得黏糊糊的,就是吹着风,回去的时候都感觉皮肤上沾了盐水,黏黏的。 董县尉不理他,一个劲儿的往渔村走去。 周满和白善老早就听到了海的声音,那是周满从没听到过的声音,有风的呜呜声,水的哗哗声,还有清脆的鸟鸣声…… 翻过小土坡,一片蔚蓝的大海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海浪啪的一声拍在海岸上,又哗哗的卷着沙滩上的东西退了回去,满宝站在小土坡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半晌才“哇——”的一声叫出来,冲着大海就跑了下去。 白善笑着追在她身后,和她一起跑到了沙滩上,他大声的笑问,“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撼?” 满宝说不出话来,狠狠的点头。 不仅满宝,大吉和两个护卫也是第一次看见大海,愣了一下从追上了周满和白善,更不要说西饼和九月了。 俩人哇哇的叫,踩到了沙滩上,不一会儿就惊叫起来,“沙子进鞋子里了。” 第2876章 新盐场 满宝就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她骑马的,因此今日直接穿的靴子。 她扭头看了眼西饼和九月的鞋子,羡慕不已,她也想穿这种小鞋子。 白善已经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然后就开始脱鞋子和袜子,还招呼周满,“脱鞋子才好玩儿,沙子软软的,细细的,和我们小时候在河边玩的石头沙子和泥都不一样。” 满宝一听,也一屁股坐在了他边上,直接蹬掉鞋子就脱袜子。 九月看了也想脱,结果边上的西饼已经先一步蹬掉了鞋子,还招呼她,“快脱呀,哇哇,真的好软啊,咦,感觉和沙漠里的沙子有点儿像,却又不像……” 满宝已经光着脚拎着裙子追潮去了,白善跟在她身后,还从沙子里挖了不少贝壳给她看,“这种也很好看,听渔民们说,大的可以吃,不过没多少肉,所以没多少人会吃。” 俩人一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看见块石头都惊奇得不行,满宝就从海水里掏出一块一个脑袋一般大的石头,哇哇的惊叹道:“好多的孔啊,这是怎么形成的?” 俩人将石头运到沙滩上,蹲着琢磨了好一会儿才道:“好像有些是相通的,有些是不通的。” 满宝想了想,从头上拿下一个珍珠簪子,“试试看。”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太费钱了,回头镶嵌回去还得工艺钱,北海县这边的工匠还未必有这样的手艺。” 他道:“我们带回去吧,回去的时候再找散珍珠试试看。” 于是后面的大吉三个护卫喜提一块大石头。 一行人就在海边玩到了傍晚,俩人越走越远,然后就在海边看到了一片被围起来的地方,里面建了三间矮房子,围起来的空地上有很多大灶台,但也只建了一半。 围起来的地方还被冲垮了一段,白善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便拉着周满要进去。 但冲垮的地方在另一头,他们可以远远的看见,但要走过去还有好远的距离。 俩人走了一段竟然没看见门口,干脆就翻墙进去了。 大吉他们默默地抱着石头也跟着翻了进去。 九月站在墙下瞪着眼睛看西饼也爬了上去,她还转身冲她伸手,“快来,我拉你。” 周满已经跳下了围墙,拍了拍裙子上因为不小心湿了一角而沾上的土,和上面的西饼道:“不然你们先去海边玩着等我们?” 西饼已经把九月拉了上来,俩人都觉得这么费劲儿的上来了,说什么也要进去,于是摇头拒绝,“我们就要进。” 大家都跳了进去。 大吉在屋子里找了一下,和白善道:“屋里没什么东西,不过有些茅草铺盖,应该是以前的来搭建房屋的人住在这儿留下的。” 白善和周满道:“这就是那座路县令建了一半的盐场。” 满宝朝着四周看了一眼,道:“那山林远远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被烧过的。” 白善面无表情的道:“树是可以重新长出来的,不过可以看大小,那树干一看就是才长出来没两年的。他们够狠,不知道我要是重启这一个盐场,他们会不会也来一次烧山。” 满宝皱眉没说话。 白善巡视了一下这座没能建成的盐场,叹息一声后道:“路县令也挺辛苦的,但听朝中诸公和唐学兄杨学兄他们的意思,北海县的情况算好的了,可见外面还有多少地方是不受朝廷控制,而是地方士绅豪族占了上风。” 满宝问:“这是经古不变的趋势,你想要以一己之力破之只怕做不到,而且你又知道由朝廷控制就好过地方士绅豪族来控制?” 白善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唐学兄说得对,还是应该完善大晋律,这世间不说一切事情,便是七八成的事情都能够依照律法而行,那天下也不会乱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大吉忍不住提醒道:“郎主,娘子,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去了,你们不如先考虑一下当下。” 这是个问题。 白善叹息,“我了解过,煮盐法最需要的就是柴薪。” 满宝也看着青山叹气,“这片青山还是挺好看的。”她在心里和科科道:“难怪你们要我收录的都是植物,你们的植物缺了这么多,是不是也有煮盐的原因?我记得你很久以前提过,你们的盐巴特别便宜。” 科科:“……宿主,建议你去搜索一下古代制盐法,未来那个世界并不需要为了盐这种调料品费心,甚至营养摄入都不用担心,只要你是智慧生物,联邦就会保证你的基本生存资源。” 盐什么的更是不必人操心。 满宝听着向往不已,她从小就羡慕科科来的那个世界,不知道他们大晋什么时候能有他们的十分之一就很好了。 “走吧,”见她发呆,白善便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看一下附近的村子。” 满宝回神,利索的和他翻过围墙,跳到了地上后和白善回去。 大家洼边上有个渔村,很小,所以叫小洼村。 村长给白善他们挤出了四间房屋,看见他们就连连哈腰道:“大人,热水都给您备好了,您看是现在用,还是用过饭再用?” 又道:“家里杀了鸡,正炖着,大人等等就能吃了。” 白善扫了一旁的宋主簿一眼,笑着点了点头,和周满先去洗漱,换了衣服出来便用饭。 白善拉了村长同坐,问他这几日出海的情况和去年的收成。 村长有些拘谨,白善也不在意,和他道:“你明日陪本县四处走走,村里可有生病或有旧疾之人?” 他指了一旁的周满道:“这位是医署署令,她此次下乡来是义诊的,明日通知村中的人,若身体有不适之处的可以来找周大人看诊问药。” 村长抬起头来小心翼翼的看了周满一眼,然后立即低下头去,问道:“义诊?” “是,”这次搭话的却是周满,她道:“义诊就是免诊费……和药费。” 满宝扫了一眼院子外低矮的房屋,觉得他们这里也没有中户以上,于是加上了后头的话。 第2877章 打赌 村长的眼睛微亮,依旧拘谨,却不由瞥了宋主簿一眼,见他正低头吃东西,并没有表示反对便咽了咽口水,“果真吗?” 满宝点头,“自然是真的。” 她扫了对方的脸色一眼,道:“我看你身上就有不少毛病,待吃过饭,你去洗澡沐浴一番,我给你检查检查?” 村长就稀里糊涂的去洗澡了,等出来时被县令和县令夫人一起围观着要将衣裳给脱了,他就有点儿发抖。 周满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笑道:“别紧张,放轻松,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周满摸了摸他的脉,又按了按他身上,问了他几个问题后就给他扎了一套针,她道:“你体内寒气重,灸也不错,却不能太热,回头我可以用石头泡了药给你灸一下,待身体再好一些可以试一下艾灸。” 满宝将针给他扎下去,村长慢慢放松了下来,趴在床上就昏昏欲睡。白善站在一旁看着,突然轻声问道:“小洼村一共有多少人会煮盐?” “没有几个,也就……”村长没说完,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 白善垂眸看着他道:“你紧张什么,本县又不会查尔等是否私下煮盐。不过本县好奇的是,是谁送你们去学的煮盐?这门技艺应该不是谁都会的吧?” 村长冷汗淋淋,只是背上扎了不少的针,他没敢动弹。 本来能够让他放松的针瞬间变成了芒刺,他咽了咽口水,在白善的注视下低垂着头道:“是路县令送我们去的,说是让我们学一下煮盐,将来我们也能在盐场里干活儿。” 白善:“新盐场吗?” 村长低垂着头应了一声“嗯”。白善就点了点头,问道:“所以村里是有人会煮盐的,若是新盐场开起来,你们立即就能上手吗?” 村长精神一振,立即道:“可以的,可以的,我们村好些青壮都在盐场里干过不短的时间,早就已经学会了煮盐。” 似乎是怕白善也会不了了之,他立即道:“大人,我们还知道哪里可以砍倒大木材,离我们村八里左右的地方有座山,当时逆风,那座山上的树都没被波及,可以去那边砍了木柴回来煮盐。” 见他如此积极,白善很满意,果然嘛,为了赚钱过好生活,做人做事自然要努力一些的。 白善道:“我会周全计划的,你先将会煮盐的人名单给我,还有,此话出我口,入你耳,不得与第三个人说,便是你妻儿也不行。” 村长就不由看向站在一旁的周满。白善道:“她不是第三人。” 村长:…… 白善对今晚的谈话收获特别满意,和周满点了点头后离开。 见他离开,村长大松一口气。满宝却没走,看了看他身上的针后便给他换了一套针法,村长紧张的情绪并没有被缓解多少,满宝只能将针都给他拔了,安慰他道:“你不要害怕,白县令人很好的。” 村长:……他是你夫君,你自然这么说了。 满宝回屋后就和白善抱怨,“你干嘛吓我的病人?” 白善连忙给她捏肩捶背,“我真不是有预谋的,当时就是心中一动,觉得有些怪异,他当时又昏昏欲睡太过放松,我就忍不住问出口了。” 满宝歪头,“怪异?哪儿怪异了?” “你不觉得他们家的盐有点儿苦吗?和官盐有些差别。” 满宝瞪眼,“你什么时候去他们家盐罐里吃盐了?” 白善:“……我没去盐罐里吃盐,今晚的鸡汤和菜不都放盐了吗?”他道:“即便是招待贵客,百姓家在做菜放盐时也会很克制,而今晚他们家的鸡汤有些咸了。” “可能是因为这边临海的原因,当地人口味比较重呢?” 白善摇头,“你忘了,我之前好几天都在海边的村子里走动,那边还有盐场呢,放盐也没他们家豪爽,而且他们家的盐和官盐有细微的不同。” 满宝回味了一下,没吃出什么不同来,咸倒是咸了,但那就和他们做菜的时候不小心放多了盐一样的道理,她理直气壮的道:“我觉得你感觉错了,那菜就和我二嫂做菜不小心放多了盐是一样的。” 白善:“你不能拿二嫂的手艺和别人的厨艺相比,就算会放多盐,也不会多这么多的。” 他自信满满的道:“而且事实不就证明了村子里有人会煮盐吗?” 满宝被噎住,顿时不说话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白善还特意拽着周满到村长身边转了一圈,问他,“你们村煮盐是在自家煮的,还是集中起来一起煮的?” 成功看到对方脸色变化,结结巴巴起来,白善才没有继续吓他,而是道:“走吧,我们陪你去村里转一圈,让有病的人今天过来看诊,我们则去别的地方转一转。” 白善和周满在村里转了一圈,回来时后面就跟了不少半信半疑的妇人和一些凑热闹的孩子。 周满让西饼和九月把她的药箱拿出来,便在院子里给他们看起病来。白善只看了一眼就带着村长和董县尉宋主簿等人走了。 村子里的人能活蹦乱跳站在周满跟前看病的,多是一些小病,比如觉得肚子疼、头疼、咳嗽、有些发热这些看着很普通的小病症。 满宝能给他们扎针就扎针,有的严重些的配以药材给他们。 不过…… 满宝拿起一个妇人的手自己的看了看,问道:“你腿上有这些被腐蚀的印子吗?” “有,”妇人也干脆,直接撸起裤腿给周满看,一点儿也不在意周围都是人。 这东西好多人都长有,所以没什么可避讳的。 周满仔细的看了看,按了按后问道:“痒吗?” 她道:“有时候痒,有时候不痒,不痒的时候多。” 周满点了点头,用指甲轻轻地刮下来一层皮屑,用纸将东西给包了起来,收起来后便去洗手,这才回来与她道:“你肚子疼是因为受寒,我给你扎一套针法,再给你抓两副药,扶阳补阳便好了,只是以后要少接触冷水,尤其是月事前后,一定不能下海碰冷水。” 妇人不在意的笑道:“夫人,我们总要吃饭的,不下海吃什么呢?” 什么不碰冷水,这也太讲究了。 第2878章 晒盐 满宝没有何不食肉糜的想法,也知道她们情况受限,因此道:“能减少接触冷水便减少,大家都知道女子坐月子的时候不能碰冰冷的水,但其实易受寒的女子一生中都应该尽量接触冷水,更不要说像你们一样泡在海水里了。” 她道:“远的不说,我只问你们一个近的问题,你们村子里最长寿的女子是多少岁数,里头不下海,只是下地种地的长寿女子是多少岁数?” “她们肯定活得比你们长,年纪长时,受的罪也普遍比你们轻。” 妇人们一听便不说话了,生活在海边的人莫不羡慕里面陆地上的人,觉得他们有田有地,天生就比他们过得好。 有很多渔民家庭的愿望就是多打渔赚钱,以后进陆地里买几块好一点的田地,从此离了海边,再也不打渔了。 满宝见她们听劝,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村里的人生病基本靠熬,所以表面上看不出来,但大小毛病并不少,尤其他们还饥寒交迫,身上的毛病更多了。 白善回来时,周满也只看了一半的人而已。 村长一脸兴奋的去招呼着大家给他们准备午食,满宝也收工休息,看看兴奋的村长,又看看脸色不太佳的宋主簿,扭头问白善,“这是怎么了?” 白善道:“我已经决定重启这边的新盐场,今天我们又去看了一下,都觉得再搭建一些灶台就可以上工了。” 满宝问道:“煮盐吗?” 白善听她这么问便挑眉,“除了煮盐还有别的法子吗?” 满宝便看了他一眼,起身回屋,不一会儿便拿了一册薄薄的书出来给他,“里面有好几个制盐法,我粗略的翻了翻,觉得除了煮盐法外我们也就能用晒盐法,其他的法子我们目前的条件都做不到。” 白善接过,发现是一册没有头尾,应该是被人撕去不少纸张的书,对于这种情况他见怪不怪了,有时候满宝拿出来的书就是这样的,不仅会丢失头尾,还会丢失中间部分的东西。 他抬头看向四周,见村长亲自在厨房里忙碌,而宋主簿正在围墙后面生闷气,董县尉在压低了声音和他说着什么话,除了大吉,没人留意他们这边。 白善便压低了声音问:“这是小岳父给的?” 满宝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否认。 白善便感叹道:“小岳父对我可真好。” 满宝不理他,道:“你先看一看吧,上面有些话说的不清楚,也不知道北海县适不适合,你先试试。” 白善颔首。 就在院子里翻开了书看起来,虽然是大白天的,但屋里还是很暗沉,不如在院子里爽快。 他这样光明正大,自然没人会去凑热闹问他看的什么书,宋主簿在忧虑别的事,因此也没凑到跟前来。 白善琢磨了一晚上,第二天就一脸兴奋的叫上村长道:“让青壮们拿着锄头和铲子等东西,我们今天就去试着建盐田。” 村长一呆道:“大人,我们还没有去砍薪柴呢,得砍了薪柴回来晾晒……” 白善兴奋的道:“我们不用煮盐法了,我新想出了一种制盐法,我们先试这一种。” 村长嘴唇抖了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走过来的宋主簿也呆住了,然后眼睛一亮,立即兴奋起来,凑上去问:“白县令,您刚说您要试新的制盐法,不用煮盐法?” 白善浅笑道:“宋主簿今天不是说这附近的树木不多,柴薪不够吗?” “我想了想,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山林亦是朝廷的财产,不能为了煮盐便不顾其他生物,大肆伐木破坏,”他道:“所以我打算换一种制盐法。” 村长连忙道:“大人,我们不必砍这附近的树也可以的,可以去远一些的地方砍。” 这连绵不绝的山林,难道还怕没有树木吗? 宋主簿闻言,转头训斥他,“你当天下的山林都是你们小洼村的吗?这附近的树也就算了,但要是远的地方你们要是也采伐,到时候引发矛盾,闹起纷争来,这些损失你赔得起吗?” 村长口拙,加上对方身份天然压制,他根本回不了话,只能着急的看向白善,“大人,我们砍了树就会按照规矩将树种上,一定不会毁坏山林的。” 白善还没说话,宋主簿继续道:“你说的好听,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你砍一棵树就这么会儿功夫,而一棵树要长成却最少需要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你们煮盐要耗费这么多薪柴,你补种跟得上吗?” 村长涨红了脸道:“那龙池那边也砍了许多树……” “你们能和龙池比吗?龙池的盐田都多少年了,每年能为朝廷煮出多少盐你知道吗?” 村长脸色紫红,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白善慢悠悠的道:“吵什么呀,我这个法子可是刚从书上找出来的极好法子,我们这次不用柴薪,而是用太阳来晒。” 他摇头晃脑的道:“要说天下至阳之物,那非天上的太阳不能比,所以我想用太阳晒出来的盐一定会比煮出来的盐更好。” 村长都快要哭了,这话一听就不靠谱啊,他也质朴,直接道:“大人,这太阳这么厉害,它也不能把米煮熟成饭呀,这把海水煮出盐来,只能靠柴薪啊。” 白善却道:“本县是北海县县令,的确要考虑诸多,不能为了煮盐便毁坏山林,所以我一定要试这个法子。” 村长道:“那要是试不成呢?” 白善道:“一次试不成就试两次,一年晒不出来就晒两年,行了,叫上人跟我去弄盐田吧,那灶台不用砌了。” 见村长脸色灰败,白善便和他道:“放心,衙门这边该给你们的工钱不会少的,每日十二文,照着龙池盐场那边的待遇给你们。” 宋主簿张了张嘴想反对,但想到白善好容易换了主意,他便又噎了回去,怕他又想起煮盐的事来。 宋主簿还有些不敢相信,但白善就是带着人去了海边,到处走走停停,最后选了一处将沙滩上的沙子拢了拢,挖出盐田来。 而远处的盐场竟然就这样放着不管了。 第2879章 相信 连着两天,白善都没再提砌灶台的事,反而让村长带着村里的人在海边开出了三四块盐田,直接开进了海水晾晒。 宋主簿跟着蹲了两天,觉得白善这算是白折腾了,但见他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模样,他难得的没有表达出反对意见。 不过海边实在是太晒了,宋主簿就和白善道:“大人,县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呢,不如我先回县衙去?” “不必,”白善道:“县衙那边有方县丞呢,新盐场的事交给村长来做,我们去巡视下一个村庄。” 宋主簿:“……大人,这盐场就交给他们处理?万一他们偷偷煮盐怎么办?” 白善不以为然,“私盐是大罪,他们家小皆在此,我又已经在此开设盐场,他们又怎会那样想不开?” “我还没想好将盐场交给谁来管理,等我想好了再说,反正这太阳一时半会儿的也晒不出盐来,先留着吧。” 宋主簿:…… 一旁的村长听了伤心不已。 白善却私下找了他,给他圈出好几块地方道:“这两日我去看过,这几处地方盐分最高,有些地底甚至有盐卤,所以你们的盐田要从这儿一直挖到这里,若有盐卤,便化开在盐田里晾晒。” 村长惊住,连忙问道:“既有盐卤,取了用水搅开再煮一次便可用了,为何还要在盐田里化开?” 一直到现在村长都不相信太阳可以晒出盐来。 白善却坚持道,“听我的没错,现在你们先挖盐田晒盐,我过一段时间会再过来一趟的。” 村长虽然担心村子的前景,但工钱是白善出的,而且他又已经知道村子里悄悄煮盐的事,村长不敢不听他的。 他只能唉声叹气的应了下来, 白善见他服从,便放心的带着人去了别的村庄开始巡视,目前主要还是春种的事,白善还顺便看了一下麦子的情况。 满宝就拉着一车的药材跟在他身后一路义诊,等她终于把一车的药材消耗光,他们这才回县城去。 本来就黑的董县尉和宋主簿更黑了,倒是白善和周满一直戴着帽子,且可能是天生的,俩人都没怎么晒黑,这让宋主簿嫉妒不已。 一进城,宋主簿便下意识的想跟着他们回县衙,结果他家里的下人跑来道:“郎主,老太太身体不适。” 宋主簿一听立即道:“白县令,下官先回家去看看老母亲,县衙那边……” 白善立即点头道:“去吧,县衙那边有我们呢,替我问老太太好,让她保重身体。” 宋主簿应下,立即拎起衣袍和下人一起急忙回家去。 满宝看着他跑远,啧啧道:“本来还想客气一下,要是病不好,我也是可以出外诊的。” 白善道:“这会儿你就别吓他了,我们也回去吧。” 满宝点头。 县衙里很安静,表面看上去特别的平和,俩人才进县衙,方县丞便立即迎接出来,三人去了办公房说话。 董县尉左右看了看,去找自己的属下。 属下看见他就一脸惊恐的道:“董县尉,您终于回来了,您知道这几天出了多大的事吗?” 董县尉淡定的问道:“多大的事?” 对方就压低了声音道:“方县丞趁着县令和您及宋主簿不在去查了盐场的账目,结果查出不对来,当即就拿了盐场那边的宋管事,不仅如此,户房那边的两个书记员也全都被拿下了,此时都关在大牢里呢。” 他欲哭无泪的道:“您要是早半日回来也好啊,今日一早,方县丞才带着我们把三人家中抄了一遍。” 董县尉好奇的问:“抄出什么东西来了吗?” “抄出来了呀,好些贵重的绸缎绢布,还有好几麻袋的铜钱,别说宋管事才三十出头,就是再干上三十年,凭他那点俸银和家里的田地也挣不了这么多东西啊,现在他说不出东西的来历,加上账目有错,除非县令开恩,不然他死定了。” 董县尉就道:“白县令是不会开恩的,你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吧。” 事情多半就是白县令和方县丞一起商量着干的。 虽然现在白善重用方县丞多过于他,但董县尉才是白善来了县城后陪在他身边最多的人。 他可是一直看着这位县令是怎么处理地方事务和关系的。 说真的,虽然有些冒进,但不得不说,他这样干的速度比当年路县令那样慢慢布局后再掌权可要快得太多了。 当然了,结果肯定也是鲜明的,白善要是赢了,那从此北海县衙就是他一言堂;白善要是输了,那几家不仅还和以前一样,甚至还会比以前更强势,说不定路县令这些年的经营就会毁于一旦。 不过董县尉一点儿也不着急,他和属下们道:“这些闲话以后少说,我们只是听吩咐办事的,上头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知道吗?” 属下愣愣的点头,问道:“这事儿不提醒宋主簿吗?” 他记得他们老大和宋主簿关系很好啊。 念头才闪过,脑袋就被他们老大拍了一下,董县尉没好气的道:“用得着我们去提醒吗?人家早回家去了,我们就是一群管治安的衙役,保护好治下的百姓,保护好大人,不要奸人作乱就可以,剩下的事少操心。” 属下:“哦。” 董县尉打发走了下属,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办公房,忍不住叹息一声,看来县城又要乱了呢,就不知道这一次吃亏的是谁,还是两边都吃亏。 可惜他没本事做渔翁,不然此时做个渔翁可太好得利了。 办公房里,白善翻着账本看,方县丞很贴心,特意将有问题的账目画红,还在边边上做了标注,因此他一眼就能看明白。 他将册子递给周满看,问道:“只抓了一个管事?” 方县丞道:“大人,北海县每季都要向青州刺史府交一定的盐,若是抓的人太多,海盐煮不出来,到时候是要问罪的。” 白善道:“你不抓他们,他们就能按时将盐煮出来了吗?” “这……” 白善很干脆的道:“把现在能查出问题来的人全抓了,然后审问,凡问出来的人全部抓了,然后再查探。” 第2880章 人手 第2880章人手 方县丞没料到他动作这么大,不由道:“大人,即便你将盐场的管事都换了,我们恐怕也很难掌控盐场。” 他压低了声音道:“路县令此前不是没试过这个法子的。” 只是最后两败俱伤,路县令到底赌不起,所以在损失更大之前退了一步,盐场那边换了一个姓宋的管事过去,当时还是主簿的方县丞则提为县丞,题外话一句,之前的县丞姓宋,是宋主簿的一个族兄。 他“因病”辞官后,方县丞代替了对方,而宋主簿就是那时候提上来的,盐场那边还是宋主簿在管。 所以方县丞是路县令一路提拔上来的,宋主簿则是宋家一系的,那董县尉呢? 白善微微一笑,和方县丞道:“放心,这件事最坏的结果我都能承受得起,所以你放心去做,天塌下来,且还有我这个县令顶着。” 方县丞定定的看了白善一会儿,点了点头后应下退了出去。 这就是世家子和寒门的区别吗? 还是有背景和没背景的区别? 若是路县令,他一定是徐徐图之,必定不敢这么大动作的。 满宝目送他离开,啧啧道:“你人手不够用呢,方县丞张口闭口都是路县令。” 白善不在意的道:“收服他便是了,只不过我才来,彼此间还不太了解而已,等再过两年,你看他是谁的人!” 白善说得霸气,但周满还是问他,“你新盐场那边打算用谁?” 既然方县丞是路县令的人,那就不能用他了,要知道青州可不止一处靠海,这东西在出成果前是不能随意外传的。 即便是好为人师的周满也知道,该是自己的功绩一定要抓紧,不能便宜了别人。 白善沉吟道:“我再找找,董县尉要是可用我就用起来,不行我就只能和家里要人了。” 白善问她,“哥哥和侄子们可有愿意来跟我的?” 满宝沉吟起来,“立重不行,他现在还在庄子里一边种地一边读书呢,立学他们也要选官了,你觉得立威如何?” 白善不由坐直了身体,连连点头道:“他不错,写信回去让他过来一趟?” 白善起身走了两圈,思考道:“盐这事儿,不仅是盐场而已,后续还有很多可为之事,只是立威来了我这里,四哥那边怎么办?” 满宝挥手道:“还有立君呢,放心,家里不缺人用的。” 家里人多就这点好处。 于是白善转到书桌后面,提笔就开始给家里写信,“青州距离京城太远了,让立威把他媳妇也带来吧,免得想念。” 满宝“嗯嗯”两声,和他道:“再问一问家里,太医署那边有没有消息啊,怎么还不给我派人?” 满宝给萧院正去信好长时间了,结果那边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他答不答应派人过来。 萧院正答不答应大家还不知道,但周家这边却是一收到白善的消息就开始给周立威准备上了。 老周头和他道:“到了那边要听你姑父和小姑的话,别给他们闯祸。” 周立威应下。 刘老夫人则是过来找老周头和钱氏说话,“白善是独子,他也没个兄弟,以后还需要亲家多多关照。” 钱氏笑道:“亲家这就客套了,姑爷肯带着几个孩子,那是孩子们的福分。” 这样的福分,陇州那边就很想要。 留在京城的本家听说这个消息后,忍不住找上门来,和刘老夫人道:“总是住在周宅也不方便,这毕竟是侄媳妇的嫁妆,传出去,外人要说我们陇州白氏无能,白善吃软饭了。” 刘老夫人则笑道:“三郎君过于忧虑了,我们祖孙住在周宅都这么多年,之前都没人议论过,此时又怎么会说?” “今时不同往日,当时他们两个没成亲,自然可以说是借住在未来的岳家,但现在两人已经成亲,你们还住在周宅里就不妥了。”白珉道:“你们不是在京城里买了好几个院子,不如选一个搬出去。” 刘老夫人便笑道:“我回头和孩子们商量商量。两个孩子出门前已经托了亲家照顾我们婆媳两个,这样突然搬出去,只怕外头要以为我们两家不和,两个孩子也为难,所以和孩子们说过再论这事。” 白珉便沉默了一下,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借口来劝说,因为他同样不想恶化和周家的关系。 他停顿了许久,最后还是道:“我听说白善在青州那边举步维艰,没有人手可用?” 刘老夫人,“倒没听孩子说过,他回信来说在那边挺好的,春种快要结束了,他和青州的官民都相处得好,倒是因为他和他媳妇都忙,所以家里的事无人打理。” 刘老夫人在他开口问起人手时就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了,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道:“本来我是想带着郑氏亲自过去的,两个孩子忙着外头的事,我和他母亲可以帮他们照看后宅。” “但两个孩子都心疼我,觉得青州路远,过去不免劳顿,所以就没让我过去,你那弟妹也不愿离开我,最后还是拜托了亲家那边,让他们家二房的一个孩子过去照看照看两个孩子。” 白珉忙道:“婶娘,族里这边也是有许多后生的,不如从族里挑几个孩子送过去,总不能一直劳烦亲家。” 刘老夫人面上愣了一下后便笑道:“下次再挑吧,这会儿亲家这边都收拾好东西了,而且这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立威那孩子是过去给他们打理杂务的。” 又道:“族里的孩子还是应该以读书为要,将来科举出仕才好,怎能操劳这些俗务?” 白珉:就是因为有的子弟很难读书出仕,所以才要跟着族中已经考中选官的人出去历练,多少有些前程啊。 寒门子弟外放当官会带上自家的亲戚族人打理家务和外头的事务,一些小世家为了培养子弟自然也会这样干。 当然,他们眼光会更高一点儿,要做的不是“下人”“俗务帮手”一类的事,而是直接参与到地方事务中。 白善走的时候带上了大吉和刘贵,连厨娘都带着了,这会儿写信回来要人,显然就不是为了所谓的家务去的,肯定是任下有缺,他需要培养自己的人手,所以让人过去了。 这样的机会,竟然就这么便宜了周家! 下午六点见 第2881章 没有杜撰 第2881章没有杜撰 周立威也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于是将兄弟姐妹们都聚齐了,自己掏钱买了一壶酒给他们,炫耀道:“你们继续努力,我去和小姑混了。” 众人羡慕嫉妒恨,压着他去了状元楼,一定要他请了一顿好的。 几人吃饱喝足,摸着肚子回到家时正好白二郎过来做客,便跟着过去招呼了。 白二郎道:“我见到萧院正了,萧院正说太医署已经选定天冬,他正好也是周满的学生,他准备准备就可以启程了。” 钱氏一听立即道:“那不如选了日子和立威一起走,路上也有个照应。” 白二郎便笑道:“回头可以问一问天冬。” “之前一直未曾定下,也是因为太医署内争这个名额的人多,”白二郎道:“虽然去给周满打下手初始官职比不上其他直接接了地方署令的同学高,但能有周满指点,意义是不一样的。” 所以本来已经定下要进太医院做医助的几人都争抢了起来,最后还是天冬强硬了这个职位。 这个刘三娘和周立如也是知道的,特别是周立如,她也提交了申请报告,可惜就是没能通过。 因为她这几年一直跟在小姑身边,太医署并不想让她再继续跟着小姑。 所以,太医署一直定不下人选,对底下的学生也就一直隐瞒,她问道:“何时定下的天冬?” “昨天,”白二郎道:“应该今天下午就会公布。” 老周头就扭头问周立如,“这位同学的医术怎么样?能力强吗?会不会给你小姑拖后腿?” “不会的,”周立如道:“他是体疗科的学生,成绩一直不错的,这次征东战他也去了,也立了不少功,所以才被选入太医院做医助,本来我们这一批做个两年医助就都可以升太医的。” “他去地方上,那便是选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将来应该会和大师兄他们走一样的升迁路程。” 郑辜郑芍和直接进入太医院的刘三娘周立如要走的路不一样。 白二郎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我得回去了,一会儿还要进宫呢,你们走时告诉我一声,我有些东西要给白善和周满带去。” 周立威立即应下。 庄先生见他溜得这么快,不由摇了摇头。 刘老夫人不免问,“这孩子在宫里闯祸了?” “没有,”庄先生笑道:“只是他在翰林院里写话本子被巡视的皇帝抓了个正着而已。” 从那天起,白二郎就在躲着他,显然是怕他骂。 说起来那是个意外,翰林院大半的人都知道白二郎在写话本,他自己先前就有一本成功的话本。 向铭学的传记就是白二郎写的,翰林院里谁没看过啊,就是皇帝也是偷偷翻过的。 他进翰林院后,多是做一些查找资料,修撰补缺的工作,翰林院里的人都知道他也无雄心壮志,很可能一辈子就要在翰林院里养老了,所以上官们给他的工作并不繁重。 一开始他在翰林院写话本还是悄悄的写,但从辽东回来后他升官了! 搬了一个新的办公房,虽然很小,但也是一个独立的空间了。 于是他就放飞了自我,因翰林院里许多工作都没要求时间,派给他的也不是多急的工作,他就放在一旁,累计到一定量后再一起做了,然后专心写自己的书。 写得嗨了,不免就忘了时间,也忘了周遭的环境。 翰林院是皇帝的储相之所,又是修史撰的重要地方,皇帝偶尔也会过来看一看的。 那一日皇帝兴致就很高,于是就跑到翰林院巡视工作去了。 他是悄悄的来,翰林院便没有准备,但大多数人在皇帝到来时还是急急的凑上去表现了。 这人一多就显出了某个人不在。 明达是皇帝最爱的女儿,既然来了他肯定要看一看白二郎的,反正平时也没少见,他不觉得白二郎会紧张丢脸,于是就直接去看他了。 众翰林自然是跟着皇帝一起过去的,于是他们就看到握着笔一脸狰狞在写东西的白二郎。 那狰狞的模样让皇帝都停住了脚步,特别想知道他在些什么,于是就悄悄上前去看。 这一看就给看住了。 最后白二郎的稿子被皇帝没收了,所有的都收了,也没人知道他都写了什么,但白二郎瞬间在宫里和朝中出名,这两天他走路都避着人的,连庄先生他都不敢碰面。 庄先生摇了摇头,也不勉强他,孩子嘛,别扭上两三天也就好了。 白二郎一溜烟的跑了,却没有跑回家,而是跑去找殷或,问他,“你想到办法了没有,我要怎么从陛下那里把我的稿子拿回来?” 殷或闲闲的道:“你问陛下要了吗?” 白二郎就叹息,“没有,我今天去太极殿里转了一圈,还是没敢进去。” 皇帝又不单单只是他的岳父大人,还是他最大的顶头上司呢,在翰林院里写传记干私活儿本就是他有错。 这让白二郎理不直气不壮,不太敢和皇帝开口。 殷或想起之前给他审的稿子,微微一笑道:“那你就等着,等到陛下看完,他会问要接下来的稿子,到时候你再开口,稿子自然就回来了。” “我还想给白善周满他们送一份过去呢,要等陛下看完,他得多久才能看完?”白二郎道:“而且万一他看完了不问我要接下来的呢?” “他会问的,不过,”殷或歪了歪头,“时间上的确是个问题,还有一个法子,让公主去要回来。”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明达公主开口,皇帝肯定会还给他们的,但还多少就不一定了。 殷或好奇的问,“你写到哪里了?” 白二郎郁闷道:“写到白善他们进城骗开城门那部分了,正写到精彩处,两边打起来呢,唉,陛下为什么要来我们翰林院啊。” 殷或想起他曾听白善和周满描述过的场景,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你是怎么写的?我是说,你杜撰的多吗?” 白二郎瞪眼,“我是那等杜撰的人吗?我只是描写敌人的心理和惊叹多了一点儿,其余全是照实写的,没有杜撰。” 殷或就感叹,“幸亏翰林院没有让你去修史,不然简直是贻误后世子孙。” 白二郎坚称:“我那是合理推算各人心理,而且写书就是要引人入胜,通俗易懂,我从小看过的本子都是这样描写的。” 晚上十点见 第2882章 才华付于国 白二郎为了让白善和周满看上自己的新稿子,只能跑回去找明达。 明达第二天就和白二郎跑进宫里,先是乖巧的代夫君和皇帝认了错,然后撒娇的想要回稿子。 皇帝被缠的没办法,还了一大半,剩下的就说什么都不愿意还了,他一脸严肃的道:“驸马公私不分,怎能一点儿惩罚也没有?这些稿子就是对他的惩罚,对了,那些稿子也最好不要外传,不然翰林院那边知道我又把稿子给他还回去,只怕要弹劾他和朕了。” 明达见撒娇也没用,只能拿着那部分稿子去找白二郎。 白二郎看了叹气,“这些白善和周满大多都看过了,看,上面还有他们给我修改的印记呢,我是想把这段时间新写的给他们送去啊。” 明达:“你到底是想让他们看你新写出来的稿子,还是让他们给你修改稿子?” 白二郎道:“这不是同步进行的事吗?两者之间有什么分别?” 明达:“要是后者,我也能做啊,我给你改。” 白二郎一脸纠结,“不好吧,你又不知西行发生了何事,万一你给我一改,我越写越偏了怎么办?” 明达道:“我听周满说过西行的事,不会偏的。” 白二郎和她大眼瞪大眼,还是想要白善和周满改,于是想了一个居中的办法,“不如先从陛下这里拿了稿子回来,你改过一遍再给白善他们送去改一遍?” 他道:“我可是答应他们的,稿子印刷成册前必须要给他们过目的。” 明达点点头,“行吧。” 她心里很高兴,反正她参与进去就行了。 于是,他们要怎么从皇帝手里把剩下的稿子拿回来呢? 夫妻俩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太极殿的后殿。 皇后没有当场应下,让他们回去听消息。 白二郎很疑惑,“我在翰林院里写稿子这么严重吗?严重到皇后娘娘都不能把稿子拿出来?” 明达更了解她爹,道:“等父皇看完就会给了。” “但立威过两天就走了。” 晚上,皇帝也不去后宫了,就捧着一叠稿子在看,皇后过去看了一眼,也接过皇帝翻过的稿子看起来,一边看一边笑道:“明达和驸马都求到我这儿来了,陛下何时将剩下的稿子给他们?” 皇帝不在意的道:“等朕看完再说。” 皇后不免失笑,“陛下,你要是不把稿子给他,只怕他后面的稿子要写不出来了,我其实也想知道白善他们是如何做到破开城门后还能活着的。” 皇帝委屈,“你看完了,朕还没看完呢。” 皇后就催促他,“那你快看。” 又道:“你没发现稿子上还有别人的笔迹吗?显然有其他人给他修改,太医署那边要给周满派一个人过去,驸马突然急起来只怕是要把稿子给白善周满他们送去。” 事情就转到了公事上,皇帝的手指敲了敲腿上盖着的被子,和皇后道:“朕听萧院正提起过,每一个署令到任后,都至少要半年的时间才能让当地人知道医署的存在,再想要当地的百姓接受医署,那就需要更多的时间了。” “那郑辜虽失职,但洛州医署在所有医署中是完成度最好的,不仅洛阳一县,在洛州其他县也很有知名度,这才吸引了很多流民去医署求医。”皇帝道:“仅去年一年,通过洛州医署登记入册的流民数便有一百二十八人,这是一项很大的功绩了。” 皇帝嘴角翘了翘道:“周满这才去了多久,竟然就和太医署要人了,看来那边的医署进展很顺利啊,将她派出去算是派对了。” 皇后却道:“我听明达说,周满将医署定在了北海县,那边和其他医署的情况不一样,其他县的县令可不一定欢迎医署落址,而北海县那边有白善在,周满行事要顺利很多。” 皇帝点头,“朕也知道这一点儿,但先从北海县开始也不错,出了北海县,其他地方还是其他地方,白善影响不到,朕倒要看看,周满能不能让医署遍地开。” 皇后问道:“青州的刺史还没到任吗?” “哦,”皇帝低头继续去翻手上的稿子,不在意的道:“朕又给青州换了一个刺史,人现在估计快到京城了。等见过朕,他就会去上任了。” 皇后一愣,问道:“换人了?” 皇帝嘴角的笑容微冷,颔首道:“是啊,王嵘一直生病不能出行,朕看他身体实在不好,所以就让他在家养病了,朕和魏知商量了一下,换了郭成去。” 皇后:“郭成?他……” 皇帝点头道:“就是他。” 见皇后神色有异,他便哈哈大笑道:“别看他跟墙头草似的到处倒,但心机能力都不差,他又有建功的心思,青州那边有同样精明强干的路丛,又有白善在,想来青州会越来越好的。” “反倒是王嵘,”皇帝脸上的笑容淡下来,冷淡的道:“他过于冷傲,瞧不起青州,也看不起寒门庶子,觉得青州苦寒,去和一群土族士绅相斗丢了脸面,却不知道青州的官场也未必就看得起他。” 他的子民,他尚且没有轻视过,他王嵘凭什么鄙夷他们? 因为王嵘的确有才,所以他一直忍着,但年前下的任书,他要过年再去可以,但过完了年,又过了龙抬头,到现在他竟然还以偶感风寒,顾思先祖,想要祭拜了祖先,过完清明才去上任,既如此,那他就不必要去了,好好在家顾思祖先吧。 察觉到皇帝心情不太好,皇后就给他顺了顺气,皇帝便低头看着手中的稿子,正好看到白善他们主动跑去征西军那一段,他叹息道:“若是天下的臣子都似白善周满几个一样心如赤子,知道要将才华交给国家,那天下就没这么多乱事了。” 皇后忍不住失笑,“天下的臣子若都如此,陛下该拿什么报他们呢?” “朕自会给他们高官厚禄,无限荣耀。” 皇后微微一笑,虽然这话便可引起无限的矛盾和纷争了,但她很喜欢看皇帝这样自信张扬的模样。 第2883章 生气 第2883章生气 皇帝看稿子看得津津有味,尤其白二郎写书不似翰林院里的翰林们,很多事情都一句概括,白二郎写书就跟他的人一样,很喜欢啰嗦。 看到一片颜色鲜亮的石头山,他都能洋洋洒洒写上两页纸,写他们怎么在沙漠里抓蝎子都能写上三页纸,至于为什么抓蝎子,稿子上说周满说蝎子可治疗口眼歪斜、风湿和肩周炎,周满要用来泡蝎子酒,常饮似乎还有固本培元的功效。 稿子上还说,周满打算做出蝎子酒后便给殷或喝。 皇帝砸吧砸吧嘴,和皇后道:“明天见到殷礼问一问,周满有没有做出蝎子酒来,朕看殷或是越活越精神,说不定还真是蝎子酒的功效。” 皇后担心起来,“陛下可别乱吃东西,得问过御医。” 皇帝不在意的道:“周满不就是御医吗?” 皇帝是看得津津有味,看完还吐槽,“难怪他们西行走了这么久,固然路途艰难,但你看他们多懒散,说是为了不浪费房租愣是在一个小镇上住了近一个月。” 但最后还是叹息道:“朕未曾有机会去西域,但看驸马写的这些,感觉朕也就去过西域了。” 皇后也摩挲着手中的稿子,眼底流露出些羡慕来,她想了想后道:“等天气好些了,让明达也去青州看看吧,自周满外放她就在歪缠我这事儿,说也想去看看一望无际的大海是什么样的。” 这一次皇帝没有像以前一样直接否决,而是低头垂眸看着手中的稿子,沉吟半晌后还是不情不愿的哼哼了两下,算是应下了,不过却道:“明达身体不好,得让她身边的人照顾好。” 出门太危险了,虽然看白善和周满他们西行是很有激情,也极其羡慕,但皇帝也知道,出门的危险多着呢,他行军打仗的时候,身边就有不少人不是死于战场,而是因为水土不服而虚弱下去,急性时,一个晚上人就没了。 他的明达身体那么弱 皇帝将剩余的手稿看完,因为白二郎正断在了攻打龟兹的紧要处,所以皇帝没忍住,直接宣召白二郎进宫给他讲。 但写书和说书其实是两回事,对着皇帝的脸,白二郎只能干巴巴的道:“白善他们杀了里面的卫兵,趁机打开了城门,阿史那将军收到消息便领着大军冲进去了。” 皇帝:“这事儿朕知道,朕问的是详细的。” “陛下,这就是详细的啊。” 皇帝:“像你写其他事情一样的那种详细。” 白二郎憋红了脸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退而求其次,“下面的稿子你写出来了吗?” “没有,”这一下白二郎应得特别快,他道:“没有之前的稿子对比我写不出来。” 皇帝只能失望的将稿子还给他,挥了挥手道:“赶紧回去写吧。” 白二郎素来对人的情绪敏感得很,他趁机问道:“那我能在翰林院当班的时候写书了?” 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道:“你得先把自己分内的公事做完。” 白二郎兴奋的道:“臣不会辜负陛下期望的。” 皇帝很想说,我对你没什么太大的期望,你好好的写书就行。 但看他傻乎乎的笑容,皇帝还是将话咽了下去,挥手让他下去了。 罢了,驸马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是不要打击他了,其实这样也不错,驸马并不需要多能干,只要对公主好就可以了,白二虽不聪明通透,却自有一股憨气,明达和他在一起也高兴。 白二郎带了自己的稿子回翰林院,瞄准了时间就早退,先跑回了周宅,将所有的稿子都放在一个盒子里交给周立威,郑重其事的道:“这是我给白善周满的东西,你可得收好了。” 见他这样郑重,周立威也重视起来,以为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于是也严肃的点头,“你放心,我一定把它安全交到小姑和小姑父手上,便是我不在了,它也会在的。” 白二郎:“倒也不必如此。” 周立威却严肃的道:“要的,要的,我们周家最不缺的就是诚义了。” 白二郎:“我明天还得上朝呢,就不去送你们了。” 周立威应下。 白二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转身要走,却见庄先生站在门口那里看他,他吓了一跳,不由脱口而出,“先生,您也早退?” 庄先生:“现在到下衙时间了,不过我是给国子监送书的时候到时间回来的,你一个翰林院当差的,是怎么在我前面回来的?” 白二郎: 庄先生便脸一沉,对他道:“你跟我过来。” 白二郎便低垂着脑袋跟他走了。 庄先生有些生气,坐在书桌后面许久不说话,白二郎便乖乖的站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庄先生运了运气,这才和他道:“为师知道,你在仕途上没有大志,这本没有错,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追求,有人喜欢挥斥方遒,有人喜欢为民请命,自然也有人喜欢闲云野鹤,悠闲自在的度日。但不论你志向如何,你既有官职,那便要做好分内之事,你在翰林院里写书没什么,那勉强也算正事,但为何连迟到早退这样的事也做了?” 翰林院里的翰林都是进士,读书人嘛,除了翰林院里的工作任务外,大家闲暇之余也会写一些章和诗稿,或者干脆为别人的稿写序,很多事都是在翰林院里完成的,所以没人觉得白二郎在翰林院里写书没什么不对。 只不过他写的书是偏话本类的传记,所以显得难登大雅之堂,又正好是被皇帝当面抓住,这才在宫里和朝中掀起大波。 但这种行为是默认范围内的,没看御史台都懒得弹劾他吗?这一次他被收缴了稿子,也只是大家私底下笑一笑,并没有人在朝上弹劾他。 因为弹劾他,那带出来的人就太多了,翰林院上下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谁没在翰林院里写过诗稿章? 庄先生也能容许这些,但他不能容许白二郎轻忽自己的职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竟然都迟到早退,还是在才犯错被抓后不就便迟到早退,再下去,他的皮是不是要变得更厚了? 下午六点见 第2884章 汇合 第2884章汇合 送稿子这样的事也可以下衙以后再送的,周立威是第二天一早走,又不是今天就走。 完全没必要赶这一时半刻,说到底还是白二郎自己心里着急,一拿到稿子就要往这边送。 白二郎深知,他此时要是再找借口,只会更惹怒先生,因此低着头老实听训,不敢回嘴和找理由。 庄先生训了他一顿,见他老师的低着头,心情这才好了一点儿。 他问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白二郎低着脑袋老实道:“是我的一些稿子。” 庄先生皱眉,“什么稿子,西行的传记稿子?” 白二郎小心翼翼的点头。 庄先生紧皱着眉头,半晌还是说不出不好的话来,只能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去吧。” 白二郎小心翼翼的看着庄先生,小声问:“先生,稿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庄先生平淡的道:“当初你们从西域回来的时候,周满已经因为耽误了行程被罚过了,就算你的稿子刊印成册,被百官和陛下看到,他们也不能再用同样的理由罚周满。” 就是以后一段时间内他们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就是了。 庄先生撩起眼皮闲闲的看了白二郎一眼。 白二郎惊呆了,没想到还有这点,他一脸懵的跑去找殷或,着急的问道:“你聪明,你说该怎么办?” 殷或一脸莫名,“我以为你们在写之前已经想到这一点了,原来你们没想到吗?” 白二郎:“他们想没想到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没想到的。” 殷或就摇头道:“稿子都被陛下看到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道:“你还是照着自己原来的计划写吧,反正罐子已经破了,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吧。” 白二郎原地懵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觉得殷或说的有道理,于是决定破罐子破摔了。 皇帝一直等着白二郎的稿子,每天都要问一次,有皇帝亲自催促,本来懒洋洋,写三四张稿子就要休息一天的白二郎再顾不上休息,只能在翰林院写,回家还要写,苦逼得不行。 没有稿子,追更兴致正浓的皇帝就拉了殷礼说话。 没办法,他怕再和皇后讨论白二郎章中的旖旎风光,她就要更放开对明达的限制了,所以还是应该和殷礼谈。 殷或当时也西行了,他认为他和殷礼之间还是很有共同话题的。 对西行一事,主要消息来源是情报和朝廷公的殷礼: 他只能硬着头皮听,记下来后回去找他儿子了解一下,至于皇帝,当时不回话并不打紧,反正他也只是要个听的人,看他说得兴致勃勃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是想听他发表意见的样子。 在皇帝终于将西征的稿子追完的时候,周立威和天冬一行人终于到了青州。 不过他们没有在青州城停留,直接穿过青州城往北海县去。 一行人看到破破烂烂的北海县时都是一惊,不由站住了脚步。 一旁镖局的人催促他们,“我们快进城吧,再不走太阳就要下山了,这种小城都有宵禁,天一黑就关城门的。” 周立威咋舌,“看上去比我们罗江县还破呀。” 天冬也有些忐忑起来,“周博士为什么要将医署落在北海县?” 周立威理所当然的道:“我姑父在这儿,医署自然要落在北海县了。” 天冬自带粉丝滤镜,坚持道:“先生她不是那样儿女情长的人。” 俩人讨论过,终于带着家人进城去了,一行人直奔县衙。 此时路上没多少人,明明太阳还挂在天上,只是有了一抹夕阳,正是吃晚食的时候,这个时候不应该是城里最热闹的时候吗? 天冬越走心越凉,倒是周立威很有经验,和他道:“农忙呢,这会儿应该是快要插秧了,要整顿水田,所以没空来城中赶集。” 天冬点头,“见到周博士就好了。” 一行人到了县衙门口,抬头看去,虽然县衙看上去也很旧,好在不破,于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周立威上前去,守门的衙役就皱眉,拦住他问:“有什么要紧事吗?事儿要是不急那就明儿再来吧,县令已经下衙了。” 周立威:“我找我小姑父。” “你小姑父是谁?” “就是县令大人。” 衙役脸色瞬间变好,脸上扬起大大的笑脸,“原来是舅爷家的郎君来了,快里面请,快里面请。” 周立威却没进去,而是问道:“县令下衙了?是回后院了吗?那我们就不进去了,直接去后院便是。” 衙役连忙道:“县令大人还在县衙里呢,并没有回去,几位先里面请,小的这就去给你们禀报去。” 周立威便去马车边上将妻子给扶下来,天冬连忙也扶了自己的小妻子下来,他这次上任也带了妻子过来,还有就是一个丫头和一个小厮,因为人少,所以家和周家才决定请镖局一路保护着过来的。 好在他们还押了别的货物,所以并不贵。 一行人进去,还没见到白善,先见到了白家的护卫,他们穿着衙役的衣服特别兴奋的迎接出来,“是二舅爷家的郎君,二郎君,快里面请,我们郎主在办公房里” 转头看到白善走出来,立即笑着行了一礼退到一旁。 白善看见周立威便笑了起来,“你们到了?我还以为你们要过几天才能到呢,倒是够快,走吧,我们回家说话去。” 天冬上前一步,行礼道:“白县令,不知周署令在何处?” 白善就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她这会儿估计还在医署呢,我让人去叫她回来。” “不必,”天冬不好意思的道:“下官自己找过去就好,我家小也来了,正好也要安顿呢。” 白善便笑道:“我陪你们过去吧,医署距离县城并不远,立威,你先回去放行李和收拾东西,你们的院子已经收拾出来了,先去歇息。” 周立威应下。 镖局的人见他们找到了人,任务就算完成了,于是和周立威和天冬约好明天上门结账,然后先带着人和货物去了县城里的客栈住下。 白善看着他们离开,扭头问周立威,“镖局的人押送的是什么货物?” “瓷器和一些绵绸,听说是送往南边的,要过来走海路。” 白善摸着下巴点头,不知道他们对咸鱼感不感兴趣啊。 晚上九点见 第2885章 消息 咸鱼是不可能感兴趣的,他们带了绵绸,得多想不开才会对咸鱼这种臭臭的东西感兴趣? 周满正在医署里整理药材,她这段时间一直坚持不懈的下乡义诊,药材耗费了不少,同时名气也打出去了。 看到文天冬到来,她高兴不已,立即带了他去后院,指了收拾出来的两间房道:“这两间房是分给你的,你可以住在医署里,若是觉得不方便,也可以在外面租房子住。” 文天冬立即道:“学生就住在医署里。” 文家世代也是学医的,从他太祖开始便是大夫,只是医术传到他爹这一代时便有些遗失,他家家境也就一般富裕,医署提供房屋他自然不会出去外面住,多费钱呀。 文天冬给周满介绍自己的妻子,“先生,这是内子陈氏。” 文天冬对周满很亲近,直接道:“她小名珍娘。” 满宝热情的欢迎了她,让他们放下行李后便道:“你们先收拾,一会儿去我家吃饭,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文天冬欣然应允,他也想吃饭的时候和周满聊一下医署的事。 满宝先跑回去见周立威了。 姑侄两个见面都很高兴,周立威比周满还大,他从小带着小姑长大的,因此俩人感情不错。 周立威先往外掏东西,老周头只有话带到,钱氏给周满做了一包袱的贴身衣服,小钱氏则给周满准备了不少吃的东西,有装在坛子里的咸菜,也有腌肉,还有晒干的干菜,用水泡开后和肉炒一炒就很好吃了。 然后才掏出一沓的信件,一一摆给他们看,“这是庄先生的,这是刘老夫人的,这是殷公子的,这是……” “对了,二少爷给了我一盒子,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看着特别贵重的样子。” 白善和周满就坐在椅子上开始拆信,首先是刘老夫人的,多是一些叮嘱他们的话,然后告诉他们,青州的刺史换人了,换成了郭成。 刘老夫人在信中告诉白善,此前定的青州刺史王嵘出身陈留郡王氏,是个精明强干的人。 不过陈留王氏远比不上太原王氏,听说已经有族人在和太原那边沟通,两族想要联宗。 而郭成是许阳郭氏的人,巧了,和刘尚书夫人同出一族。 刘老夫人显然将郭成的来历查清楚了,和俩人道:“算起来,我们两家也是亲戚的,郭成是刘尚书夫人的侄子,刘焕要叫他一声表叔,满宝和他同辈。” 满宝看到这行字,啧啧道:“亲家表弟呀。” 白善:“……他年纪比你年长多了,就算是表关系,那也该是表兄吧?” 满宝道:“我那不是从亲家那边叫的吗?” 刘焕的爹年纪要比郭成略长一些,是表哥,他们要是跟着亲家称呼,那自然是表弟了。 满宝心中窃喜,白善想起了什么,也窃喜起来,俩人低着头嘿嘿对视一乐,眼里都盛了星星一样。 拆开庄先生的信,他主要是勉励了他们一番,同样说起青州刺史的事。 他道:“郭成此人犹如墙头草,谁得利便偏向谁,这样的人不足以信任,因此可以合作,但不可交心。” 又道:“此人又好利,你作为县令,应当要廉洁立身,若能劝诫上峰那就劝诫,若不能,不如和而顺之,留待御史考核。不过此人虽好利,却更好权,听闻益都县路县令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又廉洁正直,若青州城中有他和郭成相斗,你便可夹缝生存。” 殷或更是直接,直接在信中告诉白善,“郭成先前被罢官便是因为贪污好利,陛下又怒其在太子和恭王之间左右逢源,因此将人撸官,但此人精明强干,治理地方很有一套,我父亲说,不仅陛下常夸其才干,就是朝中的魏大人和老唐大人等时常说他有才干,只可惜品德不佳,因此可用之,却不可重之,对他,你不必太害怕,相比于他,陛下肯定更相信你。” “不过,官场上下官冒犯上官是大忌,能不触忌便不触忌,”殷或道:“郭成难得起复,此次应当会用心办差,当慎之。” 白善将殷或的信递给满宝,道:“这一位刺史大人倒是有意思了。” 满宝也将刘焕的信递给他,道:“刘焕说了,他会在他表叔到京城时托他好好照看我们的。” 白善:“你信吗?” 满宝点头,“信刘焕,但不信郭成,官场如战场,利益一致时自然是兄友弟恭,父慈子孝,但利益若不一致,那就是战场无父子了。” 白善点头,起身道:“算了算时间,过不了几天他就应该到了,我觉得我得去青州城里见一见路县令了。” 满宝惊讶的看向他,“见他做什么?” 白善笑道:“在郭刺史到青州前将牢里的人转到青州的大牢去。” 满宝:“路县令为什么要帮你?” “当然是因为我值得帮助了,”满宝道:“放心吧,从路县令在北海县做的这些布置看,他虽然在官场上霸道些,不愿意让人踏足他的领域,但的确是为民的好官,他和宋家斗了这么多年,我这也算是给他一个结果了。” “宋家掌握的盐场一倒,那县衙的财政直接便倒了,他们掌控不了县衙的财政,自然也控制不住县衙了,至于外头被私占田地的事,将来可以徐徐图之。” 满宝点了点头。 商量完这件事,俩人这才打开白二郎的盒子,里面是厚厚地一沓纸,上面写满了字,白善只扫了一眼便知道这是西行的传记稿子。 他拿起来,发现底下还有一封信,便拆开来看。 白二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绘声绘色的写了下来,包括许多朝堂上的事,最后他也提了一下青州刺史的事,直白的和白善道:“我问过明达了,她说郭成不是什么好人,皇后娘娘很不喜欢他,但她又说,郭成可以用。” 白二郎道:“明达还说,郭成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现在太子殿下地位稳固,今年陛下将很多政务都交给太子来处理了,就为了这个,郭成也会对你们很客气的。” 第2886章 结盟(为催更圈催更邀请函活动加更) 白善说去就去,第二天就找了个借口去青州城见路县令了。 路县令昨天才收到朝廷的公文,说是之前指定的王刺史因病不能来上任了,现在来上任的是郭刺史。 他还没来得及派人出去打听这位郭刺史的来历,白善就过来找他了。 他那里不仅有郭成的出身,甚至还有郭成的履历,这就有点恐怖了,路县令许久说不出话来。 等他反应过来便笑了一声道:“白县令不愧是出身名门望族,我这儿才知道刺史换人,白县令就已经连人的来历都弄清楚了。” 白善笑道:“不过是依托几位在朝中的朋友打听打听消息罢了。” 路县令这才想起来,这一位不仅是太子的心腹,同时他的老师还是太子现在的侍讲,师弟更是嫡驸马,消息不仅会比他们这些寒门子弟出身的官员灵通,也会比其他同样是世家豪族出身的子弟灵通。 他目光闪了闪,问道:“白县令提前来青州城是为了等候新刺史?” 白善笑道:“郭刺史还需要几天才能到任,虽然下官很想在此恭迎郭刺史,但显然是不行的,北海县内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呢。” 白善趁机说起盐场的事,他这次一共抓了五个人,可以说是把盐场里管事一层的上层和中上层都给抓了,连赃款都给掏出来了,因为证据确凿,又有方县丞领着账房核算出来的账目,这一次就是宋主簿也不敢开口求情。” 而且白善行事光明磊落,直接以亲隐的要求让宋主簿回去休息了,这会儿他都不在县衙里。 白善希望青州刺史府可以接收他抓的这五人,他那边当即可以给出判决,明天就可以把犯人押送到青州城复核。 路县令:“……你直接抓了盐场的管事,宋家什么反应也没有?” 白善摇头道:“没有。” 路县令只觉得心脏遭受了重击,为什么,为什么他对宋家下手的时候,对方就跟疯狗一样到处乱咬,碰上白善却什么反应也没有? 路县令不觉得是宋家妥协了,那就只能是…… 他皱了皱眉道:“白县令,你还是应该小心一点儿,宋家还有赵家在北海县很有权势,他们真的要给你搞破坏,县衙很难再经营下去。” 白善点头,表示明白,追问道:“路县令能不能代青州城接下这五个犯人?” “我这倒是没什么问题,宋家手再长也伸不到青州城来,他们最多只能砸钱,但有我在,他们砸钱也没用,”路县令道:“可北海县那边……” 他还是很担心,“宋家真的没做什么?盐场怎么样了?” 白善微微一笑道:“盐场现在几乎停工了,管事们一被抓,工人们便惶惶不安,不管衙役怎么催促他们都不愿意上工了。” 路县令一听,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北海县每季都要给青州城这边送五担盐吗?” “知道,”白善道:“离下个季度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 路县令:“……没有工人煮盐,北海县的财政怎么办?” 他道:“各地县衙上交赋税时都会留足自己官吏的俸禄,我离任时只留到了三月份的俸禄,四月一过也要发俸禄了,没有了盐场,宋主簿能给你留钱?” 白善道:“我将那五个人抓起来时抄出来不少东西。” 路县令道:“那些东西是赃物,在刺史府未复核前你是不能动用的。” “没关系,我可以先借钱支撑。” 路县令:“……和谁借?” “我!”白善指着自己道:“我不缺钱,几个月的俸禄而已,我还是负担得起的。” 路县令:……好恨啊。 整个县衙的财政支出呢,那可不只是俸禄而已。不,不对,就算只是俸禄而已,那钱也不少。 路县令不太想和白善说话了,但他也表现出了自己的实力,路县令知道他必须要选择了。 他又不傻,白善趁着郭刺史上任前来找他当然不会只是为了沟通几个犯人的事,要是谈得好,将来他们会合作,达成利益共享。 其实这的确对双方都有益处, 路县令在青州经营多年,之前青州好几个县都被牵扯进粮草药材案中,目前还安然无恙的就是路县令。 可以说,他是目前青州各县里对青州情况最了解,同时也是最有威望的一个人。 他要是愿意帮助白善,以后白善和周满在青州做事都要顺利很多; 而路县令也能获得不少的好处。 白善和周满在朝中的人脉消息,单拿出一样来就足够他垂涎的了。 路县令需要权衡的就是,到底是和白善合作,还是和新来的郭刺史合作呢? 似乎看出路县令的迟疑,白善微微一笑道:“忘了告诉大人,这位郭大人和户部刘尚书夫人同出许阳郭氏,是刘尚书夫人的侄子。” 路县令还是不解。 白善脸上的笑容微深,道:“周大人的亲侄女嫁给了刘尚书幼孙,说起来刘焕不仅是我们的同窗,也是我们的侄女婿呢。” 路县令反应过来,终于忍不住抬起手来捂住了胸口,心痛不已,这还选什么? 他问道:“既有这层关系在,白县令为何不等郭刺史到了再送人上来?” 白善道:“我不喜郭刺史的为人,相比郭刺史,我更相信路县令,不过我也不会与郭刺史明着为敌,到时候等郭刺史到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路县令见谅。” 他微微笑道:“我们这一次若能结成联盟,不管明面上的言语如何,私底下,我都是向着路县令,只希望到时候路县令论迹不论言。” 路县令挑了挑眉,隐约摸到了白善的打算。 他沉默许久,最后还是点头应了下来,俩人正式达成盟约。 白善满意了,和路县令道:“我明日就让人把凡人送过来。” “好。” 而此时,满宝正带着文天冬熟悉医署,顺便带他在县城里走了走,当然不是乱逛,而是拿着一个义诊的幡子又拎着药箱走街串巷的给人看病。 文天冬一脸呆滞的跟在周满身后,不能理解,他一个好好的前太医院医助,现医署典药,怎么就成了一个游方郎中? 第2887章 不同的方子 第2887章不同的方子 满宝和他道:“或许是因为百姓畏惧朝廷衙门,因此即便知道北海县有医署,大家还是不来。” 她道:“医署只对下户这类贫困得看不起病的人免除诊费和药费,因此其他人不会来,他们更喜欢去街上的医馆,这部分病人我们没必要和医馆药铺争抢。” “但贫困的病人那里,我们需要宣传到位,他们既然害怕,那我们就多出现几次,等他们知道真的可以免费看诊时,自然就会来看的。” 天冬道:“可当他们的病重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会来的,我们何必如此费劲呢?” 满宝道:“可以治轻症,为何一定要对方重病到不得不来求医时才治疗呢?” 天冬:“因为轻症的时候他们愿意熬着也不就医啊,他们来时是重症,那我们就只能治疗重病了。” “所以我们才要出来做游医义诊,宣传医署,让他们信任我们,养成轻症时便上门求医的习惯,”满宝道:“医署的存在并不只是治病救人而已。” 她道:“这算我和萧院正的过失,一直与你们宣传的是地方医署对地方百姓的重要性,可以减少当地百姓的就医压力,却忘了告诉你们,医署,应该是保证百姓的身体健康,以及整个大环境下的健康状态的。” 满宝道:“我们皆知,健康是一种状态,在它未曾急转直下时便可防疫,所以医署不只是针对已经生病的病人,还要针对正要生病的患者,还有未曾生病的人群。” “第一者,治之;第二者,驱之;第三者,加重防御,使之不犯病。”满宝道:“各个地方医署每年入伏前都会准备大量的防暑药材,做成凉茶凉药等东西布施出去,入冬前也会准备驱寒防寒的药物,在冬天寒冷时助力当地的百姓防寒,这些都算是在做第二者和第三者。” “虽然方法不一样,但我们现在游医义诊便也是三者兼顾呀。” 天冬沉思。 这也是最快让北海县的百姓知道医署,适应医署存在的方法。 满宝晃着晃着到了大花家的巷子里,正好碰到隔壁邻居给他们家挑水,将水缸倒满,大花给对方倒了一碗温水,满脸感谢的将人送走。 这一条巷子的人都因为流言的事被罚给大花家挑水,不管是轮到谁挑水,大花都会给对方准备温水,有时候还会回一些对方家里想吃的菜蔬之类的,一来二去,他们虽然是被罚的,但关系且比之前还要融洽一些。 大花看见周满也是眼睛一亮,立即上前道:“周大人,您这是要出去看病人吗?” 满宝应了一声,站在巷子里和她说话,问道:“你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大花刚出月子,但她依旧不用挑水,家里的衣裳也是婆婆洗的,不碰冷水,每天又有药吃,还有固定的两个鸡蛋,隔三差五对面的郭家还得给她送肉和鱼,这样养了一个来月,她现在还是脸色苍白,手脚发冷,但精神却好了许多。 脸上竟然也能看到一些肉了。 不过变化最大的还是她的两个女儿。 两个孩子跟着她们母亲,总能分到一些吃的,小孩子变化快,才一个多月,她们脸上就长了不少肉,眼睛也亮晶晶的,眼中都是生气,穿的衣裳虽然还是有些破旧,却比周满第一次见她们时干净太多了。 俩人依偎在她们母亲的腿边,悄悄的探头去看周满,因为她来过几次,每次来还都给她们糕点吃,因此她们记得她,还很喜欢她。 见她低头看她们,两个小孩儿都忍不住躲在母亲的腿后面笑起来,小脑袋却还是忍不住探出来看她。 满宝心中软软的,觉得她们好可爱。 她上前两步,伸手摸了摸她们的脑袋后对大花道:“我给你把脉换一张药方吧。” 大花一听,欣然应下,侧身让他们进屋。 满宝给大花摸过脉后便和她介绍天冬,“这是我的学生,也是医署的典药和博士,医术也甚是不错的,将来你们要是生病了,可以去医署找他。” 又和天冬道:“这是大花,今年十九,她才早产三十五天,血崩,你给她看看。” 天冬知道这是考校他,立即坐下为大花把脉,他一边摸脉一边打量她的脸色,见她脸色苍白,手指微凉,便知道是气血亏损所致,于是认真的听脉起来。 天冬拿出纸来要写方子,周满却一把按住道:“不用开方,你把药方念出来我听听就行。” 她道:“纸张贵重,现在我们医署是自己当家了,得省着点儿花用。” 天冬: 他只能念出自己的药方,顺便解释了一下为何要这么配伍。 周满听得微微颔首,很是满意,“你这方子开得不错。” 她抽出一张纸来直接写了药方,却不是天冬才开的那张方子,他有些惊讶的看向周满。 但一旁的大花不识字,听说天冬开的药好,还以为周满写的是天冬才开的药方,于是很高兴,对天冬的医术也多信任了两分。 周满将药方给她,要她交给对面的郭家去抓药后便和天冬离开,等走出了巷子满宝才道:“你开的药方没错,甚至比我现在开的这一方补益效果更好,但这方子不适合郭家和吴家的情况。” 她道:“你这张方子在京城抓药一副都要两吊钱左右吧?” 天冬来前已经进了太医院,主要就是整理药材和负责采购的账本核对,因此道:“大概一千八百左右。” 满宝道:“这样的吃法,只一副药郭家就得炸,吴家也会心惊胆跳,所以开方也得适合各人各家的境况。” 她道:“这一点儿郑辜和郑芍就做得比你们所有人都好,之前太医署的条件太好了,你们开的药方子,有现成的药材束缚也就算了,没有,你们开的药方都过于贵重。” “我自然知道有的药方很好用,但对病症,却未必对境况,所以你们得学会看相同病症,不同病人也要开出不一样的药方来。” “像吴家和郭家这样的情况,除非救命的急药,不然你开的药方不宜超过一百一副,补气血的药材来说,人参当归是极好的药材,但党参、茯苓和熟地黄也是不错的。” 周满一点一点的教他,“你想想补气血的方子有多少种?” 天冬就垂眸掐着手指头数。 下午六点见 第2888章 忘我 “我最开始给她开的药方是以当归为君药,人参为辅,再配以川穹和白芍、熟地黄……这方温补气血,因她当时气血两亏,在她崩漏好转后,我便转用人参为君药,白术和白茯苓、当归为辅,一共八味药治她的气血两虚症状,这一方药也是八十文上下一副,现在换的这一副药则是以黄芪为君药,以当归身和白术为辅药,一副大约只需要七十文左右。” 文天冬好奇,“为何吴家的媳妇生病要郭家付钱?” 满宝就简单的将两家的恩怨点了一下,她道:“但不论这些恩怨,和他们相似家境的人家请医问药,所能承受的极限也就是这么多了,而大花能一直用这么好的方子还是因为郭家被罚出了药费,不然我们使用的方子只会更少,到时候我们得用甘草配以川穹使用……” 满宝越琢磨越兴奋,和文天冬道:“这个方子也不错,别看它只有四味药,却也有君有臣,补气血极好的,在北海县买药,大概是三十五文左右一副,一般人家也都用得起……” 俩人拎着药箱和幡子说得兴起,绕着巷子无意识的走了出去,走到了水井的地方,就在西饼忍不住要出声提醒时,周满估计走累了,干脆就在井口边不远处一家的墙脚下找了块石头坐下,继续和文天冬就补气血的方剂讨论起来。 正在井边洗衣服的妇人和小姑娘们扭头看过来,听着他们说着什么“川穹,甘草,熟地,陈皮”之类的话,每一个字似乎都懂,但连起来却一句话都不懂了。 大富娘正好也在这边洗衣服,看到周满便大声的打招呼,“周大人,您是来看我媳妇的吗?” 周满根本不过脑,听见有人叫她便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和文天冬道:“除了方剂,还有些丸药和食补也极适合补充气血,丸药我们就不说了,就说食补,我打算再过三个月时看情况给大花停了方剂,到时候给她开食补的方子。” 文天冬点头,“食补更加温和,刘太医和我们说过,是药三分毒,而食补是将药用于食中,不仅减弱了它的毒性,也增加了可吸收性,若用得好,食补的效果可堪药效。” “那是益处最大化的结果,真要论起来,食补的效果是远比不上方剂的,但我们要对症使用,有些病症并不急,可慢慢调理之,因此就有很多药膳可用。”满宝道:“这种时候用药急治对身体的成效反倒弱于药膳,所以才说食补的效果可堪药效。” 满宝还是从补身体开始说起,“像大花这样的病情是产后气血两亏,但我们在治疗时,不应该只冲着气血两亏来治,还可以巩固她身体的本源……” 俩人从方剂说到食补,又从食补说到炼体。 分科的时候,为何将囊括身体的大医术叫体疗呢? 因为全是针对身体的治疗方法,所以叫体疗,自然炼体也属于其中一种,但太医署里对此法只是稍提了提,并不具体教导,因为课程太多了,这方面的知识太医们认为不必要教,等以后学生对人体熟悉得更多以后自然就自己明白了。 这会儿周满就告诉文天冬,“炼体也是极为有效的治疗手段,配以食补效果更好……” 西饼不由抬头看了一眼快要到头顶的太阳,再看一眼明明早已洗好了衣服就是不走,顶着大太阳也要在井边徘徊不去的妇人和小姑娘们,忍不住提醒周满,“娘子,你饿不饿,我们该回去用饭了。” 满宝这才惊觉时间过去得很快,已经快正午了。 她觉得口有点干,文天冬也反应过来,不由有些懊恼,“先生,是学生考虑不周,不然我们先回去?” 满宝点头。 起身才发现她不知何时走到水井这边来了,此时井边还有不少人在整理盆里的湿衣服,于是和她们打招呼,“你们在洗衣服呀,太阳慢慢烈了,这会儿还是不要晒太阳比较好……” 西饼:……人家早洗好了,要不是娘子在这里,她们也不会一直留在这里。 人群里,一个妇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叫住要走的周满道:“周大人,中户看病也能免掉诊费吗?” 满宝愣了一下后笑着点头,“可以,你们要是不想在医署抓药也可以拿着药方去外面的药铺抓药。” 妇人立即道:“多谢大人。” 她抱着木盆起身匆匆走了。 满宝目送她走远,就听人群中的妇人议论起来,“是给她女儿问的吧?前不久赵家村那边来报喜,说是她女儿生了一个儿子,但她去了回来后脸色不太好看,还哭了,听说是生产后出血不止,情况不太好。” “请大夫了没有?” “请了,我还以为好了呢,看这样子似乎是没好?” 满宝转身带着文天冬从另一条巷子离开了。 这里的水井是几条巷子,甚至是几条街共用一口水井。 水井周边空出一片空地来,给人淘米洗菜洗衣服,每天早晚,水井边是最热闹的地方。 所以,好几条巷子都可以直通水井这里,周满对这一片已经很熟悉了,虽然偶尔还是会迷路,但发觉自己找不到回去的路,随便招呼人家问一声就行。 师生两个很快回到医署,满宝不想和文天冬吃饭,所以和他约好下午继续出门后就回家去了。 白善也正在等她回来吃饭,见她一脸清爽的回来便问道:“今天看了几个病人?” “一个!” 白善分筷子的手一顿,“一个你都这么开心了?” 满宝道:“上午没有很认真的找病人,下午我们换一片去找,不过文天冬好学,我很高兴。” 西饼听了一上午的川穹甘草,现在脑子都还没转过来,问道:“娘子,下午你们不说补气补血苍穹甘草了吗?” 九兰失笑,问她,“你晕了?” 西饼苦恼道:“我每个字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全都没听懂,站在旁边好无聊啊。”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白善转身吩咐五月,“去给娘子泡一杯薄荷茶,你说了一上午的话,喉咙痛不痛?” 第2889章 心腹 满宝先喝了一口水,问他,“路县令那边如何了?” 白善道:“他答应了。” 路县令当然答应,不然白善和郭成要是联合,真如白善所言,郭成是个重利恋权的人,他们同在青州城内,肯定会有矛盾的,作为刺史,他的权力还是很大的。 到时候白善要是和郭成结盟,对他才是最不利的。 满宝想了想道:“这两天我先带文天冬熟悉一下县城,然后带他下乡去,等郭刺史到了,我再和他谈一谈医署发展的事。” 白善点头,“下乡的时候注意安全。” 满宝应下。 白善这两天却是要带着周立威熟悉县衙,他就把他带在身边处理各种政务,主要是让他熟悉方县丞董县尉等人。 方县丞不由去看周立威的字,觉得他应该不是来做白善师爷的,于是忍不住问,“大人要把周郎君放在何处?” 白善笑了笑道:“先带他熟悉一下县衙。” 董县尉却心有所感,不由看了一眼白善。 果然,没两天白善就带着周立威和董县尉下乡,直接带他们去了大家洼的新盐场。 这边被开出了很多块盐田,村长听白善的吩咐,带着村民们挖了一条挺深的沟壑延伸出来,海水倒灌时可以顺着这些沟壑流到各个盐田里。 就算海水倒灌不能冲上海水,他们往沟壑里倒海水也容易。 但这会儿不仅前面开出了盐田,后面一座山坡的向阳之地也被平整后整理了地垄,成了一块一块分割的田,此时田里也是海水,却要稀薄一些。 不,不能说是稀薄,而是水下有白色的晶体,似乎将地面拢高了一点,显得水少了。 村长看见他便兴奋的迎上前,“县令大人,您快来看我们这样晒得对不对,您看这田里是不是出了盐?” 白善上前,伸手进田里捻了捻,搓起一指头的白色晶体捻了捻,又放在嘴里尝了尝,有点苦,却是咸的,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是盐。” 村长早知道是盐,所以才这么兴奋,他怎么也没想到太阳还这能晒出盐来。 白善问道:“这里的盐你们用过了吗?” 村长连忙道:“没有的,没有大人的命令,我们谁都不敢动。” 白善笑了笑道:“我是想对比一下晒出来的盐和你们煮出来的盐有多大的区别。” 还是有的,晒出来的盐比煮出来的盐苦味要淡一些,白善吃着两种盐沉思,“为什么煮盐会更苦呢?” 他的目光在田里的海水上来回的看,最后看着前后两片盐田若有所思。 董县尉没想晒盐为什么苦味更淡,他只觉得北海县的天真的要变了,他略微有些兴奋,压抑不住情绪的问白善,“大人,这些盐的质量更好,是不是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白善回神,略微挑眉,笑道:“自然。” 他问董县尉,“北海县的两位巡检,你和谁关系好些?” 董县尉心头一跳,立即低头道:“下官和罗巡检更聊得来,偶尔会一起约着喝酒。” 白善点点头,和他道:“回去以后也约他出来喝个酒吧。” 他目光幽深的看着不远处郁郁葱葱的山坡道:“虽说新盐场不需要柴薪煮盐,但这么好的地方再发生火灾也不好,回去我会下令,让罗巡检带着人过来驻守新盐场,董县尉多多在一旁辅助他。” 董县尉立即应下,“是。” 白善满意,这才将周立威介绍给村长,“这是大家洼盐场的管事,周立威,以后你们听他的调遣。” 又对周立威道:“盐场的事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请教村长,我回头去旧盐场那边找找,看能不能给你找出两个帮手。” 周立威应下。 周立威要管着盐场,那就不能回县城了,他直接在村子里住下,白善道:“我会给你拨一笔钱,回头你在这附近选块地将房子修建起来,不仅你要住,后续若有晒盐的长工也需要居住。” 周立威应下。 一旁的村长一脸焦急,忙道:“大人,我们村的人都会好好干活的。” 白善闻言笑道:“同等条件下自然是优先录取村里的人,但后面盐场扩大,这么点人显然是不够的。” 这一片土地因为种不出太多粮食,所以地广人稀,大家洼这一片基本上都是渔村,再往里一些都是山林,村子也很小,他们依靠种地的收成不多,因此也有村民下海打渔,日子过得比小洼村还不如。 就算只是为了盐场他也需要招募大量的人手,到时候肯定会迁徙一部分人过来的。 白善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北海县的人口还是太少,要是能从别的地方迁徙一些人口来就好了。 回头再找找有没有在这些地上高产的办法,不敢说让粮食产量多高,只要能和中原一带一样,那也能养活不少人了。 白善心中有了计划,便悄悄和周立威道:“注意安抚村民的情绪,你有空再往附近走一走,找出适合建造房屋和居住的地方,回头盐田要建得更多,必须要有房屋的。” 周立威应下,问道:“小姑父,要不要在海边找盐卤?” 他也是第一次见大海,他只见过井盐,却没见过海盐,问道:“海底下是不是有盐卤?” 白善已经把满宝给的那本小册子背下来了,也琢磨过,他道:“这个我有的有,有的没有,我也不知道这片海有没有,你有空就去找一找,说不定会有。” “对了,大海和村口的河不一样,你们可别乱下海游泳,被浪卷走了,我是不负责的。” 周立威:“……我又不是小孩儿。” 我年纪比你还大一点儿呢,这种事用得着叮嘱他吗? 白善放心的走了,新盐场这边出了盐,再要处理旧盐场他的手脚就放开了。 董县尉小声问:“大人,这事儿要告诉方县丞吗?” 白善沉吟片刻道:“不急,等旧盐场那边处理好了再说。” 董县尉便自觉自己是白善的第一心腹了,不,是第二心腹,第一心腹应该是才走马上任的周立威。 不过周立威只是个小吏,和他不能比,董县尉觉得就县衙范围来说,他依旧是第一心腹。 第2890章 新刺史 董县尉觉得终于轮到自己了,感觉北海县的天都蓝了许多呢。 方县丞对此一无所知,县令下乡,那他就得在县衙里处理各种杂务,宋主簿依旧请假不上班。 白善也不强求,他只要请假,他就批假,然后将主簿的职权收回,自己负责一部分,还有一部分交给方县丞。 宋家见白善竟如此硬气,不由皱眉,宋主簿没沉住气,跑去找宋老爷,“大伯,白善如此气定神闲,他不会真的把新盐场给建起来了吧?” 宋老爷道:“那新盐场只建了一半,且已经放置有两年时间了,要彻底建成需要不短的时间,更不要说还要做大锅煮盐,最近并没有人在县城定制大锅。” 又道:“而且我已经让帮闲看住那附近的山林,并没有人砍伐树木,小洼村那两座山上的树并不大,不足以做柴薪。” 他冷笑道:“树砍下来还要晾晒,就是劈开了也得十几二十天才能变成柴薪。我不信他能在七月前煮出盐来。” 最迟七月初,他们必须要给青州城送一批官盐去,以换取县衙的财政。 宋老爷道:“继续等着,你不用管,主簿是你的位置,就算此时他暂时代管一阵,过上一段时间他还是得来请你。” 只要盐场的人听他们的话,白善就煮不出盐来,那县衙的财政就握在他们手里。 而且,交不上刺史府要的官盐,白善这个县令便是不做到头,那也是失职,就算他和路县令关系好,这件事也掩盖不住。 因为背后的事复杂着呢。 官盐不到位,那其他一直由他们北海县提供官盐的地方就有缺口,盐涉及民生大计,这世上的人啊,可以不吃肉,甚至可以不吃菜,却不能不吃盐。 宋主簿听了大伯的一顿分析,微微安心。 宋老爷道:“青州城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刺史换人了,新刺史不日就能到达青州城,但我们消息不灵通,我们和路县令关系又一般,不知道新刺史是什么人。” 其实新刺史已经到了,就在宋老爷说这句话的前半日。 他收到任命后便立即去了京城,和皇帝谈了两天,又拜访了一些旧友,便立即拿着官印往青州来了。 他没有提前告知青州这边行程,所以人进了青州城路县令才知道,他赶忙带着官员们去迎接。 本来,新刺史到任,各县县令都要来迎接的。 但郭成他没有提前告诉大家啊,路县令只能一脸忐忑的请罪,“刺史光临,下官等有失远迎,其他县的县令此时并不在青州城中。” 郭成笑道:“不怪他们,此时正是要收小麦插秧的时候,事情繁忙,所以本官特意不通知他们。” 郭成笑道:“端午不是快到了吗?那会儿农忙也要结束了,到时候再召他们过来见面。” 路县令应下,将郭成迎进刺史府。 因为提前得到了这位郭刺史的信息,路县令表现得特别大方得体,人一到就立即把刺史府的权力交还给对方,而且明面上看是断得一干二净,一副我唯你马首是瞻的模样。 这让郭成非常的满意,开始接手刺史府的事务。 虽然路县令已经放权,但郭成依旧感受到了他在青州城和刺史府的影响力。 算起来,路县令已经代管刺史府半年时间了,而那半年时间里,青州大小官员几乎被一网打尽,底下的官吏不免依靠唯一幸存的路县令。 而路县令也精明强干,在王刺史迟迟不到任时,青州上下官民其实都有点儿惶恐,当时路县令便整日在外面跑,不仅要安抚各县才到任不久的县令,也要安抚百姓。 因此他在青州的影响力极大。 就算路县令在郭成到任后已经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但影响力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他可以控制的。 他总不能为了让郭刺史信任就自曝其短,以降低在同僚和百姓中的威望吧? 那就不是谦逊,而是脑残了。 所以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惹了郭刺史的眼。 不过路县令对这种情况早有准备,他还和心腹道:“幸亏来的是郭县令,若是前头那位王刺史,我们的日子更难过。” 虽然斗王刺史也更容易,但要是连基本的面上情都维持不住,青州官场也差不多完了。 路县令的格局并不只在青州,他还想走向更远的地方,期望更大的前程,所以青州必须治理好。 郭成的格局自然也不止在青州,所以他虽然很不满路县令越过他做的种种事,但还是维持着面上的和睦。 但这不代表他全都忍让,于是问他带来的师爷,“青州下的七县,哪一县可与益都县相抗?” 师爷想了想后道:“千乘和博昌不错。” 郭成思索片刻,“派人去打听一下两县县令和路县令的关系,再去一封公文,让俩人即刻到青州城来见我。” 人怎么样,见过就知道了。 白善和周满虽在北海县,但这些事情还是影影绰绰听到了一些。 消息来源主要来自于路县令和刘贵。 路县令为了加强双方的合作关系,这段时间没少和白善写信,当然,是私信。 反正青州城距离北海县县城又不远,一天来回三次都没问题,送信的小厮跑起来! 而刘贵的消息就要小很多,也要更八卦。 经过努力,他终于在青州城的府学外面开了一家小饭馆,请了厨子,因为才开张不久,所以他需要长住青州城管理,等后面饭馆里的人都手熟了,他就有时间回到白善身边了。 虽然白善身边并不需要他。 因为饭馆是在府学对面不远处,所以他们的客人也主要是府学的学生,学生嘛,有的消息灵通,便会悄悄议论一些政事。 尤其是郭成又是新上任的刺史,基本上十个话题里就有七个是涉及他的,剩下的三个,还有两个是单属于他们家娘子周满的。 医署落址北海县,这让一些学生对周满的感官很不好,觉得她是徇私,为了白善才如此。 “青州医署不应该就落在青州城吗?” 此时,郭成也终于想起这件事来,“青州医署不应该落在青州吗?怎么跑到北海县去了?” 第2891章 上下级 师爷问:“大人要召见一下周署令吗?” 郭成思索了一下,颔首道:“召她吧,来前便听说过她的大名,算起来,她和我郭家还有些亲戚关系呢。” 师爷是郭成的高级顾问,他对郭成的人际关系自然是了解的,笑道:“刘尚书似乎也很满意他那孙媳,便是为着刘家,大人也应当和周满搞好关系。” 郭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医署最好还是建在青州城里,不仅双方联系更紧密一些,对益都县也有牵制。 “北海县县令白善,”郭成沉吟片刻后道:“他之前可是陛下跟前的红人,我也早听说过此人,才情不错,就不知道管理地方之能如何?” 他道:“要是可堪大用,或许可用来牵制路县令。” 满宝也准备着去见郭成,因此一收到青州城来的公文,她便立即收拾了一些资料和公文带上,和文天冬道:“你留在医署,看有没有新的病人上门来。” 就在前两天,他们医署终于迎来了第一个上门的病人。 就是那天在井边和他们说话的妇人的女儿,叫冯二娘,她才生产不久,但或许是胎儿太大了,她年纪又小,所以一直恶露不止。 人是她丈夫推着推车,盖着被子送来的,满宝给她看过,便将人留下来住了三天,一边扎针一边用药,今天早上刚送走。 好是没有好,但病情是控制住了,接下来便是调养治疗了。 满宝生怕他们不再来,所以一口气给对方开了一旬的药,叮嘱道:“用完药以后最好再来看看,你这种病不是急症,不治好将来会后患无穷的。” 对方是应下了,但会不会再回来满宝也不确定。 但这不妨碍她和文天冬饱满的热情,已经有了第一个病人,那第二个还会远吗? 文天冬也比之前多了一些信心,应下。 满宝就带上大吉和西饼,快马到青州城里见郭刺史。 双方在刺史府见上面,皆是一惊。 周满是觉得郭成的形象和自己想象的不符,这怎么是个看上去儒雅文气的中年美男子? 郭成是惊讶于对方的年轻,不过,他早听说过周满,知道她年纪小,所以也只是惊讶了一下而已,很快收敛心神。 满宝也收起了脸上的惊讶,笑着上前和郭成行礼,“下官参见郭刺史,郭刺史远道而来,下官未能迎接,还请郭刺史原谅。” 郭成笑道:“周大人客气了,真论起来,你我品阶相同,算不上什么上下官。” “青州医署属于青州管辖,只要在青州境内,那便归属青州,在下自然是下官。” 俩人互相谦虚了一下,然后才分上下而坐。 郭刺史神色温和的问道:“周大人为何将医署落在北海县?” 周满很坦诚,“因为北海县的工作最好开展。” 她明着道:“因为一些误会,各地县衙对医署都抱有戒备之心,郭刺史也知道,我与白县令关系特殊,将医署落在北海县,我可以得到最大的支持。医署建立时不会有任何的困难。” 郭成没想到她直接点明这一点儿,这种事不应该是虚着说的吗? 满宝却没有这么行政时间来与郭成猜度,那是白善他们地方县衙之间的事,作为半独立于刺史府之外的医署,周满的自主性要更高一点儿。 她直接明着和郭成道:“先前大人没有来,青州城这边无人做主,我留在这里受阻颇多,所以才去的北海县。现在那边的医署已经建立起来且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将自己下乡义诊的病人全都算了进去,拿出账本给郭成看,“大人看这这段时间来我们医署看的病人和消耗的药材。” 郭成翻开看,大吃一惊,“医署竟接诊了这么多病人?” “不错。” 郭成:“……北海县人如此体弱吗?” 满宝便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大人,这并不算多,贫民之中,十知六七身体都有问题的,何况现在又是换季的时候,孩子们也经常生病,所以这个数字不算大。” 郭成沉吟片刻,问道:“周大人就没想过将医署搬到青州城来吗?” 他道:“青州医署毕竟是要负责底下七个县的医疗情况,你单留在北海县,恐怕其他各县会有意见,而且京城那边也很难交代。” 虽然各县不喜欢医署掌握他们的人口、税赋情况,但医署又的确是一项利民的福利政策。 医署可以不落在本县,但该本县的药材、义诊却不能少啊,而且医署落在青州城,其他各县的病人找上门来也要更容易一些。 满宝听得懂郭成暗示的意思,她道:“我们为何只建一个医署呢?” 周满道:“我们完全可以多建两个,青州城内总领一个,等这边也上了轨道,我们还能在寿光县设立一个,这样一来,七县三个医署,辖下百姓可以就近选择就医,不比都来青州城或者北海县要方便吗?” 郭成都忍不住惊讶的张开了嘴巴,问道:“你们太医署不一直是一州一个吗?” “太医署才建起来几年?更不要说地方医署了,这些都是要摸索着来的,现在之所以各州先设一个,也是因为财政和人才上有些困难,”满宝道:“过两年,太医署培养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多,人才不缺了,财政慢慢宽裕,医署肯定要多建的。” “下官早听说过大人才干出众,有您坐镇青州,青州完全可以做第一个开始的州嘛。” 虽然好话很好听,但郭成也不至于被她两三句话糊弄住了,问道:“这事萧院正和陛下知道吗?” “当然知道了,”满宝惊讶的看他,“不然我来青州做什么?” 她微微蹙眉,不太高兴的道:“难道我周满还真能因为徒弟的一个小错误连累到外放吗?本官在京城里治的人,不敢说囊括了朝中上下百官,但四品官以上,谁或其家眷没找过我看病的?” 郭成:……他知道,这一位还是太子的人,现在都还挂着崇文馆编撰的官职呢,所以他才那么谨慎啊。 第2892章 融洽 郭成思考起来,半晌后道:“再在寿光县开医署,花销很大吧?” 周满点头,“不会少的,不过这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搞定的,如今太医署人手还是太少了,我们先把青州城的医署和北海县的医署搞好。” 郭成就松了一口气,颔首道:“好。” 郭成急需人支持他,哪怕是医署也好呀,而且周满身边还有白善呢。 “要建造医署吗?” “不用,不用,”满宝之前就派人打听过青州城里合适的院子,这会儿直接道:“在县衙不远处有一间院子不错,门前是大路,很宽敞,过去不愿又是县学和府学,我问过了,那间院子是前刺史的别院,大人要是不介意,不如将那个院子拨给我们医署使用。” 这下郭成相信她是有备而来,而且是真的想在青州城设立医署了,不然怎么会连地方都提前选好了呢? 郭成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为了表示诚意,他还当即让人去取了院子的地契过来给周满。 周满收下了,然后跟着师爷去办相关的手续,直接将院子放在了青州医署名下。 满宝对此特别满意,带着西饼和大吉去看那个院子。 可以作为刺史别院的院子,那自然是不小的,虽然也是三进的院子,但一共有两排,光是后院就有四个小院,更不要说前头两进有并排下去的院子了。 满宝很高兴,呼出一口气道:“这地方够宽敞,可以容纳的病人肯定会更多的。” 大吉不由问,“娘子,你有时间弄这边的医署吗?” “怎么没有,时间嘛,挤一挤也就有了,”她道:“而且文天冬不是来了吗?不过还是得再招募一些人,不仅是大夫,还有会处理庶务的文人。” “只要北海县那边顺利了,青州这边便有例可循,做起来就要容易得多。” 招人的事满宝还是得去找郭成。 “县考?” “对,”满宝道:“本来我是想从明经科里挑人的,但今年来不及了,我问过吏部,今年考中的考生都分配了下去,而且……”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现在地方医署的官职还比较低,所以明经科的考生不愿意选择医署,所以我想着先在地方上招几个人,等明年我可以从明算上招两个人过来。” 郭成:“……那周大人此时想选什么科?” “就选明算科,”满宝道:“当然,要是有明律和明经我也是可以的。” 郭成:…… 开考是大事,学生参加京城的明经考试有几种办法,一是乡里举荐,直接去京城考试; 二是县学或者府学的学生,可以去京城考试; 三则是白丁出身,却又没有进入县学和府学的,他们需要先在县里和州里考试,拿到举荐的资格后再去京城考试。 绝大部分学生都属于第二种和第三种。 但大晋不禁人口往来,所以也不限定地方。 因此白善是陇州人,却可以考进益州府学,而周立学他们在京城,也可以通过京城书院组织的资格考试获取资格。 而周满现在要招募的人才,就相当于只从县试中选人,大大放宽了选取人才的标准。 这也是常有的事,县衙的一些小吏职位都是县衙自招的,因为连品级都没有,所以通过全国明经科考试的人才是不会做这种工作的。 通过全国明经科、明算和明律等科目考试的学生,谋官的最低品级也是县尉和主簿。 这已经是最低等级了,再往下就都是不记名的书记员和小吏了。 底下那些人,要么是父传子,兄传弟;要么是被人举荐,自己又实在有才通过了考核进去的;再要么就是这种县级的考试了。 而周满和白善让周立重看书参加的就是这样等级的考试,它考的知识点没那么多,明算的话,一般账房字写得好一点儿的都能通过县级的考试。 只是再往上就困难了。 不过此时周满急需打下手的手下,要求特别低,能记账,可以管账就差不多了,更高深的,等明年的明经科考试后吧。 满宝叹息,这两年各处都人才紧缺呀。 “大人,县试可以举办吗?” 郭成算了算时间道:“按照惯例,各州府是要在十月份选定往京城考试的考生,九月是州试,八月才是县试……” 他道:“提前这么多,只怕学子们会恐慌,而且他们准备恐怕也不足。” 提前考试冒的风险太大,郭成笑道:“不如这样,我让人昭告出去,直接为医署举办一场考试如何?到时候周大人还可以亲自来选人。” 满宝目光微闪,“可以这样吗?” 郭成笑道:“自然可以的,招募人才嘛,这是正常的事,只不过医署特殊,不知道周大人想要什么样的人才?” 满宝便精神奕奕的道:“大人,既然是特地为医署开的考试,那考题便由我出如何?” 郭成:“啊?” “当然了,是和大人同出,”满宝反应过来,立即拍着马屁笑道:“到时候我们两套卷子合在一处给他们考,然后阅卷定分,既然是选人,当然要选最合适的了。” 郭成想了想,觉得这人毕竟是医署要的,由周满参与出卷子也不错,于是点头。 笑问:“周大人什么时候能出好卷子,这考试想要定在何时?” 满宝就思考起来,“宣传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大人一定要让各县都宣传到位才好,那时间就不能太短,这样,我们定在六月份如何?” 郭成欣然同意。 满宝笑眯眯的道:“大人既然要招募贤士,不如在写公文的时候多添几笔,就说医署还要招募大夫,不论是什么大夫,只要有意便可来医署找我,通过我的面试过后就可进入医署做坐堂大夫,如何?” 连考试都给她设了,郭成自然不会再吝惜这么几行字,于是欣然答应。 满宝高兴不已,郭成自觉和周满打好了关系,也很满意,于是亲自将人送出刺史府,目送他们骑马消失在街角。 第2893章 不缺钱(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1) 路县令最快知道此事,他师爷忍不住道:“大人,白县令那边不会撕毁盟约吧?” 路县令想了想后道:“不会,他之前便提到过,结盟之事是私下的事,青州城除了我们俩人外还有五个县令呢。在明不如在暗。” 路县令想到了什么,不由一笑,“我今日才算明白了他当日说的话,我等做这些不过都是为了青州的百姓,他是北海县的父母官,而我是益都县的父母官。只要是为治下百姓好的,有功绩之事,何必太过拘泥立场?” 师爷蹙眉,“他这话的意思是,只要对北海县有益,他便会背叛和大人的盟约?” “不,不是背叛,”路县令摇头笑了笑道:“枉我年长他十来岁,却没料到是虚长,与这些事上的还未想得有他们夫妇通透。” 师爷满头雾水。 路县令已经起身道:“走吧,我们也去拜见郭刺史,农忙要过去了,去年因为青州官场动荡,益都县的劳役还差了许多,正好等过了端午便召一批役丁服役。” “不仅一些水渠要通,路也该修一修了。”路县令道:“我们去找郭刺史要钱,迟了,只怕钱都要进北海县和医署那边了。” 郭刺史自己都没想到他前脚送走周满,后脚就迎来了哭穷要钱的路县令。 满宝很高兴的跑回去告诉白善这次他们谈妥的事,还道:“我看郭刺史大方得很,县衙现在不是正缺钱吗?要不你去试着去找他要钱?” 白善财大气粗的挥手道:“不必心急,我们北海县现在不缺钱了,等到端午我们去拜见刺史时再提钱的事。” 满宝刚从青州城回来他就去要钱,这也表现得太急切了,不好不好。 周满惊奇道:“你竟然不缺钱了?” 白善就咧开嘴,压抑不住脸上的笑容道:“今天立威派人回来说新盐场那边的收了第一批盐。” 满宝眼睛一亮,问道:“晒出来的盐果然像你说的那样比煮盐更好吗?” “比上次我吃的还要好。”白善从抽屉里拿出那一小罐盐给她看,“我让立威又在后面建了一个结晶池,盐卤在第一个结晶池里晒出晶体后铲出,再用盐水冲刷过滤后暴晒,晒出来的盐比前一个结晶池的盐更白,过滤出来的杂质也要更少一些。” 满宝捻了几颗盐品尝,发现还真是,“这算是上品盐了吧?” 白善点头,“所以我说我们北海县不缺钱了。依照这样的速度,我们完全可以顺着那片海岸线建出更多的盐田来,就算旧盐场那边不能再出盐也不怕。” “不过光靠盐场也是不够的,北海县的粮食不够,粮铺总是从外面进粮食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想办法提供粮食的产量。” 他道:“最近正在收麦子,我打算到底下各个村子都走一遍。” 满宝道:“我也正要带着文天冬下乡义诊呢。” 俩人一拍即合,便决定一起下乡。 方县丞对俩人热衷下乡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忍不住再次提醒白善,“县令,县衙现在储存的盐不多,而我们给刺史府的官盐最迟七月就要上交。” 白善道:“此事我心中有数,方县丞不必担心,县衙这边希望你看好,旧盐场既然长工们都煮不出盐来,那就暂时关闭起来吧。” 方县丞一听,忍不住去看白善的神色,见他面色平和,语气轻松,便猜出是新盐场那边有了进展,甚至极大可能已经煮出了盐。 可最近没听说大家洼那边有人大规模的砍伐树木呀。 方县丞迟疑的问道:“那宋家那边……” “犯事的管事不是都判了送到刺史府吗?”白善道:“那宋家现在我这里和别的子民就没什么差别,平常对待就是。” “对了,宋主簿还是病着吗?”白善笑眯眯的道:“既然如此,那便从下面挑选出一人来暂代他之责,嗯,我看赵明就不差,让他暂代主簿之职吧。” 赵明出身赵家庄,赵家在北海县虽然远比不上宋家,但族人也不少,算是宋家之外势力最大的一个家族了。 方县丞眼皮一跳,知道白善对宋主簿的耐心告罄,这是打算再出手了。 白善既然决议提拔赵明,便把董县尉和赵明一起叫到了跟前,直接让他暂代主簿之职后便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便帮着方县丞处理县衙的事务。” 赵明谦恭的应下。 白善这次下乡依旧带着董县尉,方县丞已经有了感觉,县令和董县尉似乎走得更近一些。 哦,对了,董县尉是赵明的姐夫。 满宝在一旁看了全场,回到后院时就忍不住啧啧道:“还是我们医署好,不必使这么多心眼。” 白善:“过二十年你再看,今日县衙上演的一切都会在医署里上演的,现在你们医署是刚设立,目的只是建设,招募进去的人才资历低,自然少有为权相争的,但再过二十年,只要医署稳定下来,这些争斗就不会少,有利益就有争斗。” 满宝想了想,不能否认他的话,于是沉默不语。 白善牵着她的手笑道:“以后的事以后再想,还是先处理好当下的事要紧。” 他道:“民以食为天,农桑是大事,对我们县衙是,对你们医署也是。” 满宝:“……这管我们医署什么事?” “当然有了,”白善忽悠道:“五谷为身体能量的基本,这不是你说的吗?所以五谷重要啊,吃饱饭的人的身体和饿肚子的人的身体能一样吗?” 满宝摇头。 “所以啊,要是治下的百姓都能吃饱饭,那疾病就少去多少了,你看县衙和医署的目的是不是一样的?” 满宝竟然不能摇头否认,但她也知道他这是忽悠她呢,于是道:“我能做些什么呢?” “不知道,我们到处看看吧,你不也要挖一些花草树木吗?再到海边,要是碰到渔民下海,我们还可以看看有什么活的你没见过的生物,到时候一并给你买过来。” 满宝努力压抑住笑容,“这可是你说的。” 白善点头。 第2894章 山匪 风吹麦浪,哗不哗的满宝已经没太大感觉了,她就觉得吹着风好爽。 她蹲在田埂边吹着风,觉得身上没那么黏糊了,这才呼出一口气。 白善已经在她边上摊倒,看着不远处的麦田道:“别说,这个村子虽偏僻,但田地还不错,看这麦子就长得比外面好好些。” 满宝点头。 这个村子偏僻,白善几次下山都没到这个小村子来,因为没有路! 别说车了,连马都进不了,最后他们是走到半截的时候将马留在外面,留下两个人看守马匹,其他人背着东西进来的。 走到这里,看到这一片的麦田,他们就不想走了。 山里比较凉爽,这里面的麦子熟的也要比外面的晚,还没有开始收割,田里都看不到几个人。 满宝觉得休息好了,双手往后一撑,开始摊着脚四处张望起来,她道:“虽然这个村子四面环山,但山并不高,比我们那里差远了,就那么个小山坡,至少得修出一条能容板车通过的路吧?” 白善也是这么认为的,“出入皆靠肩挑背扛,便是有再好的东西也赚不到钱呀。” 白善为边上的董县尉,“每年他们村的税赋是怎么交的?” 董县尉:“……扛出去的吧,我们只在县衙里收税赋。” 至于怎么运出去的,他怎么知道? 一行人在田边吹着风,因为扛东西爬山的燥意消散了不少,这会儿虽然腹中饥饿,但他们竟然有些泛起困来。 满宝惬意的感叹道:“这风好爽啊。” 白善深以为然,“我们再多坐坐。” 董县尉:……想进村吃东西。 似乎是老天听到了董县尉的心声,一个扛着锄头的人从村子里出来,走到这边发现了他们这一群人,他瞪圆了眼睛,白善才抬了一下手,他转身撒开腿就跑。 白善的手僵住,不由扭头去看草地上的周满。 满宝已经从草地上坐了起来,自信的道:“他应该是回去叫村长来迎接我们了。” 白善也这么认为,于是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和发冠,他怎么说也是父母官,初次见面总要得体,不能过于狼狈。 小刘村来人,那是比七里村进一辆马车还要稀奇,于是那人一嗓子,立即有人从村子里跑了出来…… 他们手上要不是带着锄头、木棍和菜刀,满宝一定觉得他们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董县尉看到他们如此生猛,惊吓得从草地上蹦起来,带着衙役和护卫立即拦在白善和周满的前面,冲着冲来的人呵斥道:“干什么,县令在此,谁敢放肆?” 这句话是用官话说的,村民们没有听懂,依旧举着锄头哇哇大叫的冲他们来,董县尉只能又用方言喊了一遍,用刀鞘将冲到跟前的人往后大力的推去,一脸煞气的大喊道:“不认人,官服也不认吗?” 就在村民们迟疑着没有继续,只是和衙役们推搡时,村长气喘吁吁的从后面赶来了,叫道:“山匪在哪儿,山匪在哪儿?天杀的,麦子一熟就来……” 等越过人群看到董县尉等人身上穿着的官袍,再低头看一眼他们的靴子,大惊,立即叫道:“哎呀,收手,收手,你们这一群莽子,这是大人啊,认错了,认错了,快把锄头放下……” 村民们混乱的放下举着的锄头、木棍和……菜刀、镰刀,嘈杂声起,大家畏惧又怀疑的看着白善等人。 白善和满宝都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吓死了。 村长喝止村民,让他们都退后一些后才一脸欣喜的迎上来,白善正要与他见礼,村长却一把握住董县尉的手,抬头双眼是泪的看着他道:“大人,您终于来了,您不知道,村子里的人盼您盼了多久……” 白善:…… 董县尉有些尴尬,干脆拉住村长的手将他扯到了白善跟前,道:“这是县令大人。” 村长愣愣的看着白善,“我们县换县令了?” 董县尉一头黑线,生怕白善误会,道:“我以前也不是县令啊。” 村长连忙解释道:“我当然知道大人不是县令,大人是县尉,我见过您的。” 董县尉一颗心提起来,想到刚才他喊的话,立即道:“我从未见过你!” 村长失落的低头,“是,当时没能见到大人就回来了。”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董县尉和白善道:“大人们这次来是剿匪的吗?” 他的目光在衙役和护卫们之间来回打量,问道:“大军是不是在山外?要不要小的出去迎接?” 董县尉开始不断的冒汗,他是县尉,县内的治安都是他管着的,像剿匪这样的事当然不是他做主力,因为县里还有两位巡检呢。 但作为县尉,他肯定要知道这个情况的,甚至,剿匪这样的事也该他调度派人,但他怎么不知道北海县内出了山匪? 他不由看向县令。 白善只扫了董县尉一眼便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和村长道:“我们此次是先来看情况的,大军还未到,尔等不要宣扬。” 村长一听,立即点头,同时还让村民们安静些,别乱嚷嚷,“难怪里长没提前告诉我们大人们要来,原来是要悄悄的。” 白善扫了村民们一眼,道:“我们先进村吧,我想与你了解了解……山匪的情况。” 村长立即应下,带着他们进村。见衙役和护卫们身上背了不少东西,立即让村民上前帮忙。 满宝跟着他们进村,直接去了村长家。 村子里还算整洁,大部分是泥土砌的墙面,屋顶都是盖的茅草,却比外面许多村子的房屋要略高一些,院子也开阔。 屋檐下挂着一些长瓜,还有熏干的鸡,看得出来,他们这里的日子比小洼村等渔村还要好过。 白善心头很满意,道:“我看过你们村的花名册,你们村一共有三十九户?” “是,我们村人少。” 白善扫了一眼外面呼啦啦围着的人,笑道:“也不算小了。” 多半和周满家一样,子孙繁茂但就是不分家。 白善笑眯了眼,问道:“你们说的山匪在哪座山上?” 第2895章 报了没 第2895章报了没 村长哪里知道山匪在哪座山上?只能道:“就在这附近的山上,每有收成,还有过年过节他们就会下山抢东西,前几日他们又下山来了,说让我们每家出五袋麦子,要是少了,他们就杀人。” “我们田本来就不多,五袋麦子,一家半年就白干了,朝廷再要交税赋,我们就一粒麦子都剩不下了。” 白善问道:“他们下过几次山?我是说,你们村碰到过几次?” “三次!”村长道:“去年重阳后,我们才交完赋税没多久,夜里他们就跑了下来,直接把住在村口和山脚下的八家给抢了,还有一次是过年那段时间,那一次是凌晨的时候人下来的,直接把村里的人都赶了出来,然后搜刮了好多东西去。” “最后就是这一次了,不过他们只下来了五个人,通知我们准备麦子的,”村长不好意思的道:“村里的人有眼不识贵人,不知是县令大人们来了,见你们带着刀,还以为是山匪下来了呢,所以才” 白善安抚他道:“本县知道,此事怪不得你们,你可知道他们前两次下山的人数?” 村长想了想道:“第一次不知道,那会儿是夜里,被抢的也就那八家,不过听他们说,一家大概进了三四个人,都带了刀,很可怕,后来那一次,哎,太过慌张,也没怎么数,但至少也有百人吧?” 董县尉脸色铁青,率先道:“不可能,县内要真是出现百人以上的山匪,我不会一点不知。” 村长本来就不太确定,听他这么说便改口,“那就是七八十人?” 白善蹙眉,问道:“村长可听说过还有哪个村子被抢了?” 村长就拍着大腿道:“就是没有啊,” 他道:“这些山匪也不知为何就瞄准了我们村,我问过其他村的人,他们都说没发现有山匪。” “此事里长知道吗?” “知道的,”他道:“去年重阳那一次我就报告给里长了,后来过年被抢,我又报了一次。” 他扭头不好意思的冲董县尉道:“过完年小的就进城里去找大人,当时正巧看见大人带着衙役巡街,本想上去伸冤的” 白善见他不再说,便挑眉问道:“那为何没上前?” 村长犹豫了好一会儿,最好还是咬了咬牙道:“是里长找到我,把我给拉回来的,说他已经上报,县衙里县令大人高升走了,衙门里的大人们忙得很,就算是要做事,那也得一件一件的来,我们这样去催促,可能催不来人不说,还得罪了县衙里的大人们,到最后肯定更难办了。” 董县尉跳脚道:“放屁,山匪这样的大事,哪个县衙敢轻慢?大人,那里长污蔑我们。” 白善冲他压了压手,让他冷静一点儿。 村长吓了一跳,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大人不知难道里长没有上报吗?” 白善没有直接定论,而是笑问,“这一次山匪下山要你们准备麦子的事你上报给里长了吗?” 村长愣愣的点头,“报了呀,这可是大事儿,怎能不报呢?” “一家五袋麦子呢,大半年的收成就没了,要是等到秋收他们又下来一趟,我们连稻谷也没了,那我们还怎么活呀?” 也正因为这一次山匪的胃口极大,所以村民们才那么激动,直接拎着锄头和菜刀就跑出来了。 白善表示明白了,和村长道:“此事本县会给你们做主的,这两日我们会住在村里,你们放心,他们不来还好,若是来了,那本县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不管这话是真是假,反正村长他们安心了不少。 白善道:“我看你们田里的麦子也都熟了,还是叫人去收麦子吧,一直留在地里,回头熟透落穗就浪费了。” 村长立即应下。 之前村里收麦的热情不高,因为有了山匪的传话,他们怎么看地里的那些麦子都不像是他们自家的,所以消极怠工,一边看着它们心痛,一边就是不想冒着大太阳去收割。 现在有了白善的承诺,村民们再看自家地里的麦子时就充满了爱意和怜惜,也不管此时太阳正大,回家一招呼,直接拿着镰刀去收割了。 村长家里地也不少,他让他儿子们去割麦子,让儿媳妇们将房间给腾出来。 满宝便让西饼去帮忙,然后她给天冬指派了一个地方道:“你去支摊子义诊吧。” 那是村长家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这会儿有阴影,不少孩子在哪里玩耍,空地也大,的确不错。 天冬便回去找村长,和他要了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摆到那里,然后就拉着村长的手介绍起他们医署来。 村长不太想听,他还是更想去找县令追问一下剿匪的事。 山匪人这么多,光靠他们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大军是在山外吗?要不要叫进村里来? 不然山匪突然下山,士兵们才进村会不会晚了? 同时他还要算村子里的存粮,士兵衙役们来剿匪,这粮食得他们提供吧? 不知道他们吃得多不多? 虽然心痛,但村长也知道,山匪要是剿了,那今天的支出只一次,要是不剿,那他们村每年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但天冬拉他拉得很近,村长走不脱。 满宝见天冬拉住了村长,转身就快步回去,找到白善道:“山上有土匪,我们是不是要从县城里调兵?” 白善道:“我正和董县尉商量呢。” 他道:“围则十之,攻则五之,要是山匪真如村长所言至少有一百个,那我们最少也需要五百士兵才够。” 董县尉:“大人,我们县衙的衙役,就是算上您带来的护卫,全部也才四十个人啊。” 白善颔首,“两位巡检那里有两百人,把我们都算上也才两百五十人。” 董县尉道:“要不要和青州城那边求援?” 白善道:“先查清楚,不过这事儿的确要和青州城那边报备一声,来人,研墨。” 大吉便去行李那里找了笔墨纸砚来。 白善道:“除此外,还得派人回一趟县衙,查一查山匪之事是否真的没有上报。” 要是没上报,恐怕这事还和这一里的里长脱不了干系。 晚上十点见 第2896章 父母官 第2896章父母官 白善写好了信,将信交给董县尉,“你亲自回县衙一趟,查清此事。” 他顿了顿后道:“宋巡检近日无事,我给你一封公,你带回去给方县丞,让他命令宋巡检出去巡视,就说北海县内出现山匪,让他四处巡视一下。你再从罗巡检那里调出二十个人来,一并带到山外,我有用。” 董县尉不太放心,问道:“大人,要不要把罗巡检从新盐场那里调回来?” “不必,”白善道:“告诉罗巡检,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得擅离新盐场,他守好新盐场便可。” 董县尉领了命令,拿了信件,带上白善给他的两个衙役便赶忙出山去。 白善将人送到村口,与他道:“让守在山外的俩人继续守着,自己找个地方住下,不要将我们进山的事宣扬出去就可以。” 董县尉应下。 这时节露营并不困难,他们又带着马,一般的动物也不敢靠近,因此只要找个向阳的地方就可以驻扎,方便得很。 等村长招呼来村里不少的妇人老人和天冬聊天赶来时,便只看到董县尉他们的背影了。 村长大惊,“大人,董县尉他们这是走了?” 白善道:“他们回去调兵遣将。” 村长松了一口气,不是跑了就好。 他忙热情的请白善他们屋里坐,“太阳大,大人们别晒坏了。” 白善微微一笑道:“戴着帽子呢,不至于如此娇弱,对了,你们可看到那些山匪的样子了?” “看到了几个,”村长道:“他们大部分人都蒙着脸,但有几个,因为来抢东西时和村民们打起来了,所以扯掉了布巾,我们看到了他们的样子。” 白善眼睛微亮,道:“将看到他们脸的村民都找来,尤其是扯掉他们面巾的人。” 他扭头和满宝道:“我试试看能不能将他们画出来。” 满宝则问村长,“他们被扯掉了面巾没伤人吗?” 村长叹息,“谁说没伤人?刘二柱就被砍了三刀,当天人就不成了。” 白善闻言脸色一沉,问道:“死人了?” 村长抹了抹眼睛点头。 白善:“死了几个?” 村长迟疑了一下才道:“被砍死的只有刘二柱一个,但当时还伤了三个人,狗蛋是翻过年,那伤口发脓了才没的,另外两个倒是没多大事儿了,就是” 白善:“就是什么?” 村长咬了咬牙道:“狗蛋是二柱的儿子,父子俩隔着一个年前后没了,他家老爷子受不了打击,前不久也没了,您看这死的人是算一个,还是算两个?” 白善沉着脸道:“算三个!” 满宝问:“他们家还有什么人?” “现在就剩下二柱媳妇带着她的小女儿大朵了,当时她也被踹了一脚,唉,这一年她头发都白了,看着倒跟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一样老了。” 白善道:“将她们母女二人找来,我要画像。” 村长闻言立即去找母女二人过来。 刘二柱的媳妇姓金,她只有三十四岁,但头发已经花白,佝偻着身躯,整张脸都是麻木的,只有看向缩在她身后的女儿时才有点儿人味儿。 她今天没去村口,并不知道村里进了官差的事,听说白善是县令,要画山匪的画像,她立即拉着大朵跪下。 白善连忙伸手要将她拉起来,金氏没起来,而是稳稳的跪着,还给白善磕了一个头,抬起头来后眼中多了一抹深刻的恨意,她道:“奴家记得那人,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她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就指了一个护卫道:“那人大约和他这般高” 护卫心头一凉,不知为何,被她盯着的时候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白善就在她的叙述下慢慢画出了一幅画,给她看。 金氏指着他的脸道:“下面这儿要宽一些额头要低一点儿,眉毛很散乱” 白善一点一点的修改,等将对方的眼睛也修改出来,金氏就愣愣的看着纸上的人道:“是他,是他,就是他” 村长也凑上来看,瞪大眼睛道:“就是这人,我也认得他,可凶了,他要是搜出来的东西少了,还会打人,凶恶得很。” 金氏手脚都开始发抖,紧紧咬着牙关的瞪着画上的人。 满宝却看到在她身后的大朵浑身发抖,脸色惨白,她忙上前,一手扶住一人,又叫了西饼一声,俩人一起将母女俩扶到了才收拾出来的房间里。 白善看了她们一眼,没有叫住金氏,而是扭头和村长道:“再找其他人来,你们不是看到了好几个人的长相吗?” 村长高兴的应下,转身就往外跑,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年纪大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县令的画技竟然这么好,画出来的人跟真人一样,不愧是能当官的。 满宝将金氏和大朵扶到房里,摸了摸她们的脉,见她们只是情绪激动,惊惧所致,便拉住大朵的手在她手臂上按了十几下,又伸手轻抚她的脊背,将人慢慢的安抚了下来。 大朵慢慢回神,不太好意思的抬头看了周满一眼。 满宝笑问她,“你多大了?” 大朵低下脑袋道:“我十四了。” 满宝:“还小呢,别怕,县令会把那些山匪都抓住的。” 大朵没有点头,而是问道:“真的能抓住吗?他们说山匪很厉害,躲进山里,谁拿他们都没办法,就是县衙也很难派出兵来抓他们。” 金氏也慢慢冷静了下来,闻言一起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周满。 满宝柔声问:“这话是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大朵说到这里眼泪哗啦啦的流下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和我娘想去县城里告状,但里长和村子里的人都说去了没用,县太爷不在我们衙门了,升官走了,衙门里没有县令,也没那么多兵,总不能为了剿匪就让县衙里的兵去拼命,所以他们都说这事会不了了之。” 满宝便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道:“你们都是大晋的子民,县令便是陛下给你们的父母官,父母爱子是不计较得失后果,白县令也一样,所以你放心,他会护你们周全,也会为你们讨回公道的。” 大朵眼睛通红的看着周满,“真的吗?” 满宝肯定的点头,“真的!” 十一点半见 第2897章 安抚(给“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2) 满宝给母女两个抓了一副安神汤,“回去煮了喝,心里会好受些,晚上也能少做噩梦。” 金氏身上有了点儿生气,连忙接过,拉着女儿转身就要走,大朵却忍不住惊叹,“夫人怎么知道我们夜里会做噩梦?” 满宝心中一动,笑道:“我是太医,自然有其他的法子知道,对了,我们这几个此次过来还为了通知你们一声,县城里开了医署,将来若是有人生病了可以送去医署就诊,持下户户籍的平民可以免费就诊和抓药,中户也可免去诊金。” 见母女两个都一愣一愣的,满宝就问道:“知道什么是医署吗?” 两个人一起摇头,从未听说过。 满宝已经很有经验了,便拉着她们两个去了树底下,看到文天冬正在给人看病,便道:“这就是医署了,医署是陛下和皇后娘娘怜惜天下万民,让朝廷在各地开设的医馆……” 正好树下的人多,满宝给母女两个讲解的时候大家也都可以听,她从太医署是如何建立,又是如何培养学生的说到地方医署的建立以及职能…… 本来着急回家的金氏都忍不住站在树下听着她说。 等她说完后便问道:“医署可以治刀伤吗?” 满宝顿了一下后道:“当然可以,看伤情的轻重来治疗。” “肉坏了也能治吗?” 满宝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下才道:“若是肉坏了,那就要把坏掉的肉割掉,只要新肉不再坏,人也不高热,那多半是可以熬过来的,当然,每个人的伤情和身体都不一样,也有很大的可能熬不过来。” 金氏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抖着嘴唇道:“当时大夫也是这么和我们说的,他把肉割了,让我们在县城住七天,说是要看肉长出来的情况,但县城太贵了,吃的药钱,住的药钱,看病买药都要钱……” “家里实在是没钱了,我们住了一个晚上便抓了药回来……是我害死了狗蛋,是我害死了孩子,我当时怎么不想着凑钱,怎么就回来了呢,怎么就回来了呢?” 金氏坐倒在地慢慢哭起来,最后哭得心肝都疼了,便放声嚎哭起来。 大朵吓坏了,一直抱着她跟着一起哭,见母亲哭得浑身都发抖了,便着急道:“娘,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才是,要不是我,爹和哥哥也不会……” 哭得不能自抑的金氏一把捂住大多的嘴,声音陡然拔高,瞬间淹没住大朵的话,除了同样蹲在一旁安抚她的满宝和西饼,没人听到大朵说的这句话。 金氏一边哭嚎,一边惊恐的去看周满。 周满却似乎也没听到大朵的那句话一样,慢慢的抚着她的背让她缓和自己的恐惧和伤心。 等她哭声渐缓,这才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不要把别人的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满宝坚定的告诉她,“害死狗蛋的是山匪,不是你!” 金氏愣愣的看着周满。 满宝将她扶起来,吩咐西饼道:“将我的药箱拿来,我去给她扎几针。” 西饼应下,立即转身回去拿药箱。 文天冬也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金氏的脸色后道:“先生,她的脸色看着似是肝气郁结……” “没事儿,慢慢调理就是了。”满宝继续安抚金氏和大朵,“不要紧,你慢慢调理身体,总能看到大仇得报的一天。” 满宝对文天冬点了点头,让他继续给前来问诊的村民看病,她则负责金氏和大朵离开。 她送她们回去。 她们的家在距离村长家不是很远的地方,院子不小,里面的东西都很整齐,但就是太整齐了,显得院子更加的空荡。 满宝顿了顿,和大朵一起扶着金氏进屋,让她换下衣服后,满宝给她扎针,让她慢慢的平缓下心绪,又给她扎了针睡下。 大朵见母亲安静的睡了过去便悄悄松了一口气,“夫人,我娘没事吧?” “没事儿,”满宝安抚她道:“我回头给她抓两副药留下,你平日多开解开解她。” 她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想他们也想你们过得更好,而不是过得连死人都不如。” 大朵没说话。 满宝道:“你还小呢,才十四岁,将来还有大把的日子,你母亲也还年轻,人生不过才过了三分之一,你就劝她,就当是为了你,也该振作起来才是。” 大朵捏着衣角问道:“夫人,我们真能报仇吗?” 想的还是报仇的事。 满宝道:“只要你们好好的活下去就一定能看到的。” 大朵咬了咬嘴唇,最后坚定的点头道:“好,我来劝我娘。” 满宝便起身,“你晚上也喝一碗安神汤,你父亲和兄长的死不怪你和你母亲,你们俩人都没必要为了恶人的罪恶反过来怪自己。” 大朵愣愣的听着,直到关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周满已经带着西饼出了院子走远了。 白善又画了一张画像,但屋内视线不太好了,而且他估摸着天黑之前也画不出第三张了,便搁了笔和村长出门放松放松眼睛,顺便进行一下他们这次进村的主题——劝课农桑! 才出门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回来的满宝,白善便冲她招手,等人到了跟前后问道:“金氏母女如何了?” “肝气郁结,忧伤肺,何况她还是悲伤过忧,这是心病,得心药医治,”满宝看了一眼旁边的村长,没有再谈这个问题,而是问道:“你们干嘛去?” “去看一下田里的情况,你去不去?” “不去,”满宝道:“我去看文天冬问诊的情况。” 白善便只能惋惜的一个人和村长去田里逛了,嗯,后头还跟着大吉和两个护卫。 这个地方的田地是真的很好,比外头村子的情况还要好,四面环山,但内里却很平坦,因此田地平整,且不缺水,虽然麦子未曾收割,但白善只看那麦穗,再摸一下它的颗粒便知道亩产不会太少。 白善问了一下历年的亩产情况,都不由感叹起来,“不会有洪涝,也少有干旱的时候,这个地方的确是极好的地方啊,所以你们日子其实并不难过,至少粮食不是很缺,那怎么不修一修出山的路?” 第2898章 心中一动 “我修了啊,”村长很委屈,“大人进村来找的那条路就是我们修的。” 白善:“……你们管这叫修路吗?连马都进不来。” 村长:“大人,不骑在马上还是可以进来的。” 白善懒得继续这个问题,直接问道:“你们上次修路是什么时候?” 村长不太确定的道:“四年前?还是五年前。” “你们每年的徭役是发往何处?” 村长立即道:“山外的官道和一些水渠,有时候还要去海边搭建码头。” 反正就是没有发给自己村的徭役。 白善皱眉,“北海县有码头?” 村长就道:“几年前是有的,就在龙池那一片,后来就不建,荒废了。” 白善:“为何要荒废?” 村长:“因为没钱?” 白善:…… 罢了,这种事还是等见到了方县丞和董县尉的时候再问吧,他怎么能问一个连自己村徭役都搞不明白的村长呢? 白善伸手摸了摸田里的麦子,和村长道:“都可以收割了,你们劳作吧,等农忙结束,我会给你们发役令,便专门修一条出去的路。” 村长忧虑,忐忑的问道:“要一下修到外面去?” 白善:“我倒是有此野望,但你们人不多,山路又艰难,若是不从别的地方调派役丁,仅凭你们村,五年内能修到外头去就不错。” 他道:“总不能为了一条路耽误农时。” 村长就悄悄松了一口气。 白善见了便道:“但尔等也不可懈怠,有一条可通往外头的路是很重要的,假使你们村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在山匪杀来时,还会被围困在此处连求援也不可能吗?” 白善认为山匪之所以能够一次又一次毫无顾忌的对小刘村下手,就是因为它孤立无援。 四面的山保护了这个村庄,却也断了他们的去路,所以他们必须要一条路。 而且被山围在这里面,即便土地肥沃,他们也只是不缺吃而已,但生活并不只是吃而已,还有穿,还有住,更上一层还有学识的需求。 人活一世,总要为这个世界留下些什么来,这才算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不是? 小刘村只有通往外面,这一切才有可能实现起来。 白善心中一动,小刘村是如此,北海县又何尝不是? 说起来北海县也小,人也少,很多商队到了青州城后便会转道去莱州,从莱州湾出海,除了看上咸鱼的商队会来北海县外,其他商队来这里也是为了卖东西,少有从北海县带走货物的。 但北海县人少又穷,过来卖东西的客商能有多少? 就算他们天天山珍海味的吃着,也给北海县留不下多少钱,所以还是得想办法吸引更多的客商来。 那怎么吸引呢? “大人,大人?”村长见白善发呆,不由多叫了两声。 白善回神,将思绪压下,和村长道:“你们的稻种撒了?” “是,已经都出芽了。” “走,我们去看看。” 村长便转身带他们去看村里育苗的田。 他们村人不多,稻种育苗的地方多是在村尾的那一片田里,流过他们村的河正好就在边上。 河流不大,也因此没有洪涝的危险,此时河流的水就潺潺的流着,两边的田都是青色的禾苗。 白善走下田埂去看,伸手拔了一根禾苗出来看,此时它只有一指高,但颜色已经要转为深绿,可见地的肥力不错。 他看了看禾苗的根茎,有点儿细,根系也比不上大头在莆村试验种的稻种。 不过这里不缺水,禾苗的根系不发达也是正常的。 白善问村长,“去年上田的平均亩产稻谷有多少?” 村长张了张嘴,没回答上来,他们没事儿去算什么平均亩产啊? 白善便换了几个问题,“你家有多少亩田,去年种了多少亩的稻谷,收了几袋?称重了吗?” 这个村长回答得出来,他记性不错,而且每年的收成可是很重要的。 白善仔细的听,心中默算,便大致有了了解,他问道:“去年村里谁家种的地最好?” 这个村长也知道,道:“就二柱家,他家老爷子是老把式了,种地很好,他家里有两块田很肥,每年都能种出比别人家更高的产量来,可惜了。” 白善叹息,是可惜,他还想着在这里租几亩试验田,到时候让种得最好的人来种呢。 他转而看向村长,问道:“村里有人想出租田吗?” 村长:“……不必吧,辛苦辛苦还是能种完的,就是像二柱媳妇他们家,母女两个种不完,村里也会帮把手种了,乡里乡亲的,哪至于就要租人家的地?” 白善道:“是我想租地。” 村长也不知脑补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他道:“何至于租,大人要是想种地,小的家里有几亩地,不如分一些给大人?” 白善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后道:“我家在陇州,家人在京城,要这里的地干什么?” 村长:…… 虽然被怼了,但莫名开心呢,再次悄悄松一口气。 白善收回目光,看着这一整片育苗的稻田道:“我是觉得这山中的气候好,我有一些新的稻种,想要在此试种,这种田叫试验田,也不需要多,租个二三亩就可以。” 他道:“此事不急,稻种不在手上,就是要种也得明年了,你先帮我问着谁家愿意出租田地,再给我找一个老实听话会种地的。” 村长立即应下,只要不是要地,租地嘛,一文钱不要的租出去几年也可以,县令过几年应该也会升官吧? 白善在天黑前才回到村子,村子里正热闹,炊烟袅袅,因为要收割麦子,所以今天村里人吃饭都比较晚。 满宝他们也刚收了摊位,俩人一见面便有话和对方说。 白善便顿住,道:“你先说。” 满宝道:“这个村的人我看得差不多了,明天下午我要出村,到附近几个村子义诊。” 白善才道:“我也要到附近几个村子走一走,山里有土匪,不可能只打劫小刘村一个村,尤其是一个有百人左右的匪窝,仅靠打劫小刘村是活不下来的,所以我要看看其他几个村的情况。” 第2899章 猜路 第2899章猜路 其实白善心中怀疑,那些山匪并不是真正的山匪,或者说,只是针对小刘村的山匪; 不然,那些山匪能躲避得这么严实,县衙一点风声都没听到,意味着他们身后有大势力在豢养,这是最坏的结果,敢下山来劫掠,必定养了不短的时间,而他不觉得以路县令的才干会这么多年没发现。 所以白善还是要到附近的村子里走一趟了解情况。 第二天白善便用半天的时间将剩余的画像画完,其实被他们看到脸的人不多,也就五个而已,除了两个村里的人记得比较深外,另外三个都是在被扯掉面巾后不久又给戴回去了。 他们自己都不是很肯定画出来的人对不对,说得很模糊。 不过聊胜于无吧。 周满和天冬也看完了来求医的人,确定他们记下了有病去可以去医署求诊后便和白善一起离开。 村子里的人很是忐忑的将白善送到山脚下。 白善安抚村长,“我给你们留了人的,董县尉也回县里调兵,过几日应该就能到,那些山匪要是再来,你们也不用怕,他们要什么你们就给他们什么。” 他道:“保命要紧,待我将人抓住,被他们抢走的东西都会找回来给你们的。” “这” 村民们很犹豫。 白善笑道:“不必怕,本县说到做到,再不济,损失的我补给你们就是,这点儿钱本县还是有的。主要是人得活着,人只有活着才能有一切。” 不管村民们有没有听进去,反正白善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衙役和一个护卫,其实就是报信用的,总不能指望着两个人去对抗传说中的百人山匪。 翻过山,半山腰上等着的衙役看见他们,立即跑上来,“大人,你们终于出来了,我们都快要被蚊子给吃了。” 白善这才想起来,他们带着马,或许猛兽不会招惹他们,但蚊子一定很喜欢他们啊。 他歉意的道:“忘记给你们留些驱蚊的药草了。” 满宝道:“路上就又许多艾草,晚上生火以后烧起来,那烟就可以熏蚊子,你们以后要学会就地取材啊。” 一行人牵着马下山,站在路口左右张望,白善就招来一个衙役问,“我们要去找贾里长,从哪边走?” 衙役呆,“卑职不知。” 白善:“我记得档案上写,小刘村是和大井村小井村同属贾里长管辖的,那大井村怎么走?” 被问的衙役咽了咽口水,“大人,卑职不知大井村怎么走。” 见白善静默的看着他,他立即解释道:“大人,每年下乡催缴税粮的人都是固定的,一人负责一边,卑职负责的是龙池那一片,对这边不熟啊。” 这次白善下山不是往海边走,而是往莱州内陆那头走,这边山多路窄,少有人来,这还是衙役第一次过来这边呢,所以他是真的不认路啊。 白善便扭头看向后面,问道:“谁认得路?” 还是那个衙役,硬着头皮道:“大人,认得这边路的老陈和老孙,一个您派了他和董县尉回县城,一个您留在了山里” 满宝没忍住,在后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善脸微烧,暗暗瞪了她一眼,最后没办法,他来回看了一下眼前一南一北的路,干脆将满宝拉上来,“你来选一条。” 满宝吓了一跳,“我选?” 白善点头,“你运气好。” 满宝就转了转眼珠子道:“我要是选错了你可别怪我哟。” 白善:“不怪你。”反正他们有马,错了再回头就是,而且这一片的村庄他本来就想都走一遍的,所以不管下一个村庄是哪儿,他都可以接受。 满宝就在脑海中问科科,“你知道大井村在哪儿吗?” 科科郁闷的道:“不知道。” 它又没有这个世界的详细地图,怎么可能知道? “那你说,是上面那条路可以挖的东西多呢,还是下面这条路多呢?” 科科毫不犹豫的给她选了上面那条路,同时开始滴滴的响,“宿主,检测到距离你九百八十八米的地方有可收录植物和动物” 满宝便伸手指了左上方,一本正经的和白善道:“我觉得是这条路。” 白善便挥手,“走,我们先从这边去看看。” 于是一行人上马,满宝跑了一段便勒住马和白善道:“你带着天冬先去,我进山挖些花花草草,要是前面有村子你就派人回来告诉我一声,要是没有,你就回来找我吧,我们换一条路。” 这路并不是官道,又小又烂,弯路还多,两边的草能到人的膝盖,看着就很让人忐忑,所以谁也不知道前面是不是真的有村子,要是没有必须得往回来的。 白善知道她多半是要去给小岳父挖东西,点了点头,给她留了不少护卫和衙役,还将大吉留给她,“山里有土匪,你小心点儿。” 满宝意有所指的道:“那土匪是不是在山里还不一定呢,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满宝和科科道:“听到了吗,我们得小心点儿,要是发现山匪,你可一定要提前告诉我。” 科科应下了,只要宿主能给它收录东西,不超出权限范围的忙它都愿意帮忙的。 扫描生物的时候顺便判断一下山里有没有山匪这种生物嘛,对他来说小意思。 天冬不太能理解,“先生,药材都可以和药商买的,光靠我们采药是采不了多少的。” 满宝道:“我的目的不是采药做药材,我是想看一看它们长什么样子,罢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说不清楚,你和白县令先去吧,回头我们再聊这个话题。” 天冬只能和白善先走了。 满宝下马,牵着马微微进去了一点儿就找到了科科说的植物,动物早跑了。 竟然是一株药草,藤状,缠着旁边的树蜿蜒而上,而且是一片过去都是。 满宝啧啧两声,虽然它没见过它活着的模样,但见过它被切片晒干的模样啊。 满宝割了一段藤闻了闻,在脑海中问科科,“是丁公藤吗?” 科科对照了一下后道:“理论上是的,这株植物百科馆未曾收录过,可以收录。” 满宝便从背篓里翻出剪刀来,挑选了老的藤蔓就开始剪 晚上九点见 第2900章 拍马屁 因为这一丛实在是太多了,附近好几棵树都被缠了丁公藤,满宝便剪了不少,还选了一株看上去不太大的连根挖了,这样一弄,一个背篓都装不下。 满宝便让大吉扯了一截藤蔓将它团了团绑起来,直接拎着便走。 白善给周满留下的人里只有一个衙役,领路和翻译用的,其他都是自家的护卫。 对于周满挖花花草草折树枝的行为看了十几年,早已习惯,所以一行人一点儿也不着急,她要进山那就进山,她要爬树去折树枝大家就轮着去,看到一只鸟追了半天想要抓他们也习以为常。 可惜,娘子看中的那只鸟最后没抓住,而其他鸟她又看不上,大家只能仰着脖子看着那只鸟咻咻两下就消失在了树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满宝惋惜的收回目光,问科科:“还有吗?” 科科也很惋惜,不过它也知道,动物不像植物,能够一直停留不动的让宿主收录,所以它很想得开,道:“再往右前方八百五十八米有一株可收录植物。” 右前方,那是往路的方向去了,这个可以,于是一行人往前走,看到小路后又越过它往前去一段,在另一边的山里找到了一株植物。 满宝还顺道将路上看到的一些比较珍贵的药草,她以前没见过的药草给挖了。 可惜这些药草百科馆内是有的,这说明那个世界有现成的,所以不能收录,也就满宝自己挖着玩儿和用。 满宝将这些药草都放进背篓里,等挖完了这一株,科科扫描范围内就没有未曾收录过的植株了。 满宝很高兴的带着人到了路上,才骑上马,一个衙役快马跑回来找他们,大声道:“周大人,我们在前面找到村庄了,正是小井村,过去不远就是大井村,大人让卑职来接你们。” “远吗?” 衙役道:“不是很近。” 主要是这太阳都快下山了,他们怎么才走出来三四里?害他一路跑来还以为错过了呢,心中忐忑不已。 “不过我们有马,速度快,天黑之前应该能到。” 一行人便快马往前,满宝了小半个时辰,不由回头去看蜿蜒的路,反应过来,“我们这是再绕着山在跑吧?” “是,小井村也在一座山的山脚下,原来顺着这片山往前走就对了。” 小井村在山脚下,满宝抬头看了眼那熟悉的山峰,虽然换了一个方向看它有点儿不一样,但科科响起来的叮咚声是一样的。 满宝就问科科:“这是小刘村后面的那座山?” 科科:“对。” 满宝就挑了挑眉,看到白善带着一群人出来迎她,她笑了起来,冲着白善走去。 白善给她介绍人,“这是贾里长,这是小井村的村长怀村长。这是青州医署署令周大人,也是内子。” 贾里长知道,也见过,毕竟白善到任后曾经两次召见他们,其中有一次周署令也出面介绍了一下青州医署,还要求他们给治下百姓宣传医署。 贾里长立即带着身后的人上前和周满行礼。 周满抬手让他们免礼,笑道:“我是下乡义诊来了,诸位不必多礼。” 她扭头看向文天冬,问道:“义诊的幡挂出来了吗?” “挂出来了,”文天冬道:“学生才已经和小井村的村民介绍过医署了,也有几户人家表示家中有病人,想要求诊,只是都不是急诊,而现在天要黑了,因此打算明天再看。” 周满就颔首道:“很好,明天看过小井村,还要去大井村看一看呢,我们医署才建立,一定要争取让每一个百姓都知道医署的存在,将来生病了,若是其他的医馆药铺不能诊治,还知道去医署试一试。” 文天冬乖巧的应下,却知道这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一旁的贾里长等人听的。 这个道理他又不是不知道,周先生很少在外面说起这样的话,现在特意说起,显得有些做作了。 近期能让先生做作起来的事,文天冬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小刘村的山匪之事了,所以他特别的乖巧,生怕一个言语不对惹人怀疑。 传说中百多个山匪呢,他们这一群人才十来个,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贾里长果然一点儿也没往小刘村想,只以为白善他们是从县城那边来的,因此非常热情的将他们迎进村里。 他觉得小井村有点儿简陋了,因此指着田野尽头袅袅升起的几股炊烟道:“大人请看,那里便是大井村,过去不远,那里宽敞富裕些,不然大人移步大井村?” 白善站在路边举目望去,笑道:“的确离得不远,明儿我们就过去,今晚就先留在小井村。” 他道:“本县也想详细了解一下小井村,我刚才进村的时候看见不少麦田都收割了,不知今年收成如何?” 贾里长早有准备,白善此时下乡不就是为了劝课农桑吗? 虽然这里距离县城很远,但他两次进城,加上和其他里长也有联系,他早知道这位县令大人对农事特别关注,自到任后基本都在下乡,特别的在意农事。 因此他游刃有余的道:“今年收成比去年好多了,这也是大人的福气恩荫,自大人到任便下了几场雨,而后又立即天晴,可谓晴雨得当,这麦子便长得极好……” 周满第一次看见白善被这样明显的拍马屁,很是稀奇的看过来。 白善也是第一次这样被人违背自然的夸奖,也新奇不已,就是可惜他没觉得多高兴,反而觉得很尴尬,尤其是一旁还站着一个眼睛亮晶晶的满宝。 他轻咳一声,等村长说完了才问道:“所以今年收成还不错了?” “是,今年收成的确不错的,”就是差也不能说差呀,县令都亲自下乡巡视了,如此重视农事,怎么可能差呢? 白善点了点头,问道:“那去年的收成如何?” 贾里长:“远比不上今年。” 白善想,不知道路县令听到这个回答感想会如何。 他笑了笑,转身边往村长家里走边问站在后面的怀村长,“不知道去年你家一共收了几袋麦子。” 既然大致的情况不肯老实说,那就问详细的数字好了,不信他们还能撒出个天衣无缝的慌来。 第2901章 碰见(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3) 白善来得突然,不管是贾里长还是怀村长都没有准备,所以白善一问起细致的来,他们就卡壳了。 怀村长只能抹着汗的将去年的收成减去一些往低了说,比如一共收了十袋的麦子变成了八袋。 但白善又不只是问一年的而已,也不只是问统共的,他还会问村长家里有几块地,地在哪儿,去年和前年地里的收成是多少…… 除了问村长,他还能问村民啊。 于是话说一半,村长还没反应过来,贾里长已经在冒冷汗了,他发觉这样一问,前后的数字似乎是对不上的。 最后还是外面天黑下来,大家去用饭了这个话题才停住。 最后贾里长忧心忡忡的回大井村去了。 贾里长一走,白善便笑问怀村长,“从这里过去大井村需要走多久?” 怀村长道:“不久,从地里抄近路过去一刻多钟就到了,走路要两刻钟上下。” 那的确不久。 “本县记得贾里长除了管着大井村和小井村外,还管着一个小刘村吧?那小刘村在何处?” 怀村长便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道:“就在那山后头。” 白善看过去,但现在天都黑了,一眼望去乌黑黑的,根本看不出来,他就问道:“从那山上有路过去吗?” “没有,”村长道:“小刘村只有一条路通往外头,得照着大人们下午来时的那条路回去,有一条上山的小道儿,从那儿上去,翻过山就是了。” 村长叹息道:“那地方太偏了,不好找,我也很久没走过那一片了,不知道小路是不是都长满了草,大人们来的时候骑着马,可能没发现。” “你不经常出去?” 村长便笑道:“我年纪大了,这儿离镇上也远,出去干什么?” “那你们几个村子间有集市吗?” “有呀,在东山村,从大井村那头过去就是。” “那小刘村的人不下来赶集?” “偶尔来吧,那地方偏僻,不好进出,他们要是翻过了山出来也没必要过来赶这边的集,直接去镇上就好了。” “镇上比东山村更进吗?” “没有,”没有贾里长在,怀村长是有一说一,直接道:“比过来东山村远,但镇上的东西齐全呀,都已经翻过山出来了,必定有许多东西买,谁还会往东山村来?反正镇上也不比东山村远多少。” 白善:“我们从县城过来的时候看到了一条往下的岔路口,镇上在那头?” “是,还得往下走好长一段路才到呢。” 白善便点了点头,放过怀村长,让他休息去了。 白善转身回安排给他的房屋,满宝正在里面摆弄她的药材,他们点了自己带来的蜡烛,所以光线还算可以。 白善道:“明天我把人都留给你,你留在小井村里义诊,我去一趟大井村。” 满宝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道:“我和你一起去。” 白善正要说话,满宝小声道:“带上我才安全呀,而且人手分散了,万一出现意外也不好逃命,还是一起的好。” 白善便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他们刚醒来贾里长就到了,可见他的上心程度,这是天没亮就过来了呀。 满宝和文天冬挂了义诊的幡,只有三个人找过来问诊,这一趟满宝没有一家一家的问过他们的身体情况,只给找来过的人看病,开了药后便收拾东西和白善往大井村走去。 一路上,白善都在看小井村的青壮,发现没有几个人在村里,便笑问,“今天村子里的人都下地收割麦子去了?” “是,”贾里长抢在怀村长前面道:“农时不能误,麦子收了以后还要插秧呢,所以得抓紧时间收割。” 白善赞许的点头,“不错,不能误了农时。” 他左右看了看后道:“走,我们到地里去看看,看看今年的麦子如何,我还想看看你们育苗的稻田呢。” 贾里长和怀村长表示没问题,一起领着他们去地里看人收麦子去。 或许是知道有官差来看他们收麦子,今天地里的人特别的兴奋,也特别的卖力气,尤其是看到白善以后,手上的动作就更快了。 白善走到田里去,看了看田里的青壮年们,见他们臂膀结实,便满意的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夸奖道:“不错,如此勤奋,何愁不富裕?” 贾里长和怀村长听到白善夸都很高兴,于是他们也不走路过去了,直接传过一块又一块的田往大井村去。 大井村也在收麦子,两个村的田地是交叉在一起的,小井村有田被分在了大井村那头,大井村自然也有田分到了这边,不过越靠近大井村,那边的田地更多的就是大井村村民的了。 白善并不是直线过去,而是看见哪里有人就往哪里走,除了看他们收麦子,还问一些地里的情况。 了解过后认真的打量一下人家里的青壮,遇见强壮的便赞许的拍拍人家的肩膀,遇见瘦弱的便叮嘱多吃饭,多锻炼。 大晋以力量为美。 快走进大井村时,白善发现一块地里有好几个青年男子,却没有妇人,也没有大孩子和老人,他便好奇的走过去。 大家跟着一起转弯过去。 才走到地头,正巧一个青年双手各拎着一捆麦子起身往田埂来。 白善扫过他的脸时一顿,嘴角微微上扬,再看向对方时便是一脸赞赏满意的样子,“这青年不错,看着很有力气的样子。” 满宝也看到了对方的脸,缓慢的移开目光去看其他人的脸,看到了两个有些眼熟的人后便偏头和文天冬说话,“你身上带着药箱,要跟紧了我们,要是重,就把药箱给护卫们背着。” 文天冬也觉得走过来的青年过于眼熟,特别像昨天晚上他在白大人那里看到的画像。 他看了眼先生,点了点头,不过依旧背着自己的药箱没动。 青年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爽朗的和贾里长打招呼,“里长,您怎么到地里来了,天热着呢。” 贾里长脸上的笑容微淡,不过还是笑吟吟的和他道:“没看到县令在此吗?快上来拜见大人。” 第2902章 诱惑 第2902章诱惑 青年便上前,贾里长和白善介绍道:“这是我一个族侄,在他家里排行老大,大人叫他贾大郎便好。” 白善笑着叫了他一声,目光扫过他身后的青年,赞叹道:“看来你家家风家世皆不错,竟有这么多兄弟吗?” 贾大郎立即道:“这些不是我家中的亲兄弟,是我的朋友,不过我们也亲如兄弟,他们家地少,知道我家要收麦子,特意来帮忙的。” 白善赞许点头,“不错,有侠义之风。” 白善扭头问贾里长:“他们都是帮闲里的人吧?” 北海县只有两百个兵,算上衙役也就两百多人,而兵一般只守城门,只有遇到战事和缉拿山匪时才能调用,其他情况下都是县衙的衙役在管理。 北海县说是小,但辖地其实不小,看白善下乡一个月都没有走遍北海县就知道了,因此为了县城的安全,也为了沟通乡里,除了士兵衙役外,还有编外的安全人员。 这些人员便叫帮闲,他们没有工钱,但是常混迹乡里,勇猛,侠义,爱助人是主要的考核标准。 里长需要跑腿时就会叫他们,虽没有工钱,但他们却可以借便做很多事。 比如跑一趟县城,里长虽然不给工钱,但会家里人给他们准备一下干粮,还给点儿入城费之类的,他们可以借进城的机会给人带些针头线脑的回来,多少可以赚一点儿。 这是小的恩惠,大的话,他们做得好,将来各村的村长很有可能就是要从他们之中选的,甚至于,衙门里选衙役,里长也有推荐的名额,多半就是从帮闲里推荐过去。 到时候县衙考核通过,那就可以做衙役了。 所以做帮闲是很多青年想做的事。 贾里长看着白善笑吟吟的脸,想要直接说他不是,但他感觉到边上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他看。 贾里长心头冒火,却不得不压着脾气道:“是,这孩子孝顺,乡里有什么事也多是他跑腿去干的。” 白善很满意的看着贾大郎,还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不错,好青年就该为民尽心,为国办事的。” 贾大郎显得很高兴,立即抱拳行礼道:“这都是小的应该做的,当不得大人的夸赞,小的还有许多未尽之处。” 白善越发赞许的看着他,干脆问道:“你家有几亩地,收了多少麦子了?” 贾大郎一一回答,白善便顺势将他带在身边,先围着大井村外的麦田走了一圈,等到了午时进了大井村后才意犹未尽的道:“你先回去干活儿吧,不过这会儿太阳也大了,不要太晒太阳,以免中暑。” 很是温和看重他的模样。 贾大郎一一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白善看见他转身,未曾走远,转头和贾里长笑道:“贾里长,你这侄子不错,孔武有力,又知进退。” 这话并不大声,但才退出院子的贾大郎还是听到了,他嘴角微微一翘,显得很高兴。 贾里长则笑得有些勉强,不过他不敢在白善面前显露,只能道:“大人过誉了,村子里比他好的青年还有许多呢。” 白善笑问,“是上午那群跟在他后面干活儿的青年吗?看着的确是不错。” 贾里长差点儿连笑都维持不住了。 吓够了贾里长,白善便在大井村住下了,满宝也照着自己的计划将义诊的幡撑起来,招呼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上了一趟普及课,宣传了一下医署,又免费看了几个身体不太好的人,给他们都抓了药,证明医署义诊是真的不要钱以后,他们迎来了看病的高峰。 白善将大井村逛了一遍,了解了一些这两年的收成情况,又看了一下地里苗田,然后就跟在周满身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还去一些人家里逛了逛做客。 他是县令,几乎想去谁家都可以。 他也不拘,看见房子建得比较好的进去坐一坐,喝一杯茶;看见房子建得差的也进去坐一坐,喝一口水,聊的全是耕作赶集之类的事,一副劝课农桑好县令的模样。 就这样过了两天,县城那边的衙役找了过来,小声的凑到白善耳边说悄悄话。 白善听了挑了挑眉,起身和大吉道:“村子里的情况我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去问一问夫人病人看得如何了?” 大吉出去,不一会儿进来道:“娘子说村里来求医的人都看过了,大人要回去随时都可以。” 白善这才和贾里长道:“县城里有些事我得回去处理,今日便要开始启程回去。” 贾里长连忙挽留,“大人不多留几日吗?我还让人上山去打了野味儿,我们这里海味常见,山珍却不常见,所以” 白善笑道:“我便不吃了,下次吧。” 叮嘱贾里长道:“农事为国家大事,你作为里长一定要管好辖下农桑之事,我看这几日天气都还不错,你们的麦子也快收割完了,接下来的插秧也莫误了时辰。” 贾里长恭敬的应下。 白善往外走时想起了什么,转头道:“对了,你村子里的几个青年不错,本县看他们孔武有力,又机敏能干,不知愿不愿意随我去县衙。” 他笑了笑道:“我初到北海县,县衙中还有几个位置未曾补足,我一直找不到既忠心又了解乡里的青年,我看贾大郎几个就不错。” 贾里长立即拒绝,“他们只是山野村夫,哪里比得上县城里的人?大人这是太过看得起他们了。” 他道:“他们不懂规矩,行事粗鲁,去了县城只怕要给县令大人闯祸的。而且他们家小都在这里,县城距离大井村太远,他们只怕也不愿意” 白善察觉到院外有人靠近,便惋惜的笑道:“本县倒觉得不错,不过他们若是不愿离家那便算了,本县也不能勉强了他们” 话音才落,院门被推开,贾大郎大步走进来,有些激动的道:“大人,我等愿意。” 他扫了贾里长一样,扑腾一声单膝跪地,和白善道:“能为大人效劳是小的三生修来的福分,大人但有吩咐,小的们莫不听从。” 白善一脸惊喜的样子,然后就赞许的看着他道:“好!” 他笑道:“你既然愿意,那就去收拾行李与我同回县城吧,县衙那里” 他沉吟片刻,扭头看向大吉。 大吉面无表情的接口道:“还缺六个人。” 昨天跟着贾大郎一起在地里干活的就是五个人,加上他一起正好是六个。 下午六点见 第2903章 拿下 白善便笑道:“你可以选五个朋友带上,不过他们能不能进县衙本县也不能给你们肯定,还得董县尉看过才行,但本县看你不错,等到了县衙你便跟在本县身边吧。” 贾大郎大喜,立即应了下来。 他扫了贾里长一眼,似笑非笑的看了对方一眼后和白善行了一礼,躬身退下。 早在白善到小井村的时候他就自觉他的机会来了。 龙池那边的盐场停了,外头都说是因为县令看不惯宋家把持县衙的事务,和宋家对抗起来,宋家一怒之下就将盐场的人手都带走了。 贾大郎觉得,县令现在应该是急需用人的状态,既然这样,他这样的人出现,县令说不定会招募。 果然,他一出现,对方看着他的眼睛里就在放光了。 白善当然放光了,他呼出一口气,感觉将人带回去的事已经稳了。 贾里长却是眼前发黑,只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见衙役护卫们已经在打包行李,他便找了借口出去,说是要给白善准备一点儿土产。 大井村能有什么土产? 他直接让妻子去多买些鸡蛋回来,再抓两只鸡给白善带上,然后他偷偷的溜出去找贾大郎。 贾大郎正在家里打包行李,他很干脆,就从柜子里翻出几件衣服放在一块布上,绑起来就要走。 贾里长进来,一把拽住他的袖子,“贾大郎,你想干什么?” 贾大郎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笑着看他道:“干什么?当然是奔前程去了。” “你不要命了,”贾里长压低了声音道:“你们干了那样的事,不说躲着官差,竟然还上赶着送上去。” 贾大郎冷笑道:“你不说,我不说,大家都不说,官差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你百般阻我,不过是眼红我抢了你儿子们的前途罢了。” “你!”贾里长大怒,“你胡言乱语什么,我都没和县令提及他们,贾大郎,你要去送死我不拦着你,但你不许拉着村里的人送死。” “我怎么拉着村里的人去送死了?”贾大郎低头紧盯着贾里长道:“小刘村的人被困在山里出不来,里长只要上心一点儿,不让他们去县衙就行。” 他冷笑一声道:“不过等我在县衙里站稳了脚跟,你就是没拦住,让他们去了我也不怕,那里自有我们兄弟几个拦着他们。” 他眼睛像狼一样凶狠的盯着里长道:“之前我还担心他们不知何时去了县衙告状,我们这边收到消息晚了拦不住,但只要我去了县衙,还怕他们再去告状吗?” 贾里长浑身发冷的看着贾大郎。 贾大郎见他屈服,便冷笑一声,将包袱背起来,又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一个钱袋子带上,出去后看到家里人站在院子外面,他便道:“家里的麦子你们自己收了,我跟着县太爷奔前程去了。” 贾父绷着脸道:“走了就别回来了,只当家里没你这个儿子。” 贾大郎冲着他爹冷笑一声道:“我偏要回来,那地里的收成也有我的一半,凭甚不回来?” 他扫了他娘一眼,很不高兴的道:“爹,你少动手打我娘,要知道你还打我娘,等我回来,你打她多少顿,我就还你多少拳。” 贾父跳脚大怒,“逆子!” 贾母胆怯的缩在一旁不说话,贾父扭头看见越发气恼,抄起不远处的镰刀就劈头冲她扔过去…… 一旁的贾二郎脸色一变,伸手拽了一把他娘,镰刀就从她的脸边飞了过去砸在墙壁上。 贾大郎看见,丢下包袱就冲他爹过去,捏着拳头就揍起来…… 贾父身上被打了两拳,又气又怒,大喊道:“逆子,大人快来看呀,忤逆子打他老子了——” 贾大郎打得更狠了,拳头砸在肉上发出砰砰的声音,贾里长听着那声音心惊胆战的,生怕闹出人命来,上前劝道:“别打了,别打了,你不是还要跟着大人去县城吗,闹大了,大人那边你觉得还会带你吗?” 贾大郎这才收手,只是随手扯了一块抹布往他爹嘴里塞,然后将烂泥一样的他拖进屋里,拿绳子把人绑了,等他发不出声音来,这才满意的出去。 他扭头对站在外面的弟弟妹妹们道:“等我走远了再给他松绑,听到了没有?” 贾大郎的弟弟妹妹们一脸麻木的点头。 贾大郎捡起地上的包袱转身走了。 贾里长看看远去的贾大郎,又看看贾家一家大小,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摇摇头也跟着走了。 这边的动静到底还是没能瞒住周满,主要是科科知道了,没忍住,提醒了一下宿主。 于是满宝就好奇的花了一笔积分看了一下现场版父子互殴,夫妻相残,她知道了,白善也就知道了。 当然,白善是听的语言描述版。 他只当是小岳父看到了告诉满宝的,听到贾父冲着妻子迎面一镰刀,脸色便微微一沉,再听到贾大郎按着贾父揍也豪不收手,脸色更是沉郁。 他道:“可见教化的重要性。” 满宝连连点头,正说着话,贾大郎带着他五个兄弟一脸喜色的走了过来。 见县令等人已经准备好了行李等着,他便不好意思的对白善道:“劳大人等着了,小的家中父母不放心,我安顿他们费了一点时间。” 白善和周满:……那的确是挺费时间的。 白善温和的笑道:“不打紧,既然已经收拾好了,那我们便走吧。” 贾里长紧赶慢赶的赶了回来,要将买回来的鸡蛋和鸡给他们带上,白善谢绝了,他们自己的行李就不少,再拎着两只鸡像什么样子? 白善让护卫和衙役们一匹马多带一个人,尽量放缓马速回县衙,没办法,贾大郎他们可没有马。 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来找他们的董县尉,对贾大郎他们,白善什么都没说,路上还露营了一晚上,第二天太阳快落山时才回到县城。 白善带着众人直奔县衙,一进去,白善便往大堂去,先坐下,然后抬头朝外看去。 外面围上来不少衙役,他这才脸色一沉,拿着惊堂木一派,喝道:“拿下!” 衙役和护卫们就如猛虎一般扑向贾大郎等人。 贾大郎大惊,先是惊叫一声:“大人——” 然后反应过来必定是他们做的事败露了,于是奋力往外逃…… 第2904章 审问 都已经进到县衙里了,董县尉还能叫他们跑了吗? 三个人扑一个人,边上还有这么多帮手能叫他们跑了吗? 贾大郎奋力挣扎,嘶吼起来,脸上青筋暴凸,被两个人狠狠的压在地上时还努力的抬起头来,一脸愤恨的瞪着白善看,“你故意的,你故意的,啊——” 他眼睛通红,对白善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 白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锁到牢里去!” 他扫了其他五人一眼,然后指了一个满脸惊恐,抖得最厉害的人道:“先提审他!” 董县尉手一挥,衙役们便将人锁了拖到牢里关起来,只留下了一个人。 已经下衙准备离开的宋主簿估计是听到了大堂传来的嘶吼声,特别兴奋的跑过来看热闹,“大人回来了?” 白善看见他也有些惊讶,“宋主簿病好了?” 宋主簿:“……多谢大人关怀,下官的病已经好了。” 不好不行啊,白善提了赵明做代理主簿,本来他还可以沉得住气,但前两天董县尉拿了白善的手书回来,直接将宋巡检从城中调走了,说是下面的乡里出现了盗匪,要宋巡检带兵去剿匪。 这话一听就是假的,但董县尉说了,宋巡检要是身体也不适的话,那边由他带兵出城交给白县令。 县令是一座县城的最高官员,财政、民政和军政都在他手上的。 董县尉无权接替巡检手中的兵力,但白善可以。 拿着白善印了官印回来,又加盖了方县丞官印文书的董县尉便也有了暂时接替的权力。 宋老爷到底往后退了一步,不想和白善闹得太难看,所以让宋巡检带兵和董县尉走了,而宋主簿也回到了县衙,开始做自己的分内事。 可惜分内的权力被分走了至少一半。 一部分是白善自己捏在了手里,一部分是方县丞接手,还有一部分则是被赵明给分去了。 就这么短的时间,户房的人被笼络走了一半,又被调走了一些,剩下的两个才是他的心腹。 宋主簿心中都快悔死了,此时见到白善,他是又恨又有点儿怯,目光转向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人,好奇的问,“这人是谁?” 看见人被拿下的周满转身和白善道:“我先回去了,你慢慢审问吧。” 白善颔首,看向大吉,“你也带着人回去休息吧。” 周满问他,“晚上你想吃什么?” 白善想了想后道:“清淡些的吧,我想喝冬瓜圆子汤。” “我回去就让贺嫂子做。”周满带上自己的行李,这才和宋主簿打了一个招呼,又和董县尉点了点头才离开。 方县丞已经下衙离开了,也是被那一声震动了半条街的嘶吼声给吓得跑回了县衙,才进大门就碰到周满,他顿了一下,立即躬身行礼,“周大人,您和县令回来了?” 周满点头,“他们在大堂里呢。” 她没有走小门回后院,他们的马还在县衙呢,因此去牵了自己的马从角门进去。 女主人回来,后院立即就活了过来,厨房烧热水准备,五月和九兰接过周满手里的行李,开始翻箱倒柜的给她找新衣服,准备沐浴洗头…… 而前面衙门,白善让大多数衙役退了下去,这才回答宋主簿的话,“这是山匪。” 宋主簿瞪大了眼睛,难道北海县还真有山匪不成? 而被压着跪在地上的人则是脸色苍白发青,浑身抖得更加厉害了。 白善让人关了县衙大门,这才拍了一下惊堂木,对众人道:“山匪人数众多,这不过是其中的几个,因此消息不能泄露,今日审问之事不得外传,谁若是外传……” 他的目光严厉的看向众人,扫过宋主簿时还顿了顿。 宋主簿立即道:“大人放心,下官等必定守口如瓶。” 在场的衙役纷纷跟着应了一声。 白善这才收回目光,沉沉的看向地上趴着的人,挥手让压住他的两个衙役放开他。 衙役立即松手,只是戒备的往后退,并没有马上走远。 但趴在地上的人身上软绵绵的,惊恐之下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别说逃了,爬起来跪好都做不到。 白善这才抓着惊堂木狠狠的一拍,喝道:“冯大山,事到如今,你还不把自己犯的事全招供出来吗?” 冯大山抖着身体没说话。 白善冷笑,“你以为不张口本县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大井村如此偏僻,知道本县为何会去那里巡视吗?本县是冲着你们去的。” 冯大山愕然的抬头。 “本县早收到密报,说你们这些人为祸乡里,冒充山匪劫掠村民,说,你们一行共有多少人,叫什么名字?” 冯大山不信,“这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的?若无人告密,本县又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你们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道人多则会泄密吗?真以为你们这么多人个个都可以保密?他们可以保密,难道他们家里人也都能保密吗?” 冯大山顺着白善的话一想,顿时冷汗直冒,不由软趴趴的又倒在了地上。 知道那事儿的人不少,而且家里人也不全是一点儿不知道,谁知道是谁告密,又是谁泄密的? 董县尉见冯大山还在磨叽,看了白善一眼,得到他的示意后便叫人去把一些刑具给搬了上来,直接扔在边上问他,“你想先试哪一种?反正你招不招我们都知道你的罪行了,怎么还想不开的要受罪?” 在白善和董县尉的威逼之下,冯大山最后还是战战兢兢的招供了,不过他还是保留了,没肯说太多。 白善抓了他们这几个,他就招了他们这几个人都参与了,至于其他人,他是被夹了手指后才又招供了几个,剩下的他就喊着不知道了。 他道:“人都是大郎哥找来的,也不止是我们村的人,还有外村的人呢,来的时候就蒙着脸,所以我不知道是谁,我真的不知道。” 白善一听,眉头微皱,问道:“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我不知道,这事儿只有大郎哥才知道。” “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白善冷笑道:“你们一同出去打劫,你会不知道同行一共有多少人?” 董县尉也伸脚踹了他一下,恶气满满的道:“糊弄我们是吧?” 第2905章 恶人 第2905章恶人 冯大山被踢得生疼,大叫道:“没有,没有糊弄,大概七八十个人这样,我没数过,我就会数到五十啊” 白善: 众人: 没想到败在了数数上,看来除了教导百姓礼义廉耻,忠孝仁义外,还得教他们数数才行。 白善伸手揉了揉额头。 会跟着贾大郎一起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平时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 光是招认这些事就去了不少时间,白善觉得贾大郎的人手多半是从平时就和他们一起混的人中挑选出来的。 因为他问得极细,将他听说过的和他们一样喜欢偷鸡摸狗的混混名字都记了下来。 然后才把人关进牢里去,他还吩咐董县尉,“不要关在一个牢房里,关在边上,今晚对他好点儿,嗯,给他一个鸡腿吃好了。” 被捆了丢进牢房的贾大郎等人在牢房放饭时只有一个黑面馍馍和特别稀的粥水,对面的冯大山却不仅有干饭吃,上面还有一只大鸡腿,用脚趾头想他们也知道不对劲儿啊。 当下就有一个人忍不住冲到牢房门边上,激动的问对面的冯大山,“你是不是招供了?是不是招供了?” 冯大山吓了一跳,捧着碗缩到后面,离他们远远的,他现在头上悬着两把刀,觉得很恐怖,惊惧道:“我不招供他们也都知道了,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被抓?因为有人告密,有人把我们干的事全告诉县令了!” 贾大郎满脸恨意的问,“告密的人是谁?” 冯大山:“我不知道啊,县令也没有说” 贾大郎就问,“你都招供了什么?” 有衙役拿着木棍过来,狠狠的敲在牢房门上,大声喝道:“吵什么,吵什么,肚子不饿就把饭给我递出来,不许给我说话传递消息。” 他着重威胁了一下冯大山,狠狠的敲着他的门道:“再乱说话,那可就不是大堂上用刑了,我们牢房的刑房你还没去过吧?给我老实些!” 冯大山被吓坏了,所以接下来贾大郎他们再怎么问,他都跟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一个字都不敢说,连饭都吃不下了。 带着鸡腿的饭就放在地上,边上好几个牢房里的犯人都看不过,挤到门边和他道:“喂,胆小鬼,那饭你要不想吃给我们吃啊。” “就是,放着多浪费。” “出卖兄弟得到的饭你倒是吃呀,”和贾大郎一个牢房的大黑子忍不住大声嚷嚷道:“也不怕噎死你。” 冯大山缩得更紧了一点儿,他不由喃喃出声,“又不怪我,我就是不说县令也知道的,反正都是要知道的” 贾大郎等人还是听到了,闻言心中不沉,看了彼此一眼。 是啊,他们不说白善就能不知道吗? 当时那件事参与的人太多了,而且冯大山也招供了,就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又说了多少。 贾大郎有些懊悔,当时参加的人太多,太难控制了。 第二天,白善便开始提审他们,一个一个的往外提,但审完的人却没有放回牢中,而是被押在了院子里跪着,每一个新被提出来的人走过县衙院子时都能看到那里跪着的人。 见他们脸色灰败,谁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多少,于是再被白善审问,他们便越倒越多,最后轮到贾大郎被提审时,院子里跪着的五人全都脸色发白,已经摇摇欲坠了。 白善一上午问出来不少事,贾大郎的事已经不止涉及一个里,他为祸乡里可不止危害大井村一里而已,周围的另外两里,总共三百多户人家都深受其害。 这算是一件大案和要案了,尤其从现在五人的供词来看,这会儿午食也不吃了,直接继续审问。 方县丞他们也被惊动的过来围观。 董县尉的脸色最难看,方县丞和宋主簿也不住眼的去看他,出了这样的大事,很显然董县尉是大失职啊、 甚至已经升官离开的路县令那里 宋主簿却在注视完董县尉后看向方县丞,幸灾乐祸的道:“说起来,方县丞有协理县令之责,大井村那边出了这样的事方县丞也要付一定责任吧?” 方县丞没说话。 董县尉瞥了宋主簿一眼,本来他和宋主簿关系还不错的,虽然这段时间因为他被白善重用俩人来往冷淡了一点儿,但并没有讨厌彼此。 但这会儿董县尉决定讨厌宋主簿。 宋主簿完全不知道一句话、一个眼神的功夫他就失去了一个朋友,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白善审案。 审吧,审吧,最后拔出萝卜带出泥,把青州城里的路县令也拔出来。 哼,精明强干,政绩斐然? 治下出了这么个匪窝,为祸乡里多年,这算是什么精明强干? 就算路县令不会被革职,仕途上至少也蒙上了一片乌云,将来升迁就没那么容易了。 宋主簿觉得,这事虽然未必利己,但一定损人,损的还是仇人,这就足够让他高兴的了。 贾大郎被压得跪在了地上,白善喝了一口茶,掀起眼眸来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翻了翻其他人的口供,合上后问道:“招吗?” 贾大郎冷笑道:“大人已经都审问过他们,该知道也都知道了,审不审在下还有什么区别?” 刚才他进来看到院子里跪着的人的脸色便知道他们多半都已经招了,远的不说,光落草为寇这一项就够要他们的命了,更不要说他手上还有人命。 其他人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他是一定没有了。 既然都要死了,招不招还有区别吗? 白善点了点头,对记录供词的书记员挥了挥手,干脆放松的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道:“那我们就来聊聊天吧。” 他道:“显然你已经知道自己的罪名,本县对你也没有优待,但人活一世,你这就要死了,本县不介意费一点时间来听一听你的故事。” 他道:“本县也想知道,你是怎么长成这样一个恶人的?” 贾大郎再没有前两天面对白善的温驯模样,抬起头来冲他龇牙道:“那自然是父恶子恶,我老子是恶人,生出来的儿子当然也是恶人了。” 下午六点见 第2906章 天经地义的事 白善道:“你父亲是一个怎样的恶人?” 虽然白善不太认同贾大郎的观点,但这不妨碍他顺着他的话谈下去。 审问他,让他一点一点的招供自己做过的事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这样,他们来聊聊天好了。 贾大郎的父亲是一个怎样的恶人呢? 基本上和他现在差不多。 贾大郎也不跪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腿收起来,直接盘腿坐着。 衙役们见他如此放肆,不由大怒,就要上前阻止,白善抬手拦住了,示意贾大郎继续说。 “打我记事起,我爹就是村子里的混子,所有人都畏惧他,却又瞧不起他,也瞧不起我娘和我,说我是老鼠生的儿子,将来只会打洞。” “他呢,懒得很,家里的活儿基本上不干,都留给我爷爷奶奶和我娘,后来我爷爷奶奶被他给气死了,家里的活儿就只剩下我娘和我们干了。”贾大郎冷笑道:“不过他还喜欢喝酒打老婆,又一次秋收,他喝酒把我娘打坏了,下不来床,地里的粮食没人收,直接烂在了地里。” “村子里的人怕他,但县里来收赋税的衙役却不怕他,不仅把我家给抄了,还把他锁去关了三个月,再回来他就不敢放任地里的活儿不干了。” “不过我们的日子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下地干活儿,累了要打人,热了要打人,冷了要打人,心情不好时要打人,心情好的时候看见你觉得碍眼了还是要打人。” 白善:…… 众人:…… 贾大郎见他面色沉静,虽有些无语的模样,但既不是同情他,也不愤慨,贾大郎就咧嘴笑起来,心情难得愉悦了一些,继续道:“那时候我和我娘一边下地干活儿一边被打,你知道他有多狠吗?” “有一次,我娘被打得受不了了,拖着我们兄弟几个想要逃回娘家,到了半路上他追上来,直接把我们娘几个往河里按,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我要死了,我就要死了。” 他眼睛圆睁,眼珠子都快要凸了出来,紧紧的盯着白善道:“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要死的,就跟那鸡鸭牛羊一样,都是要死的,可是怎么死,只有厉害的人才能选择。” 白善问道:“你觉得你父亲厉害吗?” “当然,他可以主导我娘,我弟弟妹妹们的生死,”贾大郎盯着白善轻轻地道:“不过我比他还厉害,我十四岁就能打赢他了,他只会用拳头和用脚,我会用刀……哈哈哈哈……” “以武力迫人是极为下等的手段,你连服人都做不到,不然,你手上又怎么会有人命?” 贾大郎不在意的道:“他们能力不及我,死也就死了,反正到最后他们也总要死的不是吗?” “寿终正寝和被人杀死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不都是死吗?有什么区别?” 白善没再说话,此人对生命没有敬畏,对别人的性命是,对自己的性命也是。 他略过这个问题,问道:“你既然不在乎生死,又为什么想要到县衙里来谋前程?” “有机会可以过得更好,我为什么不努力争取?” “所以劫掠小刘村也是为了过得更好?” “不错!” 白善蹙眉:“那才多少东西,我看你也不缺吃喝,为何要特特去劫掠?” “我不缺吃喝,但我缺钱呀,”贾大郎理所当然的道:“他们村地好,东西也不少,我拿一点怎么了?” 白善跳跃性的问道:“为什么要出刀砍人?” 贾大郎啧了一声,直接认定为他问的刘二柱家的事,不在意的道:“我是觉得他家的闺女还不错,想带走的,看能不能给我生个儿子,不行转手卖了还能赚一笔钱。谁知道他们父子这么不识趣,反正早晚都要死的,砍了也就砍了。” 白善:“手法还挺熟,我很好奇你这是砍了多少人练起来的。” “也没多少人,”贾大郎道:“也就三四个吧,是三四个吧?大人刚才没问他们吗?” “我怕他们说的有疏漏,”白善身子前倾,盯着他问,“如果刘二柱父子是因为阻挠你才被砍的,那其他人呢?” 贾大郎也身子前倾,抬头盯着白善问,“大人知道我还砍了谁吗?” 白善微微一笑道:“你爹那么怨恨,又那么畏惧你,是因为你的刀?你杀他的朋友时,他不会就在现场吧?” 贾大郎就感觉没了趣味,回头朝外看了一眼外面跪着的人,面无表情的道:“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的,我以为他们也不知道的,没想到他们竟然知道。” 一旁站着旁听的方县丞等人沉默,那五人根本没招供这件事好不好? 只不过刚才大人询问了一下五人贾大郎和其父母身边是否有什么人失踪或者离奇死亡的…… “不错,”贾大郎道:“我是当着他的面杀的,那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人,就跟我爹一样是个恶人,你说他是不是想不开,我都这么厉害了,都能够举着刀砍我爹,他是哪来的脸来与我说教的?” “还说我不孝,”贾大郎讽刺的笑道:“他要是孝顺,能跟我爹一样把亲爹娘给气死吗?” 他道:“我杀我爹,我娘会拦着,所以我不能杀他,那我就杀了这个老东西好了,正好也让我爹看看,我是不是真的砍人。” “就是第一次砍人没有经验,那血溅得到处都是。” 白善漫不经心的问道:“后来怎么练熟练的?” “砍猪呗,又砍了一个人就差不多知道砍哪里出的血又多,又不会飞溅得到处都是。” 所以他手上,算上因伤去世的狗蛋,一共是四条人命。 白善很好奇,“你变得这么厉害了,就没想过请族里或里长为你,为你娘讨个公道?” 贾大郎好奇,“什么公道?” “你爹暴虐欺辱你等的公道。” “老子打儿子,丈夫打妻子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白善:“……有悖伦理,怎么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了?” 贾大郎一呆,半晌后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这怎么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了?老子打儿子,丈夫打妻子,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他大声吼道:“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这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白善沉默的看着他,不言。 第2907章 抓捕一 第2907章抓捕一 贾大郎最后有些发疯,在大堂里大吼大叫,白善觉得再聊也聊不下去了,于是挥手让人将他带下去,单独关一个牢房。 宋主簿有点儿饿了,打断白善的沉思,“大人,去用饭吧,您要是饿坏了,周大人那边可就心疼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 宋主簿觉得这目光有点儿凉,他竟然不由提起了心。 就在他僵笑着想要转开话题时,白善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于是他们去吃饭。 四个人坐了一桌,白善和方县丞道:“北海县要发展,那眼睛就不能只盯着盐场和经济,教化也该用心。” 他道:“县学那边是要抓紧,但百姓们的教化也该上心,像贾大郎这样的事,本县不希望再发生第二例。” 方县丞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宋主簿道:“大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歹竹出坏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们从根子上就坏了。” 白善蹙眉看他,“宋主簿,孟子圣人都说人天生有恻隐之心,善恶之心,他们怎么就从根子上坏了?” 他扭头和董县尉方县丞道:“贾大郎的恶也不是从小开始的,他若是出生后环境不那样,未必会变成这样,所以本县强调教化,是让你们教化成人,保护幼童,尽量让他们在一个正常的环境中成长。” “而不是等有朝一日又养出了贾大郎这样的人后才后悔未曾教化到位。” 方县丞和董县尉应下。 董县尉就问:“大人,剩下的山匪怎么办?那五个人知道的不多,报出来的名字还极大多数是重复的,还有许多人我们不知道是谁呢,而贾大郎又不肯与我们说这个话题” 宋主簿道:“这有什么,上刑就是了,那五人都是一通吓唬就全都招了,贾大郎嘴巴再硬,上两顿刑也差不多了。” 白善不理他,直接和董县尉道:“用过饭你来找我,剩下的人的确该抓回来。” 至于怎么抓,倒也不难,他让董县尉悄悄的把冯大山从牢里提了出来,然后让他带着三个衙役一起下乡去通知贾里长,“就说我看过他们村里的情况,怜惜他们劳作辛苦,县衙特地拨给他们里三头牛,让他尽早到县城来领取。” 他道:“你们再通知一下孙里长,就说我给他们里调配了两头牛,让他也上县城来” 董县尉一呆,问道:“大人,他们不会怀疑吗?” 白善冷冷一笑道:“不会的,你们通知完了就走,在官道上等着,等走到僻静处,直接拿了套了麻袋将人拉来。” 他道:“县城距离那里太远,我会与你们同去,问出名单以后我们直接去抓人。” 董县尉问:“大人,宋巡检还驻扎在山里呢,他那边怎么办?” “让他继续等着等我们的消息,”白善道:“孙里长未必知道这件事,但贾里长肯定知道,回头照着名单抓人,你们机灵一些,要是有神色异常的人,先记下,能抓的都抓了,回来后再一一审问。” 虽然工作量大,但他决定肃清乡里风气,所以不打算放过一人。 董县尉问:“贾父要不要列入名单之中?” 虽然他没参与劫掠,但董县尉认为他在其中也有大罪,要不是他,贾大郎未必会变成这副模样,不将别人的命当命,也不将自己的命当命。 白善沉吟片刻后道:“算在名单上,但要换个日子抓。” 他慢条斯理的道:“本县要将此事做成经典,告诫这世上为夫不尊,为父不慈,为人不仁的人,暴力从来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儿子和妻子,那也不是!” 所以他值得特别的抓捕,怎么能和那些人一起抓呢? 白善一一安排好,就让三个衙役将冯大山给拉下去了,换上衙役的衣服就出门往大井村去。 白善则回后院找了满宝。 满宝午睡起来正要去医署,看见他便挥着爪子打了一个招呼。 白善一把握住她的爪子,和她道:“我得出门一趟。” 满宝:“是去抓山匪吗?” 白善“嗯”了一声道:“大约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满宝问:“要不要我与你同去?” 她道:“万一人受伤了我还能给你们治治。” 白善想了想后道:“你丢下医署的事跟我外出不好吧?” “哎呀,县衙和医署都是朝廷的部门,互相配合,减少伤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满宝道:“医署这边有天冬呢,我们这两天要整理资料,暂时不外出,他可以管好医署的事的。” 白善便点了点头,“我们下午就出发了,早去早了。” 满宝就转身出去,“让西饼给我收拾行李,我去找天冬。” 现在医署还是没什么病人,天冬要忙也多是忙他们这段时间义诊的资料。 而周满是医署首官,她说走,自然是可以马上走的。 她还从医署里抽调了一批可以治疗外伤的药,和白善公事公办的道:“回头你们花费去了多少,你可得付清费用,你们不在医署保证之列的。” 白善:“放心,等我卖了盐我就可以给你钱了。” 站在俩人身后的董县尉: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劝诫道:“大人,他们都说了山匪大概有七八十人,这个人数不算少了,前方危险得很,不如交由我和宋巡检去抓人,大人和周大人留在县衙等我们的消息?” 白善:“抓了贾里长,仅凭你们能从他嘴里问出名单来吗?” 周满:“我是去负责士兵衙役受伤后医疗的,我不去,你知道怎么扎针止血和抓药救人吗?” 董县尉无言以对。 于是夫妻俩还是双双骑上了马,方县丞来送他们,这一次,他们把县衙里半数的衙役都带走了,加上白善的护卫,足有三十人。 白善和方县丞道:“看好了大牢里的犯人,也看好县衙,只要县衙不出乱子就可以。” “大人,盐场那边呢?”方县丞道:“您将这么多人手都调走,盐场那边” 白善冷笑道:“龙池的盐场已经废了,这段时间不用管他们,本县也想看看他们还能怎么闹。” 只要新盐场安然无恙,白善就什么都不怕,而那边驻扎着罗巡检的人手,白善并不怕有人过去破坏。 真有人去了,抓个正着反而更好。 明天见,祝大家端午安康 第2908章 抓捕二 从大井村到县衙,只有一条路通往官道,所以他们只要守在官道口,总能碰见从里面出来的贾里长和孙里长。 白善到了官道口,直接就等在两边的林子里。 先行一步的三个衙役带着冯大山从里面的路出来,禀报道:“大人,俩人都已经通知到了。” 白善问:“人出来了吗?” “是,我们说大人关心农耕,催促他们尽早动身,离开时他们已经准备要来了。” 白善点了点头,挥手让他们退后。 一行人在林子里等了有一个多时辰,这才看到坐在牛车上往官道上来的贾里长和孙里长。 白善挑了挑眉,没想到他们倒亲密,竟然结伴同行。 除了贾里长和孙里长,俩人还各带了一个后生,此时正一人一边坐在牛车的一头听贾里长和孙里长吹牛。 “县令对我们里甚是满意,只是见我们两个村贫困,所以才额外比你们里多拨了一头牛……” 孙里长没好气的道:“我看大人是想给你管着的村一个一头牛吧?” 白善看向董县尉,一个衙役从林子里悄悄跑了过来,低声道:“后面没人,整条路上就他们四人。” 白善点了点头,手抬起往前一点,面色冷淡的道:“拿下,把嘴堵了,别让他们大嚷大叫的。” 衙役们听说,立即如狼似虎的从林子里扑向才驾车走到他们官道口的贾里长四人。 四人只来得及发出一道惊叫声和半句话,“干什么,你们是呜呜呜……” 四个人被捆了起来,堵住嘴拖到了白善面前。 孙里长也见过白善,所以看到白善后就剧烈的挣扎起来,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抓。 贾里长也不知道,所以看到白善还挣扎了一下,但看到边上不远处跪着的冯大山,见他身上已经没有衙役的官差服,他立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白沙居高临下的对上他们的目光,将俩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 他抬了抬手,让人将孙里长先押到一边,然后踱步走到贾里长面前看着他。 贾里长被堵住嘴,只能仰着脖子看他,眼中复杂,什么情绪都有。 白善移开目光看向他边上被压着的青年,问道:“本县要是没记错,他是你的二儿子?” 贾里长只能点头。 白善道:“贾大郎说,你三个儿子都参与了劫掠小刘村之事,本县住在你家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他们有这个胆子。” 贾里长的眼睛瞬间瞪大,呜呜大叫起来,剧烈的挣扎摇头。 一旁的贾二郎也给吓坏了,他也连连摇头,一边痛哭流涕一边呜呜呜的否认。 白善等他们父子俩激动过后才道:“本县不喜欢人大喊大叫,你要是有话说,将你嘴里的东西去了之后慢慢说,若是不想说,等本县将贾大郎等人招供出来的人一并抓了,回到县衙将你们送做一堆后再决定说还是不说。” 这下贾里长也哭了,他冲着白善连连点头。 白善这才示意衙役上前将他嘴里的布给取了。 一取出来,贾里长就立即道:“大人,那贾大郎的话不能信,我三个儿子怎么会去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劫掠小刘村的事他们没参与啊。” “他们没参与,那你呢?” 贾里长脸色惨白道:“我,我也没有,我对此事完全不知呀。” 白善冷笑,“是吗?可本县看你刚才分辨的时候不像是什么都不知的样子。”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知道本县为何将冯大山带来吗?”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贾大郎有一句话说的有理,这村子里还有比里长你权势更大的人吗?能组织起这么多人去劫掠小刘村,这个匪首非你莫属啊。” 这话落在贾里长耳朵里就是贾大郎把自己做的事全推到了贾里长身上。 贾里长大惊失色,只觉得天都塌了,他冲着白善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大人,您不能信贾大郎那个恶霸的话呀,他为祸乡里,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霸,劫掠小刘村的事是他为首,不与我相干啊……” 白善静静的看着他, 贾里长对上他冷淡的目光,咬了咬牙,只能磕下头道:“大人,小的有罪,小的知道此事却没有上报,是小的罪过,但这与小的儿子们无关,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善笑了笑,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身子前倾看了看贾里长道:“你倒是反应得快,知道取舍。” 贾里长浑身发抖,显然恐惧的不行。 白善道:“行吧,本县可以听你说一说你这边的故事,看与贾大郎他们招供的过程有什么不一样。” 贾里长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愿意听他说就好,总算不是贾大郎的一面之词了。 “……那贾大郎就是十里八乡的恶人,年前他们纠结了一帮混子,穿过山趁夜溜进了小刘村,将小刘村都抢了。” 贾里长悄悄的抬头看白善,见他面色平淡的听着,一双目光冷冰冰的注视着他。 贾里长打了一个抖,虽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因为参与劫掠的人多,其中有不少是大井村和小井村的人,还,还有我贾氏的子弟,所以我,我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下面的话更加难说,但贾里长还是道:“我,我便找人问询了一下,这才知道了此事。” 他立即道:“当时我便要上报县衙的,只是贾大郎收到了消息,带了人上门来威胁我,大人,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握在他手上,我不得不听他的呀。” 他道:“虽然我当时没能上报,但我一直想要将此事上报给大人,尤其是大人上任之后……” 白善心中冷笑,他上任以后,不止一次的召见过各乡里的里长,他也不止一次的进过县衙,有那么多次机会他都没开口,也没有显露出一点儿来,说这话谁信呐? 不过当下此事并不要紧,要分辨回到县衙才分辨。 白善冷笑着问他,“既然他都带着人威胁到你了,那看来你对参与劫掠小刘村的人也都知道了?报来给本县听听,和贾大郎招供的有多大的差别,既然你说你儿子没参与,那你儿子是被添在名单上的,还是顶替了一些人呢?” 本来想要推托不记得的里长浑身一震,咽了咽口水,立即将自己查出来的人都报了出来,连自己怀疑未曾确定的人也都报了出来。 第2909章 抓捕三 一旁的书记员奋笔疾书,写了好久才将里长报出来的名单记录下来。 上面不仅有名字,也有其所在的乡、里和村,以及他们家里的情况。 白善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垂下眼眸去看贾里长,“你查得倒是挺清楚的。” 贾里长张了张嘴,很想将自己老早想出来的借口说出来,比如,他是想查清楚了再上报给县衙…… 但之前他那样的表现,显然他说了也不会有人信,就连他自己都知道前后过于矛盾了。 所以颓然的合上了嘴巴,低垂着头没说话。 白善将名单交给书记员,这才转头去看孙里长。 孙里长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一场抓捕和问询他全程懵逼,就是到现在,他都是懵的。 正懵着,接触到白善的目光,他浑身一震,立即呜呜叫起来,连连磕头。 白善示意衙役将他嘴里的布取了。 孙里长嘴巴得到自由,立即道:“大人,此事我完全不知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善面无表情的道:“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炫耀和高兴的,治下的村民出了这么多匪徒,而你却一无所知,或许你凶恶残忍比不上贾里长,但你的无能一定是在他之上。” 孙里长浑身一僵,一时说不出话来。 从贾里长给出的名单看,贾大郎手底下的山匪最多就是出自贾里长一里,其次是孙里长所管辖的百户,还有一些是其他里的人。 如果贾里长报的这个名单是真的,或者出入不大,那么孙里长辖下的匪徒仅次于贾里长,而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如此无能,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白善问他,“你果真一无所知吗?” 孙里长这下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应吧,那他就果然如白善所言的无能;不应吧,那他是同犯啊! 可他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孙里长最后还是求生欲强过了面子,无能总比和山匪同流合污的好,因此他流着泪点头,“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善:“刚才贾里长说的那些人中,你记住了几个?” 见他一脸迷茫,白善便补充道:“就你们里的人,其他里的人你不用记。” 孙里长额头冒出了更多的汗,“这,这,七八个吧。” 白善眯着眼睛问,“哪七八个?” “孙恒,祖大春,”孙里长咽了咽口水,不太确定的道:“还有祖大力?” 白善确定了,他的这个里长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垂眸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拿过名单问道:“你们村的房屋紧凑吗?孙恒家在何处,祖大春家又在何处?” 白善将他名单上他们里的每一个人都问了一遍,了解大概的房屋住所后便拿了一张大纸来点画。 只画了他们大概的房屋位置,但这也足够白善意识到抓捕的难度了。 和大井村小井村比较聚集的房屋不一样,这里比较分散,要是合兵围堵的话比较困难,那就只能分散抓捕了。 而大井村和小井村的抓捕也不容易,两个村凡事的人不少,不包括已经被抓的六人,一共还有三十八人。 其中有一户三个兄弟都在其中,有三户是两个兄弟在名单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家风,什么叫上梁不正下梁歪。 一里百户,有三十九户人家里有人落草为寇,这个比例让白善的脸越发的暗沉,除了已经被抓的六人,这两个村还有三十三户人需要抓捕,人可不少,要是不能一击即中,后面再要抓人就不容易了。 这些人并不是单独的,虽然大井村和小井村的风气不好,但谁也料不准,他们抓捕会不会让村民们联合起来抗捕。 连董县尉都担忧不已,低声和白善道:“大人,要么我们只抓匪首,要么我们还得从青州城里借兵。” 白善垂眸思索,半晌后摇头,“他们要是无奈落草,本县自然可以网开一面,只抓匪首,可这些人,风调雨顺之年,又无人祸的情况下去落草为寇,抢掠了村子后又能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平淡生活,那就不是走投无路,而是人性本恶,这样的人,若是不惩治,天理何在?” “将来若有人因为本县的宽恕而学习他们,置那些受害者于何地?”白善紧绷着脸道:“所以我一定要严惩他们的,绝不姑息!” 那就是一定要抓了。 董县尉也偏向于抓,这些人太可恶了,这边离县城又远,作为县尉他很难顾到这边,风气不好,将来这几个村子说不定会沦落为匪窝,所以还是得趁着现在不是非常严重的时候出手。 “那大人就得借兵了。” 白善道:“我已经给路县令去信,来前也写了公文报给郭刺史,他们若同意派兵会直接派到这里来的,但这会儿我们等不及他们了。” 白善偏头去看一旁跪着的冯大山,道:“贾大郎那人虽疯癫自大,却也多疑,他要换地方,还是去县衙那样的地方,肯定会和底下人的人报信的。” “若是相隔太长的时间没收到信,他手底下那些人只怕就意识到不对了。”白善道:“距离带他离开大井村,这已经是第六天了吧?” 董县尉愣了一下后道:“是。” “所以今晚就抓人,我们不能拖延时间,能抓一个是一个。”白善冷哼了一声道:“抓不到的人,本县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胆子真的上山落草为寇去。” “派人去通知宋巡检,让他埋锅造饭,吃过饭后带着士兵们下来。” 董县尉只能应下。 宋巡检驻扎在面向小刘村的山上,他们自己带有干粮和锅,在山上已经喂了四天蚊子了,说是要他们保护山下的小刘村,但山下的小刘村除了收麦子屁事没有,保护什么呀? 正窝得有些难受,有衙役来通知他们,“大人说晚上要动作,让巡检您现在埋锅造饭,天黑之前下山去集合。” 宋巡检接过公文看了看,挠了挠脸上被咬的包,烦躁的问道:“到底什么动作?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真有山匪?” 话音才落,一群鸟还林准备过夜睡觉,路过宋巡检的头顶时送了他一坨鸟屎。 宋巡检:…… 衙役:…… 衙役艰难的移开目光,道:“宋巡检,就是因为鸟都不拉屎,所以才有土匪呀。” 第2910章 抓捕四 酉时左右,宋巡检一脸黑的带着士兵们下山来了,白善他们就在山脚下等着。 闲着无聊,满宝将周围一些看得见的药草给挖了,以前没收录过的,但百科馆内又有,不需要她收录的,她也塞了一株给科科。 他们是有点击积分的,虽然这东西给了百科馆对方可能不会研究,但拍照后上传,只要有人点击查看,她就偶尔能获得一点点积分。 虽然很少,对现在的满宝来说连蚊子腿都算不上,但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多余的药材也可以拿回家去晒一晒炮制起来。 白善在绕着孙里长和贾里长看了两圈后也无聊起来,便帮着满宝挖了一些药草,看到宋巡检带人下山,他就拍了拍手起身。 贾里长看到宋巡检他们竟然是从通往小刘村的山路上下来,便知道白善是早有布置,脸色更加的灰败。 白善招来宋巡检,将两张图纸摆在草地上给他看,“这是大井村和小井村的布局图,本县标红的地方就是匪徒的家……” “孙里长辖下的两个村本县没去过,只能通过他的描述勉强画了一幅,可能不太精准,所以本县想先对大井村和小井村出手,你打算怎么抓捕?” 宋巡检皱眉看着两张图,最后定在大井村和小井村那张图上,“大人,这两个村的匪徒虽然只有三十八人,但一共有六十一户,一旦他们躁动起来,我们这一百多人根本抓不住人。” 还有可能会和乡民械斗,这可就是大事故了,不管是伤了哪边的人白善都吃不了兜着走。 没错,就是白善,而不是他宋巡检。 白善自然知道,他原地转了两圈,还是道:“此次机会难得,贾大郎要是长时间不联系他们,他们肯定会猜到他出事了,到时候再想抓他们就不容易了。” “那要是发生械斗……” 白善垂下眼眸道:“你们尽量不伤人,本县给你们压阵。” 宋巡检惊讶的看着白善,县令这是打算以身犯险了? 宋巡检转了转眼珠子,点头应下了。 围观的满宝好奇的问,“你们就打算这么冲进去?” 白善瞥了她一眼道:“我又不傻。” 他对宋巡检道:“大家集思广益,多用几种手段,尽量安稳的将人抓住。” 宋巡检:“……比如?” 白善就点了小井村边边上的两户人家道:“比如这两个,住得离村子有点儿远,让冯大山去把人叫出来,人一出来你们就把人捆了,嘴巴堵上;再比如这这一户,他们家兄弟三个都在名单上,也让冯大山去,把三人都叫出来……” “这三户挨得比较近,我问过贾里长,他今天出门往县城去的事小井村那边应该不知道,让他儿子去把他们三个都叫出来……” 宋巡检ap;ap;ap;董县尉:……好奸诈。 不止小井村,大井村也可以用这个方法。 等把可以叫出来的人都抓了,剩下的便只能靠偷溜进去了。 “只要这十五户顺利,剩下的十八户就容易了,天一黑大家村子里的人就会入睡,到时候我们溜进去,一户放进去七人,四人抓捕,还有三人戒备震慑其他人。” “总之要尽可能抓住人。” 董县尉问:“要不要在路口埋伏人?” 白善蹙眉看着图纸,问道:“我们剩下的人手不多了,你认为在哪一处路口安排人?” 宋巡检手底下就一百人,白善他们带了衙役和护卫三十来人,之前又从罗巡检那里调来了三十人,并不是很多了。 满宝举手道:“我可以帮忙守着路口,反正你们受伤了也是要送到路口来的。” 白善就瞥了她一眼道:“做计划的时候我把你也算在里面了,一户派进去七个人,最后还剩下三十六个人,一个路口至少需要五个人守着。但村子和城中不一样,他们还可以穿越田野,所以这些地方也要守着,还要分派人手看守已经抓住的人……” 能用的人最多三十个,那就是六个方向…… 白善算了算,发觉人勉强够用,便问几人,“你们认为他们守在哪里最好?” 董县尉连忙道:“大人不如和周大人一同在路口守着,进去太危险了。” 白善摇头,“我随你们一起进去,人手不够,抓捕需要速战速决,绝对不能拖沓。” 他看向宋巡检,“每一队七人,你一定要安排好了,每一队都要有个领头的人。” 宋巡检只能应一声是。 一行人悄悄的朝小井村摸去,他们没敢在外面乱晃,就躲在林子里。 白善看了一眼炊烟袅袅,宁静安详的小井村,回头看向众人道:“抓住人后务必要把嘴巴堵了,速战速决。” 他将宋巡检安排好的人叫出列,道:“现在太阳还未曾下山,你们先将可以引诱的人引诱出来,剩下的人等入夜,你们寻机而动,记住,一旦这边有大的动静,你们那边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要开始行动,抓住人后就立即后撤,我们在此处汇合。” 白善抬头看着这些选出来的小队队长,问道:“记住了吗?” 队长们压低了声音道:“记住了。” 白善很满意,让他们分开行动了。 他先跟着他们去了小井村,冯大山在他们的目光下战战兢兢的往外走。 白善叫住他,神色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道这么多人里我独独将你叫来吗?” 冯大山摇头。 白善道:“因为本县认为你良心未泯,所以愿意将此戴罪立功的机会给你。希望你也不要辜负了本县的期望。” 冯大山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问道:“我,我可以戴罪立功?” “当然,”白善道:“只要你助我们将他们抓住,你就是立了大功,虽不至于让你免去惩罚,但你的惩罚一定会比你原本该判的罪罚要轻。” 冯大山神色坚定下来,认真的点头道:“我明白了,我,我会戴罪立功的。” 白善满意的点了点头,让人将他带过去。 白善这才看向一旁的贾里长的儿子——贾二郎。 第2911章 诱敌一 第2911章诱敌一 贾二郎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白善蹲在了他前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父亲说你们全都没参与,不知情,但本县不太相信。” 贾二郎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手脚发软的看着白善,白善也正紧紧地盯着他,“所以你得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你不是他们那一伙儿的。” 他道:“我可以容许你天更黑的时候过去引诱人,但如果还是被发现了,我会认为你是故意的。” 白善轻轻地道:“你在故意给他们露出马脚,好让他们逃跑。” 贾二郎紧张的连连摇头,他怎么会是故意的呢?不不不,不对,他不会露出马脚让对方看出来的,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伙儿的,他怎么可能和那些混子是一伙儿的呢? 贾二郎紧张的分泌口水,一边在心里不断的强调,一边和白善保证道:“大,大人,我一定会把人引出来的。” 天色渐渐昏暗,各队士兵领了命令后就悄悄的朝小井村和大井村靠近。 大井村这边,因为可以做饵的人还没到,所以他们都只潜伏在预定位置等待和警戒,一旦小井村那边发生意外,这边就可以快速的做出应对。 小井村那边,守住路口的去守路口,剩余的按照吩咐埋伏在指定的位置上。 有两队人马跟在冯大山身后,在路边找了块草地蹲着,此时草木茂盛,天色又有些昏暗,别说他们是蹲着,就是站着,只要一动不动,走过的人都不会发现他们。 他们示意冯大山去找人。 冯大山咽了咽口水,小步的往前走了两步。 一个衙役看不过去,伸手推了他一把,压低声音道:“赶紧的,再磨蹭天都黑了。耽误了大人的事,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冯大山只能加快了脚步,到村尾的最后一户人家敲门。 这一片有点儿偏,所以只有两户人家在此,还是堂兄弟两家,离村子里其他人家有一点儿距离。 但距离再远,这边要是嚎一嗓子,不仅过去的几户人家会听到,只怕整个村都能听到。 这村子又不是很大。 冯大山走到门前,运了运气后便抬手砰砰砰的敲门,声音很大,连隔壁隔了好长距离的人家都听到了。 “谁啊”院里人没好气的喊道:“敲什么敲,门敲坏了你赔吗?” “大风,开门,”冯大山嘴巴抽动了一下,还是强忍住面色大声嚷嚷道:“是我!” “哎哟,是大山哥呀,你怎么来了?” 冯大山道:“老大有话回来,我们出村去说。” “行,”大风以为他是嫌弃他家里有人在,也没在意,话也不给家里人留一句,直接转身就和冯大山走。 家里的人也习惯了,本来都快要睡着了,但这会儿被吵醒也一点反应都没有。 隔壁房子也有了动静,一个人打开门走出来,微暗的天色中看不到人的脸,但能看到轮廓,对方冲着这边喊道:“大风,是谁呀?” 冯大山道:“二新,你一起过来。” 对方高兴了,随手关上门就走过来,俩人都有些兴奋,问冯大山,“大山哥,老大在县城还好吧?他这就算是当了官差了吧?你当上了没?” “真没想到兄弟们竟然有这样的造化,以后老大是不是还能把我们都带去当衙役?” “不当衙役也赚了,有老大在,以后我们去县城还不是横着走?” 两个人就说得很兴奋了,根本不用冯大山答话,冯大山悄悄松了一口气,他觉得他现在开口声音都是发颤的。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小路上,路过了草丛里蹲着的两队人马,大风刚好扭头问冯大山,“大山哥,老大让你回来,是不是就是要带我们去县城的?” 蹲在草丛里的衙役们暗道:想得倒美。 三人走过去,他们悄悄的从草丛里站起来,冲着对面打了一个手势,两队人马就弓着腰从后面冲了上去,直接将才走过去的人按趴在地上 对方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一声“啊”就被捂住了嘴巴,一个衙役将早就准备好的臭袜子塞进对方嘴里,另外两个则拿着绳子将人的手和脚紧紧地绑上,还有两个则用力的将人按住,不给他动弹的机会,剩下的俩人则站着警戒,戒备的看向四处,尤其是小井村的方向,以免有人生疑。 边上按住二新的人一队人也是这样安排,他们刚才在林子里可是听从大人的吩咐演练过怎么按人绑人,充当“被抓犯人”的衙役士兵到现在胳膊腿都还有点儿疼呢。 两队人手脚麻利的将人捆好堵住嘴巴,然后抬起来往草丛里一丢就完事儿了。 一旁的冯大山早吓得坐在了地上。 两队人马捆完了人发现冯大山没动弹,气得伸脚踢了他一下,“起来,抓人的又不是你,我们都没坐地上呢。” “行了,行了,”另一队衙役拉住士兵,也将冯大山给拉了起来,低声道:“赶紧去另一户,尽量将人引出来,等一下太晚了恐怕生疑。” 天快黑的时候大家就要睡觉,就算是混子,也没有夜里找上门出去浪的吧? 衙役问冯大山,“你们一般最晚什么时候叫人?” 冯大山颤颤巍巍的道:“也,也就亥时左右。” 亥时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深夜了,睡眠好的人都快睡一觉起来了,衙役瞥了冯大山一眼道:“你现在再多想想几个借口,一定要把人给骗出来。” 冯大山应下。 一队人马留下,守着这个口子,也看守被抓的两个人,另一队人马则带着冯大山到另一处和两队汇合。 等他们在草丛里躲好,便示意冯大山赶紧去叫人。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 冯大山咽了咽口水,腿有点儿打抖,他道:“大柱他们兄弟三个不一样,他们家有三个呢” “别废话,让你去就去,只要你不露出马脚,他们是不会想到贾大郎被抓的事的。” 冯大山只能磨磨蹭蹭的往村里去,与此同时,白善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后扭头和贾二郎道:“你可以去了。” 下午六点见 第2912章 诱敌二 贾二郎腿软,也跪得麻了,一时起不来,一个士兵就上前将人拖起来。 白善伸手按在贾二郎的肩膀上,对他们道:“好好关照他,别吓坏了人家。” 但贾二郎只觉得白善按住的肩膀生疼生疼的,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不敢怠慢,腰弯了一些道:“大人,我,我这就去,您放心。” 就在冯大山站在冯大柱兄弟三个家门口时,贾二郎也咽着口水,站在一间房前,俩人隔着大半个村,几乎是同时敲响了对方的门,只是敲门的声音并不是很大,除了隔壁邻居,没人听到了。 夜色中,冯大山低声对来开门的冯三道:“你大哥二哥他们呢?把他们叫上,我有话和你们说。” 冯三问道:“是老大有话回来了吗?” 冯大山含糊的应了一声,“赶紧的,我一会儿还要去大井村那边叫人呢。” 冯三便回身把两个哥哥走了出来,兄弟三个踢上门就和冯大山走了。 贾二郎略显苍白的脸色在夜色中看不太分明,他对来开门的人道:“我爹找你,让你现在过去。” 对方愣了一下后便骂骂咧咧起来,“天都黑了,不会明天再见吗?” 贾二郎面色有些发白,好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他强作镇定道:“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又不是只叫你一个。” 贾二郎听从白善的转身,尽量不打颤的走到另一户门前,也敲开了门,同样的话说了一遍。 他一共敲了三家的门,虽然三人都很不满,骂骂咧咧的,但还是跟着贾二郎出门了,他们也不走小路,直接穿过麦田过去。 现在麦田刚收完,田里还没上水,所以很干燥,冲着大井村的方向大胆的往前走,比走路快多了。 贾二郎在前面领路,跳下一个田埂之后就加快了速度,后面三人骂了两声,抱怨他走得太快,过来叫人也不会举着火把……然后跟着跳下了田埂,结果他们还没站稳就被冲出来的人扑倒在地…… 三人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捂住了嘴巴,手被扭到身后,脑袋被用力的往下按,整张脸贴在麦根上,还贴着泥土,又扎又冷…… 他们想要挣扎,但后腰压着一条腿,他们什么力气都使不出来。 而就在他们动手时,小井村的另一边,抓捕的士兵和衙役们也按住了出来的冯大柱兄弟三个…… 冯大柱反应过来,被按住的时候剧烈的挣扎起来,没有挣脱抓住他的人,但带着抓住他的人撞向了一边抓着冯三的人。 他们兄弟出来时走得太近了,抓捕的人也就挤做一堆,被他这一撞阵型就有点儿乱,压着冯三的人身子歪了一下,冯三立即抓住机会推开按着他的人,来不及去掉嘴里的脏布条,叼着臭布条就往外跑…… 结果才跑了二十几步,一支箭射来,直接射中了他胸口,他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胸前的箭,疼痛这才反应到大脑,他瞪大了眼睛往后倒去…… 冯大柱和士兵衙役们大多数不能夜晚视物,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见冯三倒下也没反应过来,该扑上去的还是要扑上去,将人按住才察觉不对,这人挣扎的力道怎么微乎其微? 不到三十步外的白善放下手中的弓,和董县尉道:“这边动静太大,村里估计已经听到动静,准备下一个行动。” “大井村那边……” “这边要是能控制住,那边就先不动。” 衙役和士兵们听到白善和董县尉说话才知道人在这儿,忙将冯大柱兄弟两个捆好丢进草丛里,过来听命。 按着冯三的士兵道:“大人,冯三没气儿了。” 那一箭太准了,正中心脏,这会儿血哇哇的流,不一会儿人就没气了,也不知道县令大人这一箭是蒙的,还是…… 那一箭太准了,正中心脏,这会儿血哇哇的流,不一会儿人就没气了,也不知道县令大人这一箭是蒙的,还是…… 要真这么准,不说面前听命的衙役士兵们,就是董县尉都心惊胆战呢。 被丢在草丛里的冯大柱听到,不由动了动身子,但他的手被反绑着,脚也被绑起来,想要爬起来都不可能,更别说去看冯三了。 衙役听到动静踢了他一脚,留下俩人将绑好的人拖到路口集合,其他人则和白善一起进村。 小井村的村民们的确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今晚的这些动静窸窸窣窣的很奇怪。 往常他们要是闹事可不会顾忌他们的感受,要是闹起来那就是大声闹起来。 已经有人起夜出了房屋查看情况,但他们没点灯,今晚的夜色又有点昏暗,往外看,树影晃动,似乎有人躲在里面,但又似乎不是。 出来的人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转身就要回屋里去,恰在此时,一声尖啸声起,墙头似乎闪过几道黑影,他愣了一下,转身就要往屋里跑,却被一把按住,一个东西伸过来抓住他的嘴巴,他想要叫妖怪,却没来得及出声…… 屋里的人也有些惊动,生气了,踢踢踏踏的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们想干嘛?” 被按住的人挣扎起来,想让屋里的人救他,结果才动了一下就被狠狠地按住,一道声音在耳边低低响起,“你是老大?” “唔?”这是人,不是妖怪? 士兵确定了,这就是老大,于是看向刚刚喝骂出声的房间,几人对视一眼,到了窗台下,还有两个悄悄的摸进了屋里,片刻后,里面的门被一脚踹开,里面早安静下来的人腾的一下打开窗就跳了出来,结果还没站稳就被一脚踹在了背上,往前扑倒…… 大家扑上去按住,抓住他的头发抬起来,一人吹了火折子,照了照他的脸,“冯二鼓?” 看到他的反应,士兵们确定了,立即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将手绑起来就带走。 一旁的冯大坐在地上,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 村里的动静渐渐大起来,冯大这才反应过来,张嘴就要喊,一个士兵不客气的踹了他一脚,满脸凶恶的道:“噤声,官差办事,要是敢喊,爷把你当山匪同伙杀了。” 第2913章 围 他立即不敢动弹了,但村子里其他处还是发出了不小的声响,还有人大声嚷嚷起来。 有人家还点燃了火把,看清了来抓人的人,一时又惊又怒,都不知做什么反应好。 衙役和士兵们按照白善说的,呵斥他们蹲下,他们只抓匪徒,不祸及家人…… 被抓的又不止一家,要是只一家,村民们虽然不喜欢这些混子,但因为同村,还是会拦着官兵将人抓走的。 可放眼望去,再听外头传来的声音,似乎被抓的人家还挺多,于是他们犹犹豫豫着没反抗。 小井村的动静到底没影响到大井村,白善见了满意,没让士兵们撤出小井村,而是继续押着人在院中震慑那些村民,不许他们跑出去,也不许他们喧哗。 白善则带着人押着冯大山和贾二郎到了大井村,如法炮制的又抓了几人后便开始所有人一起行动。 这会儿已经是深夜,绝大部分村民都在梦乡之中了,官兵直接举着火把翻墙踢门进去,抓住可以人就用火把照脸,大声问他们的名字,确认是本人后就把人捆走。 一脸懵的家人大多没反应过来,等反应后追出来,看到外面有这么多带着刀的士兵,而且村子里各处都传来了惊叫声和抓人的声音,似乎整个村子都被人围了似的。 各处都亮起了火把,半个村子都有星星点的火光在亮,小井村那边看到动静,士兵和衙役们便押着自己的犯人有序的撤退,撤回到了路口和周满汇合。 满宝蹲在地上,感觉身边一直有蚊子在嗡嗡嗡的叫,就是她身上带着药包,偶尔也会有蚊子叮过来。 所以这药还是应该生火烧起来,有了烟味儿蚊虫才会被驱散。 见他们押着犯人回来,她便道:“留下两队人马看守,其余人增援大井村吧。” 他们把冯三也给抬了过来,满宝就着火把的火光看了看他后道:“没气了,怎么用上了箭?” “县令大人射的,”士兵很是兴奋的道:“周大人没看着,当时天基本都黑了,但县令大人愣是一箭穿心,大人的箭法可真好呀。” 衙役则是解释道:“这是最好的办法,这小子野得很,田野广阔,天又黑,真叫他转身跑了,后面再想抓住他就难了。” 他道:“真叫他跑出去惊动了大井村那边,今晚的行动就失败了。” 周满点了点头。 躺在地上的冯大柱动了动,愤恨的看着他们。 满宝低着头看他,觉得他长得有些眼熟,蹲下去仔细看了看后道:“画像上的人?” 衙役只看了一眼便道:“是,据冯大山招供,他算是贾大郎的心腹之一,因为他家有三个兄弟在里面,所以大家都畏惧他们这一家,这人算是贾大郎的左右手之一。” 周满:“为什么他不带他们去县衙?” “大人猜测他是被特别留下来管理他们的人手的,要是贾大郎在县衙站稳了脚步,那冯大柱可以和他里应外合做他们想做的事;贾大郎要是在县衙混不下去,也可以从县衙里退出来回来继续接手。” 周满惊讶的看着衙役,上下打量了一眼后道:“我觉得你和一个叫赵武的衙役很像。” 衙役似乎牙疼,嘴巴动了动才道:“回周大人,那是小的弟弟,小的叫赵文。” 周满:“一文一武,好名字。” 她低头去看并排被丢在地上的冯大柱兄弟,看着他们道:“你叫冯大柱,那你弟弟是不是叫冯二柱?” 兄弟两个嘴巴被堵着,自然回答不了。 赵文就代替他们回答,“是的,周大人。” 周满便感叹道:“还真是有缘,小刘村被你们砍死的那个人也叫二柱。” 冯大柱依旧满眼恨意的看着她,倒是冯二柱打了一个抖,脸色有些发白。 周满起身看向大井村,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了,他们还听到了有人在田野上的呼喝声。 正守在田野上的人听见喊声,抬头看去,就见黑暗中有黑影在往外冲,后面有喊声和追赶声,他们便撒开腿朝着黑影堵去…… 人到了近前,黑影也看到了他们,他脚步一转便跌跌撞撞的拐了一个小弯继续跑,他对这个地方熟,虽然黑暗中也跌跌撞撞的,但大约知道哪里的田埂更高,他跳了下去,撒开脚丫子继续跑…… 后面追着的人噗通一声栽倒,有两个人爬起来继续追,还有一个则去扶那个摔倒的人…… “别别别,疼死了疼死了,腿动不了……” 大井村和小井村如今都点亮了火把和灯,士兵和衙役们将抓到的人押到了路口,村民们举着火把,带着木棍和锄头等慢慢的跟在后面,一点一点的逼近…… 白善带着董县尉和宋巡检从大井村里走出来,走到众士兵前挡住,他冷淡的抬眸看向汇聚而来的两个村的村民。 士兵和衙役们也点亮了火把,将白善几人的脸照得特别的透亮,便是隔得老远,大家也能看见他脸上的神情。 他再不复前几日看到的温和和谦逊,脸上都是清冷和严肃的表情。 村民们被他的神色一震,慢慢停下了脚步,但依旧举着火把不肯退去。 他们的家人被抓了,当然不能就此罢休,有的人家是人本就是混子,一直给家里闯祸,家里人是生气;但更多的人家还是会觉得自家的孩子还好,那些坏事都是外头的人带坏的,他们更不能接受人被抓了。 白善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点一点的滑过去,沉脸严肃的道:“这些人全都涉嫌落草为寇,抢掠其他村庄,你们要抗捕吗?” 村民们不说话,只是为首的几个人举着火把又上前了两步,后面的人便跟着上前了。 白善冷笑一声,抬手,一队二十人的士兵立即举起了手中的弓箭,拉满弓冲着村民们…… 人群躁动了一下,走在最前面的村民也脸色一变,不由微微往后退,但只退了小半步,反应过来以后就又站住了。 第2914章 劝退(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4) 白善道:“抗捕,还是为了土匪抗捕,本县大可以将尔等列为同伙,就是将你们都杀了,那也是军功,是政绩,而不是过错!” 人群越发躁动。 “但本县没这么做,而是千方百计的先过来查探,拿住了匪首,又拿住了口供才过来抓人,为的是什么?”白善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们道:“本县愿意给你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却不知你们愿不愿意接这个机会?” “县令大人,您或许搞错了,我儿子虽然平日懒惰了些,但绝对不是土匪。” 白善冷笑,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冷冷的看着他们道:“两个如此临近的村子,如此大规模的人成寇劫掠村庄,本县不信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抢回来的粮食和财物难道一丁点都没拿回家吗?” “本县已经足够网开一面,尔等若是不愿接受,我不介意多立些军功。”白善抬着的手指微微一压,身后的士兵将弓拉得更开了。 这下村民们连连后退了三步,面面相觑起来,一时没言语。 周满便叹息一声,两步上前劝说那些村民,“你们何必和县令硬扛?被抓的贾大郎等人已经什么都招了,就连你们里正都证实了此事,你们本就有同伙、窝藏之嫌,此时还想抗捕,若是伤了这几位大人,你们是打算一家老小都落草为寇,反了大晋吗?” 因为周满是女人,她语言又温柔,之前还给村里的人免费看病,大家心头的抵触情绪少一些,不由就多听了一些,同时思索起来…… 不,根本就不用思索,周满的话好似在他们头顶上浇了一盆冷水,心头拔凉,全家落草为寇是不可能的…… 这又不是乱世,这是太平盛世啊,他们要是真落草为寇,今天刚上山,明天就能被官兵给围剿了。 更不要说他们也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人搭上全家啊。 于是人群中开始有了后退的人,尤其是和被抓的儿子(兄弟)关系不太好的人家,直接悄悄退走了。 要不是大家都来,而且家里出一个山匪真的名声不好听,他们也不会真的过来…… 人顿时散去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人更加心生退意,左右看了看后便又离开了一些,剩下的更加迟疑起来。 一个妇人从后面挤上来,扑通一声跪在白善面前,大声叫嚷,“大人,我只有一个儿子啊,要不您把我抓了吧,让我去顶替我儿子!” 白善低头看了她一眼后颔首,“可以。” 他偏头招来一个衙役道:“将她绑起来。” 妇人傻眼,人群也喧哗起来。 白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本县怜惜你的爱子之心,既然如此,本县便满足你,带你回县衙,待确定了你儿子的罪行我会认真查阅一下律书,看你能不能顶罪。” “不行,大人你必须答应我……” 白善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我要是不答应你呢?” 妇人:“……” “那,那我就死在你面前。” 白善道:“你要是死了,后面谁来替你儿子顶罪呢?” 妇人张了张嘴巴,一时说不出话来。 白善道:“你觉得你自杀,本县会有什么责任呢?” 妇人艰难的道:“您是县令,您没有同情心吗?我们可都是您的子民呢。” 白善道:“小刘村的人,还有那些被他们劫掠的人也是本县的子民,本县不至于偏心,但最起码的公正还是能做到的,我不同情他们,为什么要来同情你呢?” 村民们的心和妇人的心一样彻底冷了下来。 一个衙役拿了绳子上来要绑她,妇人立即爬起来朝后面跑,“我不抵罪了,不抵罪了。” 白善浅浅的笑着,阻止了拿着绳子的衙役,去看那些村民,问道:“你们还是决定窝藏山匪,抗捕吗?” 剩下的村民互相看了看,还是举着火把离开了。 白善让士兵们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扭头对贾里长道:“本县给你一些人手,随他们进村去,不许他们聚集,各人都回各家去,若是聚集喧哗,一律按照山匪同伙处理。” 贾里长战战兢兢的应下了,他偷偷看了周满一眼道:“大人,此时他们只怕不会再听我的了。” “你不仅是里正,也是贾家的族长,本县觉得你肯定会有办法的,对吗?” 贾里长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带着人去追那些村民,不许他们再聚在一起说话。 他们一走,周满便冲白善扬了扬眉,得意道:“怎么样,我配合的好吧?” 白善冲她竖起一个大拇指,收回来后道:“不过你不该提那句贾里正的。” 满宝惊讶,“你不换里正吗?” 白善:“那也是之后的事,现在还需要用他安抚人心。” 贾里正何止要被换掉,他还要入刑呢。 白善扭头问董县尉,“人都回来齐了吗?” “没有,还有五队人没回来,跑了三个,他们追去了。” 白善微微蹙眉,扭头看着夜色,“这样黑,只要一跑出村子,再想抓住就不容易了吧?” 即便路口守着人。 人很快回来了,只有两队士兵押了一个人回来,其他三队都是无功而返,这也就算了,还抬回来一个。 周满看到受伤的是衙役,立即上前看,她检查了一下后道:“骨折了……” 衙役快要哭了,这话在他耳朵里就跟“你瘸了”一样,他抱着腿说不出话来。 周满检查过出血口,道:“明天肯定会肿起来的,要正骨至少要等肿消掉,里面也有些出血,我先给你上药吧……” 周满给他处理掉外伤,应该是跌下去时蹭到石头或树根之类的东西,口子看上去很狰狞,但都是轻伤,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腿断了。 周满翻着药箱给他抓了一副药,道:“这是消肿止痛的药,一会儿你喝一碗能好受点儿,等回了县衙再给你正骨,这两天尽量别动弹。” 她拿了木棍给他固定好腿,这才看向白善。 白善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人手,他对周满道:“你带着这些人回去?” 他道:“我和董县尉去孙里正那边,将剩余的人能抓的尽量抓了。这些人暂时由宋巡检带着人押回去。” 第2915章 兵分两路 第2915章兵分两路 周满就低头看向断腿的士兵,有些忧虑,“后面要是还有人受伤怎么办?” 白善压低了声音道:“你将外伤的成药都给我们,跑了两个人,虽然进入东鱼庄一带的路口都派了人守着,但这里既有田野,也有山林,我们短时间内肯定抓不住人的。” 现在守在东鱼庄路口的人主要是起震慑作用,让跑走的人不能从路上过去东鱼庄等村庄,白善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 他瞥了孙里长一眼,小声和周满道:“就算有孙里正出面,我们将所有人都抓住的可能性也不高,我们人太少了。” 大井村和小井村的人是最重要的一部分,他肯定要重点押送回去的,不然拣了芝麻丢了西瓜,他要气死的。 “我估算了一下,青州城那边要是派了士兵过来,这两日也该到了,你和宋巡检押送这些人回去,要是路上碰见这些人” 周满立即道:“我把他们带过去。” 白善眼中便闪过笑意,颔首,“对。” 他垂下眼眸,压低声音道:“要是青州城不派援军,那就只能你去借兵。” 白善可以信任和用的人不多,借兵这样的大事也只能周满去。 不过他有信心,青州城会派出援军的,只要路县令和郭刺史不傻。 人手之前白善就已经安排好了,宋巡检带走七十个士兵将抓住的人押送回县衙,白善和董县尉则带上剩下的人和孙里正去东鱼庄。 不过他们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坐下休息,等待天亮。 天才蒙蒙亮,才分出来的两队人马就开始掏出干粮来啃,啃完以后白善便带着人离开往东鱼庄去了,周满送走他们,扭头看向宋巡检,笑道:“宋巡检,我们现在启程?” 宋巡检其实不太想带队回县衙,他更想跟着白善去抓人,可惜白善坚持选董县尉。 他叹息一声,似乎看见更大的功劳在慢慢的飞离他,只能点头道:“好。” 于是一行人也启程了。 抓来的人,只要伤得不是特别严重的,全都被绑了手串成一串被押送前行,伤重动弹不得的就放到了担架上,然后选几个看上去比较顺眼的让他们抬担架,只不过腰上绑着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着别人的手,同样是串串。 这样串联在一起,别说这些土匪了,就是他们军营里的士兵,没有经过特殊训练也很难逃脱。 因为串联的人太多,只要有一个动作跟不上,那整条线上的人都会被拖累,他们不自己绊自己就不错了。 这是各地县衙押送流放犯人多年积攒下来的经验。 一小队衙役十个人,他们能押送近百个犯人,除了朝廷的威慑力和衙役本身的武力值外,绑缚押送的方式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要不是这些人都是才抓的,野性未消,太过桀骜,他们也不用这么多人押送回去的。 而受伤的衙役则被自己人抬着,不过他也不好受,一直在忍痛,认得脸都发白了。 一旁与他相熟的衙役看了,连忙去找周满,“周大人,平哥似乎很严重。” 周满下马去看了一下,见他嘴唇痛得发白,便道:“这是痛的” 她想了想,这会儿熬药也不现实,便让抬着他的人先让到一边,用针灸给他止痛。 并不能完全的隔绝疼痛,只是让他好受一点儿而已。 周满道:“再往前去一些,中午停下休息时我让人给你熬一副止痛药。” 马平忍不住问,“大人,我这腿是不是要瘸了?” 周满:“不至于,不至于,你好好养,恢复正常的可能性很大的,骨折最重要的就是正骨和生骨,保证这两块,你的骨头就不会有事。” 马平咽了咽口说问:“能正骨吗?” “能,”周满很确定的告诉他,还道:“恭王的腿就是我们太医院正的。” 马平:早听说恭王之所以不争当太子就是因为他腿瘸了。 马平眼泪落下来,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 周满不解的看着他的反应,正想细问,一个士兵哐当哐当的从前面飞奔而来,大叫道:“周大人,青州的援军到了,就在前面。” 周满精神一震,拍了拍马平的肩膀转身就跑到前面去看。 他们脱离队伍一段距离了,但也不是很远,前面是转弯的地方,他们就在转弯的时候听到了动静,因此宋巡检让士兵去前面查探情况,就跑回来说是青州的援军到了。 但这会儿周满跑到前面时援军还没影呢。 周满:“不是说援军在这儿吗?” 宋巡检:“斥候发现的,已经和他们联系上了,我们等一等来了。” 周满抬头看去,就见两个身着巡检服的人带了两队兵马快速的奔来。 除了为首几人骑着马外,其余人都是跑步过来的 她扫了一眼这速度,暗暗算了一下这里到青州城的距离,琢磨过来,这是一收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呀,不然以这速度,青州城那边但凡耽误一点儿,肯定不能这时候赶到。 两位巡检带着士兵们溜溜达达的跑了上来,他们一开始只看到了宋巡检,并不打算下马,但在看到宋巡检边上站着的周满,而且对方正一脸认真看着他们的模样,俩人屁股就有些坐不住了。 对视一眼还是下马和周满行礼,“下官参见周大人。” 周满微微颔首,问道:“是路县令派你们来的,还是郭刺史派你们来的?” 俩人对视一眼后道:“是郭刺史和路县令派我们一同前来的。” 周满心里啧啧两声,看向他们身后,问道:“你们一共带了多少人来?” 李巡检道:“加上刺史府和县衙派来的衙役,一共二百五十人。” 周满很满意,“够用了。” 她转头看向宋巡检,“我带他们去与白县令汇合,你将这些人押送回去。” 宋巡检连忙道:“周大人,还是我去吧,受伤的人还需要您诊治,您看这” “我一会儿抓两副止痛消肿的药,你让人给他熬药就行,他就是要正骨,也得等肿消了以后,先送回医署,那边还有大人在,”又压低了声音问宋巡检,“你带他们,你能压住他们吗?” 宋巡检看了一下两位巡检,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压不住俩人了,没看见刚才他们连相见都不愿意下马吗? 晚上七点见 第2916章 撞上 宋巡检眼巴巴的看着周满带着两支队伍与他们错身而过。 一个衙役忍不住催促,“宋巡检,我们快回去吧,平哥的腿还得治呢。” 宋巡检扫了他一眼后转身道:“走吧。” 要去东鱼庄就得从小井村和大井村的边边上通过。 因为周满的一席话,村民们对贾里长很不服,虽然他身后带着几个衙役让他们不能干什么,但言语上的冲突还是可以的。 就有村民怨恨的道:“里长,我们可都同族,孩子们做错了您告诉我们,告密算怎么回事?” “就是啊,他们成了土匪您脸上就好看吗?” “这下我们两个村丢脸死了,您就不该告密。” 已经解释了一个早上的里长心力交瘁,再次用嘶哑的声音无奈的道:“我没告密,这是县令大人自己查到的。” 没人听他的,“那周大人都说是你告密了,要不是你,县令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打劫的事?” 贾里长愤怒,再一次大喊道:“周大人明明说的是贾大郎他们自己招供了,匪首都招了,我这个做里长的还能替他们继续隐瞒吗?” 村民们全然不听,他们只认定自己认定的,也只选择相信自己想要听到的。 村长心力交瘁之时,周满带着一队大军从他们村外头的路上快步跑过。 没错,两百多人,看上去人不少了,而且每个不是带刀就是带弓箭,看着就让人很害怕。 围着里长要说法的村民们都安静了下来,沉默的看着周满带着这一队人马快速的从不远处的路上跑过去,看那方向是东鱼庄啊…… 贾里长等他们跑远了才收回视线看向村民们,很生气的道:“看到了吧?这是援军,援军懂不懂?” 他道:“北海县哪来这么多兵马?不还得从青州城里调?从青州城到我们这儿要多长时间你们知道吗?” 村民:“不知道!” 他们又没去过,怎么知道? 有很多人连县城都没去过呢。 贾里长:“……这样跑,最少也得四天往上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白县令早就和青州城那边求援,说不定在来我们村前就已经求援了!” “你们真以为小刘村就白被他们抢了吗?县衙之前一声不吭,说不定早收到了消息在查这件事,上次白县令他们来就是奔着贾大郎他们来的,走的时候顺手就把他们都给带走了,抓了匪首,剩下的人能跑得了?” 贾里长见他们沉默,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的道:“你们刚也看到了,县衙是能调出大军来的,要是负隅顽抗,他们围的就不是东鱼庄,而是我们大井村和小井村了。” 他问道:“你们还真打算跟着家里那个落草为寇,上山当土匪去?” 那些家里有人被抓的村民还没说话,另外一些人家不乐意了,立即喊道:“我们可是冤枉的,里长,可不能让白县令真将我们村定做匪窝啊,我们家的人可老实了。” 贾里长冷笑,“你老实?你老实昨天晚上跟他们闹什么?” 村民一噎,顿了一下后转身就走,还把家里的人拉着走,“回去了,回去了,这事不与我们相干。” 人群顿时散了一半。 还有一半迟迟不肯散去,坚持不懈的问道:“里长,白县令不会砍他们的头吧?” 还有人发愁,“家里出了一个土匪,我们还有什么名声?剩下的孩子怎么办?” “天老爷啊,我可只有一个儿子啊。” 现场一片哭声,贾里长头更疼了。 而此时,白善他们已经在东鱼庄里将名单上的青年,有一个算一个都叫到了孙里长家里。 当然,用的理由是县衙里来了人,一是训诫,二是选拔衙役,董县尉带着士兵们躲在村外没动弹。 人并没有来齐,有的人是因为不在村子里,白善也不介意,等把能叫来的人都叫来了,他便放下茶碗起身道:“走吧,出去村外试一试。” 有个青年就问:“试什么?” 他们上下打量白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白善道:“我是县衙里选衙役的官吏,贾大郎说你们这些人有蛮力,做别的不行,在县城里巡街抓捕还行,所以我来选选看。” 孙里长说话的声音有点儿打颤,强壮镇定的照着白善教他的话道:“胡咧咧啥,让你们去试试就去试试。” 青年们面面相觑,但见白善已经带着人出门,他们便也只能甩着手跟上。 村子里的人看见这些人都要往边上躲开一点的,更何况现在走在前面的还是穿着官服的官差。 没错,除了白善,跟在他身边的都穿着官服呢。 走出村口,前面就是一条路,两边是林子,身后两侧则是田野…… 有几个青年隐隐觉得不对,虽然里长给出了理由,但这理由怎么想怎么不靠谱,他们最开始是很心动的,但走到这里,他们便觉得有点儿不对了。 尤其里长刚才的表现…… 于是几个青年对视一眼,迟疑的又往前面走了几步,白善察觉到他们的脚步越来越慢,他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还拖着孙里长一起,不一会儿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等走出一段,白善回身看向他们,沉声道:“县衙拘拿盗匪,所有人蹲下听命——” 一个青年听见这话,不等白善说完就大声喊道:“快跑——” 大多数人转身撒腿就跑,还有几个满脸迷茫的留在了原地,犹豫了一下后便也转身跟着跑…… 他们才跳下田野,旁边林子和麦跺里就冲出士兵,直扑他们而来, 他们直接略过刚才那些愣在原地的人,冲着那些最先动身的人去…… 最先跑的青年带着人一路跳着往前跑,身后追着一群士兵,因为对方熟悉路径,而且昨天晚上士兵们就没有休息好,只能远远的跟在后面…… 青年们跳上路,撒腿继续往前跑,一转弯就和骑着马的周满等人撞上了,他们差点儿刹不住脚往马脚下跑去…… 周满吓得勒住马,才要说话,就听到前面隐隐传来喝骂声,“奶奶的,再跑我们放箭了——” 要不是县令说这些人都是没确定的山匪,他们早就拿着弓箭直接射出去了…… 周满一听,眼睛大亮,立即冲着身后的士兵们挥手,“就是他们,拿下!” 不等李巡检俩人说话,后面的士兵呼啦啦冲上去围堵,和后面人形成了合围之势。 李巡检二人:……到底谁才是巡检啊? 第2917章 回衙 “大人,跑了五个。”两队兵马合拢,一统计,发现人还是跑了五个。 白善:“跑哪儿去了?” 士兵就指向村庄,那里正聚集了一堆拿着锄头棍子的人,只是眼见这边士兵多,还都带着刀弓,所以没敢上前。 当然,士兵们也不好冲进去拿人,万一那些村民有个好歹怎么办? 白善便扭头看向孙里长。 孙里长战战兢兢的出列,只能打头走在前面,上前去劝说村民们,“乡亲们,这是县令大人,他们来此是拘拿盗匪的,你们,你们不能抗捕啊。” 人群躁动起来,不少人怀疑的看向边上的同村,“你儿子去偷抢东西了?” 对方脸色一白,立即否认,“没有!” 白善沉声道:“匪首已经招供,当中有不少人便是你们村的。” “那是污蔑。” 白善颔首:“所以本县才要请他们回县衙调查,若是假的,我自然放人。” “县衙抓了人还能放?” 周满忍不住嘀咕,“县衙的信誉是有多差呀,住牢房也是要钱的好不好,你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养着一群无罪的人干嘛?” 白善瞥了她一眼,和村民们道:“他们要是无罪,本县抓着他们干什么?每日吃喝县衙不得付钱吗?” 有人小声嘀咕道:“为了和我们要钱?” 白善听到了,毫不客气的道:“本县出身世家,家财万贯,别说你只是一家,就是你们整个村子本县也看不上。” 村民们好似当胸中了一箭,虽然听着这话放松了一些,但心里还是很难受。 白善道:“将人交出来吧,不然本县将会追究你们的抗捕行为。” 村民们人多势众,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没走开。 难道他还能把他们全都抓了吗? 白善见状,脸色一沉,扭头对一旁的孙里长道:“记下不愿后退的人的名字,回头县衙给的粮种、农具、耕牛,还有将来灾祸的赈济全部扣除。” 孙里长瞪大了眼睛,“这这这……” “与县衙对抗,包庇匪徒,平添给国家、周边百姓增加了负担和灾祸,本县没有问罪已经是网开一面,但做事总要付出代价的。”白善眯着眼睛威胁已经有些混乱的村民,沉声道:“若是敢伤官差的,一律将其拿下,入罪降籍。” 人群中陆续有人后退,有的更是直接扛着锄头就回家去了。 东鱼庄不同大井村和小井村,那两个村当土匪的人太多了,知道实情的人也多,所以都有一股匪气。 而东鱼庄村子大,涉及的人家又少一些,知道实情的人更少。 他们愿意因为同村和各种亲戚关系来帮忙,可不能把自己也折腾进牢房呀。 最后白善还是抓住了躲在村子里的五人。 然后他们不停歇的转到另一个村子去抓人。 那个村子的嫌疑人就更少了,所以白善都不用诱敌一类的政策,直接让士兵们将村子围住,然后从从容容的进去抓人。 可惜,有些人在抓捕时不在村子里,因此没抓到人,加上昨天晚上逃掉的两个,一共有八个人没抓到。 白善让董县尉带了二十个人留下寻访抓人,他则带着大军押送这些抓到的人先回县城。 他对董县尉道:“我们大张旗鼓的抓了这么多人,现在官衙和这一片百姓的关系只怕很紧张,所以你要注意不要扰民。” 他道:“你就寻访三日,三日后他们要是还没回来,你也没找到人,那就没必要再守着了。” 董县尉应下。 白善一行人回到县衙,因为抓的人太多,牢里一时还住不下这么多人,他就在县衙前院里腾出两个房间来关着剩下的人,又让人去打扫了城外的城隍庙,把剩余的人关在了城隍庙里。 抓捕人数之多算是北海县近年来最大的一次了,因此人被押送进城时,不少百姓都好奇的站在路边看。 听说是土匪,百姓们还很不可思议,“我们北海县有土匪?” “从没听说过。” “我看他们和我们差不多啊,会不会是搞错了?” “你直接说县令大人为了政绩和军功冤枉人不就完了?” “我可没这样说,这话是你说的。” “我说就我说的,我还说这是不可能的呢,要是冒领军功,何必将人活着押送回来,直接杀了挂上人头报上去不是更好吗?” “还能这样?郎君是干什么的,竟有如此见识?” “不才,只是个饭馆里说书的。” 正议论纷纷,有衙役拿着锣鼓出来当当的敲,大声道:“大人说了,明日要在县衙里开堂审理,尔等有空都可去观看,闲暇时要思考什么什么做人的本分……” 衙役顿了一下,实在想不起来县令说的那是什么词了,干脆也不纠结,反正明天大家去了就知道了。 白善回到县衙就将赵武找了来,道:“你盯着牢房和城外的城隍庙,看一下他们的反应。这其中不一定全是犯人,我们要将其筛选出来。” 赵武第一次被委以重任,惊喜不已,“大人,我一人去吗?” 白善:“叫上你哥哥,你就负责说话就好。” 赵武的话唠是全县衙有名的,白善觉得和满宝有的一拼,所以派他去比派别的衙役更好。 赵武:…… 他看了看大人,最后还是默默地领了任务后去找他哥。 被抓来的人表现各异,有强自镇定的,有满脸愤恨的,也有痛哭流涕的。 赵武转了一圈,没忍住,就去找那些痛哭流涕的人说话,“哭什么呀,你打劫人的时候怎么不哭?你们还杀人了。” 对方见赵武蹲在牢房前和他说话,不知为何,眼泪流得更凶了,“我没打劫,我是被冤枉的,我最多在附近村子里偷个鸡,哪敢打劫啊?” 赵武问他,“你都偷过谁家的鸡?” 赵文见他竟然就这么打开了话题,不由得抽了抽嘴角,眼睛却紧盯着说话的人的神色。 对方显然噎了一下,眼泪都停了,“偷鸡也要坐牢吗?” “要吧,”赵武道:“大人前段时间才说呢,什么不能因为恶事太小就去做……” 赵文:“勿以恶小而为之。” “对对对,就是这个,哥,还是你记性好。” 赵文不理他。 第2918章 审问一 第2918章审问一 白善第二天升堂,可这么多人,先审问谁呢? 白善想了想后,很干脆的将人都提溜了上堂,除了被分开关押的贾大郎和冯大柱。 据冯大山所言,能够知道所有成员的人,除了贾大郎就是冯大柱了,其他人都是临时被叫在一起,当时还都蒙了脸,也就是同村比较熟悉的一些人,一见身形,一听声音就认出了对方,外村的,除了个别时常在一起混的人外,其他人都没能认出来。 但交叉起来,白善有信心拔出萝卜带出泥,可以一个不落的将他们一网打尽。 白善干脆就让他们在大堂上互相见了一面。 包括之前抓的贾大郎六人,他们一共抓了七十二个人,现在人正呼啦啦的跪在大堂上,因为人多,他们还跪到了院子里。 不仅全县衙的衙役们,还有宋巡检也带着士兵们前来戒备,将院子两边围得严密无缝,手中都拿着刀弓。 前来围观的百姓只能站在门外看。 一次性看到这么多犯人,百姓们都很惊奇,议论声起,就不免嘈杂。 白善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等里外都彻底安静下来才道:“北海县素来民风淳朴,本县怎么也没料到竟然有人在无天灾人祸时劫掠村庄、行人和商户,此行罪大恶极,本县决不轻恕。” “堂下跪着的人我想你们彼此间都熟悉吧?”白善沉声道:“接下来的日子里,本县会一一审理清楚,肃整民风。此案公开审理,县内县外百姓都可来围观,但围观之时不得嘈杂影响堂上” 白善宣布了一下规矩后就让人将贾大郎几个先押下去。 贾大郎和冯大柱被押着起身,转身出去时看到后面左右呼啦啦跪着不少人,除了极个别人仰着脑袋满脸愤恨的盯着堂上的白善和站起来的贾大郎等人外,其他人都尽量低的低着脑袋,生怕外面的百姓和两边的衙役看清楚他们的脸。 贾大郎被衙役拉着往大牢去,只来得及扫一眼,但只一眼他的心就凉了,入眼望去,全是自己熟悉的人,显然白善说到做到,还真把人都给抓来了。 贾大郎早在自己被抓住时就知道没活路了,当时并不怎么心慌,反正人都是要死的。 可现在他却不免有些慌了。 原来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儿期盼的,要是他的人还在,说不定能把他救出去,大不了他们真的落草为寇,重新开始就是。 北海县要是没有立足之地,他们就去别的地方。 可现在,心底最隐秘的那个期盼也破灭了。 冯大柱没想那么多,他还沉浸在他三弟被杀的事上,胸中的愤怒多,所以只顾愤恨的瞪着白善和冯大山了。 贾大郎和冯大柱一走,白善的目光就扫过底下的人,干脆的一挥手,便有衙役士兵上前将人押回大牢关押,或是关在县衙前面两侧的房屋里,当下堂上就只剩下一人了。 跪着的人悄悄抬起头来,发现只有自己以后就有些懵,他愣愣的抬头看向白善。 白善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看见他低下头去回避目光,便冷淡的道:“说吧。” “说,说什么?” 白善拍了一下惊堂木道:“说你叫什么名字,哪儿人,哪年哪月哪日做了什么坏事” 有问题那就好回答多了,他道:“我,我叫二狗,大井村人,大人,冤枉啊,我觉得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白善道:“你倒是否认得够快,但判案又不只是听你的招供而已,我不仅会问你的父母兄弟、还会询问你的左邻右舍,还有刚刚才被押下去的人,他们当中有不少是你的同伙吧?” “你们曾经一起做过的事,你不招供,总会有人受不住刑罚,或者为了减轻罪行而最先开口的,到时候你再要说,本县也没那么多时间听你说了。”白善沉着脸道:“本县给你十息的时间考虑是招还是不招,不招就换下一个人。” 大狗犹豫起来,他脑子有点儿空白,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听到白善说,“时间到了,你招还是不招?” 大狗没招,一是他还没想清楚,二是他觉得自己招来恐怕也讨不得好。 白善点点头,直接挥手,“将人拉下去,送到城隍庙去吧。” 立即有两个衙役上前将人拖了下去。 大狗惊讶,竟如此干脆? 还没等大狗被拖出大门呢,就听到白善随口道:“下一个” 于是衙役们打开院子一侧的房门,似乎是随手从里面扯出一个人来,直接把人带到了堂上。 出来的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抖着声音道:“大人,我,我招,我们去抢了小刘村,但那不是我想去的呀,我都是被逼的” 大狗一听,气得差点儿吐血,但他已没有反悔的机会,直接被拖到了外面 赵武躲在士兵们的后面,得意的和赵道:“看到了没,我还是很有用处的,要不是我,大人也不知道哪些人就是样子货,一吓唬就全招了。” 赵瞥了他一眼道:“要不是大人提点,你昨日也想不出那么多的问话来。” 赵武没反驳,看向堂中跪着的人,哼哼道:“这人还是不老实,什么叫被逼的,我昨天听他们的意思,分明是因为财帛动心去的。” 赵冷笑道:“人都这样,有利可图的时候闷头冲在最前面,可不管是好是坏;可一旦有了风险,那就是受人蛊惑了。” 赵武看了他哥一眼,忍不住道:“哥,你想的也太偏激了吧?” 赵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有了第一个招供的人,下面的审问就要容易多了,尤其院子两侧就关了不少嫌疑人,白善提前就和士兵衙役们吩咐过,哪个房间关什么人,让他们可以听到大堂的审问,哪些又需要押到大牢里关起来 这种群体案件难审,是因为接触到的信息太多,其中真真假假很混乱,但也好审,他们会忧虑,自己没招供,但其他人招供,供词和情况会对他们很不利,只要用好了这个心态,很容易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就算里面真假参半,审问得多了,他也剔除假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晚上七点见 第2919章 审问二 白善问:“是谁提议的去劫掠小刘村?” “贾大郎,他说小刘村偏僻,我们进去只要守住路口,里头的人就出不来了。” 白善见他停下了,就问:“还有呢?” 对方不安的动了动后道:“他说他们之前就抢过一次小刘村,什么事也没有。” 白善见他又不吭声了,便问:“他抢过一次,什么时候抢的?” “不知道,他没有说得很具体,只是说他和大柱能还上赌债就是从小刘村里抢了些东西。” 白善蹙眉,这里头怎么还有赌债的事? 他问道:“他们第一次抢劫小刘村的都有谁?” “我知道有冯大柱,还有他两个兄弟,冯大山也在里面,基本上都是大井村和小井村那头的,但具体的名字我不知道。” “那年前的那一次抢掠小刘村你知道的都有谁?” 对方顿了一下便报了十多个名字,道:“我知道的就他们。” “你是怎么知道有他们的?” “我看到了呀,”他理所当然的道:“贾大郎把我们十几个人拉在一块儿说的,大家平时也玩得好,彼此都熟悉,也是因为他们都同意了,我才答应去的。” 白善点了点头,示意书记员将名字记好,就看接下来的口供有没有翻的,要是没有,这些人多半就是了。 白善问道:“除了劫掠小刘村,你们还抢劫过哪个村?” “没了,”对方立即道:“小刘村是因为在山里,人少村小我们才敢的,换成别的村我们哪儿敢呀。” 白善问,“那人呢?” 对方沉默了一下后道:“有几个。” “何时何地,抢的何人?” 对方就说了两个人,说到第二个人时人群里有些骚动,一人忍不住喊道:“大人,他说的人我认识,是我表弟,他是货郎,今年二月出去卖东西,然后就再没回来了。” 白善脸色一沉,一拍惊堂木,问堂下的人,“你们抢了货郎,那货郎人呢?” “死了,不过不是我们杀的,他是自己摔死的,”对方道:“我们只抢钱的,结果他没给完,竟然敢私藏,见我们要搜出来了,他自己转身跑了,我们追到了坡边,他自己没跑稳从坡上摔了下去,撞到石头死了,可不关我们的事。” 白善气得手都发颤了,一拍惊堂木道:“大胆!若不是你们抢劫追逐,他会摔死吗?这还不与你们相干?” 怒完发觉这样不好,只好又收敛了怒色,尽量平和的问:“当时跟着你抢劫的人都有谁?” 对方报了三个名字,都是他们村的,他们平常都是一起混的。 白善问:“还有吗?除了打劫过这俩人,你们还做过什么坏事?” “没有了,”见白善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对方连忙道:“真的没有了,但他们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 白善便一拍惊堂木道:“将人带下去,换下一个。” 下一个正好是刚才上堂的人招供出来的人,两人错身而过时一个低着头,另一个就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显然他刚才听到了对方的供词。 因此,他一上来也干脆,直接跪在地上后道:“没错,是贾大郎叫我们去的,他说事成以后他还会叫人看住小刘村的人,让他们不能出来报案,让我们不要害怕。” “大人,刚才他说的不对,他不止抢过两个人,还抢过一个商队呢……” 围观的群众哗然,真是越听越觉得这是一群渣滓,平日里偷鸡摸狗,欺负乡邻不说,有时候还会到大集上收所谓的保护费,要是又路过的商队和货郎也抢。 简直是无恶不作了。 白善等他主动招供完了才问,“才刚有人招认说贾大郎抢劫是为了还赌债,他赌钱吗?” “赌,赌得可大了,有钱的时候赌钱,没钱的时候就借了利钱来赌。” 白善沉声问,“在县城的赌坊里赌的?” “不是,县城太远了,本钱也大,我们哪里能来这里赌?都是在集市上赌的。” 白善详细的问了问此事,等问完了他知道的才将话题扯回来,“你都知道谁参与了劫掠?” 他也跟着报了十几个人的名字,比上一个人报的还多了俩人,他道:“虽然当时大家都蒙着脸,但我还是认出他们来了,我常在大集上看到他们,在小刘村我们撞在了一处,一看到彼此就知道是谁。” 白善点头,让书记员记下,然后问道:“除了抢劫小刘村,你还做过什么恶事?” 这一次涉及到的人太多,白善就是一天能审八个,那也得审问个十天左右。 何况,有时候碰上一些特别的嫌疑人,问的话多,或者对方说的话多的,没有一两个时辰都审不完。 因此有时候一天就只能审问四个。 所以消息传得极广,不仅县城的百姓争相过来围观,乡下各个村子也有老者和年轻人过来听审,最后连青州城那边都有人特意跑过来看。 反正又不是很远,有的人当天一大早的赶到北海县,下午看完了堂审还能赶回青州城。 而有的人嫌麻烦,干脆就在北海县找客栈住下了,每天早上起来逛一圈县衙前的摊位,吃了早食就去蹲守堂审,有时候挤不进去还要花钱买位置。 一开始还能买进去,后来发现连一串钱都买不到一个前排的位置了,他只能自己一大早的起床排队,等县衙大门一开就跟着人冲进去…… 围观的人如此之多,时间如此持久,大大激发了县衙前一条街的餐饮发展。 连周满看着都眼热不已,和白善道:“不知道我的医署门前何时有此景象。” 白善:“……那算是好事?” “怎么不算?那说明生病看病的人多了,而不再是生病靠熬了。” 白善一想还真是。 周满和白善蹲在角门的门槛上吃午食,一边还看着外头大街的热闹,问道:“你还有几个人没审问?” “还有十八个,”白善道:“现在已经查出有四个人是误抓的了,不过他们也老实不到哪儿去,平时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不然贾里长也不会把他们列在名单上。” 但白善还是很守规矩的,虽然偷鸡摸狗了,但民不告,官不究,所以白善将查出来的四人批评教育了一顿后就放了。 第2920章 审问三 第2920章审问三 白善吃完了饭,将饭碗交给西饼拿回去,继续坐在门槛上和周满说话,“董县尉回来了,他抓到了三个人,剩下的五个怎么也抓不到。” 他偏头朝大街上看去,道:“我觉得靠官兵很难抓到他们,既然有这么多人来围观,那不如用他们。” 周满连连点头,“用!” 白善便起身,“我先去开堂了。” 因为嫌疑人太多,这几天他们全县衙的官差中午都只有两刻钟的吃饭时间。 白善喝了一口浓茶,瞬间被苦醒,于是抖了抖脑袋就往前衙去。 周满看着他离开,跑去找天冬,“还有人来求医吗?” 天冬道:“下午没了。” 他们医署现在陆续会有一些人来求医,不过都是上午来,下午基本上都没人。 周满一听立即道:“走,我们搬了桌椅去县衙门口,就在那儿搞义诊宣传一下我们医署。” 天冬:“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现在来的人多呀,不仅有北海县的人,还有其他县城的人呢,打出名声来,以后我们医署再过去宣传就要容易多了。”周满道:“我们医署两个人呢,你还真想像其他地方医署一样半年才上正轨吗?” 她道:“我们人这么多,怎么也要比别人快三四倍吧?” 天冬:他们医署不就多一个他吗? 可那不是因为先生野心勃勃,想要在青州境内开三个医署吗?他们是以数量取胜的,怎么能转而去找时间取胜呢? 周满已经招呼上医署里的帮工,道:“赶紧的,动起来,将药箱和桌椅板凳搬过去,还有我们义诊的幡也拿出来,这边留一个人看家,要是有病人找来就去县衙门口找我们。” 反正离得又不远,跑一会儿就到了。 白善不知道自家的夫人也来凑了一把热闹,他看了看名单,勾选了一个名字后就让衙役将人带上来。 孙五一跪下就哭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还有些激动,“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和大京哥一样是冤枉的。” 从白善放走第一个人开始,牢里的人就知道了,只要是冤枉的就能够被放走。 假冤枉的从那时起就在想着蒙混过关,真冤枉的就想着早日提审到自己。 孙五不知道牢里还有几个是冤枉的,但他是真的冤枉的啊。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白善,希望他能看到他眼里的真诚,放他离开。 白善只看到了他脸上糊成一团的眼泪鼻涕,勉强没有移开目光,问道:“你说你是冤枉的,但有人报了你的名字。” “他们放屁!”孙五大叫道:“他们这是乱拉人垫背,他们之前都不带我玩儿的。” 白善仔细看了看他,认出他是在东鱼庄被抓的,当时抓人时他还愣了一下。 白善就问:“那你说一说去年中秋过后,一直到过年,你都出现在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我核对一下。” 孙五也知道流程,白善会派人去查,之前大京被提审后过了两天才放走的。 所以他早在牢里想好了,他道:“我懒,所以什么都没做,没去什么地方,就一直待在家里,真的,我都没怎么出过村。” 白善翻了翻以前嫌疑人们的证词,冷笑一声道:“可是有人说,去年重阳你和他去偷了陈家的鸡,直接在也外垒灶炒了吃,当时我特意留下一个问题来就是要问你,鸡是偷的,那铁锅是怎么来的?” 孙五身体一僵,早被白善叫来的陈大农立即道:“大人,是他们抢的,当时他们不仅抢了我家的锅,还抢了我家的油和盐,厨房里的东西基本都搜刮走了。” 陈大农是陈家村的一户农户,但日子过得不错,不仅修了青砖大瓦房,家里还养了一条看门的狗呢。 陈大农流泪,“他们还把我家的旺财给药死了,然后就跳墙进来偷东西,被发现了就拿着石头拍了我一下,然后抢了我家的鸡和锅。” 白善问孙五,“你这么说?” 孙五耷拉下脑袋道:“是,是我们几个干的,但我没去抢小刘村啊。” 白善一拍惊堂木,“抢陈家村就不是抢了吗?还不快老实招来,你还做过何事?” 孙五的确没参与劫掠小刘村,但平时也没少祸害乡里。 白善没有立即宣判,而是还要派人去核对一下,因此让人把他押下去,宣了下一个。 下一个还是孙五的哥哥,孙三,他一上来便扑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道:“大人,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是真冤枉啊,真的!” 白善已经麻木了,问道:“说一说,你怎么冤枉了?” 孙三安静了片刻,最后还是小心翼翼的道:“我没去抢小刘村,也没抢过别人东西,真的,我敢发誓。” 白善翻了翻手中的证言册,发现还真没人招供有孙三,于是去翻贾里长给的名单,便不由问贾里长,“你为何觉得他也参与其中了?” 同样被董县尉带回县衙,一直被要求旁听的贾里长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看了孙三一眼后道:“小的听说孙家五兄弟中老三和老五经常偷鸡摸狗,贾大郎用的人大多都是这样的人。” 白善还没说话,孙三便已经大声喊道:“我没有,我没摸过狗,我,我最多偷个鸡,平时都是偷菜多的。” 白善: 围观的人群也爆笑,白善翻了翻,实在没找到其他人扯过他,便问道:“去年中秋你干嘛去了?” 孙三:“我没去哪儿呀,在村子里呢,很多人都可以作证,我们在村子里的大树下看月亮呢,还分了两个大饼子吃。” “去年的十一月二十一呢?”那是小刘村被抢劫的日子。 孙三一脸迷茫,显然不记得这个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特殊的日子。 白善慢悠悠的道:“小年的前三天。” 孙三不太确定的摸着头道:“我,我去陈家偷鸡了?” 白善就很好奇的问道:“陈家和你们家有仇?你们兄弟怎么都去陈家偷鸡?” 孙三理直气壮的道:“陈家是我们那一片除了里长家里最有钱的人家了,不偷他偷谁?” 白善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心中无限感慨,辛亏七里村没这些事儿,他家当年可是七里村最有钱的人家之一呢,从没被偷过。 晚上十点见 第2921章 子代父过(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5) 白善核对过后确认孙三的确是被误抓的,于是放了他,不过在放了他前,还是因为他偷鸡偷菜的行为打了他一顿板子,还训诫他道:“做人要诚实正直,将来若还行此鬼祟背德之事,那就不止是几板子的事了,积少成多,本县能送你去牢里和你兄弟团聚。” 孙三吓了一跳,连忙道:“小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白善又问过陈大农,综合考虑过后就罚了孙家赔偿陈家一些财务。 孙三一点儿意见也没有,泪流满面的应下了。 他现在就想回家,只要能离开监牢和县衙,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打了板子,白善看向外面,“孙家来人了吗?” 要是没有,他还得派县衙将人送回去。 话音才落,人群后面挤进来一个老人,他佝偻着背努力的挤进来,大家听到他说自己是孙家人,便努力给他让开一个位置,让人进去了。 孙老头弓着背上前,还没进大堂就跪下了,跪下才觉得不好,立即膝行爬过门槛给白善磕头。 白善沉默的看着他,目光从他的花白的头发移到他干皱的脸上,再移到破裂的手上…… 孙老头也是第一次上大堂,有些紧张,头也不抬的抵着地,磕磕绊绊的道:“饶命大人,不,大人饶命,我,草民,是小的,小的是他爹。” 白善仔细回想了一下孙里长曾经提到过的孙家情况,起身走到孙老头身前,伸手将他扶起来,上下打量过后垂眸看着还在伸手捂着腰的孙三。 白善叹息道:“孙老丈,这样不孝的子孙不如我替你收了吧。” 孙三吓得啪叽一声趴在了地上,立即抬头看向他爹。 孙老头也吓坏了,立即要跪到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从青州来的文士也忍不住大声道:“老丈,这样的不孝子孙还要来干什么?直接让大人判他一个大不孝,直接关牢里算了。” 孙三吓得一把抱住他爹的腿,抬头大喊,“爹——” 围观的人群不由道:“看着不像你爹,倒像是你爷爷,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不孝子孙才老得这么快呀。” “子不教父之过,要我说,这老丈也不无辜,不会教儿子,还不如生下来直接溺死呢。” 白善闻言皱眉,不由看向说话的人,问道:“兄台有看见未来之能,孩子一出生竟然就能看出他们将来孝还是不孝了?” 对方噎了一下。 白善这才对惶恐的孙老丈道:“不过他们说得对,子不教父之过,你没能养好孩子,让他们为祸乡里的确是你之过,民愤难平,我罚你五板子好了。” 人群顿时一静。 白善又道:“但念在你年迈体弱,便由你儿子代替吧,子代父过也是常理。” 于是才被打了板子的孙三又被按下打了五板子。 孙三泪流满面,哭喊道:“大人,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我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孝顺我爹,再不敢让我爹犯错了。” 白善赞许的点头,“你倒是聪明,不错,合该如此,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罚的是从前。将来你若再犯,你父亲教不好你,你再来子代父过一遍就是。” 孙三痛嚎出声,他发誓再也不敢这样了。 打完了板子,白善这才让孙老头去画押把孙三领走。 孙老头心里还有点儿害怕,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大人,我那小儿子。” 白善道:“本县会依律判决的,就算只是抢了一只鸡和一口锅,那也是抢劫,何况他还伤人了。” 他们那一片风气都不好,必须得让他们扭转过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重典,让他们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能做。 白善让人带下一个。 几个青州来的文士互相对视一眼,挤出人群,发冠都快要乱了。 “这位白县令不愧是传说中的有胆魄才识的义士,这一审妙极,以后怕是不孝的人都要小心一下自己的屁股了。” “这北海县以前不觉得,现在看,完全就是个筛子嘛,就那三五里的地方,竟然有近百人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 “穷乡僻壤出刁民,还是因为太穷了吧?” “放屁,那小刘村看着也不富裕,怎么没见他们村有这样的人?可见还是民风的问题,其中里长该负主责。” “白县令应该是和崔兄一样的观点,没看吗,从审案那天开始大堂上就坐了五个里正。我每日看着他们抹额头上的冷汗也觉得颇有趣味儿。” “这位白县令年纪不大,倒是有趣得很。” “就是因为年纪不大才有趣啊,像路县令那样的,虽精明强干,但也实在是无趣。” “治下竟然藏着这样的匪窝,民生民俗差成这样,他也算不得精明强干了。” “哎,崔兄这可就是偏见了,虽然我也没想到北海县里藏着这样的匪窝,但路县令接手北海县后,北海县的确是好很多了,以前这大街上的人连这儿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呢。” “不错,虽然路县令没发现大井村那样的问题,但也不能就此否定了他。” “所以你们要不要试一下县考?听说这次刺史大人开县考不仅要选拔人去京城考试,也是为了给各县补充吏员,我看北海县就不错。” “太穷了吧?” “但县令好啊,白县令这样的身份背景,又有这样的胆魄才识,若能跟在他身边,将来就算不能前途无量,做出一番事业来也很好呀。崔兄,你去不去?” 崔兄就沉思,“那不能去应征吏员,得去应征师爷才可以。” “白县令不要师爷。” 一道女声插进来,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浇灭了大家的热情,大家一起扭头,“你怎么知道?” 周满道:“他说的呀。县衙中的事上有县丞主簿,下有书记员,文书什么的都有人干,为何还要再召一个师爷?” 师爷可是要自己给工钱的。 崔兄皱眉道:“师爷可以做幕僚啊。” 周满道:“我就可以给他参考。” 崔兄不由着急,“周大人,幕僚的好处还是有很多的,白大人要是不喜欢写的一些折子,幕僚也可代替。” 周满:“你怎么知道我是周大人?” 崔兄:“……您话都说得那么明白了,谁不知道您是白大人身边亲近的人?你除了周大人还有谁呢?而且不说北海县,就是整个青州城,如大人这样风姿的女子也没有第二个了。” 周满听他这样说高兴起来,一旁的几个文士则瞪大了眼睛看他,一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崔兄。 第2922章 结识 第2922章结识 虽然白善就没想过要请幕僚,但因为这位崔郎君说话好听,周满还是决定为他们引见一下。 作为地方官员,和地方的士来往也是好事。 于是周满邀请他们晚上一起用饭。 几人欣然同意,顺便和周满介绍了一下自己,“在下青州庞叙。” “在下青州柳阳。” “在下青州崔瑗。” “在下青州赵瑞。” 周满好奇,“你们现在都还在读书?” 四人便道:“学识有限,年纪又大了,实在不好意思在学中与小学生们同读,因此现在青州城外结庐读书。” 周满很不能认同他们的观点,“就是因为学识有限,才更应该需要先生的指引,怎能因为不好意思就不入学呢?孔子尚且能与小儿为师呢,你们现在不过是要和小儿做同学而已。” 崔瑗:“也不是谁都能有大人这样的心胸的,我们四人便差得远了。” 庞叙三个很不适应崔瑗的改变,要不是真人一直在眼前,他们几乎要怀疑人被换掉了。 周满想了想,也的确不能以自己的心境去要求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罢了,你们先坐着等一等吧,待堂审结束,我带你们回县衙见白县令。” 崔瑗几人笑了笑,表示他们一点儿也不着急。 四人略微放松了些,这一放松才发现周满的身后摆着两张长桌,一前一后都放了椅子,旁边则竖着一面幡,幡上写着义诊二字,幡边还挂着一个葫芦。 崔瑗:“这是?” “义诊,”周满道:“四位边上让一让,我们要接待病人了。” 四人往后一看,这才发现后面有两个妇人牵着两个孩子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便立即退到一边。 周满连忙冲他们招手,问道:“谁身子不舒服吗?” 一个妇人和另一人对视一眼,还是拉着孩子的手上前,不好意思的冲周满一笑,“周大人,您怎么把医署搬到这里来了?这是不是和您以前走街串巷的义诊一样?” 周满点头,问道:“你要看吗?” 妇人立即将她儿子拉到跟前来道:“我不看,我,我想给我儿子看看。” 她道:“这孩子最近也不知怎么了,总是爱哭,又闹,还喜欢吃手,晚上睡觉有时还一抽一抽的,许是受惊了” 一旁的妇人立即道:“我们婆婆已经去拜了土地爷爷,可孩子还是没好,老人们说得去拜城隍庙才行。” 所以俩人更想问,衙门什么时候能把犯人从城隍庙里挪出来,他们好进去拜一拜。 周满:“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惊悸哭闹的?” 俩人回忆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道:“好似是五天前吧。” 她们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婆婆说因为县令大人最近抓了太多的凶徒回城,城中的凶悍之气过盛,夜里孩子睡觉就容易勾连那些凶徒的噩梦,所以受惊了。” 所以不论是前因,还是后果,似乎都跟白善抓人有关系了。 周满半晌无言,给孩子检查了一遍后又问了他一些小问题,便和她们道:“是受惊的,但不只是受惊。” “这样,一会儿我给他扎两针,再给他开一副药,睡前你们给他服下,晚上睡觉时多抚摸他脊背,”周满叮嘱道:“平时可多吃鸡蛋和豆制品,豆子、豆腐这些都可以吃。” 旁边的妇人一听,立即把她儿子也给推到周满跟前,“周大人,您看看我儿子,他是不是也受惊了?” 周满低头去看,小男孩也抬起头来看着她,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很是精神,脸色红润。 周满就掐了掐他肉肉的脸颊,难怪她小时候这么多人喜欢掐她。 她问小男孩,“你晚上睡觉哭了?” 小男孩:“没哭,我又不是堂弟是个小哭包。” 周满便点头收回手,和妇人道:“孩子正在长身体,要想长得高,身体好一点儿,平日可以多吃豆类做的东西和鸡蛋。” 妇人听到了这一句话,心满意足了,即便儿子没有药吃她也不再要求。 周满让小孩儿坐在椅子上,才将针拿出来,对方就瘪着嘴巴哭了。 周满一看,便将针插回针袋,将针袋放在一旁,转了一下椅子的方向后撩开他的衣襟,用手指轻轻的按压他脖颈后面和后背的穴道,温声道:“罢了,不扎你就是了,我给你按一按。” 小孩儿抽抽噎噎的,发现周满真的没扎他,而是手指按着后背和脖颈,虽然有时候也疼,但又不是很疼,他便慢慢停住了哭声。 周满按了好一会儿,拇指摩挲着找到要扎的穴道,左手的拇指按住,右手就快速的从针袋里取出一枚针来扎了进去 妇人正要说话,却见她儿子只是动了动小屁股,微微偏头看,感受到她的手顺着后背抚摸下去,他便又安静了下来,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扎了一针。 那妇人看到那么长的一根针都扎入儿子的身体,只留下上头一截,一时惊奇不已,崔瑗四人也瞪大了眼睛。 天冬站在一旁仔细的观摩学习。 周满就扎了三针,全都扎下去后就让小男孩坐着不动,拿起他的手开始按摩穴位。 周满将针拔掉时都没多大感觉,小孩儿只觉得脖颈后面几处地方有点儿怪,但他还小,不知人心险恶,所以不知道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天冬按照药方给他抓了药,送给对方母亲后道:“以后身边若有贫困之人生病,让他们到医署来。” 周满补充道:“若是身体上有不适之处,也可以来医署咨询,很多病求神拜佛是没有用的。” 两位妇人不高兴了,神仙和佛祖怎么会没有用呢? 满宝道:“小病小痛,神佛忙得很,哪里顾得上?天下求神拜佛的人那么多,你们家是有大功德的人吗?” 俩人一愣,摇头。 周满便道:“既然不是有大功德的人,你们怎么能保证神佛一定先保佑你们呢?所以不如两手准备,神佛不管用,还是先求人吧。” 崔瑗四人都惊讶的看着周满,两个妇人却觉得周满说的不错,于是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上八点见 今天去看了国博,只有一个感受,跟智慧的古人先祖们比起来,我简直是个渣渣呀,八千多年前的古人,从没有的概念作出了各种炊具,饮食器具,竟然还能够做成动物的样子 第2923章 扬名 白善又审完了一个人,看见时间已经不早,于是拍了惊堂木宣布退堂。 围观的百姓们慢慢退出县衙要散去,这时候周满他们就来劲儿了,便在街对面做起了医署普及,别说,还真有不少人是第一次听说医署。 有的人胆子大,说是免费就诊,也不管有病没病,当即就撸了袖子过去求诊。 周满来者不拒。 县衙里士兵和衙役们将剩余的犯人给押回大牢,各回各位,白善则在翻看书记员做的记录,正看着,一个衙役跳着跑进来道:“县令,周大人在外头呢。” 白善头也不抬的道:“在就在吧。” 周满在县衙外面不是很正常的吗? 后头就是她的家啊。 衙役:“……小的意思是说,周大人在县衙外头摆了桌子,正给大家做义诊呢。” 白善闻言抬起头来,略一思索便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最近来围观的人多,其中还有些是外县来的人,多为文士和有见识的长者之类的人。 他们若得知医署回去说一句话,可比周满他们辛苦的走街串巷效果还要好。 可惜因为宋家与他关系不是很好,周满请过北海县内有名望的里正、士绅和长者代为宣传,但效果极微。 白善想了想,放下手中的笔记起身,招呼董县尉,“走,我等也出去看看。” 董县尉一头雾水的跟着白善出去。 就见白善一出门,外面还未散去的百姓便一阵激动,有人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也有人侧开身子让他进去…… 只是几天的时间,白善不仅在本县,在外县也有了一定的威望。 白善走到义诊摊子前,含笑看着周满。 周满正在给一人看诊,只抬头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见他光是笑,什么也不做,便收回视线不理她了。 等周满看完了手上的病人,见后头的人虽挤在一起却没再上来后便看向白善,才要问话,白善已经双手一揖,深深的弯下腰去,一脸恭敬的道:“多谢周大人为北海县百姓所做的事。” 他道:“县衙虽能保护百姓的性命和财产,却做不到医署救人济世这样的事。” 坐在椅子上一脸懵逼的周满:…… 她迟疑了一下,在众人的目光中起身,试探性的给白善回了一礼,谦虚道:“哪里,哪里,白大人谬赞了,这本就是我们医署该做的事。” 她顿了顿,找到了感觉,立即话锋一转,一脸感动的道:“更不要说成立医署本就是娘娘和陛下的愿望,便是为了报答娘娘和陛下的恩德,本官也会尽力而为的。” 周满扭头看向众人,“你们知道医署一开始是怎么成立的吗?” 大家一起摇头,有的人是只听说过这部门,却不了解,而有的是根本没听说过,更不知道是怎么成立的了。 周满便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脸感动的道:“这都是因为娘娘的善心。” 周满道:“民生艰难,大晋很多百姓都因家中贫困而不能就医,尤其是女子,不仅因为贫困,还因为性别的原因生了病多靠熬着,而不是就医。” “娘娘身体本来就不好,每次一生病想起这些事就越发感到愧疚难过,”周满一脸感动的道:“陛下知道后,既是疼惜娘娘,也是因为心中有感悟,于是经过多方商量,这才成立了太医署。” “太医署的目的便是培育出更多的医者送往地方,让天下的百姓,不论富贵还是贫穷都能感受到娘娘的慈心和陛下的皇恩……” 周满吧啦吧啦的说了有两刻钟,不仅绘声绘色的描绘了皇后在知道民间的女子这么辛苦时是多么的难受,孩子生病因为无钱看病时的悲伤,还描绘了皇帝在看到皇后伤神时是如何的焦急和无奈…… 围观的人不论是普通的百姓,还是文士,或是士绅长者,全都听得津津有味。 连庞叙等人都忍不住感叹道:“皇后娘娘素来贤德。” 又道:“帝后感情素来好。” 这可比医署的可行性发展和给大晋带来的影响报告更好理解,也更好传播,于是天黑都没到,不少人就都听到了这个传播过两次的故事了。 一些饭馆酒肆皆在谈论这件事,话题的热度一度超越白善审理案情的热度。 连深居家中不出门的宋老爷都听说了。 他在沉默了许久后道:“娘娘仁爱,陛下厚德,我记得医署之前说过资金不足,让人去买上一批药材,不拘是什么药,随便买一些给医署送去,就当是我们宋家在做功德好事了。” 管家应了一声,却没有退下。 宋老爷却也沉默了下来,主仆二人都沉默,但管家一点儿也不急,他只需等着宋老爷拿主意就行。 宋老爷叹息一声问道:“盐场那边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吗?” “是,工人们都找了各种借口请假回家,白县令便直接给他们批了长假,但叫人守住了盐场,不许人再随便进出。我们的人悄悄的进去查看过,里面除了守卫的人就没别人了,的确没有再煮盐。” 宋老爷道:“没两日就是端午了,距离六月没多少时间了,我们这位县令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全副身心都在剿匪判案上……” “会不会是……忘了?” 宋老爷:“陛下跟前出来的中书舍人,你觉得会忘了这样重要的事吗?何况他身边还有方县丞提点呢,现在看,董县尉对这位县令大人也推崇得很。就算他能忘了,这两位能忘了吗?” 北海县的财政一直是从盐上来的,在北海县县衙里这么多年的方县丞和董县尉不可能不知道。 他沉吟片刻,还是道:“再让人去新盐场那边看一看。” “过不去啊,”管家苦恼道:“那边现在被罗巡检围起来了,剿匪这样的大事,白县令宁愿从青州城借兵也没动用新盐场那边的人。” 一开始他们以为他是故弄玄虚,他们连木柴都没有,光围着盐场有什么用? 可现在看白善如此气定神闲,宋老爷总觉得心中难安,有些坐不住了。 而此时,县衙后院正在设宴,白善和周满不仅请了崔瑗等人用饭,还请了当时围观的一些北海县文士、长者和外县来的文士,又拉了方县丞和董县尉作陪。 被排挤在外的宋主簿知道这事时已经迟了,他想硬混进去也不可能,只能失落的回到家中。 第2924章 好累啊 宋主簿坐在床前泡着脚一动不动,宋太太摸了摸水温,觉得可以了,于是将他的脚拎出来擦干放在一旁,正要去擦另一只脚,结果他脚一抬又给放进了木盆里。 宋太太不高兴了,将手中擦脚的帕子丢进他怀里,“不想起来你就一直泡着吧。” 宋主簿回神,感受了一下水温,不在意的将脚胡乱一抹就放到床上,示意宋太太把洗脚水倒了,他问道:“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宋太太哼了一声,端了洗脚水出去随手一泼,将盆丢在了外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回到屋里就把宋主簿推到床里,自己躺在了外侧,被子轻轻一拉就不理人了。 宋主簿也不理她,只是幽幽地一叹,显得很忧伤。 宋太太:“你有什么话就说,总是叹气,把我叹得都心烦气躁起来了。” 宋主簿,“和你说有什么用,你又不懂。” “那你就不要在我跟前叹气,有本事睡你的书房去。” 宋主簿懒得动弹,而且他也想找人说话,但他心里这些话和谁说都不合适,最后他还是对着妻子开口了。 罢了,她懂不懂不要紧,最要紧的是她听了不会外传啊。 宋主簿就不管她能不能听懂,反正就将自己的纠结之处都告诉了她,“……本来我觉得他是没毛的后生,办事不牢靠。” “你看这二十年来了多少个县令?哪一个县令的左右手不是我宋家人?”宋主簿道:“路县令够厉害了吧?但在我那位伯父面前不还是得认输吗?” 宋太太是不懂这些事,但对宋主簿说过的话却记得很牢固,问道:“以前路县令还在的时候你不是说伯父现在都快是没牙齿的老虎了,路县令只一招就让他屈服了吗?” 宋主簿:“……你别胡说,我啥时候说过这话?我说的是俩人势均力敌,最后各退一步了。” 宋太太坚持,“两年多前你就是这么说的。” “行了,行了,你还听不听了?” 宋太太不耐烦的道:“你说吧。” 宋老爷被她的态度噎了一下,但还是继续道:“可看最近白县令的动作,我总觉得伯父要糟,不对,是我宋家要糟。” 他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叹气道:“县衙账上的钱不多了,这几天因为绑匪案,哪方面的支出都在增大,我一天给白县令递两次公文,他都视而不见,显然一点儿也不怕没钱。” 宋太太好奇了,“没钱底下的人还能愿意给白大人干活儿?” 宋主簿道:“你不懂,白县令和路县令不一样,他有钱呢,我听县衙里那些白家的护卫言语,县衙没钱有什么要紧,他们郎君有钱就行,到时候借一笔私账进县衙就是。” 宋主簿有些悲伤,“白县令他不缺钱。” 宋太太却不信,“这世上只有从公中捞钱,还有自掏腰包往公中补钱的?” “所以说你不懂,我跟你也说不着。” 宋太太一听又生气了,重新躺了回去,拉过被子就背对着他,“那你别和我说了。” 宋老爷却没停止,他谈兴上来了,忧虑的道:“看这样子,白县令的脾气比路县令还要硬,但路县令没资本,所以对着宋家他不得不退一步,继续和我们宋家共同管理北海县。” “但白县令有资本啊,他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北海县也穷,并不是我们宋家一人能说了算的,”他道:“我们手上最大的筹码就是盐场,可要是白县令不在乎盐场,可以摆平刺史府那边,那宋家就再没有东西和白县令相抗了。” “因为宋家的缘故我和大人的关系有些不好,今天我回来的时候,大人请了方县丞,还请了董县尉,唯独没有请我,你说白县令彻底闹翻了,县衙那边还能要我吗?” 宋太太这下躺不住了,爬起来道:“你不能当主簿了?” 宋主簿叹气道:“很可能。” 宋太太气恨了,直接掀开被子下床,伸手就把床里的人往外拽,直接拽下床就往外面推,“你说你一天天的还能干啥,连主簿都当不了,你怎么还有脸回来让我给你洗脚?” 宋主簿一身里衣的被赶出了正房。 他气得翻了一个白眼,所以他就不喜欢和她说实话,气死他了,不给他想个主意也就算了,竟然还把他赶出来。 而此时,才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的白善回到房里,就看到周满摊开手脚的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他也很累,于是在床尾找了个位置坐下发呆,一动也不想动。 九兰和西饼拎了热水进盥洗室,将浴桶放满水,五月则给他们找好了衣裳,见他们一个趴着发呆,一个坐着发呆,就问道:“娘子,郎君,你们谁先洗漱?” 满宝头也不抬,懒洋洋的抬起手指指向白善,白善连手都懒得抬,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一根手指指向周满。 五月:…… 她扯开笑容,露出很假的笑容,“到底是谁呢?” 趴着的满宝就抬起脑袋换了一个方向趴着,正对着白善,见他不动弹就用右脚去推他,想要把人推下床…… 白善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坚持不动,“你先去。” “我不去,你先去。” 白善:“不是你说的女孩子要优先吗?” “我这次可以放弃这个权益,你先。” “我不!”白善道:“我现在不想动弹,你去!” 满宝就趴在床上装死,“我也不去,我是师姐,你得听我的。” 白善:“你不该让着师弟我吗?” 满宝不动,“一点儿也没师门情谊,不让!” 白善也不动,“那就不洗了,不过你别躺在床上,衣裳还没换呢,脏死了。” 满宝就在床上动了动后道:“反正已经脏了,你赶紧去吧,你洗漱出来我就让五月把床单被子都换了。” 白善不动,甚至都不说话了,就这么抓着她的脚踝放空思绪的发呆。 满宝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也趴下不动了。 五月:“……娘子,郎君,水要冷了。” 冷了就冷了吧。 这一刻,俩人同时在心里回了一句。 五月无奈,只能和九兰又去厨房里抬了一桶刚出锅的热水过来备用。 最后还是白善妥协,慢悠悠的起身去洗漱了。 满宝趴在床上更不想动弹了,好累啊,不想上班,想休沐…… 第2925章 端午准备 第2925章端午准备 等满宝也懒洋洋的沐浴出来,五月已经把床单被套给换了一遍,白善靠在床上打哈欠,看到她出来就给她让了一个位置。 周满本来洗过澡已经有些精神了,见他打哈欠便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她爬到床上,拉过被子就躺下闭上眼睛。 白善则扯开了一点被子,推了推她,“我还想与你说说话呢。” 周满打着哈欠问,“说什么?” 那崔瑗临走前给我递了一篇章,我看过了,倒是觉得还不差,我看他能力也不弱,想请他做我的幕僚。 周满勉强撑开眼皮看他,“你不是不想要幕僚吗?” 白善就道:“但一县的事务的确很多,有些琐碎事务是不方便让县丞县尉去做的。 周满想了想后点头,她的医署小,有时候都觉得有些事情很是琐碎无趣呢。 “那就请!” “你倒是应得爽快,我还想再考察考察呢。” 毕竟幕僚不比其他,将来是要做他心腹的,很有可能会一直跟着他,因此品行才德尤其重要,最好目标还与自己一致。 周满困得几乎要睁不开眼睛,眼皮又耷拉了下去,她道:“先用着呗,慢慢考察,就和四哥请伙计一样,先走两次商路,熟了就知道为人能力如何了。” 白善一想也是。 心事一解决,白善便也犯困,他将灯吹灭,然后躺下抱住周满,一歪头就入睡了。 虽然累,但第二天到了时间,不用人叫俩人便醒了。 只是醒了也不想起身,俩人就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说话。 周满算了一下时间后道:“我今日还上衙一天,后天是端午,明天我就要休沐了,真好!” 白善: 周满扭头看他,“你们县衙放不放?” “这一次山匪案闹得极大,还有其他州县的人过来看热闹,所以我决定只后日端午正日放一天,其他人时候还是正常升堂。” 周满同情他,“你得给官吏们补不少钱吧?” 白善“嗯”了一声,节假日加班,是需要奖励的,当然,不给也没什么,他们也不会因此就辞官不做不是? 不过白善觉得他们既然付出了劳动,又失去了与家人同乐的机会,那就应该得到一些补偿。 他很自信,“县衙会有钱的。” 因为端午快到了,刺史府那边也送来了公,他要在端午那天的午后设宴,请各县县令前去参加。 一些地方偏远的县令早两日就收到了公,有的今日就已经启程往青州城去了。 北海县虽然穷,但县城距离青州城却不是很远,因此今日才收到公,他大可以当天再去青州城。 白善也是这么安排的,他不仅当天去,还打算在县城里参加一下活动后再去。 他对方县丞道:“恰逢有这么多外地来的士来我们北海县,这次端午活动要好好的搞。” 方县丞迟疑的问道:“大人想怎么弄?” “县城中可有傩戏?” 方县丞摸了摸鼻子道:“倒是有些民间的伶人会唱和跳,只是也少。” 他尴尬的一笑,“不似大人是从京城那样的大地方来的,只怕看不上他们那些小把戏。” 白善不在意的道:“与民同乐嘛,你去将他们请来,待我午时审完案子就见一见他们。” 方县丞只能派人出去将偶尔会跳傩戏的人给叫到县衙里来。 于是中午白善就看到了十几个或老或幼,只有两个青壮的傩戏团队。 而那两个青壮还瘦得跟竹竿似的,靠在墙壁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白善一下惊住了。 他长这么大,也见过不少傩戏了,但这样的傩戏人还是第一次见。 白善上下打量过他们,迟疑了一下后问道:“你们平时都跳什么曲目?” “孟姜女,还有捉黄鬼。” 白善松了一口气,这两个曲目都是常演的,还好,还好,他就笑道:“那你们来演一下孟姜女。” 一个中年男子一听便走出人群,低下头去再抬头时就一脸苦色的对着白善,捏着嗓子就冲白善悲戚的喊道:“范郎” 站在白善身后的大吉一下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就低下头去努力的憋住笑,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直面演员的白善: 方县丞都打了一个抖,一言难尽的看着白善,他就说不行吧? 白善一脸恍惚的走出小小的会客厅,走到正院后才回过神来,他对方县丞道:“让他们演捉黄鬼吧,这个没有唱词,只是扮鬼,应该不难演吧?” 方县丞:“大人,他们刚才说了,乡下地方最喜欢听他们唱孟姜女,所以孟姜女他们更熟。” 那可真是太完蛋了。 白善揉了揉额头道:“还有一天半的时间,捉黄鬼这个戏目又不难,他们现在可以先练一练,放心,工钱不会少了他们的,百姓的打赏也都归他们。” 方县丞立即问:“大人,就演一个戏目吗?” 白善就忧伤的问道:“他们还能演其他的戏目吗?” 方县丞沉默,然后道:“可一个也不够呀。” “这有什么要紧,北海县的主街就这么长,让他们一路演下去,来回的演。”白善揉了揉额头,“对了,从粮库里抽调出一些糯米来,你请人包一些小粽子,后日沿途发一些给百姓,权当是与民同乐了。” 具体要怎么做,他全权交给方县丞。 方县丞应了下来。 北海县不大,县城里的人也不多,他们也不需要准备很多,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准备好,这对他们来说不难。 此时,周满也在和天冬商量,“我们做一些药包,到时候放在医署门前给人来领,拿回去后做成香包,可以驱秽防虫。” 天冬一点儿意见也没有,当下就从药房里取了一些药材出来,那是晒干的艾叶、苍术、山奈和白芷、香草等,还有一大袋的雄黄。 周满就让人把桌子椅子搬到医署门口,然后让他们裁纸,她则和天冬一人坐在桌子的一边开始包药材。 一个纸包里就包一种到两种药材,不需要很多,一个手掌那么大的纸包上去就好,有路过医署的人看见,上来一问,听说是免费的,便立即道:“大人,给我十个吧,我家里人多。” 周满却只给她一个,笑道:“那得让他们自己来拿,我这里一人只能拿一个。” 下午六点见 第2926章 提前赔偿 妇人失望,不过还是拿着药包走了,一路走碰见相熟的人便告诉对方,“医署那里周大人再发做香包的药材呢,快去看看吧。” 话不免被边上站着的人听到,于是大家纷纷朝医署跑去。 有的人虽然早听说过医署,却一直未曾去过,也不知在哪里,不由拉住人问:“医署在哪儿?” “就在隔壁路上,近得很。” 有人则先跑回家找了亲友一起去。 医署没病人,所以周满和文天冬很悠闲,俩人坐在门前优哉游哉的包着药材,看到这么多人跑来要药包,俩人都一愣,然后就开始给他们一人一包的发,叮嘱道:“这是配来做香包的,你们可别拿来吃呀。” 很怕他们把药当点心之类的吃了。 来领药包的人又不傻,连声应道:“大人,我们又不傻,怎么会吃做香包的药包?” 有人领了药包回去便宣扬开了,于是这一天便有不少人跑去医署门前排队拿药。 周满默默地将药包发给他们,回去就和白善道:“原来发东西比我走街串巷义诊的效果还要好呀,早说嘛,早说给他们包各种药包呀,可比我走街串巷的宣传医署,他们还不一定知道医署在哪儿便利便宜多了。” 白善:“这是端午,平时你能发什么药给他们?药还能随便乱吃?” 满宝道:“也不需要多复杂的丹方,比如夏天闷热,就给他们配一些消暑祛邪的药茶;天冷了就给他们配一些驱寒暖身的药包,平时的话……” 满宝想了想后道:“身体不好的人可以来领个鸡蛋豆腐之类的回去补身体,你觉得如何?” 白善:“……你也不怕医署被人踏破了。” 周满便哼哼道:“那也得身体不好,需要补身体的人才能从我这儿得到东西,一天只能拿一次,我不信能把我的门踏破。” 白善便道:“那你试试?” 周满立即应下,“待过了端午我就试。对了,你案子审完了吗?” 白善道:“还有八个,下午尽量审三个,明天再审五个就完了。不过要判决得端午之后了。” 他道:“这个案子不小,刺史府那边来了口信,郭刺史对此事也很关心,所以我还得听听他的建议。” “他要是不支持你严判呢?”很多才到地方的官员为了施恩,都会先展示自己的宽仁。 白善就笑道:“身为下官,我自然要应承下上官的要求,但怎么做就是我的事了。” 周满鄙视的“咦”了一声,道:“你越来越卑鄙了。” 白善轻轻哼了一声,说起端午的活动来,道:“北海县不似益州和绵州,没有赛龙舟,所以我让人准备了傩戏,到那天我们一起上街与民同乐?” “我们不是要去青州城吗?” “我们可以晚一点儿去,反正大人请我们吃的是晚宴,我们过了午时快马过去也是可以的。”他道:“这是我来北海县后的第一个大节日,自然要好好的与民同乐的。” 做县令观看傩戏的感觉和做普通人时观看傩戏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会儿只是想一想俩人便油然而起一股责任感。 周满问:“演什么戏目?” “《捉黄鬼》。” 周满点头,示意他继续说,白善却端起茶杯来喝茶,许久没有下一句。 周满就睁着大眼睛等着,半晌,忍不住眨眨眼,“没了?” “没了。” “就一个?” 白善颔首:“一个就够了,演完了重复演,我了解过了,北海县的人最喜欢的傩戏就是《捉黄鬼》。” 周满没有调查过这件事,但白善说得这么肯定……那就一定是假的。 周满瞥了他一会儿,哼哼两声便走了。 白善呼出一口气,和大吉道:“告诉方县丞,端午的活动一定要好好办。” 大吉:“才方县丞让人过来传话,说是账上没多少钱了,宋主簿问是不是要省着点儿花?” 白善很财大气粗的挥手道:“就那么两个小活动能费多少钱?不必省着!” 大吉就应下了。 的确是不费多少钱。 傩戏的衣服面具等都是伶人自己准备的,县衙承诺了端午表演一天给他们每人五十文的辛苦费,百姓打赏的钱他们自己拿着,县衙不收; 还有就是粽子。 糯米是从库房里拿的,记账就好。 他们要准备的只有粽子叶、红枣、豆子等东西,另外就是请帮工包粽子蒸粽子的钱。 这方面花费的也并不多。 北海县县衙就是穷,这点钱还是能拿得出来的,就是拿出来以后就不剩多少钱了。 宋主簿已经瞄向了董县尉陆续从确定的匪徒家里起回来的赃物。 谁知道他还没提出来,白善在下午审问三个犯人后便召了董县尉道:“将小刘村的人和这两年记录在案的比较大的受害者找来,核对了他们损失的东西,按照一定比例先把东西赔给他们,也让他们过个好节日。” 董县尉一愣,“我们起回来的赃物都要赔出去吗?” 白善颔首,目光紧盯着他道:“我知道,这段时间兄弟们辛苦了,该奖赏他们的我自不会吝啬,但本县没有奖赏的,希望你能约束好他们,不要乱伸手。” 他道:“尤其是这些该发还给受害者的赃物。” 董县尉认真的应了一声,领命而去。 因为白善每天都在审问犯人,小刘村的人这段时间就住在县城里,想要听了审判再走。 而且他们也想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亲耳听一听匪首贾大郎是怎么说的。 而除了小刘村的人外,还有一些常被这些混混村霸欺负的人也跑了过来围观,见县令竟真的在认真审案,便纷纷报案伸冤,想要往这些混子身上加一根压死他们的石头。 所以董县尉找他们并不困难。 这一群人大多住在城东那一片比较混乱和低矮的房子里,一群人可能就租两间房或一间房,男人一间,女人一间完事儿。 听到白县令要把一些赃物先还给他们,大家立即就奔县衙去了,小刘村的人还拉上了金氏和大朵。 母女二人跟着懵懵懂懂的去了县衙,登记名字时才反应过来,金氏没有画押,而是腾的一下收回手,问道:“是不是我画押他们就是拿钱买命,县令大人就不判他们了?” 第2927章 洗干净点儿 第2927章洗干净点儿 董县尉:“你可真会想,我都没想过这一点儿呢。” 他道:“这是白县令怜惜你们,人虽然已经审得差不多了,但要判下来最少得等端午过后两天,大人这是怕你们在县城花销过大,先给你们一些赔偿,剩下的等判决之后我们拿了回来再给。” 金氏一听,悄悄松了一口气,不是放过对方就好。 她丈夫和儿子都死在对方手里,不管他们给多少东西她都不会答应原谅他们的。 大堂那边还在审案,董县尉在这边将东西分割给受害者们,小刘村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来人了,而是只来了一些代表。 金氏和大朵之所以会来是因为她们家死的人最多,受损也最严重,她们一定要亲自看到那些山匪才罢休。 所以董县尉结算给他们村的东西需要他们共同签字画押,先由他们代领后分给村里人。 他将做好的单子给他们,“这是先期赔给各家的东西,都是大人之前给你们算好的,没什么问题就签字画押吧。” 他们能有什么问题呢? 他们从没想过被打劫走的东西还能再赔回来的,他们一直想的是,人抓住了,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打劫他们村庄他们就很满足了。 董县尉从那些匪徒家里抄回来的东西有钱,也有粮食和布匹。 钱和布匹还好,这两样东西都好拿,粮食就比较困难了,既重,占的地方也多。 但大家一点儿也不嫌弃,领了东西就扛着往他们租住的地方走。 外面围观的百姓知道这是县衙赔给他们的东西,听说连被抢走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就不由叹气,“能拿回这么点也不错了。” “这些人可真可恶的,听说死了不少人呢。” “小刘村就死了三个,听说还有个老人是因为失去了儿子和孙子给气死了,外头的死了最少也有三四个了。” “怎么都没想到我们北海县竟然有这样的恶人。” “不知道白县令会怎么判?” “匪首肯定会斩首的,其他人就不知道了,要判也得端午之后了吧?” “庞郎君,端午你回家吗?” “听说北海县端午有活动,白县令只休沐两天,我想着不如在这里等结果出来,我要是回家,再想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我也是,我也不想回家,正好趁此机会去海边看看,听说北海县的海产不错。” “同往,同往,我也不回家。听说端午那天会有傩戏,看完了傩戏我们就走。” “说起来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傩戏了。” “这东西还是在中原、岭南一带更多一些,我们这里很少。” “上次看傩戏还是在齐州看的呢。” 他们在这里议论,白善也将嫌疑人都过了一遍,基本上把没犯大事的都筛选出来了,除了还没抓住的五人外,其他人全部被认定为有罪。 白善对书记员道:“整理出来,本县明日去青州城要带去给刺史看的。” 书记员整个人都呆滞了。 他低头看了眼案桌上厚厚的案卷,很想到海里去静一静,他期盼的看向白善,“大人,就我一人吗?” 白善偏头,“这案卷不都是你和赵明记录的吗?应当都了然于胸了,再整理整理就是了。” 书记员面无表情的收回了目光,虚弱的应了一声。 等白善一走,他就差点儿落泪,他揉了揉自己酸疼的手腕和手指,想辞职了怎么办? 书记员拿着案卷去找赵明,面无表情的道:“赵吏,大人让你与我一起整理案卷,明日大人要带去青州城的。” 赵明看了他一眼,抬头看了一下时间后还是认命的去和他加班了。 白善也没下班呢,他去找方县丞处理事情。 方县丞在县衙的另一个院子里,白善进去时他正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院子里,伶人们身上穿着各种鬼怪的衣服正无措的看着他。 白善很好奇,“方县丞,你这是怎么了?” 方县丞抬起头来,抹了一把脸沧桑的和白善道:“白县令,傩戏只怕要不行了。” 白善:“我都昭告天下不对,是昭告整个北海县了,现在你说不行?” 他抬头看向低着头站在院子里的人,好奇的问:“我看他们的装扮虽然有些破烂,但扮相还可以啊,为什么不行?” 院子里的人便齐齐往两边一站,露出后面一个阎王扮相的人,他坐在地上正捂着脚,看到白善,花花白白的脸上就流下眼泪来,因为害怕还打了一个嗝。 董县尉道:“他脚扭了。” 白善:“脚扭了坐在地上干什么?送医署啊” 于是衙役们和伶人们七脚八手的把人抬到医署去了。 满宝看了看后啧啧道:“这是骨头不好啊,崴了。” 阎王爷和白善强调道,“大人,我平时身体很好的,我就踩着栏杆往下跳,我也不知道为何落脚时脚会往一边扭,然后就” 白善叹息一声道:“罢了,我也不怪你。” 阎王爷就松了一口气,方县丞从后面飘进来,问道:“大人,傩戏怎么办?” 白善扭头问那些伶人,“你们谁会扮阎王爷?” 捉黄鬼其他的鬼可以少一点儿或者没有,但阎王爷不能少啊。 伶人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白善瞪眼,“你们都跳了这么多年的傩戏,竟然连阎王爷都不会跳吗?” 为首的老者道:“他还没收徒弟呢,这每个人都跳自己的戏,要传下去得找徒弟啊。” 白善揉了揉额头,问道:“那就没人会跳阎王爷了吗?” 众人干笑,别说他们不知道,就是知道也不能告诉白善啊,他们恰饭也是有竞争的,怎么能让别人加入他们呢? 白善一一扫过他们,最后扭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阎王爷,眼中渐渐兴味起来,问道:“你只有这一套阎王爷的衣裳吗?” 阎王爷愣愣的点头。 白善就矜持的点头道:“罢了,你脱下来吧,我来找人代替你。” 董县尉呼出了一口气,觉得白县令不愧是底蕴深厚的世家,身边竟然还有会傩戏的下人吗? 周满却一下扭过头来看向他。 白善轻咳一声,给她使了一个眼色,让大吉把衣服剥下来以后送回去给五月洗。 “洗干净一点儿。” 明天见 第2928章 发表讲话 此时已过酉时,医署也要下衙了,周满处理好他的伤,开了敷的药膏后便兴致勃勃的和白善一起回县衙去。 一众小鬼黄鬼抬着阎王爷跟在后面。 这群人在县城里租了房子住的,不过这会儿不是回去休息的时候,白善让他们,除了受伤的阎王爷外表演一下自己的动作。 周满和白善一起抱着胳膊靠在栏杆上看,见他们大汗淋漓的表演了一场后微微颔首,虽然缺了阎王爷,但他们的这篇戏目和他们以前看的《捉黄鬼》差不多,只不过因为一些演员的动作习惯和幅度的问题,看上去有差异而已。 白善很满意,就对他们道:“你们回去休息吧,明日辰时过来县衙集合,我会给你们找好一个阎王爷的。” 伶人们对视一眼,纷纷道:“大人,既有人选,不如将人叫来,我们先演过一遍?” 白善看了一下时间,觉得自己的时间可能有点儿不够用,他还得准备一下明天去见郭刺史的东西呢。 于是拒绝了,“放心,明天你们自顾自演你们的,抓到了黄鬼押到阎王爷面前就行,他不会忘记自己的主要动作的。” 伶人们也不想失去这次赚钱的机会,因此略一思索就同意了。 本来就是他们的人受伤,万一县令顺势就不要演傩戏了怎么办? 他们还指着这一次赚点儿钱呢。 周满和白善一回到家里就开始翻箱倒柜。 西饼愣了一下后马上问:“郎君,娘子,你们要找什么?” 周满沉思了一下后道:“让五月来,当时好多东西是她收拾的,她应该知道。” 白善:“那面具还是我们在益州的时候定做的呢,这会儿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戴得下。” 周满就扭头看了看他的脸,勉为其难的道:“也不差多少,应该可以戴得下。” 五月很快来了,白善就和她描述,“就是我们常放玩具的那个箱子,以前我们玩剩下的小弓、弹弓之类的,里面有一张面具……” 五月:“那面具可就多了,郎君说的是哪个?” 她拖了凳子来,从柜顶拿下来一个箱子,打开来,从边边的布袋子里拿出好几张面具,“都是郎君以前买回来后舍不得扔的。” 白善就翻找了一下,翻出一张阎王面具来。 这是杨木做的,质地非常的轻薄,当年他们在益州时找摊主定做的,私底下没少玩儿。 白善一直做的是阎王爷,这可是他凭实力拿到的角色。 周满也翻出了自己的面具,戴上玩了一会儿道:“明天我也要戴面具上街玩儿。” “去吧,”白善道:“你要记得看我的表演。” 周满表示没问题。 虽然他自信自己记得所有的动作,也能跳出来,但他还是戴上面具在院子里跳了两遍,周满给他查漏补缺了一下。 俩人和白二郎私底下没少玩傩戏,甚至他们在益州府学的时候还和同窗们私底下跳过好几次。 但公开的演出却是第一次。 以前跳的傩戏是给同窗们看的,最多还有几位先生,这一次却是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一起跳的。 想想就有些激动,所以白善一大早就醒了。 周满察觉到身边的人起床,她勉强撑开眼睛,发现外面的天空还只是蒙蒙亮,她就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还把被子给拉到了头顶。 即便已经五月了,但清晨依旧有些冷。 白善起床穿好衣服就去扒拉周满,“你起来看我跳傩戏吧。” 周满死死地躺住不动,嘟囔道:“不起,讨厌死了,你快走吧。” 白善见叫不动她,只能惋惜的自己练去了。 天亮以后,县城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大家都知道,今天一大早县令会在县衙门口主持傩戏开坛,到时候还有粽子发,所以大家都早早准备好在县衙外等候了。 白善穿着绿色的官袍站在县衙前广场的一个台子上与众人说话,“这是本县来北海县的第一个端午节,将来本县还会与诸位度过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是第四五六个端午。” “近日来,因为审问排除山匪之事让县城人心浮动,本县还听说今年城中的孩子哭闹的都比往年的多,怀疑是邪祟作祟。” 他道:“本县不管是人心险恶,还是邪祟作祟,敢伤本县子民的,本县皆斩之。” 底下的百姓一听,感动不已,纷纷叫着大人英明。 白善抬手压了压,等众人安静下来后才道:“人心险恶,我们就斩去险恶人心,只望将来尔等父慈子孝,友睦乡邻,做到了这两点,再忠君尚义,我北海县别说在青州城,就是在整个大晋也都有名有望了。” 白善带领着大家展望了一下未来,又鼓励了一下大家,这便开始上香开坛了。 不管懂不懂的,大家都跟在白善身后拜。 等拜完了,县衙一侧的小门打开,有衙役抬出两筐还冒着腾腾热气的粽子,一看就是才捞出来的。 大家一看到,立即往前拥挤,这可是衙门发的福粽呢,除了前两年路县令送过一次,他们就没得到过。 听说吃了县衙的福粽,那就自有一股正气,不惧邪祟了。 董县尉和方县丞早准备着了,一见他们拥挤,立即哐哐的敲锣,大声喊道:“挤什么挤,挤什么挤,都老实些,排着队上前来领,县衙请了这么多人包了两天呢,足够你们吃的……” “都老实点儿,谁要是不老实,别说请吃粽子,我还能请你们去牢里住两个晚上。” 大家便你挤我,我挤你的慢慢安静下来,不敢再闹腾。 白善扫了一眼,看见他们还算有秩序,便转身回去换衣服。 周满好奇的围着他团团转。 他们以前跳傩戏都是只戴面具,从不换衣服的,她还是第一次见穿上玄衣纁裳的白善。 阎王爷的衣裳是玄色为主,纁色为辅,不过这件衣裳质量一般,玄色不够厚重,纁色又偏黄,看上去不够威严。 五月和九兰连夜将腰和肩收了收,白善此时穿上去勉强合体,步一迈开,没有多少阎王爷的稳重,倒是多了两分活泼。 周满看着哈哈大笑起来,“还不如我呢,我扮上说不定比你还好。” 白善就瞥了她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后道:“你?你不行,你过于娇小了,又矮,哪有阎王爷身量那么小的?” 周满脸上的笑容落下来,“你再说一遍。” 白善伸出手指道:“好话不说第二遍。” 话音才落他就往后一蹦,直接躲开周满的扫堂腿,两蹦三蹦就出了门,还哈哈大笑道:“你打不着我。” 不一会儿又从门口探头进来叫住五月,“快把我的面具给我拿出来。” 第2929章 傩戏 第2929章傩戏 白善戴上面具,避着周满,也不进屋,就在花园边上的水缸里照了照,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就背着手走到门前,冲着里面的周满道:“你看,我好看吗?” 周满一脸无言的看着他,“戴着阎王面具问我你好不好看,我要是说好看,那到底是夸你好看,还是夸阎王好看?” 白善笑眯了眼,“现在我便是阎王,阎王就是我。” 他冲周满伸手道:“快来,我们一起出去。” 满宝就抓起自己的面具跑出去,伸手在他手掌心拍了一下,并不让他牵。 白善也不在意,接过她手里的面具,给她戴上,绑到一半道:“紧不紧?” “还好,就这样,掉不了。” 白善就将面具给她绑好。 满宝有两个面具,一个是判官面具,一个是小鬼面具,都是当年在益州找匠人做的。 判官面具是因为她抢不到阎王,最后抢到了判官的角色,而小鬼则是因为这一张小鬼面具很好看。 周满觉得是所有小鬼形象中最好看的,平时看傩戏她都是戴着这个,只有和白善他们去跳傩戏时才会戴上判官的面具。 现在她戴的就是小鬼面具。 一戴上,白善就从后面拎住她的后衣领,压低了声音道:“小鬼,本王抓住你了。” 周满拍开他的手,蹬蹬的先往前面跑了,“赶紧的吧,前面的人都等急了。” 俩人从连接前衙的小门过去,伶人们早等着了,看到一个小鬼和一个阎王走进来,他们立即起身。 一旁的衙役都张大了嘴巴,虽然白善换上了阎王的衣裳,还戴着阎王的面具,但那身形,那气质,一看还是县令好不好? 更不要说和他几乎肩并肩走进来的“小鬼”了,那就是周大人啊! 白善看到他们,手一挥道:“我们走。” 伶人们: 众衙役: 大家一言难尽的跟在白善和周满身后往前去。 到了县衙门前,周满就主动避到一旁,白善看向门外,偏头看向后面拿着锣鼓的小鬼,他们反应过来,立即Duang的一声敲响锣,俩人则敲着脖子上挂的鼓,一跃跳出了县衙,动作怪异的簇拥在台阶下 白善便气势一变,透过面具眼神犀利的看向前方,也跳出了县衙。 外面百姓听到锣鼓声扭头看过来,看到这些身着鬼差衣服的伶人敲着锣鼓,跳着舞冲出衙门便大声喊道:“傩戏!是傩戏开始了,大家快来看呀” 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傩戏,特别是小孩子们,没有官方组织,乡下地方逢年过节偶尔还能看到傩戏,城里就基本不见了。 所以他们惊奇不已,才挤进来,便见被众鬼簇拥在中间,衣饰看着最华丽的一个鬼便跳跃着朝他们来,只是两下就到了跟前,他弯腰,伸脖,脑袋一下就凑到了眼前,正好和孩子们眼对眼。 孩子们看到他脸上戴的面具,吓得“哇”的一声叫出来,孩子的母亲却很高兴,一边按着孩子一边大声道:“这是驱祟,保健康的,快谢谢阎王爷,快谢谢” 孩子被母亲感染,总算不闭着眼睛叫了,但依旧害怕的躲在母亲的身后,才睁开眼睛要去看他,但阎王已经走了,他步伐灵动跳跃,在众鬼的簇拥下往前跳去,看到他感兴趣的人就跳过去盯着人看,跳完驱祟的舞步后就又灵巧的跳回众鬼之间。 领了粽子的人好奇的簇拥上来,连没领到粽子的人都忍不住围过来,和跳傩戏的队伍一起往前。 不一会儿街上就围满了人,好在他们带着鬼面具,穿着鬼差服,本身就让人很可怕,哪里拥挤了,他们就蹦到旁边去吓唬人,然后中间就会空出一片空间来,拥挤的人群便慢慢分流,都不必衙役们维持秩序。 崔瑗被人群一下挤到了中间,那阎王爷看到他,一下就跳了上来,围着他来了一段驱祟舞,崔瑗对他行了一礼,见他不走,只能无奈的摸了摸钱袋,从里面抓了一把铜钱给他。 铜钱当然不是白善收的,后面有捧着托盘的小鬼,他立即捧了托盘上来接住钱,高兴的大喊道:“阎王驱祟赐福” 崔瑗:驱祟也就算了,赐福算怎么回事? 判官见县令大人跳得忘乎所以,连忙蹦了过去,手很敷衍的划拉了几下,就凑到白善身边道:“大人,我们要捉黄鬼了。” 这驱祟舞他们都跳两遍了。“ 白善瞥了他一眼,“捉啊。” 捉黄鬼不是大鬼和小鬼们的活儿吗? 这种事难道还要他这个阎王爷亲自去做吗? 那您倒是别再乱跑啊,您是阎王爷,要在中间的,一直领着大家跑,他们要怎么抓黄鬼? 周满带着小鬼面具挤进来,差点儿把面具给挤掉了,她冲白善道:“怎么还不捉黄鬼?” 嘻嘻哈哈看得正欢乐的百姓们才反应过来,“对啊,黄鬼呢?” 一直落在后面的黄鬼终于跑到前面来了,他都快要哭了,他才应该是C位好不好,本来应该是他戏份最多的,虽然都是被打被捉的戏份,但的确应该他跑在最中间啊。 白善终于反应了过来,老老实实的退回到中间。 捉黄鬼的戏码总算上演。 黄鬼不仅代表了洪涝、虫害和疫病等天灾,也代表了忤逆不孝、欺负弱小等邪恶的势力,捉住黄鬼,对其审判,处以极刑便代表了众人战胜那些天灾和人祸,确保这一年和未来都能够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畜平安、世道安宁,同时也对人们进行了尊老爱幼的教化。 这也是白善百忙之中还要在北海县举办一次傩戏的原因,最近北海县抓了太多人,审出这么多恶人和恶事,若不教化,震慑不住,恐怕会有人学习这些恶行,到时候使民风更加败坏。 再没有比娱乐更深入人心的东西了,而其中又以歌曲、傩戏为最。 白善这个阎王爷当着众人的面处置了黄鬼,围观的百姓顿时大声喝好,欢欣雀跃不已。 一个戏目就结束了。 白善清了清嗓子要说话,判官吓得不轻,连忙挥着手臂跳着凑上去,压低声音道:“大人,不能说话呀,咱没有唱词,全靠跳的舞的呀。” 白善瞥了他一眼,忍下了满肚子的话。 罢了,虽然想趁机宣传一下律法道德,但也不能坏了行当的规矩,不说就不说吧,哼,等以后他再专门招了人到跟前听。 晚上九点见 第2930章 酣畅 一个戏目跳完,白善便又领着一众小鬼凑上去给人跳驱祟舞,他最擅长这个,因为每次上街去看傩戏,他们最喜欢围着他和周满白二跳这段舞蹈。 当然,跳完了他们总要给对方一些钱的。 大家欢乐的沿着前门大街往前,北海县的百姓一边随着人群向前,一边道:“虽说我很少看傩戏,但这阎王爷也太爱跳驱祟舞了吧?他刚才就冲我家孩子跳了两段,我都不好不给他钱。” “他也冲我跳了,别说,跳得还挺好的。” “他最有气势了,不愧是阎王爷。” 大家簇拥着傩戏的队伍慢慢走远,县衙门口空了一大半,还有一小半的人坚持不懈的在排队领粽子。 不过这个速度也快,粽子都是提前蒸好的,一人一个,多的没有。 上去一个给一个,他们拿了粽子就去追人群。 方县丞见队伍有秩序了,便呼出一口气,回身找人,“幸亏傩戏将人带走了,对了,县令呢?” 董县尉一脸的一言难尽,指向已经快要消失不见的人群。 方县丞就皱眉,“时间不早了,大人该准备去青州城了吧?怎么这时候还去凑热闹?” 董县尉瞥眼看他,“方县丞,大人并不是去凑热闹,而是去做热闹。” 方县丞不解。 董县尉就背着手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副忧虑沉痛的表情道:“我们县令亲自去扮阎王爷了。” 方县丞:…… 方县丞惊呆了。 别说方县丞,整个县衙的人知道这件事都惊呆了。 “不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大人怎么会跳傩戏?” “千真万确,那就是县令,虽然戴着面具,但我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天,我还能认不出县令吗?” “那气质,那身量,是一般人能比的吗?” “我也看到了,就是县令,董县尉也说了是县令大人。” 大部分人没见到白善的扮相,但衙役们今天都要当值,大家凑在一起时你传我,我告诉另一个,不一会儿全县衙都知道了。 “不可思议,大人竟然会跳傩戏。” “那不是下里巴人才跳的吗?” “也不是吧?听说以前还有贵人以傩戏祭祀祈福呢,但县令大人跳傩戏……” 不可想象,真的不可想象。 一群衙役你看我一下,我看你一下,最后就齐齐往大街上去,谁也没再偷懒,而是跑去和董县尉道:“董县尉,我们去大街上维持秩序。” “对,今日上街的百姓多,可不能让他们挤到。” 大家呼啦啦的全跑了,追上大队伍后发现他们挤不进去了。 越往下,吸引到的人越多,整条街上都是人。 百姓们不知道中间的扮演阎王爷的是他们县令,但北海县难得有这样的活动,连周边村落的村民都早早进城,为的就是看傩戏,领粽子了。 周满被大吉和两个护卫护着在人群中穿梭,跟着白善一边跳着一边往前走,但人太多,不一会儿他们四人就被挤分开了。 只有大吉因为抓着她的手臂还紧紧的跟着她。 周满只能退出去,到了边上摊位上,正好对方在卖甜酒,她便要了一碗,将面具取了,呼出一口气道:“人太多了,回县衙把衙门们叫来维持秩序。” 大吉应下,却看着周满没动。 她就竖起两根手指道:“我发誓,绝对不挤进去看热闹了。” 大吉这才走。 周满呼出一口气,转头去看围观的人群,这才发现有不少人不是北海县城里的人。 她自来北海县后就走街串巷,不说都熟悉了人脸,至少对衣服帽子和鞋子这些是熟悉的,城中四处,每一处的人住着的人都有一些共同的特征。 而看这些挤在中间看热闹的人,他们很显然是从乡下进城来的,还有的则是文士打扮,应该是从其他县过来的,或是从下面的乡里上城来。 周满对此很高兴,这说明北海县城吸引到人来这里了。 董县尉很快带了剩余的衙役过来,敲着锣鼓让想挤进去凑热闹的衙役都召集了出来,然后分队上前去将围观的人群分流,总算让人群不那么拥挤了。 县城就那么大,而且他们只跳一条街。 从辰正开始,他们一路跳到街尾,中间还休息了两下,说是休息也要带着面具和围观的百姓互动。 等到街尾时正好午时。 百姓们意犹未尽,就围着众鬼要祝福。 白善悄悄退出人群,在大吉等护卫的护持下上了马车,直接拐入另一条街,绕着路回到了县衙。 白善在车上就把身上的衣服给剥了,他只着一身中衣的跳下马车,看到站在门口的方县丞便冲对方笑笑,想到他这会儿还带着面具,便将面具拆了,把衣服丢给护卫,一边朝里走一边和方县丞道:“失礼了,本县去收拾收拾。” 方县丞:…… 白善转着手上的面具高兴的回到后院,见周满也才回来的样子,便兴奋的问她,“你看到了吗,我跳得如何?” 周满不吝夸赞,竖起大拇指道:“超厉害!” 白善便自得起来,“我也觉得我跳得不错。” 五月已经急匆匆的准备好了热水,出来看见俩人便迟疑起来,“郎君,娘子,你们谁先洗?” “我吧。” “我来。” 俩人一同开口,然后看向对方…… 周满转身就往门里跑,最后以更近的距离取胜,一把跳进门里,反手啪的一声关上门,差点儿把冲上来的白善鼻子给拍掉。 周满栓上门闩,大声喊道:“我先!” 白善只能摸了摸鼻子退下。 等俩人先后沐浴好,家里也给他们准备好了午食。 看到他出来,周满便指了桌子上的公文道:“刚刚方县丞和赵明送来的,说是你需要的东西。” 白善便一边吃一边翻开公文看。 他看得很快,一目十行的扫过,等吃晚饭,公文也就看完了,他合起来放到一旁道:“不错。” 满宝也吃饱了,扭头看了一下外面的太阳,叹息,“这会儿出门很辛苦啊。” 白善就起身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赶紧的吧,迟了就不好了。” 她只能起身出门,赵明和文天冬已经在等着了,只等俩人出来便可以走。 宋主簿看着和白善一起离开的赵明,心中更忧虑了。 之前赵明代过一阵主簿,白县令不会是想让赵明取代他吧? 第2931章 上官 第2931章上官 白善和周满快马加鞭的赶到青州城,青州城的端午活动也刚刚结束,各县县令都是提前一天到达青州城的,因此有幸和郭刺史一起参加了活动。 活动完毕,郭刺史干脆带着他们去酒楼里吃了一顿午食,吃饱喝足,正坐着喝茶聊天呢,有衙役悄悄来报,“刺史,北海县的白县令和青州医署的周大人到了,现正在刺史府呢。” 郭刺史看了一下时间,发现他们两个比预计的还早了一个时辰来,微微满意,颔首道:“请他们过来。” 又让酒楼的掌柜给上了一壶新茶。 同坐的其他几位县令便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偷偷看向一旁的路县令。 路县令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眸坐着,好似看不到大家的注视一样。 郭刺史已经高兴的先和大家介绍起白善周满来了,“白县令今年刚到任,这是他到任后的第一个端午,所以他们县里有个活动,便比大家晚到一些,好在我们吃的是晚宴,倒不耽误什么。” 众县令:说得好像他们不是第一年到任,不是第一年和县内的百姓过端午似的。 就是路县令,他也是益都县的新县令,并不是旧的。 郭刺史笑眯眯的看着众人道:“说起来,白县令是你们之中最年轻的县令了,他未曾外放过,之前是在中书省做中书舍人,他若有做得不周全的地方,你们多指点指点他。” 众县令会心一击,连路县令都感觉心脏被插了一箭,这话说的,虽然他们有外放的经验,但白善外放前的官职不仅尊贵还高品,他们怎么指点人家? 而且他们现在都是县令好不好,除了郭刺史,谁有资格去指点另一方的做法? 坐在郭刺史下首的路县令就在心里叹气,果然白善预料的没错,郭刺史这是要将白善提起来打压他呢。 白善和周满很快从刺史府赶了来。 俩人一进门郭刺史便起身,其他人便只能跟着起身相迎。 郭刺史很有分寸,先和周满行礼,笑道:“多日不见,周大人风采更胜往昔啊。” 周满笑道:“刺史也越发的精神了。” 等问过周满,郭刺史这才看向白善。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白善,不由的上下打量一下他,见他身着月白色祥云团纹圆襟,腰间一左一右挂着两块乳白色的羊脂麒麟玉佩,含着笑站在眼前,便如朗月清风,就是他都忍不住心中赞赏欢喜。 郭刺史暗道:幸亏不是在京城,这包间里也没有女眷,不然不知要收去多少女子的心。 倒跟当年杨和书风靡京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郭刺史也不例外,他看看白善,再看看周满,这才发现她穿的妃色羽纱衣裳,显得俏皮活泼,难怪觉得今日看见的周满更胜往昔呢,原来是衣裳衬的。 这一看就是特意打扮过的,郭刺史的宴席能被人如此看重,他自然是高兴的,于是他更高兴了,忍不住赞道:“我在京城时就听人说起过白县令姿容不下杨长博,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白善不由尴尬,“刺史过誉,我岂能和杨学兄相比?”他和杨学兄差的是一张脸吗? 他们差的是一个娘啊! 听说杨学兄的母亲曾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人儿,所以他要是长得和杨学兄一样好看,那不仅要回胎重造,还得换一个爹娘才可能。 包厢里站着的路县令等人一点儿情绪波动也没有,他们掀起眼皮来扫了白善那张小白脸一眼,心中冷笑,果然小白脸都是一样的,明明长得好看,自己非不承认,就是想让人夸。 他们没见过杨和书,觉得白善这样已经是极好看的了。 郭刺史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畅快的笑了一阵后伸手拍着白善的肩膀道:“你这是自谦了,就算有所不及,那也不差多少了,且你们二人还都饱读诗书,才华横溢。” 郭刺史笑问:“我记得白县令以前是在绵州居住,那应该和杨刺史很熟悉才是啊。” 他在京城时就听人说了,白善和杨和书唐鹤的关系极好,官场之中,出了其妻周满,他和这俩人走得最近。 郭刺史心中叹息,他可是比杨和书唐鹤早了十年出仕呢,却没想到他们如今的官职却是差不多的。 甚至论影响力,他还比不上俩人。 郭刺史心中叹息时也命也,便笑着拉白善周满入席。 白善正想解释一下他和杨和书的关系,但见郭刺史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便闭上了嘴巴,笑着行礼过后便入席了。 郭刺史拉了白善坐在右手边,那本来坐在郭刺史左手边的路县令就只能往下挪一个位置,将位置让给周满。 因为现在这个屋子里,除了郭刺史,也就周满的官职最高。 众县令眼见着郭刺史明着偏爱白善,心里有点儿发酸,不过很快又忍不住悄悄去看路县令。 他们算什么? 本来郭刺史就不太看得上他们,但路县令不一样啊。 路县令这会儿一定比他们更难受,只要有一个人比他们难受,他们心里就好受多了。 看着没多少表情的路县令,众县令呼出了一口气,嘴角含笑,也高兴起来,竖起耳朵听郭刺史和白善说话。 郭刺史和白善正在说京城的人和事,在场的县令虽然都去过京城,甚至还见过皇帝,但论对皇帝的了解,肯定没人比得上郭刺史和白善。 所以他们就竖起耳朵听,现在听到的多一点儿,将来说不定就能派上用场。 郭刺史早在出京前就听人提起过周满和白善,周满他之前已经见过,的确是位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女子,但见白善也名不虚传,他便也忍不住和他们这一对夫妻俩搞好关系。 于是谈着谈着他就论起亲戚来了。 郭刺史笑道:“我与两位可真是相见恨晚,可惜当时焕儿成亲时我不能亲自上京,若是当时我便去京城见到两位就好了。” 白善便笑道:“今日再见也不晚,虽然晚了,但下官依旧折服于大人风采。” 满宝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抖,觉得他的这个马屁拍得太肉麻了,但郭刺史却很高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下午六点见 第2932章 说情 算起来,郭刺史手底下有七个县,只是除了益都县以外,其他县的民生都有些差; 而且除了益都县外,其他县的县令都是去年和今年陆续派过来的。 郭刺史才来不久,虽然明面上接手了刺史府,但因为路县令管理了刺史府半年时间,和刺史府的长史、司马等关系不差,更不要说和底下的小吏了。 有时候郭刺史传下去的事情都需要两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做好,但路县令那边有点什么事,说一声,这边当天就能做好。 所以郭刺史急需抬起一个县来和益都县打擂台。 他本来更倾向于千乘县,但因为有白善和周满的缘故在,他现在更倾向于北海县了。 北海县距离青州城也不远,最主要的是,他们是亲戚! 亲戚嘛,就要互帮互助嘛。 白善也认为他们要互帮互助,他不仅可以帮助郭刺史更快的融入青州,为其做出政绩来,还会尽量缓和他和路县令的矛盾。 路县令就坐在一旁看着他的盟友和郭刺史相谈甚欢,心中也复杂得很。 吃过下午茶,郭刺史带着众人移步回到刺史府,他先让众县令去休息一会儿,却请了白善和周满去书房说话。 让郭刺史很满意的一点是,北海县发生了山匪劫掠这样严重的事件后,白善第一时间告知他,并且和他求助。 这让郭刺史可以参与到县治中去,让他很满意。 这次郭刺史将他叫去要谈的就是这件事。 被带下去休息的县令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凑在了院子里说话。 见下人上了茶便退下去,他们便不由放松了一些,悄悄看了一眼路县令后道:“听说北海县出了一伙山匪,竟然打劫村庄,还死了不少人呢。” “我也听说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都已经传到我们县去了,因为白县令公开审案,最近我们县还有些文士特意跑到了北海县去看热闹……哦,不,是堂审去了。” 又有县令去瞄路县令,“白县令这算有功还是有过?虽说剿灭了山匪,但治下出现如此严重的匪患……” 他话没说完,意思却很明显。 路县令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有些愧疚的道:“山匪是本官在任上时出现的,就连劫掠事件也是在本官在任的时候,要说失职,那也是本官,和白县令并无干系。” 其他几位县令面面相觑,没想到路县令这么爽快就认了,话说郭刺史都这么看重白善了,您真的不再挣扎一下吗? 直接就认输真的好吗? 郭刺史此时也在和白善商讨路县令的失职之错。 白善道:“路县令的确有失职之过,但此事也不能全怪他。” 他道:“他们第一次抢劫小刘村是在去年的九月,当时只有几户人家受损,因为没伤人,只是损失了一些财物,所以村长只报给了里正。” “而当时恰逢三年一次的里正评选,他出于私心没有上报,”白善道:“第二次,也就是出了人命的那一次是在过年前,当时路县令已经调任益都县,北海县那边是方县丞和董县尉代理政务,贾里正发现是治下村民纠结人组成了匪帮劫掠村庄,又因为贾大郎等人都出自同族,所以就帮着隐瞒了。” 案子现在已经很明朗了,贾大郎好吃懒做,又横行乡里,平时还喜欢赌钱。 他去年输了不少钱,但又好面子,花销特别大,第一次抢劫小刘村算是意外,当时他缺钱花,就叫上了几个玩得好的人一起进山去狩猎,想要抓一些野味去县城卖。 结果野味没打到,他们竟然顺着山到了另一头的小刘村。 一直以来,小刘村只有一条通往外面的路,他们走出来的这条路杂乱无比,根本就称不上路。 但见下面的村庄安静平和,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晚食才过不久的麦香味儿。 饿了快一天的贾大郎就恶从心起,带着人藏在山里半宿,等到天黑得透透的,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就悄悄摸到了山边的几户人家里。 动静惊动了人家,但他们蛮横,动作又快,手中还有要打猎特意带上的刀,直接就威胁人拿出了钱,然后又一人扛了一袋粮食跑了。 他们原路返回,粮食都没带回家,直接拿到大集上出手卖了,和抢来的钱一汇合,发现还不老少,都快抵上他们一年的收入了。 于是他们拿着那些钱又浪了一阵,将钱都花完之后还倒欠了不少赌债。 但这一次,尝过甜头的贾大郎一点儿也不着急,他来回盯着小刘村好几次,发现这个村子虽然小,也穷,但因为它几乎与世隔绝,里面的田地又肥沃,所以其实是不缺吃的。 他们的粮食很多,比他们大井村这个大村还要多。 所以贾大郎决定干一票大的,所以召集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兄弟,找了时机进去直接把整个村都抢了。 那一次,他们几乎把小刘村的粮食全都搬空了,还有那些村民的积蓄。 那可是一个村子几代人的积蓄,平时不显,放在一起还是不少的。 虽然要分成很多份给兄弟们,但作为老大,贾大郎还是分了不少,和他关系比较亲近的几个也分了不少。 这样的结果是很显然的,两个村子里突然富起来好多人,贾里正人品不怎么样,大眼光还是很敏锐的,当下觉得不对,就到各家走了走,然后就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加上小刘村的村长也找了过来和他报案,说小刘村被劫掠。 贾里正又不傻,一下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治下出现这样严重的事,那些土匪还多是他们同族的人,贾里正都没犹豫就决定瞒下这件事。 不然闹出来,贾家以后在这一片别想做人了。 他就只能替贾大郎瞒着。 贾大郎也知道贾里正知道了,见他出手,倒也大方,直接给贾里正家里拎去了两只鸡和两袋粮食。 贾里正收了东西,那就只能更尽心的替他们遮掩了。 白善道:“所以此事路县令虽失职,却也不能全怪他。” 他转移掉话题,道:“如今贾里正和众匪都被押在了县衙中,下官想听一听大人的处理意见。” 第2933章 投桃报李 郭刺史被请教,对此很满意,他想了想后道:“按律严惩吧,这些人都是本地的村民,甚至同里,竟然能做出劫掠乡民这样的事情来,民风已经败坏,若是不严惩以震慑人心,只怕以后还有人学着他们落草为寇。” 打劫绝对是这个世界上聚拢财富速度最快的方法,对于因为天灾人祸,活不下去才落草为寇的人郭刺史还有可能考虑网开一面; 但对这些完全是因为心恶才落草为寇的人,郭刺史觉得便是全杀了也不为过。 尤其是劫掠乡里的人,更不能容忍。 大晋说到底还是熟人社会,同州、同县便比陌生人更有感情,更不要说同里了,说白了,大家喝的水可能都来自于一条河。 就算是灾荒年代落草为寇的山匪,那也是去别的地方抢劫的,谁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落草? 那些人抢掠的也多是过路的客商,抢掠本地的人,你还当不当人,以后还葬不葬回祖宗祠堂了? 做土匪的人恶,做到连本地人都抢的土匪更是恶上加恶,已经连最基本的廉耻都没有了。 白善也是如此认为的。 他道:“贾里正也该严惩。” 郭刺史颔首,不过还是提醒道:“地方宗族盘根错节,你处理时要小心一些,贾氏要是不好处理,可以暂缓,不要再弄出民变来。” 白善应下。 他又道:“小刘村太小,山匪之事虽不是他们的过错,但因为涉及的人过多,当地只怕会排挤小刘村,结成村仇就不好了,你也要想办法化解掉。” 白善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郭刺史沉吟,“此事其实还是上一任遗留下来的问题……”显然还是想把锅完全扣在路县令头上。 白善:…… 为了他们那摇摇欲坠的盟约,白善只能继续劝道:“刺史,路县令是青州资历最老的官员之一了,他在这事上所有失职,但并不显。何况他在青州的名声还很好。” 去年一场东征之后,青州大半重要官员都被撸了,只遗留下一个路县令。 在那之前路县令还没什么名声,之后就声名鹊起了。 别人都有事儿,就他清清白白留下来了,看着就是个好官呀,更不要说他接手刺史府后能够将青州的乱局稳定下来,不仅在青州官场有了很好的名声,在读书人中也有了名声。 各县的文士这大半年来都没少讨论这位益都县新县令,所以白善给郭刺史的建议就是,“大人此时对他问责,落在外人的眼里,只怕有心胸狭窄之嫌,既如此,不如大方勉励,也让世人看一看刺史的胸襟。” 郭刺史本来就在犹豫之间,闻言叹息一声道:“罢,就如此吧。” 谈完了县城的公事,郭刺史就和周满谈起医署的事来。 周满便道:“大人,我这次还带了青州医署药典文天冬来。” 她笑道:“他是我的学生,在太医署时成绩便很好,青州城这边的医署要是开起来,我会让他暂时坐镇。” 郭刺史闻言便含笑来回看着俩人,笑问,“周大人的这个安排倒是周道得很呀。” 周满觉得他想多了,她之所以这样安排并不是想留在北海县和白善待在一处,而是因为北海县那边的医署正到关键时候,她得紧盯着它,看它走上正轨。 她回头可还得写报告呢,很重要的。 但郭刺史只是调侃了一句,没有再继续,让周满想解释都找不到机会。 白善就伸手悄悄的捏了捏她的手指,见她看过来就冲她笑。 周满冷艳高贵的瞥了他一眼,咻的一下抽回自己的手指,不理他。 郭刺史带着俩人出去,大家在宴会厅上坐下,总算开始了这次设宴的主题。 大家谈论起各县的发展问题和需要的帮助来。 当然,作为最近有重大问题发生的北海县被重点关注了,就算郭刺史和白善没有提起,也有别的县令对山匪之事表示了关切。 白善便官方的回复了几句。 见郭刺史竟然没有趁机对路县令发难,不免有县令主动道:“治下出现如此严重的匪患,白大人和上任县令都难辞其咎吧?” 路县令便主动和郭刺史道:“这的确是下官失职,请大人惩处。” 郭刺史却叹息一声道:“事情发生时你已经调离北海县,也不能全算你之过,不过教化平民亦是尔等身为县令的责任。” 郭刺史对七县令道:“尔等该引以为戒,回去后好好的宣传忠孝仁义,做好教化之责,不要以为教化就只是看着县学里的学生,并不是多少人考上府学,多少人考中明经进士就可以了的,平民百姓的教化也不容忽视。” 白善立即和其他县令一起起身出列,对着郭刺史恭敬的应了一声“是”。 这件事竟然就这么轻轻揭了过去。 众县令:……说好的郭刺史和路县令龙虎相斗,水火不容呢? 多好的找茬机会啊,怎么就放过了? 路县令一直提着的心悄悄放下来一半,落座时忍不住看向对面的白善夫妻一眼。 白善正在给周满拉开椅子,没接触到他的目光,周满就拉了拉他的袖子,白善回头,趁着郭刺史不注意朝他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笑容。 路县令回到家时还在沉思,他的师爷松了一口气,道:“好在白县令还记得和大人的盟约。” 路县令道:“你一会儿让人悄悄的给他送个口信去,让他准备好下个月的官盐。” 路县令很懂得投桃报李的原则,道:“青州贫困,郭刺史打算用青州的官盐打出一条路来,正巧他又选择了北海县和我打擂台,那对官盐的要求肯定会更高,不仅是质量,更要求数量,让他扩大盐场,想办法将宋家从盐场里挤走,掌握盐场吧。” 师爷忍不住道:“大人当时都没能挤走宋家,他可以吗?” 路县令道:“让他试试吧,而且比起当初的我,白县令资本更雄厚,靠山更多,可比我有底气多了。” 至于能不能做到,那就不是他应该管的事了,反正消息他已经给出了,怎么做是白善的事。 师爷应了下来,亲自将此话吩咐了下去。 第2934章 千里送药丸 第2934章千里送药丸 白善和周满住在驿站里,虽然他们在青州城里有铺子,但那是刘贵他们的住处,论舒服,自然还是驿站舒服的。 俩人笑着和其他县令打过招呼后就进屋,门一关上脸上的笑容就落了下来,然后就脸对脸的趴在床上不动了。 大吉过来敲门,俩人一点儿动弹的意思也没有,用眼神较量迫使对方去开门。 白善最后还是争不过周满,眼见着大吉如此锲而不舍,他就只能起身去开门。 只不过还是忍不住抱怨,“这会儿还有什么事呢?” 不知道他今天累吗? 他今天体力脑力齐消耗,可累得不轻。 跳傩戏很需要体力,又快马加鞭到青州,不能风尘仆仆的去见上官,便又紧赶着先到驿站里换了衣裳 如此紧张的行程,让他连睡前洗漱都不想搞了,为什么还要在这时候来打扰他? 白善打开门,大吉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道:“郎主,路县令那边派了个人过来传话。” 白善精神一振,瞬间精神。 今天的付出有了成果,虽然累,但采摘果实这样的事当然还是得自己亲自去了。 白善出门,回身将门关上,悄悄和大吉去了驿站的后门。 后门墙根处正蹲着一个下人。 白善很无语,“为什么就不能走前门?” 虽然前门有人把守,要是不想让人知道,随便假装个小摊小贩的也可以啊,总感觉在后门见面更显得有问题。 周满听到门被关上,勉为其难的抬起脑袋来看了门口一眼,然后又继续趴着不动了。 跟随在她身边的西饼终于在驿站里排上了一桶热水,她拎了过来,直接倒在架子上的木盆里,兑好冷水后就去拉周满,“娘子,先洗漱吧。” 周满懒洋洋的起身洗漱,又换下衣服,拆了头发,这才舒服的靠在了床上。 但她这会儿反而精神起来了。 白善也精神了,兴冲冲的跑了回来,他推开门看了一眼周满,也撸了袖子去洗漱,换下衣服就快速的钻到床上,眼睛亮晶晶的和周满道:“你知道路县令给了我什么消息吗?” “什么消息?” 白善道:“郭刺史想大量的出手官盐。” 周满惊讶,“这不是正对你下怀?” “不错,新盐场那边还可以再扩大扩大,”白善道:“我们县出官盐的途径不多,青州刺史府这边要是愿意出面,那便有了保障,相当于不管我出多少官盐,他们都吃得下。” 周满却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对,她挠了挠脑袋道:“市面上突然多出这么多盐,价格岂不是要下降?那些人会把官盐送到官衙吗?” 白善笑道:“我们北海县就一个县,这会儿开的盐田也没多少,能多出多少去?以后等这个法子推广开来,只会更多的。” 他转了一个身,和周满并肩靠好,道:“不过你顾虑的也不错,这涉及到民生和国政,的确要提前准备好,看来我得写封密折了。” 白善回去的当天就准备密折了,还让大吉亲自去新盐场里取了一罐盐回来。 周满一见,立即道:“我也有点儿东西要送给陛下和魏大人他们。” 她这段时间走街串巷,听到了一些偏方,有些听着就很无理取闹,但其中也有可用的方子,周满便琢磨出了两味养生的药丸。 也就是调养气血,舒肝解郁的,周满还往里加了一些玫瑰酱,她觉得挺好吃的,最近还用它另外调了另一种药丸,那就是给皇后明达长豫和太子妃她们的了。 她偶尔也吃,尤其是心情暴躁想和白善发脾气的时候,虽然有时候也不太管用,但甜蜜蜜的吃着心情也会好一些。 周满抱出一怀的瓶瓶罐罐,直接将包袱摊开,让五月给准备笔墨纸,一边写了标签让她糊上去,“每个人的瓶子上我都写了名字的,回头他们一看便知。” 白善好奇的拿起皇帝那瓶,一边打开一边道:“你还敢从宫外给陛下送药?” 他打开看见里面装着的东西,半晌无言,“你罢了,陛下应该可以理解的。” 皇帝一点儿也不能理解,他收到一包袱的瓶瓶罐罐,因为好奇,他都没去拆白善的密折,而是先打开包袱看那些瓶瓶罐罐。 当中一个罐子非常的大,和其他瓶子上都写了字不同,那就是一个很普通的瓦罐,一摔就能碎的那种。 所以皇帝很好奇的先拆开了大罐子,吓得古忠连忙去拦,但没拦住,见皇帝因为太用力还蹦出来一些白色的颗粒,便上前捻了一颗,放在嘴里尝了尝后懵了,“盐?” 白大人和周大人这是干什么,千里迢迢送一罐盐? 太子也好奇的上前两步,“这这么看着有点儿像盐?” 皇帝也捻起来要吃,古忠一把抓住他的手,连忙用帕子擦,“陛下,这外头的东西可不能乱吃,即便是白大人和周大人送的,焉知路上没被调换?” 他道:“这就是盐,咸的,和一般的盐没什么区别。” 皇帝道:“没区别,他们两个吃饱了没事干给朕千里迢迢送一罐盐?” 书桌前的太子提醒道:“父皇,还有别的瓶子呢。” 皇帝一听,看了看那些瓶瓶罐罐上的字,认出是周满的字迹,便找出写了皇帝二字的瓶子,古忠连忙伸手要去接,“陛下,奴才来开吧。” 皇帝已经快手的将瓶子打开了,他不在意的道:“既然能送到朕眼前来,那就是没问题的,朕开一个瓶子的胆气还是有的。” 太子也觉得古忠太过大惊小怪了,眼睛就盯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看,他在上面看到自己和太子妃的名字了。 他看了眼他爹,决定替他分担一点儿,于是伸手去拿了自己的瓶子。 皇帝已经往瓶子里看了看,一脸沉默的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小纸条,仅仅倒出了一颗圆溜溜的药。 皇帝打开小纸条看,当头只有一句话,“调养气血,舒肝解郁的养生药丸,知道陛下常生气,可配此方久服,一日一丸,方子如下” 皇帝掀开眼皮去看太子,就见太子也倒出了一张小纸条和一颗药丸而已,心里勉强舒服了点儿。 他不客气的冲太子伸手。 太子看了皇帝一眼,还是恭敬的将纸条送了上去。 下午七点见 我拿着手机,看到一半想看一下班群的通知,于是我开始找手机,桌子的每一个角落,包括电脑后面我都找了,没找到。 我就在屋里到处找到处找,慌张得不行,难道我落在食堂了? 我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正在犹豫是不是要出门找一下时,我看到了终于撑到亮度时限黑屏下来的手机 我:你在我的手边,你倒是吱一声啊 第2935章 密折 皇帝打开太子的纸条看,“补精益气,疏肝解郁的养生药丸,太子殿下您的脾气不好就是因为肝火旺盛,但通常补精益气的方子用得不好就会上火,这个药方却是些普通的药材,平时便可当食物吃的,药性没那么强……” 皇帝看了眼下面带着的药方,撇了撇嘴,发现也差不多,也就有两味配伍不一样而已。 可对太子的叮嘱就比较细,凭什么? 他来回的对照了一下,发现俩人的方子的确大部分相同,连制作方法都差不多,这才掀起眼眸看了太子一眼。 皇帝扭头和古忠道:“宣萧院正过来。” 为什么有差别,问专业人士就知道了,他瞎猜也没用。 皇帝不急着看白善的密折,喜欢上了拆瓶子,他略过皇后和明达几人的瓶子,直接抽出了给魏知的瓶子,拆开…… 他往外一倒,发现里面也是一颗药和一张药方,不免撇了撇嘴,周满可真够一视同仁的。 对他和太子小心翼翼也就算了,魏知那里谁会去害他呢? 何必如此小心。 皇帝拆开小纸条一看,更不高兴了,因为他和魏知的药方一模一样。 总喜欢特别一些的皇帝不太高兴了,他瞥了一眼太子,到头来最特别的还是太子? 太子眼观鼻,鼻观心的垂眸站着,感觉到皇帝在看他,便提醒道:“父皇,要不要看一下白善的密折?” 萧院正在不在宫中还不一定呢,等人过来不知要到何时,不如先将密折看了。 皇帝看了看剩下的瓶子,不太感兴趣了,他都能想得到周满给皇后他们的药丸是什么。 于是开始拆开白善的折子看,他也好奇,送药丸也就算了,千里送一罐盐是为了什么? 皇上脸上的轻松笑容在看到折子之后慢慢落了下来,脊背都不由挺直了。 他目光犀利的将折子来回看了几遍,沉吟片刻,将折子递给太子。 太子一看他爹的脸色就知道是大事,连忙接过。 皇上对已经传了话回来的古忠道:“去请魏知。” 皇帝顿了顿后又道:“还有刘尚书和老唐大人。” 古忠连忙低头应下,弓着身倒退出去,招来一个小内侍,低声道:“快请魏大人、刘尚书和老唐大人来。” 小内侍领命后便快速的出宫去皇城中找人。 很不巧,今天三位大人都不当值,这个时候应该是在皇城里。 古忠进殿后对立面候着的内侍及宫女挥了挥手,他们便低头有序的退了下去。 古忠想了想,觉得有些事知道的多了的确会于寿命有碍,正要退出去,就听皇帝道:“将这些瓶瓶罐罐收拾了给皇后她们送去。” 古忠闻言大松一口气,立即上前将标签写了皇后她们的瓶子收在了包袱里。 正要退下,就见皇帝捻着盐罐里的盐吃,还连着吃了两口。 皇帝沉思,“比宫里用的盐差些,但比军中和外头卖的盐要好很多啊。涩味要淡,颜色也更白一点儿。” 太子便也抓了一指头吃,除了咸和一点儿苦味外吃不出什么不同来,谁吃盐是干吃的?不都是放在菜里配着吃的吗? 皇帝一看他就不懂,叹息道:“你是没吃过苦,行军打仗,两样东西是最不能缺的,一是粮食,二就是盐了。” “前者可以活命,后者是力气,只有吃了盐才有力气,”皇帝捻着手上的盐巴意味深长的道:“盐在市面上也分等次的,上等、中等和下等,越粗、越涩、颜色越深的盐就越次,这种盐虽算不上上等,但绝对在中等之上。” 太子:“那不就是中上等吗?” 皇帝颔首。 古忠拎了包袱退出去,退出前只听到一句话:“但这盐来的果如白善说的这么轻松,那江南的天就要变了……” 古忠关上了门,招来自己的徒弟,将包袱递给他道:“这是青州送来的包袱,快送到娘娘宫中,你亲自送去,里头瓶瓶罐罐的小心些,别碎了。” 徒弟应下。 立即抱了包袱离开。 古忠就守在门外,靠着门边看着蓝天发呆,不一会儿就微微比起眼睛来,似乎是困了。 他再睁开眼睛时是因为听到了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时脸上就带了笑容,看到相携而来的魏知和刘尚书老唐大人,立即站直,冲着三人微微弯腰,笑道:“三位大人来了,请稍等,咱家先通报一声。” 魏知三人见古忠竟然不随侍在皇帝身边,而是守在门外,便不由对视了一眼,心头都有些凝重。 古忠已经是皇帝很重要的心腹了,什么事能让他守在外面? 端午节才过没多久,最近朝堂没发生什么事啊。 古忠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后出来,弯腰道:“大人们请进。” 殿里只有皇帝和太子。 皇帝示意太子将密折给他们看。 太子也看完了,此时正心绪起伏,转手递给了魏知。 父子两个都没说话,显然是等他们看完了再一起说。 魏知一目十行的扫完整张密折,然后又重头看了一遍,确认白善没与他们开玩笑后便将折子递给了老唐大人。 老唐大人嫌弃他过于墨迹,拿到手上后直接拉着刘尚书一起看。 看到中间,俩人忍不住对视一眼,然后低下头去继续看。 殿内久久没有言语,皇帝目光扫过三位大臣的脸,幽幽地道:“此事若为真,那我大晋能产盐的地方将比当下多十倍,产盐的数量和质量也远超当下。除江南外,凡沿海地区都可产盐,不必再揪心于柴薪之缺,以及煮盐技术的缺失。” 刘尚书下意识的道:“可北海县愿意将此法上交吗?” 屋里的其余四人都瞥了他一眼,白善的密折上都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肯定就是愿意的啊。 刘尚书也感觉到自己说了傻话,摸了一把脸道:“是臣懵了,陛下,此法要怎么用?” 老唐大人:“宣扬开来,让其他盐场也试用此法?” “不可!”刘尚书和魏知异口同声,看了彼此一眼,都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刘尚书道:“此法要先保密。” 第2936章 答应巡视 第2936章答应巡视 老唐大人看向他,活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心脏脸黑的贪官。 刘尚书不理他,和皇帝道:“陛下,此法若果真如白善说的那样,那我大晋的盐政就要改一改了,从盐价到盐税都要改变,变法之大非一日能完成,所以此法此时绝对不能外传,须有了万全之策才能公开,到时候方不会有乱势。” 说是公开,却也不是直接放出来让全国人民都知道的,而是在可以晒盐的官衙间公开。 知道的还是内部人,就好比现在的煮盐法,除了煮盐的官衙和技艺工人,还有谁会这个方法? 没看路县令要开办新盐场都要先往旧盐场里塞人学习煮盐法,等学会了才把人带出来吗? 但这种范围的公开对于大晋来说已经足够了。 魏知此时心中也激荡不已,和皇帝道:“陛下,江南弊政或许可以趁此机会一扫而空。” 老唐大人闻言立即进入角色,江南的问题一直不少,因为往前近两百年的时间,北方一直处于混战之中,世家和政权曾经难移到南边,再回来时大晋对江南的控制便有些减弱。 目前藏民现象最严重的就是江南一带,除此之外就是盐税的事了。 皇帝可一直堵着一口气呢。 皇帝也是想趁此动手,他眼睛亮晶晶的:“盐政关乎民生大计,以前朕要倚靠他们出盐,现在嘛” 太子则想到了旧恨,于是跃跃欲试,“父皇,儿臣愿往江南走一趟。” 皇帝就瞥了他一眼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去江南做什么?” 魏知就问,“那陛下认为谁去合适?” 皇帝就沉思起来。 他思考了许久,迟疑了又迟疑,还是忍不住问,“爱卿们认为杨长博如何?” 老唐大人和魏知刘尚书相视一眼,都沉吟着没说话。 刘尚书等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陛下,杨氏在江南的势力不弱,以前便没少插手盐政,虽说几年前被打压下去了,但他姻亲故旧不少,派杨长博去,恐怕不妥吧?” 老唐大人因为儿子和杨长博的关系极好,比刘尚书更了解杨长博,提议道:“陛下不如问一问杨长博的意思,问他是否愿往。” 魏知道:“他若愿往,那此事便又多了三成的胜算。” 不仅在于他的身份,也在于他的才能。 皇帝就看向太子,“太子以为呢?” 太子虽然不太喜欢杨氏,但也不得不承认,杨长博有君子之风,他要是答应了,那应该就不会反水,除非是他们父子先负他。 不过太子觉得他和父皇只要不脑残都不会无故负这样的重臣,于是点头,“到时候让他把家人留在京城,我让太子妃多关照他家人便是。” 既是做人质,更是保护,让他无后顾之忧。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皇帝决定将杨长博叫到京城来谈一谈,不过在此之前,他将眼前的盐罐推给他们,道:“你们尝尝看吧,我觉着这盐还不错。” 三人上前捻了一点尝了尝,味道的确不错,不比外头的中等盐差。 这东西是晒海水就能晒出来的? 也太简单了吧? 皇帝也很好奇,“朕见过大海,也喝过海水,那味道” 皇帝顿了一下后略过味道不提,道:“不过在海水里泡一下,起来晒干后一搓,似乎是有盐在身上的,但要收获这么多的盐,将海水引到地里晒一晒真的可以?” 太子没见过大海,闻言心中一动,“父皇,不如儿臣去青州看看吧。” 皇帝皱眉。 魏知看了看太子越发坚毅的脸,便也出列道:“陛下,太子殿下这两年稳重了不少,又有监国的经验,不如就让殿下去青州走一趟,也体验一下民生艰难。” 老唐大人道:“陛下要是担心,多派禁军保护就是,如今寰宇安定,难道还怕土匪强盗吗?” 皇帝一想也是,老大不是老三,他将来是要管理整个国家的,不能一直呆在京城里坐井观天,这些年他虽然没少带他出去考察民生,但他自己出去的机会却是一个也没有。 这次出去也好,他正好看一看他的品性。 太子两次监国都做得不错,尤其是去年的东征之战,他和魏知配合得很好,将朝政打理得井井有条,他的能力已经毋庸置疑,既如此,那就只剩下对百姓的德心了。 皇帝便和太子道:“既然要去体察民生,那就不能只去青州,你沿途过去,再往海州走一趟,但只许到海州,看一看那里海边的情况,不许越过海州继续南下了。” 海州再往下就是江南的地界了。 虽然皇帝想让太子体验一下民生艰难,却没想他冒太大的危险。 所以适可而止最好。 太子有些激动,问道:“父皇,我何时启程比较好?” 皇帝瞥了他一眼后道:“急什么,此事朕找殷礼商议过后再说,即便是体察民情,也应该找个更好的理由,朕再给你安排一些人,你的詹事府也选一些人带上。” 太子只能耐着性子应了一声“是”。 皇帝扭头就和老唐大人道:“朕看不如让太子巡视地方政务和官员吏治,你们御史台派一个御史跟着,刑部那边吧朕觉得他们都不合适,倒是知鹤不错。” 老唐大人想了想后道:“臣代犬子谢陛下栽培。” 皇帝笑道:“你们是虎父无犬子,朕可没少听殷礼夸他,自他做了殷礼副手,上任少尹之后,京畿一带的破案率蹭蹭上升,犯案率倒是下降了不少。” 老唐大人心中虽然骄傲,但嘴上还是谦虚了几句。 君臣几个就将密折的事暂时略过,谈起各自的家事来。 一直到魏知有些不耐烦了,皇帝才将边上的一个小瓶子给他,道:“这是周满托人给爱卿带回来的,爱卿看一看吧。” 魏知一看那瓶子就是被打开过了,他也不介意,直接伸手接过,打开后看了一眼,伸出手指将里面的小纸条倒了出来。 皇帝便唤道:“古忠” 古忠进来,看了一眼后笑道:“陛下,萧院正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让他进来吧。” 明天见 第2937章 威胁 萧院正郁闷的进来,他老早就来了,叫他的时候催得那么急,结果到了地方却让他在偏殿等了这么久。 要不是古忠的徒弟亲自给他上了一盏茶,说皇帝在见魏大人他们,他都要以为自己被针对了。 “周满给朕……和太子魏大人送了一张方子,你来看看。” 萧院正便上前接过去看。 因为皇帝的身体一直是他负责的,偶尔他也会去看一下太子,魏知的脉案他也常看,偶尔刘太医请脉回来也会与他商议。 所以他都不用重新把脉,推演了一下方子后道:“可以吃。” 这药方子就跟食补的汤一样,可以算做糖丸子,吃了有些许用处,只是没有坏处罢了。 萧院正怀疑周满做这个养生丸子只怕是哄皇帝和太子呢,不过罢了,吃这个总比吃丹药要好吧? 萧院正表示方子没问题,吃吧。 当然,最后方子还是都到了他手上,因为他得入档,还得做药。 进皇帝和太子嘴的药丸,自然是由太医院来做了。 皇帝和魏知的药方是一样的,反正都做了一份了,那就多做一份呗,也可以表达一下皇帝对魏知的爱惜之情。 皇帝瞥了一眼讨人厌的魏知,装作很大方的表示:“做好了给魏大人送一份去。” 萧院正应了下来。 这是端午六天后的事了,因为白善递的是密折,所以送信的速度要快很多,此时白善正在见崔瑗等人,他还是决定给自己找个师爷。 白善从青州城回去后便开始处理案子的后续,说白了就是判案。 他将涉及到人命案的七个人提了出来,核对无误后直接判的秋斩。 贾大郎和冯大柱兄弟两个都在名单上。 当初刘二柱和他儿子身上那十几刀就是贾大郎带着冯大柱兄弟三个干的。 除他们之外,其余人皆判了流放,只不过因为所犯罪行的大小流放的地方和距离也不一样而已。 其实要不是怕他们勾结亲属在当地作威作福,北海县这样穷困的地方就很适合他们流放,直接拉到盐场里去晒盐,或是到石场里去开石头。 白善一一判刑,因为围观的人众多,事情快速在县内流传,很是震慑了一番县内各种混子。 除此外,他还派董县尉派人去了大井村附近一趟,将那一片开赌设摊的人请到了县衙说话。 大晋赌风很盛,权贵中的赌有打马球、赛马等;次一等的也有斗鸡斗狗,再次一等便是民间的赌博了。 但上行下效,因为上面的人喜欢,下面自然也就不禁赌。 虽然不禁,但要开设赌场还是需要县衙的审批才行,平常赌场也是县衙的重点关注对象。 像他们这样直接在乡下地方设赌,没有通过县衙审批的就是犯法的。 但白善也知道,这种事一味的堵只怕会反弹得更厉害,而且他这段时间手段凌厉,已经不宜再有大动作。 因此他就请人到县衙里来喝喝茶,说说话。 设赌的,都是和贾大郎差不多的人渣混子,平时不务农干活儿,只想着捞快钱。 白善心中虽不喜他们,却还是微笑着和他们说话。 不是没事儿干,不想种地还想赚钱吗? 行,推荐你们去卖咸鱼…… 白善恩威并施,道:“打渔的旺季也正要到了,我们北海县到时会有客商来收购咸鱼,到时候需要不少人押送,我看你们就很不错,既然你们都闲着,不如去帮把手,来回一趟也能赚不少钱了。” 混子们扭捏着不肯应下。 他们在乡里间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干这种苦活儿? 别说是去做押送的短工,就是拿出钱来自己进货,买卖咸鱼也很辛苦好不好,还臭,他们不太想干这些。 白善见状,嘴角冷笑,垂眸端起茶杯来喝茶。 一旁的董县尉就一拍桌子喝道:“给你们脸了是不是?县太爷好声好气的与你们说话,你们就当县令是好欺负的了?” 混子们都被吓了一跳,扭头去看白善,却见他稳稳地握着茶杯,低垂着眉在喝茶,眉梢都没动一下。 他们就感觉不好。 果然,董县尉站起来指着他们骂,“你们以为县令为什么把你们叫来说话?贾大郎一行人之所以会去抢劫小刘村,归其根由还是因为和你们赌博。” “哼,你们未曾拿到县衙审批的公文便私设赌场,只这一点就可以让那个你们在牢里蹲几年了,少给脸不要脸,现在大人好声好气的与你们说话,你们还当这是和你们商量吗?” 混子们涨红了脸,为首的一个姓赵,他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白善后道:“大人说的是,我们听大人的吩咐。” 但他心底还是有些不服气的,道:“大人,我们虽然设赌,但我们也没让贾大郎他们去打劫抢钱啊,乡里乡亲的,这个罪名我们可不担的,而且就算我们不设赌,他们也会到县城赌场来赌的。” “我不信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拦住赌徒,”他道:“我们在乡下设赌也是为了方便乡亲们。” 白善放下茶杯,冷笑道:“有人想吃面条,但要吃到嘴里须得走上两天,还要饿两天的肚子才能走到地方吃上一碗,还有多少人会念着这一碗面条,非得走到县城里把它吃进肚子里?” “但有人将面条摆在了村口,出门就能吃,又有多少本来不想吃面条的人也去尝试了一下?” 白善很不客气的道:“百恶赌为首,本县暂时还管不到其他地方,但在这北海县内,你要开赌场,那就只能在县城开,须得拿到县衙的公文才能开,以后再让本县知道你们在乡里私设赌场,本县不仅会没收所有的赌资,尔等也皆要入刑!” 赵混子等人下了一跳,在董县尉的瞪视下低头应了一声是。 白善这才缓和了脸色道:“行了,你们将赌具全都留下,先回去听消息吧,本县和客商们商量好,自会派人去通知你们的。” 等他们一走,白善就和董县尉道:“叫人多盯着他们一些,实在不行让两个衙役去乡里做帮闲管着他们,本县绝对不允许乡里有赌博的事发生。” 这地方本来就穷,再赌,那就更穷了。 第2938章 最后审判 对于赌坊,周满一直颇有微词。 “虽说堵不如疏,但也该严格要求,要我说,就在州城里设一个赌坊便差不多了,县和乡里就不应该有赌坊,谁若是私设赌坊,全抓了。”她道:“富裕的人想赌,自然有能力去州城,不富裕的人就老实的待着辛勤劳作吧。” 白善道:“想的倒是挺好,然而要做到却是千难万难,既然是上行下效,不如先从上要求去。” 满宝一听,觉得有理,于是道:“给陛下上折子吧,让他没事儿少斗鸡走狗。” 白善:“……陛下好像不喜欢斗鸡走狗,他喜欢的是养鹦鹉?” 满宝:“那就只能要求太子不能去赛马了。” 白善:“反正连太子都要求了,干脆多要求一些人,连带着把后人也给要求了。” 他转了转眼珠子道:“这封折子交给崔瑗如何?” 正好看看他的能力。 周满兴奋的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她也想看看崔瑗骂人的功力如何。 经过互相的了解,白善终于决定雇佣崔瑗作为自己的师爷。 因为这份工作得来不易(白善前后考察了十二天),所以他很珍惜,再被录用后也没回家,而是直接在县衙后院的客房里住下,然后让跟着的书童回家去收拾行李:“告诉我家里人,便说我给白县令当幕僚去了,让他们别担心我。” 书童高兴的应是。 崔瑗参加过一次明经考试,可惜没有中。 去京城的花销也挺大的,他们家养得起下人,不代表可以支撑得起再去一趟京城的费用。 而且他去了也未必就能考中。 所以他才想另走他途。 考县衙的吏员是一条路,倒不是很难,崔瑗考中过益都县和千乘县的吏员,只是都进去干了半年就不干了。 今年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回益都县去呢,因为路县令比前年那位县令顺眼多了。 不过在见到白善后,他觉得白善比路县令还要有趣,所以虽然北海县又穷又偏,他还是决定留在北海县。 崔瑗还是有些兴奋的,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跟了白善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写禁赌的折子。 崔瑗有点儿紧张,“直接禁止太子赛马?” 白善道:“你要是换成弹劾我也是没意见的。” 崔瑗:……虽然折子是他写的,但用的是您的名义啊,您不是太子的人吗? 白善从不认为自己是太子的人,但他对太子的确更亲近,因此笑道:“你先写着吧,我回头会改一改的。” 崔瑗便记下了。 但他的任务不止这一件,作为幕僚,他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比如第二天他就跟着白善在公堂上见了被判斩刑的贾大郎。 书记员看见他便友好的冲他微笑,觉得自己的工作总算有人分担了,好高兴。 以前白县令没有师爷,好多活儿都是他干的。 贾大郎此时胡子拉碴,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被押上来后便双腿分开稳稳的站着,衙役按了他两下也没把人按下去。 衙役一怒,直接一脚踢在他的腿窝处,这才将人按着跪倒在地。 白善定定的看着他道:“你不服?” 贾大郎挺直了腰背,仰着脑袋直直地看着白善道:“没有不服,只不过我都要死了,不想跪你。” “那你会跪谁?” 贾大郎想了想后道:“我娘勉强能当我一跪吧。” 白善忍不住一笑,问道:“那天地和陛下呢?” 贾大郎嗤笑一声道:“天地和皇帝关我屁事?我是我娘生的。” 这话可谓是大逆不道了,自认开明的白善都忍不住一叹,看向他的身后,“那他呢?” 贾大郎回头,就见他那个厉害了半辈子的爹抖得跟中风似的被人从外面架进来,嘴里还塞着布,身上捆着绳子。 衙役一头的汗,和白善道:“大人,此人无赖得很,一直大喊大叫,一有机会就坐倒在地,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最后他们就只能把人拖着走了,所以他后背的衣裳基本都被磨破了,哼,自己找罪受怪谁? 和高仰着头颅的贾大郎不一样,贾父瑟瑟发抖,整个人都软到地上。 贾大郎轻蔑又鄙夷的看着他,就是这么一个人,主宰了他十四岁以前的人生,让他几次濒临死亡。 奇怪,他在他们面前明明这么强大,怎么在官吏前面却怂成这样呢? 以前贾大郎觉得自己之所以这么坏就是因为他有这么个爹,毕竟他是他爹的种,爹恶成这样,儿子可不得也恶吗? 可现在看来,他比他爹可厉害太多了。 他敢杀人,他爹敢吗? 他不怕白善,他爹敢不怕吗? 这么一想,贾大郎便愉悦起来,最后越想越开心,忍不住就哈哈哈的大笑出声…… 大家看着他跟个疯子似的突然笑起来,还越笑越癫狂,忍不住握住了手中的刀。 白善静静地等着,等他笑声停止了才问继续问题,“对他呢?” 贾大郎这才想起他先前的问题来,垂下眼眸看了眼跪在不远处的贾父,扯着嘴角道:“他?他要不是我爹,我早敲碎他的脑袋了。” 白善“咦”了一声道:“你竟然会因为他是你父亲便不杀他?” 贾大郎想了想后摇头道:“也不是因为他是我爹,主要是我娘吧,她一直拦着,而且我还有兄弟呢,我要是杀了他,我兄弟要说亲就更难了。” 本来家里就不富裕,爹是那个死样子,哥哥又是出了名的大混混,他弟弟要说亲就很难了,再出一个弑父,这辈子都别想说亲了。 不过贾大郎这会儿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悔的,早知道会被抓,还是先宰了他比较好。 白善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脸上的淡笑收了起来,脸色越发的严肃,他抬起惊堂木拍了一下,道:“将他嘴里的东西去了吧。” 便有衙役上前将贾父嘴里的布给取了,他这才砰砰的磕头,声音发颤的道:“冤枉,冤枉,大人,小的冤枉啊。” 贾大郎也很好奇,白善抓他干嘛。 这人也就窝里横,打他娘和打他们兄弟两个跟不要命似的,对着外人却很少动手。 可是打老婆和儿子又不犯法。 白善沉声道:“贾伍,你败坏风俗,替贾大郎遮掩杀人越货之事,此两罪你认不认?” 第2939章 贾伍 贾伍当然不认了,他一个罪行都不认。 但这个罪并不是他不认就可以的。 “败坏风俗在于殴妻不慈,养子不教,”白善沉着脸一拍惊堂木,道:“贾大郎杀害赵山之事,你知不知?” “我不知道啊大人,我跟这个逆子的关系素来不好,他打劫小刘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村子里其他人家知道的都比我多……” 白善重重的拍了一下惊堂木,打断贾伍后道:“问的是赵山,没问小刘村!” 一路上都在想说辞,白善一问就一股脑说出来的贾伍一愣,“赵山”这个名字后知后觉的冲入他的脑海中,他忍不住脸色一白。 白善见他终于想起来了,眯着眼睛问:“赵山是怎么死的?” 被提前找来的赵山一家人不由躁动起来,想要冲过来,却被衙役拿着板子一拦,眼睛一瞪,不敢动弹了。 贾伍抖了抖嘴唇,不由扭头去看贾大郎,却见贾大郎愣了一下后便咧开嘴冲他笑,可能是越想越高兴,他慢慢笑出声来,干脆就哈哈大笑起来,抬头和白善道:“大人我知道,赵山是他杀的。” “你骗人!”贾伍忍不住大喊:“是,是你,明明是你杀的!” 白善一拍惊堂木,面无表情的问他,“肃静,贾伍,问你什么说什么,不得大喊大叫。” 白善能不知道赵山是贾大郎杀的吗? 他们第一次在公堂上聊天,贾大郎就自己招认了。 赵山是贾伍的好朋友,暂且算是好朋友吧,和他一样,欺辱家人,横行乡里的事没少干。 但他十年前失踪了,出门后就一直没回去。 赵家在另一个村子里,家里也不怎么富裕,赵山失踪了,他们竟然也一直没找,也不报案,就当是没有这个人的稀里糊涂的过着。 要不是白善让衙役去把人带到县衙来,他们恐怕会稀里糊涂一辈子,到死也想不起这人来。 所以恶人啊……特别容易被家人遗忘掉。 白善之所以把贾伍抓来,一是要找出尸体,将此案彻底查清;二是严惩贾伍,以正风气。 贾大郎固然恶,但贾大郎恶的原因也不能忽视。 管理地方,尤其是碰上这种刑案,当以预防教育为主,防备再出现这样恶行、这样的恶人。 所以贾大郎要严惩,他作恶的根源也不能放过。 白善不善的盯着贾伍看,问道:“你说人是贾大郎杀的,你亲眼所见了吗?” 贾伍生怕白善相信贾大郎的话,连连点头道:“对,对,我亲眼看见的。” 白善便问:“杀人的地点在何处?” “在,在我家里。”贾伍此时想起十年前的事都还心有余悸,也是从那一天开始,他完全被贾大郎压着打,心中总有一种被杀的恐惧。 赵山和贾伍是狐朋狗友,俩人都气死了彼此的父母,喝酒赌钱,偷鸡摸狗都是一起的。 当然,打老婆孩子也是。 贾大郎十四岁的时候,再被贾伍揍时就忍不住还手了…… 于是贾伍一恨,又一狠,就打他打得更凶了。 那两年贾大郎就过得比较惨,他有时候能打到贾伍,可以用拳头打回去,大部分时候,十四五岁的少年力气还是比不上正当壮年的贾伍的。 但他在长大,等他到十六岁时,父子两个再打架,贾伍已经是输多赢少了。 于是他把好朋友赵山给叫上了。 赵山也早看不惯贾大郎,这小子竟然敢还手打父亲,而不是乖乖的挨打。 于是应约去贾家喝酒,然后就对着贾大郎说教,一个把亲爹娘气死的人对着贾大郎说要孝顺父亲,爹打骂他时就不能还手,不能还嘴…… 贾大郎当时已经不正常了,他又聪明,见赵山来家里做客还带着一把磨过的镰刀,便大致猜出他们的意思。 这是打算他不听劝就动手呢。 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回厨房端做好的下酒菜进屋时就顺手藏了一把刀。 他素来狠辣果决,既然下定决心要反击,那就反得彻彻底底,赵山还在絮絮叨叨的说教呢,暂且没有动手的意思,贾大郎就自己掏出刀来动手了。 他很直接,冲着赵山就劈头盖脸的砍去,等他理智回笼时,赵山已经被砍得面目全非,整个人都躺在了血泊里。 一旁的贾伍则怕得倒在了地上,浑身都是尿骚味,显然被吓软了。 贾大郎却很高兴,觉得砍人实在是太高兴了。 贾伍当时害怕恐惧,既害怕贾大郎,也恐惧赵山死的事被人知道。 他就稀里糊涂的帮着贾大郎处理掉尸体,从那以后,贾家的天就翻了一个个,由贾大郎当家做主了,贾伍再没敢对贾大郎下狠手。 就是有时候忍不住和他打起来,也不敢出太大的力气,怕把他逼狠了拿刀砍人。 贾母和几个孩子的日子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慢慢变好的。 白善目光沉沉,让人带着贾伍去大井村附近的林子里起尸骨,赵家人跟着一起。 赵家这才痛哭出声,也不知是真的哭还是假的哭,反正就是哭声震天,他们不敢找贾大郎,便找贾伍要打他,喊着还他们家的赵山来。 董县尉撇了撇嘴,忍不住道:“真还给他们赵山,只怕他们会哭得更惨。” 白善瞥了他一眼,董县尉立即收声,弯腰笑道:“大人,下官错了,不论是好人恶人,都不应该被个人所杀,有事该找我们县衙才是。” 这也是这个案子下来后白善给董县尉及衙役们的要求,一定要宣扬这个思想。 “什么父殴子,殴妻就不犯法,此也有违公序良俗,一样是违法的,父亲不慈,为夫不尊,除家族外,还有县衙可理,”为此,白善还招来了各里里正,严正的要求他们,“若乡里家族不能约束好人,便把人报到县衙来,县衙自会肃清邪恶,以正风气。” “不要以为父亲殴打儿子,丈夫殴打妻子只是家中小事,只看贾大郎一人的事便知,家中风气不好,势必会影响到家族,家族便会影响到里,进而影响到附近能听到、看见这件事的十里八乡……” 白善道:“县由里组成,里由家族和百户组成,因此当中的每一户都不得轻忽。” 这样的情况下,最近敢动手打老婆儿子的人少了不少。 当然,大晋的很多家庭还是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白善也没严格要求说当爹的就是不能打儿子。 “打”前面还加了一个“殴”呢,白善决定回头巡视乡里的时候要特意讲解一下“度”和“相互尊重”这两个词。 第2940章 训诫 第2884章训诫 大井村又热闹了起来,不过这次和上次的惶恐不安不一样,这一次更多的是看热闹的闹腾。 边上的树林里围了大半个村子的人,小井村的人也跑了过来围观。 对着白善和这些衙役,有些人还是掩藏不住恨意和害怕,但这也不影响他们看热闹。 有些青年甚至爬到了树上,探着头往中间看。 贾伍和贾大郎父子两个被押着跪在旁边,衙役们正拿着锄头和铲子挖土。 挖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痕迹,于是大家开始小心的将土扫开…… 赵山在里面埋了十年,早成一堆骨头了。 衙役们将骨头挖出来就丢上去,县衙的仵作就蹲在旁边拼起来…… 有些小指骨找不到,但绝大部分骨头都能翻出来,仵作拼接后还是能看得出来是一个人的。 跟着来的赵家人看见,也不管从骨头上看出什么来,扑上去就要哭,被董县尉带着人拦住,呵斥道:“我们才拼好的骨头,你们要是扑乱了,回头我让你们拼好,还要再治一个妨碍公务的罪名。” 赵家人就不敢扑上去了。 十年都没有找的人,又是那样一个恶人,赵家能对他有多少感情? 他们这样积极的又喊又哭,并不是因为感情,而是想要赔偿。 不过他们也该得赔偿。 仵作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尸骨,看到头盖骨上都有不少刀口,便和白善道:“是被砍死的。” 赵家的哭声便一大,“哇啊哇啊”的哭起来。 白善点了点头,问跪在一旁的贾大郎和贾伍:“是这具尸骨吗?” 贾大郎不理他,贾伍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就是这具。” 白善绕着尸骨看了一圈,和贾伍道:“这十年间你倒是睡得着。” 贾伍连忙道:“我,我睡不着的,我一直良心难安,大人,这不关我的事啊,人是这逆子杀的。” “与不与你相干不是你说了算的,而是律法说了算的,便是不懂律法的这些人,他们都能判断出这事与不与你相干,”白善指了一圈围观的人,问他们道:“你们且来说,此事与贾伍相干吗?” 喊声震天:“相干!” 众人都愤恨的盯着贾伍和贾大郎。 在他们看来,他们家里的人之所以会被抓,村子如今成了远近闻名的“匪窝”便是因为贾大郎,而贾大郎会变得这么恶却是贾伍之因,所以他们恨死父子两个了。 奈何贾伍一直也是个恶人,村里人虽然讨厌他,却也不敢对他做什么,最多私底下骂他两句,还不敢让他听见。 白善回头看贾伍,“你听到了,”他目中生冷,沉声道:“你包庇贾大郎行凶之事,还助他处理尸体,此乃同罪。” 贾伍一听,脸色一白,忍不住膝行两步,大叫道:“不,不是,大人,我没办法啊,他拿着刀威胁我的,而且要说包庇,村里好多人都包庇他们打劫小刘村的人了,您怎么不抓他们?” 村民们一听忍不住鼓噪起来,有人在人群中喊道:“贾伍,你要死了别拦着我们……” “打死他,村里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他们父子害的。” 当即就有人冲着贾伍扔土块和石块,还有人浑水摸鱼朝白善扔去,大吉一挥刀鞘将飞来的石头打掉,厉眼看向石头飞来的方向。 白善脸色一沉,喝道:“大胆,本县现在说的是赵山之死,劫掠小刘村之事已经判定,该抓的人本县都抓了,怎么,尔等和贾伍一样认为此事还没了结,也到牢里去坐一坐吗?” 众人一听,立时不敢再往他们身上扔石头了。 白善微微仰着下巴道:“小刘村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惨事,你们大井村和小井村又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样,说到底都是愚昧所致,人无见识,又无良德,民风不纯,这才生出许多的恶念,又将恶念付诸行动成了恶事……” 白善这样说,很多村民又羞又气,这话传出去,将来他们两个村在这里更难立足了。 “所以接下来本县会告诉你们什么是错的,什么是对的,什么事是律法所不容的,”白善一一看过他们道:“民风不好,我们便改,见识短浅,我们就学,谁又生来就是恶人呢?” 白善指着地上跪着的贾大郎道:“难道他一出生就凶狠乖戾,注定是杀人凶手吗?还是你们家中的孩子一出生便可看出是奔着做土匪去的?” “都不是的,圣人有言,子不教父之过,本县只问你们一句,你们家中那些跟着贾大郎犯事的青年,家中对他们进到了教养之责了吗?” 人群中,不少人都低下了头。 一个地方超过三分之一户的人家里有人犯事,犯的还是打劫这样的事,民风得坏成什么样? 而民风如此,那是从上一辈,甚至更上一辈便积累下来的恶俗,要说他们的父母长辈风气有多好白善是不相信的。 对比大梨村七里村就知道了,民风民俗都是一代累着一代往下传的。 对于这一片的百姓,重典已经用了,接下来便是教化了。 “你们全都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而他,”白善指着地上已经脸色惨白的贾伍道:“他是最失职的父亲之一。” “你们以为作为父亲便可以任意欺辱打杀子女吗?”白善道:“你们以为做了丈夫就可以殴妻辱妻了吗?且不说世俗伦理,这两样皆犯了律法!” “贾伍所犯之罪有四,隐匿其子杀人,协助贾大郎处理尸体只是其中一条,他最恶之处在于不慈不义,殴妻辱子,败坏风气!”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问:“大人,他要坐牢吗?” 白善:“他不用坐牢,按律,他该流放。” 众人吓得小退了一步,流放可比坐牢还恐怖。 但众人隐隐有点儿快意,他们幸灾乐祸的看向贾伍,觉得他若是不在大井村,那村中的非议都能少很多。 白善扫过他们的脸色,叹息一声,看来民风民俗一类的东西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白善道:“你们的贾里正因为包庇贾大郎等人已经被收监,本县会另外给你们指派一个里正,从今以后你们都要跟着里正学习律法知道,将民风扭转过来。” 白善威胁道:“要是不想以后犯事坐牢,或是民风败坏,儿女不能结亲的,就老实的和里正听课,本县也会时不时的来看尔等的。” 第2941章 选里正 为了正一正当地的民风,白善并没有把贾伍带回去才宣判,他直接在赵山的尸骨前和村民们的面前宣判,“……流放辽东,十年不得回,不在赦免之列。” 贾伍满眼迷茫,根本就不知道辽东是哪儿。 但他也知道流放不好,尤其是像他这样的人,流放便相当于死了,甚至比直接死了还不如。 贾伍惶恐不已,他这么大年纪了,最远到过的地方就是县城,流放会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里没有妻子儿女,也没有自己熟悉的人,甚至连说的话都可能不一样…… 只这么一想贾伍就惶恐不已,恨不得立时死了算了,可他又不敢自尽。 白善手一挥,便有衙役上前将软成一团的贾伍拖下去,贾大郎看见,忍不住低声笑起来,越笑越大声,大家都静静的看着他。 最后林子里就只剩下他的笑声了。 贾大郎好似出了一口恶气,似乎也圆满了,扭头和白善道:“大人,多谢你送他来与我作伴,我比他先走一步,说不定下辈子我能做老子,他能做我儿子呢,哈哈哈哈……” 白善面色深沉的道:“你就是做了他老子,辱骂殴打他也是犯法的。” 贾大郎讥诮的挑了挑嘴唇,这话也就哄哄别人了,他才不信呢,老子打儿子要是犯法,那他们这一整个村的人谁也没跑。 白善心中叹息,手一挥,便让人将贾大郎也带走了。 围观的人群见父子两个被押下去便让开一条路来,也不知是谁开始朝他们吐口水的,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朝他们吐口水。 白善微微皱眉。 董县尉看到了便指着两边的村民喝道:“往哪儿吐呢,往哪儿吐呢,吐到我兄弟身上我让你们舔干净了。” 押着俩人的衙役也冲两边的村民瞪眼,要不是县令在此,他们早就一鞭子抽过去了。 村民们这才停止。 既然人都在这儿,白善干脆留下村民们说话,“本县要给你们换里正,你们可有自荐和推荐的人?” 人群不说话。 白善慢悠悠的道:“本县的要求是,此人要身强体壮,还要聪明机灵,更要人品高尚……” 村民们互相之间看了看,谁都没吭声。 白善的目光一个一个的滑过去,继续道:“虽不要求能服众,但也该有一定的威望,不然你们这一片不服管教,到最后为了肃清民风,本县要将你们迁徙离开了。” 众人慌张,问道:“迁徙?迁往何处?” 白善面无表情的道:“哪里人少就迁往哪里,尔等风气虽不好,却还是本县的子民,是本县的功绩,不到万不得已,本想不想出此下策。现在,你们能否举荐出一个人品还算好,人也算聪明,尔等又能听从的里正来呢?” 大家互相看看,一时拿不定主意。 一个青年挤开人群走出来,有些局促的问道:“大人,里正一定要是老者吗?” 白善面无表情的道:“你们这一里的里正不能是老者。” 他道:“你们要学的东西很多,有很多东西需要记诵传授,所以需要一个青年人,而且你们这儿的老者……”白善顿了顿后道:“是管不住你们的。” 不然贾里正也不会蹲在监牢里了。 青年迟疑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村民们,还有不远处的家人们,最后还是咬咬牙行礼道:“大人,我,我想当里正。” 这话一出,村民们立即躁动起来,白善耳尖的听到人议论,“凭什么?他祁家才多少户,我们贾家多少户?再不济从冯家那里找也行啊。” “就是。” 白善眯了眯眼,上下打量过他后问,“你和贾大郎关系如何?” 祁大郎道:“就一般,我们同村。” “他没找过你去做坏事?” “找过,”祁大郎坦诚道:“但我不想做混子。” 白善感兴趣的问道:“为什么?” 在村里这么多青年都跟着贾大郎混的情况下,出现一个看上去不弱,却又不和贾大郎混的人便显得有些奇怪了。 祁大郎却满眼迷茫:“我好好的当着人,为什么要做混子呢?” 白善闻言便叹息道:“是啊,好好的当着人,为什么要做混子呢?你们若都能好好的当人,又怎能养出这样多的逆子来呢?” 本来还嘈杂不已的村民们安静了下来,当中或许还有许多人不服,但面对白善的重话,此时没人敢挑衅。 县令可是才说了,他们的民风要是转不过来,全里都要迁徙走的,想想就可怕。 白善对祁大郎的回答很满意,问道:“你家里有几个兄弟?” 祁大郎道:“四个。” 白善更满意了,“没分家吧?” “没有。” 白善脸上笑意渐深,“兄弟间感情可还好?” 祁大郎拿不准白善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挺好的。” 白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问道:“有几个孩子了?” 祁大郎:“三个。” 白善便微微颔首,“我要见一见你娘子。” 祁大郎虽不解,但还是朝后喊了一声,“孩子他娘。” 人群后头便挤上来一个妇人,她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但衣服整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也就额头有些微汗,脸色也还好,她有些紧张的走到祁大郎身边,同手同脚的和白善行礼。 白善上下打量过她,笑问:“嫂子怎么称呼?” 妇人愣了一下后便道:“大人,我娘家姓郑。” 白善笑道:“好姓,娘家是哪儿的?” “就郑家村的,离我们这儿有三十多里。” “那是挺远的,”白善便和她话家常,比如娘家有几个兄弟姐妹,父母可还康健…… 祁大郎一直站在一旁听着,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他想当里正,县令却要叫他媳妇上来问话,但他还是老实站着没打断。 白善一边问话一边在俩人之间来回滑动,问完后和祁大郎笑着颔首道:“好,你很有胆气,你妻子能在本县面前不卑不亢的回话,可见她脾性也不弱,而你对她也足够尊重,本县会认真考虑你的自荐的。” 祁大郎愣了一下后道:“大人,当里正还要考察我媳妇?” “当然,”白善道:“一地风俗便由一里之长带起来,里正家庭和睦,那治下百户自然也是和睦居多,便是有矛盾,里正也会尽力调停;里正尊重妻子,关爱子女,治下百户自然也会有样学样……” 大家就不由想到贾里正,一时沉默不言。 白善并没有当场定下祁大郎,他还想看一看有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第2942章 赔付 可惜,他在大井村住了一夜也没有第二个人来找他。 没有自荐的,也没有推荐的。 白善沉思起来,大井村姓祁的人家并不多,只有十二户,剩余的基本就是贾姓,除此外还有赵、刘两姓,但这两姓户数更少。 而小井村那边基本都是冯姓和贾姓。 祁大郎要坐稳里正这个位置怕是不容易,所以他才想着等一等。等了一晚上,既然没人自荐,也无人推荐,那便定了祁大郎。 至少,他有这个心,而且目前看来人也算合适。 白善将祁大郎找来,和他道:“我会将贾二郎一家迁走,没了他们认为的罪魁,你也好管着他们些。” 祁大郎垂手恭立,连忙应下。 白善忍不住轻轻点了一下手指道:“祁大郎,本县信任你,只希望你也信任本县,我希望将来你能将村子里的情况据实以告,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白善自嘲的一笑,“如今更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祁大郎心中羞愧不已,连忙应道:“大人放心,小的一定尽力而为。” 白善微微点头,“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人过来问话,我有空也会过来巡视,你若有难处可告知于我,只要是本县能做到的,本县一定助你,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便是将这一片地方的民风扭转过来,让这里的人过好,是不是?” 祁大郎胸中激荡着一股气,他不由大声应道:“是!” 俩人达成共识,白善和祁大郎都很满意。 临走前,白善还主持了一众罪犯赔偿受害者损失的事。 那些人抢到了东西便花用,家里的资产剩余的并不是很多,但也绝对比被彻底洗劫过的小刘村众人要好。 将抢劫的东西全部赔偿回去是不可能了,但白善也尽量多赔付了一些。 因为这里距离县衙太远,白善便没有将东西拉回县衙后赔付,而是直接在抄拣过后当场按照比例赔付。 赵山一家也是受害者家属,所以也赔到了一些东西,都是从贾伍家的资产中来的。 贾二郎带了母亲和弟弟妹妹收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沉默的站到了人前,白善看了他们一眼后和一直闹腾不休,吵嚷着赔的太少的赵家人道:“他们愿意离开大井村,将所住房屋赔给你们,你们以为如何?” 赵家人不愿意,他们又不是大井村人,要这个房子有什么用? 赵山的妻子只会抹着眼泪哭,赵山的兄弟则大声道:“大人,这房子也不好,看着就是快要塌的样子,而且我们家也不住在大井村,要这房子有什么用?” 白善便叹息道:“贾家人现就在这里,如今他们除几套衣裳外便身无长物了,他们还能赔你们什么呢?” 赵山的兄弟对视一眼,咬咬牙道:“还有田地呢,大人,让他们将田地赔给我们。” 一旁的贾姓一族人不愿意了,叫道:“这是我们大井村的地,凭什么赔给你们?” 白善目中生冷,一旁的董县尉便大喝道:“吵什么吵,没看见大人要说话吗?” 白善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冷脸让人看着很有压力,还有些害怕。 他道:“如今你们各家手中拿的铜钱,你们以为是怎么来的?” 白善道:“是县衙没收了他们各自名下的田地后置换成铜钱赔付给你们的。” 他冷冷一笑,“本县倒是可以将他们的田地判了赔给你们,平均下来,每户受害者大概能赔八分到两亩地左右,你们要愿意要田地也可以,将铜钱还回来,本县消了县衙的账目后给你们做好地契,地就是你们的了。” 这话一出却没人动弹了。 大家看看手上的铜钱,又看看彼此,最后都默契的不说话。 白善就冷笑,“要地,一点儿也不难,但你们拿到地契后有多少人可以在这里种好这块地?” “本县为你们着想,你们要是想选另一种,我也不拦着。” 小刘村的人立即道:“大人,我们村中的田地已经够耕种了,这里距离我们村又远,实在种不过来,我等愿要铜钱赔付,不要地。” 虽然地的价值比手中的这点铜钱高很多,但那地也得种上才有价值啊。 他们敢到大井村来种地吗? 种了之后粮食能平安收回来吗? 小刘村的人并不傻,这个案子之后,几个村子之间就是结仇了,不仅大井村和小井村的人恨他们,他们也恨大井村和小井村的人好不好。 特别是金氏母女,每次看见大井村和小井村的人就恨得牙齿都打颤了,他们才不会要这边的田地呢。 小刘村的人表白过后,赵家兄弟才反应过来,是啊,他们要这田地没用啊。 可他们要房屋也没用啊!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都有些拿不准主意了,“大人,这房屋我们拿着同样没用啊。” 白善就看向赵山妻儿,道:“说起来,赵山被杀,你们母子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看这孩子也二十多了吧?娶媳妇了没有?” 赵山的儿子赵大郎看了一眼他娘,摇头。 白善便道:“那倒简单了,大井村和赵家庄又不十分远,田地都是连在一起的,我看你家房屋也简陋,既然没娶亲,就该打算娶媳妇了,娶媳妇就得有房子,贾家的房子虽不十分好,但胜在宽敞,你们母子可以搬过来住,本县想,大井村的乡亲们应该会欢迎你们母子的。” 赵山妻儿的情况和小刘村不一样,杀害赵山的只是贾大郎和贾伍,只涉及他们一家而已,不似小刘村的情况,劫掠小刘村让三个村一下成了仇敌。 大井村这边的人其实对赵山妻儿不反感。 大井村的村民一听,便隐晦的打量起赵大郎来,又瞥了一眼赵母,立即道:“可以,让他们搬来吧,大人,我们一定不捣乱。” 特别是家里有闺女没出嫁的,只要一想到现在村子里的名声他们就发愁,于是道:“对,让他们搬来。” 赵山兄弟忍不住道:“大人,既然他们不反对,那我们就要地,不要房子。” 既然人都可以住进来,那过来种地也是可以的,房子哪有地贵重? 第2943章 强硬分家(补更) 白善但笑不语,果然,大井村的村民已经鼓噪起来,纷纷道:“要房子可以,要地不行。” “就是,将来那些地等我们孩子成年了还得分给我们呢,现在给你们算怎么回事?” 赵母就悄悄拉了一下儿子的手,赵大郎有些发抖,张了几次嘴也没发出声音来。 赵母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下后道:“大,大人,我们愿意要房子。” 赵山兄弟便去瞪赵母,神色很不好。 白善微微一笑,颔首道:“那便这么说定了,贾家将房子赔付给你们母子,加之贾伍和贾大郎父子二人也已经判决受罚,从此后你们两家恩怨两清,再无干系。” 赵家兄弟不服:“大人……” 白善轻飘飘的掀起眼皮看向二人,两个年纪也不小的中年人便心中一寒,微微躲开白善的目光,不敢再说话了。 白善心情不太好,因为他发现风气这东西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纠正过来的。他一不高兴,他就想让别人也不高兴,尤其是那些惹了他不高兴的人。 于是他对着赵母和赵大郎叹息道,“你们孤儿寡母的也不容易,虽然赵家庄和大井村很近,但土地分散,你们将来住在大井村,却要到赵家庄去种地,唉~本县实在不忍你们母子二人如此奔波……” “这样吧,本县手上正好有不少大井村的地,”白善大方的道:“我们双方置换如何?你们母子二人名下有多少田地?” 赵家兄弟立即道:“他们没有田地……” 本来也有些不太愿意的大井村村民闻言,立即不说话了,看向白善。 白善瞥了赵家兄弟一眼,看向站在后面记录的书记员和崔瑗。 崔瑗反应过来,立即转身去一旁的箱子里翻找册子。 因为是想着这一趟要顺带处理赔付的后续事宜,所以他们把附近几个村的资产册子和花名册等都带上了。 尤其是被涉及的户数,带的资料更是详细。 他很快就找到了赵家庄的花名册,奉上去给白善看。 白善接过,翻开来看。 这可是一县最宝贝的东西,路县令等县令之所以不想医署落在本县,便是因为涉及到这册子上的东西。 户籍,人丁的名字、性别、年龄、房屋、田地等所有资产皆在这上面。 白善很快翻到赵大郎一家,有趣的是,赵山那里已经报了死亡,赵家兄弟也分家了,但赵大郎却没有分出来,他的户主是赵山的长兄赵春,也就是赵大郎的伯父。 白善翻了过一页,总算看到了记载,记载很短,赵家早在十二年前就分家了,他算了一下时间,应该是赵山气死他父母的那一段时间。 再往后翻,赵山因为失踪报了死亡,赵大郎彼时才十二岁,因此又给归到了赵春名下。 而后十年就没再分过家。 不过虽然户主是他,但每个人名下的田亩数还是有分别的。 赵大郎名下有十八亩地,其中有十亩是自赵山那里传来的,他自己成丁后分了八亩。 白善微微眯眼。 算起来,这一片比七里村可平坦太多了,人也不多,七里村成丁时尚且能分到足额的永业田,这边却分不到了。 要么是田地被人侵吞了,要么是人太懒,有地也不开,分的自然也就少了。 白善掀起眼皮扫了围观的村民们一眼,又抬眼看向外头茫茫的田野,很怀疑是后一种。 唉,人懒他也没法儿啊。 白善合上册子,脸色一沉道:“赵大郎,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跟着伯父一家共户?莫非是为了逃避劳役?” 赵大郎一听,惶恐不已,连忙摇手道:“没,没有,我没逃……” 他想说他一直在服役,每年都没落下,真的…… 但赵母已经一把拉住他给白善磕了一个头,道:“大人恕罪,我们愿意另立户头,以后一定每年都按时服役。” 赵大郎迟疑了一下,觉得这和以前也没分别,他在大伯家也是每年都要去服役的,单独立户后去服役也没什么。 赵家兄弟脸色大变,张嘴就道:“大人,我兄弟死了,我们照顾他们母子是应该的……” 白善不悦的扫了他们一眼,“赵大郎已经二十二了,早已成丁,祖父母既然已经不在,自然是要分户另过,不然与逃役有何分别?你们就算要照顾他,也不能挖我县衙的墙脚。” 一旁的董县尉抽了抽嘴角,觉得他们这位县令实在是太有趣了,分明是想把赵家母子从赵家的火坑里挖出来,偏说得自己多凶恶似的。 白善却很强横,直接道:“分了,你们的里正呢?” 还没有被撸了的孙里正默默地上前行礼,“小的参见大人。” 白善眯了眼看他,很想把他也换了,但勉强忍住了,也不能换太多,不然容易激起民愤,于是继续前一个话题,“给他们分家。” 赵家兄弟:…… 他们感觉这是晴天霹雳啊,感情赵山的尸首找到,凶手找到,他们家一点儿好处没落着,反而还要丢出去十八亩地和一个壮劳力? 但对赵家母子来说,这可以说是他们十年来的夙愿了,赵大郎直接就愣住了。 白善掀起眼皮扫了他们一眼,不耐烦的道:“还不快分,本县下午还要回县衙呢,赶紧分,分完了我们置换土地,念在你们母子二人可怜的份儿上,我们去置换土地时可以顺手给你搬个东西。” 白善打算得很好,道:“等分了家,过了秋天,你就给本县服役修路去,那么大一个个子不服役是本县的损失啊。” 一副就是想要役丁的模样。 人群中,家中有两个兄弟以上的人悄悄后退,低下头去,有点儿慌张,县令不会也让他们分家吧? 有白善在,两家分家分得特别顺利,赵大郎名下十八亩地一亩没少的跟着他分到了大井村,白善直接在大井村划拉出十八亩地给他,都是他这两天从大井村抄上来的田,里头还种着庄稼呢。 “这些庄稼也都归你,你在赵家庄那十八亩地上的庄稼也都属于县衙了。” 白善眯着眼睛打量起众人来,意味深长的道:“本县是不怕盗贼的,毕竟有的人偷着偷着就进牢里了,而有的人被偷着被偷着就发家致富了。” 众人想到这次白善收没的田地,以及田地上的粮食,脊背一寒,不敢起坏心思了。 第2944章 发现 白善一挥手,便自有人去核对两边的田亩,去赵家庄时果然好心的帮赵家母子将他们分到的家当给拉到大井村来了,特别方便,因为贾家的锅碗瓢盆等都留下了,所以他们当晚就可以入住。 白善还好事做到底,将赵大郎母子的户口从赵家庄迁到了大井村,里正都换了一个。 他对祁大郎道:“祁里正,你以后可要照看好自己治下的村民。” 祁大郎应下。 赵家兄弟和赵家庄那边的族人都没办法,稀里糊涂的看着赵大郎母子就这么从赵家庄的村民变成了大井村的村民。 对方还挺受欢迎的样子。 这也是没办法,白善直接留下一班衙役,让他们在此看顾县衙的财产——才没收的田地上的庄稼。 显然,谁也不能从这位表现强硬的县令手上占一粒米的便宜。 也因为白善迁徙的威胁,他们全都不敢放肆,虽然很眼红白县令手里握着的那些没收田地。 白善冷艳高贵的起身,根本不理他们。 他让祁大郎协助衙役管好县衙的公共资产,同时也是让衙役帮助祁大郎盯住两个村的村民,让他尽快管理好村子。 白善将贾家一家带回了县城。 贾大郎是斩刑,他暂时被关在死牢里,和他另外四个小伙伴一起,他的公文已经递到刺史府,刺史府审核无误后还会发往京城,等刑部也审验过没问题后就会发回公文。 白善就可以在北海县内将贾大郎等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如果刑部有疑义,或者对方实在罪大恶极,认为不处于极刑不能平公愤,那就会让人将这些死刑犯押往京城。 刑部会再核验一次,该改判的改判,改处于极刑的处于极刑,不过那样一来观礼的就是京城的百姓了。 不过白善不觉得杀人有什么好看的,尤其是砍头这样的事情。 在京城多年,他们从不去砍人的菜市口凑这个热闹。 所以对于第一次判人斩刑,白善心里还是有点儿复杂的。 周满看他长吁短叹的,便问道:“心里害怕?” 白善摇头,“怕倒是不怕,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我以前一直觉得世上好人比坏人要多得多,以为每一地都应是如此,可这个案子却让我知道,一个地方恶起来,有可能连一个好人都没有。” 这段时间为了溯本追源,白善将那附近的每一户人家都查了一个底朝天,实在是……没有一家是完全无辜的。 贾大郎会变成今日这样,他能拉拢起那么多人手来,便是因为那个地方的恶人真的很多。 这么多年了,他们横行乡里,却没有一人想过要阻止和反抗。 周满想了想,为了他心情好一点儿,转开话题问,“你打算怎么安排贾家剩下的人?” 白善之所以带走贾二郎母子四人,就是认为他们留在大井村也活不好,甚至是活不下去。 贾大郎作为匪首,被大井村和小井村的村民集体愤恨,贾伍又被他给抓了,没了震慑的人,剩下的贾家这几个就如同小灰鼠掉进了狼窝里。 白善虽然不喜欢他们所有人,但这所有人又都是他的责任,他的子民,所以他必须为他们负责。 “换到任何一个地方他们都很难融入进去,而且他们的家产是被罚没的,我再分给他们田地,传出去,这个罚就不算罚了。”白善道:“所以我打算送他们去新盐场,让他们在海边住下,去盐田里做长工。” “他们没有田地,也没有渔村,一开始日子或许会难过一点儿,但只要老实肯干,我会想办法让他们过好一点儿的。” “什么时候送去?”她道:“我也许久不见立威了,不知他在盐场那边怎样了?” 白善道:“放心吧,那儿有罗巡检在,他就主要管着盐场晒盐,能有什么事儿?” 什么事都没有的周立威此时正趴在草丛里,等窸窸窣窣的声音全都没有后又等了一会儿才微微直起身来。 和周立威一起来的渔民有点儿害怕,小声道:“周爷,我们快走吧,他们要是放火……” 周立威小声道:“他们不会放火的。” “哎哟,周爷,您可不能把他们想得太好,之前我们这儿就起过一场山火,直接把一座山都给烧没了,我们村长说那火就是宋家那边的人放的。” 周立威压低了声音道:“你没数吗?他们一共进来了二十个人呢,放火两个人就足够了,进来这么多人干嘛?” 他拉了渔民便往回跑,手上还拎着一只兔子,“走,我们回去找罗巡检。” 天色渐暗,罗巡检正带着人绕着盐场走最后一圈,看到周立威从山上跑下来便爽朗的招呼他道:“周兄弟,又上山寻摸野味儿了?” 周立威一脸假笑的冲正从盐场里退下来的长工们笑了笑,伸手拉住罗巡检便往一边去,小声道:“我们刚才在山上碰到了一群陌生人,足有二十个。” “不可能,前面路口我们也拦住了的,他们怎么进来?” 周立威就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亲眼看见的,他们还商量着怎么躲开你们的巡检队到盐场里看一看呢,不止我,刘五郎也看到了,他今天跟我一起上山的。” 罗巡检一听,脸色不由严肃起来,“我这就带人上去看看。” 周立威拉住他道:“我当时没敢看他们,就盯着他们的脚看,从我眼前走过去的脚一共是二十双,但进山的人却不一定只有二十个,你多带一些人。” 周立威脸色也有些发沉,压低声音道:“你给我一些人吧,我带着在盐场附近巡逻,盐场的情况一定不能让人看见的。” 现在这一片被开成了一块又一块的田,波光粼粼的,虽然此时田里看不到多少盐巴,但这么怪异的景象传出去,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猜到? 这可是小姑父的杀手锏,一定得守好的。 罗巡检连连点头,他这段时间也看过周立威带着人起盐的场景,那震撼感…… 第2945章 打草惊蛇 罗巡检知道的盐都是煮出来的,他也去旧盐场看过煮盐,本来煮盐就已经够震撼的了,但和晒盐相比,煮盐宏大的是煮盐时的场景,真到出盐,还是铲盐田里的盐最让人兴奋。 铲子往前一推,一层又一层的白色晶体慢慢汇聚起来,木铲推到最后,白色的盐能够没过木铲,只一次,他就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从那时起他便在心中认定了白县令。 就凭白县令这一手,宋家根本不够看啊。 只要守好了盐场,北海县内,管他什么牛鬼蛇神,根本不带怕的好不好? 罗巡检本来还挺自信的,毕竟大家洼进出只有一条路,守好了关卡,一路上再注意检查就没事儿了。 谁知道人还能偷偷溜进来? 他招来一个士兵,吩咐道:“你带上两个人快马去巡视路上的关卡,检查一下,人是从什么地方溜进来的,把缺口给我补上。” “是!” 宋巡检带了一批人进山,周立威则带着剩下的人在盐场附近巡视,还把小洼村的人都召集了起来一起守卫盐场。 小洼村的村民们一听说有人混进山里来了,立即菜也不做,饭也不吃了,抄起鱼叉和木棍就往盐场去。 虽然新盐场才开了没多久,但他们已经拿到工钱了,那冰凉凉的铜钱却让他们的心很火热。 而且白善选人不论男女,只要老实肯干活儿就行,所以村里在新盐场干活儿的人不少。 这时候再有人过来搞破坏,就相当于断他们的财路啊。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他们绝对不允许的。 周立威站在山头往下看,天色渐暗,他们站在这里往下看,别说盐田,连那么大的海都看不见了,四处都是黑的,一点儿亮光也没有。 士兵问道:“周爷,这要怎么找?” 周立威想了想后道:“把火把点亮,大家紧跟着一起走,将这面山走完,我们再往里走一些。” 士兵惊讶,“那不是让躲着的人知道我们发现他们了吗?” “就是让他们发现,”周立威道:“打草惊蛇,我们知道蛇是哪儿来的,能抓住他最好,抓不住也不要紧,最最要紧的是守住盐田,所以我们要把他们惊走。” 周立威觉得这时候没必要和宋家硬碰硬,那是小姑父的活儿,他就守好盐田就行。 小姑父走的时候也说了,他只要管好盐田就行。 周立威心里建设了一下,越发坚定了下来,招呼大家道:“都把火把点起来,让村民们也点起来,山里路不好走,别贼没抓到,最后自己摔出个好歹来。” 他道:“也不必细声,只要不说盐场的事儿,其他事儿随便大声,就喊抓贼也行。” 大家一听,立即把火把点了,就围着盐场的这面山开始向里推进,大家一开始还很正常,就是大声的骂贼,然后也不知是谁开始提起两年前的那场大火,便有人大声诅咒上次放火烧山的人生儿子没屁眼,以后世世代代都要做没有船的渔民…… 周立威:……这诅咒可真够别出心裁的。 不过他也心中一动,大声喊道:“都仔细一些,仔细一些,别让他们躲在草丛里就躲过去了,还有树上也看一看,别只顾脚下不顾头上啊。” 又喊道:“手上的火把也小心一点儿,别点着了林子。” “放心吧,才下过雨呢。” “那也要小心!” “周爷,我往头上看了,没人啊。” “那就再往里走走,反正多注意,上下左右前后都要找。” 声音远远的传开,不远处就躲在树上的几人:…… 他们趁着人还没到,悄悄的溜下树,摸黑想要回去找大队伍汇报,结果因为周立威等人点着火把找他们,他们害怕火光暴露自己的位置,所以把火熄灭了。 这一摸黑……他们迷路了。 走了好一段距离,他们凭着感觉应该到地方了,结果咕咕的鸟叫了好几声也没人应他们,几人忍不住慌了,就压低了声音说人话,“祝哥,祝哥,您在吗?” 祝哥当然不在这边了,他在另一边喂蚊子呢。 他强忍住去拍脖子的冲动,见火光还在往他们这边靠近,不由压低了声音骂道:“老三那几个懒货跑到哪儿去了,让他们悄悄的去前面打探,他们怎么把人招来了?” “不是老三招来的吧?”老二表示怀疑,“这么多人,都找到这儿来了,我们是不是早就被发现了?” “不可能,我们之前可是一点儿动静都没闹出来。” 话音才落,他们隐隐听到另一边也有了动静,不由扭头去看,就见到他们侧后方竟然也亮着火把,而且火把似乎还朝他们这边来了。 祝哥脸色一变,再在这里窝下去不是要被包围吗? 他立即起身,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快走。” “往哪儿走?” 祝哥:“随便往哪儿走,反正不能被他们抓到,我们先避开他们,等离远了再生火看一看。” “那老三他们怎么办?” “你看这还有他们的影子吗?”祝哥怀疑他们早就跑了,“我们先走,回头再找他们。” 眼看着两边的火把都越来越靠近,一行人再也忍不住,悄悄的朝着另一个方向溜了。 罗巡检和周立威在山里汇合,罗巡检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不是让你们守着盐场吗?” “放心吧,我们就是顺着盐场那一面的山一点一点的找过来的,他们要是真的在这里,估计吓跑了,怎么,你从那边过来没碰见人?” “没有。” 周立威就皱眉,“奇怪,那人去哪儿了?” 罗巡检怀疑,“你真的看到人了?” 周立威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让罗巡检亲自去看一眼,他举着手道:“兄弟,我敢发誓,我真真看到人了,不然我折腾这个干嘛?” 也是,罗巡检就摸了摸额头,不由看向另一个方向。 周立威也看了一眼,然后道:“不可能的,我去过那边,那里再过去就是大海了,悬崖峭壁的,去那儿干嘛,跳海吗?” 因为是要建设盐田,不仅要找适合开发盐田的地方,还要保护盐场的安全,所以周立威凡是能走的地方都走了。 那个方向的山不好走,虽然越往那边走林木越稀松,但高高低低的很容易就扳倒,尽头是悬崖,悬崖下面是大海,他看过,虽然沿着悬崖下去有树有草,看着绿油油的,但还是很危险,尤其是在夜间,一不小心就踩空,一脚就下去了。 下去了,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第2946章 怀疑 白善第二天收到的消息,罗巡检连夜叫人赶回县城禀报。 新盐场的确很要紧,他收到了消息便带上一班衙役往大家洼去。 半日功夫就到了,罗巡检带了人正好在关卡那里,看到白县令快马而来,立即候在路边。 白善勒住马,见路边躺着两个人,不由蹙眉,跳下马问:“人怎么了?” 罗巡检忙道:“昨天被人打晕的,今天还有些头疼,所以下官让他们在路边休息。” 白善上前看,躺在草地上的人并没有睡着,察觉到白善上前来,他们便想起身,白善按住他们,蹲着看了一下他们的脸色,问道:“哪儿疼?” 两个人就摸着后脖子道:“头还有些晕。” 白善蹙眉,周满说过,砍人后脖子要是砍得不好,很容易出问题的。 他对罗巡检道:“派几个人用车将他们送回县城,到医署里看一看,这伤可大可小,别出什么事才好。” 罗巡检愣了一下后应下。 白善站起来四处看了看,问道:“人就是从这里进去的?” “是,幸亏周爷上山碰见了人,不然他们两个被敲晕了,我们那边收不到消息,只怕人摸到盐场去我们都不一定能发现。” “人抓住了吗?” “没有,”罗巡检道:“天亮以后我们又在山里翻找了一下,还是没找到人。” 这座山还是挺大的,而且山过去还连着山,他们百多个人,总有缺漏之处,而且也不敢把所有人手都调到山上,肯定还要守着盐场的。 白善仰着头看了一眼边上的这座山,沉思起来。 路县令会选择将新盐场落在此处,一是因为这里挖出过盐卤,可见海水出盐量不低;二就是因为这里易守难攻。 进大家洼的路到这里就只剩下一条了,两边是高山,别的山,路被封了,说不定可以从山里穿过,但这里不行。 因为面向这边的山面很陡峭,山石多,别说人,猴子都不一定能爬上去,所以只要在路口设一个关卡,谁都溜不进去。 而罗巡检不仅在路口设了关卡,从这里进去一直到新盐场,一共是三个关卡。 却没想到对方会一次性来这么多人,直接把他们的人敲晕,溜进去后没等到下一个关卡便溜进了山里,想从山里穿过去到达盐场。 罗巡检认错道:“大人,此是下官安排不周,底下人也懈怠了,这才被人钻了空子溜进去。” 白善点点头,道:“将缺口补上,我们去盐场看看。” 很快有车过来将两个晕得厉害的士兵抬到车上,先送回县城去了。 白善目送他们走远后问道:“一个关卡你放了几个人?” “路口这个是五个人,剩下的两个都是三个人守着。”他安排的时候自觉已经够了,一是他没想到对方胆子这么大竟敢对士兵下手;二是对方就是要查探也不会派出太多的人。 罗巡检懊悔,“五个都被敲了,来不及点燃狼烟,另外三个还好,只是脖子有点儿疼,淤青了一片,揉一揉就差不多了,这两个就比较厉害,头晕,眼还花,所以……” 白善表示明白,他不必过多解释。 他先去看了盐场。 周立威也一个晚上都没睡,此时刚巡视了一圈回来,这会儿正靠在墙壁上打瞌睡。 白善伸手拍了拍他。 周立威瞬间惊醒,看到白善便眼睛一亮,“小姑父,你来了?” 白善颔首,“实在困就先回去睡一觉,不然这样迷迷糊糊的,不仅耗精神,也做不了什么事。” 周立威点头,人却没有走,而是道:“小姑父,我们没抓到人,不过昨晚我们拿着火把在山里晃悠了不短的时间,人应该是被惊走了。” 白善道:“能走去哪儿呢?大家洼两面是海,两面是山,他们要出去,不走路就只能越过山,但你看这么大一片山可能吗?” 他道:“这样茂密的山林,人进去是会迷路,更不要说是晚上了,如果我是他们,我就找一个地方躲着,等危机过去了再出来。” 周立威:“可他们在山里吃什么喝什么?” 罗巡检也道:“大人,这山里其实也危险得很,毒虫猛兽不少,特别是毒虫,谁也不知道从脚面上爬过的一只虫子有没有毒,所以不会有人在山里停留很长时间的,最长三天。” 白善:“所以你们怀疑他们是走了?” 俩人一起点头,因为他们找过呀,虽然不能真的把每一处都搜检到,但他们可以保证,昨晚上他们走过的地方绝对没藏着人,所以人就只能是受惊跑了呀。 见白善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周立威就道:“小姑父,你不能用自己去想他们,他们就是普通人,没那么聪明,也没那么坚韧的。” 他道:“您就想想我,我要是想去偷东西,去的路上碰到主人家提着火把大声喊抓贼啦抓贼啦,我不得赶紧转身跑,有多远跑多远吗?” 白善思考了一下,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理,于是沉思片刻后道:“也对,但路上没人出去,山林危险,他们从哪儿出去的?总不能跳进海里游出去了吧?那不是更危险吗?” 周立威和罗巡检便一同看向一个方向,然后彼此对视。 周立威:“其实昨天晚上我就有一个怀疑了。” 罗巡检:“我也有。” 周立威:“但那条路不好走,又远,我们人手不足,我怕过去了盐场空虚会被人摸上来。” 白善:“调虎离山?对方这么厉害?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周立威就指了那个方向道:“小姑父,您看那边。” 白善就眯着眼睛看过去,颔首道:“我看到了,那是一片海。” “这座山的那一头就临海,是悬崖峭壁,我过去看过,很高,凸出的一角,三面都是海,特别高的悬崖。” 白善:“你们怀疑人躲到那边去了?” 周立威迟疑了一下道:“可能不是躲,而是迷路了。” 白善一听,看了一下盐场后道:“我带着衙役过去看看,盐场这边你们守着。” 第2947章 围住 罗巡检哪里敢让白善一个人带着衙役过去查探,他点了十来个人跟着一起过去。 一行近四十人一起往那个方向摸去。 路的确不好走,即便是这边草木稀松,但山石杂乱,总让白善没有下脚的感觉。 他很怀疑,“人真的往这边来了?这路这么难走,还是夜里,他们不摔跤吗?” 大吉低头撩开一块石头,“郎主……” 白善便扭头去看,就见他用脚撩开的那块石头上是殷红的血迹,而且看着时间不是很久。 众人:……他们县令还真是铁口直断。 白善上前看了看石头边上的痕迹,很快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发现了一点血迹。 他看了一下血迹的喷溅状态,将那块石头搬起来放在大石头上,血迹一下就连了起来。 罗巡检凑过来看,半晌无言:“这是摔在石头上出血了?哪儿受伤了?头?” 白善微微蹙眉,看了一下附近的痕迹,很快就找到了滴落的血迹,他们转弯往另一处去了。 罗巡检也看出来了,连忙招呼大家,“快顺着这个方向去找,他们当中有人受伤了,留意血迹。” 白善只叮嘱了一声,“小心脚下,注意安全。” 有了血迹的指引,他们很快就翻过一段很难走的路到了一块比较平坦些的树林里。 这里草很少,树倒是挺多,但不再给人一种逼仄的感觉。 大家小心的寻找着地上的血迹往前去,往前一段,突然就听到了哗哗声,是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还有海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众人对视一眼,也不再盯着脚下的血迹看了,将手按在刀把上轻轻的上前,走了一段,他们便听到了啜泣声。 白善停下脚步,众人也停了下来,看向站在最前面的白善和罗巡检。 白善示意罗巡检带着人走另一边,呈包围之势。 罗巡检之前就听说过白县令上过战场杀敌,因此没多犹豫,点了人后便带着他们悄悄往另一边去了。 白善则带着剩下的衙役们悄悄靠近。 悬崖边,那里正坐躺着十九个人,其中有两三个人是蹲坐着在哭。 十九个人,一点儿戒备也没有,就这么或坐或躺在那里,白善他们躲在树后反复数了几次,就是十九个人。 他不由皱了皱眉,不是说二十个人吗,还有一个呢? 他的目光落在中间地上躺着的一个人身上,那人额头用衣服包了起来,脸上还有血,这一路上应该就是他的血迹。 白善在等,等罗巡检到地方,他四处看了看,点了一个捕头,打手势让他带上几个人到另一边去…… 这边人还没到位,对方已经不耐烦了,一个人大声喝道:“别哭了!” 白善都被吓了一跳,差点儿弄出动静来,他回头看去,就见一个青年烦躁的原地转了两圈后道:“大男人哭什么哭,不会想办法吗?” “祝哥,那你说咋办,三哥掉下去了,老八又撞破了头,要不我们回去吧,想办法到下面去找一找三哥。” “怎么回去?没听二两说外面正在满山的搜查吗?我们一出去就能被发现。” “那我们也不能一直留在这儿啊,不说吃的,老八怎么办,他现在都昏迷了,出了这么多血,再不找大夫他就要死了。” 祝哥也烦躁的抱着脑袋蹲了下去,他怎么知道只是过来看看情况就能出这么多问题? 话说对方到底是怎么发现他们进山的? 不是说了,只要打晕了那五个人不弄出动静,他们就有办法一定发现不了吗? 白善见对方自己就先乱了,便翘了翘嘴角,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罗巡检。 微微颔首,又看了一眼另一边,确认都到位后便转出树干,笑道:“不如我教你们怎么做?”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十八个人惊跳起来,一脸惊恐的看向白善。 待看到他是个人后便松了一口气,但在看到拿着刀跟在他身后的衙役后他们脸色又一白,不由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白善拍了拍手,罗巡检和捕头带着人从左右两边站了出来,后面的士兵和衙役则影影绰绰的躲在树后,让人一时看不清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于是他们不敢动弹了。 白善静静地等着他们权衡利弊,好一会儿,见他们脸色都不太好看,犹犹豫豫的想要后退时才笑问:“你们要不要听我的建议?” 一直在哭的小伙子没忍住接了一句,“什么建议?” 祝哥就扭头瞪了他一眼。 白善微微一笑道:“你看,你们现在也逃不掉了,外面有一百巡检军,还有一百多个村民,所以不如老老实实的将绳子绑上,本县带你们出去,不仅可以减轻罪责,你们的同伴也能更快的得到救治。” 大家没动,一脸怀疑的看着白善。 白善脸上的笑容微淡,“怎么?不信本县?” 祝哥喉咙发紧,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白县令,我,我们就是进山来打猎的。” 白善便叹息一声,“这就不好了,彼此都坦诚一些不好吗?这个理由你们听了你们相信吗?” 路都被他封了,他们是飞着进来打猎的吗? 这下大家都不说话了,显然也觉得再找什么理由都无济于事了,于是一起看向祝哥。 白善看出他在挣扎,显然还不太认命,不由好奇的问:“你这是一定要我陪着你们玩一出官兵捉贼的游戏?” “我倒是没什么问题的,虽然累点儿,但我人手多,你们就算跑得出这个包围圈,外头还有两百个人呢。”白善道:“但你们这一跑,外头山石混乱,你们就不怕又摔一下,磕破个脑袋胳膊腿什么的?而且……” 他的目光往下一撇,落在地上躺着的人身上,问道:“你们打算谁带着他跑?还是不讲兄弟道义直接把他扔在这里?嗯,跑出去以后呢?” “我这会儿已经都看到你们的脸了,” 对方一听,立即惊吓的抬起手遮住脸。 白善:“……是不是太迟了,我不敢说过目不忘,但看了这么久,十来个人的脸还是记住的,假设你们可以跑出去,你们是打算抛家舍业一辈子不回家了?” 白善的这些假设让不少人崩溃,尤其一些小伙子才十六七岁呢,他们心里一崩溃,直接就蹲在地上大哭起来,叫道:“祝哥,祝哥,我们降了吧,我不要离家做亡命之徒啊。” 说好了只是来看一看新盐场有什么猫腻,他没说要蹲大牢,还会死人啊! 第2948章 套话 人心瞬间散了大半,祝哥看了一圈,最后一跺脚,便蹲在了地上。 白善见了微微一笑,向后示意衙役将绳子拿上去。 于是衙役便抽出腰间的绳子上前,将人分成了几拨站着,然后将人的手捆在了一根绳子上。 一直到他们都被捆好了,衙役们才松了一口气,一直两边戒备的罗巡检和捕头这才带了人过来。 地上只有一个昏迷的人没被绑着。 白善看了看后便让人去砍些树枝来绑成担架将人抬出去。 周立威一觉醒来就看到小姑父带回来三串的犯人,还有一个重伤的,不由的敬佩,“小姑父,你太厉害了。” 白善自谦道:“一般,一般,也是你们估计得好。” 他看了一眼受伤的人,吩咐道:“我看他头上已经不出血了,但人一直昏迷,赶一辆车来先把他送到医署。” 至于其他,天色渐暗,这些犯人走路的话今晚肯定到不了县城,所以他们要在此住一夜,明日他亲自带人押送回去就是。 罗巡检特别兴奋,问道:“大人,要不我和您一起押送回去吧。” “不用,你留在此处保护盐场,我没记错,这两天有几块盐田也要铲盐了吧?” “是,”周立威道:“有三块盐田陆续都可以出盐了,就这一两天的功夫。” 白善满意的颔首,“六月快到了,你们一定要看好盐场,保证好盐场的销量。” 周立威应下,罗巡检也只能惋惜的留下了。 他当巡检多年,还没亲自出手抓过犯人呢。 没办法,不是群体性案件,基本上用不到他们驻军,一般都是县衙的衙役就处理好了。 虽然祝哥等人被抓住了,但白善也没让他们靠近盐场,甚至就不住在小洼村,而是拿了干粮后将人押到了路口,一行人直接在关卡那里驻扎下来。 天色暗下来后白善便坐在了火堆边,拿出一个药包放在火边熏烤,一股药味儿慢慢浓郁起来,一直围着他们嗡嗡叫的蚊子或振动着飞远,或者啪叽一下落在了地上…… 白善呼出一口气,这会儿有心情审问人了,干脆冲祝哥的方向招手,立即有衙役解开祝哥手上的绳子,将他拉了上来。 白善示意他坐下,随手递给他一块干粮。 祝哥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干粮,没动,也没言语。 白善一笑,“怎么,不敢吃?” “大人不用激我,”祝哥道:“我不吃这一套。” 白善便收回手,啃了一口干粮,细嚼慢咽的吃下去后又喝了一口水,这才问道:“那你吃哪一套?” 他一点一点的问:“利诱?行刑威逼?或是你直接承担所有罪责,本县按律来判?” 祝哥听到后面时脸色一白。 白善道:“本县只听他们叫你祝哥,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祝哥抿了抿嘴后道:“祝淇。” 白善挑眉,“倒是个好名字。”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好奇的问道:“你是个读书人?” 祝淇:“认得几个字罢了。” 白善点头,这个很好理解,周四哥他们也是认字而已,但这也很难得了。 “既然你不想提幕后主使,那我们就略过这个问题,我们谈一些其他的,”白善道:“这也不是在公堂上,我们随便聊一些,嗯,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祝淇不想告诉他。 白善便叹息道:“你不说本县也能查到啊,甚至都不用回去查,一会儿我将他们分开叫来问一问,难道他们所有人都能和你一样一个字都不说吗?” 祝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是今天哭哭啼啼的一群人。 他抬手揉了揉额头,面色有些不好的道:“还有爹娘兄弟姐妹。” 白善惊讶,“很齐全呀,那你为何要当混混?” 祝淇:“……我不是混混。” “那你是什么?” 祝淇不说话了。 祝淇还真不是混混,他平日在家劳作的,还挺勤奋,名声也挺好。 至于为什么会听宋家的来这里查探盐场,几个小伙子避开祝淇时都打开了话匣子,“祝哥很能耐,一直跟着宋老爷干活儿呢。” “不是说他是良民,平日也都要劳作的吗?” “是啊,但农闲的时候总要出去找点儿活干,我们这边地里的出产不太好,尤其需要干些别的活儿挣钱,”一人道:“祝哥是我们那一片最能干的,十二三岁就能跟在宋家的管事后头跑了,后来宋家有什么活儿都喜欢叫祝哥,他还能带着我们一起去宋家干活儿。” 白善若有所思,这不就跟以前村里人去堂伯家里找活儿干一样吗? “然后呢?” “这一次也是宋家先找了祝哥,祝哥才找了我们,”祝淇不肯开口,跟着他的小伙子们却顶不住白善的问话,虽然白善现在看着温和,但这是县令啊,还是才剿过山匪,一口气抓了七十多个土匪的县令。 小伙子们还是很害怕的。 所以白善一问,他们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全说了,“说是想看一看新盐场这边是什么情况,只要我们查探到了,回头每个人可以拿到一吊钱。” 听着是不少,但这是卖命的交易啊。 “你们不知道这一片衙门戒严了,强行进入衙役士兵是可以射杀你们的吗?” 几个小伙子就害怕的哭了,抹着眼泪道:“可宋家说了我们只要小心点儿不被发现就好,他们都说打点好了,我们也不知道会这么危险啊。” 白善觉得宋老爷应该不会这么蠢,他不至于这么沉不住气,距离上交刺史府官盐的时间还有一个月呢; 而且他就算是沉不住气,也不至于出这样的昏招吧? 不过白善还是记下了这话,转身就招来一个士兵道:“你回小洼村找到罗巡检传个话,彻查昨天晚上在第一关卡和第二关卡值守的士兵,看有谁做了宋家的内应。” 又道:“全军都查一遍,本县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第二次。” 衙役应下,便飞快的跑去了。 等他走了,白善便溜达到祝淇身边,坐在他边上道:“你听到了吧?你不说,自有许多人会代你说得一清二楚的。” 祝淇脸色苍白,心中仓惶不已。 第2949章 传开 第2949章传开 白善并不着急,人都抓住了,盐场进行也顺利,该着急的是对方,而不是他。 祝淇不开口,但他的小伙伴儿忍不住啊,“祝哥,三哥掉进海里还没救出来呢。” 白善眨眨眼。 祝淇这才看向白善,他之所以能召集这么多人就是因为他讲义气,他犹豫不已,最后还是问白善:“我要是招供了,大人能派人下崖去救人吗?” 白善挑眉道:“你不招供,本县不也知道你是宋家派来的了吗?” 祝淇就抑郁了。 他再次闭上嘴巴。 白善放松的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我已经吩咐下去,但悬崖陡峭,从没有人到过那处,他们不一定能下去,而且” 白善示意他们看天色,“天黑了,他们明天才能去试一试,人能不能救回来本县不肯定,不过,他是本县的子民,不管是不是盗贼,掉下去了,不论死活,本县都要找一找的。” “这可不是你可以讲的条件。”白善下巴微抬,“你若是招供呢,本县有衡刑的标准,你若不招供,本县也自有处理的方法。” 他目光幽深的看向祝淇,道:“祝淇,盐场对于北海县来说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本县不管你是为利也好,为义也罢,在本县这里,一切敢对盐场不利的人都是我的敌人,也是北海县所有平民百姓的敌人。” 祝淇脸色灰败,许久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白善也不在意,第二天就骑着马和衙役们将这十八人押回县衙。 县城里的百姓看见他们的县令骑着马,手中牵着一根绳子,绳子后面串着三个人,他身后还有六个衙役手中牵了绳子,粗粗一算,被绑着的人足有十八个啊。 北海县的人都惊呆了,忍不住大声议论起来,“又是土匪?我们北海县怎么出了这么多土匪?” 话传到白善耳里,他扭头看了一眼人群,马鞭子遥遥一指道:“别乱说,谁说他们是土匪了?他们就是混子。” 众人松了一口气,便有人大声问道:“大人,您现在连混子都抓了?” 白善一边拉了人打马往县衙去,一边回答道:“他们老老实实的我自然不会抓,但他们要是犯事儿我自然要抓的。” “县令,这些人犯了什么事?” “也没什么,”白善扭头咧嘴一笑道:“就是想混到新盐场去搞破坏而已。” 平民老百姓并不知道盐场对北海县的重要性,但也知道盐是好东西,于是道:“那可就坏了,是该抓。” 平民百姓不知道,但有的人知道啊。 白善当街的这一句话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开,宋老爷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然后是县学里的学生们。 县学里的学生都是十二岁到十八岁的年纪,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本来白善年纪轻就很对他们的口味,之前审理山匪案时更是在学生中积累了不小的声望。 他们也不是吴下阿蒙,上一任路县令和宋家便矛盾重重,关键点就在盐场,白县令上任,这个关键点自然也没变化。 本来县学中便有不少学生对于宋家掌握盐场有意见,此事一出,县学中的舆论更是沸腾。 还上着课呢,当即便有学生推了书桌起身,走到宋梦面前质问他,“宋梦,难道你宋家是想代北海县衙而取之吗?” 宋梦脸色很不好看,也生气的起身,“你休要胡说。” “我胡说?不然你家为何派人去破坏县衙的新盐场?” “且不说白县令没有说此事是我宋家所为,便是他说了,现在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你们未曾调查取证,空口白牙便要污蔑我宋家吗?” “是不是的,彼此都心知肚明,我等也只有一句话送给你,”一人道:“宋梦,你宋家在北海县是势大,然而还没大到可一手遮天的地步,你们想控制县衙,那也得先问过县城的百姓们是否都愿意。” “不错!盐场是北海县的重要财政,这么多年来一直是你们宋家人在管,但那是朝廷的产业,此时新县令上任,也该还给新县令了。” 宋梦:“怎么,因他白善出身世家,又是太子伴读,还给陛下做过中书舍人,你们觉得他前程远大,所以便争先恐后的去讨好他了吗?” 这一句话可捅了马蜂窝,大家便声讨起宋梦来,自然也有站在宋梦那一边的,觉得同窗们都太过武断,“这事儿白县令还没有论断呢,你们怎能就认定是宋家所为?” “不是他宋家还能是谁?” “这话也太过唯心了,查案看的是证据。” 县学里闹哄哄的,最后还动起手来,把学官们气得不轻,一边喝止学生,一边还要躲过不时飞过来的笔墨和书本。 等他们终于把学生们都拦住,县学这边的动静也拦不住了,他们只能去和白县令请罪。 白善刚用完饭呢,正想溜达的去看一下受伤的老八,县学那边的学官就匆匆跑来了,他只能先去处理县学的事。 宋梦一肚子气的跑回家,他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撩起袍子便冲着正院书房跑去。 他一冲进去,宋老爷父子便停下了话头,宋老爷皱眉,宋大爷就呵斥他道:“跑什么?” 宋梦整了整衣袖,上前行礼,“祖父,父亲。” 他脸色紧绷,看向宋老爷道:“祖父,外面都说白县令刚抓住的那群混子是我们家人派去的,是不是?” 宋老爷语气平淡的问:“这都是打哪儿听来的谣言?你不上学?” 宋大爷很不高兴,呵斥道:“那不过是有心人特意传播的,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好好在县学里上学,外头的事你少掺和。” “这就是学里传的,”宋梦叫道:“同学们都说是我们家干的。” 宋老爷不由坐直了身体,问道:“这是先生引导的?” “没有,先生根本不会说这种事,都是他们自己胡乱猜测的,”宋梦道:“祖父,这些人都心思龌龊,一有点儿什么事就全都推到我宋家头上来” 他咬了咬牙,还是问道:“这种事不是我们家做的是不是?” 晚上七点见 第2950章 教育理念 第2950章教育理念 “当然不是了,”宋老爷淡然的道:“新盐场那边一点儿动静也没有,既没有砍伐晾晒木柴,也没有煮盐的浓烟,显然新盐场只是个幌子,并没有开起来,县衙要仰仗的还是龙池这边的盐场,我为何要多此一举的去做这样的事?” 宋梦立即道:“是不是白县令陷害我们的?” 宋老爷顿了顿后摇头,“也不是,他更没必要做这样的事,大郎,你如今最要紧的是自己的学业,今年试一下考到府学去,或者去京城试考国子监,家里的这些事不必你操心。” 宋大爷也道:“你快回去读书吧。” 宋梦又不小了,家国之间他分得很清楚,他当然也知道家族和县衙的矛盾来自于哪里,他抿了抿嘴道:“祖父,父亲,路县令和白县令为何一直想要从我们家手里抢盐场?之前的方县令和刘县令都没说过什么,他们为何就不能如方县令刘县令那样与我们和平共处?” 宋大爷就要说话,宋老爷已经道:“所以我们现在就在努力和白县令沟通,希望他能够和之前的方县令刘县令一样,行了,这些事你别管了,专心读书便是。你要是能考中明经或者进士,入朝为官,将来便能为宋家依靠,自然也不会有人再轻易欺负我们家族了。” 宋大爷见儿子就这么行礼告退了,脸色很不好看。 不等儿子走远,他便不满的道:“父亲,为何要和大郎说这样的话?这孩子争强好胜,您这样与他说,岂不是让他掺和进来吗?” 宋老爷脸色一沉,“怎么,你怀疑我在算计大郎不成?别忘了,他是我的长孙,难道我还能害他吗?” 宋大爷没说话,大郎是他的孙子,但他又不止大郎一个孙子,但他却只有大郎一个儿子的。 宋老爷没留意到儿子的脸色,他心情很不好,沉吟道:“没想到最先闹起来的竟然是县学,看来白善现在北海县内的威望不低了。” 他叹气,“我们宋家的根基还是太浅了,多来两任方县令和刘县令那样的县令就好了,偏遇到了路县令和白县令” 白善出面安抚了一下学子,跑去医署看撞伤脑袋的老八时便也和周满道:“宋家的根基并不深,只是看着庞大而已,但只要用力一拔,还是很轻易就能够拔出来的。” 他道:“说起来宋家发家也就这二三十年的事,在此之前,宋家的根底还比不上城外的赵家呢。 周满看完了病人,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两个桃子来,给白善一个,自己拿了一个,就坐在栏杆上一边啃着桃子一边和他说话,“宋家是怎么发家的?” “说起来是我往前的第四任,一位姓吴的县令,他当时请了宋家人做师爷,哦,就是这一位宋老爷的父亲。” “没两年,吴县令在任上病逝,方县令来了,他自带了是也,那位宋老太爷不好再在县衙里做师爷,便在盐场里谋了一个管事的职位退下去了。” “方县令觉得他识趣,就一直没动他,没两年,他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于是从盐场里退下,让他儿子,也就是现在这位宋老爷去接手盐场的管事职位。”白善道:“当时方县令没把盐场管事这一不入流的小吏放在心上,盐场基本上还算是在县衙的控制中,他说话还是管用的。” “但这位宋老爷可比他父亲厉害,一直在见缝插针的往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大到底下的小管事,小头目,小到每年新选进去的煮盐的长工,他就这么慢慢经营着,等方县令走的时候,盐场已经有半数人在宋老爷手下了。” “接手的刘县令稀里糊涂的被辖制住,”白善叹息道:“方县丞说,当时刘县令一上任,宋家这边就给了下马威,然后不等和刘县令关系恶化,又送上了大笔银钱,这一打一捧,刘县令便被唬住了,还以为宋家在这儿是多厉害的乡绅,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等过个两三年,他摸清楚了宋家的底细,宋老爷已经把盐场那边全握在了手里,而且这几年刘县令和宋家相处得也不错,他不想撕破脸,所以就一直迟疑着没动手。” 周满目瞪口呆,“这位宋老爷厉害呀,但他既然这么厉害,为何要这么想不开的来撬朝廷的墙脚?这世上赚钱的营生多的是,干嘛非得在盐场上吊死?” 白善笑道:“世上赚钱的营生是很多,但最赚钱的,除了盐铁外,就只有做茶叶、绸缎和瓷器一类的生意了。宋家不是多厉害的士族,在北海县还能说是个乡绅,出了北海县,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要改换门庭就要读书,就要名声好,他们显然是不会去经商的,控制盐场应该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最好的赚钱方法和获得权势的途径了。” 周满就想到了自家,自得道:“我家就不强求,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有时候是要管的,但有时候不能管得太过了,要我说宋老爷就是管得太宽,太长久了,他年轻力壮的时候,已经在想着子孙往后三四代的仕途了,这不是找罪受吗?” 白善颔首,想想又觉得不对,不由问她,“难道以后你不想孩子们的未来吗?” 周满便道:“我不想,我只要他们品性好,他们想学什么,我就送他们去学什么,自然,他们长大后想要做什么,自然也是自己的事了,不过他们要是问我,我也是会给他们建议的。” 白善见她如此骄傲,不由抬起手来按了按她的脑袋道:“你已经长大了,骄傲的时候也要矜持一些,别仰着下巴过于得意。” 周满拍开他的手,横了他一眼问,“难道你以后会要求他们一定要出仕为官吗?” “那倒不至于,”白善屈起一条腿靠在栏杆上,望着蓝天道:“当官有时候是挺好玩儿的,但更多的时候我觉得很束缚,若不是以前便立下宏志,并且一直为此努力,我想我是不会坚持在官场之中的。” 他道:“所以将来他们若不想为官,去做其他事也挺好的,只要家中有地,有书,耕读不辍,自然传承不断。” 晚上九点见 第2951章 运气好 白善说完收回视线,和周满对视了一眼,俩人达成共识,伸手互相击掌后一笑。 周满道:“那可就说好了,我回去便将此段话记在备忘录上,等将来有了孩子便拿出来看,你将来可不能因为孩子功课不好,或者不出仕就打骂他们。” 白善皱眉,“我是那样的人吗?” 周满便道:“那可不一定,有的男子年轻时是芝兰玉树,年长以后就变成黑乎乎的枯树老藤了。” 这话吓得白善立时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入手光滑,他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虽然他现在长开了,不似几年前那样带着点点婴儿肥,但有棱有角之后看着更坚毅了一些,他自觉还是很满意的。 白善悄悄的去看周满,伸出手指捅了捅她的细腰,问道:“那你觉得我现在是芝兰玉树,还是……” 周满便扭头一脸挑剔的打量他,半晌,一脸勉强的道:“且算是芝兰玉树吧。” 白善不高兴了,“是就是,不是便不是,什么叫且算是?你说清楚,到底算不算芝兰玉树?” 周满思索起来,一脸纠结的道:“我觉着你是朗月明星,芝兰玉树嘛,得是杨学兄那样温柔的人。” 白善努力的压住上翘的嘴角,一脸勉强的颔首道:“行吧,朗月明星便朗月明星吧。” 俩人目光对上,他到底忍不住笑起来,眼中如盛着星光,整个人活泼得不行。 周满便也忍不住跟着笑。 俩人对着傻乐了好一阵,大吉重重的轻咳了一声,俩人回神,一起扭头去看他。 大吉朝前方点了点下巴,俩人看过去,崔瑗有些尴尬的站在门口,一只脚在门内,一只脚在门外,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白善清了清嗓子,起身问道:“县衙有事?” 崔瑗悄悄松了一口气,立即进门道:“大人,京城有紧急公文送到。” 白善便回头对周满点点头,和崔瑗回去了。 来送公文的是几个侍卫,他们和白善也熟,在宫里经常能见到的。 白善拆开公文一看,心中微喜,忍不住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侍卫们道:“我们出京的时候殿下已经在准备了,现在应该是在路上。” 白善沉吟,“郭刺史那里……” “他也已经收到公文,”侍卫顿了顿后道:“殿下此次出行是以巡察为由,所以给各地刺史府的公文上没有时间,此次随驾的有御史台的御史,还有京兆府的唐大人,殿下有话,各地不得奢靡接待,一经发现,便查清耗费来援,到时候御史台那边,殿下可不会替明知故犯之人说情。” 白善听明白了,这是让他小心点儿呢。 因为人熟,他也直接,无语的道:“……我倒是想好好招待殿下,但县衙也得有钱啊,你看我这北海县……” “殿下还说了,虽不能奢靡,但吃住至少也得是正常的,”侍卫立即打断白善的话,道:“可别和殿下哭穷,殿下现在也没钱呢。” 白善一脸的不相信。 “是真的,”侍卫叹气道:“听詹事府的大人们说,今年太医署的花销太大了,陛下将好几张账单给了太子,好几笔大的支出都是东宫给付的。” 皇帝虽然没明说,但账单都送到了詹事府,太子又不蠢,只能咬着牙掏钱了。 白善一脸迷惑,“满宝最近花钱了吗?” 侍卫一脸怀疑的看着他,“白大人不知道吗?因为周大人多点了一个文天冬到青州来,现在已经开的各地医署都在和太医署要人呢,也想要多增加一个人,最后是男医和女医搭配着来,说是这样可以让更多的女病人上医署看病。” 既然人增加了,花销自然也增加了,看病的女病人多了,药材什么的支出也跟着增加了,所以…… 白善默然。 他起身道:“我知道了,放心,我不会和太子伸手要钱的。” 正常招待可以有,奢华之类的别想了。 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他们县衙了,白善左右看了看,决定租个房子,等时候太子到了他们搬出去,把县衙后院暂时让给太子住。 知道太子要来看盐场,白善连审祝淇等人时都是高兴的,他脸上带着喜悦的笑意道:“说吧,愿意招供就招,不愿意我换下一个。” 这随便的态度让祝淇招了憋屈,不招心中又忐忑。 从昨天晚上的情况来看,都不用白善怎么审,大家都争先恐后的招认了,所以似乎他紧闭嘴巴也没用。 祝淇叹息一声,只能招了。 白善让书记员记好口供画押后便签了文书,招来董县尉道:“去宋家拿人吧。” “宋民?” 白善颔首,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董县尉道:“大人,他只是宋老爷的一个侄子,且还是庶子,拿他没什么用处啊。” 白善道:“我不管有没有用,祝淇招供了是他指使的,那便抓他,照着律法来就行。” 而且谁说没用的? 甭管被抓的是谁,只要是姓宋,或者和宋家在明面上扯上关系,此事对宋家来说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他只是把人押送回县城,县学的学生就忍不住怒火,此时抓了宋家的人,城中的有识之士只怕会更厌恶宋家。 真以为乡绅世家是那么容易就成的? 凡能成为世家的家族,都要有庇护一方土地的能力,也要有管理一方土地的威望,曾经做过与当地百姓大益的事,经年累月,人才不断,威望德行不断,方能成为世家。 而在世家传承时所做的互相倾轧的事,那又是另一件事了。 就是他们陇州白氏,现在已经没落到世家尾部了,但如今在陇州依旧有威望,碰上天灾人祸,甭管私底下是不是拿钱大量圈占土地,他们至少面上的名声做得很好,该捐的粮食要捐,该安置的流民要安置…… 而白氏能成世家,几百年来,祖上可没少出为民请命的先辈,便是很不喜欢本家的白善也不得不说,他现在也占了点儿先辈栽树留下的荫凉里。 宋家想要称霸一方,还有得磨呢。 而先有路县令,现在又有白善,他想要收买人心获得威望,基本上不可能了。 白善啧啧道:“陛下给我选的这个地方还真是妙啊,我运气真好。” 第2952章 催吐(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6) 皇帝也在和皇后说这件事,“当初给白善选定青州还真选对了,朕说嘛,那边既有盐,也有乡绅,却没有大的家族豪绅,正好给他练手,你看,他练着练着就把盐给练出来了。 皇后见他如此得意,不由笑道:“陛下英明。” 皇帝越发得意起来,但不一会儿又失落了,叹气道:“也不知明达他们此时到哪儿了,太子不太贴心,万一急着赶路怎么办?唉,怪朕,不应该让他们一起走的。” 皇后转开话题道:“陛下,我怎么听人说白善在北海县还办了一个大案,立了大功?” “哦,听刑部说是他带着人去剿匪了,”皇帝说到这里一顿,微微瞪眼,“北海县有土匪,那大郎和明达……” 他今天才收到的消息,哎呀,明达他们已经出发好几天了,悔之晚矣。 皇后:“……已经剿灭了?” 皇帝就微微松了一口气,点头道:“剿灭了。” 但心里还是懊悔,“消息要是早几天到就好了,这么重要的事,白善为何不急报进京,竟慢悠悠的往上递公文。” 早几天到,他就有借口阻止明达去北海县了。 皇后道:“这又不是什么大事,自然是照着规矩来,要是都越级上报,外头还以为他多跋扈专横不服管教呢。” 密折也就算了,像剿匪这样的事要是也越过长官往京城送折子,白善的仕途也走到头了。 皇帝也就这会儿说得热闹而已。 “也不知道等明达他们到北海县时白善有没有收拢县务,不然他们地方相争还可能烦到他们。” 皇后只当没听见,由着他在一旁絮絮叨叨的念着。 白善抓了宋民,也不急着审问,因为天快黑了,所以让人将他先押到了大牢管着,等明天再说。 然后他喜滋滋的跑去医署里接周满,想要和她一起出门吃饭去。 结果他到医署时,医署里正热闹,里面一群嚎哭的孩子。 白善一怔,连忙撩起袍子小跑进去,就见周满正掐着一个孩子的脸,手中拿着一根筷子往里一压,孩子立即“呕”的一声不断的往外吐东西…… 一旁的文天冬手里也有一个孩子,也正在催吐。 在医署里帮忙的西饼端了一个盆跑出来,大叫道:“盐开水好了,盐开水好了……” 一旁小孩儿的家人立即拿了碗去接水,周满将人塞进家长怀里,让他们灌水,“让他喝下去,喝得越多越好……” 然后顺手捞过一旁的一个孩子,同样的方法给她催吐。 文天冬也完成了手上的一个,同样让家长灌水,将最后一个小男孩儿扯了过来催吐…… 院子里都是呕吐声,还有一旁正被灌水的孩子的哭声,只是哭声也断断续续的,被家人灌水的时候就哭不出来了。 周满将手上的孩子也催吐了一遍后就交还给他们的父母,让他们灌水,然后拉过才灌了两碗水的孩子过来继续催吐…… 孩子们:…… 周满蹲在地上看了看他们吐出来的东西,觉得最后吐出来的已经没什么了,这才停手。 然后就开始教他们的父母长辈抚摸孩子的后辈安抚好孩子,她转身找针袋。 白善递给她一袋针袋,问道:“这是怎么了?” 周满这才看到他,叹气一声道:“他们跑去摘千金子吃。” 家长们大哭道:“大人,不是千金子,是菩萨豆。” 周满:“……一样的,一样的,来来来,别哭了,已经吐出来了,我给他们扎针理气抚胃。” 孩子们本来哭声已经渐渐小了,看到她靠近便又哭得更大声起来,还扭着身子踢腿,不愿意让她靠近。 周满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顺着脊背来回的父母道:“别哭了,别哭了,我不抠你嗓子眼了,你看,哭出了一身汗是不是?来,我们把衣服拉上去一点点,这样凉快一点儿。” 白善左右看了看,去架子上拿了一块干巾子给她,周满正要吩咐医署里的人去拿呢,见状接过,在孩子家长卷起袖子时拿帕子擦了擦他手臂上的汗,抽出一根针扎捏好了穴位好便扎了进去…… 孩子估计是第一次扎针,不知道怕,而且针扎进去就跟蚂蚁咬一样,并不怎么疼,虽然还在一抽一抽的抖着,却没有再放声大哭了。 周满就这样在他手臂上扎了三针,然后换了一只手臂。 扎完了手臂还把他的两条腿给扎了,小肚子上再来两针…… 孩子就坐在小凳子上,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脚,最后看看肚子,瘪了瘪嘴又想哭,孩子父母连忙哄他,“等你好了,娘亲去买点心给你吃。” 周满已经去扎另一个小朋友了,一边扎还一边指点文天冬,“刚才催吐得厉害,未免惊厥,所以要用针灸巩固一下,理气安神,安抚一下他们受惊的肠胃……” 文天冬应下,听着吩咐一针一针的扎下去…… 周满一边扎自己的病人,一边还分神去扫一眼,见没有什么错漏便微微颔首。 等四个小孩儿都扎好针排排坐在小凳子后周满才和白善道:“嘴馋,看到了野果子,以为是可以吃的,就自己摘了吃了,那千金子有毒,他们吃的还不少,幸亏送来得快。” 白善蹙眉,周满便道:“所以我决定过段时间在城中找个地方教人认识野果,尤其是孩子们,进入六月野果就越来越多了,可得注意着点儿。” 一旁孩子的家长连连点头,“每年都有吃错东西死的孩子。” 白善眉头紧皱,“你等不教孩子吗?” “谁说不教的,我们老早就叮嘱过菩萨豆不能吃,不能吃,谁知道一个看不住,他们还是吃了。” 周满就去看四个孩子,最大的也才七岁左右,虽然她七岁时已经能记住很多果子和植物了,但以她侄子们的平均情况来看,要是没有大孩子跟着,六七岁的孩子可能是记不住菩萨豆长什么样的。 她想了想后道:“直接说不让他们吃外面的野果子就行了,小孩子分不出来,那就直接杜绝误食的可能性。” 第2953章 守株兔子跑了 将四个孩子处理好,满宝确定他们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之后便开了一副解毒汤回去给他们吃,其实就是用生甘草和绿豆熬汤喝,不仅简单也便宜。 医署的药房里就有,文天冬给他们抓了四副药,一家一副,一副只要五文钱。 他递给他们道:“明日再带他们来医署看一看,没事儿便不用再吃药了。” 家长们没想到这么便宜,愣愣的掏出铜钱来付了,牵着孩子走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之所以第一时间抱着孩子过来,是知道误食毒果的孩子很多都救不回来,救回来的也总是会出现很多问题。 当时想着医署里的周大人和文大人是京城的太医,医术肯定比医馆药铺里的大夫强,所以就不假思索的抱着孩子跑来了。 没想到,不仅孩子治好了,药还这么便宜。 病人一走,白善就邀请周满,“我们今晚出去吃饭吧。” 周满应下,“但我得回去换衣裳,刚才身上被吐了一些。” 白善应下,和她一起穿过巷子回家,他道:“才京城送了信来,说太子殿下要出京巡察,会到北海县来看一看盐场。” 他高兴的道:“到时候晒盐法就可大范围普及开来了,说不定江南那边的盐税也会得到改善,就不知道大晋的盐政会不会改。” “太子主持此事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应该是太子主持。” 他道:“陛下在让太子积累威望,这是好事。”但也很危险。做得多,有可能错的就多,作为太子,尤其是皇帝身体还很健康的太子,有时候低调和不做多余的事才是最正确的。 但太子的脾气性格,还有陛下和朝臣对太子的期待都让他不能不做。 尤其是皇帝对太子的要求,白善有时候想想觉得太子也挺难的,“陛下希望殿下做霸主,但又不喜他对兄弟姐妹过于严厉,在朝政上也不能急切……” 白善给皇帝做中书舍人的时候,几乎每天都陪同在他身边,他对太子的要求不说白善,就是和皇帝太子不太熟的朝臣都知道。 皇帝自己是个从心的暴脾气,偏希望太子做个霸主的同时又要温文尔雅,君明神清,这分裂的要求白善只是想一想就替太子头疼。 最后他只能“唉”的叹了一口气。 周满也同情的“唉”了一声,俩人对视一眼,同时在心里同情了太子一下,然后就把他抛到脑后了。 周满挥手道:“不管了,走,我们吃饭去。”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俩人带上大吉和西饼出去吃饭,北海县城就这么大,其实他们自觉不用人跟着的。 但大吉和西饼跟习惯了,白善也不嫌弃他们,摸出一把折扇来就和周满晃晃悠悠的去找饭馆子。 此时街上吃的东西多,白善正想找一家看上去客人最多的饭馆子进去,周满突然指了路边一个摊子道:“那家的面看上去好好吃呀,他家的豆腐看上去也好。” 白善便扭头去看,是路边一个小摊,只摆了四张桌子,其中一张桌子上的人点了几个小菜和面,那豆腐看上去的确不错,很有食欲。 白善想了想后道:“那我们去吃。” 四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白善道:“来四碗面,再来几个小菜,嗯,加一道豆腐。” 这种小摊位能做的菜很少,基本上就只有几道菜,点的人还很少,基本上只有路过喝酒的人才会点。 所以摊主一边应下一边问:“要不要给你来碗酒?” 白善拒绝了。 店家看了看白善,又看了看周满,认出他们来了,有些兴奋,“是县令和周大人呀。” 白善和周满都矜持的冲他微笑点头。 俩人,一个前段时间天天开堂审理案子,一个则是走街串巷的宣传医署,所以县城里的百姓大多都见过他们,也认识。 摊主很高兴,也不怕白善不给钱,非常卖力的给他们煮了四碗面,上面铺的臊子和碗里的葱花都比别人家的多些。 菜也很快做好了端上来,四人就拿了筷子开吃。 面很劲道,也不知用什么汤煮的,很鲜美,满宝卷了一根面,基本上忘了桌子上的菜,光顾着吃面去了。 白善额头出了薄汗,夹了一筷子豆腐尝过后微微颔首,给周满夹了两块,赞道:“很不错,你尝尝。” 周满尝了一块,颔首,“他用的酱料好,这是豆酱?” 一直在附近的摊主听见俩人夸奖,立即高兴的道:“是啊,是啊,这就是豆酱,大人们要是喜欢,一会儿小的给您一小罐,带回去就着馒头吃也很好吃的。” 白善便笑问,“多少钱一瓶?” “不要钱,不要钱,大人们喜欢便是小的荣幸了。” 白善笑了笑,和周满吃完以后也接受了他送的酱料,不过也多给了他一些钱。 摊主很不好意思,执意要退回去,白善就笑道:“你若执意要退,以后我们都不敢来你这里吃面了。” 摊主这才收下。 一直在斜对面不远处的饭馆等着的宋老爷见他们起身后便又肩并肩的往前去,在一个摊位上逗留了一下,便转身进了另一家卖瓷器的铺子里。 宋老爷:…… 宋大郎也没想到,从窗外收回视线后道:“父亲,看样子他们不会进饭馆了,我们再想偶遇怕是不妥,要不我们直接递帖子吧。” 宋老爷紧抿着嘴角道:“帖子不是已经递上去了吗?有回话吗?” 宋大爷:“……没有,或许他是没看到呢?” 宋老爷沉默半晌后摇头,“此事宜早不宜迟,等他上堂,这事儿传得更广,到时候对宋家的名望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宋大爷其实是有些生气的,他道:“父亲,宋民如此不听管教,我们明明是让他盯紧了进出大家洼的东西,结果他直接派人溜到新盐场里,还用了我们宋家安插在罗巡检那里的棋子……” 要他说,就不该管对方了。 宋老爷也不想管,却不能不管。 在白善抓宋民之前,他还以为祝淇一行人的动作是有人陷害他们宋家,毕竟有没有派人溜进大家洼里查新盐场,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他觉得以白善的能力肯定能查出是陷害他们的,谁知道,还真是他们宋家人派去的? 宋老爷现在很被动。 第2954章 求和 第2954章求和 宋老爷想了想,起身走下楼去,不管怎样,宋民都要捞出来,宋家的名声不能受损。 他叹息一声,觉得白善的目的达到了。 周满拿起一个盘子看了看,觉得还是不够好看,比她在京城看到的差远了,“下次我去青州城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好的,太子殿下又没来,便是来了,想来也不会太介意我们家里的瓷器不够好。” 白善也看了一圈,同样没有喜欢的,闻言点了点头,“好,下次休沐我们一起去青州城看一看。” 反正青州城不远,休沐的时候过去还能玩上一天呢,再找路县令聊聊天,和他探讨一下北海县的问题。 作为前任,他对北海县的情况肯定比他这个新来的县令更了解,既然都是盟友了,那自然是要多多沟通合作了。 周满正要转身出去,一瞥眼看见一个架子上放着的细长美人瓶,她“咦”了一声,上前看。 掌柜的早等着了,之前白善和周满看不上他的瓷器,他便没说话,此时见周满有喜欢的,立即迎上去,笑容满面的介绍道:“周大人喜欢这美人瓶?这是从商州一带运来的,上好的白瓷,不论是春日配上迎春花,还是冬日配红梅,腊梅,都是极好看的。”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拿下来看看。” 掌柜的立即小心的拿下来给白善看。 俩人凑上去看了看,的确细腻,虽比不上在京城用的细致,但也别有一番趣味儿。 白善道:“这个作价几何?” 掌柜的想了想后试探性的道:“十吊钱?” 白善:“你问我?” 掌柜就自信了一些,笑道:“县令和周大人要是看得上,十吊钱便可以。” 白善面不改色的道:“太贵了,最多八吊。” 周四哥也没少从商州进些瓷器送到草原和西域上去,这两年为了不从农籍落到商籍,他主要还是买卖的药材、茶叶和牛羊之类的农产品,瓷器都经手得少了。 但再少还是有的,白善没少看他运回来的瓷器,自然知道这瓶子大概值多少钱。 掌柜的没想到白县令这么狠,一口价就叫到了他的底线上。 见白县令和周大人都静静地看着他,他便一脸肉痛的颔首道:“罢了,八吊钱,大人拿去吧。” 白善便笑着道:“我们身上都没带这么多钱,让人送到县衙后院去,和五月支钱。” 掌柜的应下,拿了一张单子过来给白善签单。 俩人这才心满意足的要出门,结果才一转身,宋老爷便带着人进来了。 两方一对上,白善愣了一下,宋老爷却是立即笑起来,直接抬手行礼道:“白大人,周大人,今日好巧啊,两位大人是来买瓷器?” 白善也回神,笑道:“饭后逛一逛,宋老爷今日也有此雅兴?” 白善和周满逛街买东西不稀奇,稀奇的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宋老爷竟然也会出门逛街。 宋老爷笑道:“巧了,老夫也是饭后走一走,两位大人这是看中了什么好瓷器?不知可否共赏?” 白善觉得他不是想和他们赏瓷器,主要他难得有空和周满一起出来逛街,所以不打算把时间费在打机锋上,因此直接道:“我们已经看完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白瓷罢了,宋老爷府上应该有不少的。” 他往外看了看天色,笑道:“时辰不早了” 暗示意味很浓, 宋老爷没办法,只能开门见山的道:“白大人,宋某想和大人单独谈一谈,您看我们要不要到隔壁的茶馆里坐坐?” 白善看了一眼周满。 周满知道他不会吃亏,而且县衙和医署是分开的,她可以从白善那里知道消息,但不好直接参与到县衙的事务中,因此微微点头,“我在街上逛一逛,看一看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买的。” 白善笑着应了一声好,让西饼跟紧了她。 周满和宋老爷点了点头,带着西饼走了。 西饼有些不太高兴,觉得那位宋老爷也太煞风景了,娘子和郎主好容易才有空出来逛街呢。 “他又不是县衙里的官吏,能有什么大事非得现在和郎主说?” 周满不在意的挑着摊位上的木雕道:“宋民和盐场的事吧?” 周满猜的不错,宋老爷的确是为宋民和盐场的事找白善。 他先是对宋民竟然指使祝淇等人查探新盐场的事表示痛心和惋惜,然后表示宋民毕竟是他的族人,虽然他恨铁不成钢,也不赞同他的所作所为,却不得不为他奔走,因此希望县令能够网开一面。 当然,为了表达诚意,也是为了消弭矛盾,他认为龙池盐场应该尽快开工,而且六月将至,北海县也需要给刺史府送一批官盐,县衙也需要有收入 总之,宋老爷愿意出面劝说盐场的管事和工人们开工,他曾经在盐场里干过,多少还是有些薄面的。 白善,白善拒绝了。 宋老爷愣了一下。 白善便笑道:“宋老爷怕是误会了,龙池盐场关闭并不是因为管事和工人们不愿开工,盐场是北海县县衙的盐场,管事不听话,换了就是;工人不愿意开工,再重新招一批学习煮盐便好,它之所以停工是因为本县不想它开着。” 太子都快来了,晒盐法都快要走出北海县面向全大晋,他还会在乎一个小小的龙池盐场吗? 白善再次强调道:“天下盐铁皆是官营,龙池盐场也是大晋,是北海县衙的。谁也越不过北海县衙决定它的生死。” 宋老爷面色一变,脸上不由带出些厉色煞气来,他厉眼看向白善。 白善淡淡的回视他,毫不畏惧。 俩人目光在空中交汇,许久,宋老爷额头冒出细汗来,不由先移开了目光,“白大人还是再想一想的好,毕竟再有一月,刺史府那边就要官盐了。” 白善面色淡然,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的模样。 宋老爷的心不断向下沉,他拿不准白善是装的,还是真有这么大的底气,难道新盐场那里真有什么猫腻,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官盐? 晚上十点见 第2955章 判决 宋老爷看着白善离开的背影,心绪起伏不定。 宋大郎也很惊讶,不由道:“父亲,我们已经给了他台阶,他怎么不下?” 就是对着路县令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么低声下气过。 宋老爷收回视线道:“世家子弟,底气足是正常的。” “可是给刺史府的官盐……难道郭刺史还能不要这一批官盐不成?” 宋老爷摇头,“得派人去新盐场那边看一眼,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或许他们已经有足够的官盐了。” “那边现在是罗巡检的人在把守,我打听过,他带到新盐场的人皆是自己的心腹,其他人都在其他的路段巡逻和把守,根本看不到新盐场的情况。”宋大郎道:“那都是罗巡检的人,我们根本靠近不了。出了祝淇他们的事,那边把守得更严密了。” 宋老爷道:“既然人进不去,那就让消息出来,拿钱去砸,十吊钱买不到的消息,那就用一百吊,两百吊!” 幸亏宋老爷没说用一千吊,宋大郎悄悄松了一口气。 砸钱这种事,当然不可能他们亲自去干了,都是底下人去做的。 找的是他们比较熟的一些士兵家眷,钱砸下去,第二天就有人拿了衣服等东西去了大家洼,可惜,她们没见到人。 “……说是大家洼那头正在严查,以防有人与匪患勾结,别说见面,送过去的衣裳米面都被退了回来,根本就进不去。” 又有下人进来道:“老爷,县衙那边开堂了。” 宋老爷头疼的扶额,心里很不好受,他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情况就急转直下了? 新盐场那边到底有什么猫腻? 消息不对等让宋老爷很焦躁,早知如此…… 还是太自负了些,宋老爷觉得自己轻敌了。 路县令那样精明强干,来北海县两年后才和宋家叫板,但也输赢参半,他看白善比路县令年轻这么多,面如冠玉,看着过于淸俊,不免就轻视了些,谁知道…… 宋老爷回神,道:“去库房里把那株珊瑚树取出来,再取一斛珍珠来,我们去青州城。” 宋大郎一愣,不由问道:“父亲,带上这么多东西是为了……” “郭刺史上任以来,我们还没去拜谒过呢,这次便专程去拜访一下吧。” 宋大郎肉痛不已,“父亲,那珊瑚树可是……” 宋老爷止住他的话道:“只有家族强盛,将来梦儿才有资源,再想要这些东西也轻而易举。” 宋大郎只能去库房中取东西,但心里还是难过不已。 就是路县令都没逼他们走到这一步呢。 宋老爷也在反思,最后觉得还是因为他过于轻视白善了。 白善正在审理案子,这个案子并没有悬疑,祝淇招了,跟着祝淇的混混们也招供了。 宋民左右看了看,干脆也不抵赖,爽快的招了,就是他指使祝淇他们去查探新盐场的。 认罪态度很好,但对方坚决否认这事和宋老爷及背后的宋家有关系,问到作案的理由,他道:“小的是龙池盐场的管事,但因为新盐场,龙池盐场一直关闭,小的心中不服,就想看看新盐场那边是什么情况,所以才收买了祝淇等人去看一看的。” 甭管外头的人信不信,反正白善是不信的,不过他还是照这个供词给判了。 先夺去宋民的管事之责,然后罚款,杖责,又判了半年的监刑。 至于祝淇等人,白善想了想,觉得把他们放在牢里太费钱了,现在官盐还没出手,县衙里的钱已经花光了,基本靠他补贴,他还是别给大牢和县衙增加负担了,于是杖责,罚所有人劳役三个月。 董县尉有点儿呆,问道:“大人,这会儿让他们上哪儿服役去?” 总不能送去盐场吧? “让他们去修路,”白善道:“就修从小刘村出来的那条山路,路面要平坦,可容一辆马车进出的那种。” 董县尉:“……这钱?” 虽然他们是被罚的劳役,不用工钱,但吃喝要钱,工具要钱啊。 白善道:“我让宋主簿给拨一部分过去,你派三个衙役去盯着他们。” 董县尉瞪眼,“十八个人只派三个衙役去盯着?是不是太少了?” “都是有家有业的人,他们敢逃?”白善顿了顿后道:“你们别欺负他们就行,就正常的服役,该有的吃喝要有,对了,让他们在山脚下搭棚居住,容许他们家人给他们送衣物东西过。” “每日作息照着县衙的来,每日就三个时辰,多余的时间让衙役们给他们讲一讲大晋的律法,免得以后又不小心犯事。” 董县尉有点儿囧,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这《晋律》只怕一般的衙役不懂啊。” “怎么会不懂呢?”白善蹙眉,“就算是子承父业,不是通过考试进来的,最基本的也应该知道吧?偷盗、抢劫、杀人这些是最基本的了,更轻一些的,辱骂、殴打也都算犯法的,别以为这些小事他们一般找里正处理就不是犯法。” “总之,让他们都学起来。” 董县尉只能小心翼翼的应下,没敢告诉白善,他们县衙四十八个衙役,有十六个是子承父业或者弟承兄业,只有三个是通过县考的明律学考进来的,剩下的全是走关系或者帮闲转衙役。 系统的学习是没有的,律法一类的东西,小事有里正,大事找县衙。 能找到县衙来的大事那都是杀人放火,抢劫偷盗一类的,而且偷盗还不会是一般的偷鸡摸狗,这种事不用脑子想都知道是犯法的呀。 至于辱骂、殴妻揍儿子之类的事,一般都不会报到衙门来,乡邻们会先帮着劝说,不行还有帮闲,帮闲之上还有里正,等里正处理不好了才到县衙呢。 不过这种事,大家之前的确没预料到是犯法的,话说,这真的犯法吗? 就是董县尉自己没少读《晋律》都有些怀疑,他没在律书上看到这个犯法呀。 于是他没忍住问白善,白善无言道:“怎么会不犯法呢?你再仔细的看看,晋律有义绝,别说夫妻之间,便是双方亲属间凡有殴打、杀害和奸情之类的事情发生,不论夫或妻之间的意愿为何,皆可判和离,违反者都可判刑,贾伍没少殴妻,早该判和离了的,他不思悔改,这不是犯法是什么?” 第2956章 晋律 董县尉有点儿呆,他也没少看《晋律》,他怎么不记得有这条? 白善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了,于是让一个衙役到他的办公房里抽一本《晋律》来。 他直接翻开递给董县尉,示意他看。 董县尉低头,上面只有一句话,亲属有仇,凡出殴打、杀害、奸情等一类事的,判义绝,违者入刑…… 董县尉看了这么多年的《晋律》,从来就没留意过这行小字。 他有些不太确定,“这话的意思是?” 白善掀起眼皮看他,道:“意思是,你和妻兄打架,把妻兄的腿打断了,县衙可以判你和你妻子和离;你和妻族的某个小娘子有奸情,县衙也要判你和你妻子和离;更不要说杀害一类的事了,两家成仇,那夫妻恩义便有折损,与其成了怨偶,不如和离,和离之后,一切照着律法来,该判就判,该放就放。” 董县尉脊背发寒:“……大人,我和内子还是挺好的。” 他忍了忍,没忍住,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要是我舅兄把我的腿打断了呢?” 白善冷漠无情的道:“和离!” 董县尉:…… 白善掀起眼皮看他,“你舅兄打断了你的腿,你会不怨恨你的妻子,你的家人能够不怨恨你的妻子吗?” 董县尉想了想,很诚实的摇头。 白善:“这就是了,总不能让你们往后余生都生活在怨怼中,所以和离就好了。” 董县尉:“……那我与内子就是情深难舍呢?” 白善:“这有什么难的,你们再成亲就是了,县衙还能管你们单身后成不成亲吗?” 董县尉觉得好有道理的样子,但又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那以贾伍为例……” 白善脸色一沉,道:“必是和离的,他不止一次殴打妻儿,本来都用不到县衙,宗族和里正就应该规范其行,若不能规范,也该勒令他们和离,按照宗族制,其子可以交由其妻带着,也可以交由族人抚养,若妻族和族人皆没有能力,还可以将其逐出宗族,由其子代为户主,族人再帮衬一些就是了。” 陇州白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不过那是百多年前的事了,当时白氏有个姑奶奶出嫁,丈夫暴力,总是忍不住殴打妻子和下人。 白氏本想把姑奶奶接回来,但姑奶奶舍不得孩子,于是白氏便让对方家族将其逐出宗族,由姑奶奶的儿子继承房主…… 白善鼓励董县尉,“别看这些律法偏门,少有人知,但先人们的确是各种情况都考虑到了,所以还是得宣传。” “本县不惧县内和离的人多,所以让衙役们多宣传宣传,安抚百姓,让他们修身养性,莫要整天想着殴妻打儿子,”白善道:“这个时代,鳏夫难娶媳妇,难道寡妇还愁嫁吗?” 董县尉:……寡妇还真不愁嫁。 白善满意了,挥手让董县尉退下,“本县要回家用午食了,这本《晋律》就送你吧,我知道,你们看书都只喜欢看字大的那几行而已,底下很多小规都不看,这当中有我写的一些注解,我还夹了一些案列在里面,你可以多看看。” 董县尉拿着书,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要不是县尉,他才不会去看《晋律》呢,平时翻一翻就已经够头疼了,现在还要从头再看,连小字都不放过吗? 白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转身走了。 他以前也不喜欢看《晋律》,甚是枯燥,很多条目他看的时候觉得简单,也可理解,但放下书过不了多久就不记得了。 还是后来去了益州城,和唐学兄熟了以后,他借了五本他的《晋律》给他。 不是印刷的,是手抄本,一本厚厚的《晋律》他手抄出了五本比之更厚的来,因为里面夹杂着注解和案列。 后来他才知道,那是老唐大人送给唐学兄的生辰礼,后来唐学兄又往上面加了一点儿注解。 因为看白善如此不喜欢刑律,读《晋律》基本上是死记硬背,觉得他未来出去当县令很可能有冤假错案发生,所以就将自己的宝贝书暂借给了他。 有了这五本书,庄先生又对照着给他找了些案例,他再学习律书时就有兴趣多了,也更加用功,除了《晋律》,其他律书他也没少看。 送给董县尉的这本是他来北海县后随手翻的,有时候忍不住在上面做一些注解。 白善会到后院,周满还没回来,他便等了一下,过了两刻钟她还没回来,白善就不由去看漏刻,丢下书走出去往院门看,“娘子还没回来?” 五月道:“没呢,奴婢去看看?” 白善想了想后道:“罢了,你去厨房将饭菜装上,我给她送去。” 她不按时回来用饭,肯定是医署有病人,反正也不远,他给送去呗。 五月就去厨房里装食盒,想到现在天热了,便将贺嫂子做的酸梅汤也给带上了一些。 大吉接过食盒,和白善一起往医署去。 白善手上就拎着一壶酸梅汤,因为太阳晒,他便打开了扇子挡在脑袋上,穿进了巷子才好受一点儿,沿着墙角走到了医署。 才进院子,便看到廊下排队站了不少人,都是衣衫褴褛,脚上的草鞋都有断的,然后干脆光着脚站在廊下的。 白善稀奇不已,拎着酸梅汤进去找周满。 周满正在给人看病,看到白善出现在门口,她就探头往外看了一眼,看完了手上的病人后就对小寇道:“我们要吃饭了,让他们先在廊下歇息,去问一问邵婆子,让她熬的稀粥好了没有,要是好了领他们去用一碗粥,别来的时候没病,在这儿站半天倒饿病了。” 小寇应下。 那边文天冬也结束了诊断,和周满一起退到后院用饭。 白善将饭菜摆出来,很好奇的问俩人,“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病人?” 文天冬一言难尽的道:“……因为农忙过了。” 周满道:“我们之前下乡宣传还是有作用的,农忙过后,他们便空了一些,家里有生病的孩子和老人便送进城来看病。” 第2957章 我的锅 因为周满说了下户抓药不要钱,中户看病不要诊费,所以一个村相约来看病的还不少。 他们还特意穿上了自己最坏的衣裳,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特别穷。 周满倒是不介意,他们开心就好,反正她下户中户是县衙认定的,标准也是根据那个来的。 “现在来的都是临近几个村的村民,他们昨天就开始出发了,走了一天,又在城外住了一个晚上,今天早上才进来的。” 周满很感慨,也很高兴,“总算是有人肯来医署看病了。”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笑道:“女子也不少。” 文天冬也抬头看了一眼,解释道:“她们是陪同家中的老人和孩子来的,自己并不看。” “但我要给她们看,”周满扭头对文天冬道:“你不好开口的女子,一会儿让她到我哪里来,反正今天也就这些病人了,来的人都摸一摸脉,积累一下经验,有病看病,没病安心。” 文天冬:“……您高兴就好。” 这样不放过一个机会的摸脉也是没谁了。 白善默默地没说话,给她倒了一碗酸梅汤,问道:“我看天热的很,家里贺嫂子煮了不少酸梅汤,我让她再加点水,送来给他们解解暑?” 周满一口应下:“好呀。” 她觉得白善都亲自给她送午食了,还这么关心她,于是也关心的问了他一句,“你的案子审完了?” 白善颔首:“审完了,已经判了,小案子,都不必上交刺史府,直接就可生效。” 然后白善就被打脸了,第二天,他送祝淇等人出城去服役,虽然董县尉和众衙役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来给一群服役的犯人送行,但也老实的站在一旁等着。 白善将一张纸递给祝淇,道:“你识字,又是你领着这些人干的坏事,那服役时依旧是你做头首吧。” 白善道:“到了那边,你便归祁里正来管,这单子上是你们每日要干活的时辰和一日三餐每个人的花费及基本的菜单。” 他道:“这些钱都是县衙给你们付的,也是从百姓们的赋税中来的,你们服役是为赎罪,但百姓们也不会就按着你们薅羊毛,希望你们在服役时能思己过,服役回来后能够好好做人,再不犯事。” 祝淇等人心中复杂,还有不少人心中感动起来,连忙应下。 有一人见白善温和,便忍不住问道:“大人,我们三哥怎么样了?就是掉下悬崖的那个。” 白善叹息一声。 大家听到他的叹息,一时眼圈都红了,有两个年纪小的,直接就哭出来了。 “他的运气太好了,掉下去就挂在了树上,就是下不来,也上不去,罗巡检折腾了很久才把人吊上去,也没什么大的毛病,就是饿了三天。” 众人:…… 两个哭得哗哗的小伙子一个激动,鼻涕就喷出来了,白善偏过头去不看,两个小伙子却很不在意的一抹鼻子,连忙问道:“那八哥呢?” “他呀,”白善道:“比较惨,醒过来一次,剩下的日子就是好好的养了,不知道会不会变傻,已经被他家里人带回去休养了,对了,他不服役得交罚金的,你们出去后要不要给他家里帮帮忙?” 众人:…… 祝淇连忙道:“大人,他的罚金我来交。” 白善颔首,“很好,你们先去服役吧,明天掉下山崖的那个会去和你们作伴的,好好干活儿,争取把小刘村那条路修出来。” 众人被他鼓励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还真生起了一些雄心,竟然不觉得受罚去服役是多难受的事了。 白善这才扭头叮嘱衙役,“记住本县的话,闲了多教教他们律法,服役是苦活儿,在吃的上别亏了他们,那菜单是我研究了小十年的成就,你们就照着菜单来就好。” 衙役们:…… 他们也应下了,就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董县尉等他们走远了,便忍不住问,“大人,那什么菜单您为什么会研究了小十年?” 他看过了,不就是早食两个馒头,一个鸡蛋,一叠腌菜;中午三个大馒头,热菜两个,其中一个必须有肉两块…… 别说对付服役的犯人,就是对于每年服役的役丁都是很丰盛的了。 白善就背着手仰望天空道:“怕吓着他们,我还把时间缩短了说呢,其实我已经研究了有十多年了,一个成年的男丁服役,每天最少要吃这么多东西才能顶得住这样大的劳力消耗……” 董县尉看着白善的年纪,不由问道:“大人……怎么会去研究这个?”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这不是正常的吗?村子里每年都有人去服役,感兴趣去看了,自然就研究了。” 他回县衙,结果还没进门,方县丞就焦急的迎出来,凑到白善耳边低声道:“刺史府来人了。” 白善眉一扬,以为是太子快到了,于是高兴的抬脚进去,方县丞就追在后面焦急的道:“是为了宋民的案子来的……” 白善的笑脸哐的一下就垮了下来。 方县丞和董县尉看到这个变脸,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下,但正事还是要干。 方县丞压低了声音道:“刺史府的意思是,祝淇等人祸害乡里,顽性难改,判了他们就行,宋民都已经是盐场管事,不会为那种小事去刺探新盐场,所以……” 白善抿了抿嘴角,没有直接去大堂,而是转身去了办公房,成功避开了刺史府来的人。 他问道:“宋家走通了郭刺史的关系?” “应该是的,”方县丞叹气道:“不然郭刺史也不会特特的派人来为宋民说话。” 白善很怀疑,“会不会是小鬼难缠,其实并不是郭刺史的意思?” 方县丞沉默了一下后道:“可来的是郭刺史身边的幕僚。” 白善:……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想了想后道:“就说我下乡去了,这案子是我判的,你做不了主,但你可以先应承下来,就说等我回来了便告诉我,暗示一下,以我和郭刺史的关系,不会不答应。” 方县丞:“……那您要答应吗?” 白善:“不答应!你先把人糊弄走了再说。” 方县丞:……主意是好主意,只是这个恶人最后却让他来当了。 白善安慰他,“放心,锅不会落在你头上的,该是我的,就还是我的。” 第2958章 躲避 白善从县衙连通后院的小门那里溜回了小院,又从侧门出去溜到了医署。 周满今天没有新的病人,县衙先前抓捕山匪时骨折的衙役来换药,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偷眼看在院子里晒药材的西饼。 白善带着大吉溜进来,见他眼睛都移不开了,便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 衙役回神,看到白善便吓了一跳,他就要起身行礼,结果屁股才抬了一下便发现他一条腿是瘸的,站起来有点儿不方便。 白善止住他的动作,看向院子里的西饼,问他,“好看吗?” 衙役脸颊瞬间爆红,耳朵尖都红透了,但还是点头,“好,好看。” 白善上下打量他,有些怀疑的问道:“成亲了没?” 衙役脸色更红,摇头,满眼期待的看着白善。 白善面色好看了点儿,不过却上下打量过他后摇头道:“有点难,西饼好像也喜欢好看的。” 衙役:…… 白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有点难,但你可以努力一下。” 说罢转身去找周满。 衙役眼巴巴的看着县令往后院去了。 满宝正在和文天冬称药,他们决定做些常用的药丸备用。 文天冬对做药丸不太熟练,毕竟只在太医署里学过,真正动手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周满比他多一点儿,但也比不上老郑掌柜,甚至还比不上郑辜。 她一边做一边叹气,“郑辜和郑芍在就好了,他们两个做药丸的速度最快,最熟练了。” 文天冬:“……先生,我也可以学习的。” 周满点了点头,鼓励了他一番,看到白善进门时她微讶,她先抬头看了一下太阳,“还没到吃饭的时候呢。” 白善在边上找了一张小凳子坐下,拉过一个药碾子帮他们碾药,道:“我来你这儿躲躲。” 周满惊奇不已,“在这北海县里你竟然有需要躲的人?谁啊?” 白善:“……郭刺史的人。” 因为有文天冬在,白善没有说为什么要躲着,周满努力的忍下了要问的冲动。 一直到文天冬处理好了手上的药材,拿着单子去药房挑选其他的药材,她这才一屁股坐在白善身边,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白善就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宋家付了什么代价,竟然能请动郭刺史说情,让我放了宋民。” 他道:“此时是放了宋民,后面就该为我和宋家讲和了。” 周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受贿?”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不太有诚意的和她道:“小声一点儿。” 周满问:“那你要和宋家和解吗?” 白善意味深长的道:“那要看宋家愿意出什么代价了,不过不管我和宋家和解与否,宋民既然犯了事,那就该惩办,不然在他这里开了先河,以后再有人犯事,便以为走刺史的路子就能免去惩罚,那我这县令还怎么当?” 周满:“你判了宋民坐监三个月,你总不能躲三个月吧?” 白善歪头想了想,“太子应该快到了吧?” “万一他和我们去西域时一样,一路游走一路巡察怎么办?从京城到青州的路途可也不近。” 白善:“……不至于吧,殿下不会这么不靠谱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白善自己也不是很肯定,于是碾药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他纠结不已,“我要是去信催促太子殿下,会不会显得很急功近利?” 周满肯定的点头,“会!” 白善便叹气,“那就只能暂时躲着了,先躲他个两三天,不行再想办法。” 他甚至暗搓搓的想了个坏主意,压低声音道:“你说要不要让路县令给郭刺史找个麻烦?” 周满:“……路县令能听你的?” 那必定不能,对于路县令来说,和郭刺史搞好关系更重要,肯定不会为了替他吸引注意力就和郭刺史交恶的。 白善叹气,同时小声道:“我们提前和路县令合作果然是对的。” 周满深以为然的点头。 而此时,郭刺史的来使才被劝离县衙,但也没走远,就是被方县丞拉着去酒楼喝酒吃饭了。 等用过午食,他才拿了方县丞的准信回去复命。 他不觉得白善会不答应,宋民犯的毕竟是小事,也才判了三个月的坐监,网开一面还能卖郭刺史一个面子,多简单的事。 而且郭刺史不仅是白善的上官,两家还是亲戚,那更是万无一失了,于是他赶回青州城复命,和郭刺史表示一切都没问题了。 郭刺史便心安理得的收了宋家的东西,然后笑道:“过段时间等白县令休沐了给他下个帖子,请他到青州城来吃个酒,我再给俩人调解一下这事儿便成了。” 幕僚也觉得没问题了,笑着恭喜郭刺史,“北海县能稳定下来,官盐的出产就更没有问题了,大人该居首功。” “哎,不可如此说,白县令也没少费心,北海县是他治理,首功自然还是他的。” 路县令知道这事儿已经是两天后了,还是因为白善一直不放人,也没有改判,宋家便不得不到刺史府里暗示了一番,郭刺史气得砸了杯子,惊动了才禀报完事情离开的长史,然后不小心知道的。 路县令忍不住喷出了半口茶,剧烈的咳嗽起来,“所以白县令和郭刺史闹掰了?” 说好的扶持白善打压他呢? 来传话的吏员小声道:“倒也没有闹掰,北海县那边说白县令下乡去了,一直未曾回来,方县丞不敢做主改判县令已经判定的案子,要等白县令回来再说。” “郭刺史派去的幕僚也说当时他并没有见到白县令,也说是下乡去了,虽不知真假,但郭刺史被下了面子,的确很生气。” 路县令琢磨了一下,往后靠在了椅子上,若有所思道:“白善比我想象的有骨气呀。” 吏员也点头,“听说宋家被他折腾得不轻,龙池盐场关了有小两月了,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宋家明明已经后退一步,主动提起要重开龙池盐场,但白县令就是不开,还放话说,龙池盐场是北海县衙的,开或不开得县衙说了算。” 第2959章 巡视(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7) 当时白善和宋老爷的谈话已经传到外面,现在宋家的威望大受打击,即便他现在走通了郭刺史的门路,除非白善能被他排挤出北海县,不然宋家就永远被白善压一头。 路县令心里复杂不已,还有些快意,“果然是后生可畏啊。” 比他筹谋两年才敢动手,动手了还输了强多了。 路县令差点儿流下激动和伤心的眼泪来。 郭刺史就没他的好心情了,他派了人再去一趟北海县,“仔细看清楚了,白善是否真的不在县衙里。” 白善还真不在县衙里,既然要做戏,那就要做得真一些,所以他第二天便下乡去了。 只是现在农忙也过了,地里庄稼长得好,他似乎不必要下乡去,于是他想了想,干脆去了龙池。 他就站在龙池的海边往外看,问陪同的赵明,“那边是莱州?” “是。” 白善微微点头,举目望去,海湾上有些许船只而已,便问道:“你去过莱州的渡口吗?” 赵明摇头,“我没去过,但方县丞是莱州人,他应该去过的。” “不知莱州的渡口和我们这里相比如何……” 赵明接不上话来,他觉得这话很危险,大人这是想在龙池建渡口和莱州抢出海的商船吗? 白善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旧盐场,眼睛微眯,“大家洼那边的盐场不错,这边的旧盐场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得换个生计。” 赵明默然无语。 白善便顺着龙池这一条海岸走起来,走了三天,将附近的地形和村子都走了一遍后转身就去了大家洼看新盐场。 周立威雇了不少人开出不少盐田,他算计好了每一块田晒盐的时间,虽然一开始手忙脚乱很是辛苦,每天晚上看着记下来数据和画下来的盐田掉头发,但熟练之后就轻松很多了。 有时候他就是不去盐田看情况,看着自己画下来的图和记下的数据也知道哪块盐田快可以收盐了。 现在盐场基本每天都有盐田出盐。 白善到的时候,周立威正带着人在挖沟壑。 他打算将沟壑一路挖进去,通往每一块第一排晾晒的盐田,晒过一次的海水依次进入后面第二块盐田,过筛后再进入第三块…… 再收获的盐便可以用了。 根据白善和周满给的书,其实晒出来的盐还有个办法再加工一下,就是将盐搓开,加水后过滤,再晾晒,出来的盐又白又细,周立威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白细的盐。 不过这个太耗费人力,而且耗时也长,也不能粗粗在田里晾晒,问过白善后,他们便放弃了这个操作,觉得现在不必要将人力放在这个上面。 周立威头上戴着斗笠,裤腿卷到了膝盖上,可能是太热,他懒得穿长袍,直接穿着短卦,手上拿着锄头正在挖土,白善到的时候,村民们叫了两声他才一脸是汗的抬起头来。 白善看了看他潮红的脸后问道:“你中暑了?” 周立威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摇头,“没有吧?我觉着挺好的。” 白善皱了皱眉,招手让他上来。 周立威就把锄头放到边上,抬脚就要往上一跳,结果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往后一倒…… 白善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整个人被带的往前一步,也要摔下去时被大吉拉住。 大吉一手拉住白善,另一手去拉周立威,一下将人拉了上来。 周立威只觉得眼前花了一下,再一回神已经坐在了地上。 白善倒出一丸药往他嘴里一塞,不让他咽下去,“含着。” 一股奇怪的气味儿就从舌头往脑袋上冲,周立威精神了一下,他苦着脸问,“这是什么?” “消暑丸,你小姑做的药丸,”白善有些幸灾乐祸的问道:“效果好吧?” 周立威说不出话来。 白善已经对赵明道:“让大家都收工吧,这个时间还是太早了,让他们酉时再来。” 周立威瞪眼,“谁家酉时才出工呀?” 白善道:“现在太阳这么晒,人晒出个好歹来算谁的?酉时正好,干上一个时辰天才要黑,足够了。” 白善坚持,周立威便只能听从。 村民们欢呼一声,都扛着锄头、筐子和铲子回家去了。 他们来挖沟渠并不是服役,而是作为雇工来的,周立威给他们的工钱和给盐场长工的工钱一样,不少,比打渔强。 虽然很晒,但他们并不觉得很辛苦,因为出海也要晒太阳,甚至更危险,一不小心要死人的。 在旱地上挖沟渠要安全得多,而且周立威还包吃的。 这两个月来他们吃到的米面是历年来最多的了。 把村民都遣散了,白善便扶着周立威回屋。 他们在山脚下,临近盐田的地方建了一排排的房子,现在他们主要雇佣的还是小洼村的村民,所以房子主要是罗巡检的士兵们住,还有就是周立威了。 他媳妇兰馨也在这里。 他们扶着周立威回来时,兰馨正在屋里缝补衣服,听到动静出来一看,立即迎上去,“小姑父,您来了。” 看到周立威脸色不太对,有些着急,“你这是怎么了?” 白善和他道:“有些中暑,家中可有烧开的水吗?温一些来给他喝下。” 兰馨道:“有。” 兰馨立即去厨房里取水。 白善扶着周立威进去,大吉打了一盆冷水进来,拧了毛巾给他。 周立威往脸上一放,加上舌头下压着的药丸,感觉晕晕的脑袋清明了不少。 等他缓过劲儿来,白善就上下打量他,啧啧摇头道:“这才多长时间,你怎么就黑成这样了,让你小姑看见,还以为我多委屈你了呢,别这么拼命,便是干活儿也应该劳逸结合,我们并不需要一口吃成一个胖子。” 周立威:“……不是您说县衙没钱了,就等着官盐卖钱进帐吗?” “是啊,但命比钱重要,而且我们现在库存的官盐也不少了。” 白善素来惜命,就算是忙,也一直掌握一个度,绝对不会损害到身体。 这一点儿上周满与他尤其像,除了个别特殊的时候外,俩人基本上不透支自己的身体。 特别是白善,所以他总给人一种做什么事都慢悠悠的感觉,周立威看了有些着急。 所以他明智的转开话题,问白善:“是不是需要官盐了?要运去县城吗?” “不用,”白善道:“时间还没到,继续放在库房里。我就是……在县衙里闲着没事做,所以来看看你们。” 周立威瞪眼:“做县令这么清闲?” 第2960章 巧了 白善叹气,要不是郭刺史给他找麻烦,其实还是挺清闲的,因为他手底下的县丞和县尉都用起来了。 和别的县架空县丞县尉,除了县令便是将权势下放到主簿身上不一样,白善基本上将县务交给县丞,治安方面则交给了董县尉。 所以方县丞和董县尉现在都是实权,且权力不小。 也是因为这个,方县丞和董县尉对白善和县衙的事都很上心。 正当壮年的年纪,谁不想着建一番事业呢? 别说一直被冷落的董县尉,就是方县丞也很高兴有白善这个上司。 他感念路县令的知遇之恩,但不得不说,就算他是路县令的心腹,路县令也做不到将这么多县务交给他来做,然后自己隔三差五的下乡不在县衙。 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人的心也是会偏的,方县丞此时的心就有点儿偏了,他不由的找董县尉商量,“你说要不要找路县令帮帮忙?白县令总躲在外面也不是事儿,现在宋家派了人在县衙外守着,青州城那边隔一天来一个人问,我看县令也躲不了多少日了,他再不回来,青州城那边怕是会直接派人下乡去找。” 白县令要是那样被请回来便有些难看了。 董县尉:“这可是和郭刺史做对,路县令能帮忙?” 方县丞也不肯定,只能道:“试试?” 董县尉就鼓动他,“你和路县令熟,你去试试。” 方县丞:…… 他挠了挠脑袋,最后叹息一声道:“明日我找个借口去青州城一趟吧。” 董县尉想了想后道:“白县令不是说今年六月要招役丁修一下路和水利吗?要不拿着公文去青州城里审批?” 这种服役只要不是大规模抽调和占用农时,基本上不必要报备刺史府,自己县就可以拿主意,但报备也没错,显得亲近些,最主要的是,他们现在需要一个理由去刺史府。 董县尉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于是看向方县丞等待夸奖。 方县丞瞥了他一眼后道:“明日休沐,我带妻儿去青州城置办些布料器物不行吗?服役这种事为什么要经刺史府的手?万一他和白县令生气卡住了怎么办,今年我们还招不招役丁了?” 董县尉:……好有道理,是他少想了。 方县丞第二天果然带上家人去了青州城,而此时,被烦得不行的郭刺史也在想着是不是去北海县一趟。 他看了眼博古架上的珊瑚树,上前摸了摸,如玉一般的莹润,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珊瑚树。 既然拿了人家的好处,那就得替人消灾,不然这东西肯定要退回去的。 郭刺史是不太舍得的。 想了想,他还是高声叫来下人,吩咐道:“让他们准备车马,我们去北海县走一走。” “郎主何时启程?” 郭刺史道:“今日晚了,明日吧。” 想了想,他还是不愿和白善把关系弄得太僵,于是道:“派个人去北海县传话,就说我明日去县中巡视,让他们县令赶紧在县衙候着。” 下人应下,派了人去北海县通知。 公文是给了董县尉,董县尉给了周满,他苦恼道:“周大人,郭刺史亲自来,是不是要把白大人叫回来?” 周满收起公文问,“你知道你们白大人在哪里吗?” “在大家洼,县城过去并不远。”所以现在去通知,白善还能摸黑回来,或者第二天一早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也行。 周满抬眼瞥了他一眼道:“不,你不知道。” “啊?”董县尉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周满道:“我是说你不知道白县令在何处,我也不知道,他下乡去了,北海县那么大,其中不乏偏远贫困之地,谁知道他带着人去了哪里?重要的几个地方都找了,找不到人,县务是你和方县丞协理的,你们先招待郭刺史吧。” 董县尉听明白了,“……周大人,明日是休沐日,方县丞去青州城了。” 难道要他一个人面对郭刺史吗? 他做不到啊。 周满见他额头都开始冒汗了,也不为难他,道:“罢了,我们医署来招待他好了。” 周满想了想后道:“正好,北海县这边的医署已经上了正轨,这几天陆续有一些村落的人相约来看病,病人还不少,正好让郭刺史看看成效。青州城的医署也该办起来了……” 这些可都需要钱啊。 董县尉也听出了周满潜在的意思,半晌无言。 所以郭刺史过来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第二天,周满就特特把自己绯红色的官袍拿出来穿上,然后拿着一把蒲扇坐在县衙里等郭刺史上门。 董县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时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知道刺史要来的其他吏员衙役也有点儿紧张的在院子里晃荡。 周满觉得大堂还是有点儿热,就从椅子上换到了廊下坐着,一边吹着偶尔吹过来的风,一边呼呼的扇着蒲扇,见他们如此紧张,不由道:“我说,今天休沐,你们都不休沐吗?” 连宋主簿都没回家,破天荒的来县衙加班,他笑了笑道:“周大人,下官们还没见过郭刺史这么大的官儿呢,一时紧张和好奇,让大人见笑了。” 周满就用蒲扇点了点自己身上的官袍道:“看过来,看过来,什么叫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儿,本官不就在这儿坐着吗?” 院子里的人闻言一起扭头看向周满。 她穿着绯红色的官袍,官帽也戴上了,唇红齿白,脸又白嫩,因官袍是圆领长袍的男制,所以穿上去雌雄莫辩…… 周满掀起眼皮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问道:“好看不?” 众人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立即偏开头去不敢再看。 周满便哼了一声道:“不就是四品吗,值得你们这样大惊小怪的,本官的这四品还是京官呢。”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论尊贵好似周满更在郭刺史之上,只不过部门不一样而已。 大家互相看了看,好像不是那么紧张了。 周满摇着蒲扇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叹气,“明天就是六月了,可真是太热了。” 众人一起点头,很热啊,很热。 第2961章 我知道 “所以这么热的天,郭刺史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来,赶路不应该起早一点儿吗?这会儿就算坐的牛车也该到了吧?” 一语落,一匹马飞奔而来,在县衙门口勒住,不等停稳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他冲进县衙大声叫道:“白县令呢,白县令呢?” 坐在栏杆上乘凉的周满被他这一声惊叫差点儿栽倒在地,她扶了一下柱子才坐稳,没好气的问道:“喊什么,吓死我了,郭刺史到哪儿了?我……” 她抬头看了一眼大太阳,勉为其难的道:“我代白县令去迎接好了。” “哎呀,白县令呢?迎接什么呀,郭刺史回刺史府去了,京中有贵人来,要见白县令,快请白县令与我一起去青州城。” 周满眨眨眼,从栏杆上跳下来,摇着蒲扇道:“京城的贵人啊~~好说,好说,来人,快去找白县令啊,看看他到哪儿了,昨晚便说今儿一早就能回来,怎么现在还没到?” 董县尉看着她睁眼说瞎话,代大家应下,立即点了两个衙役出门,“快去马厩里选马,要最好的,去大家洼那里找县令,就说京城来了啥贵人,周大人让他赶紧回来呢。” 周满手上还拿着扇子在摇晃,又慢悠悠的坐到了栏杆上,心中则有个小人在欢快的转圈翻跟斗,她忍不住和科科啧啧两声,暗道:“贵人来的可真是太是时候了。” 科科也觉得他们两个运气好,再差上一天,等郭刺史到了这里,即便有周满这个官职不小于他的官员在,白善不在,他们双方的关系也会恶化的。 必定不能像以前那样和睦。 来通知的差役见周满又坐在了栏杆上慢悠悠的扇凉,不由焦急的跺脚,“周大人,您怎么一点儿也不急啊,刺史大人和贵人都在青州城里等着呢。” 周满急什么呀,她一点儿也不急,以太子那脾气,他要是着急,直接带着人就来北海县了,还能被郭刺史拦住? 太子不来,那必定是不急,他又刚到青州城,那不得洗个澡,换个衣服,吃个饭什么的? 不急,不急,一点儿也不急。 她还安慰差役,“天这么热,你看你头上都是汗,别着急了,白县令还在路上呢,我已经派人去找了,等他到了我们就过去,放心,贵人不会怪罪的。” 见他脸被晒得通红,便连忙叫衙役们带他去洗脸休息,“我家厨房做了酸梅汤,去小门那里叫人给你们盛一桶来,都喝一碗消消暑……” 衙役们立即上前簇拥着差役离开,差役反抗不得,只能拼命的往后面看,叫道:“周大人,周大人,刺史大人在等着你们呢……” 周满挥了挥蒲扇,看他走远了便呼出一口气来。 董县尉回来,禀报道:“周大人,人已经派出去了,不过什么贵人这么厉害,竟然让刺史这么着急?” 周满不在意的道:“没事儿,我们等等白大人。” 可是等白善收到消息再从大家洼回来,天都快黑了吧? 周满也想到了这一点儿,唉声叹气道:“这个时候露宿好多蚊子的。” 但她还是决定回家叫五月收拾一下行李,等白善回来了他们便往青州城去,可以在城外住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再进城。 周满计划得很,正要往后院去,差役从一堆衙役手里挣脱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碗呢,他脸色涨得通红,和周满叫道:“周大人,郭刺史说了务必让你们快些去,您别耽误时间了,快把白县令叫出来吧,那贵人我们得罪不起啊。” 周满摇着扇子一脸同情的看着他,“孩子,你莫不是脑子有问题?要不要我给你把把脉看一看?” 董县尉也有些生气,和差役道:“我们白县令是真不在,你以为我们县令是在躲着你们吗?他是真的不在,真的不在!” 董县尉强调过后觉得这样不好,于是又缓了缓语气去拍差役的肩膀,安抚道:“兄弟,我也知道你着急,我们也着急,但我们大人是真的不在,不过你放心,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他估计是在路上,说不定过不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差役怀疑的看着董县尉,又去看周满,“真不在?” 周满摇着蒲扇认真的点头,“真不在。” 差役见她还是这样慢悠悠的,差点儿哭出来,“周大人,青州城里真的来贵人了啊。” “我知道啊,”周满不太理解的看着他,“我没有不信。” 可您的表现分明就是不相信! 差役总觉得白善就在这县衙里,说不定躲在哪儿看着他呢。 周满见他快要哭了,连脖子耳朵都变得通红起来,不由蹙眉,“虽说太子殿下身份贵重,但只要没人特意去招惹他,他还是很好说话的,你这么怕,难道你们郭刺史得罪太子殿下了?” “那也跟你没关系啊,你一个差役,殿下也怪罪不到你头上来吧?” 差役一呆,愣愣的看着周满。 周满见他脸上的潮红似乎下去了一点儿,微微松了一口气,安抚他道:“行了,别怕,殿下要是因为我等去晚了怪罪你,我们会帮你承担的,真的!” 差役:“……您知道贵人是太子啊?” 周满顿了顿后颔首,“听说而已,不是太子吗?” “是太子啊,”差役回神,然后问道:“白县令真不在县衙?” 周满:“……真不在,他下乡去了,跑得远,昨天我们收到郭刺史的消息后就派人去找他了,以为他晚上就应该回来到了,谁知迟迟不回,应该是路上有什么事耽误了。” 差役闻言心里好受了点儿,总算不那么着急了。 周满立即对后面呆住的衙役们道:“愣着干什么,快带他下去洗脸喝酸梅汤,多喝点儿,别嫌弃。” 衙役们回神,拉着差役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去了。 董县尉也恍惚了一下,咽了咽口水问周满:“太……太子来我们青州城了?” 周满瞥了他一眼,颔首。 “我滴个乖乖……”他长这么大,连刺史都没见过呢,现在竟然要见太子了? 不对,他好像见不到太子,人家要见的是白县令。 第2962章 我的官盐 周满扇着蒲扇回到后院,算了一下白善回来的时间,叹息一声,招来五月三个道:“收拾两个包袱,我们晚上要出门。” 又道:“将家里的东西规整规整,回头太子要是来北海县,有可能会住在我们这儿,到时候我们得搬出去。” 便是五月等也有点儿紧张,“太子殿下来了?” 周满颔首,挥手道:“去收拾吧,对了,除了官服,再往里塞两套好点儿的衣裳,人靠衣裳马靠鞍,咱现在可不能让人小瞧了。” 既然要好衣裳,那就得要好鞋子,好配饰来装点,这么一打点,东西就不是两个包袱能装得下的了。 五月便道:“娘子,装在箱子里放在车上吧。” 周满转了转眼珠子,颔首道:“好主意,去,让人将马车准备上。” 白善此时什么都不知道,正背着手优哉游哉的在库房里看晒出来的盐呢。 晒出来的盐都装在了细麻袋里堆在库房中,为防止受潮,地面用石头和木板隔出一手宽的空间来,盐袋就堆在上面。 白善数了数,对照了一下账本后微微颔首,账目没问题,依照现在的盐价,他们这个库存量出手,北海县一年的财政支出都够了。 盐果然赚钱啊。 白善伸手拍了拍盐袋,叹息。 周立威每次来库房都很有成就感,也很高兴,他不太能理解小姑父的叹息,“小姑父,这盐少了?” 白善摇头,“不是,我是想着,盐这东西我们平日用得少,却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东西,但必不可少的东西都这么难低价到百姓手中,这能是好事吗?” 周立威听不太懂,“那盐不一直是这个价吗?” 从小到大,似乎就没怎么变过。 白善道:“但现在获得盐的成本降低了,不煮盐,对木材的消耗也会减少,只要气候适宜,人力跟得上,我们就可以大范围的晒海盐……” 白善顿了顿,将许多话压在了心底,只道:“不知到那时盐价可几何?” 周立威想得简单,笑道:“盐多了,肯定会便宜的。” 白善没有点头,却也没摇头,目光从他的这些官盐中一点一点的扫过,带着些心满意足的出了库房。 周立威将库房上锁,和守在外面的士兵点了点头。 大家洼最重要的两处,一处是盐田,另一处便是这打通的三间大库房了,所以罗巡检都派了心腹把守。 但进出库房的钥匙只有周立威有,也只有周立威能带着人进出。 白善和他走出一段路,回头看了一眼后道:“盐场应该有自己的士兵。” 周立威:“啊?” 白善垂眸看了他一眼后摇头,“罢了,为长远计,还是应该交叉着来才好,等回头盐场的人多了,你从长工里挑选出一些来做盐场护卫,和罗巡检的士兵一起值守库房和盐场。” “当然,主要的巡察防守之责还在于罗巡检身上。” 周立威还不太懂,白善正想细细的传授他一些制衡之道便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他扭头看去。 大吉看出来的是县衙的衙役,于是招手叫了一声,吸引住还在往盐场跑的俩人。 两个衙役听到声音扭头看了一眼,立即打转马头跑过来。 俩人累得不行,马也累,跳下马便道:“大人,刺史府昨日来了信,说郭刺史要亲来我们北海县,但今儿又派了差役来,说是青州城里来了贵人,让大人赶紧去青州城,周大人让我们赶紧来叫大人,让大人快回去。” 衙役一口气说完这么长的话,一口气差点儿没接上来。 周立威还不知道他小姑父来大家洼是躲刺史来的,闻言立即催促道:“小姑父,那你快回去吧。” 又好气,“什么贵人啊,这么急着叫您回去?” 白善已经猜到了,高兴起来,“回头你就能见着了,你留在这里看好盐场,我这就回去了。” 周立威:“我也能见着?” 但白善已经快步往住所去,没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带着大吉和随行的衙役快马回到县城,不过他们没进城,因为到城门口时天已经有些黑,虽然城门未曾关闭,但也开不了多长时间了。 周满让人将马车停在城门外的路边,她就坐在车辕上,腿一晃一晃的,看到他们一行人快马而来,立即用帕子捂住口鼻和他们挥手。 尘土飞扬,白善到了跟前后勒住马,打量了一下她带来的马和车,问道:“这是要赶夜路?” 周满点了点头,“郭刺史现在肯定又生气又心虚,我们还是早一点儿去的好,别把关系弄得太僵了。” 明天城门一开他们就进城,郭刺史看他们如此辛苦和努力,一定能体谅他们不是故意放他鸽子的。 白善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于是回头对衙役们道:“你们回去吧。” 董县尉也在车队中,他非常想和白善周满一起去青州城,但他不能,因为方县丞此时就在青州城中,北海县这边肯定要留人镇守的,不然县令县丞和县尉都不在县衙中,宋主簿还不得翻天啊? 果然,白善看到了董县尉,微微一笑道:“县衙就托付给董县尉和方县丞了,对了,方县丞呢?” 这里人太多,董县尉不好告诉他方县丞去青州城找路县令帮忙了,只能道:“正巧是休沐日,方县丞带着家小去青州城买东西了。” 白善:“……今儿休沐,可明天就上衙了呀,他现在还没回来吗?” 董县尉一脸无辜的望着白善,希望他能读懂他的眼神。 白善没读懂,但他在心里推测了一下便猜出了个大概。 方县丞给白善的印象就是个工作狂,给他越多的工作,他就越开心,一点儿也不嫌弃繁重。 这样的人会翘班陪着家小去青州城逛街吗? 他不拿着休沐日来加班就不错了。 所以他肯定是去找路县令去了。 白善琢磨过来,和董县尉点了点头,叮嘱道:“县衙这边董县尉便多盯着些,过不了两天我们就回来了。” 董县尉一听,有些激动的问道:“大人,要不要征用城中富户的大宅子备用?” “不用,”白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后道:“你别乱来,贵人若来,住在县衙后院就可以。” 征用谁家的? 宋家的吗? 他是脑残吗这时候给宋家送一条大腿去? 第2963章 精致(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8) 白善将马拴在了车后面,让它自己跑着休息,自己坐到了车上。 大吉也接过车夫的活儿,将自己的马也栓在了后面,然后就赶着马车走了。 周满带出来的白家护卫就打马跟上,一行人走了不到两刻钟,天就黑了。 周满早有准备,都不用她吩咐,护卫们就点了火把赶路,马车两边也点上了灯笼,有两匹马走在前面,大吉就着他们举着的火把勉强可以看到路。 一行人走得都不是很快,就这么溜溜达达的走了一个时辰,估摸着走了小一半的路便停了下来,在路边找了块平坦的地方停下露宿。 白善白天出了一身的汗,这会儿也有些不舒服,只能用水湿了帕子擦一擦脖子,他看到低调跟在队伍中的差役,冲周满抬了抬下巴,“你没把人放走?” “他一人回去复命不是找抽吗?所以我把他留下了。” 好吧,明天一起进城,要么他和郭刺史你好我好大家好,依旧是和和睦睦的;要么就是他迎接对方的怒火,的确会连累到差役。 白善收回了目光,和周满道:“我们明天早些启程。” 周满看着他乐,原来你也不是不害怕,不担心的? 白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赶紧休息。” 他和大吉在车上啃过干粮了,此时不用再吃东西,将火生起来,把蚊虫驱一驱后便上车去躺着。 躺在车上的确比躺在外面要好一些的。 第二天天还没亮,周满就被科科叫醒了。 于是她伸手去推白善。 白善一脸懵的下车,看着黑乎乎的天空上挂着的满天星,很怀疑周满的判断,“寅时了?” 周满肯定的点头道:“对!” “也没有沙漏,你是怎么知道的?”白善觉得自己才闭上眼睛睡了不到一刻钟,怎么可能就寅时了? 周满却坚持,“就是寅时了,赶紧洗一把脸走吧。” 黑夜行路是要慢一些的,他们要在城门打开前到达城门口,这会儿就得起床。 白善抹了一把脸,还是将众人叫醒,大家举着火把前进。 事实证明周满的时间是很准的,等他们到青州城外时,天上的星星已经稀疏了许多,天有些微微亮了。 城外也等了一些人,有一大早便挑着菜蔬等东西进城卖的,也有昨天没来得及进城的商队。 白善他们的马车停在车外,见城门还没打开,悄悄松了一口气。 时辰到,天也更亮了一些,城门打开,白善他们的马车立即往旁边的小门去。 守门的官兵看到对方全员衙役服装,便微微瞪眼,上前查探他们的来历。 白善撩开帘子,冲后面招呼了一声,差役上前,一脸一言难尽的和守城官说,“这是北海县白县令,奉刺史命令进城的。” 守城官立即放行。 进了城门,周满便看向白善,“你是要直接去呢,还是……” 白善正在纠结中,“虽说这样去见郭刺史显得我很有诚意,但也太狼狈了,而且此时郭刺史起了吗?” 周满当机立断,“那我们先去驿站。” 白善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还是让护卫和差役先去一趟刺史府,“就说我随后就上门拜见郭刺史和贵人。” 差役道:“不然我等等大人梳洗好以后再一起去?” 白善见他这么担心害怕,也不想为难他,点了点头,让他跟着,然后让护卫先给刺史府递个帖子。 一行人先去了驿站。 此时驿站里只住着几个花钱住店的商旅,白善他们虽然来得太早,但驿丞还是热情的接待了他们。 白善受不了身上的汗臭味,和驿丞道:“让厨房给我们打两桶热水来,其他的先放一放,不着急。” 驿丞一愣,问道:“大人不先用饭吗?” 这显然是连夜赶路来的,肚子不饿吗? 饿是饿的,但白善不喜欢驿站的饭菜,他宁愿出去吃外面小摊位的包子,不过话是不能这么和他们说的,因此笑道:“不急,先洗漱,吃的嘛,我们一会儿要出去见人,在外面吃也可以。” 厨房人手也有限,驿丞一听他们不在驿站里吃,也高兴起来,立即保证马上给他们准备好热水。 白善和周满洗了澡,还洗了头。 西饼将他们的官服拿出来仔细的熏上香,又将他们能戴的配饰等拿出来摆好…… 白善和周满穿上香喷喷的官服,总算觉得活过来了,神清气爽。 他心情好了便大方起来,扭头和周满道:“给我点钱。” 周满:“你没钱了?” 白善:“我下乡带着钱做什么?身上没多少了。” 周满便去看向西饼,西饼就去箱子里抱出一个盒子来,打开,里面有两吊钱,还有好几块肥胖的银锭。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给我一吊钱就行。” 西饼就直接取了一吊钱。 白善接过,拿出去给大吉,“让大家出去吃个好的吧,这一晚上你们也折腾得不轻,我们带上两个人就行,其他人让他们补眠吧。” 大吉接过钱应下,拿下去分给了众人。 白善看了一下时间,外面天已经彻底亮了,街上渐渐有了人烟,但因为还早,所以来往的人并不是很多。 白善一边上马一边嘀咕,“也不知道郭刺史醒了没有……” 刺史府里的郭刺史不仅醒着,还特别的精神呢,因为他一个晚上没睡! 他睡不着啊! 一开始是惊讶,然后是害怕,最后则是愤怒。 惊怕是因为青州城里突然来了这么多贵人,说是巡察,但一听他们出京的时间,显然一路上就没停留,直接奔着他的青州来的,他能不害怕吗? 愤怒在于,白善竟然直到晚霞落下,城门关闭也没来青州城,他也太不把他这个刺史放在眼里了吧? 之前的谦逊友好都上哪儿去了? 各种情绪之下,加上贵人是突然来临,安保,吃穿住行等等事情需要安排,他就一个晚上没睡。 当然,他的幕僚们也没得睡。 所以白善的护卫送了帖子到刺史府,不到两刻钟他就知道了。 听到说白善是真下乡,因为和去找他的人错过了,又走得远,所以回城慢了,昨天收到消息后他就连夜赶路,一大早就在城门外等着了。 城门一开他就进门,只是因为连夜赶路,身上狼狈,不好来见郭刺史,所以先去驿站洗漱。 郭刺史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儿,知道对方不是故意的,他的面子总算回来了一些,但依旧严肃的坐着等待,这一等就等了半个时辰。 第2964章 糊弄和糊弄 第2964章糊弄和糊弄 白善和周满香飘飘的到达刺史府时,郭刺史的脸已经重新黑下来了。 但见俩人衣裳整洁,脸也白皙干净,整个人神清气爽,满面带笑,就是心情浮躁的郭刺史也感觉舒适了一些。 白善一身绿色的官服,周满则是绯红色,俩人进到书房便赶忙上前和郭刺史行礼。 郭刺史瞥了白善一眼,只对他挥了挥手,起身和周满回礼,然后请周满坐下,这才问站着的白善,“为何到现在才来?” 白善一脸愧疚道:“大人,前几日有人私自穿过关卡混进大家洼里查探新盐场,您也知道,北海县才发生过匪患,下官总怕地方上还有类似的事存在,只是下官身居高堂,不知底下的凶恶,所以为了不让百姓再受暴力威胁,下官便带着人下乡暗访去了。” 白善列举了自己走过的村庄和一些基本情况,有些小村子是近些年才出现的,别说郭刺史,就是白善都是到了地方问了村民才知道有这么个村的,所以郭刺史两眼一抹黑,连忙打断他的话,“行了,本官知道了,所以你回过县衙了吗?” 白善一脸惭愧的说“没有”,他道:“下官昨天是在回县衙的路上碰见出来报信的衙役,紧赶慢赶,也才赶着天黑前到北海县县城外,周大人怕臣耽误了大人的事,因此早早收拾好了行李在城外等着,我们一汇合就立即往青州城来了,赶了半晚上的路,这才赶在天亮前到达,城门一开我们就进来了。” 一副完全不知道郭刺史想走后门要放了宋民的事。 郭刺史没说话,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幕僚后低头喝茶。 幕僚悄悄的退了下去。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白善身姿如松的站着,虽然气氛有些怪异,但他似乎并不受影响。 周满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干脆也不说话,微微一笑便端起杯子来喝茶,只一口她就想吐出来。 她勉强咽下一口,低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这是一杯浓茶。 她立即放下茶杯,感觉口中的苦味淡去了一些才看向郭刺史,打量了他用一下后问:“郭大人不会一夜没睡吧?” 郭刺史就叹气,“睡不着啊” 幕僚进来,隔着人群对郭刺史微微点头,郭刺史便又叹息一声,指了旁边一个座位和白善道:“坐下说话吧。” 这才扭头和周满道:“没办法,你知道昨日谁来我们青州城了吗?” 不等周满回答他便自己道:“太子殿下!” “一位太子,一位公主和一位驸马,带着朝中的武众臣一起到了青州,周大人你说我能睡得下吗?” 周满一愣,瞪眼,“公主和驸马?是白二吗?咳咳,我是说,是明达公主和白驸马吗?” 白善也惊住了,愣愣的抬头看向郭刺史。 郭刺史听到周满的称呼便悄悄松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由带了笑意,颔首道:“正是明达公主和白驸马。” 周满便忍不住去看白善,白善也看向她,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下,按下心底的雀跃,努力绷着脸做出倾听状。 郭刺史似乎看出了他们的兴奋,轻咳一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后就一副忧愁的样子,“就不知道殿下为何直奔我们青州而来?” 他怀疑人是白善和周满招来的,毕竟不说周满,她是崇馆编撰,有上折的渠道和权利,就是白善,他从中书省出来,肯定也有联系京中的渠道。 实际上,人也的确是白善招来的。 白善和周满隔空对视一眼,白善便低头道:“大人,或许是为了盐场而来。” 郭刺史便眉头一跳,问道:“你们北海县的盐场也存在几十年了,殿下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起来了?” 白善:“或许不是突然对北海县的盐场感兴趣,只是因为需要了解官盐,所以才过来看一看盐场?” 郭刺史的心脏跳得更快了,这意思是朝廷要对盐政出手了? 如今大晋大半的盐都出自江南,虽说各地井盐和海盐也有不少,但能够大量提供给各地,并且缴纳了大量盐税的,便是江南。 而江南的盐税和盐政 就算郭刺史没到过江南,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头皮发麻了,那不知是多少钱,不知涉及了多少人的利益 他咽了咽口水,明智的没有再问,而是道:“时辰也不早了,太子殿下他们应该也起身了,你曾是太子伴读,肯定更了解太子的习惯,不如你们二人去问问太子住得可习惯,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告诉我,我好叫人准备。” 白善起身应下,看向周满。 周满便也起身,和他一起行礼后退下。 等人一走,同在屋里的两位幕僚便道:“大人,难道朝廷要对江南的盐税出手?” 郭刺史:“你问我,我问谁呢?” 他伸手揉了揉额头,“我们这位陛下心思深沉,也能屈能伸,谁能知道他此时心里想什么?” 但不管想什么,他知道了白善来北海县怕不只是来当个小县令而已。 他就说嘛,就算外放,也不至于从一个中书舍人外放成一个下县县令吧? 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郭刺史想了想,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有些心痛的道:“把宋家送来的珊瑚树和银钱都还回去吧。” “大人” “既然白善没有回过县衙,那此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再派人去北海县衙走一趟,白善既然判了,那就依律来处置吧。” 太子在此,此时一动不如一静。 幕僚一想也是,只能应下,不过他还是有些怀疑,“大人,白县令果然没有收到消息,对县衙里的事一点不知道吗?” 郭刺史哼哼两声道:“本官不管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他既找好了理由,也果然着急的来见我,我便当他没有怠慢我,也当他是真的不知道。” 而且,白善也给了他他想知道的消息,他已经不单单是他的下属了,他们更多的是合作的关系,既如此,那就不能以一般属下的目光来看待他了。 下午六点见 第2965章 高兴 太子他们就住在刺史府中,他们来得突然,郭刺史就算心里想给他们造出一间行宫来也来不及啊。 所以郭刺史将正院和最好的两个院子让了出来,自己带着家人住到了一个小院中。 不过他一晚上没睡,目前看不出来对他有什么影响。 下人给周满和白善领路,带着俩人去正院。 但白善没进去,和守住院门的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后果断的问下人,“白驸马也住在正院里?” 下人愣了一下后道:“公主和驸马在那边院子。” 白善立即道:“太子殿下可能还没醒,我们先去拜见驸马。” 周满也连连点头,“先去拜见公主。” 下人迟疑了一下后便带他们转弯去另一个院子。 白善和周满就遥遥与守门的两个侍卫打了个招呼就走。 俩侍卫:…… 那院子也不远,就在正院的隔壁,嗯,隔了一条路而已。 这次守门的是公主府的婆子,她们和周满熟啊,看到俩人便咧开嘴笑,屈膝行礼道:“周大人和白大人来了,二位稍后,奴婢这就进去通禀。” 白善和周满便笑着颔首,站在门外等着,顺便打量一下刺史府的后院。 比他们县衙后院可大太多了,好像他们带来了不少人呢,不知道他们县衙后院能不能住得下…… 正思索着,俩人听到蹬蹬的脚步声,扭头过去看,就见白二郎拎着袍子就跑来,蹦出院门后就看着俩人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我们会在此见面吧?哈哈哈……” 白善和周满也忍不住笑眯了眼,一个上去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则上去狠狠的拍了拍他的胳膊,也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没想到,真的没想到。” 白二郎嘶的一声,往后一缩,左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肩膀,有些不满,“你们故意的吧?” “没有,”白善否认,高兴的道:“是真的激动,你们是怎么来的?陛下竟然同意让你和公主一同出来?” 白二郎便骄傲的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和公主求了好久的,主要是公主没出过远门,这次正好太子出行,来的又是有你们在的青州,不然别的地方陛下也不让我们出来了。” 白善就问:“你们来的人多吗?” “多得不得了,不过除了我和明达是来找你们玩儿的,也就殷或是闲人,其他人皆要跟着太子,后面还要去别处呢,你不用担忧花销的事。” 白善:“……殷或也来了?” “来了呀,跟唐学兄他们住在另一个院子里呢。” 周满:“唐学兄也来了?” “是啊,”白二郎理所当然的道:“太子要巡视,身边总要有个擅长断案的人,陛下就钦点了唐学兄,除了唐学兄,御史台那边还出了两个御史呢,你们可要小心点儿,这两位御史很是铁面无私,要是被他们发现有贪污受贿或是怠政严苛等行为……” 白善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这话儿你可以过后找个隐秘之处悄悄与我们说,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个做什么?” 但此时压低声音也玩了。 隔壁正院的太子本来也才醒来没多久的,正半闭着眼睛抬手让人服侍穿衣服,白二郎一连串的“哈哈哈”让他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差点儿没站稳。 太子睁开眼,斜着眼睛扫了一眼隔壁院子的方向,收回手去接过内侍奉上来的湿帕子,才要擦脸又听到两声熟悉的“哈哈哈”大笑,他就顿了一下,看向外面,“白善和周满来了?” 吴公公也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弯腰细声回答:“好像是的,奴才出去看看?” 太子乱抹了一下脸,丢下帕子后道:“去看看,让他们过来回话。” 吴公公知道太子是不习惯青州的气候和这边居住的习惯,笑着应了一声后退出去。 一出院子他就问守门的侍卫,“看见白大人和周大人了吗?” 侍卫:“看见了,在公主和驸马处。” 吴公公好奇的问:“他们才来过?” 侍卫:“……就到了路口,往门口看了一眼后就离开了。” 吴公公便去找他们。 明达也梳妆好了,出来和周满相见,俩人手拉着手悄悄说话,“我和父皇母后说了,京中炎热,所以出来度暑后再回去。” 周满咋舌,“青州比京城还热呢。” 这是明达没想到的,“不是说青州近海,海边凉快吗?” 周满想了想后道:“风倒是挺大的。”就是太阳也没少晒,汗也没少流就是了。 明达想了想,也不纠结,挥手道:“不管了,能出门就好,你不说,我不说,父皇也不知道这边比较热啊。” 周满一想也是,问她,“你要跟着太子去巡视,还是留在青州?” 明达道:“我倒是想跟着太子哥哥四处走一走,但他嫌弃我们得很,这一路上就不断的嫌弃我们走得慢了,反正到了青州他就不怎么管我们了,我打算和二郎留在青州,若是可以,到附近几个州县走一走,见见世面也好。” 周满:“听说莱州有个渡口,那里有船可出海,不仅可以南下江南,去到岭南,还能渡过大海去新罗和百济呢。” 明达听着神往不已,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肯定不能渡海,周满也知道不行,于是提建议道:“去渡口见识见识渡海的船只也不错呀。” 明达狠狠的点头,心中雀跃不已。 “可惜长豫姐姐大着肚子不愿出门。” 周满:“长豫公主就是不大着肚子也不会愿意出远门的,我们到时候去海边看看有什么土产,到时候给她带一些回去。” 明达颔首,眼睛亮晶晶的,俩人对视,皆看到了各自眼中的兴奋。 明达问她:“青州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周满正要回答,吴公公找了过来,哎哟一声,“白大人,周大人,您二位怎么在这边儿,太子殿下等着要见你们呢。” 白二郎和明达干脆就陪着俩人一起过去见太子。 太子却很嫌弃白二郎和明达,直接和俩人道:“不知今日刺史府准备了什么早食,合不合你们的口味,你们去看看。” 明达一听就是太子有机密事和俩人说,干脆就拉着白二郎出门。 屋中的下人也陆续退了下去,只留下了吴公公一人奉茶。 太子问白善,“如今新盐场那边晒出了多少盐?” 第2966章 长高了 谈起正事,白善也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正色道:“不是很多,目前是一百八十袋官盐。” 太子挑眉,“我记得你新盐场才开了两月左右吧?” “是。” 这就很不错了,太子的手指忍不住敲了敲桌子,颔首道:“孤要去盐场看一看。” 白善表示没问题,“殿下打算何时去?” 太子觉得此事宜早不宜迟,便道:“吃过饭就走吧。” 白善:“……殿下不在青州城多停留吗?” 太子就瞥了他一眼道:“孤是为盐场来的,在这儿停留做什么?” 他最看不惯白二郎的就是这点儿,到这个地方,觉得稀奇要留一留,到那个地方觉着不错也想住一晚上玩半天,他时间很多吗? 白善摸了摸鼻子,在心里对郭刺史说了一声抱歉后应下,“殿下想怎么看?” 白善意有所指的道:“两位御史和唐大人那边……” 太子嘴角微翘道:“带上,还有你们的刺史,都带上。”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白善,问他,“盐果然是晒出来的,且出产果然有这么高,也能食用?” 白善正色道:“是真的。” 太子便点了点头,严肃的道:“孤带着这么多人去给你捧场,你可不要砸了场子。” 白善瞬间明白了太子的打算,起身郑重的行礼,“臣必不负殿下信任。” 太子点了点头,这才转头看向周满,“明达和驸马要留在青州,说是要避暑。” 太子说到这里一脸的嫌弃,“在比京城更湿热的地方避暑,啧,罢了,孤懒得说他们,你多注意些,别让他们生病了,他们出门还是孤给做的担保呢。” 周满立即应下,笑嘻嘻的问,“公主他们能留到什么时候?” 太子就瞥了她一眼后道:“留到京城的暑气过去。” 这么一算时间似乎也不长。 太子不乐意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起身道:“走吧,去用早食。” 早食是分开的,郭刺史倒是很想和太子同桌用一顿早食,但太子拒绝了,并让吴公公让他们准备准备,一会儿他们要直接去北海县。 郭刺史没想到太子竟然这么急,很想热情招待一下对方,奈何他现在连人都见不到。 “白大人和周大人呢?” 郭刺史的幕僚道:“太子留下俩人一同用早饭了。” 他顿了顿后道:“还有公主驸马一起。” 不愧是太子的伴读和驸马的师兄师姐,待遇和他们有很大的不同啊。 郭刺史也能叹息一声,转身去招待太子的随行官员。 白善和周满在陪同太子用早饭。 刺史府给太子准备的早食还是很不错的,俩人都吃得津津有味。 太子胃口本来就好,一抬头,看到胃口同样好的周满白善和白二郎,他的胃口就更好了。 明达细嚼慢咽的吃了一碗小米粥,又吃了半个肉饼便用不下了。 才吃了一碗面的白二郎便接过那半个肉饼啃了,又吃了一个馒头一个鸡蛋…… 太子见状甚是满意,吃得多长得壮,这才是男子汉嘛。 不过太子还是有些嫌弃白二郎,道:“以后每日早起练剑,不指望你上战场杀敌,也不能手无缚鸡之力。” 白二郎抓着筷子,“……殿下,我是文官。” 太子更嫌弃了,“你进翰林院多少年了,修出一本书了吗?打算什么时候出翰林院进六部轮习?” 白二郎:“……翰林院也挺好的。” 他暂时还不想离开翰林院。 太子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虽然明达不需要白二郎给她争取荣华富贵,她本身就很荣华富贵了,但太子依旧对不思进取的白二郎很看不上。 明达却很喜欢白二郎的这份淡然,和太子道:“太子哥哥,朝中还有哪个地方清贵过翰林院吗?” 太子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白善和周满端着碗,眼睛却不由悄悄的抬起来瞥向白二郎,抿嘴一乐。 用过饭,太子便出去见郭刺史等人,他们只带了简易的行李,显然并不打算住在北海县。 但是白二郎和明达公主他们的行李都带上了,太子看见了也没说什么,而是叮嘱道:“去了北海县你们就留在县城里,别到处乱跑。” 明达立即表示反对,“太子哥哥,我要去看大海。” 太子想了想,很快妥协,“也行。” 周满总算知道太子跟来的好处了,要是皇帝,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口舌呢。 郭刺史看到太子立即上前道:“殿下,车马都准备好了。” 太子微微点头,“走吧。” 太子先往前去,白善和周满落在了后面,就悄悄的溜到唐鹤和殷或身边。 唐鹤和殷或也站住等他们,等他们到了跟前就忍不住问,“你们这是长高了?” 俩人一听特别高兴,尤其是周满,一脸期待的看着唐鹤,“唐学兄,我长得多吗?” 唐鹤只看了她一眼敷衍道:“高了不少,”然后看向白善认真的打量,“与我一样高了,再长岂不是要高过我了?” 一旁的殷或客观的道:“唐学兄,白善已经略比你高了。” 唐鹤:…… 周满轻轻地哼了一声,扭头问殷或,“你祖母也让你出远门?” 殷或浅笑道:“祖母她很理解我。” 不仅周满和白善,连一旁的唐鹤都很怀疑的看着他。 前面太子的车队已经出发,唐鹤道:“走吧。” 大吉他们这才牵着白善他们的马过来,“郎主,我让他们去驿站里收拾东西回去了。” 白善颔首,“让人去找方县丞,抄近路先回县城去准备。” 大吉应下,白善这才骑马跟上队伍。 太子带来的人不少,随行的官员都跟着去北海县了,刺史府这边郭刺史带上了不少官员,路县令也跟上了,所以车队浩浩荡荡的,白善他们想说悄悄话,所以脱离了刺史府的队伍,和唐鹤殷或混在了一起。 白二郎陪着明达坐了一会儿马车便溜了下来,也跟着混在了他们中间。 盐政的事是机密,唐鹤虽然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更多的就不知道了,他不由问白善,“你那北海县到底有什么机密?” 第2967章 放心 白善左右看了看,见人不少,便卖个一个关子,“学兄到了便知。” 北海县离青州城不远,但公主和驸马带的车架多,所以速度要慢一点儿,等他们到北海县时已经过了午时。 太子就是因为这个很嫌弃他们,要不是他们两个拖累,他带着人快马加鞭,早几日就到青州了。 也是因为这个,太子才想把人留在青州,不带着四处巡察了,当然,明达和白二郎也没想过要跟着他去巡察就是了。 太子就顺着北海县的主街走了一遍,扭头和白善道:“你们县真穷。” 白善:“……殿下,这也是大晋的疆域。” 再穷也是大晋的地方。 太子没说话,在县衙下马后,也不进去,直接和白二郎明达道:“我们当即就要去盐场了。” 意思很明显,你们要去吗? 不去的话就留下休息吧。 明达立即道:“让他们留下收拾东西吧,我们和太子哥哥一起去。” 太子“啧”的一声,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看到了老早带着差吏们候在县衙门口的方县丞和董县尉。 于是他招手让人上前来,问道:“午饭安排在了哪里?” 方县丞只敢稍稍抬头看到太子的衣摆,闻言躬身道:“下官在赵记饭馆定了位置,现在他们大约已经准备好,贵人和大人们一去便能用饭。” 白善满意的点头,让跟着回来的刘贵去安排车架行李,他则带着方县丞和董县尉请众人移步到赵记。 北海县城就这么大,赵记和县衙就在一条街上,走过去都不太费时间。 衙役们沿街拦开了人,让他们畅通无阻的到了赵记。 这动静这么大,对于素来偏僻安静的北海县来说是很难得一见的,所以有不少百姓不顾天上的大太阳跑出来看热闹。 即便是被衙役们拦在街边,只能站在屋檐下看一看骑着马走过的一众贵人他们也心满意足了。 不过……“这些贵人是什么官呀,这么厉害,我看我们县令和周大人都要跟在后头呢。” “不知道,但这红的绿的紫的,这么多颜色的官袍,一看就是大官。” “再大能大过刺史去?对了,刺史穿什么颜色的官服?” “深绿?比我们县令还要绿一些?” 偷溜出来看热闹的县学学生闻言几欲吐血,小声道:“刺史是穿深绯色,就那红色,跟周大人的一样。” 百姓们一听,“喝”了一声问:“那周大人的官和刺史的一样大?” 县学的学生知道的多一些,他们低声的解释道:“若只是医署属官,应该是绿色的官服,和白县令一样的,但周大人还是崇文馆编撰,那是四品官,所以也可着深绯色。” “周大人的官比白县令的大呀!” “那不是吃软饭?” “小声些……” 县学学生:……这话可不是他们说的,白善能力也不弱,他只是出仕晚几年而已,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的,比周满还要有前途呢。 不过这个解释起来就太麻烦了,他们觉得当下的情景不容他们说那么多话,于是沉默的看向不断从街中心走过的人,并不理会发出疑问的普通百姓。 边上的百姓便以为这些郎君是默认了这句话,一时眼珠子乱转,什么想法猜测的都有。 学生们则是悄悄的自己说起话来,“刚才打马走过的那位着紫袍的男子是谁?” “不知道啊,看着甚是年轻,竟然已经是大员了吗?” “没听说过朝中哪位大臣这么年轻的呀。” 方县丞是快马加鞭,就比他们提早了半个时辰回到县城。 他一进城便直奔赵记,包下整个赵记后还将附近两家饭馆的厨子帮工都给叫了来一起动作,“京城里来的贵人,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半个时辰内做出十桌饭菜来,不需要多贵重,但必须有荤有素有汤,得美味,更得安全。” 他道:“做好,回头县令有赏,做不好,最好现在就说出来,不然你们接了县衙的活儿,转过头又撂挑子,不说县令,我也饶不了你们。” 因为有这番话在,三家的掌柜和厨子不敢怠慢,一起合作细细地做出了十桌饭菜来。 此时白善他们进来,每桌就还有两道大菜没上,其他的都做好了放在桌子上,打开盘子就能用。 出门在外,太子本来就不讲究,只求速度快,味道不差就行,但见白善准备得这么好,他还是忍不住微微点头,然后在主桌上坐下。 这一次郭刺史有幸坐在了太子身边,白善和周满也陪坐在旁。 唐鹤他们就另外坐了一桌,上下打量了一下赵记后笑道:“倒还不错,看着也不是很穷嘛。” 路县令则是意外的看了方县丞一眼,他是知道方县丞能干的。 他当初将他从主簿的位置上提起来,就是想用他和宋家对抗,却没想到他可以这么能干,这是在白善不在的时候就准备好了? 太子他们带来的侍卫宫人等也都在楼下找了位置坐下,方县丞和董县尉从二楼退到一楼,在下面招呼众人。 白善上任之后把很多事情都交给了方县丞和董县尉,只要是自己自己职责范围之内,他们便都可以自己做主。 尤其是方县丞,白善隔三差五的下乡,县务基本交给了方县丞,所以白善让他抄近路回县城,相机行事,他就敢拿着县衙里不多的公款包了饭馆准备饭菜,要是在别的县令手底下,没有准确的命令,他是不敢这么做的。 方县丞敢这么做,不过是因为知道,不管他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白善都会给他兜底,绝对不会将他推出去顶锅。 一坐下,太子反倒不着急了,他扭头看向窗外,外头的衙役已经不拦着街上的百姓了,只是守在饭馆外面,不让人进去而已。 底下又热闹起来,甚至有人特意将摊位摆在了饭馆对面和楼下,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底下的人非常大声的叫卖起来。 太子觉得很有趣,和白善道:“你这些县民胆子倒是大。” 第2968章 升官 白善也扭头看了一眼,不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胆子大赚钱才快。” 太子瞥了他一眼,“只怕坏事也快。” 白善不在意的道:“多教化教化,平日宣讲律法,让他们知道做坏事的后果就是。” 郭刺史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心里和其他刺史府的官员一样惊讶于白善和太子的熟稔。 用过午食,太子并不急着走,坐着喝了一盏茶,等程将军上楼来低声交代了几句,太子这才起身,“走吧,我们轻车简从。” 是真的轻车简从,除了明达和殷或是坐车外,其他人皆是骑马出行。 太子只点了一个御史和唐鹤随从,其余随从官员都留在了北海县衙,郭刺史也想去看一看白善的新盐场到底有什么这么吸引太子。 就算是为了盐政,也不至于急成这样,竟是一天都不愿在北海县衙停留。 郭刺史也只带了一个幕僚和长史,以及路县令前往。 剩下的都是太子带着的侍卫了。 白善觉得太阳太晒,也不知道从哪儿买来了不少斗笠分给众人,他骑马跑到了唐鹤左边。 唐鹤正要往右边让一让,结果周满的马头冒了出来,和他一起齐头并进。 侍卫们见状,识趣的给他们让出位置来,让他们三个跑一排。 唐鹤一边打马往前去一边扭头冲白善喊道:“就算你们官道来往车马少,但也不能三骑并排啊!” 白善不理他,和周满一左一右的夹着他快马往前去,这样做的好处是,他们中途停下来休息时,后面的车马还没到,他们可以趁着等候的时间说一会儿话。 白善就好奇的冲太子那边示意,“程二郎什么时候成了将军?” 周满也好奇,不过问的却是:“程二夫人还好吧?” 唐鹤:“……她夫君升官,她有什么不好的?而且她是后宅女子,你问我她好不好,我怎么知道?” 周满就叹气,“程二郎成了将军,他以后再逛花楼,程二夫人还能揍他吗?” 唐鹤就认真的想了想,“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上个月程二郎脖子上好像是带伤来着。” 白善:“……我以为殿下会带鲁大郎来。” 鲁大郎是鲁越的兄长,也在军中任职,是太子的心腹,咳咳,据满宝说,当年太子想造反,联系的人中就有鲁大郎。 唐鹤道:“陛下觉得鲁大郎不够稳重,亲自点了程二郎跟着的。” 他看向来路,那边过来的是殷或的马车,他微微抬起下巴道:“四月的时候,陛下将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并为羽林亲军,由我的上司殷大人统管。” 白善目瞪口呆,“所以现在殷大人不是禁军统领了?” 唐鹤一字一顿的强调道:“是禁军统领,只不过由三品升成了二品。” 以前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是分开的,他们所说的禁军是指负责皇宫、皇城和京城安危的左右龙武军,而左右羽林军是皇帝亲自管着,基本只在山林之中练兵,很少出现。 但现在皇帝将左右龙武军和左右羽林军合并,又再交由殷礼统管,他虽然还是禁军统领,但官品上了一级不说,还直接掌握了京城所有的兵力。 假设一个非常不好的假设,若有一天大晋地方都反了,那能捍卫李氏江山的,就只有殷礼手中的禁军了。 连唐鹤有时候都心惊于皇帝对殷礼的信任。 白善也惊叹了一下殷大人的位高权重,然后想起了什么,微微愣住,“那陛下怎么会答应殷或跟着太子出门?” 唐鹤就双手交叉叠于腹前,叹息道:“所以说我们的陛下厉害呢,太子出京后就一心往青州来,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给陛下看呢。” 皇帝都对太子这么信任了,看,我把掌握了京城及皇室命脉的殷礼的儿子都给你带上了,作为儿子,你要怎么回报我这个老父亲呢? 太子的确很感动于父亲对他的信任,所以才那么嫌弃拖后腿的白二郎和……明达。 明达是自己的亲妹妹,又从小身体不好,太子疼爱她习惯了,舍不得怪她,便迁怒起白二郎来,左看他不顺眼,右看他也不顺眼。 白善和周满都想到了这一点儿,扭头一起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白二郎。 白二郎不解,拿着竹筒问:“看我干什么?你们要喝水?” 周满就把他递过来的竹筒推回去,同情的道:“你多喝点儿,别客气。” 白二郎一脸的嫌弃,“你们这儿的水一点儿也不好喝……” 白善见他嫌弃北海县,不由哼了一声,不愿意搭理也了,拉了周满便去接才到的殷或。 殷或摇着扇子下来,躲在树荫下,和走上来的俩人道:“你们这里比京城还热些。” “所以你为何出京来?” 殷或笑道:“我本来也要出京走一走的,碰巧白二他们启程,我便和他们一起走了。” 白善眼睛微亮的问:“这一来何时走?” 殷或笑道:“我无官无职,想何时走便何时走。” 白善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别看北海县热,其实也有凉快的地方,回头我带你去找。” 周满看向白善。 殷或叹气,“为何是找,不是去看?可见你现在也没有找到。” 白善看向周满。 周满便轻咳一声道:“慢慢找总能找到的,而且北海县有大海,你还没看过大海吧?等你看到了你也会喜欢的。” 白善狠狠的点头。 他们一行人在树荫下休息了近一个时辰,等人马都休息得差不多了便继续行路。 酉时前便进了大家洼。 白善直接带他们去盐场。 此时太阳已经往西偏了不少,但阳光依旧灿烂得不得了,周立威正带着人在盐田里铲盐。 白善直接带着太子等人过去。 目之所及都是一块一块排列整齐的水田,一排三块田,排排看不到尽头,在阳光之下,水光散发出白色的光芒,在后面两块田中,众人似乎看到了一些细碎的白色晶体。 太子在田边站住脚步,他来前设想过海水是怎么晒出盐来的,但怎么想也没想到是跟水田一样的。 第2969章 盐田 他走上前去盯着水面之下看了看,这一看就看出不同来了,和一般的水田不一样,水面之下有些泛白,却又不是淤泥,可也不像盐,太子怀疑的看向白善,“下面是盐?” 白善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第一次晾晒的海水,估计才进水没两天,表现不太明显,殿下,我们再往前面去一些,那边人多的地方好似在收盐。” 太子往前看了一眼,远处的确有人群聚集,不过他也不急着过去,直接顺着田埂往前走。 一块田一块田的看过去,看着看着他发现了不同。 顺着田埂往下,边上有一条挺宽的沟渠,里面有水在缓慢的流动,太子上前看了看。 看了眼沟渠,又看一眼边上的盐田,若有所思,“这是海水?” “对,”白善解释道:“海水涨潮时,海水就会灌进沟渠之中,沟渠连通每一排的第一块盐田,当晒出盐晶和盐卤时我们就会把它筛洗过后放入第二块田中。” 太子走到了一块田前,“比如这块?” 这是一块可以看出水底有大块盐晶的盐田,水已经快干了,但上面还有浅浅的一层水。 太子蹲下去伸手从田里捞了一把盐,有的盐被捞到手里后就慢慢软踏踏的融化从指间滑落…… 他捻了捻,伸出舌头尝了一下,很苦涩的的盐巴,但确是咸的。 跟在太子身后的郭刺史等人一脸的恍惚,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他们心底有许多疑问,首先就是,这一块一块方正的田是拿来做什么的? 听白善的意思是晒盐? 田不是拿来种的吗? 盐不是要煮的吗? 众官低头看着脚边的盐田,半晌说不出话来。 太子在盐田里将手上的盐粒洗去,吴公公连忙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手。 太子不在意的擦了两下,看向这一排的最后一块田。 白善立即道:“那是第二块田晒出盐晶后用水融化再过滤晒的盐田,也是最后一块盐田。我们对比过,过滤两次晒出来的盐一点儿也不比煮出来的盐差。” 煮盐为了节省柴薪,他们都只过滤一次,盐比他们晒出来的要苦涩和暗黄。 太子微微颔首,就带着人往前去。 周立威正蹲在盐田边搓着推到跟前的盐晶,检查质量,边上一个长工朝身后看了好几眼,确认没看错,连忙道:“周爷,县令又来了。” 周立威便向后看了一眼,看不太清楚人,“不可能吧,他昨天才走的。” 长工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确定道:“就是县令,没错!” 已经收到士兵通知,正在山边巡逻的罗巡检已经带着人飞跑过来,路过盐田的时候叫了一声周立威:“是县令来了,还带来了好多大官,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迎接呀。” 士兵找到他时可是说了,县令带来的人里不仅有穿红色官袍的,还有一个穿紫袍的,而县令就跟在紫袍人的身后。 周立威一听,立即起身跟着罗巡检往那边跑。 跑了好一会儿,他们终于在半途和太子迎面相见。 罗巡检不认识太子,想着反正行礼总不会有错,因此抬手就要行礼,已经看清太子脸的周立威却是忍不住惊叫一下,“太子殿下?” 周家人没见过皇帝,但太子和公主却是有幸见过的。 虽然见得少,但太子这么尊贵的人物,周立威还是努力记住了对方的脸。 罗巡检抬起的手就没放下,膝盖一软,直接扑腾一声跪在了田埂上。 本来已经打算一揖到底的周立威见状,也只能拉了一下裤腿跪下,和罗巡检一起给太子磕了一个头。 太子对他们的尊敬很满意,脸上的笑容也更盛了一些,抬手道:“起身吧。” 他略过罗巡检,上下打量周立威,觉得他有点儿眼熟,但想不起来他是谁,便问道:“你知道孤?” 周立威就下意识的看向太子身后的周满。 太子也往后看了一眼周满,恍然大悟,“孤说眼熟呢,你这眼睛看着和周满的挺像。” 周满道:“他是我二侄子。” 太子微微颔首,问道:“他现在盐场做什么?” 白善回答道:“做管事。” 他直言不讳的道:“臣精力有限,所以让他来帮衬臣。” 太子微微点头,就问周立威,“那边是在收盐?一块田能收多少盐,多少天能收一次,所耗人力几何?” 周立威有些紧张,好在这些问题先前小姑父来的时候也问过,而他的账本做得还可以,因此都能一一答上来。 太子已经有心理准备,因此面上看不出什么来,身后听了一路的官员们却忍不住去看田埂两边的盐田,没怎么看路,差点儿给跌到田里去。 到了收盐的地方,长工们正一身短卦的在盐田里推盐,木铲被打磨得锋利,一米来宽,放下后就往前推,盐田里的盐晶就被推动得聚集在一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等推到太子他们跟前时,已经有一小堆了。 即便是太子都呆了一下,更不要说身后的众臣了,他们都张大了嘴巴。 郭刺史想到了什么,眼都红了,他一下扭头去看白善。 白善站在太子身后,等着他们回神。 太子蹲下去抓了一把盐看,细细地捻了捻,盐粒一颗颗的落下,别说,还挺细,至少比市面上卖的一般盐要细一些。 太子对身后的人道:“你们也来看一看吧。” 唐鹤等人就等太子这一句话了,他话音才落下,几人便挤上去摸盐,排排蹲着,把盐田的一面都占完了。 长工们有些无措的看了看,见周立威示意他们继续,便转身继续去铲盐,没有管这些没见识的大官们。 御史有点儿不太相信这盐是晒出来的,便看向身后的盐田,见里面都是水,一点盐的影子都没看见。 不,也不是一点儿也没看见,这水一看就和一般的水不一样,似乎有些偏白的浑浊。 他伸出手指在盐田里搅了搅,含进嘴里感受了一下,很咸…… 御史在怀疑和相信之间徘徊,最后还是决定眼见为实,于是和太子道:“殿下,臣想留在盐场里看一看这晒盐之法。” 除非亲眼看到海水入田后晒出盐来,不然他一定不相信。 第2970章 震撼(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9) 太子点点头,“准了,孤也留下看一看这晒盐之法。”不过他是不怀疑白善的,他吃饱了没事干拿这事儿骗他们? 但他觉得这很有趣,看一看也不错。 太子就站在田边看着他们将盐装进铺了细麻布的框里,他们需要将盐挑出去再晾晒一次才能收到细麻袋之中。 但此时盐还只是有点儿湿润,算是成品了。 太子看了一下一块盐田的产量,微微点头,干脆顺着盐田继续往前走,一路上还看到二十几块出盐的田,只是它们的进度不一,有的只是底部浅浅的一层盐晶,有的则是已经解成块,颜色很深,需要到第三步,用水溶解后再晾晒。 太子还是对第一块田最有兴趣,围着看了看后道:“我一路走来,每一排的第一块田都很少看见盐晶。”不像第二块田和第三块田,只要有结晶,那都是成片成片的。 白善道:“第一块田不一定要等到盐晶晒出来,待晒到一定浓度后便可放入第二块田,当然,现在太阳好,所以出现盐晶的情况也会增加,速度也会快,这些第一块田都是这几日冲入海水新晒的。“ 太子便回到第一块田那里,直接指着盐田道:“将里面的水放了,孤要亲自看着它新注入水,然后晒出盐来。” 御史也正想如此提议呢,见太子提了,他便道:“殿下,臣想亲自守着这块盐田。” 太子应下了,还给他指了一队侍卫。 御史扭头和周满解释了一下,“周大人,下官不是不信白县令,只是想亲眼看一看海水是如何晾晒成盐的。” 周满一脸的莫名其妙,点头道:“看呀。” 她和白善也没拦着他呀。 御史认真的看了看周满,放下心来。 白善就将周立威介绍给御史认识,“这是我侄儿,他于晒盐一事上很有经验,大人有不解之处可以问他。” 御史更满意了,虽然他们眼睛看到的是这样,但晒盐肯定还需要一些技巧的,有人指点就更好了。 太子看完盐田,便左右看了看后问,“这附近有村落?” “是,”白善指了一个方向道:“只是与盐田有一点距离,转过那个弯,那里有个洼地,村子便在那里面。” 太子看了一下这个距离,很满意的点头,“不错,就是应该距离村子远一点的。” 盐毕竟涉及民生大业,距离太近,与村民的生活混杂在一起就不好了。 白善请太子等人往一边去,道:“殿下,天色已晚,此时回去也来不及了,我们只能在此留一夜。” 他道:“我让人建了两排房屋,村子里也简陋,所以委屈殿下和公主在此将就一晚上了。” 太子是不介意的,高床软枕他睡得,野外草地他也是躺过的,倒是明达…… 太子扭头去看明达。 明达的注意力却在哗哗的海浪声音上,根本没留意这些。 太子一看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野了,于是冲她挥了挥手道:“想去玩儿就去吧,我还要和诸位大人商量事情呢。” 明达就拉住周满,问道:“你要参政吗?” 周满摇头,“这是县务,和我医署不太相干,我不必参与。” 最主要的是,她要是想知道,晚上再悄悄的问白善就是。 明达高兴起来,就拉着她给太子行礼,“太子哥哥,那我们先退下了。” 拉着周满就走。 白二郎都不带犹豫的,直接行礼后跟着走了。 太子:……就算不跟着他四处巡察,这一次也是难得的功劳,就不能留下来听一听吗? 哪怕出半个主意,回头他也好给他请功呀。 白二郎已经追着明达和周满走了。 殷或也笑着和太子行了一礼后退下,他不是官员,更不可能留在这里了。 太子目送侍卫和宫女护着四人走远,摇了摇头后和白善道:“走吧。” 这里房屋简陋,最好的一间房应该是周立威住的那个小院子了。 也是在一排房屋上,只是在最边上,考虑到兰氏也来此,所以白善特意让他们修了个小院子出来,正房两间,其中一间就是堂屋。 这次直接腾出来给太子住。 众人进堂屋转了一圈,还是都拎着椅子和凳子出来了,有些人连凳子都没轮上,只能站着或者是坐在石头上。 白善和路县令就属于没有座位的人,于是俩人一起站着。 屋里太热了,此时太阳已经站在山顶,眼看着就要落下去了,外面的海风再一吹,并不觉得多热,倒是屋里,有些热不说,光线还暗。 吴公公将一把椅子摆在了院子里,太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下巴微抬,看着众人道:“刚才周……”太子看向白善。 白善:“立威,他在家中排行第二。” 太子微微颔首,道:“周立威的回答你们也都听见了,此时有何想法?” 郭刺史一脸恍惚的坐着,他想法可多了,比如,这晒盐法是哪儿来的?白善来此到底是外放当县令来的,还是就为盐场来的? 若单为盐场来,晒盐是只适合他们青州,还是朝廷想以青州为始? 再比如,之后这盐场到底算谁的? 是他们青州的,还是朝廷直接接管? 但这些问题,他一个都问不出来。 其他人也还在震撼中,同时预感到天要变了,不,不对,还不至于就天变了,就是变,那也是江南的天要变了,他们这边可能会被带着变一点点。 唐鹤和御史接受得最快,毕竟他们出京前多少收到了一点儿消息,因此很快回神。 他看了一眼御史,御史也正扭头看向他,然后俩人一起低头齐声道:“臣等听太子吩咐。” 太子撇了撇嘴道:“孤没什么特别的吩咐,只一样,此事要先保密,谁也不准传出去。” 不管众人心里怎么想,反正是一口应下了。 开口说话后,震撼感就消去了一些,然后众人开始关心起晒盐的事来,比如这新盐场是什么时候开始晒盐的,现在的库存有多少了…… 白善一一回答。 太子就坐在一旁等着,等他们问完后便道:“行了,今日便先到此处,大家先回去休息吧,唐大人宁御史和白县令留下陪孤说说话。” 郭刺史起身离开时看了白善一眼,带着路县令一起离开。 第2971章 暗搓搓 他们一走,院子里就只剩下自己人了,太子是这么认为的,这些人都是他可以用的,暂时被他算做自己人。 太子微微抬着下巴道:“都说一说吧。” 唐鹤没说话,宁御史便看向白善,再次确认,“盐果然可以晒出来?” 白善很肯定的道:“可以。” 宁御史便也不怀疑他,眼睛发亮的和太子道:“殿下,那江南的盐税可以查一查了,甚至天下的盐政也可以改一改。” “父皇也是如此认为的。” 这一句话如同给宁御史和唐鹤吃了一颗定心丸,俩人都松了一口气,齐声道:“臣愿为陛下效劳,为殿下驱使。” 太子便道:“那就从各地盐场开始吧,当然,我们不能直奔盐场,所以要先整治吏治,保证来往盐路畅通。” 唐鹤脑海中就闪过这一次他们计划的行程,果然就在青州往外和江南盐粮进出的路上。 要是江南的天变了,那他们不仅要保证江南之外的地方不受江南的影响,还得给江南提供足够的盐才行,所以盐也得进去。 唐鹤和宁御史对视一眼,道:“江南的漕运……” “父皇自有安排,我们要做的是整顿沿途吏治,还要保证盐场的产盐量,”太子和白善道:“不知这晒盐的地方有什么要求?是近海都可以吗?还是只北海县可以?” 白善道:“得是阳光充足雨水少的地方,当然,海水的含盐量高自然是最好的。” 他道:“大家洼新盐场是前任路县令留下来的,这块地方他就选得很好,我们在海边一些地方往下挖的时候还能看到盐卤。” 太子便明白了,“将晒盐法详细列出来,回头孤有用。” 白善应下。 太子沉吟道:“既然大家洼合适,晒盐法又是从你北海县起的,那你就多建盐田,孤看只要有海水就可以,所以不必拘泥于海边,可以往更里处去,挖一条大海沟将海水直通进去就行。” 因为他发现这一片庄稼种得少,有些地方不是山的地都荒着,上面的杂草看着稀稀拉拉的,似乎也种不出来什么东西。 白善便苦恼道:“是这样没错,但北海县穷,人力少,不论是挖沟渠、开盐田还是晒盐都需要大量的人手。” 太子就皱眉。 其他的还罢,人力上他可没什么办法。 别看各地总有声音说田地不够分了,成丁后分不到足额的田地,但人口并没有多少。 “孤也不能一下给你变出人来,你境内寡妇多吗?孤给你派些兵丁过来?让他们多生孩子。” 唐鹤忍不住低头乐。 白善:“……殿下,现在生孩子也来不及了啊,最少要十七年才成丁吧?” 就算今天就洞房怀上了孩子,那生下来还得十个月呢。 但他没有拒绝太子给他派兵,“今日过后,大家洼盐场必定引人注目,的确需要更多的人来保护。” 正好,人一到他就让士兵屯田,总不能每天就干巡逻的事,大家轮流着来,平时没事去开个荒地,能种粮食就种粮食,不能种粮食就晒盐。 白善算盘打得啪啪响,还和太子道:“殿下也看到了,大家洼这一块沿海的线很长,要是都建上盐田,每日产出的盐必定很多,这么多盐都走陆路运出不费费时费力。” 太子就想到了莱州湾,还没来得及开口,白善已经语调略微上扬的道:“北海县有一地方叫龙池,是天然的渡口,外面就是莱州湾,而从大家洼到龙池也不远,若有海船从龙池出发,那大家洼的盐不仅可以南下江南、岭南等地,还可以往北到达幽州平州一带。” 太子挑眉看向白善,虽然觉得没必要再建设一个渡口,但还是原因倾听。 白善继续道:“而官盐到了幽州和平州,就可以入内到太原一带和草原上。省了去莱州的步骤,路途要安全很多。” 目前海路还是比陆路更安全的。 当然,这个安全针对的是人祸,而不是天灾。 太子若有所思起来,“你想和莱州争抢出海的渡口和海船?” 白善轻咳一声,强调道:“是吸引更多的商人来此。” 他临时发散性思维,假设道:“盐要是能从龙池运出去,再回来时肯定不能空船,江南一带的丝绸瓷器都可以上船运过来,还有幽州平州一带的毛皮药材牛羊马等物,他们可以在龙池完成交换,盐船跟着商队走同样的航线也会更安全。” 唐鹤心中一动,“这样一来岂不是变了现在漕运的路线?’ 本来不太往心里去的太子微微坐直了身体,思考起来,“这样一来,再把官盐出去的渡口立在莱州就不方便了。” 毕竟青州这边他有白善可用,莱州那边,他可不太熟。 白善连连点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太子。 太子沉吟道:“但这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办到的事,没有四五年,甚至五六年,很难形成规模。” 白善略一思索便咬牙道:“臣愿留在此处,一直到此事做成再离开。” 太子挑眉,“你真愿意在这里留个五六年?” 以白善的能力和资历,他外放就是出来积累经验的,加上他现在又有了晒盐法的功劳,就是现在升职离开也没人说什么。 不过他外放的目的是历练,不会这么早走,但太子和皇帝一开始给他做的规划也是三年。 三年之后,他便可调往其他地方继续历练,要在北海县留六年…… 太子微微一笑,颔首道:“既如此,孤就应下了,不就是建渡口吗?你建吧。” 宁御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提醒道:“殿下,此事得户部和工部核准。” 听白善那打算,显然不是一个小渡口,那就不是青州给钱,而是要从国库拨款了。 白善觉得要等国库拨款,那不知要等多长时间呢,因此暗示道:“或许青州可以预支一部分。” 太子果然很感兴趣,身体前倾,“哦?” 白善就顶着宁御史“你个奸佞”的目光和太子道:“现在于是夏天,夏收和秋收在即,过后便是税款,要是国库一时拿不出钱来,可以从青州这边预支一部分。” 也就是说,把青州理应上交给国库的东西先支用了,其实还是算国库出钱,只是省略了一道先送往国库,再由国库拨出来的过程。 太子觉得这个法子不错,于是颔首同意。 当然,是他同意了,实际上能不能做成还得看皇帝和朝中诸位大公的意思,不过白善也争取到了太子不是? 第2972章 心思涌动 出了院子后的郭刺史等人也没闲着,罗巡检和周立威给他们腾出房间来,士兵们互相挤一挤就给他们腾出了一排房间。 他们很幸运,能够和太子住在同一排,就是距离远近的问题。 作为白善的心腹,俩人都不约而同的把距离太子最近的一个房间安排给了白善和周满,所以在除去公主驸马,殷或和唐大人宁御史这些太子带来的人外就是他们两个了。 就是这么巧,郭刺史的房间就紧挨着白善周满的,他带着下属们找到自己的房间想说点悄悄话时,发现隔壁是白善和周满的下人在忙碌。 他沉默了一下后看向路县令。 路县令立即意会,侧身道:“大人,天色还早,不如去我屋里坐一坐?” 郭刺史颔首,其他官员便跟着一起过去了。 到了路县令的房间,安静是比较安静了,光线也更暗了。 郭刺史干脆不进屋了,就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看着路县令,问道:“路县令,本官记得大家洼盐场一开始还是你做的吧?” 路县令就叹息,左右看了看后道:“大人应该看得出来,前面这里本应该有一堵围墙的,左右两面的围墙都还在,现在这些房间,有一半是我之前建的。” 他伸手指了一下不远处没有拆干净,正在使用的灶台道:“那些灶台是我建了打算煮盐用的,已经被拆了不少,现在就只剩下前面那些没拆了。” 没拆的,有一些还被用起来做饭了,伙房的士兵们正在煮菜。 “所以晒盐法是白县令找出来的法子?”郭刺史这么问不过是再确认一次而已,路县令要是知道这个方法,他早用上了。 路县令点头,同时心里感叹,难怪白善可以这么强势的应对宋家,他手里要是有这个宝贝,也能够毫不惧怕宋家。 宋家在北海县还没那么大的声望和土地,他们能够干涉到县务全是因为掌握了龙池盐场。 白善来了个釜底抽薪,直接把龙池盐场关了,宋家的两条胳膊直接被斩断。 郭刺史也想到了宋家,不过很快将其抛出脑袋,对于他来说,宋家此时不值一提,甚至连和路县令的权力之争都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晒盐法出来,加上太子对此的重视,摆在郭刺史面前的无疑是一条更为宽阔的道路,但道路上的刀子也更多。 机遇与危险共存。 他在迟疑。 不仅郭刺史,站在郭刺史面前的官员们也心思各异。 他们一离开,各自散去后便又自动的三三两两凑在了一起,“这晒盐法一出,我们青州其他近海的县也可以改了制盐方法了。” “还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白善前途无量,他为什么要在这种事上造假?别看宁御史一副不相信,要亲眼看过制盐过程的样子,其实心里早不怀疑了,这么早不过是为了更确定而已。” “那我们青州的天是要变了?” “青州还好,本来制盐的县就主要是北海县,要紧的是江南吧?” “对啊,此法要是传出,那凡是近海的地方都可以晒盐了,江南那边的盐政会不会……” “今天我们都看过晒盐法了,看上去挺简单的,太子不怕我们传出去吗?” “是啊,江南那边也完全可以学起来啊。” 路县令等人一散去,也找来了自己的幕僚。 他和其他官员的幕僚一起留在人群的最后,没有听到前面说什么,但他们有眼睛看啊。 他到现在都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主要是因为他是跟着路县令一路从北海县到临淄县的。 所以一再确认,“真的是太阳晒出来的吗?” 路县令一再点头,“是。” 幕僚便最后叹息道:“难怪了。” 他觉得这不能怪路县令技不如人,而是,“世家积累到底不一样,大人不用往心里去。” 路县令:“我没往心里去,但白善此法应该也不是来自于世家积累。” 他道:“我虽不知他这晒盐法是从哪来的,但崔杨这样的大家族都不知道,白氏这样一个深居内陆的小世家更不会知道了,而且白善只是旁支。” 幕僚看了看,发现大人面上并没有忧虑,相反,还有些兴奋,“大人?” 路县令原地走了两圈,有些兴奋的道:“这不仅是白善的机会,北海县的机会,也是青州的机会,自然,也是临淄的机会,我们的机会。” 幕僚一想也是,也有些兴奋起来,“大人和白县令还是盟友。” 路县令“嘘”了一声,让他小声一些,“晒盐法肯定瞒不住,今日看见的人太多了,就算加以控制,用不了多久,法子也会传到江南的。所以北海县的时间其实不多。” “白县令一定会与您再合作的。” 路县令也是这么想,他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郭刺史手眼更高,只怕想的更多,未必能和白善完全走到一起去。”这就是他的机会了。 外面天完全黑下来了,只勉强看得到人影。 白善和唐大人就吹着海风慢悠悠的走回自己的房间,俩人就住相邻两间。 因为看到前面的房屋亮着灯,唐大人脚步一顿。 白善便道:“公主他们还没回来,学兄要不要与我同去接一接他们?” 唐大人略一想便颔首,“也好。” 白善便看了身后的大吉一眼,然后和唐大人慢慢的朝海边去,不一会儿大吉就拿了两根火把上来,递给白善一根。 白善接过,和唐大人解释了一句,“海边风大,灯笼的火拢不住。” 唐大人颔首,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热闹的盐场,微微一笑道:“再来一些人,这地方就能够一直热闹了,将来必定繁华。” 白善笑了笑,“就是进出的路不好走,要想吸引更多的客商来此,最要紧的便是修路。” 唐大人点点头,笑道:“你胆子倒是大,这是直接想要在青州长久做下去的意思?” 白善道:“又有何不可?在北海县是治理地方,为民办事,去往别的地方不也是治理地方,为民办事吗?” 第2973章 星星之火 唐大人深以为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一笑,“长博去江南了。” 白善一怔,“杨学兄调职了?” 唐鹤微微点头,“现在人应该还在夏州,但我出京的时候听说已经定下他为淮南道巡察使。” 这个调职有些莫名,因为按照杨和书自己的设想,他在夏州做出功绩之后,应该是回京,或者留在河东道,还是以民治为主。 怎么也不可能去江南啊。 唐鹤也一度怀疑皇帝是脑抽了,咳咳,但是皇帝有可能会脑抽,魏知和朝中诸公却不会,所以他在出发前就怀疑事情有异。 此时到了盐场,总算知道皇帝的打算了,“陛下是想用世家料理世家。” 白善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他想了刘尚书、老唐大人,甚至还想了魏大人,唯独没想过皇帝会用杨学兄。 他惊得停住了脚步,不知为何手脚有些发冷,他觉得心脏跳得有些快,快到有些失律。 唐鹤也停下了脚步,微微偏头看他,火光中,他能很清晰的看到他脸上的神色变化。 “害怕了?” 白善回神,没有否认,他有些艰涩的道:“江南……太危险了。” 唐鹤也叹息一声,良久后道:“是啊,但陛下下旨前肯定问过他了,他既然答应了,那便是有信心,至少他认为这样值得去做。” 白善紧紧地抿着嘴角,心中思绪万千,最后纷纷被他压下,他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阵阵笑声从前方传来,白善扭头去看,就隐约见几道人影朝着他们走来,他还能听见周满带着肯定的叫声,“白善!” 然后是白二郎的声音,“不要乱叫啊,是不是还不一定呢,隔着这么远,你看得清吗?” “他举着火把呢。” “那也不一定是白善,我就看到两个脑袋!” “明明是三个!这才几个月不见你眼神都这么不好了。” 明达打圆场,“别吵了,我们就要到了,近前就知道是谁了。” 殷或:“小心脚下。” 白善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腰背挺得更直了一些,眼神也坚毅起来,杨学兄既然去了江南,那他尽他所能达成目的就是。 脚已经迈出去,身后的路已经断了,脚边就是万丈深渊,他们也只能往前走了。 即便他们当中会有人摔下去,可能会粉身碎骨,也只能继续往前走。 白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人都不一样了,他扭头和唐鹤道:“唐学兄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唐鹤惊讶的看着只是一瞬间就大变样的白善,见他举着火把朝着那几个人影迎去,略一思索便也释然的一笑,跟了上去。 周满看到举着火把的白善,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怎么样,我说了是白善吧,你还不信!” 她骄傲得理直气壮,在此之前她可没有问过科科,科科也没和她说前面是白善,这都是她自己看出来的。 白二郎轻轻地哼了一声,不太想搭理骄傲的周满。 白善脸上带出笑容,将火把往他们身前伸了伸,让他们将脚下的路看得更清楚些,“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周满:“他们第一次看海!” 他们就和白善周满第一次看见大海那样,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时就不想动弹了,就这么举目四望好像就你看上一整天。 大海似乎没变化,但其实它一直在变,每一瞬间都是不一样的。 当时夕阳就在山头,天上的霞光却一点儿也没影响到大海,它本来该是什么样子就还是什么样子,有海鸥从海面上掠过,留恋的叫了一声,就算是周满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见大海,也忍不住抬高了头去追逐它,眼中好似含了泪一样。 这一看就不免晚了,等他们回过神来时间过去得太快时,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们只能小心翼翼的往回走。 回到他们住的房子,士兵们来给他们送饭。 其实没有很好的菜色,只有馒头和两道菜,其中一道菜还是全素的。 他们来得突然,盐场里没有准备,现在菜中的鸡肉还是周立威临时从村里买的,让人剁了很小块后煮的。 菜很少,也称不上美味,但就是娇惯的明达都吃得津津有味,觉得今日特别的开心。 她和周满道:“明日我还要去海边。” 周满颔首道:“去吧,我还可以带你去小洼村看一看,上次我来给他们村的人看过病,这次正好复诊一下,他们村里晒了很多咸鱼,村里还有人出海打渔,里面有许多鱼我们听都没听说过。” 明达惊叹,“那他们怎么知道能吃呢?” 周满道:“自然是先辈口口相传传下来的,反正我们至今没有吃过有毒的鱼。” 明达表示很有兴趣。 用过饭,大家各回各屋,殷或和唐大人同屋,他见唐大人似乎睡不着,便问,“江南盐税很难查吗?”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中间省去了多少步骤啊,唐鹤心中叹息,道:“会死人的。” 殷或躺在黑暗中,闻言沉默了一下后道:“人总要死的,死得有所值,那才不枉来人世一遭。” 唐鹤想到殷或的情况,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太深入,不然把人的心病给勾出来怎么办? 周满可是提到过,殷或以前身体那么差,一是身体的确很差,二就是心里的病让身体越来越差。 所以他转开话题问:“殷公子见过草原,今日又见过了大海,觉得是草原好看,还是大海更好看?” 殷或道:“两者是不一样的。” 他顿了顿后道:“我身在草原上,看着广阔的草原时觉得神清气爽,心胸开阔;而我站在海边,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时,直觉沧海桑田,人就和海中的一粒沙子一样微不足道。” 话题好像又被殷或拉了回去,虽然对方声音很平静,但唐鹤依然有点儿头疼,他不介意和白善周满谈沧海桑田,生死无常,却不太敢和殷或谈这些。 隔壁房间里,满宝洗漱过后盘腿坐在床上,小小声的问白善,“所以陛下是要杨学兄去整治江南世家?” 白善也不敢太大声,毕竟隔壁屋住着郭刺史呢,所以只是点头。 周满便也忧虑的皱起眉头,“怎么选了杨学兄?”感觉有些心慌。 第2974章 暗示 白善也洗漱好靠在了床上,“杨学兄总要做选择的,不是现在,将来也要选择。” 他道:“江南世族势力太大,政令不通,不管是陛下还是太子,都是有雄心壮志之人,他们不会忍耐太久的。” “而且地方豪族势力过盛,不仅朝廷会受约制,普通百姓也很难出头和富有起来,”一定条件内,生存资源是有限的,世家豪族要是掌握太多的资源,那平民能分到的就更少。 而且对方势大,同时还能逃掉应给国家的税赋,国家财政不济,最后又只能转嫁到普通百姓身上。 看过不少野史话本的白善可是看到过好几个王朝皆因此而亡,虽然那些朝代更迭似乎都是杜撰,在历史上从未出现过,但他就是觉得它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大晋的世家豪族若是不加以约束,以后必定也会有尾大不掉的隐患。 不仅世家豪族,还有皇族…… 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步子也要一步一步的迈,他现在不想去想太高远的东西,只看当下的话,江南的盐税是必要整顿的。 他声音低沉,“我在中书省时看到过江南各地递上来的折子,去年征东之战,因为筹备粮草,我还代陛下去核对过户部的国库银子,其中江南前一年交上来的盐税是应收的五分之一而已。” 周满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么少?” 白善道:“盐税亏空,户部和御史台好几次都派人去江南查,但都查不到什么实际上的证据,倒是也杀过几个人,流放过几个官员,但都不管用。” “这还是在杨氏出事之后,陛下从杨氏手上接过了一些东西后才有的盐税,听说前几年江南上交的盐税更少,各种借口都有,制盐困难,人口少,盐卤减少,还有运送途中的损耗,还得搭桥修路,反正年年都在亏损。”他道:“杨学兄虽出自杨氏,但也早看不惯这件事,陛下有意栽培他,肯定知道这些事的,所以才特特提了他去江南。” 周满声音低落:“只怕其他家族不会看他出自杨氏就网开一面吧?” “不仅其他家族,就是杨氏族内只怕也有很多不同的声音,”白善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那些人早把江南视为囊中之物,又怎么肯轻易交出来?” 周满只低落了一下便精神起来,压低了声音问道:“我们能帮杨学兄做什么?” 白善也压低了声音,“将盐场建得更大些,还要修好渡口,让北海县的海盐可以畅通无阻的到达大晋的每一寸土地上。” 他道:“这不仅是在帮杨学兄,也是在帮我们自己。” 海晏河清,自然是需要众人共同的努力,光靠杨和书一人是不行的,白善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将他的后路铺好,让他不至于在江南里孤立无援。 白善叹息,“不知道等他去了江南我们还能不能安全通信。” 周满:“太子肯定有办法。” 人是他们派出去的,他们肯定要保证通信安全的。 她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今日来看盐场的人这么多,晒盐法肯定保密不住,殿下不做约束吗?” 白善双手靠在脑后,翘起腿来摇了摇道:“殿下故意的,就算有人特意往江南传,要想他们相信也不容易,等江南试出来最少也需要半年的时间,长一些的,说不定二三年才弄出来呢。” 他道:“陛下和太子巴不得晒盐的盐场越来越多,市面上的盐越来越多。” 他们不惧盐多,只怕盐少,东西嘛,多了以后才好运作,反正盐税现在也只收到五分之一,皇帝和太子显然很乐意将这五分之一全拿出来和江南各豪族玩一玩的。 这一个晚上许多人都没睡好,倒是周满和白善在聊天过后心情放松了许多,结束话题过后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太子便和白善等人去了海边。 虽然昨天远远的看了一眼大海,但今天站在沙滩上,直接让海水冲到脚边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明达戴上了帷帽,欢快的在海边走着,并不想和这些官员们走在一起。白二郎便拉着她玩去了。 太子只瞥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反正俩人就是来玩的,他早已经接受了这一点儿。 郭刺史捧着太子,笑问:“殿下也是第一次看见大海吗?” “不,”太子想了想后道:“算第二次吧。” 他以前陪同皇帝出行时到过海边一次,不过那时候年纪还小,对大海没有太大的印象。 太子看见海面上有船,微微眯了眯眼问,“那是渔民?” “是,”白善道:“小洼村还是以打渔为主。” 太子点了点头,站在海边四处望,这一条海岸线的确很长,除了山便是一片片荒地,少见人烟,正如白善所言,人太少了。 白善也在暗搓搓的暗示他们这里人太少,急需人口资源。 本来他觉得慢慢发展也不错,等他的官盐卖出去,有了钱,他就可以派人四处去招募流民,将外面的流民招过来落户,虽然现在没有天灾人祸,外面的流民也少,但肯定是有的。 但昨天听说杨和书要去江南以后,白善就觉得时间紧迫了很多,所以他一直跟在太子身边进言,暗示道:“盐场需要兵丁保护,但也不能只有兵没有民,殿下,若是其他地方人口太多,没有田地划分,不如迁移一些人口过来?” 太子不胜其烦,问道:“别的地方没有田地,难道你北海县就有吗?” 白善略一思考便道:“挤一挤还是有的。” 其实北海县地广人稀,荒地很多,开荒还是能够有很多地的,但问题就在于这里的地不太好,就是开出来了,种植价值也不高,常常赔了人力不说,连种子钱可能都收不回来。 但白善认为问题可以一件一件来,粮食不够,他们可以暂时从外面购进,最主要是先有人,再慢慢想着地的事。 他们有盐场,还是能养活不少人的。 这段时间也走过北海县不少地方的周满便接了一句,“还可以种一些药材,有些地不适合种粮食,但适合种药材。就是需要的年限也长。” 白善道:“没关系,我们如今不缺时间,就缺人。” 说罢还暗示性的去看太子。 宁御史重重的咳嗽一声,不断的从俩人身后经过,眼神警告他们少进谗言。 第2975章 说服 如今能往外迁移人口的只有中原一带,其余地方,江南、岭南、北地和西边都是地广人稀,哪有人口往外迁移? 但从中原迁移的话…… 宁御史抬头四望,不说人离乡贱,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不想离乡,就说从中原繁华之地到贫困之地来,许多人不仅心理上不能接受,身体上也不能接受。 太子的性格本来就霸道了,若让他出手迁移百姓,不知道会让多少家人离散呢。 到时候闹出家破人亡的事来就不好了。 所以宁御史对白善谗言太子给他走后门迁移人口的事很有意见。 白善便只能先将此事按下,带着太子和郭刺史逛起大家洼来,顺便再看一下附近的村庄,了解民风民俗。 附近的村子特别少,小洼村是最近的一个,除了小洼村外就还有两个小村子,一个村只有十来户人口,另一个也才二十来户,剩下的土地上都没人。 三个村子因为近海,故都以打渔为生,很少种植庄稼,就是种了,收获也很小。 新盐场开在大家洼,不仅年轻男子可以去盐场里干活儿,妇人也可以,所以他们额外收入多了很多,现在就是不出海,光工钱也能养活家里人了。 当然,为了日子好过一些,除了应征上盐场的人外,家里其他人还是会出海的。 虽然出海危险,但渔民们也自有经验,一般他们会提前一天看天气,决定第二天是否出海。 当然,有时候他们看得不准,这时候就看运气了。 他们的渔船并不足以在海上拼技术,所以只能拼运气了。 太子多留了两天,就看着他们冒着风浪出海打渔,有时天才亮时出海,快天黑时才回来,但带回来的鱼却未必有多少。 而大家洼因为距离县城有些距离,捞上来的鱼能养活的就放在海水里养着,改变送到县城或者青州城里卖。 当然,现在有太子这一行贵人在,没怎么吃过海鱼的人直接包圆了,但在平常,大部分鱼是除了自家吃的以外,剩下的会处理了做成咸鱼,就晾晒在外面。 太子每次走过,还没靠近时就闻到了浓重的味道。 这让太子难得的感叹起来,“民生多艰,这一片露地多,明明可以直接开荒种地,但他们没有开荒,显然对于种地的平民来说,光有地还是不够的,那地还得能种出粮食来才好。” 他提醒白善道:“也不要只顾着盐场,这地还是要治理治理的,若能将这些荒地露地都开垦出来种成良田,那同样是功德无量。” 白善道:“……殿下,您知道这一片地形平坦,为何却种不出足够产量的庄稼吗?” 太子很干脆的摇头,“不知。” “因为这里近海,”他道:“有时候海中风浪大,涨潮时,海水就会倒灌上来,这些泥土都是咸的,所以粮食的产量很低。” 太子:“地还分咸淡吗?” “当然,地有地力,自然也分咸淡。”白善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后道:“应该是分咸酸。” 太子就好奇的问,“那麦子是喜欢咸土还是酸土?” 白善就踢了踢脚下的土地道:“不管它是喜欢什么土,反正一定不喜欢这硬巴巴的沙土。” 养地可比建盐场和渡口艰难多了,因为它需要的时间更长,在肥力不缺的情况下,这种土地都得小十年才能养出来。 不过这事的确是需要人开始做的,他先干六年,后继者再干四年就差不多养出来了。 于是他在迟疑一番后便和太子点头,“殿下说的是,我会尽力养土的,可这样一来,臣需要的人手就更多了。” 还是需要人。 太子转身就走。 白善悄悄往后看了一眼,见宁御史没跟上来,他估计在盐场里守着那块被拨出来的盐田呢。 白善立即跟上太子,悄悄和他道:“臣也知道,殿下现在不好强硬的下令人迁移。” 昨天晚上被宁御史抓住劝诫了一顿的太子闻言看向白善,“你既知道,何必再提,孤已经答应你给你调拨两百士兵了。” 他强调道:“放心,都是光棍。” 白善:“……殿下,臣不介意成亲的士兵,他们要是愿意拖家带口的过来,臣不仅会给他们分地,还能给他们分钱。” 太子挑眉,“分钱?” 白善立即应是,道:“殿下,这正是臣想说的,不能强逼,我们可以利诱啊。” “臣曾去过岐州,那边因成丁后没有土地而到处给人打短工的青年不少,因为各种原因失地后无以为继,不得不做佃农的农民也很多,若臣愿意给他们分地,还给他们一笔安家费,他们应该愿意来北海县。” 太子:“……你和唐鹤不是收了好大一批地回来,新去的喻刺史把地都分下去了。” 白善:“杯水车薪,岐州失地的人还是很多,而中原像岐州的地方并不少。 中原安定得比较快,加上地好和经济发达,天下太平后很多人都留在了中原,中原的人也特别能生。 世家豪族也多,生的也更多,彼此争地,早些年分永业田时就入不敷出了。 每年天灾没多少,但还总是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去土地,为了不纳税,便四处流浪起来,这就是流民了。 太子一听他暗示,眼睛就忍不住一眯,问道:“你想从哪几个地方着手?” 白善觉得这种事要先从熟悉的地方开始,于是道:“京城、雍州和岐州就不错,尤其是岐州。” 柿子捡软的捏。 太子:“喻刺史能答应?或是你让孤和喻刺史结仇?” “殿下,这事是臣所为,您只要居中调停就可,怎么可能让您和喻刺史结仇呢?” 太子:“你先告诉孤,你拿什么和喻刺史换?” 他从人家的地盘上抢人,喻刺史能不恨他? 白善清了清嗓子后道:“我和喻刺史有些交情。” 太子怀疑的看着他。 “好吧,殿下,封宗平外放在岐州太白县里。” 到底同窗好几年,白善觉得这点事还是可以和封宗平商量商量的。 太子恍然大悟,想了想后点头道:“行,你去做吧,喻刺史要是闹起来,孤给你们调停。” 白善大喜,不枉他昨晚和满宝将能抢人的地方和人都列了一遍。 第2976章 选择 白善和太子悄悄的说定了此事,谁都没告诉,别说宁御史,连唐鹤都不知道这件事。 太子没有问白善这么多安家费从哪里来,白善也没主动提起。 看过盐场,太子还去看了一眼白善捂得严严实实的库房,看到里面积存的盐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带着人离开盐场。 宁御史和一队侍卫留了下来,他们要亲眼看着盐田里的海水晒出盐来才肯走。 明达意犹未尽的和他们回到县城,到周满他们住的县衙里转了一圈后道:“看着还不错。” 周满自得道:“我们搬进来后添置了一些东西,不知道你和白二来,不然我们肯定给你们另外布置一个房间。” 走在前面的太子听见她这话,回头看了她一眼,干脆问道:“周满,你那医署怎么样了?” 周满精神一振,上前去回话。 太子进了正堂,听她汇报过青州医署的进度后便道:“北海县这边的医署既然已经上了正轨,那青州那边也该办起来了,莫要懈怠。” 周满保证道:“是,臣必不懈怠。” 她顿了顿,忍不住小小声道:“殿下,医署发展我暂时不需要人的,我需要钱。” 太子差点儿把才喝进嘴里的茶喷了,他没好气的道:“问白善要去。” 周满瞪眼,“地方医署隶属于太医署,该国库拨钱的。” 太子转了转手中的茶杯道:“白善想要人,不缺钱,而你手中有医术,只要肯下苦力,肯定能帮他留住更多的人。” 他微微抬着下巴道:“介时你还会缺钱吗?” 周满眨眨眼,扭头看向白善。 一旁站着的白善:…… 别被太子忽悠了呀,他给不给钱此时还不知道,但总可以和太子要一些钱呀。 太子却已经起身道:“行了,你这县衙太小了,时间还不晚,我们回青州城去。” 另一边候着的郭刺史闻言高兴起来,立即道:“殿下,车马已经准备好了,此时就能走。” 太子微微点头,叮嘱明达和白二郎,“你们想要留在北海县我不拦着你们,但不准闯祸。” 明达应下,“太子哥哥放心吧,我们很听话的。” 太子当然是相信自己妹妹的,但他不太相信白二郎。 于是警告的瞥了一眼白二郎,再看向殷或时脸色就和缓了一些,他只对殷或温和的点了点头,交代白善好好照顾他,然后就带着唐鹤转身离开了。 “若有破不了的疑难案件,递给唐大人审查。”留下这句话,太子就带着人回青州城去了。 郭刺史见太子和白善终于分开,心内是大松一口气的,所以对送他们出门的白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他笑着和白善道:“好好干。” 白善恭敬的应下,目送郭刺史带着属下们上马追随太子离开,目光和马上的路县令对上,俩人急不可见的微微颔首,然后路县令带着幕僚去追刺史了。 周满站在他身边,等太子他们一行人彻底消失在眼前时,她大松一口气,“总算是走了。” 白善转身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公主还在这里呢。” 周满耸肩道:“明达不会太介意的,是吧明达?” 她回头看向身后的明达。 明达笑道:“其实太子哥哥也很可亲平和的。” 太子再怎么样也很难和可亲平和扯在一起吧? “走吧,我们回去商量一下晚上去哪儿用晚食。”太子他们一走,周满和白善神清气爽,只觉得浑身轻松,总算有心情招待起三个好朋友来。 太子不住在这里,周满他们便又搬回了正院,然后将客房略一收拾就让明达白二和殷或住下了。 不过周满还是问明达,“你们是要与我们住在一起,还是出去租个院子?” 明达道:“买一个吧。” 大家一起扭头看向她。 明达道:“既然你们要在北海县长留,那我们以后肯定还有机会再来的,不如买个院子住下,以后来住也方便些。” 明达说买就买,北海县的房子又不贵,这点花销在她看来不值一提。 她吩咐下去,白善又是县令,房屋信息直接在县衙就可以查到,她又不缺钱,第二天内侍便在县衙附近买下一个院子,然后下人们开始过去打扫布置。 白善和周满自然也派了家里的下人过去帮忙,内侍也开始在县城里采买东西。 宋家的管事小跑着进堂屋,低声和宋老爷禀报道:“老爷,宋主簿到了。” 宋老爷抬起头来。 宋主簿一脸憔悴的从外头进来,抬手行了一礼,“伯父。” 宋老爷微微眯眼,他看得出来这个侄子对他的尊敬不复往昔了。 宋老爷脸上露出淡笑,指着旁边的位置道:“三郎来了,坐下吧。” 宋主簿没坐过去,而是在下面选了一张椅子坐下,一脸着急的道:“伯父,县衙事忙,我是好不容易才忙中偷闲抽出空来的……” 宋老爷一听,微微一笑道:“既然这样,我也长话短说,你上次叫人来传话,说得有些不清不楚,你说京城里来的贵人是太子?” “对。” 宋老爷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问道:“不知贵人是为什么来,大家洼那边……” 宋主簿叹气,头疼的道:“伯父,您也知道我身份敏感,县令做什么事都瞒着我,我虽知道来的贵人是县令,却是真的不知道大家洼有什么事。” 宋老爷皱紧了眉头。 四天前,县城突然热闹起来,有贵人来他们北海县,他远远看了一眼,郭刺史都要作陪。 他当天就派人去找宋主簿,但县衙那边却说宋主簿下乡去了。 这理由……让宋老爷心头火起,但到宋主簿家里,他又的确不在家。 没等他打听出什么来,第二天一早青州城那边突然将他们送出去的珊瑚树和银子还了回来,他想要亲自去拜见郭刺史问清缘由,但郭刺史又去了大家洼,那一带都被兵丁戒严,别说进去,连靠近也不能够。 他就只能等着。 但这几天功夫他也问出来了,郭刺史陪同的贵人是皇太子! 而随着皇太子来的人中还有两个御史,一位京兆府官员,听说都极为厉害,他们出京巡察,郭刺史显然是不敢顶风作案的。 而且……白善是太子的伴读! 第2977章 寿宴 大家洼里到底有什么呢? 宋老爷握着手中的茶杯思考,心中有两个人在不断的拉锯,一个说让他不要拿胳膊去与大腿相斗;另一个却说不论来的人是谁,对于北海县来说龙池盐场至关重要,白善不会放弃盐场,那宋家就还有机会。 就在双方拉锯不相上下时,宋主簿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伯父,我隐约听董县尉提起,太子殿下要往北海县派一批士兵,不知有什么用,但那些人是给县令用的。” 宋老爷脸色微变,心中的天枰咻的一下往另一边倾倒了。 他闭了闭眼后道:“去年是多事之秋,我寿辰没怎么过,今年便打算大办一次,日子就定在六月十二,那日还请白县令、周大人和县衙里的贵人参加,我一会儿写几封请帖给你,还请你代我转交给白县令。” 宋老爷的生辰在八月,提前到六月,这也太前了吧? 不过宋主簿没发表意见,应了下来后道:“伯父还要请谁?” 宋老爷道:“能请的,我都会请来的,就不知道青州城的路县令和郭刺史肯不肯赏脸。” 宋主簿就听明白了,宋老爷连路县令都要请,显然是打算再退一步了。 宋主簿应下,最后拿了五封现写的请帖离开。 他先给了董县尉和方县丞一人一封,然后才去找白善,将三封折子奉上,“……我伯父不敢贸然来请公主和驸马,因此让下官将请帖带来,还请大人代交,两位贵人那天要是感兴趣,可以去宋家坐一坐,也让宋家略尽绵薄之意。” 还有一封请帖则是给周满的。 周满的官职不小,所以宋老爷才单独给她一个请帖,意为看重,但白善和周满觉得他是想多收他们一份礼钱。 白善收下了请帖,回家才把帖子带回家。 周满今天带着明达去医署,让她看她给人看病,这会儿俩人手牵着手回来用午饭。 白善就把两封折子递给她们,道:“宋老爷送来的,寿宴,你们去不去?” 周满想也不想就道:“当然去了。” 她问,“宋老爷是北海县的地头蛇了吧?他过寿,各里里长和富户会不会来参加?” 白善:“应该都会的。” 周满便扭头和明达道:“我们的机会来了,到时候我们和来参加寿宴的妇人们谈一谈,上行下效,有时候只要说服了这些有钱人家的妇人,不用我们再多做什么,平民百姓就会将她们的行为学去。” 明达也有些兴奋,“让我帮忙吗?” “当然了,”周满道:“你是公主,说的话可比我管用多啦。” 她道:“不必要求她们怎么做,就告诉他们京城和皇宫是什么样的,她们就会争相效仿了。” 白善来回看了看俩人,问道:“京城和皇宫是什么样的?” 明达脸色微红道:“这是我们女子的事。” 正想回答白善的周满便将话咽了回去,颔首道:“对,你别问了,你做好自己的事就成,对了,你要威胁宋老爷吗?要不要我们配合你演戏?” “……不必了,”白善拒绝道:“我带上董县尉和方县丞就够用了。”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白二和殷或怎么还不回来?” 一个侍卫回来了,回禀道:“白县令,驸马爷让我回来说一声,他和殷公子在外面用饭,就不回来了。” 白善说不出心里是羡慕还是嫉妒,挥了挥手,等他退走后才和明达公主道:“公主既然有心在北海县做善事,何不叫上驸马一起?” 免得他整天无所事事。 明达笑着应下,倒没有拒绝。 此时距离六月十二还有九天,白善依旧将大家洼的事瞒得死死的,宋主簿努力了两天,还是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反倒是宋老爷从青州城那边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说是大家洼里的盐场产出了很多盐,却不是用的传统煮盐法。 再多的宋老爷就打听不出来了,其实不是打听不到,只要他肯出钱还是有人愿意详细以告的。 哪怕此时有御史在青州城内。 但要宋老爷为这么一个消息付出太大的代价他又不愿意了,因此他得到的一直是有些模糊的消息。 而这段时间,青州官场却是荡然一清,因为青州各县县令多是去年出事后新任命的,他们上任不过大半年时间,就比白善早上任几个月,这会儿刚刚适应过来呢。 太子突然带着御史和唐鹤前来巡察,他们……隐隐还有些激动呢。 错误,他们还没来得及犯,也不想犯,所以这时候这么大的顶头上司下来监察吏治,他们还是挺高兴的。 唐鹤则查了一下各县以前的案件,绝大部分都没问题,所以他就听从太子的吩咐,顺便看了一下各县的人口情况。 他直接和太子道:“殿下想从青州其他县迁移人口进北海县是不可能的,他们的人也不多。” 太子就很嫌弃道:“鲁地士族强盛,齐魏一地都人满为患,怎么青州就这么穷,人这么少?” 唐鹤没说话。 太子便揉了揉额头道:“罢了,我们明日去莱州看一看,白善不是想和莱州抢客商和渡口吗?我们去看一看莱州的渡口。” 唐鹤应下。 夏御史就忍不住问,“宁御史怎么办?” 太子不在意的道:“他还在大家洼盐场里看晒盐呢,待我们看完了莱州再与他汇合就是。” 他道:“若莱州能用,晒盐的地方自然越多越好。” 夏御史一想也是,和太子唐鹤转道去了莱州。 而此时,白善正穿戴一新,让大吉带上他们准备好的寿礼去宋家贺寿。 算起来,这是白善上任以来第一次出面这样盛大的宴会,之前的端午和接风宴都还没这样的规模。 所以白善也很在意这次宴席,特意穿上一套刚做好没多久的便服,一出院门就转弯去找殷或。 殷或也准备好了,见他一人来便问:“满宝呢?” 白善无奈的道:“她一早就跑去找公主了,估计在街上等我们呢,走吧。” 殷或便让长寿捧上礼盒,笑道,“不知道今日过后宋老爷会不会后悔提前两个月办寿宴。” 第2978章 迎客 宋家门前宾客络绎不绝,白善他们到的时候,大部分宾客都到了,一行人算压着最后的时间到的。 宋老爷本来是在大堂上见客的,毕竟他是寿星公,而他的儿孙则站在大门处迎客。 但白善他们的马车刚到路口,便有宋家一早安排好的下人跑回去通知,宋老爷便亲自出大门迎接。 宋家在北海县算首富吧,田地又多,所以认识的人也多。 各里的里正,还有一些比较富裕的村子的富裕人家,每年他过寿都有很多人来的,宋老爷请了这个,便不好不请那个,今年尤其特殊,他不敢露出一点宋家被打压的态势来。 所以往年请了谁,他今年便还请谁。 大家不是不疑惑的,因为谁都知道宋老爷是八月的寿辰,却赶在了六月过寿…… 虽然说是因为去年事多,所以今年补一补,但他们依旧觉得怪怪的。 见宋老爷迎出门去,不少人都跟着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马车到了宋家门前,白善先下马,然后转身扶了周满下车,白二郎从旁边的车上跳下来,转身也将明达扶下来。 等殷或也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白善便侧身请他们三人先行。 宋老爷迎出来看见,便不由先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最前方的明达和白二郎,但他也不敢多看,只一眼就低下头去,他连忙上前跪下行礼,“拜见公主和驸马。” 明达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抬手道:“免礼。” 她侧头看向一旁的内侍,内侍便上前将人扶起来,脸上笑眯眯的道:“宋老爷客气了,您今日是寿星,大可不必如此多礼。” 宋老爷连连应是,这才转身去和白善周满行礼,侧身弯腰道:“两位大人能来,真使我宋家蓬荜生辉啊,公主、驸马,殷公子,两位大人快里面请。” 白善笑着应下,一行人跟随宋老爷一起入内。 一进大门便看见院子里摆了不少桌子,许多客人都站起来看他们。 宋家其实不小,但住的人也多,空地其实不多,宴席分内外,男客在外,女客在内,完全的分开来了。 大部分孩子都跟着女客在里面,别说,人还挺多的。 明达和满宝跟着宋家的女眷坐到后面女客的主桌上时,看到一张桌子上只有两三个大人,剩下的全是孩子,一张桌子坐了十四五个人,不由面露诧异。 她小心翼翼的坐在首座上,谢过宋太太上的甜酒,不由悄悄和周满咬耳朵,“怎么一张桌子坐这么多人?” 满宝看了一眼,小声道:“你是想问怎么孩子这么多吧?” 明达公主连连点头。 满宝也扫了一眼屋中坐着的客人,压低声音道:“给了这么多礼钱,当然要多带一些人过来吃够本了。” 明达:…… 满宝道:“大人不好来太多,但孩子多带几个没问题的,别看他们小,其实吃的一点儿也不少,敞开了吃就跟大人差不多了。” 明达从没想过上门吃酒席还要吃够本这种问题。 她怀疑的看着周满,“真的假的?” 那他们要是也追求吃够本,那得吃多少东西才能回本,而且……“不是有回礼吗?” 满宝就叹息一声道:“这儿和京城不一样,比如你和宋家,这次你来了宋家的寿宴,送了礼,难道以后你家办喜酒,还要千里迢迢的给宋家送帖子吗?” 明达摇头,“……我不缺这点儿回礼。” 满宝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个例子举得不妥当,又小声道:“宋家是北海县里最有钱有势的人家,看他家这次请了多少人,但这些人家真有喜事或丧事却不一定会给宋家送信。” “为什么?” “因为知道他们家不会去吧。”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这样,她努力的在自己有限的生命时间里翻了翻,总算翻出来一个恰当的例子,“比如白老爷和绵州刺史,嗯,就是白二的亲爹,你公爹。” 满宝道:“我记得白老爷每年都要去参加绵州刺史府上各种人的寿宴,但白老爷家有什么事从不叫绵州刺史府的人,最多只请到我们罗江县的县令。” 她道:“看,白老爷给出去的这么多礼钱,一次都没收回来。” 明达若有所思起来,看着屋里的人,压低声音道:“所以要吃回来!” 满宝狠狠地点头。 宋太太亲自端了一个酒瓶子上来,和明达公主及周满道:“公主,大人,这是我们家收着的果子酒,也不知道合不合公主的口味,您要是吃不惯甜酒,不如吃这个?” 宋太太的大儿媳立即上前将公主跟前的杯子换了,和婆母一起小心翼翼的给倒上果子酒。 明达略微有些不自在,宋太太婆媳两个年纪都挺大了的,她很不适应被她们如此招待。 周满便笑着和她们道:“我们都尝一尝,交给下人便好,太太快请坐。” 宋太太这才小心翼翼的在椅子上坐下,她也很不自在,尴尬的冲公主和周满笑了笑,听见前面喊开席了,立即道:“快让人上菜,公主,我们家这次特意从海边买了好些海鱼回来,您可得好好尝尝,要是吃得好,回头给您送几条去。” 明达笑着应下,目光却不由看向前面,隔着门和院子,什么都没看到。 明达不由压低了声音问周满,“我们不去祝寿?” 满宝小声道:“我们来了就是祝寿了。” 明达:…… 果然,她全程都是宋太太和她儿媳妇招呼,见不到寿星公。 明达干脆也放松下来,入乡随俗的和周满吃吃喝喝,再和同桌的娘子们聊聊天,听她们说一些织染家务也挺有趣的。 饭到中途,大部分人都吃饱了,众人也不由放松了一点儿,觉得公主虽然长得好看又高傲,但跟她说话也都有回声,大家就不是很害怕了,便开始问起一些京城的事来。 比如京城有多大? 明达不太会吹牛,她只会形容,“挺大的。” 一旁的满宝忍不住抿嘴一笑,和众人道:“只从城门看的话,京城的一个城门有北海县的四个那么大。” 娘子们忍不住惊叹起来。 第2979章 吹牛和宣传 从小生活在罗江县,第一次京城时同样被震撼了的满宝对怎么介绍京城特有体会,她道:“城门还是其次,城墙还特别高,有北海县城墙的三倍高,里面也特别大,像前门大街那样的街道,京城不知有多少条……” 不仅他们这一张桌子的人,就是屋里其他桌子的人也不由扭头看过来,一时听迷了。 有孩子不听话吵闹起来,被大人一巴掌拍下去,低声呵斥道:“安静些。” 明达都听呆了,原来京城竟这么厉害,这么有趣和好玩吗? 满宝说完,端起杯来喝了一口果子酒润润嗓子,觉得这酒很一般,甜度不够,还是带了很重的酒气,不似上次在长豫府上吃的果子酒好喝。 那才是甜丝丝的,不闻多少酒味儿,就是后劲挺大,喝的时候不觉得,喝完过了不到两刻钟就晕陶陶的了。 回头得写信问一问长豫,她的果子酒是怎么酿的,她们可以交流一下。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听的人已经从震撼中回神,有人见明达和周满还算可亲,便忍不住问道:“那皇宫大吗?” 从小就住在皇宫里,还能偶尔去别宫居住的明达觉得还可以吧,于是道:“还行吧。” 满宝就瞥了她一眼,这话怎么能满足大家呢? 果然,大家没从这三个字中想象出皇宫是什么样的,有些不满足。 满宝就放下酒杯道:“只论宫城的话,和北海县城其实差不多大,但要是再算上皇城,那就要大很多了,大概能延伸出去到赵家村一带吧。” 众人张大了嘴巴,连年纪不小的宋太太都忍不住问,“就是公主的家吗?” 明达正要摇头,满宝已经点头了,“是啊。” 大家看向公主的目光都变了。 明达无奈,忍不住小声和满宝道:“虽说皇宫是我家,但也不只是我的家,那是父皇和母后的。” 满宝却道:“但也是你的家呀,说是你家也并没有错。” 她爹娘的家不就是她的家吗? “是啊,是啊,”边上有听到周满话的娘子立即道:“就算公主出嫁了,那也是您的娘家呢。” 想想就激动,只是家就有整个县城那么大呢? 大家看着公主,眼中既有惊叹又有好奇,问道:“公主家里这么大,那出门去别的房间岂不是要坐车?” 满宝:“有坐辇。” “啥是坐辇啊。” “就是下人抬着的辇车,”满宝道:“宫里……除了皇帝,也就太子能骑马。” 殷礼勉强算一个,但那也是从玄武门进西内苑才能骑马,进了太极宫一样要靠两条路。 大家见周满有问必答,便不由问得更详细了些,“那公主平日里吃什么?” 问完觉得这话题不好,宋太太不好意思的冲明达笑,“主要是怕公主不习惯我们北海县的菜色……” 她不敢说给公主准备她平日吃的东西,谁知道她在宫里吃什么? 万一她吹了牛皮却做不到怎么办? 明达就笑道:“府上菜色不错,我平日吃的和大家吃的并无太大区别。” 满宝连连点头,五谷杂粮加上菜,可不是一样的? 但做法还是有差异的,借着吃的,她们很快聊到了别的地方,比如平日吃什么,生病了吃什么,有孕吃什么,生了孩子吃什么…… 明达很少说话,基本都是满宝在说,她则在一旁点头或者补充。 比如满宝说,“女子就该多吃鸡蛋,就是公主也常吃鸡蛋的,不仅养血补气,还巴拉巴拉……” 明达就点头,“我每日都吃两个鸡蛋的。” 比如满宝说:“女子受孕困难,月事来时很难受,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月事来了以后不知保养,总是触碰冷水所致,公主们就不敢冷到手脚,不仅平时不会碰冷水,那几日还会用暖炉热手。” 明达也点头,“对……” 她也没机会碰冷水呀。 大家听得认真。 再往下就是更私密的话题了,满宝告诉她们女子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自己可以怎么处理,处理不来的,可以进城找医署。 说到这里,她便提到了皇后娘娘,她叹息道:“太医署一开始能建起来,便是源自皇后娘娘的一片善心。” “这世间我们女人和男人差不多一样多的,但你们看药铺医馆里有几个女大夫?几个男大夫?” 便有娘子道:“周大人,稳婆也可看病的,我们乡下人有些什么毛病,不好和城里的大夫说,就会和稳婆说,她们知道怎么抓药。” 满宝就问她,“有多少人会去找稳婆看病?” 屋里的娘子们左右看起来,不时有人小声道:“我看过……” 但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个人而已,剩下的人都是靠熬,熬到足够严重了才请大夫。 满宝就叹了一口气道:“可见女子看病的还是极少,娘娘就是想着你们有诸多不便,不想女子连看病都要受人非议,所以才开办太医署。” “太医署不仅收男弟子,也收女弟子,所培养出来的女弟子也会和男弟子一样前往各地医署治病救人,是为女医,所以以后你们要是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可以来医署看一看,”满宝道:“各地医署对前来问诊的病人,尤其是女子多少会有一些优惠,不仅在于诊费上,还有些在药材上。” 连宋太太都感兴趣起来,隔壁桌的一个娘子忍不住问,“周大人就是太医署出来的女弟子?” 明达忍不住一笑,第一次在满宝前面开口道:“她不是女弟子,是女先生。” 她扭头看了一眼周满,眼中盛着星光道:“她可是京城有名的小神医,青州能得她亲来不知是修了多少的福分。” 明达清清冷冷的,这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这么多的话,屋中便是孩子也不敢喧闹,听她说完,心中没有一丝怀疑,反而信服得很。 大家再看向周满时,目光也变了。 满宝察觉到她们目光的变化,忍不住扭头去看明达。 明达也扭头看她,俩人目光对上,她便不由抿嘴一笑。满宝就心中叹息,压低了声音道:“我若是也和你一样威严肃穆是不是能让她们更早顺服?” 她上山下乡这么长时间的成果可能还比不上明达说的这两句话。 明达就小声道:“才不是呢,你与我不一样,你是医者,你和蔼可亲,病人才能更信服你,也更愿意找你看病。” 满宝恍惚了一下后立即道:“可亲也就算了,和蔼算怎么回事?” 宋太太不太能听到她们的悄悄话,见她们说完了就连忙道:“公主,我家也有个小花园,不然我们去花园里坐坐?” 实在是吃完饭了,总不能对着一桌子的残羹冷炙说话吧? 第2980章 如鱼得水 到了花园里,大家就更自在了,大家直接围在公主身边说话。 明达在京城时就没少被人簇拥,却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近的围在一起说话,她不由看向满宝。 满宝却很高兴,这样才有唠嗑的感觉啊,正巧,她还有许多话想和大家说呢,大家这样围在一起让她很有在七里村村口大榕树下唠嗑的感觉。 一群女人凑在一起能说什么话题? 那自然是除了男人就是孩子,还有便是婚嫁一类的事了。 宋太太就问公主,“公主有孩子了吧?有几个孩子了?” 其实她想问,她和驸马出行,来这么远的地方,把孩子丢在家里不心疼吗? 明达:“……我还未生育。” 宋太太就下意识的看了周满一眼。 周满对上她的目光,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宋太太尴尬的一笑,忙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巧,周大人和公主一样,都还没有孩子呢。” 周满精神一振,她就想着怎么提起这个话题呢,宋太太递过来枕头,她立即接住,“我和公主有意的。” “啊?”这是宋太太等人完全没预料过的发展,一时愣住。 周满道:“我们年纪都还小,女子太早有孕,不仅于自己身体有碍,对孩子的身体也不好,所以我们特意不急着要孩子。” 明达看了周满一眼,对着众人颔首。 宋太太一脸纠结,“子嗣不应该是早点要才好吗?” “父母年纪小,生出来的孩子会比成年后出生的孩子体弱,也更易夭折,”周满道:“看身边的夫妻生育就知道了。” 她和太医署是做过相关统计的,虽然只用了京城的数据,但结合医学知识,在青州这边肯定也适用的。 “同一对夫妻,十四五岁生下的孩子和十八九岁时生下的孩子对比,当然,只一对夫妻的话是不能作准数据的,毕竟总有例外,所以我们会统计很多对夫妻,”周满道:“统计好的数据是,十四五岁时生下的孩子夭折率和孩子生病的概率要远高于十八九岁后出生的孩子。” 娘子们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十八上才生孩子,那得少生多少个孩子呀?” 周满:“……你们家很缺孩子吗?” “缺!” “那你家现在生了几个了?” “周大人,我有三个儿子。”对方一脸的骄傲。 周满便上下打量她,笑问:“你今年多大了?” “我已经二十三岁了。” 周满:“你几岁成亲的?” “十四呀。” 周满便问,“那你一共生了多少个孩子?” 对方一笑,“大人怎么忘记了,我才说了我有三个儿子了。” 周满摇头,“你不可能只生了三个儿子,我问的是你一共怀过几个,生了几个?” 对方一愣,好一会儿才到:“怀了七个吧,有一个没生下来就小产了,还有三个是夭折了。” 周满就叹气道:“夭折率都破半了,这就不只是早育的问题了,你要是不介意,明儿可以到医署里找我看看。” 她这才抬头对众人道:“过早成亲生子,孩子就是比较体弱和容易夭折的。” 有人质疑,“不是因为吃喝得不够好吗?若是保胎得好……” 周满摇头,“保胎得好自然是可以提高生育率和存活率的,但此事的根源还是在于早婚早育。” 她道:“《黄帝内经》里就写,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都应该是成年后再孕育子嗣。” 宋太太立即道:“女子十五及笄……” 周满直接摇头,“《黄帝内经》可不认这个,他认为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成年都是在二十之后。男子是在二十四岁肾气充满,而女子是在二十一岁时肾气发育平衡,这时候孕育的子嗣也是最好的。” “当然了,当下我们不能全照着《黄帝内经》来,毕竟世俗上的事太多了,可就是要提前,也不该提前太多,”周满道:“男子十六岁时才肾气开始旺盛,具备生育之能,而女子十四岁左右才开始,就相当于花蒂才落下,刚刚结成果子,你们要想果子孕育出种子,不得多等一段时间?” 众人都听呆了,什么肾气不肾气的她们听不太懂,但种地她们懂啊。 “瓜果才结成果子便想采摘了剖开挖出种子来,那挖出来的种子能是好种子吗?” 大家一起摇头,有擅长种地的更是道:“那种子怕是不能繁育吧?” 周满立即拍掌乐道:“就是呀,不然为何子孙后代会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祖上能生十个八个孩子,但等到他们时才能生两三个,有的甚至生不出来?” 有人心头一紧,脊背一寒,既害怕听到,又忍不住去听,“为啥?” “就是因为他们父母还没熟呢就被摘下来,他们自己都不是特别健康的时候就出生了呀。”周满道:“这人生育也和种瓜种豆一样的,待它结了青果子,再留一段时间,哪怕你等不到它完全成熟,也该等到快熟的时候再摘。” “人也是一样的,所以男子成亲应该在十六岁之后,二十四岁之前,便是取中间值,也该在二十岁上下;女子也一样,成亲一定要在十四岁之后,二十一岁之前,取中间值的话,便该在十七岁到十八岁之间,我们赶晚不赶早,便算是十八岁吧。这时候生下的孩子才更健康,对男子和女子的身体也最好。” 众人听呆了,半晌才有人反应过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周满道:“我就是十八岁后才成的亲。” 明达立即道:“本宫也是。” 周满便又胡吹,“长豫公主更晚,那都是陛下和娘娘心疼公主,就想要她们健康平安才留到那么晚的。” 她继续这个话题,“知道人的寿命是由什么来定的吗?” 众人一起摇头,迟疑道:“天定的?” 周满:“……气血定的。” “《黄帝内经》有云,人生十岁,五脏始定,血气已通,其气在下,故好走。就是说人的生长根源全在肾的精气上,精气从下而往上,所以十岁的孩子才好跑动。衰老也是由于气血的衰退,我们若是能保证精气充盈,那就能高寿而不显衰老。”满宝对那娘子道:“姐姐,你就比我大两岁而已。” 第2981章 挑拨离间 大家再一看周满的脸和精气神,再看那人的脸和精气神,半晌说不出话来,自己也忍不住悄悄的摸了摸脸。 “生育孩子是很耗损精气的,生育的越多,精气损耗得更为严重,”周满道:“当然,也不是不让你们生,这毕竟是天伦之道,但什么时候生,生多少,你们该有自己的衡量和打算才对。” 连宋太太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闻言苦笑道:“大人说这话就有些不食人间烟火了,这成亲了总要同房,这生育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怀上了总要生不是?” 周满便抚掌道:“所以啊,我们太医署正在琢磨避子方,等做出来了,你们要是不想生孩子,可以买了回去吃,虽不敢说百分百,但也可以尽量规避。” “除了避子药,最要紧的还是适龄适婚,在合适的年纪成亲,女子最好在十七岁之后,男子则在二十岁之后。” 周满说得兴起,干脆给她们说得更多一些,“还有呢,就是成亲以后,一时买不起或者买不到避子药,也可以选择同房的时间避免怀孕。” 众娘子一惊,“还有这样的日子?” “当然有了。” 周满就教她们怎么算日子。 便有娘子若有所思起来,憋了半天,最后还是红着脸问,“既有可以避免怀孕的日子,是不是也有很容易怀孕的日子?” “哎哟,是赵明家的呀,对,你进门也有三四年了吧,一个都没生出来呢。” 站在人群中间的小娘子被人一推,立即被推到了周满面前,站在了众人的眼下。 她脸色涨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周满就伸手拉住她,将她拉到身边来笑道:“当然是有的,我教你们算,你们记下来,将来你们的儿女说不定都能用上。” 大家很想说他们的儿女肯定用不上,但周满说起来时,她们还是忍不住竖起耳朵,一起掰着手指头算起来。 算着算着,有人对比了一下自己有孕的日子,大惊,和身边亲近的人小声道:“还真准,我两个孩子都是在这个日子里头怀上的。” 趁着她们掰着手指头算的空隙,周满摸了摸手上小娘子的脉,有些宫寒,但问题不是很大,她便小声道:“你明日可去医署里找我,要是不好意思,把赵明也带上。” 赵明嘛,她熟,见过好几次了,是白善提起来打算接替宋主簿的人。 嗯,提到宋主簿,周满想起来了,白善昨天叮嘱她什么事儿来着? 周满总算想起来自己的任务,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实在看不出来哪个是宋主簿的娘子,只能扭头和宋太太道:“说到底还是因为世间女大夫太少,所以这方面的知识在民间流传也少,大家都不懂。” “我就想着回头在医署里办个宣讲会,专门和女子说些私密话,也普及普及这些东西,以后听过的女子做了母亲,还能再教给自己的女儿,子孙后代们将来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宋太太便道:“周大人仁心。” “但这种事光靠我一人也是不行的,到时候肯定需要县衙的官眷们多多支持,宋家是北海县望族,宋太太也去呀。”周满这才看向人群,笑道:“方太太和董太太我都见过了,却突然想起来北海县这么久,似乎还没见过宋主簿家的太太。” 宋太太一听,立即冲一人招手,笑道:“这就是我那侄媳妇,是我们宋家失礼,大人来了后都没上门拜见呢。” 宋娘子便冲着公主和周满屈膝行礼,笑道:“妾身拜见公主和周大人。” 满宝连忙让她免礼,上下打量过她后笑道:“果然是个能干人,白县令常和我夸赞宋主簿呢,说他下乡时多亏了宋主簿协助方县丞,不然县衙这么多县务,他可不敢放心下乡。” “也是因为有宋主簿帮忙,他才能一心扑在大家洼上,这才琢磨出了新的制盐法……”周满说到这里一顿,脸上有些懊恼,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即转开话题道:“今日见到娘子我就放心了,等我决定好了开课的事,到时候再请娘子上门,到时候宋太太也要来呀。” 宋娘子直觉周满的话不对,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宋太太。 宋太太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很快就收敛住神色,笑着颔首道:“大人相请,我等岂敢不应?” 明达抿嘴一笑,侧头对上周满的眼睛,俩人互相眨眨眼,顺势扯开话题,“我们还是来说婚嫁生孩子的事吧,虽说我现在没有儿女,但也不差几年了,你们平时养孩子觉得他们毛病最多的是什么?” “哭!”好几个正带小孩的小娘子道:“总是被路过的鬼神惊吓到,时不时的大哭……” “这是惊悸,也有可能是饿了或者害怕,”周满也没说他们喊魂的行为不对,只道:“平日要多注意一些,他们有可能是被大人骂了心中害怕,被惊吓到了,也有可能是肚子饿了,或者肚子难受不消耗,你们可以……” 现在围着周满的都是成了婚的娘子,对这些话题都特别有兴趣,周满在她们之中可以说是混得如鱼得水,又有明达公主在身边偶尔来一句佐证,大家更是信服不已。 宋太太全程微笑,见周满和公主没注意到她,她就拍了拍大儿媳的手背,让她留下来,她则扶着丫鬟的手悄悄起身离开了这一圈。 她出了宴客厅回头看了一眼后吩咐丫鬟,“好好照顾公主和周大人。” 她则转弯去了前院的书房,她没有进去,而是站在院子外面让下人进去叫人。 不多会儿,宋老爷脸色不太好的从书房里出来。 他刚和白善在谈判,虽然过程平和,但结果让他很不满意。 “怎么这会儿子到这儿来?我正招呼白县令呢。” “三郎是不是在里面?” “嗯。” 宋太太就道:“刚才在后头,周大人最快不小心说出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宋太太就凑到宋老爷耳边低语起来,宋老爷脸色更难看了。 宋太太道:“我也不是怀疑三郎,他毕竟是你侄子,可侄子到底不是儿子,何况中间还隔了几层,所以你要小心些,别被人蒙在了鼓里。”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好好招呼公主……和周大人。” 第2982章 退让 宋老爷等宋太太走了以后,想了想,还是没转身回书房,而是转身去了隔壁院子,然后招来一个下人道:“找个借口过去书房里把宋主簿请来。” “是。” 宋主簿一头雾水的过来,不明白宋老爷为什么这时候丢下白县令跑到隔壁来与他私会,不,是私见。 宋主簿此时不太想和白善做对,觉得把人晾在书房太久不好,因此提醒道:“伯父,让白县令他们在那边久等不好吧?” 宋老爷抬起头来看他,“你倒是挺为白县令着想的。” 宋主簿微微蹙眉,直觉这话有些不太好听,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异,只能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看向宋老爷。 宋老爷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慢悠悠的放下茶杯后才问道:“三郎啊,说起来我们才是一家人,刚才白县令的话你也听到了,现在他想要的可不是盐场,而是我们宋家的田地,所以你给伯父交个底,大家洼那边的盐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宋主簿精神一振,想到他前不久才偶然听到的消息,不由压低了声音道:“听说白县令得到了一个新的制盐法子,不用煮盐,不费柴薪,也能得到海盐,而且产量还不低,现在大家洼那边库存的盐已经足够给刺史府交差,甚至还有多余的呢。” 宋老爷一下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问道:“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宋主簿皱眉,“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伯父,那白县令和路县令不一样,他身后还站着太子,我们还是别和他硬碰硬了。我听人说,他打算关了龙池盐场,在那边建渡口呢。” “我们安排在盐场里的人全然没用了,若是还和他作对……”他顿了顿后道:“我们好似也没办法和他作对了,他要是关了龙池盐场,我们总不能还煮盐吧?” 没有县衙背书,那可就是私盐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宋家在北海县还没这样的本事,私自大量的煮盐还能瞒住,白善自己也不是瞎子。 宋老爷定定的看着宋主簿,直看得宋主簿浑身不自在,他动了动自己的身子,避开宋老爷的目光,问道:“伯父,您到底怎么了?” 宋老爷看了他半晌,最后扯起嘴角一笑,“没什么,白县令果然厉害,够沉得住气,手上有这样的好东西竟然舍得现在才拿出来。” 本事更大的是,他还能把太子请来给他撑腰,要不是京城的贵人到来,就算他手里有新的制盐法,宋老爷也能向青州城那边砸钱,就算不能和白善相抗,至少也不会像现在一样被杀得片甲不留。 甚至连自家的侄儿都背叛了自己。 宋老爷盯着宋主簿道:“三郎啊,你是我们宋家费了好大的力气推到主簿这个位置上的,不论到了何时,你都要记住,你是宋家的人!” “伯父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自然不会忘了自己姓什么,难道您还怀疑我数典忘祖不成?” 宋老爷哈哈大笑起来,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莫要多想,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今日过寿,又见识了白县令的年轻有为,心中一时感慨罢了,也不知我宋家什么时候能出个这样的人物。” 那可难了,人白善还是世家子呢,他们宋家连人家家世的边都没摸到。 宋主簿垂下眼眸乱想着,宋老爷已经收回了手,将手背到身后,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走吧,去见一见我们这位白县令。” 白善和方县丞正在书房里喝茶,对于主人消失这么长时间,他一点儿也不着急。 方县丞却有些不安,走到门口往外看了看,回头看向白善,“大人,驸马和殷公子在前面会不会等急了?” 白善只抬头往外看了一眼便道:“放心吧,不会急的,一整天的时间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说是一整天,但谁来贺寿还真过一整天才走? 大多数不都是吃了一顿饭就走吗? 这都过了午时多长时间了…… 方县丞正有些焦躁不安,宋老爷带着宋主簿回来了。 这一次宋老爷要干脆得多,笑着和白善道:“县令的意思老夫明白了,您说的是,作为北海县土生土长的人,北海县有所需,宋家必倾尽所能。” 白善一听,大喜,笑道:“宋老爷大义,北海县的百姓都会记得宋家和宋老爷做的贡献的。不过您放心,陛下和朝廷都是有规定的,朝廷和当地衙门和士绅赎买土地都是有公文的,本县一定不会委屈了宋家和宋老爷,所赎买的土地皆按照市价给付如何?” 宋老爷扯了扯嘴角应下。 说是按照市价,但市价多少却是没有定数的,北海县穷,土地比较稳定,很少流转的。 更不要说像宋家这样大片大片的田地了。 他们家之所以能有此规模,便是在前两任县令在时花钱买进了大量的荒地开垦。 荒地和露地不一样。 露地是从未被耕作过的土地,荒地是以前耕作过,后来因为失去了主人而荒废下来的土地,一般又被县衙收回去了。 但收回去的土地大多数还是会交给所辖的里正和村庄,等他们有男丁成年了便分下去。 七里村里周四郎他们分的荒地就是这样的。 七里村以前经过灾祸,死了不少人,加上前朝战乱丢荒的土地,有些荒地看着就和露地一样,全是杂草。 周四郎等人成丁后,村里会组织开荒,将那些荒地开出来后分给他们。 而北海县很多好位置的荒地都叫宋家和赵家等几个比较大的姓氏占了,前面的县令不太注意,大量的卖出荒地,让现在的白善想分地给成丁的百姓只能去分不太好的荒地,甚至是开垦从未耕作过的露地。 他要从别的地方迁移人口过来,承诺了给人田地,那拿出来的田地就必须能够种出粮食,太差了,不说坑人,万一来的人一看见那地转身就走怎么办? 所以他需要不少数量的田地。 第2983章 气病了(给书友“慕容qingqing”的打赏加更10) 白善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先从宋家身上扯下一块肉来,这样其他家才会主动割肉给他呀。 宋老爷心中在滴血,只是对着白善也只能扯出笑容来,俩人言笑晏晏,根本看不出一点儿矛盾来。 这个寿辰过得宋老爷是头痛心疼,特别是心,只要想到那大片大片才被耕作了五六年的田地他的心就一抽一抽的。 那田那地养了五六年,可才刚刚养好呀。 哪怕这一场寿宴有公主和驸马参加,不仅是北海县,还是青州城的头一份,他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但他心里再不高兴,当着人前的面,他还是热情的将公主驸马和白善周满送到大门外,眼含热泪的目送他们离开,在其他人眼中,端的依依不舍,感情深厚。 宋大郎却很敏感的感觉到父亲的情绪不对,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低声唤道:“父亲?” 宋老爷收回了目光,对宋大郎微微点头道:“去送其他客人离开吧。” 宋大郎应下,扶着宋老爷去送其他客人。 其他人都在惊叹于宋老爷的面子,艳羡不已,“宋老爷真是好排面啊,连公主都来给宋老爷祝寿了。” “是啊,是啊,宋老爷以后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这些乡亲啊。” 宋老爷心头滴着血的应付着,等把所有人送走,他才回到正院就倒下了。 宋家人大惊,连忙扶着他上床躺下,宋大郎转身就要派人去叫大夫,宋老爷伸手叫住他,阻拦道:“我没事,就是头晕一下,别忘了周满是干什么的,你这时候请大夫,明日县衙那边就都知道了。” 宋大郎:“……那以后我们家人生病还不能请大夫了?” “能请,但不是现在,不是今日,”宋老爷缓了一口气道:“这不仅是给白县令看,也是给赵家,给整个北海县的人看的。” 不然才送完客人他就病倒了,外头还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呢。 宋家已经丢了里子,不能连面子也一起丢了,两样总要保住一样。 白善神清气爽的回到家门口,还要请白二郎和明达公主,“晚上在我家吃饭吧,我做东,直接从饭馆里点菜。” 白二郎眼睛微亮,“喜事?” 白善矜持的颔首,“大喜事。” 进到自家门内,白善彻底放松下来,高兴的与他们道:“我今天的目的达到了,宋老爷答应让县衙赎买回一批田地。” 周满也很高兴,“我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还邀请了不少人过段时间来医署里听我讲课,宋太太还说要给医署捐一批药材呢。” 俩人对视一眼,皆愉悦的笑了起来。 白二郎看不过眼,抖了一下后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道:“你们这是坑了宋家多少东西啊?” 周满挥手道:“我是没有多少的,他们捐的药材不会多贵的,不过我的主要目的在人,在传播医理,并不在意那点药材。” 白善坑的就多了,他笑眯眯的道:“现在议定的是十六个村里大概四百亩左右的田地。” 周满一愣,“这么多地?都是他们家开荒出来的?” 白善点头,“这只是一部分而已,已经是我能争取到的最多的了,再多宋家恐怕宁愿和我撕破脸皮也不给了。” 所以他很懂得适可而止。 当然,宋家既然愿意为北海县做出贡献,之前把持龙池盐场的事自然也翻篇了。 白善总算开始处理龙池盐场的后续,他直接关闭盐场,派人去将盐场里的灶台全拆了,然后将盐场里的房间和库房全都整理出来,之后建渡口,这些都还能用。 龙池那边的村民和长工没想到县令竟然会关闭盐场,一时如遭雷劈。 本来他们还以为是他吓唬他们的,可看到来的衙役将灶台也拆了,一时忍不住了,跑进县城里找宋老爷,“宋老爷,盐场怎么能拆呢?拆了盐场我们上哪儿干活去?” “是啊,宋老爷,我们可是听了您的话才罢工不做的,现在白县令将盐场拆了,那我等怎么办?家里还等着我们拿工钱回去买米下锅呢。” 大家鼓噪起来,才舍出去一大片家业的宋老爷直接气病了,宋大郎也急得团团转,问道:“父亲,这事儿怎么办?” 宋老爷看他这样不由更生气,“你一把年纪了就不能有自己的主意吗?问我怎么办?你怎么不去问白县令怎么办?他也就比你儿子大几岁,他都能从你老子手上抢走这么多地,你怎么连几个混子都打发不了?” 宋大郎:…… 宋老爷骂完了,见他还杵着,便挥手道:“将他们赶走,就说盐场的管事们也都被革了,盐场是县衙的,不是我宋家的,自然是白县令说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他顿了顿后又道:“告诉他们,我们家的地里还缺长工,也没要是实在找不到活儿干,就来我们家做长工,让他们放心,我们宋家给的工钱不会少了。” 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多简单的事? 宋大郎领悟后出去交涉,将人都打发走以后才回去回禀。 宋家距离县衙又不是很远,巡街这样的事又是董县尉手底下的衙役们干的,所以没多久白善就从董县尉那里听说了这件事。 他摸了摸下巴,和董县尉道:“告诉留在龙池那里的衙役们一声,让他们传出话去,县衙对龙池另有安排,之后会招募大量的工人,工钱不少。” 他本来就缺人,怎么可能让宋家再把人搜罗去当长工? 就算要当长工,那也该是给他、给县衙当的。 董县尉应下,又禀告道:“大家洼那边来了信儿,说宁御史守着的那块盐田已经晒出盐来了,他要带那些盐走。” 白善微微蹙眉,片刻后释怀,“让他带,做好记录就行。” 正好他现在缺钱,急需要卖盐,有宁御史带着盐出去宣传更好不过了。 宁御史没想到白善打的这个主意,他此时细致的将自己晒出来的盐装在细布袋里,然后让侍卫们将盐抬到马车上,给周立威签字画押后抬头打量了一下对方。 他伸手拍了拍黑黝黝的周立威,含笑道:“小子,你运气好,将来前途无量啊。” 周立威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第2984章 留下 宁御史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傻人有傻福,但这段时间他与周立威同吃住隔壁,知道他做这盐场管事有多辛苦,有此前程似乎也是应该的。 但这样的机会却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有个好姑姑和好姑父。” 说罢转身哈哈大笑的离开。 周立威挠了挠脑袋,觉得这些读书人说话都喜欢留半截,他摇了摇头,看马车走远后就转身回去继续去记自己的账本去了。 宁御史带着盐先回到了北海县衙,白善在县衙里见了他,顺便请他吃了一顿工作餐:“太子去了登州。” 那是跑得挺远的了,莱州还要再往东呢,算是大晋最东的地方了。 宁御史想了想,干脆不急着走了,“那我留在此处等太子殿下吧。” 白善:……他虽然不惧御史,但宁御史在此处还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的,比如他每天要是提前处理完了公务,到底是早退回家,还是继续在县衙里耗时间呢? 不过他面上不显,依旧笑着应了下来,道:“我送宁大人去驿站。” 北海县的驿站距离县衙并不是很远,却不是在主街上,而是在主街入内的一条比较小的街道旁。 也非常的小,上下两层,前后两个院子,后头住的是驿丞和他的家人们。 驿站的厨子、伙计都是他的家人兼任的。 往来公干的官吏住驿站是免费的,但北海县太穷了,除了偶尔会有青州城的吏员过来传递公文住一晚上外,大部分时候驿站是接待不到官吏的。 所以他们会接待外客,而且为了和主街上那些条件更好的客栈抢生意,他们将价钱压得很低。 吸引的是来北海县探亲或是不太有钱的客商。 白善将宁御史送到驿站的时候,里面正骂骂咧咧的走出一伙人,表情似乎很愤怒,“坑人呢这是,去年我们来的时候还是五文钱一斤,今年就六文钱了?我们进价要六文,那卖出去至少要十二文钱,人家要是舍得拿十二文钱,为何不去买新鲜的鱼肉,非得去买这臭烘烘的咸鱼?” “就是,十二文,连猪肉和鸡肉都买得了,何必吃鱼? “再晾晾吧,这边别的不多,就是海鱼多,等再过两月,他们的鱼卖不出去就知道降价了。” 白善皱了皱眉头,目光在那些人脸色一扫而过,宁御史也抬头看了对方一眼,进门的时候和这些人错身而过。 驿丞正拿着笔在柜台上小心翼翼的记账,他不敢写错了,不然废纸,纸也是很贵的。 一个衙役率先上前敲了敲桌子,驿丞头也不抬的道:“本店只接受住店的客人,不住店要吃饭出门左转去大街上。” 衙役:“……驿丞,是大人来了。” 驿丞掀起眼皮来看,看到一身便服的白善,立即放下笔来,“原来是县令大人,快请进,快请进。” 白善请宁御史先行,抬头看了一下他这楼后道:“这是宁御史,京城里来的官员,给宁御史安排一间安静宽敞又通风的房间。” “有有有,宁御史楼上请。” 虽然驿站接受外客,但他都会预留出两个好房间,以免碰上官员上门投诉没好房间的。 他带着人上二楼,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打开门,请几人进去看房间。 房间很宽大,里面一张床一张圆桌占了一大半,靠窗的位置还有一张木榻,另一边则是屏风隔开的盥洗室,里面放着木桶和架子,架子上放着木盆,空间也不小。 窗户推开,正对一条巷子,似乎很少有人走,但往远处看,穿过巷子就是主街,的确是安静。 还是闹中取静。 白善扭头看向宁御史,笑问:“大人觉得如何?” 宁御史很满意,便定下了这个房间。宁御史的长随将他的行李抱进来,侍卫们也转身去选自己的房间里,本来就不大的驿站一下便把空房间都占满了。 驿丞连忙将客满的牌子给挂了出去。 宁御史看着他忙碌,扭头问白善,“咸鱼这么便宜?” 他这段时间在盐场里,偶尔也和盐场里的长工们聊天,知道他们打渔,经常会将打掉的好鱼给送到北海县和青州城去买,价格不定。 有的海鱼便宜,十来文就能买一斤,有的则很贵,需要上百文一斤。 长工们说起来最多的就是谁家出海的时候打到了一条特别稀罕的鱼,连夜用海水泡着送到了青州城外,第二天天一亮就送进城里去,一斤能卖出二百文,那一条鱼也不大,两斤出头,能卖近五百文,抵得上他们晒一百斤的咸鱼了。 他以为那只是夸张的说法,用来衬托那鱼的珍贵,却原来不是那鱼太珍贵,而是咸鱼太便宜吗? 现在正是开始捕捞的季节,白善也在头疼呢,就是算上青州城,对鱼的消耗其实也有限,所以更多的渔民还是将鱼晒成鱼干出售给来收购的客商。 但他们将价格压得太低了。 渔民们不仅要捕鱼,捞上来以后还要晾晒风干…… 这么辛苦,一斤鱼也才几文钱。 “当下道路难行,运输的成本很高,客商们接了货,至少要把价格往上翻一番才能赚到钱。”白善也不是不知人间烟火的人,自然知道客商也有客商的困难,因此道:“所以我想等龙池渡口修出来就好了,到时候北海县通往外面的官道也要修一修,咸鱼的价格应该可以往上提一提。” 宁御史坐到了桌子边,问道:“还有呢?” 白善一笑,坐在了他对面,“不愧是宁御史,下官的确还有别的打算,我一直想,咸鱼为何就不能比别的鱼肉贵重呢?它不仅仅是肉,它身上还带着盐呢。” “一道菜中有一道咸鱼,那是连盐都不用放了的,所以它更贵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宁御史:“贫寒之家没有机会吃到咸鱼,暂时想不到这个方法,会冒险去买咸鱼想要尝一下海里的鱼的人家又不是很缺钱的人家,不缺那点盐。” “所以咸鱼卖给谁,送去什么地方卖也很有讲究,”白善道:“下官现在就在找这样的客商。” 宁御史便笑道:“你不是有个舅兄常往来西域草原?或许他可以帮你。” 第2985章 提醒 白善脑海中瞬间浮现唐鹤那天走时与他说的话,“盐政一事一旦闹开,不仅杨和书,你和周满也都会引人注目,毕竟你们二人是始作俑者。” 他道:“可你们二人能力都不错,也不贪赃,他们怕是很难在公事上攻讦你们,那便只能从你们家里边入手了。” “你的家族,周满的家人都是很好的突破口,至善,有心算无心是很容易成事的,从今日开始你们要开始小心了。” 白善略微回神,拿不定主意宁御史是在提醒他,警告他,还是别的意思,所以他不动声色的笑道:“宁御史玩笑了,我那四舅兄只是将家中种植的多余药材卖出去,再顺便帮乡亲们买卖些别的东西,他又不是专门的客商,哪里会做这种生意?” “是吗,只是我在京城总听说周大人的兄长生意做得极大,原来是谣传?” 白善肯定的点头,“就是谣传。” 宁御史笑了笑,暂时略过这个话题。 白善回到县衙便进了办公房沉思。 董县尉下衙回家时见他还留在办公房,不由敲了门探头进去,问道:“大人公务很忙?” 最近不是已经闲下来了吗? 县令又把一部分县务交给了方县丞和他,按说这会儿不该忙了呀。 白善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放下笔,将写到一半的信折起来塞怀里,招来一个衙役道:“将笔洗干净了。” 董县尉总觉得县令的心情称不上好,摸了摸鼻子,跟在他身后一起往外走。 白善回头看他,“我回家。” 董县尉愣了一下后道:“下官也回家。” 白善就抬了抬下巴,董县尉便尴尬的一笑,转身朝县衙大门去,他这不是跟习惯了,一下没改过来吗? 白善从县衙的小门回家,白二郎他们都在,崔瑗住在靠近小门的位置,出来散步时看到白善一脸沉思的模样,大喜,上前问:“郎主可是有什么难处?” 白善看见他,略一挑眉,这才想起来自己也是有幕僚的人,想了想后笑道:“还好,做决策并不十分困难,只是要实现会耗费一定的力气,事情也繁琐,所以有些头疼罢了。” 崔瑗立即道:“崔某愿为郎主效劳。” 白善就把他带上了,他是幕僚,有些事情还是应该要了解的。 他将崔瑗介绍给白二郎他们认识。 白二稀奇的看着他,“之前我们住在县衙后院并没有看到崔公子啊。” 白善:“……我一开始想着太子也要住在此处,连我和满宝都搬出去的,院里的其他人自然也搬出去了。” 只是最后太子没住,所以白善和周满才没搬,崔瑗也就在白二郎他们搬走后住了回来。 白善将写到一半的信给周满看,道:“你们也知道,北海县官盐过不了多久就会闻名天下,我家里的情况你们多半还不知道吧?” 这话主要是冲崔瑗说的,他道:“我出身陇州白氏,是旁支,一旦晒盐法闹开,我或许会成为一些人的眼中钉,在我这里找不到口子,只能从我族中寻找。” 崔瑗有些紧张,连忙问道:“郎主和本家关系如何?” “一般一般吧,”他道:“虽然这几年联系多了一些,但少有见面,而且我家如今主要居于京城,更早一些则是住在绵州。” 崔瑗一听就明白了,这哪里是一般一般啊,分明是很差嘛。 “那他们威胁不到郎主。” 白善颔首,“是威胁不到,但该做的提醒还是要做,”白善看向周满,“我打算给祖母写信,只是这晒盐法和盐政有变的事还不能从我们这里传出去,所以……” 所以他要找什么理由呢? 崔瑗想了想后道:“太子巡察吏治并不是秘密,来青州更不是秘密,何不以此事为借口?” 白善觉得这个理由不错,欣然采纳。 等送走崔瑗,只剩下他们五人时,其他四人就一起看着白善。 白善回身看他们,挑眉,“看我做什么?” 殷或喝茶不说话,白二郎就嘿嘿笑问:“你这是在考你的幕僚?这样的理由我都能找出来,你能没想出来?” 满宝也嘿嘿笑:“难为你还装作一脸苦恼为难的样子。” 白善:“……我是真的苦恼。” “啊?”周满疑惑的看向他,殷或也好奇的抬起头来。 白善就叹出一口气道:“倒不是因为白氏,而是因为你家。” 周满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家?” “对,”白善坐在她身边道:“我和本家关系一般,甚至不睦这样的事并不难打听,他们能给我找的麻烦,恐怕也就是撺掇着族里人找上门来邀利,但你不一样。” 周满问:“我家的问题……四哥手里的商队?” “不错,”白善道:“虽然四哥已经压着商队的规模,但每年赚的钱还是一年多过一年。” 从周满每年分到的钱就可以看出来。 “即便我们说他卖的多是地里和村里的产出,也属于农作物,但规模过大还是会被认定为商籍,”白善道:“现在周家不仅是你当官而已,还有立学和立固,三娘和立如,将来还会有立重和立威,甚至四哥的孩子将来也会走仕途,所以家里是一定不能落商籍的。” 虽然周满和周立如已经出嫁,对她们的影响不是很大,但周家一体,尤其周满和周立如对家里的感情都很深。 所以这种事最好提前做好准备。 他道:“四哥最好把手里的商队交出去。” 周满转了转眼珠子,“比如和你们家的商队一样记在别人的名下?” 白善眼中闪过笑意,颔首道:“对。” “但你们家没有世仆,现采买的下人肯定不能信任,就算你们留下他们的家人,又有对方的卖身契还是会有风险,所以只能交给亲族。”白善道:“或者从七里村选一户亲近的人家来帮忙,或者……” 他看向满宝,满宝也抬头看向他,眨眨眼,“全部交给立君?” 白善眼中闪过笑意,颔首道:“不错,其实长远来看,交给亲族比交给立君要更好,出嫁女很少插手娘家的财政生意的,但你们家有些不同。” 第2986章 不一样 一般来说,女子在出嫁时会继承一些家产——嫁妆,就当是她分家出去了,就算是世家大族家大业大,女儿出嫁后也不会让他们再插手家中的财政。 但周家不一样,周立君还没出嫁时就有了自己的私产,且她的私产和周家的产业勾连在一起,在她出嫁后也没有分开,到现在,生意做大,就更难分开了。 现在周家的总账目都还是她在管着呢。 所以白善来回对比后道:“不管是从关系上,能力上,立君都是最好的。” 而且向铭学的人品能力摆在那里,显然比七里村的亲族更适合。 周满想了想,也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于是也坐到了书桌前打算写信。 白善就给她摊开纸,又拿出墨条来研墨,兴致勃勃的道:“来,我伺候你写信。” 周满接过他递过来的笔,问道:“若是立君挂名所有的生意,那以后商队岂不是想做什么生意都可以了?” 白善想了想后道:“只要四哥他们能拿到资质。” 周满便嘿嘿一笑,一边写信一边道:“去年郭小将军给我们来信,说我的成药特别好用,想要代军中大量采购,于是我给他推荐了济世堂的郑大掌柜。” “但书信往来了两次,这门生意总是谈不下来,归根结底就是没人能将做好的成药送到西域,济世堂派人专门送去花费太大,药价也会大幅上涨,”她道:“郭小将军的人也不能和京城这边私自联系,本来交给四哥是最好的,由他送到草原或者西域,再由郭小将军派人到沙漠边上取是最好的。” 但成药量大,涉及的金额大了,周四郎就不能随意带着进出关了,多来几次,账上的钱多了,肯定会被查户籍的。 如果生意都放在周立君名下,周四郎只是作为一个管事去押送货物的话,那能做的生意就多了。 像这种成药,只要济世堂打个招呼,缴足商税就可以进出关了,很简单。 白善道:“连我们北海县的咸鱼也能通过四哥他们的手出关去。” 周满:“……你想把咸鱼卖到草原和西域?” 白善颔首,“你不觉得咸鱼和他们很配吗?” 他道:“那边缺盐,每次做菜时只要撕下一些咸鱼放菜里就有味儿了,盐不能多卖往草原,但咸鱼的限制要少很多。” 周满,“那可得小心有人接着咸鱼走私盐。” 白善颔首,“我也有此顾虑,但不能因噎废食,当下最要紧的是将咸鱼卖出去,还不能压低价。” 他有心让渔民们的日子好过一些,所以想提高一下咸鱼的价格,他道:“除了草原和西域,还有一些少盐,盐贵的内陆之地也是好地方,可惜我所知地方还是太少,回头等见到了唐学兄请教请教他。” 周满点头,一边写信一边问:“这会儿唐学兄他们到哪里了?” 白善想了想道:“还在登州吧?” 他预估的不错,此时太子就站在登州的海边望着远方,唐鹤和夏御史走到他身边,提醒道:“殿下,时间不早,我们该走了。” 太子却没动,而是指着一眼看不到边的大海问,“对面就是新罗和百济?” 唐鹤道:“理论上来说,对面是的。” 太子瞥了他一眼,转身下了这块大石头,回到路上后上马,“走吧,我们快马回去。” 说是快马就是快马,他们一路过来时不说慢悠悠,但绝对是到了城池就停下巡察一下,但回去时,他们几乎不多做停留。 等他们回到青州城时也才六月十八。 太子换了衣服梳洗过后就问来请安的郭刺史,“白善将官盐上交了吗?” 郭刺史愣了一下后摇头,“没有。” 他解释道:“六月过去前都在时间允许范围内。” 不过太子不提他都还没留意,虽说七月之前都不算误时,但那届县令会在有足够官盐的情况下还一直拖着不给? 现在已经过了六月十五了呀,白善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郭刺史不由看向太子。 太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哼笑了一下,吩咐道:“派人召他来青州城吧,就说孤回来了,要见他。” 郭刺史应下。 白善收到刺史府的信,立即派人去大家洼传话,“让周立威将盐运来,”他强调道:“亲自运来!” 白善将崔瑗派过去帮忙。 涉及官盐的事就没有小事,崔瑗精神一振,问道:“要运多少?” 白善想了想后道:“能运多少就运多少。” 崔瑗一听,将县衙里能抽调出来的车都带去了大家洼。 周立威将库房里大半的盐都装上了,由士兵和衙役们一起押送着往县城去,罗巡检则带着剩下的士兵看守盐场。 周满看到这么多盐,便猜出太子估计要离开,于是道:“我也要去一趟青州城。” 就医署的事和太子说说话,顺便送送人。 明达和白二郎就更要去了,于是第二天一行人就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殷或看了眼跟在后面的长长车队,收回视线后问白善,“你想好怎样出手剩下的官盐了吗?” 白善道:“既然去了青州城,自然是卖给青州各县了。” 太子来的时候是悄悄来的,但他这段时间去了青州不少地方,又去了莱州和登州,再要离开时动静就大了。 郭刺史见这么多县令都想亲自来送太子,他也不厚此薄彼,直接给所有县令送信,让他们来送信,顺便表达一下对太子的重视。 除了给刺史府的官盐外,剩下的盐是给其他县的。 和北海县不一样,也就县要么产盐量不高,要么干脆就不产盐。 那些县衙每年都要从外地调拨官盐的,说是调拨,其实也是要给钱的,相当于购买。 各地官盐要由官府出面和盐场或其他官衙购买,然后放到盐铺里售卖。 不由官府控制的盐在市面上悄悄流通,那便是私盐了。 官盐,即便是官衙之间买卖,那也是不便宜的,他可是指望着这笔钱充盈县衙的库房,还得支付和宋老爷赎买土地的钱呢。 第2987章 讨价还价 车队浩浩荡荡的进了青州城,白善没将官盐运去刺史府,反而住进了驿站里,他们的车占满了驿站的空间还不够,董县尉只能跑上驿站二楼找白善,“大人,驿站放不下啊。” 白善探头往下看了一眼便道:“将该给刺史府的那一份带上,走,我们去刺史府。” 明达和白二郎已经直接去刺史府里找太子了,白善他们押送盐要慢一点儿,到了之后直接找的郭刺史。 郭刺史便也去看官盐交接。 本来这是小事,不足以让郭刺史亲自出面的,但这一批官盐有些特殊,加上太子此时就住在刺史府里,他就亲自来看了。 郭刺史站在一旁看着书记员打开盐袋检查质量,记了一个上等后便称重让人扛进库房。 因为运输途中会有损耗,所以白善特意多装了十几斤的盐,称到最后,还余下九斤多的盐,差役们盛在布袋里还给北海县的人。 北海县的衙役看向白善,白善微微颔首,冲他们道:“拿回去交给崔先生入账。” 衙役应下。 郭刺史微微挑眉,和白善笑道:“白县令倒是规矩森严。” 白善恭敬的道:“涉及盐税,下官不敢轻忽。” 郭刺史便看向院中的差役,敲打道:“听到白县令的话了,盐税大事不得轻忽,以后我们便是不亲自盯着,也要账目清晰,不得糊弄。” 差役们连忙应下。 等他们将官盐入库,郭刺史这才问白善,“听人说你这次带了许多官盐过来?” “是,”白善道:“北海县贫穷,既要修路也要修水利,又缺田地,因此需要很多钱,刺史大人也知道,北海县除了盐,现在也没别的能拿得出手,所以下官只能在这上面找补回来。” 郭刺史不管心里信不信,反正是点头了,还提醒了一句,“寿光县县令也到了,他也住在驿站中吧?” 白善低头笑道:“臣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其他同僚。” 这就是他喜欢住在驿站里的原因了,难道白善没钱在青州城买房子吗? 不过是因为住在驿站里行事更方便罢了。 他先去求见了一下太子,太子正忙着,所以没空见他,他就高兴的回驿站去了,顺便在路上拎了一壶酒。 周满看见酒就盯着他看。 白善立即道:“不是我喝,是要请其他县令喝。” 除了路县令外,也就博昌的孙县令在青州城里有住处,不过或许是考虑到其他同僚都住在驿站里,消息更灵通,所以孙县令也不住到自家的别院,而是也挤进了驿站。 这倒是方便了白善。 白善叫人搬出一袋官盐来请他们品鉴。 衙役用盘子挖了一盘官盐就端上来放在桌子的正中央,六人就一起看着桌子上的这盘白花花的盐。 孙县令用拇指和食指搓了搓,颗粒很均匀,看颗粒大小,可排在中上,他问道:“这就是晒盐法晒出来的盐?” 白善颔首,问道:“农忙在即,正是卖力气的时候,诸位大人不趁机进一些官盐吗?” 几位县令对视一眼,问道:“你们北海县能供的上这么多盐?我记得以前你们北海县的产出只够本县和临淄县千乘县吧?” 白善道:“盐场扩大了,虽说有些紧张,但你们要,我挤一挤还是能挤出来的。” 其他五位县令怀疑的看着他,迟疑了一下后问道:“都是这样的质量?” 白善道:“不敢保证一定一样,但能保证一定合格,就是下等盐,质量也在以前的上面。” 博昌县令沉吟,“作价几何?” 白善微微一笑道:“价格还和以前一样。” 便有人看向千乘的县令,道:“这样不妥吧,以前你制盐还需要烧火,消耗木柴,但现在可是直接晒出来的。” 白善便一脸严肃的道:“现在是不需要消耗木柴了,但耗费的人力也更高了,而且我们还要开垦盐田,挖沟渠,耗费的材料也不少,又占去了不少土地……” “两下一抵充,其实成本是差不多的。” 当时郭刺史只带了路县令去北海县,虽然其他各县县令早听说过北海县的盐场现在不是煮盐,而是晒盐了,却不知道具体要怎么操作,所以白善这样说,他们虽然有所怀疑,但找不到证据。 白善提醒道:“你们从别的地方进盐也是这样的价钱,还要自己运输,我们同为青州人,路途短,花费不更低?” “不,”寿光孙县令道:“寿光从齐州购盐不仅路途更近,官道也更好走。” 白善略一想还真是,北海县近海,太偏了,好似离寿光县还挺远。 白善一脸纠结的样子,沉默了半天后咬牙道:“行,那我就便宜些。” 大家一起坐直了身体,问他,“便宜多少?” 白善道:“一斗,我给你们少算两文钱。” 孙县令便往后一靠,“白县令,你这也太小气了。” 其他县令也歇了那口气,应和道:“就是,就是,一斗才两文钱。” 白善道:“现在刺史府并没有让降低盐价,我现在少的可都是诸位赚到的。” “那也太少了,从寿光到北海县要走好长的路呢。” 白善道:“积少成多,谁家县衙去进官盐不是用车拉着的,这都多少斗了?” 其他县令一口咬定,“不行,太少了。” 白善就问,“那你们说多少?” 五位县令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脸皮最厚的博昌县令道:“一斗少十文!” 白善:“……您抢劫呢?这不行,我最多给你们三文。” 孙县令:“十文不算多了,白县令,你想想你以前只能供两个县的官盐,现在一下提供六个县,这就多赚了多少,你吃了肉,也得给我们喝汤不是?” “你们也不能光看着我赚钱,看不到我花钱啊,”白善道:“为了建盐田我花费了这么多人力和地力,不得往回买粮食?到时候你们粮食能少我吗?” “哎呀,粮食和盐不一样,盐是官盐,粮食却是要和粮商们买的。” “是啊,是啊。” “所以诸位大人也体谅体谅我,一斗少十文钱,那可都是盐场长工们的血。” “罢了罢了,大家都各退一步,一斗少七文如何?” 白善:“五文!” 大家为了那两文钱磨了半天,最后还是孙县令他们退了一步,主要白善砍价的时候表现得一点儿也不像是世家公子,不就两文钱吗,用得着那么墨迹? 第2988章 悄悄话 白善让人去拿了笔墨纸砚来写合约,“诸位看何时支付定金和尾款?” 孙县令问,“这一次白县令带了多少盐来?” 白善笑道:“不多,但也足够几位的第一批货了。” 几位县令私底下商量了一下,和他道:“等我们下次派人来拿货时交货款。” 白善并不怕他们赖账,盐这东西每天都要用的,各县官衙每隔三月就要进货一次,一次不给,难道他不能卖给别的县衙吗? 除了必须提供给刺史府的官盐外,和其他县衙的交易都是自愿的。 孙县令他们也没想赖账,和白善定好合约后便笑道:“我看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出去一起用个晚饭?” 驿站的饭菜不香吗? 他还从外面买酒了,就不能在驿站吃吗? 几位县令已经道:“白大人,我们今日都是大出血,只有你赚了钱,这饭资……” 大家正撺掇着让白善请客,一个侍卫蹬蹬的找上来,冲着白善抱拳道:“白县令,殿下召见。” 县令们立即严肃起来,和白善道:“白县令先忙去吧,我们回头再聊。” 白善也连忙起身,和大家团团行礼过后便要和侍卫离开。 侍卫道:“还有周大人和殷公子,殿下在等着呢。” 白善便去楼上请周满和殷或下来。 孙县令等人目送他们离开驿站,眼中有些羡慕,“应该是好事吧?” “总不会是坏事吧?” “但那侍卫看着很严肃啊。” 周满也觉得侍卫很严肃,于是问他,“太子心情如何?” 侍卫瞥了她一眼后道:“殿下在酒楼里等你们。” 那就不是坏事了,她送了一口气,因他是东宫侍卫,俩人也算熟悉,便道:“那你何故板着一张脸?” 侍卫脸色更冷了,“我本就如此,废话少说,赶紧的吧,殿下要等急了。” 说罢打头走在了前面,将他们领到酒楼就指了楼上道:“三楼。” 不用他亲自带人,掌柜的知道他们是太子的客人,立即弯着腰来请人。 包房里,白二郎和公主也都在,但唐鹤和两位御史都不在,也不知道太子这请客的人选是怎么选的。 三人进去后和众人行礼,在剩下的三个位置上坐下。 太子道:“孤后日一早便启程离开,盐场上的事你们多费心。” 他并不拐弯抹角,在他看来,坐在这房间里的都是自己人,殷或算半个自己人,但他父亲是殷礼,是皇帝的心腹,他现在做的事并不惧皇帝知道,所以不必隐瞒他。 虽然白善和周满从不觉得自己是太子党,奈何太子不这么认为,他对白善道:“晒盐法对江南盐税很重要,如今适合大规模晒盐的地方,除了青州便是莱州和登州一带了,孤去看过,两州的吏治还算清明,过一段时间他们会派一些人过来北海县,到时候你教他们怎样晒盐。” 他道:“一旦江南盐场震动,所需的盐不是北海县一地能出产的。” 白善应下,问道:“臣是要免费教吗?” 太子就看向他,“你可以要东西,自己去谈。” 白善就有些兴奋,然后压低了声音问,“他们知道江南盐场会有变吗?” “孤没有露过口风。” 白善就明白了,他们估计不知道,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等了。 太子不知道他心里在憋着什么坏主意,也不想知道。他只要不知道,那这件事就跟他没有关系。 所以叮嘱完白善,他直接就扭头和周满道:“明达留在此处,你多关照她的身体。” 周满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太子感受了一下青州的夏天,心里其实是很有意见的,但这会儿天气更热了,再让明达赶路回京城只会更折腾,因此他对明达道:“回头让白善他们给你寻摸些山里的好地方,看有没有现成的避暑别院,买一栋,这青州太热,你别来避暑反而中暑了。” 明达抿嘴一笑道:“不会的,太子哥哥放心。” 太子一点儿也不放心,但明达坚持留在此处,他也没别的办法。 他还要去别的地方巡察呢,并不能带着她。 既然已经交代了要照顾明达,太子干脆就又多叮嘱了一句,让周满多照顾一下殷或。 白二郎就抬起脑袋来眼巴巴的看着太子,太子看见了,顿了顿,还是道:“也多照顾一下驸马。” 白善和周满就一起扭头去看白二郎,眼中有些嫌弃,但还是应了下来,还安慰太子,“殿下您就放心吧,白二是我们的师弟,我们还能不照顾他吗?” 太子很放心,他一点儿也不担心这个,不过是白嘱咐几句罢了。 吃过饭,太子便带着明达回刺史府,白善和周满特别贴心的将人送到刺史府的大门,目送人进去了才转身回驿站。 才到驿站门口,他们就看到边上的墙角下站出一人来,几人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明理:…… 他瞪着大眼睛看了白善他们一眼,行礼道:“白公子,我家老爷在此。” 连鬼都不怕,为什么要怕他这么个人? 白善三人这才看到抱着双臂靠在墙上的唐鹤,因为他整个人站在阴影里,此时天又有些黑了,所以大家一时没看见。 白善和周满松了一口气,抱怨道:“唐学兄,您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 “你们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以前敢深夜抓鬼,还敢反杀刺客,这会儿连个站着的大活人都怕?” 白善道:“任是谁冷不丁的看见一人突然出现也要被吓一跳吧?不信你问殷或。” 殷或就有点儿纠结,他是说怕呢,还是说不怕呢? 唐鹤就扫了殷或一眼,然后道:“他不怕。” 白善和周满:…… 俩人一起扭头瞪他,殷或便试探性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怕?” 白善和周满便收回目光看向唐鹤。 唐鹤不理俩人这个目光,直接略过这个问题,道:“找你们说说悄悄话。” 既然是悄悄话,那就不能去酒楼饭馆茶楼一类的地方了,白善想了想后道:“我记得再过去几条巷子有一条街,那条街上住着的都是富贵人家,街道宽敞,但人少,没商铺,我们去散散步?” 唐鹤瞥了他一眼道:“不用,直接去你们的房间就好,难道在驿站里还能叫人偷听去吗?” 第2989章 路上 殷或也住在驿站里,就在白善他们隔壁。或许因为白善来得最早,所以驿站将临街的那间房给了他,那是最靠里的,隔着殷或一间房,还真没人能从这间房里听到什么秘密。 唐大人进房后扫了一圈便道:“叫些吃的,我们边吃边说。”还撺掇周满,“你也是官,何不和驿丞要一间房来住?” 周满一呆,问道:“我为什么要另住?” 白善也扭头看向唐大人。 唐大人一脸严肃的道:“天色渐晚,聊得太晚了我晚上就在此留宿,” 周满呼出一口气,正要应下,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喘了一口气后道:“我正想和白善秉烛夜谈。” 白善:“……倒也不必,我记得对面就没住人,满宝,你去和驿丞要一间房,晚上就请学兄在对面安歇好了。” 周满连连点头,转身就下去找驿丞,生怕唐鹤再开口。 殷或看她出门了才疑惑道:“唐学兄不也是官吗?他要住店也不要钱吧?” 而且驿站的房间,就是要钱,一个晚上也贵不到哪儿去吧? 唐鹤道:“忘记带官帖和官印了,周满现成的四品大官,多好用。” 可人家是夫妻啊,多要一个房间,明天就不知会传出什么话了。 殷或欲言又止,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满宝很快定了房间上来,顺便吩咐大吉出去买了些点心和小吃回来。 四人将门关上说话,明理则和长寿一起蹲在门外,两人面面相觑,你瞪着我看,我瞪着你看。 门一关上,唐鹤突然严肃的道:“长博已经出发往江南去了,至善,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白善点头。 唐鹤道:“虽说人心不能测,但有些事是可以推演的,我们来推演一下之后的事情发展?” 白善苦恼:“我并不了解那些人。” 唐鹤道:“我多少听说过一些,我来与你们说。” 其实真要论起朝中的势力,江南的世家豪族是远比不上关陇豪族和中原鲁地一带世家的,但那边政令不通,似乎只要稍有兵力就能够让江南脱离大晋的控制。 所以皇帝一直对江南很在意,实在是,没能真正的控制住江南啊。 这也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问题。 前朝天下大乱,特别是关中和中原一带,可以说是今天姓王,明天就姓李,打的是你死我活,势力换了一波又一波。 因为前朝安定暂时从南方回迁的世家又溜到了江南,江南虽然也乱,却要比北方好很多。 后来天下初定,江南也很快平定下来,却不是皇帝带着大军一波一波打下来的,而是江南的世家豪族收拢了势力主动来投。 这在当时是好事,毕竟不用打仗了,但之后,江南一带也渐渐不受控制。 “不少世家豪族在江南都有分支,他们在江南经营可以不管朝廷政令,其中以盐税和茶叶交易为最。” 白善道:“不是已经有好转了吗?” 唐鹤叹气道:“明面上是这样,但谁也不知实际情况是怎样的。” 殷或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后道:“二十几年来,陛下一直在往江南安插官员和人手,我想情况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坏了,不然陛下也不会大刀阔斧的说要办盐税。” 唐鹤看向殷或。 殷或放下茶杯道:“不用看我,更具体的我不知道。” 三人惋惜的收回目光,一起叹息道:“要是能知道谁是陛下的人就好了,杨学兄在江南也方便很多。” 周满精神一振,问道:“你们说陛下会不会把那些人给杨学兄用?” 白善:“不会。” 唐鹤更直接,“想什么呢,陛下就算用人,那也是把长博给别人用,他的资历摆在那里,而且……” 他顿了顿后道:“江南距离京城太远,陛下未必全然信任他们。” 尤其是杨和书,虽然皇帝将他派到江南是信任他,但该有的怀疑一定也有,尤其杨氏在江南经营多年,杨和书这次可是直接站在了家族的对立面。 就在唐鹤和白善他们密谋江南时,杨和书正在路边野宿,万田将烧好的水取下来凉了凉后给他喝。 杨和书从星空中收回视线,接过喝了一口,扫了众人一圈后道:“让大家都喝些水,歇息吧。” 万田应下,将水交给护卫,转身去整理马车让他歇息,“大爷,歇息吧。” 杨和书却望着星空没动,他随口道:“你先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主子没睡,作为下人自然不可能睡了,万田就蹲在杨和书边上,也抬头看着星空,问他,“郎主是想娘子了?” 杨和书收回目光,摇头,“我在想太子他们此时在何处。” “还在青州吧?”万田道:“太子殿下带着公主和驸马肯定走不快。” 杨和书点了点头,“可惜没能亲眼看一看晒盐法,只从信上看到些数据。” “郎主担心他们夸大?” 杨和书摇头笑道:“若是别人还可能,白善和周满的话,不至于。” 万田便更有信心了一点儿,“郎主,有白公子和满小姐帮扶,江南之行应该没问题吧?” 杨和书道:“我在等父亲的选择。” 万田便又担心起来,虽然侯爷很疼他们大爷,但他是族长,不可能只为大爷一人着想。 也是从家里出来以后,大爷直接让他称他为郎主。 郎主为一户之主…… 出门前,大爷和侯爷闹得很不愉快,他不太有信心,“郎主觉得侯爷会站在您这边吗?” 杨和书垂下眼眸道:“他会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但别人却不一定,族长也不是不能换的……” 万田吓得呆住了,“换,换族长?” 杨和书平静的瞥了他一眼,问道:“连皇帝都能换,换个族长而已,惊什么?” 万田:…… 对于万田来说,杨氏换族长可不就跟换皇帝一样吗?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又想起了什么,期盼的看着杨和书,“郎主,您是少宗主,换族长……那是不是换您?” 杨和书就敲了一下他脑袋,“想什么呢,父亲站在我这边有可能会被换掉族长,他们会让我接手族长之位吗?那自然是连少宗主一起换了的。” 万田都快要哭了,对于他来说,少爷一出生就是少宗主,他实在难以想象他不是少宗主的样子。 第2990章 启明星 杨和书目光坚毅了些,抬头看了眼星空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有些事情不破不立,我会主动接手此事,并不只是为了大晋,也是为了宗族。” 他从小受家族培养,又怎么可能一点感情也没有? 他要的从来就不止是大晋的利益和自己的前途,还有家族的长远。 此时,杨侯爷也在仰望星空,儿子临行前的话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响起,“这世上,除了星空,便是大海和高山都会移动位置,王朝会更迭,更遑论我们杨氏只是一个宗族罢了。” 杨侯爷道:“皇朝常换,世家长在。” 杨和书却摇头,“父亲,在魏前又哪里来的世家呢?汉时的皇族,再往前去的六国王族,现在又在哪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您看每年陛下皆科举取士,凭借察举制入仕的人才有几个?” “但考中进士的还多是我们世家和士族。” 杨和书就静静地看着杨侯爷。 杨侯爷无奈,只能认输,“你说的也没错,这几年陛下起用的人里的确多为寒族,便是有世家子弟也多出自旁支。” 比如现在最受皇帝看重的白善便是出自世家旁支,还是个小世家。 皇帝最近似乎喜欢上了用小世家的旁支子弟,提拔了好几个人。 杨和书道:“父亲觉得未来二十年内大晋会有乱势吗?” 杨侯爷想了想后摇头,本来是有的,但现在没有了。 杨和书总算满意了一点儿,“只要太子康健的活着,那大晋未来二十年就是安定的,以陛下的雄心,太子的壮志,父亲觉得江南还能独立于外多长时间?” “江南不是独立……” “也差不多了,”杨和书道:“政令不通和独立有多大区别?现在是陛下用人,或许还能平稳一些,等交到了太子手上才收回江南,恐怕会血流成河。” 杨侯爷冷哼一声,“他敢!别忘了前朝是怎么亡的!” 前朝就是被这些世家贵族联手弄没的。 杨和书有些头疼,“父亲觉得当下还能和前朝一样吗?” 杨侯爷就说不出话来了。 杨和书道:“父亲,我姓杨,还是少宗主,您觉得我会害杨氏吗?” 他道:“从小您就教我,功名利禄和宗子比起来实际上不值一提,儿子如今也依旧这么认为,但我要告诉您的是,功名利禄及一个宗族在社稷面前同样是不值一提,不仅陛下和朝臣不会手软,我们挡着的百姓对我们也不会手软。” “杨氏不能逆天,世家贵族也逆不了天。” 杨侯爷很想说三十年前他们就逆天了,但…… “前朝会覆灭,的确是因为世家贵族动手,但若不是末帝残暴奢靡,穷兵黩武,民生艰难,世家能够挑起这么多人反了末帝吗?”杨和书道:“当今不是奢靡之人,太子殿下也不爱好享乐,百姓们虽有各种各样的难处,大体上却可以安居乐业,世家振臂一呼,还能招揽多少人?” 杨侯爷沉默。 杨和书道:“原来的路已经走不通了,何不换另一条路?父亲,如今说起世家,排在前面的是王崔,关陇则是皇族和后族,杨氏远落其后,如今难得有机会,我们不如断臂重生。” 杨侯爷伸手揉了揉额头,将儿子从脑海中赶了出去,勉强不去想他,他烦躁的回身,坐在书桌后想要看看书,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便又踢踢踏踏的起身。 长随听到动静推门进来问,“侯爷,可是要歇息了?” “不睡!”杨侯爷一点儿也不想睡,他干脆抬脚往外走,绕着自家的花园就走起来。 长随不太能理解他家老爷的行为,大晚上的,虽然花园里凉快,但虫子也多啊,黑乎乎的来逛什么花园呀? 不过他还是提着灯笼上前照路,杨侯爷背着手想,儿子此举哪里是想断臂重生?完全是想涅槃重生嘛。 江南被收服,接下来皇帝肯定会对中原世家,甚至是关陇贵族出手,一个家族是不可能完全依附于皇族的,他们该有自己的风骨才是。 杨侯爷自然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但也不想失了自己的傲气。 他停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去听,问长随:“我似乎听到念书的声音,谁在念书?” 长随也听了一下,忙道:“应该是大奶奶在教少爷念书。” 杨侯爷垂眸思考起来,最后呼出一口气道:“夜深了,我们回去休息吧。” 但他走到一半又道:“崔氏身体不太好,明儿你带人去告诉她,让她带着孩子去庄子上住,多给她派一些人……罢了,你问问她想要带谁去,把长博屋里和书房上伺候的人都给她带上。” 长随应下。 杨侯爷道:“孩子现在还小,她自己先教着,等明年再大一些,我给他寻摸一个好先生。” 杨侯爷回到正房,看到亮着的灯,脚步又一转去了书房,“我今夜还是睡书房吧。” 但他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长随是他的心腹,似乎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从脚踏上爬起来去给他倒了一杯水,“老爷,您这是认同大爷的话了?” 杨侯爷叹气,“我自然知道时势在变化,社稷、世家和皇权都要变,但杨氏完全可以顺着河流走,大家都变的时候顺应时势的变,何必这样强出头?” “但他等不起,非要推一手,做这领头之人,我是他父亲,我又能怎么办呢?”只能答应了啊。 杨侯爷心里很不好受,焦躁得好似被火烤一样,但他还是压下了脾气道:“传信回族里,多要些人手过来,不必进城,直接去庄子上,保护好崔氏母子吧。” 他能做到也就是杨和书掉进旋涡时护住崔氏母子,至于更多的,杨侯爷已经预想得到,事情闹不大还好,闹大了,他这个族长怕是都当不了了。 杨和书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已经朦朦亮,但天上的星星还是有不少,他抬头看了一下星空,一眼就看到了天上最亮的那颗启明星。 万田悄悄打了一个哈欠,见少宗主又在看星星,不由叹气,“星星不都一样吗?” 杨和书笑道:“星星也是不一样的,虽然都是亮的,但有的星星就是会特别的亮,站在所有星星的前面,领着它们发光。” 第2991章 太白 天还没亮,白善就被惊醒了。 住在驿站最不好的便是这一点,同一栋楼里只要有人起了,动静大一些就会被吵醒。 白善微微偏头看了一眼抱着他胳膊还睡得特别香的周满,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发现出了不少汗,或许她也觉得热,松开了他的胳膊,直接往后一退,双手放在脑袋边继续睡,只是眉头微皱,不太舒服的动了好几下。 白善就伸手在床的外侧摸了摸,摸到一把蒲扇,拿起来便给她扇凉,周满眉头舒展开,又沉沉睡过去了。 白善却没了睡意,干脆侧身躺着,一边慢悠悠的给她扇凉一边想事情,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唐鹤在外伸了一个懒腰,还念叨:“人皆苦炎热,我爱夏日长。今日又是好天气啊。” “老爷,这天还没亮呢,您就知道是好天气了?” “青州少雨,再坏能坏到哪里去?你别给我乌鸦嘴,去给我打水洗漱,一会儿我要去街上吃火烧。” 明理应了一声,转身下楼去打水。 唐鹤则挥着胳膊要下楼转一转。 屋里,白善扭头看着周满,也不知道是因为唐鹤说话吵到了她,还是因为他说到了火烧,她眼睫毛微微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白善看见忍不住笑出声来,“醒了?” 周满伸了一个懒腰,背过身去躺了一会儿,凉风从蒲扇上落在她身上,她就又转过身来看他,“我刚才迷迷糊糊似乎听到有人说火烧。” 白善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撑着脑袋冲她乐,“唐学兄说的,怎么,你馋了?” 周满就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道:“不是馋了,是饿了,过了一个晚上你没饿吗?” 白善一乐,起身下床,顺便伸手将她拉了起来,“那就起身吧。” 俩人穿好衣服出去,大吉和西饼也醒了,听到动静上来看了一眼,立即转身要去厨房打热水。 俩人不急着洗漱,正要下楼去找唐鹤,突然一道轻响,俩人下意识的抬头,就看到唐鹤站在一个凸出的窗口里往下看他们,招手笑道:“上来。” 白善瞪大了双眼,他住了这么多次青州城驿站,怎么不知道上面还有一层?“ 他转动着脑袋要找楼梯,周满已经找到,直接拉着他上去。 到了上面才发现是个小阁楼,只是被弄成了茶室,这里是这一片最高的地方,三面都是窗,还是大窗户,推开就能看到外面的街景。 只是现在天才蒙蒙亮,外面并没有热闹起来,许久才有一两个人走过。 但此时三面窗都打开,风吹进来,三人都感受到了凉意。 周满舒心的呼出一口气,“清晨真好。” 三人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就见殷或提着袍子小心翼翼的上了台阶走上来,等站到了屋里他才呼出一口气道:“这阁楼建得还挺惊险。” 白善问:“你恐高?” 殷或否认,“只是对于这种无着无根的高处不适应而已。” 唐鹤微微一笑,闻到了味道,便伸长脖子往远处看了一眼后道:“诺,我说的火烧,上次从他家的摊位上走过时我就想吃了,奈何急着出城,又刚吃完早食,所以就没吃上。” 大家探头去看,确定好位置后就收回了视线,开始两两占据一扇窗户看向正要醒来的青州城。 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就撞进了周满的眼里,她惊叹道:“今天的太白星可真亮。” 唐鹤也抬头看去,看到离它很远的几颗星星已经在天光下渐渐黯淡,而它还亮闪闪的悬挂在天空上,便微微一笑道:“太白星也叫启明星和晓星,不仅是清晨最亮的一颗星,有时候也是黄昏入夜时最亮的一颗星。不过今天的太白星的确更亮。” 白善就看向周满,含笑道:“说起来,你与它还是亲戚呢。” 不说唐鹤,连殷或都忍不住看过来,“太白星?你说的是太上老君?” 白善颔首,周满脸色爆红,见他还要说便伸脚踢他,“不许瞎说!” 白善便跳着躲开,哈哈大笑道:“怎么能是瞎说呢,这可是有理有据的。” 殷或见他在屋子里蹦跳,不由抓紧了窗户,脸有点儿发白。 屋中的其他三人都是善于观察的,立即停止了打闹,“你怕掉下去?” “不会掉的,虽然是伸出来的房间,但也很牢固的。” 殷或点了点头,只是也没松开手。 唐鹤便笑着转开话题,“是因为她是仙子转世?” 白善惊奇,“学兄怎么知道的?” 这个传说只在七里村周围盛传的。 唐鹤:“你们忘了?我曾经到过七里村,还有大梨村上的道观,当时我可是听到了不少传说。” 白善就哈哈大笑起来,和满宝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唐学兄早知道了的。” 周满这才不再和他闹。 白善道:“村里的人认为满宝是太上老君座下的童子,而太白是太上老君的学生,所以他们不就是亲戚吗?” 唐鹤笑着摇头,“那你不如说满宝就是太白算了,反正都是女子……” 他说到这里一顿,突然一脸惊悚的道:“天啊,不会是真的吧?” 他转过头去上下打量周满,问道:“你会弹琵琶吗?民间认为太白是着黄衣,戴鸡冠,弹琵琶的女神,你也是老君座下的弟子,说不定你就是太白转世呢?” 周满:“……唐学兄,你是没睡醒吗?” 白善却若有所思起来,“也不无可能,太白司虚灾疾病……” 他和唐鹤一起看向周满。 周满忍不住后退一步,双手交叉挡在胸前,戒备的看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殷或道:“这样的话在京城不好传,在青州这样偏僻贫穷的地方却正好,而且你不是信道吗?倒也不冲突。” 周满满眼迷惑,“图什么呢?” 当年她娘到处造谣她是天尊座下的童子,是因为她“治好”了她娘的病,她娘为保护她到处传的。 但她现在已经远近闻名的太医,她用不上这个名声了呀? 第2992章 形象 唐鹤微微一笑道:“有备无患,太白又不是紫薇、贪狼这样的星,主的是虚灾疾病,你怕什么?” 这是怕的问题吗? 谁跟神仙扯上关系,甚至变成神仙都要多想一些的吧? 而且万一这世上就有神仙呢? “科科,你说是吧?” 科科:“那就是一颗星球,上面没有生命,不是神仙。所以宿主用自己的名字去命名应该也可以。” 周满:“……这不是命名权的问题。” 她抬头看向几人,“你们到底想干嘛?” 白善看了一眼唐鹤,他不知道唐鹤想干嘛,但他自己嘛……“你不是一直苦恼医署传播得太慢,即便你亲自到每一个村子里义诊,最后愿意到医署来看病的人不多。但若是劝说他们的是一个神仙,我想他们会更信服,也更加愿意尝试看病吧?” 周满微微歪头,“因为我是凡人,所以他们就不太相信我?” “反正你是神仙,他们会更相信你,你想想村子里的人,自从知道你是太上老君座下的仙子转世后,他们是不是更愿意找你问些疾病了?” 要知道,以前可是周满追在人屁股后面求着要问诊的。 “还有道观,以前山上的道观甚是冷清,但自从传出你是太上老君座下仙子,岳母吃着道观里的药慢慢好以后,是不是多了很多信徒?有些甚至是临县过来求签的。” 现在他们和道和道虚都还有书信往来,道虚不止一次的抱怨过,就因为道观现在香火渐旺,他们根本走不远,每次历练,走不到两个月师叔就去信催促他们回去帮忙。 这么多年了,他们到现在都没走出剑南道呢,可愁死了。 周满若有所思起来,“我是不介意当神仙的,但陛下也不会介意吗?” 唐鹤直接挥手道:“陛下不会在意这种的,你要做的是太白,又不是别的星。” 又压低了声音道:“而且青州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这是你们自己干的?就不能民间自己传起来?” 白善却不认同,道:“陛下又不傻,村子里传满宝是仙子,很多人都以为是真的,但先生、堂伯、还有道和他们就知道是假的,还猜得出是谁主动传的这话,可见这种事是骗不过聪明人的。” 他道:“既然骗不过聪明人,那就不骗。” 周满连连点头,“我和陛下说一说,他同意了再说。” 唐鹤有些惋惜,皇帝只怕不会愿意,已经传出去成了既定事实是一回事,提前询问皇帝又是另一回事了。 前者,皇帝便是知道是周满他们故意为之,也不会太往心里去,毕竟太白星不是灾星,也不是关系皇权的星主; 而后者,哪怕太白不会威胁到皇帝,作为皇帝也不会愿意臣子跟神仙扯上关系吧? 唐鹤略过了此事,叹气道:“行吧,天亮了,我们去洗漱用早食吧。” 四人下了阁楼,各自的下人已经打了热水回来,服侍他们洗漱过后下楼去了,唐鹤手里还摇着一把扇子。 周满盯着他手里的扇子看。 唐鹤就合上,递给她笑问,“想要?” 周满立即接过,打开扇了扇后看扇面,“这扇面上的字有些眼熟。” 唐鹤背着手道:“你杨学兄题的,好看吧?” 周满点头,扭头和白善道:“我们一会儿也去买白扇面,回来自己画画题字。” 白善“嗯”了一声,含笑道:“就题你是太白转世?” 周满就觉得脚痒,忍不住想去踹他,白善笑哈哈的躲开,率先跑在了最前面。 唐鹤的鼻子很厉害,运气也很好,找的这一家做的火烧也极好,周满他们来的已经够早,但依旧排了许久才轮到他们,于是四人认真的想了想后便买了一大堆,打算吃不完就给白二郎送一些去。 白二郎此时才起来呢,等他们拎着用干荷叶包好的火烧到刺史府时,他正在客厅里等着用早食呢。 周满看了眼桌子上的早点,好奇,“怎么不吃?” “等太子,”白二郎道:“太子刚练完剑,正在沐浴更衣。” 周满便勉励白二郎,“你也该与太子学习,常锻炼一下身体。” 白二郎:“怎么不见你们锻炼?” 白善立即道:“谁说我们不锻炼?我们早上都打拳的,嗯,今天是个例外,明天我们继续。” 周满看了一眼白二郎,点头,“好。” 明达抿嘴一笑,扭头和白二郎道:“我们以后早起出去散散步好了。” “你们要去散步?”太子一身水汽的进来,瞥了几人一眼,目光落在他们手里拎着的荷叶上,“这是什么?” 唐鹤纠结了一下,不太想让太子吃他们带来的东西,但还是放下道:“臣等在外面吃的火烧,觉得还不错,所以就买了些送过来。” 太子微微点头,便自有下人上前打开,把火烧取了出来,吴公公先掰了一块吃,确认没什么问题后才奉上给太子公主和驸马。 他们吃东西,周满他们就坐在一旁等。 太子用完早餐便要带他们去前面的衙门,他今天要见青州的官员们,勉励他们多晒盐,好好为他们李氏皇族和大晋干活儿。 路上,见周满一脸的欲言又止,就停下脚步问,“有什么话你就说,干嘛一脸为难的样子?” 周满道:“殿下事情已经很忙了,我正在犹豫这种小事是不是要告诉您,让您烦心。” “你都能和孤要钱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烦心的事情吗?” 周满:……好像是没有的。 她便道:“好吧,那我悄悄的告诉您,出我口,入您耳,您可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传出去太过丢人了。” 太子就看向站在一旁的唐鹤等人。 周满就叹息道:“他们都知道,倒不用回避了,殿下,您觉得我做夜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怎么样?” 太子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一脸迷茫,“那是什么?” 满宝就指着已经消失的启明星的方向道:“就是太白星啊。” 太子就上下打量她,“你?为何要做太白星?太白不是白帝子吗?就算要做,那也该是白善吧?” 第2993章 坦诚(给书友“vivi含笑”的打赏加更) 太子转头去看白善,又摇头,“年纪大了点儿,再年轻三四岁就像了,虽然你容貌也好,但要说最合适的还该是杨和书,他少年时才是容貌绝俗。” 白二郎忍不住叫道:“太子你看杂书!” 太子就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白二郎脖子一缩,但依旧有些不服气,“您自己都看杂书,为什么要收缴我的书?” 太子移开目光,冷淡的道:“《拾遗记》不算是杂书。” 此话一出,别说白二郎和白善周满,连唐鹤都忍不住鄙视一下太子,看杂书就看杂书,谁年轻的时候不看几本异闻志怪的话本……哦不,是杂书。 就是现在,唐鹤都会看的,所以看杂书不可耻,看了不承认才可耻。 明确将太白认定为白帝子,还是个容貌绝俗美少年的,只有两百多年前的杂书《拾遗记》。 太子:“就算不看《拾遗记》,民间也多将太白认定为男子吧,主刀兵肃杀,别说周满,就是白善都不合适的,这个得在军中找。不过太白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你要去当他?” 唐鹤连忙解释道:“殿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认识了,本朝建立之后,民间多认为太白是身着黄衣,头戴鸡冠,怀抱琵琶的女子,《七曜攘灾决》里就详细记载了这一点。在这里面,她司虚灾疾病,这一点儿,陛下和朝中诸臣也都有印象的。” 太子:“……那不是密宗的书吗?周满,你不是信奉老庄吗?怎么改信佛教了?” 周满挠了挠脑袋,“只要有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 太子鄙视她,觉得她信仰不坚定,“是便利吧?” “嗨,不管是道家还是佛家都可以包罗万象嘛,密宗不也定义了太白吗?”白善想得很开,密宗都能设定太白的形象,他们为何不能再创造一下? 他还撺掇周满,“你不会弹琵琶,不如我们就传太白是抱着琴的?” 周满果然心动。 太子:…… 他也不急着去前衙了,干脆就转身认真的打量起他们来,“为什么要做太白?” 白善正要开口,周满就拦住他,自己解释了。 一听说是为了宣传医署,太子就沉思起来。 太医署一开始就是太子负责的,就是现在,他跟太医署的上下级关系依旧存在,所以…… 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让她当一下神仙也没什么,但…… “你们要适可而止,小心被反噬,”他道:“历来涉及神鬼之事,到最后没都没有好下场。” 周满瞪大眼睛,“不至于吧?” 太子轻蔑的扫了他们一眼道:“不至于?哼,凡间的仙人,最后要么被拆穿,要么是得道飞升去了。” 得道飞升=死了。 周满想了想后道:“我会尽量避免第一种,至于第二种,殿下,人都有一死的,说不定我能长命百岁后才得道飞升呢?” 太子:“……你高兴就好。” 但这种算计的秘密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虽然有些困扰,但太子心里还是有点儿高兴的,于是给她提了一个建议,“别传得太离谱,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一些偏远的乡下地方传话,剩下的你们就不要再出手了,若是谣言,咳,流言跑偏了,你们再引一引就可以了。” 周满和白善见他竟然同意了,高兴的应下,白二郎更是道:“太子放心,这个我们很有经验的,她以前在我们村就是太上老君座下的仙子。” 太子怀疑的看着周满,原来你有前科? 白善连忙道:“这却不是她传的,是因为她从小聪明,学医又快,所以附近的村子才有了猜测。” “对,”白二郎还一脸叹息的道:“我们小时候都相信了呢,她自己也特别相信,要是遇上了难事,我们还会偷偷的作法,想要天上的太上老君帮帮忙。” 太子:“……你们还会作法?” “会一点,但主要是道和道虚来做。”白二郎想到他们为了作法送给道和道虚的鸡蛋,那可都是从他们的小农庄里拿出来的,结果他们悄悄在道观后面又是烧香,又是跳神的,最后也没能让太上老君降下神迹。 白二郎瞥眼看向白善和周满。 小时候他和周满都有些相信她是仙子转世,只有白善一点儿也不信,可也不知为何,他和周满长大不太相信了,但白善又有些相信了。 太子忍着笑,和他们颔首道:“你们有经验就好。” 又叮嘱道:“这件事别告诉别人了,我们几个知道就行。” 大家都点头应下,周满也不打算再告诉别人,嗯,陛下是最高的顶头上司,再告诉他就够了。 不过他也不是别人,他是太子的爹! 太子没想到周满还打算告诉他爹,忍着笑的领着他们去前面见郭刺史等人。 郭刺史已经领着刺史府的官员和各县县令等在前衙了,见太子带着白善周满出来,心下叹息一声,对于俩人的受宠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太子这次见这么多人只有两个特别需要吩咐的,一是晒盐法和盐场;二就是医署的宣传和普及,他希望各县都能给予帮助。 尤其是盐场,当中涉及到国政,需要特别的注意。 当然,医署也很重要,这事关民生。 大家只当太子偏心白善和周满,没有多想,反正当着他的面是满口应下,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周满得了支持,趁势和郭刺史申请了一些钱和便利后便回家给皇帝写信了。 没错,她没有写折子,而是写信。 她觉得宣传自己成为神仙是一件很羞耻的事,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小时候乡邻说的多了,她自己会有一种自己就是仙子转世的错觉,但她现在已经长大,她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是太白,但她现在要去冒充太白。 不过科科说了,那是一颗星星,它不是人,上面也没有人,所以她接受的还挺快。 信是随着明达的信一起送回京城的,她写信回去报平安,顺便告诉帝后太子已经启程离开青州,她和驸马会留在青州避暑,不会和太子继续南下。 信很快送到京城,皇帝先拆开了宝贝女儿的信,看完了思念过女儿后才拿起周满的信拆开。 第2994章 维护 皇帝一目十行的扫过,然后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便是脸皮厚如他,也不由道:“无耻啊~~” 伺候他茶水的古忠手微抖,忍不住抬头快速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的脸色还好,便放下心来,一边将茶奉上去,一边笑问,“周大人这是说了什么好玩儿的事?” 皇帝撇了撇嘴,将手中的信来回看了两遍,然后就拿起信封看了看后道:“幸亏她还知羞,没写折子,知道让朕不外传。” 话是这么说,但他却特别顺的将信递给古忠,示意他看。 古忠觉得皇帝的脸色还不错,虽然一脸嫌弃,所以便笑着躬身接过,展开信看。 看过信后的古忠:…… 他憋了半天,总算憋出一句话来,“周大人还真是……奇思妙想。” 皇帝就哼了一声,“这是奇思妙想吗?这是懒的,想走捷径呢。” 古忠便问,“那陛下的意思是……” “他们想做就做,有捷径走为何不走?”皇帝敲了敲桌子,“写信,让驸马写一本奇闻志怪的……杂书,其中太白就描摹成周满的样子便是,让她司疾病寿命。密宗能写书,难道他们自己就不能写书吗?” 神仙的形象都是会变化的,连男女都可变,还有什么不能变的呢? 以前太白是主刀兵肃杀,为大将军形象,但现在民间多传为女子,司虚灾疾病,既然可变,那干脆变得彻底一点儿。 皇帝敲了敲桌子,“除了疾病寿命外,让驸马再写一些太白防治疫病的事,周满不是一直想要在京城之外的地方种痘吗?若真有人相信她是太白,之后让他们种痘就要容易许多了。” 古忠都应下,开始研墨,自己代笔写了信,交给皇帝看过以后就盖上了私印。 皇帝想了想,没让他将信封上,而是在信后添了一句话,让周满他们悠着些,流言若是太甚,朝中大臣们要是问起来,他是不会为她保密的。 皇帝自觉不会向外传,但这事儿实在是太可乐,他忍了一天,晚上还是忍不住去找皇后说悄悄话。 “这世上想当神仙的不知有多少,但他们也只敢悄悄的来,别说告诉别人,连心思都不会显露出来,她倒好,直接写信来问朕,”皇帝啧啧道:“起居郎就跪坐在一旁,也不知将来太史令要怎么写她,哈哈哈……” 皇后也忍不住笑,推了皇帝一把,“陛下也太促狭了些,既知道,看完信后何必说出口?” 他不说,难道起居郎还能将他的信拿过去拆了看不成? 皇帝哈哈大笑道:“总要让后人知道这周太白是怎么来的吧?” 这样的有迹可循,将凡人成仙的最后一点隐患也消除了。 皇后也只是嗔怪了一下,并没有很责怪皇帝。 起居郎所做的起居注在记录后就会被封存,等皇帝驾崩,换了一个皇帝才有可能被打开修史。 所以这件事被起居郎知道并不要紧,能做起居郎,嘴紧是第一要素,皇帝都有可能往外泄密,但起居郎一般不可能。 所以皇后叮嘱皇帝,“您可不能再告诉他人了。” 皇帝:“放心吧,朕不会再说此事的。” 因为说得自信,所以第二天小朝会结束,大家坐着休息时,皇帝就看着魏知几个大臣欲言又止,生生忍住了分享的冲动。 惹得魏知看了他好几眼,见他欲言又止后收回目光竟然不啃声,他就不免主动开口询问,“陛下是有事和臣说吗?” “没有,”皇帝否认得特别快,顿了顿后转开话题,“杨和书到江南了吧,可有折子回来?” 吏部李尚书便道:“是,有弹劾他的折子,说他才到扬州便大肆饮宴,虽是监察使,却未行使监察使之责。” 李尚书顿了顿后问,“陛下,可要着他上辩折?” 皇帝不在意的挥手道:“不必,暂且压下去。” 杨和书刚过去,只怕屁股还没坐热呢,这时候的弹劾都是试水,皇帝不想杨和书将太多精力放在争辩上。 他对老唐大人道:“他现在也算是你的人了,你多看着一点儿折子,这段时间先把弹劾的折子压下去。” 淮南道是御史台辖下,杨和书这个监察使现在是老唐大人的手下,但皇帝给他的权力很大,他不仅可以监察淮南道辖下官员,还能插手民政,皇帝还将淮南的一支军队交给了他…… 朝中的大臣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来,皇帝给杨和书这么大的权力是为了什么。 所以杨和书人还没到扬州,淮南道上下的官员就都紧张了起来。 要不是他出身杨氏,杨氏又在江南还算有名望和权势,他恐怕连扬州都到不了。 在路上遇到个山匪,生个病什么的最是正常不过了。 当然,杨和书也不是一点儿意外没遇到的,只不过他也带了不少人,意外就显得不是很重要了。 皇帝点了点桌子,沉思道:“白善想在北海县建个渡口,户部那边可有盈余的钱?” 刘尚书认真想了想,没吭声。 果然,魏知先表示了反对,“陛下,臣一直不同意在北海县再建渡口,莱州的渡口便可用。” 白善作为北海县的县令为北海县谋利没错,但他是大晋的宰相,想的却得是整个大晋,因此道:“再建渡口花费很大,从北海县到莱州渡口并不是很远。” 皇帝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不再提这件事,道:“等太子回来再谈此事吧。” 但白善显然是等不起的,他一回到北海县就开始让人去寻找可以造渡口的匠人,当然,不是那么好找的,会画图纸的匠人,还得是会造渡口画纸的匠人,白善打听了一下,整个青州都没有。 他只能给京城的先生同学们写信,请他们帮忙寻找。 庄先生收到他们信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元节了。 周家的人正齐聚一堂,他们早在一个月前就收到了周满的信,然后就开始写信让所有儿子来京城,他们要商量家里的财产要怎么办,是照着满宝的主意来,还是分家…… 第2995章 家宴 老周头坐在小凳子上切药,切到一半就叹气。 钱氏没管他,她也在切药,老周头就又叹息一声。 钱氏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你又怎么了,老五媳妇说了,这些药都是急用的,回头还要拿去碾成粉末做药膏呢。” 老周头这才加快了切药的动作,但还是忍不住话,“你说我们真要分家?” 钱氏没说话。 老周头心里是不愿意的,他嘟囔道:“我们都还活着呢……” 总觉得分家以后家就散了,现在没分家,老四他们用满宝的官帖天经地义,满宝每年分账也天经地义,多一点少一点都是一家人,大家糊弄着过就行,没谁放在心上。 可要是分家,这些事情就都要重新论了,不然,东西分得多了,心里难免有些疙瘩。 老周头知道自己不如老妻聪明,因此问她,“别的不说,要是分家,做药膏这门生意就是老四、老五家的和满宝立君她们几个了,我们两个天天在家里给她们切药,日子长了他们能没有意见?” 所以村里的老人只要还在就不分家,最主要的原因是服役纳税,次一等的理由就是老人难做了。 分了家,兄弟几个,老人是帮老大家干活儿,还是帮老二家?那老三家怎么办? 尤其他们家可是有六个儿子呢。 他倒是可以两手一摊说以后跟着闺女过,可他也不能这会儿跑去青州跟着满宝啊,所以同样的,帮了这家帮不了那家,也太难了。 而且……老周头嘟囔道:“我就想切切药……” 像老大家的,厨房里的活儿他做不来,老二老三他们都在里干农活,他倒是可以帮的,但他不想干,太累了,他都这把年纪了,可以享福,为什么又要到地里去劳作? 所以不分家多好,每年依旧一个劳役,家里有闲人就送去服役,没有就交钱。 他不管干的什么活儿,最后都是给所有儿女干的,因为最后赚的钱都有一部分交到公中给大家分账。 钱氏见他说得这么委屈便道:“先问问孩子们。” “做什么要问他们?”老周头道:“我们还活着呢,我们拿主意就是了,就听满宝的,把家里的生意都记在立君名下,现在家里那几个铺子不也记在她名下吗?” 钱氏道:“现在家里有钱了,孩子们也各有营生,我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总要问一问,我也觉得不分家好,但总要他们心甘情愿才好。” 她道:“这么多的产业一下就都交给立君,他们要是心不甘情不愿,那才是坏事。” 老周头就嘟囔道:“以前你不也撒泼说不许分家吗?” 钱氏就生气了,哐的一下将刀插在了案板上,问道:“我什么时候撒泼了?家里说过分家吗?那会儿是什么时候,这会儿是什么时候?那会儿家里什么都没有,分家等于找死,现在就算分家了,他们各自也能过得好……” “好好好,你说的都是对的。”老周头觉得满宝总是忘事这一点儿就是跟她学的。 周四郎收到信说家里出了大事,让他回来商量大事,于是将商队交给了三子,让他们继续在夏州等着西域来的人,他就带了两个人就赶忙跑回来了。 周二郎和周三郎则是把家里的事情托给了村长,然后找了上京的商队一起走。 两方人马是一前一后到京城的,只是他们到京城两天了,老周头也没说是什么事。 当然了,老周家也没什么秘密,他们很快就从各自的妻儿那里知道了原因。 这两天他们心就跟火烧似的,都有主意,却不知道其他兄弟是什么主意。 钱氏觉得人既然已经到齐,那就没必要拖着,等他们休息了两天,缓过劲儿来了,各自的小家也商量过以后,她就让小钱氏早些做饭,还把出嫁的周立信、周立君和周立如三姐妹给叫回家,一起商量这件事。 老周家人多,包括小的孩子们,整整坐了三桌。 钱氏坐在首座上,看他们都吃得差不多了,便扭头看向老周头。 老周头就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 小辈们见状,便也纷纷放下碗筷。 老周头看到几个小的孙子,直接挥手道:“他们也坐不住,让他们自己出去玩吧,今儿既然大家都在家里,孙女婿们也来了,那就一块儿说说话。” 方氏立即让六头把弟弟和外甥侄女们都带出去玩儿。 六头便绷紧了小脸,一脸严肃的把一群孩子往外领,“别吵,爷爷他们要说大事儿,我们去花园里玩儿。” “那我能去找郑奶奶玩吗?”郑氏很喜欢孩子,总是会给他们点心吃,周家的小孩儿以前最喜欢小姑,现在则最喜欢郑氏。 六头也喜欢郑氏,于是点头,“走,我带你们去。” 屋里,老周头道:“你们应该也都知道家里为啥叫你们回京城了。” 当初信是当着周大郎和周五郎周六郎的面念的,老周头这话主要是和周二郎周三郎和周四郎说,他道:“你们妹妹说了,现在她和你们妹夫做的是得罪人的事,家里的生意越做越大,不定什么时候就出事了。所以得想个办法避开。” “老大家里呢,三娘是官儿,立重以后也要回罗江县去考县衙,立学更是已经补官,那就不能跟商沾上关系,老二家呢,立如出嫁了,这件事对她没影响,但以后立威的孩子总要念书考官吧?” 现在老周头出了两个当官的孙子,还有当官的孙女和孙媳妇,心早就养大了,他觉得他现在家里有钱了,供得起孩子读书,将来重孙子肯定也要读书考官的。 “而且满宝来信说了,立威现在跟着他姑父,将来说不定有造化,所以二郎家里也要注意一些,”老周头道:“老三家更不必说,立固当了官儿,现在他弟弟还在识字,以后要跟着满宝学医术的。” 老周头说完看向五头,问道:“五头,爷爷说的对吧?” 五头愣愣的点头,“对呀。” 老周头就满意了,看向剩下的三个儿子,“你们的孩子都还小,但现在肯定也都要打算起来了,老四,现在家里的生意主要是你做,你说,你是要落商户,还是咋的?” 周四郎立即道:“那当然是不能落商户啊。” 第2996章 不分 他生怕他爹让他落商户,连忙道:“爹,我觉得满宝说的不错,就把生意记在立君名下呗,一家子骨肉,立君还能坑我们?” 周立君:“……” 周五郎和周六郎连连点头,他们也不想分家,要是分了家,生意主要是他们这三个小的家里在经营,他们都有被落商籍的风险。 虽然满宝说过商籍也能考科举当官,但限制颇多,而且想要更进一步难上加难,有的人就因为是商籍,纵是才识不俗,一生也难上五品。 虽然他们觉得五品就很厉害了,但孩子们能更上一层楼,他们为什么要在底下呆着? 他们不说多厉害,至少户籍上不能拖孩子的后腿不是? 听满宝说,家里要是商户,当了官儿,那御史的眼睛就跟门上的两个灯笼似的,恨不得你吃一顿饭都要扒拉出你是不是违制了。 这么憋屈,还不如不当官呢。 当然,这是远的,他们就说近的,虽然这些年他们三个小的算是独自在外闯荡,自己做生意算熟练了,但家里的事还是主要听几个哥哥的,尤其是大哥的。 周四郎能一出门小半年,完全不担心家里,不就是因为家里有大哥大嫂他们,他可以后顾无忧吗? 要是分家,家里就他媳妇带着几个孩子了,那是在外头睡觉都不能安稳啊。 所以三人齐刷刷的扭头看向周大郎,问他,“大哥,你说呢?” 周大郎:“……我听爹的。” 老周头就飞快的接了一句,“那就不分!” 说完了看向老妻,声音低了一些,问道:“你觉得呢?” 钱氏也放下心来,笑道:“既然你们都不想分,那就不分吧。” 她看向周立君。 爷奶早和周立君向铭学商量过这事儿,她也和向铭学商量了许久,早已拿出章程来,颔首道:“我同意把家里的生意都放在我名下。” 大家都呼出了一口气。 周立君道:“我和爷奶商量过,既然要放到我名下,那就放干净一些。” 她扭头看了一眼向铭学,道:“铭学说,商铺这些东西可以记在你们名下,只是生意不可以而已。” 商铺田地都算固产,只要不是自己经营,那就不算在内。 于是大家商量过后,决定将所有铺面放在老周头名下,他是户主,放在他名下是没什么问题的。 当初买的时候也是用的公中的钱,只是生意的投入不一样而已,当时就分好的,现在这一部分并没有改变,该是大家的多少就还是多少。 只是需要补充一些东西。 比如把铺子都转到老周头名下,然后周立君再和老周头签订租赁的合同,回头拿到衙门里入档,这笔生意名义上就算是她的,只是私底下他们家里再另外签好契约,分好各自的份额就行。 京城的饭馆、雍州的商铺都记在了她名下,饭馆她只是担一个名,因为是周五郎和周六郎管着的,她还得与他们签订用人的契约,每月他们都从饭馆里支取工钱…… 雍州的商铺和面膏的生意本就一直是周立君管着的,现在也不改,只不过周立君也不是白干活儿的,每年她都能从铺子里多分半成,之前也是这样的,所以没怎么改变。 至于周四郎和周二郎现在做的生意,全都记在了她名下,她与他们都签订了用人的契约,商队归属于她。 不分家,这些只不过就是换个形式存在而已,需要改变的东西不多,向铭学带着周立君和周四郎跑两趟衙门就能办好。 不过这是明天的事了,老周头见儿子们还算齐心,心中高兴,一高兴就难得大方起来,“立君也不能白给你们管着这些东西,每年从公中拿出一笔钱来给她。” 但是给多少呢? 老周头纠结了一下后看向老妻,迟疑道:“给十吊?” 钱氏:…… 众人:…… 周四郎觉得他爹太小气了,道:“爹,一个月最少给个两吊钱吧?” 老周头:“那一年是多少?” “二十四吊。” 老周头一脸的肉疼。 周立君本想说不要的,毕竟她的生意本来就一直和娘家这边扯在一起的,她不过多担了一些名,最多一年多跑几趟衙门罢了,但见爷爷这么心疼的样子,她立即不反对了。 老周头挪了挪身子,见大家都不反对,只能点头道:“行吧,那就这么多。” 向铭学眼中都忍不住闪过笑意,和周立君回自己的家时就问,“这点钱并不多,你也不是非得要,何不拒绝呢?” 周立君道:“拿就拿了,回头用这些钱给爷爷买些东西他就高兴起来了。” 向铭学笑着摇头,“你呀,就是喜欢逗祖父。” 周立君在周满外放后不久就和向铭学在外面买了一个院子搬出去,也不远,就在常青巷那边,和白大郎白善他们的院子不远。 自己住有坏处,那就是家里人少了,她需要操心的事情多了,她现在每日出门,不是自己带着孩子,就是向铭学带着,要么就送回周宅里让婶婶们一起带。 好处就是更自在了一些,围墙之内都是自己的地盘,她想干嘛就干嘛,就是晚上在房间里吃饭也没人念叨。 向铭学牵着她的手往回走,笑道:“明日我与你们同去县衙,只不过罗江县那边……” “带上我爹,到时候我签好了文书,你让他带一个管事回去,他们就知道怎么办了。” 向铭学也是这样想的,他想了想后道:“你们家也该买几个下人了,这一辈还能你给担着,下一辈怎么办?忠心的仆人是要从小养着的,不说世家士族,就是一般的富贵人家也会养忠心的下人以备用。” “除了下人外,还可用亲族,你们家有能用的亲族吗?” 那当然是有的,七里村里这么多人呢,不过也得好好的挑,这是互相成就的事,要是生出怨怼就不好了。 周立信和周立如就是来旁听一下,听完就回家去了,周立信此时住在周宅里。 关辛考中明经后在京城求了官职,周立学和周立固的名次比较考后,所以补的是外放的官职。 第2997章 低调 因关咏留在了京城,周大郎就把女儿女婿留在了家里住,在京城居住也很不容易,关家在京城还买不起房子,租房子的花费也不低。 周立信和关咏走过甬道回家,他大松一口气,和周立信道:“这以后,家里的后顾之忧也没有了,剩下的便是谨言慎行了。” 周立信道:“爷奶提过了,让我爹他们在外头低调些,能不用小姑的名号就不用。” 现在周立学他们只是个小官,并不能庇护家里,所以周四郎他们走商遇到麻烦还是得用周满的官帖。 周家这边结束没多久,庄先生和刘老夫人就都知道结果了。 知道了结果,俩人都松了一口气。 庄先生微微一笑,打发了来送信的五头,和他道:“天晚了,明日你还要上学呢,回去休息吧。” 五头挠了挠脑袋,“吵到先生了。”然后就跑了。 刘老夫人笑容满面的看着方氏等人过来将玩疯的几个孩子带回去,见他们一直向后望不想走,便招呼孩子们道:“明日再过来玩,我让你们郑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点心。” 孩子们这才不挣扎的和各自母亲回家去。 送走一群顽皮的孩子,郑氏松下一口气,连忙和婆婆道:“母亲,周家没分家。” 刘老夫人颔首道:“我都听到了,这是好事儿。” 虽说分家了也还是姓周,对于周满来说,六个哥哥还是六个哥哥,但那是分开的,远比不上此时拧成一股的气势。 郑氏也直觉这是好事儿,高兴的问道:“明日要不要多做些好吃的庆祝一番?” 刘老夫人不由嗔了她一眼,“这事儿要低调,不能大肆宣扬,倒是可以多做一些点心送过去,到底是好事,大家高兴高兴还是可以的。” 周家也的确很低调,第二天便选了个不会有很多人在县衙办公的时间去办事。 因为没有递周满的官帖,县衙里的人虽然认得周立君和周四郎,却没多往心里去。 因为是双方自愿,他们又带足了要交的钱,所以很快就办妥了。 周立君干脆又申请了出关的文牒,向铭学现在还是良户,并不是商籍,虽然他被限定入仕,手上的商队也不比周四郎的小,但他田地多啊。 向家祖传下来的田庄,还有族人亡故后遗留下来的田地,皇帝当初为了以示宽厚,表达愧疚和安抚朝中士族,益州王被诛杀后他就全还给了向铭学。 凡交易田地出产的东西都不会被认定为商人。 以向家的田地规模,想要被认定为商籍,除非他失去大量的土地或者大规模的进行瓷器一类非田地出产的商品交易。 大晋对商人并不是只有打压,自然也有便利之处。 入了商籍,走商就要方便很多。 比如文牒,周四郎他们这些不是商籍的人组建的商队,每到一些关卡都要重新去盖印,交税后通过; 但商籍不一样,他们在出发地拿了文牒便可出发,沿路畅通,除非是出一些重要的关卡才需要重新盖印。 但速度也比他们快很多,程序不一样。 这也就算了,朝廷偶尔鼓励行商,还会减免一些商税,本来三十税一,一些地方为了吸引商人过关,会将商税压到四十税一,或者三十税一后返还一部分。 而这些,周四郎他们不是商籍,他们是没有的。 当然,这样的情况很少就是了。 周立君用自己的名字办了文牒,交给周四郎,“记得沿路更换,等到了夏州就换成我的文牒。” 周四郎头疼,“还得沿路更换,不然下次再换?不然我们岂不是又要多交一笔钱?而且人家问起来我怎么回答?” “就说你的生意被我收购了,你现在是我的管事。” 周四郎:“……行吧,你说了算。” 因为他们足够低调,所以没人留意到周家的生意悄悄变了,还是郭县令查账时发现了周立君的名字,这才知道周家那边将生意都归在了周立君名下。 他挑了挑眉,想到最近朝中的暗涌,将册子合上交给主簿,“没什么问题,将档案封存吧。” 主簿应下,他是以前跟着唐鹤的,知道唐鹤和周家关系好,这账也是特意给郭县令看的,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他便也将此事放下,按照惯例将档案封存。 郭县令等主簿走了,便忍不住摇头笑了笑,“他们倒是机灵,总能快人一步。” 快人一步的白善也是要求人的,庄先生便代他们去工部晃悠了一圈,刘焕主动带着他转悠,“工部里厉害的大人们很多,有修水利特别厉害的,有修建宫殿园林的,还有擅长设计武器的,但渡口嘛……我打听了一下,似乎就是崔大人厉害一些。” “崔大人?” “对,崔巍崔大人,”刘焕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崔大人其实最厉害的是修桥铺路,只是崔氏很不喜崔大人进工部,崔大人性格也有些孤僻,不太喜欢与人说话,我不一定能请得动他。” 庄先生问:“你说他会修筑渡口,他以前修筑过?” “是河渡,”刘焕道:“我知道的也不多,就从档案上查的,往前十年,户部拨款修筑的四个渡口他都参加了,其中有两个就是用的他的图纸,我问了一下同僚,他们都说要修海渡口,最好还是请教崔大人。” 庄先生便点了点头,和刘焕去拜访崔巍。 而此时,白善和周满他们也到了莱州渡口,正坐在渡口不远处的小摊子上吃面,只是一边吃一边小声的嫌弃,“可真难吃啊,都能排进我这么多年来吃过最难吃的食物里了。” 明达已经放下了筷子,闻言问,“你们以前还吃过比这更难吃的食物?” 周满没说话,白善和白二郎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含糊的道:“有的人总是不太擅长做东西的。” 比如周二嫂的菜,周四郎的面,满宝的所有食物。 周满哼哼一声,勉强将碗里的面吃完了,和他们道:“赶紧吃了,不要浪费。” 明达就一脸纠结的看着她碗里的面,满宝对她无比温柔,“你不喜欢吃就不要吃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然后把她的碗推给白二郎,命令道:“你吃了吧。” 白二郎抓紧了筷子,“我,我胃口有点儿小……” 别说周满和白善,连明达都看着他,骗谁呢,他哪天午食吃得少了? 第2998章 套话 白二郎最后还是没能将两碗面都吃完,实在是……太难吃了。 但这家店的生意竟然还挺红火,不少人排着队买。 白善他们也正是看到有不少人坐在凳子上和站着排队,这才选定了他家吃的。 几人勉强结束了午食,就一起打量这家的摊子和客人们。 难道是他们和莱州人对于美食的认知有差异,以至于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可人的舌头真的能差别这么大吗? 看着看着,白善终于发现了不对,于是他招手叫来摊主,“结账。” 摊主高兴的应了一声,却没动,依旧揉着面,让他儿子过去收钱。 白善就问:“一共多少钱?” 小伙子数了许久后道:“一共五十六文。” 周满不假思索便出口道:“你算错了吧?” 白善却问:“多少钱一碗面?” 因为他们吃面的人,小伙子还真以为自己算错了,心提了起来,不太确定的道:“应该没错吧,四文钱一碗,你们一共吃了十四碗。” 跟着明达的宫女不明白为什么结账这样的小事白大人要亲自过问,但见公主和驸马都没吱声,她们也就安静的坐着。 白善一边示意大吉掏钱付钱,一边笑道:“没有算错,正好是五十六文,这面比我们吃的任何一家都便宜,你们怎么卖这么便宜?” 小伙子就憨笑道:“正是因为我家的面又便宜又大碗,所以才这么多人买的呀。” 他接过大吉给的钱数了数,确认够数后就往衣兜里一塞,问道:“客官们都吃好了吧?” 白善颔首,“吃好了。” 小伙子便手脚麻利的将碗筷收了,白善他们看到这么多人还等着座位,也不好多坐,起身给客人们让位置。 一行人站到了路边,白二郎啧啧道:“难怪这么难吃,四文钱那么大一碗。” 明达对金钱不太有概念,尤其是这些小钱,所以问道:“很便宜吗?” 周满叹气道:“我们小时候去罗江县吃面,最便宜的素面,里面只加了一些葱花便要六文钱呢,有肉的七文到十文不定。” 明达:“他们家的面没有葱花。” “别说葱花,连油花都没有,他的面揉的也一般,”白二郎道:“也就比我们强一点儿。” 白善道:“他们吃的不是面,而是填饱肚子的面粉,你们没发现吗,来吃面的似乎都是码头上的苦力,对于他们来说,能吃这么大一碗面就很不错了,自然不会追求味道。” 白二郎嘟囔道:“就是便宜也可以稍微做得好吃一点儿的……” “行了,别纠结在这一碗面上了,我们是来看莱州码头的,赶紧的吧。”白善催促他们,“要是让莱州刺史和掖县县令知道我们悄悄的跑过来看渡口就不好了。” 俩人立即收声,不再纠结于面摊的面,一起往码头去。 莱州码头就在州治掖县之下,在城外,但距离城池并不远,这一处有繁茂的商业,不仅有酒楼、饭馆、客栈,还有娱乐行业呢,看着倒是跟一个小县城差不多了。 但只是掖县辖下的一个镇,在掖县城外,因为有渡口在此,很是繁华。 反正白善看着不比他的北海县差。 一行人装作行商去往码头,有眼尖的商号管事和帮闲看见他们,立即迎上去,热情的问道:“郎君娘子们是要找船吗?” 白善扫了他们一眼,果断放弃帮闲,应了商号管事一声,笑问,“你们家有船?” “有呀,不知道郎君是想往哪里去?” 他悄悄打量了一下周满和明达,觉得这两人气质都不错,而且衣着不俗,出门在外都带了三个伺候的丫头,还有一个一眼便可看出是胡人,他们的身份必定不低,因此笑道:“不知郎君是要坐人,还是要运货?” 白善问:“我想去江南一带,不知带人是怎么个带法,带货又是怎么个带法?” 几人说话都没有特意压低声音,附近不少人都听到了,大家悄悄打量了一下对方,便也蠢蠢欲动起来。 那商号管事一听,立即侧身道:“这一句半句的也说不清楚,码头脏乱,不如我们到酒楼里说去?” 商号管事想带白善他们去远一点儿的,好的酒楼里商谈,谁知道白善顺手就指了岸边一家酒楼笑道:“那我们就进去谈谈吧。” 白二郎也抬头看了一眼酒楼,嘟囔道:“早知道多走上一刻钟就是了。” 这儿有酒楼吃呢。 白善瞥了他一眼,率先往酒楼里走。 伙计见他们人多,立即上前招待,白善便道:“给我们在二楼找一个视野开阔,面向莱州码头的包房。” 伙计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商号管事,立即应下,侧身请他们上楼。 到了包房坐下,白善便觉得饿了,虽然才刚吃过一碗面,但那碗面实在是没滋味,于是便让伙计上一些他们酒楼的招牌菜,又点了几个时令菜后便让他下去了,“还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商号管事立即道:“不敢,在下余集,是余家商号的一个小管事罢了,不知郎君如何称呼?” 虽然他们已经尽量靠着行商打扮,身上穿的都是细绵,没有穿绸缎丝锦,但看着依旧不像商人。 白善笑道:“在下姓白,家中行一,这是内子,这是白二郎。” 商号管事来回打量了一下白善和白二郎,看不出年龄差距来,只能笑道:“大公子和二公子年龄很相近啊,难怪感情如此好。” 白二郎瞪眼,觉得白善在占他便宜,才要说话,就被坐在一旁的周满踩住脚,明达也抬手拎了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白二郎:…… 白善就问起他们家的船来,“你们家的船是什么样的,都能运什么货?” 这话一听就不行商,余管事谨慎了一些,笑道:“我们家有好几条船,运什么货的都有,却不知郎君们想要运什么货,运去何处?” 盐和粮食布匹差不多,都害怕受潮,因此他沉思片刻后道:“我想走些粮食布匹。” 余管事:“……去江南?” “是。” 余管事微微一笑问,“不知郎君要运的是什么布匹?” 粮食什么的,往江南运粮食,最近江南也没有大的天灾啊,用得着他们千里迢迢的运粮食过去吗?往北运他姑且还相信些。 第2999章 相逢有缘 白善他们聪明,人家管事也不傻好不好,而且你有没有货,多问几句就知道了,要运的什么布匹,产地哪里,要去哪里,需要多少人手,时间上可有要求…… 一番话下来,哪怕白善言之凿凿,说得好像是真的,余管事也觉得他们不是真的要运货。 而且相比于他们商号的船,这一行人显然对渡口码头更感兴趣,余管事觉得他们不似来找船运货,倒像是来掺一脚商船的生意,和他们商号抢生意呢。 所以一开始他还热情,谈到后面他就冷淡了许多。 白善心中叹气,他言语不真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们到底没有真正行商的经验,这是骗不了人的,他也不可能真的弄一批布料来走一趟江南。 消息是打听不下去了,白善很大方的付了饭钱,没让余管事掏钱,本意是表达歉意。 但这落在余管事的眼里就更显得白善他们居心不良了。 余管事恨不能拍自己一巴掌,觉得他这就是遇到快要入行的同行了,叫你多嘴,叫你脚快。 于是他也不想坐下去了,起身道:“白公子,余某人商号里还有事忙,今日就先行告辞了,白公子若有意走我们的商号,只管到余家商号来找我,不管运什么货,我都给您算便宜些。” 白善笑着应下,也不想再在酒楼里坐下去,他们是趁着休沐的空隙过来打探敌情,哦,不,是打探底细,所以他们的时间不多,明天就得回去。 他打算送走余管事便再去码头上找人聊聊天,找一下苦工也可以,他们虽然只能知道一些细节的事情,但窥一斑而知全豹,他现在还没找到可以造渡口的大匠,但可以先问问以前莱州的渡口是怎么建造的,要是能把当年那些工匠及其后人找到…… 白善算盘打得啪啪响,便也起身,打算送余管事下去。 周满他们也抚慰了一下被面伤害到的心灵,也跟着起身。 才下到二楼,二楼上也有几人要往下走,看到三楼有人下来便侧身让了让,白善偏头看了一眼,双方对上视线,都是一愣。 程九郎有些不太敢认,但一对上白善的眼睛,看到他眼中的惊讶,程九郎就知道自己没有认错。 他连忙躬身行礼,白善已经先他一步笑道:“原来是程兄,竟这么巧,你这是还在莱州,还是已经从江南回来了?” 程九郎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余管事,福至心灵,笑道:“才从江南回来,没想到竟会在这里碰见白公子。” 余管事认得程九郎,程家也有商船在此,但不大,且只有一条船,有时候他们的货装不完,便会在码头上找别的商号的船,反正大家多半会结伴南下或北上,这样安全一些。 他目光怀疑的看向白善,难道是他推算错误,这真是来做生意的,而不是来抢生意的? 他脚步顿了顿,然而白善已经送客,他就只能顺着下楼,离开前,他再次重申,“白公子,我们余家一共有三条船,有十来年的航运经验,比别的商号要安全许多,您考虑好了,可以带着货物来找我,我会找东家再给您算便宜些的。” 至于原价是多少,又便宜多少,到时候再说。 白善笑着应下,送走余管事后便转身上楼,和程九郎又重新叫了一桌酒菜。 周满和白二郎悄悄摸了摸肚子,觉得是吃不下了,再吃就撑了,对胃不好,所以他们只能看着桌子上的吃食叹气。 程九郎也没想到会遇见白善,一进包房便重新行礼,“程某人拜见白县令……” “快快免礼,”白善笑道:“我们有同行之谊,程九兄何必如此多礼?” 程九郎再行一礼,“当日同行不知白大人身份,多有怠慢,还请大人恕罪。” “这是哪里的话,那日我们相谈甚欢,哪里来的怠慢?”等寒暄完,白善这才和白二郎和公主介绍道:“这是我们上任时在路上碰到的朋友,程九郎。” 又和程九郎介绍道:“这是我师弟,也是族兄弟,他在家中行二,这是二夫人。” 程九郎立即行礼,“白二公子,二夫人。” 此时的程九郎单纯不已,并没有察觉出不对来。 双方这才坐下,程九郎知道白善的身份,自然知道他不可能是为了走货而来,但见他身边并没有莱州的官吏陪同,便知他是微服过来,这就有些微妙了。 就算北海县和掖县相邻,县令这样的主官若是没人邀请,一般也不会到临县来的。 “白大人来掖县可是有公干?” 白善笑了笑,没说自己是公干还是私自过来,只是道:“我来看一看莱州渡口。” 他看向窗外的码头,“早听说过莱州渡口,但我还没来见过呢,这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繁华得很。” 程九郎便道:“要论渡口,扬州和杭州的都更繁华,不过莱州码头虽小了些,却也能容纳不少船只。” “可有船只进不了渡口,须得停在外面?” “这是常有的事,”程九郎道:“尤其去年陛下拿下了辽东,有不少船只会往辽东去,从新罗和百济过来的船只也越发多了,渡口一时容不下这么多船只,大家就只能排队。” 白善目光微闪,“最长需要多久?” 程九郎笑道:“并不是很久,最多一个晚上加半天,若是迟迟不能进渡口上岸,船只还可以再往上去青州。” 白善也知道青州有个渡口,问道:“那为何不去青州呢?” “青州的那个渡口更小,不好停泊,又驻扎大军,商旅都不爱走那边。” 白善明白了,有大军在,说不定还要多一份孝敬之类的,事情更混杂。 白善问的是渡口的事,程九郎能知道的基本上不是什么秘密,在这里行商的商号多半都知道,所以他回答得很干脆,白善问什么他答什么,不知道的便直言不知道。 白善高兴不已,便问道:“程九兄可知道莱州渡口是谁画的图纸?” 程九郎愣了一下后摇头,“不知道,应该是工部吧,大人都不知,程某更不知了。” 第3000章 配角 他就是一个小行商,虽然来往莱州多年,但谁没事会去打听渡口的图纸是谁画的? 能知道渡口是在哪任县太爷下修建的就算不错了。 不过…… 程九郎心中一动,连忙道:“或许有一人知道。” “谁?” 程九郎道:“程某有一个朋友,他是青州人,姓钱,这位钱先生是个读书人,在县学里教过两年书,还在临淄县和青州刺史府里当过吏员,他不仅有才能还消息灵通,我等小行商不知道的事,他或许知道。” 白善挑挑眉,问道:“不知他此时在何处任职?” 程九郎面不改色的道:“他不适官场,所以赋闲在家,不过我想白大人若亲自上门去请,他应该愿意去北海县的。” 他道:“白大人不同于其他大人,以前他说起大人时也是赞誉颇多。” 白善虽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的确挺高兴的,于是问了钱先生的地址后记下。 白善又下去送了一趟程九郎,暗示道:“今明两日休沐,我们也就是出来走走,故不好多打搅莱州的士绅和官员。” 程九郎领会,立即道:“程某明白,大人放心,我不会泄露大人身份的。” 白善表示满意,还邀请他,“下次要是回青州,可以绕道来一趟我们北海县,本县请你吃海鲜。” 程九郎笑着应下,告辞离去。 白善看着他离开,转身上楼。 周满几个看着他乐,问道:“你接下来还要见什么人?” 他瘫坐在椅子上,摇手道:“不见了,今日累得不轻,不想动弹了。” 说是这么说,等到傍晚的时候他还是和周满带着大吉和西饼蹲到了码头和才下工,或者还依依不舍等着叫的短工们混在了一起,问起他们每日赚到的钱,搬运的货物种类,来往的船只谁家的最多,谁家的最大方之类的问题。 等聊完,白善手里的麦芽糖也送完了,天也快黑了,他起身怔怔的看了一会儿还在海上飘着的船只,转身牵着周满的手回客栈。 白二郎和明达也逛街回来了,他和白善道:“我们帮你问过了,从莱州渡口出去的货物,最多的是瓷器和漆器,还有就是布料和毛皮了。” “但布料也多以麻布和绵布最多,绸缎也有不少,但跟这几样比起来就少很多了。”白二郎道:“除此外,还有金银器、酒、药和铜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反正什么货物都有,我问了一下价钱,好些东西这里都比青州的便宜,那些店家说,别看这里和莱州城就半个时辰的路程,但价钱却是两个样子,好多人特意从城里出来这里买东西呢。” “不进城他们就少交一份入城税。” 白二郎问:“那你以后要不要把北海县衙搬到龙池去?那样能多收一份税?” 周满闻言看向他,道:“这可太招人恨了。” 白善也忍不住乐,看了一眼周满后道:“我可不要似傅大人那样被人记恨好多年。” 周满辩解道:“我没记恨!就是……忍不住念叨两句而已。” 白善:“然后想办法从傅家手里赚回来?” 周满:“……你别乱说啊,我和傅二姐姐可是好朋友。” 白善笑了笑,这才和白二郎道:“民富才是国富,县衙没必要和商人争这几分利,而且你也看到了,这一片的东西普遍比城里的便宜,所以县衙让的利最后还是要回到当地百姓的手中。” 说白了,他将县衙设在龙池收了他们的入城税,难道他们不会加在商品价格上吗? 就和小时候的满宝一样,傅县令收了她的入城税,她转身就提高了糖的价钱卖给傅二小姐,加倍从傅家身上赚了回来,最后总结下来都说不出到底是谁亏了赚了。 所以还不如手松一松,让他们便利,也让当地的百姓得些实惠。 明达瞥了一眼白二郎,见他一脸受教的模样,但一看就是没往心里去,便知他没有深想,她本想提醒一两句的,但想到他也不外放当官,想再多也没有,干脆问道:“父皇让你写的书怎么样了?” 白二郎身子一僵,说不出话来。 周满和白善立即看向他,“你写得怎么样了?” 白二郎撇撇嘴,不太高兴的道:“就写了一点点,不甚满意,我已经将其弃为稿纸了。” 周满就伸手道:“给我看看。” 白二郎不答应,“还没开始写呢,怎么给你看?” “就看稿纸。” “不行!”白二郎坚决不答应。 周满就眯了眯眼睛,“那可是写我的,凭什么不给我看?说,你是不是丑化我了?” “我没有!”他叫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白二郎没丑化周满,他就是忍不住照实写了而已,然后就写得不似神仙了。 他自己都觉得写得不好,神仙怎么会小气记仇贪吃成这样呢? 他有些不满的看着周满道:“这本书太难写了,我不明白,陛下为何要我来写。” 明达:“你写向公子都能写得这么好,满宝从小与你一起长大,她的事你都知道,应该更好写才对呀。” 白二郎沉痛的摇头道:“不,更难写了。” 白善忍不住道:“谁让你去写她,陛下是让你写神仙,只是要将其中的太白描写成满宝的样子而已。” 周满:“咦,不是主要写我吗?” 白善和白二郎道:“实在写不了,你就随便写吧,将太白的形象留着,我来写!” 周满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白二郎,“不是要写太白下凡记吗?” 白二郎却看着白善:“原来太白可以略写吗?” 得到白善点头后他便精神一振,高兴起来,“其实我最想写的是文曲星,文曲星下凡渡劫不比太白下凡渡劫更有看点?” “既如此我可要放开写了,那太白只是个小配角,嗯,那样都不用你帮我写了,寥寥几笔过去便是,不就是满宝的形象吗?简单,圆脸,白肌,活泼,罢了,勉强算你温柔吧,抱着一把琴,背着一个药箱行走天下?” 周满:“……几笔带过,那你还写我做什么?太白下凡来就是露个脸?” 第3001章 呼啦啦上门 白二郎一脸勉强的道:“罢了,我让我的文曲星生病,然后你去救他好了,你们毕竟是同僚,也有同门之谊吧?” 白善道:“还可以写天下大疫,太白治疫。” 白二郎一愣,连连摇头,“那样一来,主角还是我的文曲星吗?” “文曲星代表朝廷去抗疫好了,太白游历而来成了他的助手。” 白二郎勉强同意。 白善便轻咳一声,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后问,“你觉得我做文曲星的形象如何?” “不如何,”白二郎道:“文曲星在我心里是天人之姿,绝不是你这样的。” 周满:“那是杨学兄那样的?” 白二郎想了想后摇头道:“太俊了,我笔力若是不足,读者是看他的样貌,还是看他的才华?我自己想一个,你们别打搅我。” 白善和白二郎都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你一人能写好吗?” 白二郎一脸严肃的道:“《西行记》亦是我一人写的,你们怕是不知道它现在京城有多火热吧?” 可以说比向铭学的传记也不差,甚至卖出了更多本,明达都说了,连帝后和宫中的嫔妃都悄悄买了来看。 白善觉得这事需要多鼓励,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你多努力,若有不解的就问我们。” 周满:“比如抗疫种痘之事,可以问我。” “文曲星要写的文章诗稿,你要是缺了,我也可以给你写一些,免费给你借用。” 白二郎觉得只是用于话本的诗稿他可以随便写,他自己也会写诗的,虽比不上白善,却也不差,好歹他也是进士不是? 而抗疫种痘之事他不打算详写,既然是写神仙的,自然该有些神异才是,这样才能引人去看,也才能把人引到神仙上。 而一些基本的医理,还有种痘的不少注意事项和操作他都是知道的,甚至还参与过,所以他觉得应该没有请教他们的地方。 白二郎信心满满,回到北海县整理了一番后就开始拿出稿纸来写,既然太白不是主角,他就暂时把周满抛到脑后,重新构思起来。 文曲星要下凡历劫,太白星也要下凡,那干脆让更多的神仙下凡吧,嗯,就先从天上开始写好了…… 白二郎写起杂书来,白善则是处理了一下公务后发现没什么大事,一些小案件董县尉自己就处理了,都不用他上堂,于是他叫上大吉,和五月说了一声,“我去青州找人,午时娘子回来了告诉她一声,她便知道我干嘛去了。” 五月应下。 谁知道周满中午都没回来,她直接在医署里吃饭了,明达也在。 她们都没想到今天来医署的病人这么多,而且还多是女人。 从八岁到五十岁,呼啦啦的一群,都是女人。 就是已经接诊过不少病人的文天冬都有些手足无措,但来闻名而来的女病人们面对他更是无措,站在院子里离他远远的,一直看到周满才松了一口气,双眼都巴巴的看着她。 周满看见,也不想把第一次上门的病人吓走,看了文天冬一眼后道:“组织她们排队吧,我来给她们问诊。” 文天冬心下虽有些失望,但也松了一口气,他有点儿顶不住这些病人的目光。 满宝就进屋中坐堂,明达摇着扇子好奇的跟上。 来的女子们也听到了,立即呼啦啦的挤上去,想要冲到第一个。 文天冬连忙带着人张手拦住,“排队,排队,尔等先按照顺序排队,别挤着。” 没人听他的。 文天冬就威胁道:“看你们如此拥挤,显然是急症,再挤我就和先生一起进去给你们看!” 女人们“喝”的吓了一跳,齐齐后退,戒备的看着他。 文天冬抽了抽嘴角,就挡在门前,瞪着大眼睛看她们,“所以排不排队?” 大家这才拽着自家的孩子或者亲戚你挤我,我挤你的勉强排好队。 文天冬见他们没意见了,这才侧开身道:“第一个进去吧。” 排在第一个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她的手一前一后还拽着两个,一听说可以进去了,她立即拽了俩人就要一起进去。 文天冬无奈的拦住她道:“一次只能进一个。” 她有些着急,“哎哟,我就是带我儿媳妇和我女儿来看病,我再顺便来看看的,我得跟着呀。” 文天冬坚持,“看病一人进去就行,里面就是我们署令和……女眷,都是女的,她们还能吃了她们啊,放心,我不进去。” 妇人犹豫不决,“我带她们进去。” 文天冬还要拦,屋里的周满便扬声道:“让她们一家一起进来吧。” 文天冬只能让开,婆媳母女三人一起进去。 桌子靠窗放着,这样光线足,周满坐在桌子后面,桌子上放着脉枕等物,而明达公主正摇着扇子坐在一旁,正抬起头来一脸好奇的看着她们。 周满一脸的无奈,冲她们招手道:“上前来吧。” 妇人立即扯着儿媳妇和女儿上前,一脸的讨好,不太规范的屈膝行礼道:“大人,我是听我们里正家的娘子说大人这里看病不抓药是不要钱的。” 周满:“……倒也没错,来来来,我给你看看,放心,你要是不想抓药,我一定不给你开药方。” 妇人却没坐下,而是先把一直低着头不动的儿媳妇拉了上来推到桌子前讨好的道:“先给我儿媳妇看,先给她看,我不着急。” 周满便笑了笑,让她儿媳妇坐下,抬起头来。 只是她耳朵尖都发红了也不肯抬起头来,满宝就拉过她的手把脉,笑问道:“问什么的?” “问子嗣的,”儿媳妇没说话,妇人顺溜的接口道:“她和我儿子成亲半年了,到现在都没孩子呢。” 周满:“……倒也不用这么急,生育也是要看缘分的,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到了,我看她脉象还挺强劲的,你多大了?” 周满没忍住,低头去窥儿媳妇的脸,差点儿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明达忍不住用扇子遮住脸,泪花都快要笑出来了,她忙提醒道:“满宝!” 周满便微微坐直了一些,但依旧让她抬起头来,“我看看你的脸色和舌苔。” 妇人就推了一下她儿媳妇,“快抬起头来啊。” 第3002章 疼爱 她儿媳妇这才微微抬起头来,周满看了看后道:“脸色也还不错,没什么毛病呀。” 儿媳妇一听,大松一口气,头又抬起来一些,脊背都直了不少,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着周满。 周满对上她的眼睛,顿了顿后便问起一些更详细的问题来,她的手指没有离开过她的脉,又让她换了一个手把脉,这才和妇人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要不您让您儿子也过来看看?” 妇人脸色一白,连忙道:“大人,我儿子强壮着呢,下地可是一把好手。” “这个,肾元一类的东西虽然和身体情况有关,但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相关的,你先让他来看看?”周满道:“我看男子不育也很好的,在京城的时候就治好了不少不育的男子。” 她道:“女子不该讳疾忌医,男子也是一样的,我们医署给女子看病,但也给男子看病的。” 妇人:…… 她没能体悟到周满的好意,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扭头看向儿媳妇,就见儿媳妇也脸色沉沉的坐着,便一个激灵,先去安抚儿媳妇,“二娘啊,你是知道的,大郎一向强壮,他不会有那样的病的,说不定只是缘分没到,对,就是缘分没到。” 妇人安抚完儿媳妇又去求周满,“周大人,要不您再给我儿媳妇看看?” 周满微微皱眉,扭头问她儿媳妇,“你还要再看吗?” 儿媳妇有些不安,迟疑了一下还是摇头,小声道:“我回去会劝相公来看一看的。” 周满颔首,和妇人道:“她没问题的,气血旺盛,其实是很容易受孕的体质,她没怀孕,要不是你儿子有问题,便是缘分未到。” 她道:“其实我素来主张来求子的都要夫妻二人一起来,只有夫妻两个都没毛病,才有可能生出孩子来。这也没什么丢脸的,女人可能生不出孩子,男人自然也可能生不出孩子。女人的病能治好,男人的病自然也可以治好,都只是病而已,就跟发烧咳嗽一样,吃药治一治就是了。” 就是治得好,治不好的区别而已。 周满压下了最后这句话,鼓励妇人,“你儿子还年轻,有病早治,能够更容易的治好,年轻人恢复也快,若是拖下去,时间长了,那才难治呢。” 妇人想坐在地上大哭,但又怕把儿媳妇吓走,而且外面还有很多亲朋以及同村的人,要是哭出来,大家肯定都知道了,那可是很丢脸的事,所以她哭都不敢哭了。 只能点头。 周满就看向另一个小姑娘,她年纪小,才十一二岁左右,所以和缓了态度问道:“你是看什么病?” 小姑娘一时没敢说话。 妇人打起精神来,和周满道:“这是我女儿,已经十四了,只是长得小,且到现在都没来月信,我,我担心她是石女。” 周满便让她坐下,一边把脉一边问道:“她是足月出生吗?” “不是,早了一个月,我下地干活时脚滑了,跌了一跤后在地里生的,所以这孩子不好养,打小就吃不进去东西,怎么养也养不大。” 周满摸着她的脉,看了眼她有些青白的脸色和干枯的头发,问道:“平时饮食吃些什么?” “跟家里一样,”妇人道:“家里对她可好了,她爹和哥哥们吃什么,她就吃什么,但吃了多少好东西也不好。” 周满见小姑娘一直不说话,都是由她母亲代言,便笑着说,“我给你摸一摸肚子,坚持坚持身上看看有什么不适,走,我们进里屋去。” 周满带着小姑娘进屋,妇人抬脚就要跟上,明达眉头一扬,微微抬头,伺候在她身边的宫女便伸手拦住,不太高兴的看着妇人道:“周大人在里屋看病时不喜人跟着。” “我是她娘……” “别说你是她娘,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管用,周大人给皇后娘娘看病的时候,陛下都要退避三舍呢。” 妇人一噎,不敢说话了。 明达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摇着扇子,细声问儿媳妇,“医署能免费看诊的事你们村里人都知道了吗?” “知道的,”儿媳妇年纪看着比明达还小些,乌溜溜的眼睛小心的抬起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端坐在那里就好似仙子一样,一时手脚有点儿不知往哪里放,“以前周大人到村子里给人免费看诊过……” 只是怀疑的人多,虽然去凑热闹的人也多,但多是村子里的老人,他们是不许村里的年轻人和小孩儿去的,怕来的是坏人,万一是拍花子把人拍走怎么办? 即便周满身边带着一个衙役,大家也不是很相信她。 “前段时间里正家的娘子和我们说医署是皇后娘娘的恩典,说我们这些人看病,只要不抓药都不要钱,家贫的,连抓药的钱都可以免了,我们才知道县城里竟然真有这样的好地方。” 因为里正家的娘子吹嘘说她还见到了公主,就是皇帝的女儿,跟天仙一样,那周大人就是皇家的人派来的,专门给皇后和公主做功德的。 村民们深信不疑,这才相约着来县城领功德。 进到里屋的周满牵着小姑娘坐在一张病床上,将她的手拉过去按住脉,小声问:“你在家里早食都吃什么?” 小姑娘见她凑到耳边说话,声音温温柔柔的,大有和她说悄悄话的架势,犹豫了一下便也小声回道:“吃馒头。” “白面?” 小姑娘摇头,“怎么可能吃得起白面,是杂粮馒头。” “你喜欢吃吗?” 小姑娘犹豫了一下后摇头。 周满小声问她,“你喜欢吃什么?” 小姑娘也小声道:“我喜欢喝粥,吃饭也可以,吃馒头,我不好受。” “和你娘说过吗?” 小姑娘点头,声音低落,“我娘说吃干的好,吃得饱,有力气。” 但她脾胃弱啊,尤其是胃气不足,吃的杂粮不够细,对肠胃其实是一个负担,吸收还不好。 周满又问她,“你在家里要干什么活儿?” “我干的活儿少,我娘只让我洗衣服做饭,其他的事都让我哥哥嫂子们做了。” 周满:“……比如?” “比如打猪草喂猪,收拾猪栏,还有挑水下地之类的活儿,”小姑娘倒也坦诚,直接道:“我娘说这些活儿重,我身体不好,不让我干,全让我哥哥嫂子们做了。” 周满握住她的手道:“别的还罢,衣服你别洗了,换个活儿吧,打猪草就不错。” 小姑娘:…… 第3003章 都看病 周满看了看她的神色,好奇的问道:“你家养了很多猪吗?” 小姑娘小声道:“养了三头呢。” 那是挺多的,至少周满知道的,当下很少有人养猪,就是养,最多也只养一二头,突破两头的人家极少。 相比于养猪,更多的人喜欢养羊和养鸡。 因为吃羊肉和鸡肉的人多,吃猪肉的人……似乎也多? 周满发现她以前从没有留意到这一点儿,这会儿终于留意到了,她摸着下巴思考起来,他们家吃的猪肉多,但吃的鸡肉和羊肉更多。 而自她到京城后,去别人家做客,似乎很少看见猪肉。 倒是他们家饭馆有不少猪肉。 她好奇的问小姑娘,“你们家养这么多猪,是因为青州人都喜欢吃猪肉吗?” “不是呀,大家更喜欢吃羊肉,猪肉不好吃。” “挺好吃的吧,”周满道:“粉蒸肉和粉蒸排骨都好吃,卤猪脚也好吃。” 小姑娘双眼迷茫,周满顿了顿便问,“这些东西你都没吃过吗?” 小姑娘自卑道:“没有,我……我都没听说过。” “没关系,这个很容易做的,你家既然养有猪,我可以把方子交给你,嗯,粉蒸肉怎么做来着?得要糯米粉……” 俩人聊起吃的来,但周满也没忘了自己的事,将小姑娘从小到大的生活情况摸了个底朝天,然后才拉着人出去。 她和焦急等在外面的妇人道:“她是因为气血不足才没来月信的,而且她才十四岁,你也不要太着急。” 妇人着急道:“十四岁都能成亲生子了,因为她月信没来,家里都不好给她说亲。” 周满道:“这有什么要紧,女子成亲最好是十八岁后,即便她现在月信来了,你敢让她嫁出去吗?” 她示意妇人去看她女儿,“以她的身体情况,你让她在这时候怀孕生子吗?那是会要人命的。” 妇人扭头看了一眼女儿,小姑娘虽然已经十四岁,但因为身体不好,看着比同龄人小很多,身量如此瘦小,再想象她挺着一个大肚子…… 妇人打了一个寒颤,连连应“是”。 周满扯过一张纸给她开药方,道:“我给她开一副调理脾胃,补充气血的方子,只是这方子需要依靠饮食,吃了以后,她吸收会好一点儿,所以容易饿,你家得改一改,至少她最少得吃三顿。” “以粥水和米饭面条为主,”周满道:“她脾胃虚弱,吃杂粮不好克化,但小米粥可以吃,还有白米粥,早食和晚食都可以用这个,午食可以吃饭或者面条……” “家里有条件,多给她吃些红肉,不行就吃鸡蛋,每日一个两个就行,还有,她体寒宫寒严重,尽量让她不要接触冷水,她可以去做别的活儿,打猪草这样的活儿就行,动一动也有助于活气血,驱寒消淤……” 周满一一叮嘱过,然后将写好的方子给她,“我们医署的药价和外面药铺的一样,你若是不想在医署里买也可以去外面药铺买,收好药方,这药可以连着吃半个月。半个月后你再带她来看,若是调养得好,我会给她辅以针灸,对了,你家哪儿的?” 妇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想起听说的在医署看诊的规矩,连忙将户籍掏出来。 周满看了一眼,在一旁的脉案上快速的记下信息,扫了一眼她家的人口,觉得人不少,只是村子离得有些远,“虽然耗费时间,但半个月后还是要带她来复诊的,针灸对调节气血也很有效果。” 妇人小声的问,“那针……贵吗?” 周满大方的道:“若只是针,不用药,我免费给你扎,就是药……” 她想了想道:“也不贵,几文钱吧。” 妇人大松一口气,连忙应了下来,将药方折了放怀里,但依旧压着她女儿没让她起来,而是讨好的笑道:“大人,不如您现在给她扎两针?” 周满道:“现在扎是事倍功半,等她吃了药再来扎,那是事半功倍。” 那也是功不是? 妇人不愿走。 周满见状,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后便点头,“行吧,反正你也要看,那我就给扎几针好了。” 周满让小姑娘进里屋去,脱掉衣服躺在床上。 妇人拉着儿媳妇跟着进去,明达也好奇的跟进去看。 小姑娘见这么多人围着她,很是不安,就磨蹭着不肯脱。 周满见状就把人都赶出去,顺便将帘子给她拉起来,然后看向妇人,“让你女儿缓一缓,来吧,先给你看。” 妇人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毛病,她主要是带儿媳妇和女儿来的,结果被周满一检查,那是腰也不好,气血也亏损,毛病竟然比她女儿身上的还要多。 然后她也躺到了床上,和她女儿隔着一道帘子一起被扎针。 周满给母女两个扎了针,耳边总算是清净了下来,她转身出去看下一个病人。 这次进来的依旧是大的带小的,只是小的更小而已,只有三岁左右,是个小男孩儿,“……一直咳嗽,也用过药,却总是不好。” 在周满看诊时,孩子又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周满皱了皱眉,看过后便道:“医署里有药贴,我给你开方子,你去找文大人贴药,他的病症拖延的时间有点儿长了,最好住在医署里治疗。” 周满给她开了方子交给她。 小娘子没多犹豫,接过方子后就抱了孩子下去。 明达也常有咳嗽,所谓久病成医,何况她看的还是最优秀的御医,所以她也看出来了些,“这是寒疾当热疾来治了?” 周满无奈的点头,“很多人都觉得此时正是暑热之时,人不会受寒,只会受热,却不知道便是最热的三伏时候,凌晨时分也会有寒气,你也听到了,夫妻二人觉得热,因此开窗酣睡,那孩子着凉的可能性便更大了。” “前一位大夫开药辨错了症,”周满叹息一声,略过此事,“好在此时改过来也不晚,只是孩子要多受一些罪。” 今天来看病的人不少,基本上都是女人带着家中的儿媳妇女儿,甚至是孙媳孙女来的。 有些人是开了药回去,周满一律叮嘱服药的日期,好了就不必再来,没好就一定要来,依旧是看诊免费;而有的人周满要一再叮嘱到了时间一定要再来。 比如那对婆媳母女三人,周满就叮嘱道:“吃完药一定要来看,这些病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治好的……” 妇人一脸恍惚的点头,两手都提着药的把儿媳妇女儿拽跑了,她到底还是在医署买药,而且还买了不少。 第3004章 实习 满宝以为她们要半个月后才来的,没料到第三天就又来了,而且这一次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院子里全是求诊的女子,带着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岁上下,全在文天冬那边排队问诊,所以男子一进来,不仅自己脸色通红,有点儿举不动脚,女子们也呼啦啦的离他老远,尽量躲着他走。 男子说什么也不愿意往周满那边去了,坚定的站在了文天冬那一排队伍的后面。 他娘拽了他许久他也不肯挪步,“娘,这边是男大夫,都是大人,我在这边看也是一样的。” “哪里一样了,你没听人说吗,文大人还是周大人的学生呢,这先生自然是比学生厉害的,你赶紧过来。” “我不!” 妇人抬手就捶他。 一旁的儿媳妇见了忙道:“娘,不然我与您去排队,等到了再把夫君叫过去就是。” 好容易才说服了他来看大夫,可别还没看就把人给打跑了。 妇人一想也是,就夸儿媳妇,“还是你想的周全。” 自从知道儿媳妇的身体没毛病,有毛病的有可能是她儿子后,对着儿媳妇她就一直有些气虚,不自觉的就有些讨好。 婆媳两个拉着小姑娘先去排队了,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儿媳妇就过去边上将男子拽了进去。 却不知这种欲盖弥彰的动作更引人注目。 周满对他们的觉悟却很满意,一看到男子便招手笑道:“过来,我与你看看。” 男子脸色涨红,几乎同手同脚的上前,在周满的示意下坐下。 见他脸色困窘,明达非礼勿视,起身带着宫女转过一道屏风,出了后门往后院去了。 屋里一下只剩下听吩咐的西饼和病人一家了。 周满看了看男子的脸色,问了他一些问题,因为问题太过私密,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他娘就捶了他一下,“问你你就说,这可关系到咱家的子孙后代。” 男子这才支支吾吾的说了。 周满便起身走到他身边,直接上手按了他身上几个穴位,问了一下他的感受后便道:“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我给你开一些药,再给你扎针,嗯,你每隔五日来一趟医署,我给你换药和扎针,先服药三个月看看效果。” 妇人没想到还真是她儿子的问题,连忙问道:“不知他是什么问题?” 男子脸色通红,然后又有些白。 周满安抚他们道:“弱精,这毛病可治的,而且他也还年轻,压力不必太大,回去后注意休息,但也要保证精神,莫要颓废。” 妇人一再询问,得到保证可以治疗后这才拿着药方要去抓药,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连忙拉了她女儿道:“大人,您再给我女儿扎个针?” 周满点头答应,反正她哥哥要扎,顺手再给她扎也不费多少时间。 她在脉案上写下针法,问男子,“你是要我扎针,还是要文大人扎?” 男子连忙问:“文大人也能扎针吗?” “自然,他也是学过针灸的。” 男子立即道:“我要文大人扎。” 周满便点了点头,将纸交给他,“过去找文大人吧,将这张纸交给他,他就知道了。” 不等妇人反对,男子拿了纸就走,他可不要再当着女大夫的面脱掉衣服扎针了。 他以为他去了文天冬那边就算躲过了,却没想到他脱光了只穿着一条裤子趴在床上时,周满和文天冬一起进来了。 男子:…… 他恨不得当即晕过去,但晕不过去,只能趴着装死。 文天冬不觉得有什么,在京城的时候,多少男子求到太医署来要请周博士问诊,有一些还是千里迢迢从外地赶来的。 脱衣服怎么了? 在教学男子不育这一堂课时,周大人甚至面向外面招募病人,招来的病人她会免费看诊,但需要给她的学生教学。 不仅他们,针灸科的其他女同学,还有体疗科的女同学都是跟着一起观摩的。 来报名求医的病人依旧络绎不绝。 有些病人钱财有限,在济世堂堵不到周博士,有没有能力通过官方求医,就只能在太医署外等着,就等着太医署招募病人时一拥而上报名。 所以他不觉得周满出现在这里有什么问题,难道先生她看的男人身体还少吗? 周满主要是来看文天冬施针的。 别看到京城和周满求医的不育患者很多,但落到这些学生手里的病人,几乎没有。 除了周满,他们还会向刘太医、济世堂那边的丁大夫等人求诊,反正就是不太信得过太医署里还没毕业的学生。 也就周满了,仗着自己的名声招募来一批病人给他们观摩学习,但也只能观摩。 已经承诺了人家,只要给学生们看,她就亲自治疗,那治病的事就不能假以他人之手,所以文天冬还是第一次上手给不育的病人扎针。 周满袖手看着他动作,几乎不出声。 文天冬拿出自己的针袋来,深吸一口气后便开始在他的身上寻找穴道,他按了按他的后背,让他放轻松。 虽然男人们很不想承认,但不可否认的是,生孩子就是两个人的事,生不出孩子来,有可能是女子的原因,自然也有可能是男子的原因。 虽然这方面请医问药的夫妻很少,但杏林界也自有数据和推测。 凡是出身正统的大夫都知道,不育与不孕差不多是一半一半吧,两者数量应该是差不多。 文天冬在太医署曾经听周太医和刘太医他们蹲在一起聊天推测,认为这种平衡也是属于阴阳的一部分。 这天下的男女,除了打仗和天灾人祸等一系列的外因外,数量其实是差不多的,一半一半,老天爷似乎有意在控制阴阳,连数量都要差不多。 以他们多年的看诊经验和各药铺医馆回馈的数据来看,这天下不孕不育的男女其实也差不多是一半一半。 就连长寿的男女数量,也差不多是一半一半。 以至于有段时间太医署里特别流行这句话“一半一半吧”,这口头禅就是从这儿来的。 既然不育的人有这么多,那能看这个病的大夫就很有前途了,文天冬也有意掌握这门技艺的,因此他拿出了自己最好的状态,瞄准了穴位就开始扎下去…… 第3005章 初见成效 周满袖手在一旁看,看他扎完后便点了点头,很是满意,虽然下针的手不是很稳,速度稍显迟缓,但瑕不掩瑜。 她对文天冬道:“这个病症留给你,待看完了病人我教你辨症用药,等他扎完针,你给他摸一下脉象。” 文天冬心中大喜,面上却不动声色,恭敬的应下后目送她离开。 周满回到自己的诊室,继续叫下面的病人进门,在后面也没几个病人了,周满看完以后便清闲了下来,她看了一下时间,干脆进屋里找扎针的病人聊天,“下个月你们就要秋收了吧?” 小姑娘已经睡着了,没回答,一旁陪同的妇人便连连点头道:“是啊,现在地里的稻穗已经垂下来,再过十来天就能收了。” “你们到时候还能来看病吗?”周满很好奇,“这次是农闲,所以你们才进城来看病的?” 妇人就叹气道:“虽然地里忙,但有病还是得来看的。” 话是这样说,但儿子女儿要不是得了这样会断绝后代的病,他们也不会急在这时候上县城看病的。 不仅抓药要钱,来回县城也耗费时间呢。 周满点了点头,开始计划起来,若是农忙了医署没人,她要不要去青州城将医署建起来,顺便去临淄县下乡呢? 此时,北海县大兴屯一户人家里正发生剧烈的争吵,一个少年冲进屋里将一床被子往外抱,铺在了板车上,然后进屋背出一个身形佝偻,瘦削的妇人来…… 还没等他把妇人放到板车上,屋里一个瘦削的成年男子同样怒气冲冲的出来,直接一脚踹在少年的屁股上,少年往前一扑摔在了板车上…… 妇人大惊,生怕压到了他,连忙撑起手臂要起身,结果她手臂也没多少力气,一下压在他身上起不来身,见丈夫还要上来踹人,连忙挥舞着手臂挡他,“别打了,别打了,我不去,我不去就是了……” 屋里哭着跑出来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和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俩人都不敢上前,只敢站在一旁哭,声音尖锐的叫着大哥和娘亲…… 少年一手往后撑住母亲的身体,一手按在板车上爬起来,这才把母亲放在板车上靠着,他双目通红的看着父亲道:“里正说了,父亲打老婆儿子也是犯法的。” “放你娘的狗屁,你连命都是我给的,我打你犯的什么法?” 少年倔强的仰高了脖子,红着眼圈道:“里正说了,下户去医署看病不要钱,昨天三婶他们去看病回来也说了,他们抓药就是不要钱的,你为什么就不答应让娘去看一看?” “她看了有啥用,”男子一脸嫌恶的道:“已经瘫在床上这么多年了,谁能治得好?说是抓药不要钱,谁知是真的还是假的?而且进城不要钱,吃喝住不要钱?就快要秋收了,你就不能听话点吗?” 少年坚持道:“我要带娘去看,三婶他们已经去过了,就是免费的!” 男子见儿子一再忤逆他,不由暴跳如雷,“我不许!” 见他想要动手,少年就上前一步挡在母亲前面,只是双腿有点儿发抖,连声音都有些抖,但他还是直直地看着他,声音很大的喊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去找里正,说你又动手打我们了,里正说了,这是犯法的,这就是犯法的!” 想到上次因为儿子告状,里正将他叫去训了一顿,让他大丢脸面,他就不由捏紧了拳头。 但他一时没动作,妇人欲言又止,想要为父子两个说和一下,但抬头看到大儿子单薄的背影,想到这几年生不如死的躺在床上,她便咬咬牙忍了下去,脑海中不断的重复着这段时间儿子悄悄和她说的话,“……特别厉害的大夫,还能给皇帝和皇后看病呢,是个太医,里正家的娘子说,公主就住在她家里,这样厉害的人物,肯定能治好娘的腿。” 妇人沉默着,男子也沉默着,少年便转身快速的将倒地的母亲和板车一起扶起来,胡乱的将被子塞在板车上,弯下腰拉起板车时偷偷抬眼看了一下站在门边的弟弟妹妹,他直接拉着车转身走了。 男子见状,大怒,气得将院子里的凳子给踢飞了,一边大骂起来。 站在门边的两个孩子吓得一个激灵,女孩立即拉着弟弟悄悄退回了屋里,然后回屋拿起一个包裹溜到母亲的房间里,推开窗丢出去。 少年果然在窗后,他接住包裹,叮嘱小女孩,“你看好弟弟,离他远一点儿,他要是打你,你就跑到村子里,顺便谁家,钻进去就好了。” 小女孩点头。 少年推起板车正要走,妇人突然道:“大郎,我们把你妹妹和弟弟都带上吧。” 少年一愣,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弟弟妹妹正趴在窗口那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少年心内一滞,不知为何也有些害怕起来,他爹动手还是有分寸的,前提是不能喝酒,他一喝起酒来,手上就没分寸了。 以前他和娘亲在家还能护住他们,他们要是不在家…… 少年放下板车,回到窗下,小声道:“爬出来,我抱你们。” 小女孩和小男孩大喜,一前一后的从窗口那里爬出去…… 少年将窗户关上,推起板车就快步走,“快点,让他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 小女孩立即牵着弟弟小跑着跟上…… 在北海县另一个方向的小溪村里,一个少女正飞快穿过村子跑回家,她气喘吁吁的推开门,大叫道:“娘,娘,去县城看病的二伯母他们回来了,他们说在县衙看病真的不要钱。” 正在院子里搓麻绳的妇人闻言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少女高兴的道:“娘,送爹去县城看一看吧,说不定能治好呢?” 妇人犹豫,“真的能治好吗,之前找了那么多大夫……” “可这位大夫是京城来的,还是太医呢,你知道太医吗?就是官,能给皇帝和皇后看病的神医,连二伯母他们去抓药都不要钱,我们家比他们家还穷,肯定更不要钱,我们就去吧。” 屋里传来重重的咳嗽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吸了风,咳了很久才停下,她听着既烦躁又心疼,最后还是点头,“等你大哥从地里回来我们就去。” 随着去医署看病的人越来越多,免费抓到药的人也越来越多,医署的名声也传得更广了些,闻名而来的病人也越来越多…… 第3006章 坚强 白善从青州带回来一个文士,姓钱,人暂时安顿在驿站里。 周满便恭喜他觅得良才,白善就抬头定定的看着她。 周满触到他的目光,往后微微一倒,问道:“干嘛这样看我?” 白善便淡淡的道:“钱先生不是为我而来,是为你而来的。” 周满满眼迷茫,“为我?” 白善颔首:“你医署不是缺人吗?” 周满愣愣的点头,“对啊,我在等着刺史给我送人呢。” 白善就道:“钱先生已经在刺史府、临淄县都任过吏员,听他言语,他很喜欢医署,所以想在医署中求职。” 白善去青州城跑了两趟,第一次正巧钱先生出游,所以错过了,隔了两天再去,总算堵住了人。 但钱先生却无意进县衙了,反倒对医署很感兴趣。 他本就想去医署中求职,白善找上门来他想也不想就收拾东西跟人走了,但醉翁之意却不在酒,他不是想当白善的手下,而是想当人家夫人的手下。 白善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只能把人带回来了。 “今日天晚了,不好为你引荐,明天待我忙过县衙的事我便带他去医署见你。” 自己的医署能被人看重,周满自然高兴,因此开心的应了一声。 第二天周满还没去医署呢就盼着见一见那位钱先生了,结果到了医署便想不起她来了,今天来的病人似乎格外的多一些,好多人都还等在门外呢。 周满带着西饼快到医署门口时,医署的大门正在打开,等候在外来求医的人立即呼啦啦的进去,差点儿把开门的费老头给挤到地上。 费老头扶着门板道:“别挤了,别挤了,周大人还没来呢……哎哟,大人,您来了。” 费老头看到在人群后垫着脚尖往里看的周满,连忙侧身想让她进来。 周满挥了挥手,让他先把求医的人都放进去。 大家都呼啦啦的挤进医署里,紧赶慢赶,在野外过了一夜,一大早便推着板车,带着母亲和弟弟妹妹进城来的少年一路打听着赶过来时,便看见大家都挤进了医署里,他生怕落后,连忙小跑起来,到了门前丢下板车就要背起母亲进门,结果因为力气小,第一下还没背起来。 周满看见便伸手帮他抬了一下,顺便帮他扶着人,扫了一眼依偎在车旁的两个孩子便问道:“板车要不要推进去?” 少年努力的抬起头来想要去看帮助他的人,却只抬到了一半,所以只能道:“多谢娘子,帮我把车放到门槛边上就好,一会儿我再出来拿。” 周满应了一声,却招手叫来西饼,一人抱了被子,一人拖着板着就进院子去。 西饼将车放在门槛里,周满将被子放在车上,就扶着他背后的妇人往里去,一路将人引到后面的房间里,直接指了一张床道:“放在床上吧。” 少年稀里糊涂被引着往里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这是何处?” “这是给病人住的地方,先把人放下吧。” 周满扶着妇人躺在了床上,少年这才看清周满的样子,一眼便知她不是来求医的人,正有些犹豫,文天冬进门来,行礼道:“先生,前头院子大家已经排好队了。” 他好奇的看向床上躺着的妇人,“这是……” “这也是新到的病人。”周满扭头问少年,“你们吃过早食了吗?” 少年愣愣的摇头,反应过来又立即点头。 周满便道:“有干粮吧?医署后厨有热水供应,还有消暑汤,你们可以喝一碗。” 说罢她点头出去,先去院子里看排队的病人,等到中午要吃饭休息的时候她才带着文天冬过来。 少年忐忑的站起来,他这会儿已经知道周满的身份,今天一上午都在努力的帮医署打扫卫生,分消暑汤之类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希望周大人能留下他母亲在这里看病。 他们也正在用午饭,是少年从家里带来的黑馍馍,在温水里泡一泡就能吃。 他悄悄准备了好几天,但也不多,这会儿他和母亲分了一块,弟弟妹妹俩人分了一块。 周满扫了一眼,就问少年:“你带户籍了吗?你家是下户还是中户?” 少年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家是下户!” 他立即打开了包袱,从里面拿出几张户籍给周满看,这是他偷拿出来的,特意装在包袱里,让他妹妹从窗户里扔出来给他。 周满翻了翻后颔首,将户籍还给他,这才上前去看他母亲。 妇人有些不安的躺着,周满站在床前看她,笑问:“别紧张,你是腿不舒服?” 妇人小声的应了一声,“站不起来。” 周满便伸手去摸她的腿,一边看她的神色一边问,“是为什么站不起来的?腿受伤了?” “没有,”这才是妇人一直惶恐,家里也一直不愿给她看病的原因,她捏紧了衣角道:“就突然走不动路了,前一天还好好的,睡一晚上,早上就怎么也起不了身了……” 周满一听,很好奇,文天冬也不由上前两步,和先生一起低头看向妇人的腰部。 周满也怀疑她是腰出了问题,于是卷了卷袖子,开始从她的头检查起来,“多长时间了?” “四年了。” 不短了,但她的腿肌肉还可以,看来她有努力动弹过,护理得还算好,周满问:“在起不来前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或者说异常。” “腰特别的酸疼,但我已习以为常,当时并不觉得是问题,不知这算不算?” “算,”周满想,都习以为常的酸疼了,这本身就有问题,她一一往下检查,按一个地方就问她感觉,等按到腰部时,她有时说没什么感觉,有时又说很疼。 周满便按到了腿上,她是有知觉的,她按穴位时重了她甚至还能做出反应,但就是站不起来。 这不是腿的问题。 周满检查完,看了旁边跃跃欲试的文天冬一眼,问妇人,“你可介意文大人为你检查一遍?” 第3007章 话唠 妇人脸色一白,苍白着脸问道:“和大人刚才一样检查吗?” 周满颔首,“对。” 妇人支吾着不肯应下,刚才周满可是从头到尾给她摸了一遍,要不是她儿子也在,周满和文天冬又都是官员,她甚至不想让文天冬留在这里看。 让一个陌生男人看着自己被摸了一遍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更不要说还要给对方摸了。 周满见状也不勉强,和文天冬道:“那你先出去吧,我要再看一看她的腰背。” 文天冬有些失望的应了一声,这样的病症很少见,可惜患病的不是个男人。 少年也退了出去,周满叫来西饼,俩人解开她的衣裳将人翻过来检查了一下。 周满双手在她后背细细地一路向下摸,摸到后腰时,可能是太疼,她忍不住闷哼了两声。 周满问了些问题便心中有数了,正要给她穿上衣裳时见她肚子上似有淤青,便又掀开了衣裳探头往前看。 她伸手按了按淤青处,问道:“这是怎么来的?” 妇人疼的一缩,脸色微白道:“不小心撞的。” 西饼也看了一眼,有些愤怒,“这一看就是踢的,都能看出是脚印大小来。” 妇人白着脸没说话。 周满便干脆将人的衣服裤子都撩开检查了一遍,发现她身上,尤其是腿上有不少淤青,多是掐的和捶打,好在都没伤到骨头,但最严重的也伤到了筋。 周满抿了抿嘴,和西饼道:“回头我开了药膏,让邵婆子来给她化开后上药。” 西饼应下。 周满这才收手,让她穿好衣服。 妇人忐忑的问:“大人,我的病能治吗?” 周满想了想后颔首,“可以治,只是需要费的时间长一点儿而已,现在医署有房间,你既是下户,那便住在此处吧。” 妇人愣了一下问,“不知一日要费多少钱?” 周满道:“你住在这里不要钱,但饮食需要自己负责。” 周满出去和文天冬商量病情,少年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们,周满也不赶他,他想听便让他听,“是腰痹。” 文天冬也诊出来了,但腰痹疼痛到下肢完全无力,他却是第一次见,想到刚才病人的自述,他不由问,“是因生产之故吗?” 一旁的少年立即绷紧了脸,不由插嘴问道:“难道我弟弟真的是天煞孤星?” 正要说话的周满:…… 目光看着周满正待倾听的文天冬:…… 师生两个立即扭头看他,很好奇的问:“这个结论是怎么出来的?” 少年心神俱失,难过的道:“不是你们说和生产有关系吗?” 周满颔首,“你母亲说她病发的时候她才出月子没多久,可这和你弟弟是天煞孤星有什么关系?” 最近白二郎正在写天上的各种星星,周满正是对此极为好奇的时候。 少年:“我娘生我弟弟的时候下雨,我奶奶出门摔了一跤,抬回来没几天就死了,村子里人都说是我弟弟克死了我奶奶。” 周满瞪大了双眼。 “后来我娘才出月子没多长时间就瘫倒在床,村子里的人更说是我弟弟克的……”所以他爹还想过把他弟弟给送人,但附近几个村子都没人敢要,扔了他和他娘都不答应,他倒是扔过一次,少年跟在后面又给抱回来了。 他是不相信他弟弟是天煞孤星的,但大人们也这么说的话…… 文天冬忍不住道:“这不是无稽之谈吗?你母亲自诉生产后第三日就开始下地,既要洗衣服做饭,又要下地割稻子,别说她才生产,就是个正常人也很可能会累倒的。” 周满颔首道:“她是劳损所致,劳伤则肾虚,虚则易受于风冷,何况你母亲当时还在月子这样特殊的时期,完全不懂保存自身。” 又是洗衣服,又是弯腰割稻子的,就算当时没出事,等年岁稍大一些,身上也别想有好的地方。 少年一愣一愣的,问道:“那,这到底和我弟弟有没有关系?” 文天冬:“当然没有了。” 周满:“当然有了。” 文天冬默默地扭头去看周满,周满一脸严肃的道:“这件事有关的人可多了,最多的可延伸到你的祖宗十八代,你想,你祖上要是富贵,传到你家的时候还很有钱,有钱到不需要你母亲亲自下地干活儿洗衣服,这样的事还会发生吗?” 少年摇头。 “你弟弟要是不出生,你娘会做月子吗?” 少年摇头。 “但换一句话问,你弟弟就想出生在你家吗?他能选择吗?” 出生是不能选择的,少年继续摇头。 “那你娘是怎么怀上你弟弟的?到头来不还得怪你爹你娘吗?他们要是不怀上孩子什么事也没有,再往上,你外祖家要是不把你娘嫁给你爹,这件事也不会有,你爹一家要不是这么穷,这些事也不会发生……” “再往上,那能找出来的罪人就更多了,但有什么意义呢?”周满道:“事情已经发生,你们只要知道这病是怎么发的,将来引以为戒便是,接下来便是要知道这病要怎么治就可以了。” 文天冬见先生大有往下的意思,连忙趁着她换气的功夫道:“先生,我们不如先去用午食吧,再讨论一下她这病怎么治。” “周大人,文大人,白县令带了一位先生来,现正在前院里和病人们说话呢,五月姐姐还送了两个食盒来。”一直等在一旁的小寇连忙道。 周满一听便知道是钱先生到了,她便点了点头,叫上文天冬一起,“我们一起用个饭。” 说完才和少年道:“别想太多了,你弟弟不是天煞孤星,说起来还是他运气不太好,正巧赶上了这些,倒霉的不是你的家人,反倒是他。” “不过这世上的事,祸兮福所倚,谁知道他将来是不是很有后福呢?”周满毫不客气的道:“你娘的病完全是自己作的,至于你奶奶,只能说是运气不好了,但你要知道,这天下之大,一时一刻都有人出生,也都有人死亡,难道他们也是天煞孤星吗?” 少年已经双眼迷茫,叫她说得脑子都成浆糊了,显然被这些话冲击得不轻,然后还没有完全听懂。 文天冬同情的看了一眼少年,催促周满,“先生,我们快走吧,别让白县令等急了。” 第3008章 双选 周满点点头,正要和文天冬走,想到屋里的两个孩子,还是没忍住和少年道:“你可以去后厨里要些馒头和汤水,今天先将就吧,但你们要想在县城生活,总要自己挣伙食的。” 少年连连点头,一脸感激的看着周满,“多谢大人,我会努力赚钱的。” 医署不收治病的钱,又让他们住在此处,比他来前预想的已经好很多了。 白善和钱先生正和来求医的人坐在廊下的凳子上聊天,看到周满过来,他便笑着起身,“看完病人了?” 周满微微摇头,目光落在他身后一个中年文士身上。 对方也正注视着周满,目光一对上,对方便拱手一揖,“钱某拜见周大人。” 周满对于有眼光的人素来宽容,因此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回了一礼后道:“钱先生客气了。” 她笑着侧身,让文天冬上前来,和钱先生介绍道:“这是我学生,也是医署典药文大人。” 钱先生连忙又和文天冬行礼。 四人这才转到后院。 五月都将饭菜热了一遍,见他们终于过来用饭,立即出去端了温水来给周满几人净手。 周满洗过手后在桌子边坐下,和钱先生道:“饭菜简陋,还请钱先生不要介意。” 钱先生表示很好,一点儿也不简陋。 周满与他寒暄了几句便直接问道:“白县令言钱先生有意我医署?” 钱先生正色,一脸严肃的点头,“医署关乎民生,但仅下户免费一条某便觉得很难持久,所以我对医署一直不看好。但我观大人来青州后的作为才知道,医署最紧要之处不是在于免掉下户的药费,而在于让天下贫困之人养成看病的习惯,尤其是天下女子,养成有病求医的习惯。” 周满眼睛大亮,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正是呀,先生真是我知己。” 白善就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钱先生这才不好意思的道:“我之前只是似有所感,并不能窥见全貌,还是昨日见到了白县令,和县令恳谈后才知大人的深谋远虑,某惭愧,当不起知己一说。” 周满叹息一声,扭头和文天冬道:“我不知将来医署会怎么样,是会和前朝的太医署一样只存在十几年便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天际,还是会如同六部一样一经创立便能经久不息。我等能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当下的事,做好了当下的事,再为将来考量一二就算无愧于心了。” 她道:“当下的事便是为天下人医,不仅包括权贵富人,也包括平民和贫民,凡为人都在这其中。尤其是贫困之人,他们若能知道就医的好处,哪怕将来医署不在了,他们也可向其他药铺医馆求医。” “若能在治病时普及一些常见病患所用的药材和治疗方法就更好了,”周满道:“就算他们将来实在看不起大夫,也可凭借自己知道的一些医理自救,我们如今人少,能做的还很少,但太医署还在开,将来会有许许多多的同道加入到其中来,我希望你们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将来会有怎样的影响。” 文天冬起身恭敬的应下。 钱先生眼中神采奕奕,他忍不住高兴的和周满道:“我便是因为周大人才选择的医署。” 当初在青州酒楼里见到白善夫妻,他便一直留意着。 他想要出仕,但他能力有限,他不仅需要伯乐,更需要知己,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上官才行。 他看不上前任刺史,更看不上前任县令,连路县令他都不是很喜欢,所以他炒了前任刺史和前任县令,在路县令找上门来时便拒绝了对方。 白善倒是一个更好的人选,他不仅更年轻朝气,也更有抱负,钱先生一开始也的确很心动,想着是不是来北海县求个官职试试看。 实在不合适再辞官呗。 反正他已经辞过两次,再辞一次也没什么。 但他看着北海县,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被医署吸引去了。 他最后更属意医署便是因为周满。 她不仅是青州医署署令,她还是太医署的创始人之一,她的意念代表着将来太医署的发展方向,而医署是太医署在地方的缩影。 相比之下,白善还只是一个县令,县令上面有刺史,刺史上面有节度使,再上面还有京城朝廷,有皇宫,有皇帝。 对于职权的话语权,周满一定远胜白善。 周满一个年轻女子,初到北海县就能够背着药箱顶着大太阳走遍县下村庄,有此可见她对医署的重视和信心,跟着她,钱先生更自信能施展自己的才能,做出一番功绩来。 钱先生倒是挑中了周满,周满便也不客气的问他,“那先生何以知道医署就能挑中先生呢?” 钱先生就不由坐直了一些,和周满道:“从今日来就医的人看,北海县医署的名声已经打出去,大人再不用,或者说可以尽量减少下乡了,接下来大人要做的应该是建设青州城那边的医署。” 他顿了顿后道:“大人一开始选择北海县建立医署的确是最好的选择,这样在青州城建立医署后还能以此为借口在青州治下再选几个县来建立医署分部,这样一来,整个青州的百姓都能够就近到医署看病。” 就不知道太医署能不能给青州拨出这么多人来。 周满挑眉,和白善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打算在青州治下共开三个医署的事并没有公开,目前还只是刺史和七位县令知道,周满可以肯定,知道此事的人一定不超过二十人,就不知道他这番推测是完全的推测,还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她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他的话,“钱先生能为此做什么呢?” 钱先生道:“说来惭愧,某蹉跎三十年,现在年过而立还一事无成,但年少时曾经四处游历,对青州七县都还算熟悉,我曾给四位县令一位刺史当过吏员和下属,其中有临淄县、寿光县、博昌县和千乘县,我对四县都有一定的了解,在某些地方也还说得上话。” 便是对他有一定了解的白善都忍不住目瞪口呆,好家伙,青州就七个县,他一口气在四个县干过啊。 周满有点儿担心的问道:“钱先生辅佐过的最长的一个人是?” 钱先生叹气,“前寿光县县令,一年零八个月。” 周满:“……最短的是?” 钱先生:“前刺史,不到三个月吧。” 他前脚辞官离开,后脚青州上下的官员就被拿去京城问罪了。 周满:……好担心啊。 第3009章 精彩的人生 周满没有立即决定聘用他,他的长处很明显,他有见识,且对各县毕竟了解,甚至不仅对青州,对莱州,甚至齐州也有一定了解,对于在青州外放的周满和白善都很有助益,正好弥补了他们的缺处。 但短处也很明显,他似乎没有长性,这才多长时间啊就跳槽了那么多个。 所以周满需要考虑考虑。 钱先生也不勉强,虽然有点儿紧张,但依旧耐心等待她做决定。 几人用过饭,周满便将钱先生送出医署,钱先生看了一眼院内等候看病的病人,知道自己留在此处会妨碍周满看病,便先告辞离开了。 白善目送他走远,这才收回目光,“这的确有点儿出乎我的意料。” 周满问他,“你不是让人去查他的履历了吗?” 白善既然有心用他,自然要派人查一查他的品性和履历了。 白善道:“我让刘贵去查的,但他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一旁的大吉道:“郎主,刘贵回来了,他这会儿就在家里候着,可要将他叫过来问话? 白善就看了一下时间,觉得还早,干脆道:“让他过来吧。” 周满便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病人们,“我先去给大家看一会儿病。” 白善点了点头。 周满一边与他往里走,一边道:“你们县衙的教化工作还任重道远啊,我刚收进来的一个病人,你去看一看吧,跟着来的少年,不知什么地方能让他干活儿赚点饭钱。” 白善道:“我去看看。” 周满便去看病,白善则去后院看那一家四口。 剩下的病人并不多了,文天冬可以给来此求医的男孩和女童看病,所以速度并不慢。 不到一个时辰俩人便看完了病人,然后文天冬去药房看情况,周满则往后院去。 没想到白善竟然还在。 “你县衙没事?” 白善摇头,“我事情少,上午便处理完了。” 周满羡慕不已,左右看了看,问道:“刘贵呢?” “我让他回去了,”白善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笑,“知道钱先生这几次跳槽是怎么跳的吗?” “怎么跳的?” 刘贵打听出了不少东西,白善笑吟吟的道:“他跟得最久的一位前寿光县县令是升职离开了,离开前请他一起随同上任,只是他不愿离开家乡,所以拒绝了,后来上任的寿光县县令,嗯,他也是前任了,他初到寿光县便听说钱先生很能干,他当时已是主簿,其实是因为县丞和县尉都还在,所以他想升官也不行。” 白善道:“但是县衙中很多事务是他亲手管理,前寿光县县令不愿受人约制,因此对他多加挑剔,他忍让了一月有余,最后实在受不了就辞官离开了。” 因为这个县令不是他选择跟从的,所以他不算在任职内,钱先生认为,他在寿光县的任职在上一任县令高升离开时就应当结束了,多出来的那一个多月是他脑抽的缘故。 “后来他去了博昌县,给前博昌县县令做师爷,做了不到八个月就辞官离开了,只是辞官前他写信给博昌县县令,骂他蠢笨如猪,断案如儿戏,既于社稷无功,又不能约束下人,实在不堪为官。” 白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和目瞪口呆的周满道:“他让博昌县县令自己挂印离去,不然他要和刺史府上告他不配为县官的。” “这封信是单给前博昌县县令的,钱先生也谨守自己的诺言,时间不到不会和刺史上告,谁知道前博昌县县令看过信后气不过,反倒派人去拿他,没拿住他,自己却将信给公布了,言钱先生高傲自负,辱骂上官,想要全青州通缉他,然后有御史听闻此事,便来巡察,前博昌县县令就被革了。” 因为正如钱先生所言,他真的是糊涂官,钱先生在当他的师爷前,博昌县的案子、民治都乱七八糟的,钱先生当他的师爷后好转了一些,但县令府的家人和下人总是插手县治。 最离谱的是钱先生离任前的一个案子,东家有美貌的儿媳,出门时总要路过西家门前,西家的儿子一天傍晚就没忍住拉住了干活回家的东家儿媳上下其手,东家儿子闻言赶至将西家儿子打伤,两家互相不服,就将官司打到了县衙。 钱先生就指点着县令审结了此案,认为纷争是由西家儿子而起,东家儿子动手是为义愤和保护自己的妻子,可免罪。 倒是西家儿子不仅要自付医药费,还得给东家儿子儿媳道歉,并且保证此事不会再犯,钱先生又让县令狠狠罚了西家儿子一笔钱,并将此事宣扬开来,以正风气。 结果判决才下没两天,县令又派人把东家儿子儿媳和西家儿子给带到了大堂上,他直接推翻了自己之前的审判,改罚东家,东家不仅要赔偿西家医药费,还被罚款,东家儿媳更是被当堂训斥。 理由是,你要是不搔首弄姿,长得太美,又从西家门前路过,西家儿子又怎么会受蛊惑? 分明是你不守妇道,蛊惑人心。 此言一出,东家儿媳就受不住,当天晚上回去就上吊自尽,虽然救得及时人没死,但东家也在城里住不下了,不得不卖掉房子举家搬到乡下去。 白善道:“钱先生闻听此时气得不轻,听说当时就和县令争执起来,实在是说服不了对方,最后就辞去了师爷之职,走前就留下了那封骂人的信。” 谁知道前博昌县县令果然这么蠢,自己把信的内容给泄露了,钱先生还没上告到刺史府呢,他自己把自己玩成了一个笑话,把自己官给做没了。 “然后钱先生就去了千乘县,也是做主簿,只是与前千乘县县令道不同,只做了不到半年便辞官离去。” 但他的能力似乎很出众,前临淄县县令听说他辞官,又把他请到临淄县去,这一次他做得久了点儿,干了一年,只是临淄是青州城郭县,关系错综复杂,县令还受束缚,似乎是看到县衙总被刺史府拿捏控制,他便干脆辞官去了刺史府,结果他干了没多久就碰上东征,刺史府和其他地方豪族快乐的插手其中,钱先生看不过眼,劝诫两次后发现不管用,干脆就辞官离开了。 就是这么巧,他前脚辞官,后脚东征大胜,皇帝回程就顺便把这些疑似插手东征粮草的官员一串一串的给带走了。 他成功躲过一劫,没有成为被殃及的池鱼。 周满啧啧,“好精彩的人生啊。” 比他们的精彩多了。 第3010章 财大气粗 白善道:“他现在青州名声不错,不然路县令也不会去请他,人虽有些高傲,但有本事的人都有高傲的资格,我们选才,才自然也有选择的权利。” 就比如他们,他们可以选择效忠皇帝,道不同时自然也可以挂印而去,不给他干活儿。 周满觉得有理,于是下定了决心,“等我下衙就去请他,你说给他一个什么职位好?” 白善微微偏头,“典药?你名下不是还有一个典药的缺吗?” 周满想了想后点头,“行,就聘他做典药。” 周满还和文天冬说了一声,道:“建设另外两间医署必定要多仰仗他的,”她道:“你多与他相处,这件事最后还是要仰仗你们。” 文天冬听懂了周满的言下之意,眼睛微睁,高兴的应下。 周满这才和他一起去看少年一家。 大半天下来,文天冬心里已经有了治疗的方法,针灸、药敷,再配以汤药治疗。 他将药方和针方给周满看。 周满看了看后微微颔首,放下敷药的方子道:“我与你开一样的方子,但针法和汤剂不一样……” 俩人讨论了一下治疗的方法,确定好三个方子后便看向床上躺着的妇人,“你的病得绝对的卧床,我会再教你几个动作,你每日可以练一练,可以更快治愈。” 一旁的少年连忙问道:“大人,我母亲的病大概要治多久?” 周满想了想后道:“最少三个月,还得看情况,想要彻底治愈很困难,我只能说尽量让她像常人一样生活。” 她道:“但日常生活中也要多注意。” 周满扭头看向妇人,意有所指的道:“身体是自己的,命也是自己的,像月子间下地洗衣服这种过劳之事,以后还是不要再发生了。” 妇人喏喏道:“当时正值秋收,我不下地怎么能行?” 周满挑眉,问道:“这四年你有下过地吗?” 妇人哑然。 周满道:“但这四年,你活着,你的儿女也活着。” 妇人说不出话来。 周满扭头和白善道:“教化不只是教化男子不打媳妇孩子,还得教化媳妇想开点儿。其实有时候女子没有自己想的那么重要,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轻贱。” 妇人低着头喏喏不敢言,一旁的少年和小女孩却若有所思。 定下治疗的方案,周满便道:“你准备准备,洗漱后在此住下,稍晚一些我来给你扎针敷药。” 妇人这才回神,连忙应下。 小寇就来找少年,“大人让你去后院劈柴烧热水,你娘亲要洗头洗澡,你们带有干净的衣裳吗,要是没有我们可以借你一套。” 少年回神,连忙道:“有的,我们带来了。” 小寇就领他去后厨。 周满去药房里准备敷药,药还得熬过浸泡,白善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问道:“我有仔细的想过教化这个问题,已经不止的把里长们叫到县里开会培训,我是觉得收效还不错,但百姓愚昧,实际上的和我们想达到的目标还是差很远。” 周满一边称药一边问,“所以?” “所以我觉得我们县衙和你们医署应该合作,”白善道:“你看,现在来你们医署求医的病人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女子,你之前不是还想组织女子,教习她们一些基本的医理吗?不如就顺便教化一下她们?” “那男子不教化吗?” “先一再二嘛,”他道:“虽然世俗总是看不起女子,但你不能否认,在一般家庭之中,女子占了一半,而且在子女的教养中,女子的地位并不下于男子。” 他举了一个例子,“比如你家。” 周家的孩子基本上都是钱氏在教。 周满将称好的药都倒进盆里,骄傲的抬头道:“那是因为我爹人好,那些男人打老婆孩子,我爹从不对我娘动手。” 白善就静静地看着她。 大家都是从小在七里村长大的,闲暇时没少一起蹲村口的大榕树下听老人们说些八卦,谁还不知道谁啊? 周满也静静地看着他,最后她还是基于现实,后退了一步,“好吧,我爹是有那么点小毛病,但我娘会调教呀。” 老周头年轻时候也懒,钱氏年轻时也累,但她从不会像妇人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哪有才生产三天就去碰冷水和下地割稻子的? 钱氏后来几次生产,婆婆不在了,娘家的嫂子有时候抽不出空来帮忙,她就压着老周头拿衣服出去洗。 白善等的就是她这句话,“你也说了,岳母会调教,可见女子的教化比男子还重要。” 周满就转了转眼珠子,“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医署缺钱。” 白善:“……” 他深深地看了周满一眼,大手一挥道:“没关系,我给你拨!” 周满兴奋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真的?” 白善狠狠的点了两下头,“比黄金还真!” 他现在缺钱吗? 他可是前不久才卖出好几车盐的县令,县衙的库房里现在越堆越多的就是钱了。 可惜盐场那边还堆了不少盐,暂时还卖不出去,不然他能赚到的钱更多。 白善财大气粗的道:“你只管说,要多少钱我给你拨。” 周满被震住了,半晌后愣愣的道:“青州城的医署也要建了……” 白善一脸沉思,“我可以替你与路县令谈一谈,或者和郭刺史聊聊天也可以。” 周满:“小气!” 白善:“这是公私分明!” 这是他们北海县的医署,给再多的钱得益的也是北海县的百姓,但投向青州城医署…… 白善轻咳一声,一边往后退一边道:“这还叫在其位谋其政,等我哪天能管到青州城再说吧。” 周满默默地看着他后撤,到了门边后抬高一脚迈出去,一转身就溜走了。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端着盆去后厨,拿了一个药袋就将药都塞了进去,然后交给小寇,“用中锅熬药。” “是。” 文天冬则是在记录脉案,他特别想亲自动手扎这套针法,但想到妇人的反应,他到底叹息一声,将记好的脉案交给周满,“先生,可要我给您打下手?” 周满想了想后道:“你候在窗外吧,你可以听一听病人的反馈,屋里的话让西饼给我打下手就好。” 第3011章 有孕 这一次针灸和以前的不一样,周满选用了好几枚大号的针,在给她敷过药袋后才开始动手扎针,第一针扎进去病人便有些不好受。 觉得又胀又疼,忍不住呻吟出声,周满动了动针,问她的感受,文天冬在窗外也能听得清楚。 他知道,周满今天行的针法不止是在治疗,更主要的目的是探查她的身体状况,每一个穴位的反应不同,病灶自然也不同。 他蹲在窗外,一边听里面的声音,一边将反应记下,之后他们还要探讨的。 这一套针法行完,不仅病人大汗淋漓不好受,周满也出了一身的汗,而且很疲惫。 周满看了一下时间,半个时辰,比自己预想的还要长出近一刻钟来。 她皱了皱眉,收针后对候在一旁的小姑娘道:“用干巾子给她擦干,让她休息吧。” 妇人一直是她女儿在照顾的,虽然才八九岁,但已经能够家里家外一把抓,她应下,当即拿了干巾上前照顾母亲。 西饼见周满神情疲惫,连忙上前扶住她,见她手心有点儿冰凉,不由惊讶,“娘子,您是身体不适?” 周满也觉得自己有些心慌,眼前还有点发花,她想了想道:“可能是太热,中暑了。” 候在外面的文天冬一听,立即跟着上前,扶着周满到隔壁后给她把脉,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是有些红,但也不至于就中暑吧? 但他还是对西饼道:“去端一碗消暑汤来。” 周满却道:“我不要喝消暑汤,我要喝酸梅汤。” 文天冬:“……好吧。” 因为天热,来医署看病的人多,有些是顶着大太阳走了大半天才到的,因此医署自入夏后就一直准备着消暑汤,全是用积雪草一类的药草熬的茶饮,虽然有点苦,但消暑效果很好。 只是周满不喜欢,所以贺嫂子还会每天煮一些酸梅汤让五月他们送过来,就是专门给他们消暑的,不多,多半是先紧着周满喝。 西饼跑去厨房里取酸梅汤过来。 文天冬这才道:“先生,您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周满想了想后道:“心闷,眼花,这不就是中暑吗?难道是气血不足?” 周满说这个话都有些不自信,她最近吃得挺多的,这么热的天,昨晚还喝了一碗肉汤呢,一点儿不觉得自己气血有毛病。 文天冬:“……我是说,您,”他顿了顿,想到她就是大夫,似乎不必要太详细的询问,因此直接问道:“您会不会是……有孕了?” 周满眨眨眼,就扯出自己的手腕来自己给自己搭脉。 文天冬:…… 周满认真的摸了摸脉,半晌后放下了手,开始算自己的日子。 她此时有点儿晕,所以迟钝了一点儿,但再迟钝,以她的心智这会儿也算出来了,小日子似乎是迟了三天,但这种事是正常的,对于她来说,时间也不是一直都准的,有时候早三四天,迟五六天都是正常的。 周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科科,我不会真的要当母亲了吧?” 这个问题太过重大,科科一时也懵了,甚至都没问宿主要积分,直接就给她监测了一下身体数据,然后默默地将数据拉出来投映在她脑海中。 但因为她有点儿晕,一时没看。 西饼端了酸梅汤上来,周满愣愣的接过,一口一口的喝了。 文天冬在一旁欲言又止。 周满喝了一碗酸梅汤感觉好多了,至少头没这么晕了,这才呼出了一口气。 文天冬见她脸色好转,不由关切的问道:“先生,是有孕了吗?” 周满点头,“日子还浅呢,你不要和人说。” 文天冬:……为什么这么浅的日子先生自己把脉都能把出来,而他竟然不能确定? 文天冬深深觉得自己的医术还有待提高,不过…… 他看向周满手中的碗,道:“先生,酸梅汤里有山楂,您现在不能多喝。” 西饼在一旁都呆住了,她只是去厨房端一碗酸梅汤,回来竟然听到了如此重大的消息。 她一时没忍住,立即伸手去抢周满手中的空碗,有点儿想哭,“娘子,您要不要吐出来?” 周满:“……倒也不必如此,虽然酸梅汤里有山楂,但并不多,一日喝一两碗还是没事的。” 她又不是每天抱着山楂啃个不停,而且她还有中暑的症状,喝一点没事的。 西饼不太肯定的看向文天冬。 文天冬颔首,不过再次叮嘱道:“您不能多喝。” 他想了想后提议道:“可以让人煮稀粥,留着米汤备用,实在渴,您就喝米汤吧。” 那个也可以消暑。 周满只当没听见,她休息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很神奇,虽然她就是大夫,但还是有点儿没适应过来。 文天冬看了看,果断的叫来小寇,和她道:“去县衙找白县令,让他来接大人回去。” 小寇瞪大眼睛问,“大人怎么了?” 怀孕时间短是不好告诉别人的,因此文天冬没有告诉小寇,而是道:“你只管去,就说周大人身体不太舒服。” 小寇闻言撒腿就往县衙跑去。 白善也刚回到县衙没多长时间,周满扎针,他留在那里有些无聊,就回县衙了。 只是县衙现在也没事,他便叫来崔瑗,问他,“我让你打听的消息打听得怎么样了?” 崔瑗:“……大人,我们真的要从别的县抢人吗?” “什么叫抢人啊,我们这叫吸引人才。” 一群流民和佃农,这是什么人才? 不过他还是道:“我已经照大人的吩咐悄悄让人去蛊惑,哦不,是说服人去了,但故土难离,虽然就隔着一个县或者几个县,但要想把人吸引过来也不容易。” 白善微微一笑,鼓励道:“没事,我们慢慢来,现在我们有钱。” 有钱就是白善最大的底气之一。 别看北海县和县衙现在还是破破烂烂的样子,但其实县衙里库存的钱可不少了,尤其他还在扩大自己的官盐生意。 正说得兴起,大吉快步而来,站在门外躬身道:“郎主,医署的小寇来了,说娘子身体有些不适。” 白善面色一变,立即起身出去,“怎么会不适?” 那可是医署,周满自己又是大夫,文天冬也在那里! 白善赶忙往医署那边跑。 第3012章 你要当爹了 白善跑到医署时周满正坐着吃点心呢,在喝完酸梅汤之后,她突然感觉到了饥饿,还是很饿很饿的那种饿,厨房都来不及给她做东西,所以她就拿着点心啃起来。 但这个似乎不能让她感受到饱腹感,于是看到白善,她立即将剩下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直接起身,“我们回家吃饭吧。” 白善就下意识的先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大太阳,这会儿吃晚食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文天冬连忙道:“先生,您回去吧,医署这边我看着。” 白善上下打量周满,觉得她精神看上去还不错,便有点疑惑,但还是上前扶住她,“你身体不适?” “啊,”周满拽了他往外走,“等回去我和你说。” 白善一头雾水的跟着她回家。 一回到家周满就呼出一口气,忙和五月道:“我肚子饿了,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 进到屋里,白善觉得她情绪有些不对,便盯着她看,“出什么事了?” 周满坐在榻上,摸了摸脖子,不太意思的看着白善道:“呃,就是,你要当爹了。” 白善瞪圆了眼睛:!!! 周满等着他反应。 白善的目光慢慢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咽了咽口水,慢慢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目光依旧不离她。 周满便也扭头看着他,见他半天没说话,就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没反应过来?” 白善伸手抓住她的,放在膝盖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待我缓一缓。” 周满就坐着等他缓,觉得他挨着太热,就想抽回自己的手坐到一边去,白善却一把握紧了她的手,“别动,我还得再缓一缓。” 周满:…… 白善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接受了自己要当父亲的事,这一炷香里,他不仅想到了接下来一年要做的事,会发生的事,还想到了孩子出生后成长读书甚至到长大成人后的事。 然后再远的地方他就想不到了。 白善伸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扭头问周满,“你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 周满摇头,“刚才有些中暑,但现在已经好了。” 白善微微皱眉,“天太热了,你给人敷药扎针又是在屋里,比在外面吹着风更热……” 因为现在医署很多病人是女子,她们肯定不会接受文天冬扎针,所以白善权衡了一下后道:“我回头给你送一些冰去。” 周满,“你哪来的冰?” 北海县并不是京城,整个县城都没有冰窖,也没有卖冰的客商。 白善道:“我让人从青州城里买。” 他捏了捏周满的手,问道:“你还想吃什么,我一并叫人给你买回来?” 周满本来想说很多东西的,但临到头来却突然都不想吃了,“我想吃面,还有粥。” 倒是很朴素的食谱,不必去青州城,现在白善就能让厨房给她做。 厨房很快送了一碗面上来,因为天热,周满不喜欢太油腻的,所以贺嫂子就放了一些葱花,给打了一个鸡蛋和两根青菜。 周满吃得津津有味,白善就撑着下巴坐在对面看着她吃。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将碗朝他推了推,白善便伸手推回去,“你吃,我还不饿。” 周满便不客气的自己全吃了。 白善就撑着下巴看着她吃,看得津津有味。 周满擦了擦嘴巴问道:“你要看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白善问她,“你现在就已经做好做母亲的准备了?” 周满摇头,和他对视着发呆。 虽然白善吃的药早就到期了,他没再吃药,周满也不再提,俩人便算是顺其自然了,可再顺其自然,真的怀上宝宝时,俩人还是有些懵的。 周满伸手摸了摸还一点没反应的肚子,喃喃道:“怪怪的。” 白善也觉得怪怪的,但他觉得自己接受良好,他道:“我们都不懂事,得写信回家,求祖母给我们送两个人来。” 周满眨眨眼,“我是大夫,我应该是懂事的。” 白善摇头,“你还要管理医署呢,哪有那个心力?家里还是得要人照顾。” 他知道周满是不可能放弃医署的,而现在也是医署发展的关键时候,人的心力是有限的。 白善直接决定,“我晚上就给祖母写信。” “好吧。”周满也没有很坚持啦,有个大人在身边看也很不错的。 俩人继续对着发呆,五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屋里半天没动静,探头看了一眼,就看见郎主和娘子正对着一个空碗傻笑,便缩回脑袋扯了西饼到一边说话,“郎主和娘子这是怎么了?” 西饼接受的速度比他们快多了,毕竟不是自己怀孕,旁观者脑子很清楚,但她也牢记文大人说的,日子还浅,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于是左右看了看后便压低声音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别人。” 五月:“……好,你先说是什么事。” 西饼就在她耳边小小声道:“娘子有孕了。” 五月往后退了一步,默默地看着她。 西饼一头雾水的回望她,“我说的是真的,这是娘子自己把出来的,可不是我瞎说的。” 五月就点了她的额头道:“你是不是傻,这样的事是不能往外说,但我们是贴身伺候的人,要照顾好娘子,这样的事能瞒着我们吗?” 五月转身就进屋去收拾碗筷,然后和还在对望傻笑的两个主子道:“娘子,厨房烧了热水,您要不要现在沐浴更衣?” 周满刚才出了一身的汗,的确不舒服,于是点头。 有人打断,白善也回神了,想了想后和五月道:“晚上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饮食。” 五月笑着应下,“是。” 于是厨房那边,还有九兰也都知道了周满有孕的事,大家都喜气洋洋的,但没人敢说出口。 日子还浅,大家还不能大肆说,所以喜悦暂时压在了心里。 白善认真的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交给大吉,“让刘贵派人送回去。” 大吉应下,迟疑了一下后问,“郎主,以后我是跟着您还是跟着娘子?” “你跟着满宝吧,”白善道:“我再挑两个护卫随身带着就是,以后你都跟在满宝身边。” 他还是最放心大吉。 大吉便应下,转身出去送信。 第3013章 反应 周满和白善并排躺在床上,俩人还摸了摸周满的肚子,虽然现在什么也没摸出来,但俩人也兴致勃勃的畅想了一下等孩子大一些后要进行的胎教。 周满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毕竟有孕这样的大事,但脑袋靠在枕头上,她才和白善说了没几句话就睡着了。 只留下白善一个人精神奕奕的睡不着。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她,见她气息慢慢平缓绵长起来,便知道她睡着了。 白善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和头发,感觉有些出汗了,便拿过蒲扇轻轻地给她扇风。 周满睡得更沉了,翻了一个身面对着白善,更靠近风源一些。 白善就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轻轻的扇动着蒲扇…… 白善几乎一夜不睡,他也不知为何睡不着,反正就一直给周满扇凉,半夜可能觉得冷了,又醒来替她盖了一下肚子,醒来又睡,睡了又醒,这样反复以至于他晚上虽然精神奕奕,但早上就有些困顿了。 不过他也没赖床,起床后便去打了一套拳,锻炼过后出了一身的汗,精神也就好了。 周满昨晚睡得好,今天精神也很不错,所以和往常一样打了一套养身拳后便去用早食,吃完饭后就要带着西饼去医署,结果今天后面还跟着俩人。 周满忍不住停住脚步,扭头和白善道:“大吉跟着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要送我?” 白善:“饭后走一走,正好消食嘛。” “你不上衙?” “时间还早,医署又不远,我送了你再回来也来得及。”白善催促她,“快走吧,去看看今天的病人多不多。” 今天来医署求诊的病人不多,只是又多了一个要医署住宿的人,文天冬一看见周满便拦住了她,道:“来了一个久咳的病人,似乎是肺痨,先生,这个病人让我去看,您还是别去了。” 周满眼睛微亮,肺痨啊,她还没诊治过这个病症的病人呢,她问道:“你安排在了何处?” “在后院最偏的一个角落里,人更住进去。” 周满抬脚就往那边去,文天冬欲言又止,不由看向白善。 白善没有阻止她,只是叮嘱道:“小心一点,你们医署有口罩吧?” “放心吧,自夏州发生天花以后,抗疫所用的东西各地医署都是常备的。” 白善便没有进去,点了点头道:“午时我给你送吃的来。” 周满挥挥手,让他快回县衙忙自己的去。 她先去了药房,戴上了口罩和手套,这才和文天冬一起去看病人。 文天冬也戴上了东西,和她介绍道:“是一个三十八岁的男子,姓孙,身材瘦削,断断续续的咳嗽有三年了,近来有轻微的咳血现象。” 所以他才觉得是肺痨,不过他看过的病症少,也没接诊过这样的病人,因此也不太肯定。 周满:“谁送来的?” “他妻子儿女。” 三个人用一辆板车送来的,因为家里远,他们在路上整整走了两天才到。 昨天还遭遇了一场雨,虽然躲避及时,但此时三人身上都有些狼狈,看到文大人带了一个气质不凡的女子过来,虽然对方蒙着脸,但他们还是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局促的站着。 周满冲他们点了点头,推开门进去看病人。 这也是一间病房,里面照样是四张小床,此时只有一张床上躺着人,显然他的家人也知道病会传染,所以有意避开了。 不过因为大夫来了,一家三口还是跟着进屋来。 周满没让他们靠近,而是走到床边去看病人。 病人本来已经睡着,听到动静醒过来,立即爬起来就要下床。 周满也没阻止,但只是看到他站起来,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后便微微点头,让他躺回去。 文天冬拿来了一个脉枕,垫在病人的手下后又搬来一张椅子给周满坐,他和一家四口介绍道:“这是我们医署的署令周大人。” 四人一听立即激动起来,他们就是冲着周满来的,来前他们没少听人说起周满,说她是太医,还是京城的神医,都能给皇帝和皇后看病呢。 四人目光炯炯的看着她,连心如死灰的病人都忍不住问,“大人,我的病能治好吗?” 周满收回了手,仔细的问了问他生病的过程和这几年的情况,然后摇头道:“不好治,但我们会尽力的。” 四人一听有些失望,但失望之中又有些期盼。 周满起身离开,文天冬之前已经为他诊断过,因此也不再把脉,直接和周满离开。 避着孙家人,周满道:“是肺痨。” 文天冬忍不住叹息,问道:“要用什么汤方?” 周满想了想后道:“补虚培元和治痨杀虫,我们不是有三七吗?配以天门冬、麦门冬和生地黄、川贝母这些来用……” 她和文天冬讨论了一下药方,定下方子后便开出来,“他们家人都要留在此处照顾病人吗?花销不大?” 孙家的情况要好一些,但也是下户,他们商量过后决定留下女儿照顾病人,青年则和他母亲回家去,家里快秋收了,地里还有许多要忙活的呢。 周满便让小寇给少女送一套防护的医用品去,“多加小心总不会出错的,让她进出房间保护好自己。” 小寇应下,还有点儿担忧,“大人,他们家也在厨房吃吗?” 看出她的忧虑,周满笑道:“给他准备一副单独使用的碗筷,再加一副公碗公筷就可以了,倒也不用那么草木皆兵。” 安排好了这个病人周满才去前院看其他来求医的人。 现在医署的名气大了,城里一些生了病的人也会来这里求医,尤其是家中贫困的,根本不介意要排很久的队才到他们。 好在大多数人的病都是小病,开了方子抓药回去吃就可以了,耗费的时间不长。 午时前周满就看完了,她闲着没事干,就摸出一本医书看。 文天冬知道周满在医署闲暇时会看医书,他也不去打搅她,自己也找了个地方拿出昨天的药方和脉案推演学习起来。 明达和白二郎到的时候正是医署难得安静的时候,院子里空落落的,只有树上偶尔传来几声知了声,似乎一个人也没有。 难得看见如此安静的医署,明达好奇的去找周满,就见她正靠在廊下的一张躺椅上,手上还捧着一本书,西饼拿着一把大扇子站在一旁轻轻地给她扇凉。 第3014章 写信 明达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惬意。” 周满放下书,笑问:“这么大热的天你们怎么过来了?” 白二郎让西饼再去拿两把蒲扇来,自己拿了呼呼的扇风道:“明达近来胃口不好,不知是不是苦夏,所以来找你看看。” 青州的确比京城要热一点儿。 但白二郎也不后悔来,这里有大海呀! 他道:“要是苦夏,我们打算搬到海边去,近海的地方风大,应该要凉爽些。” 周满:“住哪里?” “搭个茅草房子吧,收拾干净,住着也有野趣,”白二郎特别潇洒的道:“我和白善说过了,要在龙池买一块地,你们不是要在龙池建码头吗?到时候在那里修建一个院子,以后我们再过来就有的住了。” 他还特别大方,“到时候给你们留一个院子。” 周满很怀疑,“你们明年还能再来?” 白二郎和明达对视一眼,明达道:“努努力应该还是可以的。” 白二郎更光棍,“大不了我也外放到青州。” 周满面无表情,“你到青州任什么职位?” 白二郎就摸着下巴道:“最好是闲职,你说县学或者府学里的博士怎么样?” 别说周满,连明达都忍不住道:“你勿要误人子弟。” 白二郎:……他怎么就误人子弟了? 西饼不仅将蒲扇带来,还将周满的药箱拎来了,因为廊下比较凉爽,他们也懒得移动,就在廊下问诊。 周满看明达脸色还不错,所以觉得白二郎说她苦夏只是托词,分明是想去海边玩的借口。 她按住她的脉,垂眸听了一下,微微讶异,她抬起眼眸看了一眼明达,干脆微闭起眼睛来,侧耳仔细的去听她的脉象。 半晌她睁开眼睛,用一种明达形容不来的目光看着她。 明达眨眨眼,问她,“怎么了?” 周满:“你月事迟了?” 身后的宫女立即躬身回道:“迟了有七日了,正想着今日若是还不来,也要来找周大人看一看的。” 明达的身体不好,以前迟个两三月都是常事,但这两年已经基本好转,但她的周期依旧会比别人的长,在此基础上,迟个三五日更是常事。 周满就收回手,沉吟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在心里雀跃的叫科科,“你快确定确定明达是不是有孕了?” 科科:“宿主确定吗?” “确定!” 科科就扣了一笔积分,然后扫描了一下眼前的明达,没有直接告诉她答案,而是将图像展出来放在她眼前。 周满自然是会看的,一眼就看懂了,她惊喜不已,一下握紧了明达的手…… 落在白二和明达等人的眼中就是周满得了宫女的回答后就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就双眼发亮的看着明达。 白二郎觉得心脏跳的有些快,将她的手从明达的手上扯开,然后自己拉住明达的手,“你,你别一惊一乍的,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周满便左右看了看,确定这儿只有他们几个人后便肯定的道:“明达有孕了!” 白二郎和明达一起瞪圆了眼睛。 明达忍不住用手捂住心口,“果真?” 周满狠狠的点头,“真的不能再真了!” 白二郎愣愣的,半晌才回过神来,“天啊,我,我竟然要当爹了。” 这个有些突然啊,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明达最先想到的竟然是,“那我们不用回京城了。” 白二郎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道:“我明天就让人去找工匠建房子!” 周满:…… “得写信告诉家里和宫里。” “告诉家里和宫里什么?”白善和五月提着食盒进来,见他们都坐在廊下,便道,“你们倒是会找位置,我把饭食带来了,是要在这儿吃,还是去饭厅?” 白二郎看见他,便踩着栏杆从廊下跳到了他跟前,兴奋的捶了一把他的胸口,开心大叫道:“这会儿还吃什么饭,我要当爹了你知道吗?我要当爹了!” 白二郎高兴的直接掐腰哈哈大笑起来。 明达也忍不住抿嘴一笑。 白善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会儿后便也握着拳头大力的回他,“这么巧啊,我也要当爹了。” 白二郎的笑就嗝了一下,他愣愣的看看白善,又扭头看向走廊里的周满。 周满笑着点头。 明达也愣了一下,然后就惊喜的拉着周满的手道:“你也有孕了?” 周满狠狠的点头,只是有些惋惜,“比你晚一段时日。” 她算了一下时间后道:“应该不会超出十天去。” 不说明达惊喜,连宫女都很惊喜,笑道:“那公主养胎只要比照着周大人的来就好了。” 周满自己是太医,还有比她更了解孕妇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吗? 跟着她走就好了。 周满没有拒绝,和明达道:“但是身边还是需要一两个有经验的人照顾才好,你要不要和家里要两个嬷嬷来?” 她道:“昨晚我们就写了信回去要人,这会儿信送出去了吗?” 周满看向白善。 白善道:“信才送到刘贵手上,我一会儿让人再走一趟,让他缓些送,等你们写好了信一并送回去。” 白二郎也有点担心自己,毕竟他们是真的没经验,“所以我们真不回京了?” 明达也有些迟疑,“不回了吧,不是说有孕不能出远门吗?青州距离京城那么远呢。” 周满便大手一挥道:“不回了,陛下不会催促的!” “那就写信要人。” 陛下的确不会催促,他收到信的时候整个人惊了一下,然后眼圈都红了,他一把拽住古忠道:“明达,朕的明达要做母亲了。” 古忠大喜,立即恭喜皇帝,“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又要做外祖父了!” 但皇帝激动完以后就是担心,“可她人现在青州,那边要什么没什么,我们也不在身边,这可如何是好?” 又道:“早知道就不让他们出门了。” 古忠立即安抚皇帝,“陛下忘了,周大人在青州呢,要说安全,这还有比在周大人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 皇帝一想也是,勉强好受了些,他又认真看了看信,道:“他们也知道轻重,问朕要人呢,还要建房子,那得给他们送些工匠去才好呀,对了,太子给青州调派的人走了吗?” 古忠:“……这会儿应该到青州了吧?” 皇帝就有些失望,那赶不上趟了。 第3015章 产量 白家也在看白善写回来的信,刘老夫人才展开信没多久便忍不住站了起来。 郑氏忍不住凑上去看,“怎么了?” 刘老夫人忍不住抚胸道:“无量天尊,是喜事,大喜事,满宝有孕了。” 郑氏瞪大了眼睛,连忙扯过信一起看。 刘嬷嬷等人闻言大喜,立即大声恭贺道:“恭喜老夫人,恭喜夫人。” 白家一片喜气洋洋。 刘老夫人忍不住笑眯了眼,高兴的道:“日子还短,这事不能往外说,就我们几个知道就好,对了,还得告诉亲家一声,之前至善他们去青州时嫌弃人多麻烦,只给他们带了几个下人,他们一行人里也就贺嫂子懂事一些,但知道的怕是还没有满宝多,回头给她他们送两个人去。” 刘老夫人看向刘嬷嬷,既想要她去,又不舍得,于是看向郑氏,“你想不想至善他们,要不要去看看他们?” 郑氏眼睛一亮,“我,我可以?” 刘老夫人就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你是他们母亲,正巧他们一个要忙着县衙的事,一个要忙着医署的事,你过去也能帮衬帮衬他们。” 当然,郑氏是照顾不了人的,但郑氏身边的人可以。 刘老夫人笑道:“这次把兰香和藕荷都带上。” 藕荷是郑氏的陪嫁丫头,她的孩子也不小了,早就做了管家娘子,主要是打点郑氏的陪嫁。 郑氏当初陪嫁的大丫头里,现在还留在身边的就是她了,其他的不是回去管庄子,就是嫁出去了,留下的藕荷很能干。 兰香则是她嫁进门后刘老夫人给她的,一直贴身伺候着,就是现在,她嫁人生子了,郑氏身边的大丫头换了两拨,但兰香一直跟在她身边,给她管着屋里的事。 刘老夫人笑道:“兰香学过怎么照顾孕妇,也和容姨学过厨艺,又是看着满宝长大的,你带上她,满宝也熟悉些。” 郑氏一想还真是,连连点头:“我听母亲的。” “还得和亲家说一声,不知道亲家那边叫不叫人过去……” 周家听见这个好消息,也惊喜不已,老周头就在院子里转了两圈,问钱氏,“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钱氏也惊喜的攥紧了拳头,不过老周头一问她就冷静了下来,摇头道:“我们去能做什么?满宝他们还得分出精力来照顾我们,而且亲家母要去,我们再去,有了矛盾满宝是听我们的,还是听那边的?” 青州和京城这边不一样,听说他们住在县衙后院,院子并不大,不比京城这里,一家一边,独门独院,连出门都能够分左右侧门,甬道上的角门一关,那就是两家,所以没什么矛盾,反而显得亲近。 去了那边,那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说亲家,就是她,时常看着懒散晃荡的老周头都生气,所以还是不去了。 不过…… 钱氏想了想,“问一问老大家的,看她愿不愿意过去,满宝有了身孕,口味说不定有变,她从小吃她大嫂的饭菜长大,青州那边的菜未必对她的口味,让她过去照顾一段时间也好。” 小钱氏自然是愿意的。 如果是以前,她或许会害怕出远门,但有了从七里村到京城的经验,她便不是很害怕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了。 钱氏叮嘱她,“到了那边,你就照顾满宝的饮食就好,等她生了孩子再回来就是。” 小钱氏应下。 刘老夫人听说周家这边小钱氏要跟着去,她便知道她是为了满宝的饮食而去,便和郑氏道:“到了那边厨房的事就尽量交给亲家大嫂,好在你们相处的也不错。” 郑氏脾气好,小钱氏脾气也不错,不说同住的这几年,便是在七里村时,她们两个关系也不错,刘老夫人并不担心她们,何况还有白善和周满在呢。 “你们都是女眷,跟着镖局走不方便,我让庄头带些人过来送你们过去,家里的商队正好往那边走走,秋收了,或许可以做些生意也不错。” 刘老夫人安排好便和周家那边说了一声。 忙着秋收的周大郎父子忙中赶了回来,还带回来一车的稻种,周立重兴奋的和小钱氏道:“娘,小姑给我种的稻种终于种出来了,这是丁二三三号种子,这是辛二一二号种子,丁二三三号种子的产量今年有七石,辛二一二号有六石半!” 小钱氏没多大反应,道:“你小姑给你的那些种子不经常种出高产量吗?但都不能留种。” 这么多年了,她早就习惯了。 满宝每隔三四个月就会给大头送一批种子过来,前几年甚至有一批稻种种出了十石的产量。 亩产十石啊,他们称出来时公爹差点就疯了,结果小姑愣是压着第二年还是只种一亩,结果他们留的最好的种子第二年插秧出来的稻谷却是稀稀拉拉,别说相比前一年的十石,连他们的旧种子亩产两三石都不及,而且还特别招虫子。 这样的事常发生,次数多了小钱氏也知道了,满宝要他们种的稻种是要能留种的,稳定产量的。 小钱氏波澜不惊,周大郎就替儿子解释道:“这丁二三三号种子已经是第三年的种子了,去年收成还要低一些,只有六石七,今年风调雨顺,多涨了那十多公斤是正常的,立重说,这种子从拿到手上已经种了三年,到现在种子应该算稳定下来了。” “倒是这辛二一二号种子,”周大郎扭头看了一眼车上的麻袋道:“这种子只种了两年,按照满宝说的,还得再多种一年确定,但这边已经留了种子,这些你们先带去给他们吧,看看他们能不能在青州种出来。” 周立重连连点头,“上次小姑写信回来便让我给她留好种子,小姑父在青州那边也划了试验田,明年要试验种子的。” 他将一本册子交给母亲,笑嘻嘻的道:“娘,这是丁二三三号和辛二一二号种子的记录,我给单独誊抄出来了,你交给小姑。” 第3016章 哭笑不得 坐在一旁听他们说话的老周头没太听懂,所以他直接就问结果,“所以这种子以后的产量都能有六七石?” “也不一定,”周立重一直牢记小姑的话,道:“但现在种子的变化的确不大,先交给小姑吧,我想明年在职田还有家里的田上都用这些种子。” 虽然他是这么打算的,却还是想要听一听小姑的意见。 小钱氏应下。 一旁的关咏却不似其他人这么平淡,他是知道这背后代表的是什么的,因此他惊讶得半天没说话。 等回过神来,家里已经用油布将车上的种子都盖好,只等出门那天套上骡子或驴就能走了。 关咏见家里人都这么平常,就不由问周立信,“这样重要的事不上报吗?” 周立信愣了一下问,“报给谁?” “当然是报给司农寺,若是可以,这样重大的事直接上报陛下也可以的。”他们家又不是没有门路。 周立信看向她大哥。 周立重将种子都遮好,拍了拍手,闻言不在意的道:“还早呢,小姑以前就说过,不做还好,既然要做,那边做好了再上报。” 他道:“最早也得等我们大规模种出来,确认亩产没问题后才上报。” 关咏见他们有打算,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想到了什么,笑着和周立重道:“大哥可以依此出仕了。” 周立重挠了挠脑袋,“小姑让我回县城考吏员,但我……” 他总觉得自己考不上。 关咏却想了想后道:“先试试,考不上也不要紧,我祖父名下有一举荐的名额,大哥若考不上,或可请我祖父帮忙。” 老周头都忍不住从一旁的小凳子上起身,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这多不好意思啊……大郎,回头回家一定要给亲家带些好酒回去。” 周大郎应下。 老周头只觉得神清气爽,虽然家里现在周立学和周立固都出仕了,但大头一直跟着他爹在庄子里种地,他还是有点儿发愁的。 周立重是长子长孙,以后周家是肯定要传给他的,他几个弟弟妹妹都有了大出息,就他一个是种地的; 而且孙媳妇在太医院里也越来越能干,老周头嘴上不说,其实心里也觉得大孙子好像有点儿配不上人家,所以对刘三娘一直很好,他要是也能吃官家饭,哪怕不是当官,只是个吏员,他也不至于这么心虚。 关咏和老周头道:“祖父,大哥有这样的功绩,若是不出仕,那就太可惜了。” 老周头不明白周立重有什么功绩,但孙女婿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他只点头。 倒是也收拾了一些东西要给徒弟带去的庄先生过来听见,便和老周头及钱氏道:“试验田和亩产的事还须保密,在周满他们未正式上折前,不仅京中和朝中,最后佃农们那里也不要多言。” 因为是庄先生说话,所以老周家人肃穆了些,老周头看向周大郎和周立重,“莆村那头……” “他们知道的不多,”周立重道:“虽然是请他们收割的,也都知道那几块试验田的稻穗长,但每年试验田的情况他们也都看在眼里,知道今年如此,来年就不一定了,而且他们也不知道具体的产量。” 除了周立重,没谁知道哪块试验田的种子是第一次种,还是第二次,或者是第三次…… 甚至随着需要种的种子越来越多,试验田也在增多,就连亲力亲为的周大郎有时候都记不住,也就周立重,每一块田他都做了标记,每一块田他都详细的做了记录,只有他和他的册子才能完全记得每一块田的情况。 庄先生自然也知道莆村试验田的大致情况,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和周立重道:“等秋收结束,你就回罗江县准备考试吧。” 周立重:“……这么快?” 庄先生摸了摸下巴道:“你可以问一问你小姑。” 周立重扭头看了看父亲和母亲,突然有点儿紧张,然后不想回去怎么办? 他咽了咽口水。 庄先生似乎看出了他害怕考试,于是道:“我回头出几张卷子给你,你试着做一做。” 不说老周头,周大郎和小钱氏都很感激的冲庄先生行礼,然后压着周立重给庄先生磕头。 周立重虽然心里很不想考试,但也知道庄先生是为他好,于是苦着一张脸跪下给庄先生磕了一个响头。 庄先生连忙将人扶起来,笑道:“何必如此多礼?快起来吧。” 没两日,周家和白家准备好,便在一群家丁庄户的护送下往青州去,结果才出京城没多久,便碰上一队朝廷的队伍,后面跟了不少商队,大家慢悠悠的走在同一条官道上,白家人也不好超过。 郑氏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让人上去打听一下是什么队伍。 家丁去了,不一会儿跑回来高兴的道:“夫人,是陛下给公主驸马派去的人,也是往青州去,正好与我们同路呢。” 这样他们可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走,有朝廷的人在前面开路,路上就安全了许多。 有人来打听消息,自然瞒不过队伍中的侍卫和内侍,略一打听,听说是周大人的婆婆,也正要往青州去呢,立即便有内侍和宫女过去请安,顺便把人请到了队伍中,两队合成一队,一起往青州去。 自然,此时远在青州的周满和白善等人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此时正在县衙里见刚被太子派来的人。 太子答应了给白善派一队士兵,大家洼盐场关系重大,太子自然不可能随意从他处调兵,所以他直接从京畿调的。 但从京畿调兵要经过殷礼和皇帝的同意,他此时又在外面,信件来回传递困难,所以调人时来回送了好几趟信皇帝才答应。 调过来的人白善他们也熟悉,正是当年护送他们去西域的聂参军。 当然,他现在已经不是参军了,而是游击将军了,说起来还是护送他们去西域来回的攻击,以及参与西征的功绩,这才让他升得这么快的。 他正野心勃勃的要在京城里更上一层楼呢,结果就被调派到青州来了。 看到白善,他就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上前和他拥抱,顺便大力的拍打一下他,大声道:“好小子,还是你厉害啊,一句话让我千里迢迢的跑来了!” 知不知道他好容易走通了关系,就要调职到殷大人手下,真正的成为他的心腹了? 第3017章 抢人 白善被拍得不轻,推开聂将军道:“这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而且你顶头上司的儿子也在此处,你在这里立的功绩也不会被埋没的。” 聂将军就左右看了看,问道:“殷公子也在此处?” 白善道:“他现在不在县衙,出去问道了,不过现在正秋收,道长也是要下地割稻子的,应该也快回来了。” 聂将军,“问道?” “对,县城无聊,难得出来一趟,自然要看一看外面的山山水水了,顺便去拜访一下山中的道观庙宇,岂不妙哉?” 他要不是县令,他也跟着去了,而且山林间肯定比城里凉快,正好避暑。 聂将军:…… 白善最关注的却是聂将军队伍中的那辆马车,聂将军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是熟人了,西行的时候各人什么样儿没见过? 所以他很快安抚住聂将军,双眼发亮的走向马车,“车上可是工部的崔大人?” 崔巍应了一声,人却没下车。 白善有些疑惑,正要说话,聂将军就从身后拍了拍他肩膀道:“驿站在何处?先让兄弟们坐下来歇一歇,有什么话等我们吃过了东西再说。” 白善便收敛了心神,笑着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和衙役道:“去告诉周大人,就说我带诸位将军和大人去驿站了,让她先用饭,不必等我。” 聂将军牙酸了一下,怎么白公子和周大人还是这么黏黏糊糊的,哦,现在是白大人了。 因为太子很看重大家洼盐场,所以狮子大开口,直接和皇帝要一千人。 他当然知道皇帝不会答应了,所以任由皇帝将人砍到了五百数,除了两百人是聂将军的心腹外,另有三百人是从京畿其他军营中挑选出来的。 自然不可能如太子说的是打光棍的老兵,而都是能力不差的兵士,当然,大部分也是光棍。 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盐场,来的都算是精兵。 聂将军只带了十几个人进城,剩下的人驻扎在城外,他又不是来打仗的,没必要带人进城,还给白善添麻烦。 聂将军扫了一眼北海县的驿站,啧啧摇头道:“你们北海县的驿站跟沙漠里的驿站似的,也忒小了。” 这一点白善没有否认,他道:“等过段时间就修建一番。” 聂将军很怀疑,“你们县衙有钱?对了,虽说我们的军饷是兵部拨的,但这一时半会儿还跟不上,粮草可得你们县衙负责。” 他道:“我带着人来了,你可不能让将士们饿肚子。” 白善道:“放心。”他现在啥都缺,就是不缺钱。 正说着话,后院的呕吐声更响了一些,白善略微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忍心,不由转头问聂将军,“崔大人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 聂将军也是一脸的同情,“上面催得急,命令也下得急,路上就忍不住走快了点儿,其实崔大人马术也不错的,他骑马就不晕,就是吧,被太阳晒着容易中暑。” 在中暑和晕车之间,聂将军果断的选择让崔大人晕车,反正就是下车的时候吐一吐而已。 白善微微蹙眉,“真的不用看大夫吗?” “不用,崔大人和他身边伺候的人都说了,这是经常的事,吐完就好了,这都到了地方还能有什么事?” “还是看一看吧,”这位崔大人可是先生费了好大的劲儿给他请来,他又请太子运作调来的,可宝贝着呢,不能出一点儿事。 白善就叫来衙役,“回去请一下周大人,不,请文大人过来吧。” 满宝现在还没有孕吐反应,但他也不敢给她看恶心的东西,万一她看见人吐,自己也想吐了怎么办? 但来的还是周满。 药箱是西饼提着的,衙役讨好的冲白善笑,“文大人不在医署里,去接药材了,所以……” 周满问道:“崔大人在何处?” 白善伸手指了指后院,暂时拉住了她,“等崔大人梳洗过后你再去看吧。” 他宁愿忍着都不下车来见他,显然还是有些爱面子的,这会儿周满过去找他,不仅周满不好受,崔大人只怕也不会开心。 周满便等在了楼下,崔大人知道周满要给他看病,一脸菜色的起身,漱口过后勉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吩咐长随道:“去打热水来,我要梳洗一下。” “老爷,您这会儿怎么好折腾?” “让你去就去。” 长随无奈,知道老爷爱面子的毛病又犯了,只能扶着他先回客房,然后让驿站的人送了热水上来,服侍他沐浴更衣后才请下去请人。 周满等在下面都和聂将军寒暄完了。 其实聂将军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被派到青州来,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到青州后听白善的。 但他怀疑他们是来建渡口的,因为崔巍就是为了建造码头渡口而来。 所以三人坐在楼下叙旧时他就问了,“难道你们建码头还有人敢破坏不成?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可是不会建码头的。” 白善:“会种田就行。” 这个倒是会,但是…… 聂将军怀疑的看着他,“我们是过来屯田的?” 这让他有点害怕呢。 白善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日我亲自带你去看。” 聂将军啧了一声,扭头去看周满时却露出笑容,“周大人,我们这么多士兵驻扎在北海县,不知医署可会派遣军医前往?” 今年太医署毕业了一批学生,嗯,就是文天冬这一批,在太医院、太医署和各地医署选完人后,经历过东征的将军开始上书抢人。 在经过一番博弈之后,能抢到人的将军也不多。 周满虽然人在青州,但这些事萧院正和刘太医也会写信告诉她,何况还有周立如在呢。 她就默默地看着聂将军,“现在青州医署就只有两个大夫,你觉得可能吗?” 聂将军不免抱怨,“您怎么不多请几个大夫?” 周满便叹气道:“你不是到过县衙吗?县衙门前的公告墙上贴着的招募公告字都褪色了,但就是没人来应征,我有什么办法?” 青州的大夫不多,也不知是医署开的钱不够多,还是大夫们胆子都小,反正就是没人来应征。 第3018章 崔巍 白善终于跟在周满身后见到了崔巍,一个中年美男子,肤色很白,就是可惜,脸色苍白憔悴,看着就不太好。 不说周满这个喜欢看脸的,就是白善都忍不住上前两步关切的问道:“崔大人,您没事吧?” 崔巍的官职和聂将军的平级,在周满之下,白善之上,但他对三人是一样的态度,只是抬眼扫了他们一下便冷淡的道:“无事。” 周满打量过他的脸色,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西饼立即拿出脉枕来给她。 周满摸了摸崔巍的脉象,又问了些问题便看着他的脸色纠结道:“崔大人,您这倒像是水土不服啊。” 崔巍不信,“马车只要快了,颠簸起来我就会吐的。” 周满问他,“您在京城附近时可会呕吐?” 他冷淡的道:“我在京城出入都骑马。” 明知道自己晕车,他为什么还想不开的去坐车? 周满好奇:“那要是下雨呢?” 崔巍:“……有蓑衣。” 他盯着周满看,让她将剩下的话憋了回去。 周满便道:“这不是单纯的晕车,也有水土不服的原因在,当然,您以前未必是水土不服,但这次一定有这方面的原因。” 周满给他开药,“要不要我先给您扎两针?让您好受一点儿。” 崔巍迟疑了一下,到底接受了她的好意。 白善对来北海县的人才很大方,尤其是对着崔巍和聂将军,他花钱在县城里租了两个院子给俩人住。 当然,俩人可能住在此的机会也不多,不过先租下,反正房租也不贵。 只是房子还没收拾好,所以他们暂时在驿站住下,周满让人回医署里抓了药送来,给崔巍扎了一套针法。 崔巍虽然依旧感觉不太好,却比之前要舒服点儿,至少不会再吐了。 他松了一口气,和周满白善道:“失礼了。” 俩人自然表示没事。 崔巍才到北海县就病倒了,不过他自己已经习惯了,基本上只要过个两三天就好了。 所以他也不搬走,先住在驿站里养病,周满每天过去看一看他。 聂将军则带着自己的五百将士和白善去了大家洼,他第一次看到盐田时都惊呆了,尤其现在大家洼两边都在开盐田。 一块又一块泛着水光的盐田蔓延而去,有长工拿着木铲走动着将盐给铲到田边,堆了一堆盐以后便铲到筐里挑着出去…… 聂将军:…… 他抓了一把盐,忍不住尝了一口,确定是真的盐以后就呸呸两声,双眼发直的看着望不到头的盐田,“这么大的盐场,只我们五百人能够守得住吗?” 白善道:“我这边还有一百驻军。” 他道:“进来的时候你也看到了,要进到大家洼只有那一条路,那边是海,那边是难以跨越的大山,所以只要守住路口……” 聂将军勉强有了些信心。 白善就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你们除了保护盐场,还得屯田。” 聂将军左右看了看,举目四望,问道:“我看这里的农田很少,我们在哪里屯田?” 白善就指着盐田道:“我们屯这个田。” 聂将军:…… 白善安抚他道:“放心,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很久的,我已经在找人了,等我找到足够的人,到时候你就可以腾出手来专门练兵。” 聂将军怀疑的看着他,“你别骗我。” “不骗你,”白善一脸认真的道:“青州也有驻军,甚至人不少,但陛下和太子还是特意将你从京城调来,为的是什么,这会儿你应该猜到了吧?” 聂将军又不傻,自然猜到了,他一脸严肃的问道:“有人会对盐场出手?” 白善颔首,“所以我肯定会让你练兵的,放心,不会占用你的人很久。” 只不过此时大家洼盐场还不为真正的敌人所知,当务之急是开辟出更多的盐田,晒出更多的盐。 但在开辟盐田晒盐之前,他们还得建造兵营。 便是老实如聂将军都忍不住道:“白大人,你这是空手套白狼啊。” “怎么会是空手套白狼呢?”白善指着一库房的粮食道:“看到没,我早就准备好的军粮,每日还会往这边送新鲜的菜蔬和肉蛋。” 要多负责出五百士兵的吃喝,花销还是不小的,不仅大家洼附近的村庄,更远一点的村庄都富裕了一些。 早在人来前的二十多天前,白善直接叫来附近几里的里长,让他们宣传下去,让村民们多种菜,多养鸡鸭猪羊这些牲畜,到时候县衙会出面购买。 现在鸡鸭猪羊这些不至于就立马增多,但菜却多出来不少。 每日再给大家洼送两头羊或者两头猪去也就差不多了。 不过说真的,这个花销的确大了很多,于是白善更需要人了。 他手上还有大量的官田,加上从大井村小井村罚没回来的田地,以及从宋家赎买回来的田地,他现在不缺能种粮食、菜蔬,养殖牲畜的土地,他甚至不缺钱,缺的是人。 所以他回到县衙便又叫来崔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崔瑗:“……您现在这么急?不是说秋收结束以后再悄摸的把人弄过来吗?” 白善道:“现在就是秋收时候,你确定能吸引多少青壮过来?” 他顿了顿后道:“不拘青壮男子,年青的娘子也可以,拖家带口本县都能接受。” 要是寡妇和单独的青壮那就更好了。 崔瑗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郎主放心,我会尽力的。” 他决定明天再出去看看。 白善很大方,“带上一些铜钱,不够了再与我要。” 白善说的一些是两筐满满的铜板,装在了车上给崔瑗。 抢人这种事不好让县衙的人出面,所以白善给钱,崔瑗拿着钱雇了几个人。 将装着铜钱的竹筐绑好放在牛车上,崔瑗和白善行礼道:“郎主放心,某定不负所托。” 白善点头回礼,其实完不成也没什么,大不了去和郭刺史坐一坐,和他求人呗,但崔瑗都那么郑重了,他自然只能回礼,也要鼓励鼓励人家,不能打击嘛。 第3019章 奔活一 袁老汉拖着一个竹筐在田里走,时不时的弯腰捡起一条稻穗,别看他走上十来步就能弯一次腰,但能捡到的稻穗并不多。 谁家收走稻子的时候不大致的检查一下? 所以一块地能剩下来给拾荒人捡的稻穗并不多。 弯腰,直起来,再弯腰,再直起身来,他估计也觉得累了,干脆就一直弓着背,这样弯腰直身的起伏就不是很大,感觉没那么难受,也能省一些力气。 他捡完了一块地,便到另一块田里去,正好附近正有人在收割,他就走过去,和人说说话,顺便聊聊天。 “袁老伯,今天捡了多少了?” “没多少,”袁老汉在田埂上找了一个位置坐下,让人看他竹筐里的稻穗,叹气道:“日子不好过,大家都收得很干净啊。” 正在收割的主人家一边割稻子,一边大声的道:“老三老四他们没去方老爷家割稻子吗?” 袁老汉闷闷不乐的道:“去了,但今年去的人多,所以一天就赚十二文。” “那是有点儿少。” “好在包了三顿饭,家里能省下不少粮食。” 袁老汉更不高兴了,“今年方老爷家里请的人多,再干几天也干完了。” 便有人安慰他,“收完了稻子还要种麦子呢,总能找到活儿干的。” 太阳渐渐大了,收割的主人家也决定休息一下,附近几块地的人家也纷纷停了动作,丢下镰刀拿了水和干粮就凑了过来,一边说着闲话,一边吃东西休息一二。 “好在今年收成还好,不过方老爷从哪儿请来这么多人,我看好些都不是我们这附近的。” “哎哟,你们还不知道吧,之前衙门抄家,那些人家都没地了,下人也没了着落,可不就得出来找短工?” “下人被抄了,那不还是下人吗?” “听说新到的县太爷放了不少的下人,没有再卖,而是放为良民,每个人还分了两三亩地呢。” “我们自己的地都不够,怎么还分给下人?”有人拉了袁老汉做例子,“袁老伯家不就缺地吗?” 袁老汉连忙摇手道:“我家是分了地的,唉,奈何家里不争气,因为看病卖了不少地,这才入不敷出起来。” “所以还是不能生病啊。” “我听人说,北海县那边建了一个什么医署,看病就不要钱。”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我还听人说,州城和我们县以后也要建的,下户去看病抓药都不要钱,中户是看病不要钱。”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这还是在里长家里帮工的赵老三说的。” “北海县,那很远吧?为啥医署要建在那边?建在州城我们好歹还能去,北海县在哪儿?” “州城还要过去吧?听说离州城不远,那医署的署令是北海县县令家的娘子,那肯定是偏自家夫君的。” “听人说现在北海县大不一样了,那边地多人少,能干的活儿也多,过去的话一天就是二十文呢,随便都能找到活儿。” 袁老汉忍不住关注起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那人道:“这消息是从里正家里传出来的,那还能有假?而且要是落户在那边,还能分到地呢。” 袁老汉咽了咽口水,问道:“已经分过地的过去也能分到?” “可以吧,只要是没有地的人,可以把户籍转过去就可以。” 袁老汉就思索起来。 “哎呀,袁老伯,你可以让你家老三老四去试试啊,他们两个名下的地都卖了不是吗?正好过去看看,要是能分地,那你家赚大发了,以后还怕养不活自己吗?” “说得这么容易,真做起来也不简单吧,别的不说,去了北海县,以后家里还能见面吗?北海县在哪儿你们知道吗?” 在座的大多数人还真不知道,他们最远也就去到过州城,大多数人则是更远去过县城,北海县,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袁老伯在日落后才拖着竹筐回家,他从日出时出门,忙碌了一天,竹筐里的稻穗也才装了三分之一。 他将竹筐放在屋檐下,大儿媳过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将里面的稻穗抱出来晾在了院子里,转身就进厨房继续忙碌。 袁老汉问道:“老三和老四呢?” 厨房里的人应了一声,“不知道,老早就回来了,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袁老汉皱了皱眉,正要说话,两个儿子嘻嘻哈哈的从外面回来了,俩人身上都湿漉漉的,手上还拎着两件湿衣服,他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到河里洗澡,顺便把衣裳也给洗了。 袁老汉看了一眼院子里挂着的衣服,这才发现上面没他们的衣服,显然老大家的和老二家的又没有给他们洗衣裳。 袁老汉叹息一声,心里便拿定了主意,等两个儿子晒好了衣服就道:“你们跟我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厨房里的人大概是听到,剁菜的声音更大了一点儿。 袁三郎和袁四郎也不在意,跟着他爹出门去说话。 只是他们也忍不住惊诧起来,“去北海县?” “对,”袁老汉道:“树挪死,人挪活,咱家现在是不挪不行了,今年三四月的时候家里的粮食就接不上趟了,今年等交完了赋税还得还之前借你叔和你舅家的粮食,剩下的更少了,这样下去,一年比一年艰难……” 袁三郎和袁四郎脸色很不好看,打断他道:“爹,当初家里卖我和老四的地是给娘治病的,大哥和二哥也得拿出一份来,不能卖了我们的地就把我们赶出去。” “不是赶出去,”袁老汉双眼悲伤无奈的看着他们两个道:“你们两个走,我肯定给你们粮食和钱,家里的东西都要分了,田地上你大哥二哥占便宜,其他东西就多分你们一些。” “我不答应!”袁四郎梗着脖子叫道:“就是分家,田地大哥多一些也就算了,但我们也不能没有吧?当初说好的,地卖我们的,但大哥和二哥的地我们也有份。” “活不下去啊,”袁老汉忍不住伸手拍他们,又悲又怒道:“要是把剩下的田地分了,那还不如不分家,就那两亩地,你能养活自己,能娶媳妇,还能去服役吗?” “我让你们去北海县,也不是立刻就要分家的,”他和缓了语气道:“你们先去看看,要是能分地,家里再分家,要是分不到地,你们就先打短工,过年过节还是回家里来,该是你们的总还是你们的。” 第3020章 奔活二 第3020章奔活二 给方老爷家干活的短工们也在悄悄议论此事,尤其是被抄没了家产的那些人。 连被放归的一些丫鬟都听说了。 去年被抄没家产的人不少,放良的下人也不少。 但县太爷分地的时候只给男仆分了田地,女仆是没有的。 她们只能归家。 但回家 有的人从小就被卖做丫鬟,别说她们对家里的感情,就是家里对她们也没多少感情的。 被放归家里,不是被匆匆配了人嫁出去,就是被留在家里累死累活的干农活,别说穿暖,连吃都吃不饱。 认真说起来,还比不上做丫头的时候呢。 还有的人家,收了回来的女儿,转过身去又找了人家卖出去。 但她们年纪都大了,许多大户人家都不喜欢用,只能被配给小户之家,既是丫鬟,也是通房,过得也很差,遇上不好的人家,还有可能被卖到脏地方去。 因此听说了北海县不拘男女都要,过去也是种地养鸡,但包吃住,还发工钱,她们悄悄的打听,竟然比留在家里还要强一些。 几个大姑娘就趁着去方老爷家帮工收稻子时凑在一起说悄悄话,“我和在方老爷家做长工的二柱打听过了,说因为北海县有医署,署令就是女官,因此那边有女孩做的工。” “你们去不去?” “我不认路呀。” “我认识,以前我们家少爷去北海县游学时带过我,我知道怎么去,那北海县离州城不远,我们只要到了州城,再走上一日就到北海县了,近得很。” “就我们几个吗?路上不会有危险吧?” “再险也险不到哪里去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娘子咬牙道:“那花婆子近日隔三差五的上我家来,我偷听着,等忙完了秋收,我就要被卖了。卖到那种地方去,我还不如直接撞死了事。” “你气性也太大了。” “呸,这叫什么气性大,他们生了我一回,十年前我已经还了他们,现在这条命是我自己的,他们凭什么还卖我?” “别吵了,要去就一块儿去,多叫上几个人,我叫上以前认识的姐妹,现在还在家里没出嫁的,除了那几个真疼女儿的外,其他的谁不是想留着入冬卖个好价钱?我们干脆一块儿上路,人多也不怕。” “我认得去州城的路,二柱人好,他常给方老爷往县城里送东西,认识不少车行的人,我们到了县城可以请他帮忙雇一辆车去州城。” “这事儿不能漏掉风声,我们联络好人就走。” “户籍怎么办?” “还要什么户籍,我们都是女子,又没地,直接做了流民去。” “对,做了流民去!” 而此时,崔瑗就在离他们不是很远的县城里,他抓了两串钱给几个帮闲,和他们道:“放心,不是坏事,我就是想着你们县没那么多地养人,而我们县那边地多,让他们留在县里不是做乞丐,就是到处打短工,犯了事流窜起来到最后背锅的还不是你们?” 帮闲们见识有限,觉得崔瑗说的很有道理。 而且只是传一些消息,又是真的,人家去不去也全靠自愿,那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于是帮闲们接过了钱,拍着胸脯表示没问题。 崔瑗请他们喝酒,等人走了以后便呼出了一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书童忍不住道:“少爷,我们不跑吗?” 崔瑗:“跑什么?” “万一这儿的县令知道您在挖人,还不得抓您啊?” 崔瑗不在意的挥手道:“放心吧,县太爷不会知道我们的打算的,这才哪到哪,我还打算摆了台子招工呢。” 书童: 崔瑗说了摆台子招工,果然第二天就摆了台子招工,就在城门口,当着守城官的面摆的。 守城官和衙役便好奇的来询问,“西街那块有那么多的苦力你怎么不去招,却来这里招?” 崔瑗理直气壮的道:“那边都是短工,干个一两天还罢,我这要招的是长工,现在开始,可能要到明年开春才干完。” 衙役就打量他,笑问:“您这看着也不像是商号的管事啊,怎么,要组建商队走商?” “这却不是,”崔瑗笑道:“家主是北海县县令,他要修路搭桥,还要耕作庄园,所以需要不少人手,北海县人少,所以要往外招一些短工。” 他叹气道:“衙役不够用啊。” 北海县招人招到这里来了,衙役立即汇报给县令。 县令闻言没多想,挥手道:“不用管,北海县现在财大气粗,那县衙和县城破破烂烂的,肯定要修的,他们人不够,从外头招也是正常的。” 县令想得很开,“正好,他们去赚了钱,回来还得花在我们县里和家人身上,倒也富了我们。” 衙役觉得县令说得对,于是也不限制崔瑗了,每天路过时还看看他招的人,可惜了,大多数人一听要去北海县,还要一去好几个月就不乐意去了,两三天下来他也只招到了三四个人。 崔瑗自己都没想到他招收到的第一批大量长工竟然是一群小娘子。 从十二岁到十八岁之间,一共有十八个,才一进城门就找到了他,问他是不是北海县招工的。 为首的一个小娘子问,“有我们能做的事吗?” 崔瑗愣愣的看着她们,其实他不明白她们去了能干什么,是能开荒,还是能建造码头? 但来前县令一再叮嘱,女子也要,不拘性别。 所以他还是肯定的冲她们点头,“要,你们都是要去北海县的,确定能留很长时间?” 女孩子们狠狠的点头,“确定。” 崔瑗便研墨提笔,“来,报个名字。” 一个年龄比较大的小娘子抓紧了怀里的包袱问,“我们能不能今日就走?” 崔瑗微微挑眉,笑道:“当然可以,正好我这两日也招了一批人,我着人送你们一起过去。” 至于他,他要带着剩下的钱去往下一个县了,而这两天他终于也找到了一个靠谱的人帮忙继续在这里搭台子招工。 那个总是来凑热闹的衙役的爹,认得几个字,崔瑗与他说好了,“招到一个人,只要人到了北海县,十钱,你要能招到一百个人,那就是一千钱。” 晚上十点见 第3021章 奔活三 书童和崔瑗离开时忍不住同情的看着那些衙役和城门官,等他们知道他们少爷还私底下拿了钱请帮闲鼓吹招工落户分地的事,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日之事。 崔瑗合起扇子拍了他脑袋一下,“仔细赶你的车,把眼睛收一收。” 他坦然的道:“这主意是白大人出的,他也说了,天塌下来有他顶着,与我有什么相干?你少在心里说我。” 书童捂着脑袋道:“我没说少爷……” 崔瑗打算每个县都去逛一逛,停留几天,而就在他前往下一个县的时候,已经有人到北海县了。 他们站在城门口,抬头去看北海县县城门口,总觉得看上去比他们以前到过的县都破烂啊。 不过已经到了这里,他们也不可能走,于是结队进城。 他们衣衫褴褛,好多人脚上的草鞋都走短了,有的人干脆光着脚。 这些人瘦骨嶙峋,有几个还背着孩子,站在街道上发了一下呆,竟然一时不知要往哪里去。 但他们左右看了看,发现北海县的街道还挺干净,而且一眼望去,一个乞丐也没有。 大家心中一喜,不由看向为首的那个青年。 青年也很瘦,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但脸和脖子看上去比别人干净一点,他想了想后道:“既然说是北海县招人分地,那应该是去县衙。” “去县衙呀……”很多人踌躇着不肯走,“万一他们不分地,就把我们抓去做佃户咋办?” 他们当流民有些年头了,一些县为了政绩也会招揽他们,却不会给他们分地,而是直接录上户籍,然后就带他们去找一些地主老爷,要是能被看上就招为佃户。 可要交的佃租不少,算下来还是吃不饱,更不要说他们连房子都没有,那日子过的还不如做流民呢。 而有的人很瘦,连地主老爷都看不上,最后还是得上街要饭去,但他们已经在户籍上,每年可是有税赋的,所以往往他们又得跑了当流民去。 所以他们很光棍,便道:“大不了我们再跑呗。” “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的,上次大桥村那几个不就没跑掉吗?直接被拖去服役了,现在也不知道还活着没。” 青年咬咬牙道:“我和老三几个先去,你们在街上等着,要是骗人的,你们就跑,我们几个有力气,脚快,更容易跑掉,到时候城外汇合。” 众人应下。 于是青年带着两个人一边打听一边往县衙去,其他人则在街角随便找个地方就席地而坐,有三个带着孩子的,干脆就把脏兮兮的孩子往跟前一放,让他们伸手讨东西。 晚上吃的饭还没着落呢…… 三人到了县衙,却站在公告墙那里探头探脑的,没敢上前。 三人都不敢上前,就只能躲在公告墙后头,抬头看到上面张贴的密密麻麻的字,三人一个字也不认识。 青年叹气,“要是认字就好了,说不定都不用上去了。” 站在县衙门前把守的两个衙役早就看到三人了,见他们探头探脑的,再一看他们身上那都快遮不住身体的烂布条,便按着大刀上前,喝道:“你们三个干什么的?” 三人吓了一跳,很想转身就跑,衙役已经问道:“是我们县的乞丐还是外县的?” 青年止住了后退的脚,咽了咽口水问,“县里不能有乞丐吗?” “有手有脚的当什么乞丐,白县令现在急需人手呢,你们之前在哪里乞讨的?” 青年立即道:“我们是外县的,听说北海县这边招工,还给流民分地,这才过来的。” “分地?你们要想分地可不容易,不过招工不难,跟我进来吧。” 三人对视一眼,抬脚跟着衙役进去,他们小心翼翼的左右看,问道:“那,不分地吗?” “我们县令说了,便是落户也得选优秀的人,我们北海县的地是要留给勤奋能干的人的,所以要分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应工不难,现在我们县缺人呢。” “不知是什么工?” “你们能做什么工?”衙役嫌弃的打量他们,道:“你们也就能种地吧,走吧。” 进了县衙往左一走,正巧碰见宋主簿,“宋主簿,您要外出呀?” 宋主簿停住了脚步,看见三个青年,眼睛微微一眯,“这是来应工的?” “啊,小的这就带他去找赵吏。” 宋主簿嘴角微微往下压,白善将统计招工的事交给了赵明,因为他得到重用,所以县衙上下都尊他一声赵吏,但县衙里姓赵的衙役和差吏可不少,宋主簿觉得长此以往,他这个主簿都要让给赵明了。 衙役见宋主簿没说话,便连忙冲青年三个招手,“赶紧的赶紧的,这时间不早了,再不统计晚上你们连饭都赶不上了。” 青年三个一听,立即跟上。 赵明在一个小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身后是一张挂起来的帘子,不过这个暂时没用处。 看见三人,赵明便翻开册子,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哪一年生人,哪里人?” 知道他们是流民后,又问道:“何时因为何事成为流民的,在来我们县之前在何处流浪,以什么为生?” 然后才问,“有什么才能?” 前面的问题还好,最后一个,三个青年都是一愣,“什么是才能?” “木工、建房子、修桥、摔砖会不会?”赵明道:“要是这些都不会,那种水稻,种麦子,种菜,养猪养鸭养鸡养牛养羊会吧?” 三人连连点头,“种地我们会的,养鸡和养羊也会。” 赵明就点了点头,“还有呢,就没谁会点特别的?哪怕是编竹子也算的。” 三人摇头。 赵明便给他们如实写,倒是为首的青年犹豫了一下后问道:“大人,会木工和种地的有啥不一样吗?” “工钱不一样,”赵明道:“有特别才能的,县衙给的工钱更高。” “那种地的多少工钱?” 赵明道:“二十文。” 青年眼睛一亮,问道:“自个做吃的,还是县衙包了?” 第3022章 抢工作 “县衙包了,”赵明将写好的三块牌子交给他们,“看到了吗,这是你们的身份牌子,知道你们只是来找活儿干的,我们县令便暂时不给你们入户,这也是因为秋收快要结束了,接下来便是缴纳税赋,免得名册混乱。” 三人闻言却是大松一口气,不入户好啊,他们现在也很害怕入户啊。 “这牌子便相当于你们的户籍和路引,上面有你们的名字和年龄及相貌,只在北海县内使用,你们拿好了。”赵明道:“行了,拿着牌子去隔壁房间等着吧,一会儿有人领你们下去安置。” 三人拿着牌子退出房间,只在隔壁等了一下便有一个差役来领他们下去,却是再巷子里转来转去,到了一个满是药香的地方。 门很宽大,还有高高的门槛,一踏进去,里面正排队的人只是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已经看完了手上病人的文天冬看见,便冲三人招手,“上前来吧。” 差役就催促他们,“赶紧去。” 三人不知这是干什么,但还是听话的上前了。 文天冬给他们摸了摸脉,又检查了一下身体,然后道:“饿得太久了,不用吃药,是食物养一养就好,可以多吃粥和面条。” 这话说的,好似吃东西是一件多容易的事似的,他们一路乞讨过来,能够保证每顿有的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差役却拿了他的诊断塞进怀里,然后冲文天冬讨好的笑,“文大人,您看他们身上脏兮兮的,是不是要给他们一块药皂?” 他道:“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头发上的虱子特别多。” 文天冬:“……你们县衙那边前不久不是才拿了一批走吗?” 说起来那药皂还是周满让五月做的,一开始是因为来求医的人中,有好些身上都有虱子和红疹一类的东西,她便让人做了药皂。 后来是县衙那边将县城范围内的乞丐和流民都登记造册,能干活的直接雇佣干活,不能干活的白善便送到育善堂里去。 北海县也有育善堂,只不过县衙穷,就是路县令在时,也只能保证不拖欠钱粮,扩大是不可能了。 但白善在视察过后,直接让人将育善堂左右两边的空地整理出来,修建起房子,再把之前的房子修一修,县城里乞讨的孩子,不论男女都送到育善堂,周满给他们养身体,他则请人教他们一些东西。 那些孩子有些两三年都没洗过澡和头发了,周满去看过后,直接让人把他们的头发都剃了,换了新衣服新鞋子,用药皂洗了一段时间才好。 所以最近医署接了不少县衙给的单子,为此周满还在县城里招了不少妇人进医署做工。 大富家的也在其中,她扛了一袋皂角进门要去后院,文天冬看见皱了皱眉,连忙上前将皂角接下来,因为出乎他意料的重,他还整个人往下压了压,差点儿把腰给闪了。 “……马氏,这种重活儿以后你别一个人去干,胡大郎呢,让他和孙大娘一起去帮忙。” 胡大郎就是推着瘫痪母亲来就医的少年,孙大娘则是留在此照顾肺痨父亲的少女,俩人现在都在医署里帮忙,每天都有工钱呢。 马大花笑了笑道:“这个不重,我自己就能干的,他们两个也自有活儿去干。” 文天冬:“……你不要不听劝,现在你年轻觉得有使不完的力气,但等你再年长一些,腰背出了毛病你就知道现在有多错了。” 马大花嘴上应下,但听进去多少就不一定了。 候在一旁的青年听到,立即上前将那袋皂角扛起来,抬脚就往后院送。 马大花看见,连忙跟上,“这边这边,这边送,哎呀,你怎么一个人就扛起来了……” 青年将皂角放在了后院,然后快速的跑到前面找文天冬,和他道:“大人您看,我虽然瘦,但很有力气的。” 他眼巴巴的看着文天冬,“我吃的也不多,工钱也可以少给一些……” 所以您要不收了我吧? 另外两个青年听到,也眼巴巴的看向文天冬。 文天冬:…… 还要出门再抬东西的马大花听见,立即愤怒的看向他,忙和文天冬道:“文大人,他能干的我也都能干,我力气也不小的。” 说到这儿她还有些怨气,“本来我可以直接扛到后院的,是您拦着把皂角放下来的。” 文天冬:…… 一旁的差役见状,连忙拦住三人道:“瞎说啥,你们干活的地方不在医署。” 他也不等着拿药皂了,催促他们道:“赶紧的,我们要出城去了。” 文天冬就拦住他们,先去拿了三块药皂,记录在案后道:“头发要洗干净,换下的衣服不要用了,以后若是生病可以拿着牌子来医署治病,你们看病抓药不要钱。” 既然是县衙招募的长工,那就算在县衙的账上了。 差役就把他们三个拉走,直接往城外去,路上训斥道:“以为谁都能进医署啊,我们这些有本地户籍的且还难进呢……” 青年愣愣的,问道:“刚才那地方就是外面说的可以免费看病的医署吗?” “是啊,不过你们非本县户籍,不然你们有青州的户籍也可在此看诊,都不是的话,现在看诊只能用自己的牌子,最后药费是要县衙这边出的。” 差役将他们拉到城外,那是一块很宽阔的地方,野地上搭建了不少房屋,还有不少的人在走动。 差役直接领着他们去第一个木房子里,和坐在里面的书记员道:“新来的,是流民,没有户籍,给他们发套衣裳鞋袜,你看着安排。” 书记员将他们的身份牌接过去一看,发现没什么特长,便大笔一挥道:“那就去种地吧。” 书记员给了他们一人一套衣服鞋袜,就叫来一个人道:“这三人归你管,带他们下去梳洗,明天开始下地。” 那人就领着三人下去了,“你们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青年道:“我没有名字,我姓朱,家中排行老三。” 第3023章 规矩 那人也习以为常,“哦”了一声后就道:“朱三郎啊,规矩你都知道了吧?工钱三日一结,我们种地的是二十文一天,县衙包我们吃喝。” 他道:“别以为这活儿简便就偷懒,你往那边看。” 三人就一起扭头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群人正拿着锄头在挖一条沟壑,他道:“手脚慢的都被拉到那儿去挖沟渠了,他们的工钱是十五文一天,我先给你们说好规矩,这也是县衙定下的,虽说县衙缺人,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有才能的,识字、计算、木工这些都算,他们做另外的工作,工钱也和我们不一样,”读书识字加上身有才艺,这是他们羡慕也羡慕不来的,“我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二十文一天,手脚快的,要是得了贵人的眼,那也能调去做别的活儿,工钱也不一样。” “我们现在不说勤快的,就说那些拖拖拉拉,懒人屎尿多的那一拨人,先降了工钱去挖沟渠,要是还做不好,那就再换,这里头工钱最低的是十文一天,要是不相干了,那就得把发的衣服和药皂钱全部还回来,”他伸出三根手指在三人跟前晃了晃,大声道:“总共是三十文!” 青年瞪大了眼睛,“这么贵?” 领着他们的人也觉得贵,但他照搬了方县丞的话,“仔细想想也就一天半的工钱,放在以前,谁一天半的工钱能买一套衣裳鞋袜,还能得一块药皂布巾的?” 朱三郎一想还真是,于是压下了心中的不舍的,他更关心的是,“真的发工钱吗?” 领着他们的人对这个问题见怪不怪了,他刚来时也是这么怀疑的,但他在这里干了十天了,的确是每隔三天就发一次工钱的,所以他点头,“你们运气好,昨天刚发完一次,再过两天就又是发工钱的时候,到时候你们也能领到。” 朱三郎目光微闪,“不够三天也可以领?” “这三天是依照这儿开始建立的那天开始的,不是你们进来的日子开始的,不然每天都有人进来,岂不是每天都要发工钱了?也太混乱了。诺,到了,这就是澡堂子,我们自己搭的,大家都将就着用,去那儿领一个木桶和一块布巾,那边是烧热水的地方,去打水来洗澡吧,脱下来的衣服丢在那里,谁也不准拿到屋里去,一旦发现,那是要被罚钱的。” “周大人说了,那衣服上面有很多虫子,既然有了新衣裳,那就要烧了的。” 朱三郎:“才一套……” “所以发了工钱你可以和县衙再买一套,也不贵,二十文,就一天的工钱。” 朱三郎:“……” 所以白善他们招来这么多妇人干什么呢?那除了种地种菜之外,当然是织布做衣裳了。 有的人不会做,白善干脆还派人去青州城里请了几个织娘和绣娘教她们做衣服。 为此他可是跟人签了合约,以后是要给她们养老的,不然她们怎么可能将吃饭的本事教给别人,还是这么多人。 那简直是抢饭碗啊。 白善现在不缺钱,所以开始让人从其他县收购麻线麻布等物,连在山里避暑的殷或都被他三催四请的叫下山来,开始晃晃悠悠的帮他到处收东西。 白二郎刚从青州回来,一进城他就先看到坐在墙根底下的一帮衣衫褴褛的人,看着像乞丐,但一看他们的年纪便知道是流民。 他忍不住看了好几眼,就扭头去和殷或道:“好奇怪,县城里竟然还有流民,还以为都叫白善搜刮干净了呢。” 殷或便微微倾身往窗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道:“刚到的吧?” 白二郎便叹气,“真可怜,用不了两天他们就消失了。” 殷或:“……你这话若叫不知情的听了,还以为他是个恶官,掳了人要干什么去呢。” “他们或许没被掳,但我们两个是被掳了,我是来避暑休假的,为何要这样来回的奔波?” 相比之下白善还能固定在北海县呢,看着可比他自在多了。 俩人直接到的北海县衙,他们这次从外头给白善拉回来好几车的布料,还给他谈妥了几门生意,“我们和青州城那边的铺子谈好了,一共五百个木桶,做好了由他们自己送过来。” 殷或则道:“农具也在青州城、临淄、千乘三个县定了一批,用的全是你给的样子,我也都看过,他们可以做出来,因为量大,他们也愿意送货。”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倒是粮食我们没买多少,我们去各地粮铺看了看,虽说秋收了,粮价稍显下降,但依旧贵得很,还不如直接下乡买呢。” 他好歹是做粮食发家的,先到地头田间问一下价格,再到铺子里问,发现这价格差得有点儿多。 白善问:“今年青州的收成如何?” 白二郎道:“风调雨顺,除了千乘县有些地方在灌浆时有些小旱,其他人都说今年收成比去年好。” “那就再等几日,我们直接到地里去收。” 白二郎问:“你要买多少?” “先来个五千石吧。” 白二郎瞪大了眼睛:“……你买这么多粮食做什么?” 白善道:“有备无患,我现在手底下光将士就养了七百多人,还不算县衙的差役衙役和外头的帮闲,满打满算有小一千人了。现在又有这么多长工,在明年夏收之前,他们吃的全都要从外头买,五千石看着多,但其实不太多。” 白二郎信他才怪,一个人每天吃多少粮食他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他还是“先来”,说明他后头还要再买的。 他心思还没开展,殷或已经问,“你怕盐场的事闹大,有人拦着粮食进北海县?” 白善微微笑了笑,“有备无患嘛,虽说我现在也在结盟,但利益动人心。” 谁知道他现在谈好的盟友会不会转身投向别人的怀抱呢,先生说过,做人要诚实,但也要知道,为官之道,少不得“奸诈”二字,我们可以不奸诈,却得防着别人奸诈。 第3024章 信任 已经隐隐察觉情势不太对的路县令在知道有人甚至丢下正在秋收的稻子而去北海县打工后便暗骂了白善一声“奸诈”,却不好出手阻拦。 想了想,到底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但为了不让白善从他这里抢走太多的人,他也让衙役多排查过路的流民,“指引他们往北海县去。” 这些流民他目前没有能力安置,不如给白善,他有了足够的人,应该就不会再从他手里抢现成的人了吧? 路县令却没料到,小小一个北海县就跟鲸吞一样的吸收着这些外来的人口。 他们会最先在城外的官田里安置,那是历代县令的官田,也是现在白善的职田。 或许是为少一些纷争,或许是给一县父母官的优待,那一片除了县令的职田外便是大片的荒地和露地。 前任路县令不忍这些地荒废,所以让人多种了一些荒地,即便他后来高升离开了,这一块官田也是有人耕作的。 白善来了以后就便宜了他。 可惜佃户们似乎不太用心,产量不是很高。 白善也能理解,给官府做佃户实在不是一件多高兴的事,所以他收了夏收回来的麦子和秋收的稻谷后,留下足够他们三家吃的,剩下的转身又卖给了县衙。 价格公道,既没有占县衙的便宜,也没有让县衙占自己的便宜。 正想趁机贿赂一下白善的宋主簿:…… 这是送上门的钱都不要啊。 现在那块地附近到处都是人,白善让人在露地上建了不少茅草屋给人居住,然后让他们开垦他职田附近的荒地,以做官田。 至于他的职田,现在则是分成了一块一块的,或要种植冬小麦,或要挖池塘养鱼,或者要种桑种麻,还有一些比较好的田则被开出来,洒下了菜种种菜。 这样公器私用,县衙里暂时没有反对的意见。 但被招进去的长工们在做一段时间后就会被筛选出来一组一组的分派到各个村子的官田上劳作。 朱三郎他们在第三天的傍晚领到了工钱,整整四十文。 他们三个依旧很瘦,但精神和之前大不一样,因为他们进来前是流民,又有医署的条子,所以虽然被分在种地这一行列里,却被分派了相对较轻的活计。 用带着他们的人的话说就是,“先养好身体,后面才好用,不然一上来就弄坏了身体,以后谁给县衙干活儿?” 他道:“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是县衙里传出来,说是县太爷说的。” 因为白善时不时的过来查看询问,因此工人们之间不敢互相倾轧,连衙役们都不敢对他们太凶,生怕给白县令留下不好的印象。 虽然这位白县令的手段也厉害,但从他做的这一件件,一桩桩事来看,谁都知道他爱护百姓,尤其是自己治下的人,所以便是心有戾气的衙役也不敢做什么。 更不要说董县尉一再的三令五申,没人敢违抗。 朱三郎领了四十文的工钱,立即往怀里一揣,跑去找管理他们的书记员请假。 “进城?”书记员抬头看他,再看向他身后的两个青年,挤出笑容道:“是进城买东西吗?要买什么?我们这里有啊,衣服鞋袜应有尽有,你别嫌弃它们针脚不细密,但它便宜啊,你上县城里打听打听,哪家铺子的成衣才卖二十文?布料都是好布料,以后线要是崩了,自己买线回来缝一缝就能穿了。” 朱三郎:……谁买衣服不是一买能穿三五年的,谁会冲着崩线去买? 他总算是知道为啥县衙的衣裳这么便宜了。 他连忙道:“我不是买东西,是出去看看亲人,他们跟我一起来了北海县,现在不知如何了,所以我想去看看。”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我想让他们也进县衙打工,只是其中有几个带着孩子,不知大人们可要。” 书记员立即道:“孩子没工钱。” 朱三郎:“……小的不是这意思,孩子自然是不要工钱的,那大人做工了,孩子能跟着吗?放心,他们不吃县衙的东西,我们自己省下口粮来给他们。” 书记员:“你们吃的不还是县衙给的吗?你们都是流民吧,县衙那边有现成的规章,你们带着人去就行,可以带孩子。” 他扭头去看了一眼沙漏,道:“时间不早了,这会儿县衙应该下衙了,不过赵吏一般会比别人晚下衙,你们要是去得早,说不定今天还能住进来。” 朱三郎一听,领了条子后便带着两个小伙伴飞奔进城,在城门口不远的巷子里找到了两个人,“其他人呢,赶紧把他们叫回来,我们一起去县衙登记去。” 那俩人看着大变样的朱三郎三人,惊诧得不行,“这是新衣服?还有新鞋子,三郎,你们发达了?” 朱三郎拍掉他们的脏手,“别乱摸,你们也会有的,赶紧把大家都叫回来。” 俩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问道:“去县衙的事靠谱?” “靠谱,”朱三郎将怀里还没焐热的铜钱拿出来在他们眼前一晃后就珍而重之的收起来,道:“三天结算一次工钱,我们去了两天就正好碰上发工钱,我们三个都有了。” 俩人听着羡慕不已,然后立刻出去找人,他们也不一条一条巷子的找,直接沿着大街往下,用家乡话一路跑一路喊,“回来咧,三郎回来了,快回来咧——” 正蹲在后巷里扒拉饭馆泔水的几人听见,立即把才翻出来的小半块馒头塞嘴里,转身就往外跑…… 街边正伸着手和路过的人说吉利话的孩子也听到了,头一扭看向各自的亲人,他们也立即上前,夹起孩子就往城门口那块跑。 两刻钟后,一群脏兮兮,气喘吁吁的人在县衙门口堵住了要下衙回家的赵明。 赵明:…… 他看了看天上已经坠西的太阳,又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的这群人,到底还是转身领了他们进县衙。 加上孩子,一共十八个人,不少了。 因为人多,且又都是流民,所以在给他们登记完以后赵明亲自带他们出门,却没有去医署,而是去了县衙后院的侧门敲门。 不一会儿,穿着家常衣裳的白善便和周满一起出来看。 第3025章 不会掉馅饼(7月16的补更) 俩人正在用饭,看到他们,周满第一句问的就是,“吃饭了吗?” 大人们有些拘谨的站着,倒是站在最前面的四个孩子特别老实的摇了摇头,因为瘦,眼睛就显得特别的大,有个小姑娘抬起头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周满,那眼睛几乎占了脸的一半。 周满便伸手牵起她的手,转身进门,“那先吃饭再说吧。” 白善便也侧身让他们进门,顺便叫上赵明,“你一起进来吃点儿吧。” 只是因为县衙没有药皂,想要过来找西饼要几块药皂的赵明:…… 他没想惊动县令和周大人啊! 赵明沉默的跟着进门。 五月看到这一群看上去比乞丐还要脏的人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忙转身去厨房里打温水过来给他们洗脸净手。 院子里的下人都忙碌起来。 周满叫住她道:“让厨房将饭煮成粥,多放一点儿水,煮烂一些。” 五月扫了他们一眼,有些纠结,这么多人,恐怕得把所有人的饭都开了吧? “郎主和娘子吃什么?” “我们也吃粥呗,快去吧,有开水就用开水煮上,快一些。” 开水没有,但热水是有的,贺嫂子直接把所有人的饭都挖了倒进一口大锅里,加上热水就煮。 等他们洗好脸和手,周满又给他们摸完脉,粥也煮好了。 贺嫂子直接倒在木桶里提过来,即便是已经吃了两天饱饭的朱三郎看到这热腾腾的稀饭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贺嫂子将木桶提过来,见他们都坐在院子里,便放在廊下,转身道:“奴婢去拿碗筷和小菜。” “不用,不用,我们有碗。” 十多个人立即从怀里,包袱里拿出自己的碗来,有木碗,也有缺了口的瓷碗,要不是这里是县令家,他们肯定一哄而散分食了。 但因为这是县令家,所以他们不敢。 白善看了眼他们手里的碗,觉得不能浪费了刚才洗的温水和药皂,于是坚持道:“你们再等一等。” 然后让贺嫂子他们下去拿碗筷和小菜。 好在白家下人还是挺多的,不一会儿大家便从厨房里送来各种东西,还将饭桌摆在了外面。 五月给他们盛粥,见他们一拿到就要喝,连忙拦住,“小心烫嘴。” 周满也眼皮直跳,连忙道:“太烫会烫坏嘴巴和食道的,要是烫坏了食道,你们想吃东西也吃不了。” 本来并不介意被烫的几人一听,便不敢往嘴里灌了,只能一小口一小口的吸着喝。 周满松了一口气,等他们都打过以后便也拿着碗上前排队打了一碗。 看着同样接了一碗粥跟他们一样蹲在台阶上喝粥的白善,赵明许久说不出话来。 白县令这也太熟练了吧? 一桶粥就这么完了,贺嫂子又拎了一桶出来放着,流民们看见骚动了一下,然后加快了喝粥的动作,然后五月和九兰也抬了一桶上来…… 流民们就放缓了动作。 周满为了让他们喝慢点儿,就让他们绊着小菜吃,白善则是找他们说话,“你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 县城里多了一群流民,虽然人数不是很多,但白善也早就从巡街的衙役们那里知道了。 不过他派衙役去劝说他们到衙门登记无果后便不再勉强,他大概能猜出他们是在观望。 他并不想勉强人,以免给后面过来的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会儿人终于来了,他自然有许多的话要问。 他们道:“我们是从潞州过来的。” 赵明想了想,没能想清楚潞州是哪儿,白善则问道:“你们是因何出来流浪的?” “没有地了,朝廷要交的赋税交不上,就出来了。” 白善挑眉,“都没有地了吗?” 便有两个不好意思的道:“我家还有两亩地,但那地不好,没什么收成,种着还不如不种。” 白善微微颔首,“你们是为什么失地?” 那原因也是不统一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差不多的,五年前,潞州干旱…… “其实也不是很旱,但那年运气实在不好,后来好容易下雨了,也不知为什么,那稻穗上的虫子特别多,都是那种黑乎乎的,一眼望去,一整块地都是那黑乎乎的虫子,稻穗上的壳没多少,倒是虫子压弯了稻穗,叶子都被啃了不少。” “各种方法都试过了,用火赶,用手撸,但累了一月,那稻壳还是空了,没有收成,要交税,又要活命,免不得就得跟人借钱借粮,本想着这几年勒紧裤腰带就能还上,谁知第二年收成也很一般,交了赋税后剩下的也就够家里吃,根本还不上。” “赵老爷不愿再赊借,让我们立即还钱,没办法,我们只能把田地卖了或抵押给他。” 白善微肃,“朝廷有令,除非有丧,有病,不然不能卖永业田。” 永业田不能买卖,除非家里有死人需要发丧,或者病人急需治病,到县衙拿了核准的文书才可以卖。 白善说完便一顿,显然也想到了其中关键,他们要卖,这些东西自然有人替他们办好。 果然几人道:“这个容易得很,赵老爷和县衙里的主簿大人说一声就行,卖多少地都是可以的。” 他们都觉得赵老爷是好人,只是他们运气不太好,遇上灾年了。 白善顿了顿,也没说赵老爷不好,只是问,“当年县衙没有赈济吗?” “旱灾并不是很严重。” 虫灾也属于天灾好不好? 不过白善张了张嘴,还是略过这个话题,问道:“你们要落户北海县吗?“ 大家都有些迟疑,不由看向朱三郎。 朱三郎此时却对北海县和白县令很有信心,尤其此时白县令还捧着一个碗跟他们面对面蹲着吃粥,试问有哪个县太爷能做到这点? 因此他狠狠的点头,直接跪在地上道:“只要大人肯收留我们,我们万死不辞。” 白善放下碗,将人扶起来道:“倒也不至于如此,你们也可以考虑一段时间,本县也要考察你们的。” 他道:“你们落户,本县会给你们足够活口的田地,还会给你们建造房屋,给你们免税两年,但本县也不是全无条件的。” 大家一听说他有条件才安心一点儿,不然凭什么有这么好的条件呢? 他们在外流浪四年了,一路从潞州流落到这,早就深知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 第3026章 孤注一掷 白善只有一个条件,要他们每人耕作官田两亩三年,免费的。 县衙只提供种子和农具,县衙会有专人负责查看,以核定对方是否尽心,“给你们耕种的官田必须全部按照本县的吩咐来,至于最后的产量是多少不用你们管。” 他道:“歹也好,高也罢,本县全部接受,种子和农具全由本县来负责我会派人去查看,只要你们做到了本县吩咐的,三年以后,分给你们的田地会造册分地契,算你们的永业田。“ 朱三郎忍不住问道:“那要是大人不在了呢?” 白善:“除非我死,不然三年内我都会在任上,不过你们放心,我要是三年内离任或死了,会有人替你们办理地契,这一点可以写到合约里。” 一群人不解,“合约?” “对,本县,或者说北海县与你们的合约,到时候这些都会写下来,双方签字画押,这不仅是本县和你们的约定,也是北海县和你们的约定,所以即便是本县不是北海县县令了,也自有人替你们办好这一切。“ 当然,白善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承诺的事假以人手,总觉得是失信。 流民们心动不已,很想当场应下,但又有些顾虑,于是没说话。 白善也不要他们现在就给出答案,他愿意给他们考虑的时间。 周满和白善只吃了一碗粥便停下了,看着他们将剩下的两桶粥都分吃了。 这是他们四年来难得吃得最饱的一次,好在米被煮得很烂,小菜也是清淡的,不用害怕吃坏了肠胃。 考虑到他们带着四个孩子,周满便让人去不远处的方县丞家里借了四套干净的孩子衣裳来,“县衙户房没有小儿穿的衣裳,这四套你们带上吧。” 县衙是容许来做长工的人带孩子的,这群孩子有两个去处。 一是育善堂,只是他们需要一个孩子交五文钱,这些孩子才能跟着育善堂里的孤儿一样吃住学习; 二是自己带着,吃住也都是县衙的,但他们的工钱会比别人少,多带一个孩子便多少五文钱。 他们初来乍到,到底不放心把孩子放在育善堂里,所以带着往城外官田去了。 官田那处的书记员将他们安排在一处,倒可以让他们互相照应。 他们还从县令家里拿到了传说中很好用的药皂,朱三郎传说的。 他们这边才收拾好天就黑了,城门关闭,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进城的护卫跺了跺脚,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三十多人,叹息道:“我们先在城外住一晚上吧,明日再进城。” 三十多人中女子更多些,足有二十一人,有四个是他们回来的路上在一些村庄借宿,听说了他们要去北海县务工,便丢下了家里的事跟着一起过来的。 男女有别,所以队伍泾渭分明的分成了两派,护卫一说在城外露宿,女孩子们便找了块草地坐下,就近找了点木柴点火,然后就挤在一起。 她们也知道,女子出门在外不安全,所以她们很团结,一路上基本不跟男人说话,即便同队,甚至同一个县城同一个里出来的乡亲,她们也不搭理他们。 坐在另一个火堆边上的男人们早就习惯了,一开始还有几个混子一样的人色眯眯的看着这些女孩子,言语调戏起来,结果护卫呵斥了几句后,那些娘子竟然直接挥着包袱和石头揍起人了来。 十多个人打几个人,即便男女力量悬殊,那也是打得过的,何况一旁还有北海县的护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衬。 没错,男人们就是认为护卫是在帮衬,不然怎么他们才口花花几句他就呵斥他们,而那些娘子都动手了,他却还是拄刀站在一旁有气无力的喊,“别打了,别打了,大家和和气气的……” 所以一路上不管是真老实的男人,还是假老实的男人,离这群娘子都远远的。 现在大家露宿也是,娘子们在这边生火,男人们就坐在老远的地方生了一堆火。 两个护卫则是两不靠,自己在中间起了一堆火,只是夜里大家都睡了,俩人便一边守夜一边说悄悄话,“这次回城,我一定要和大吉哥说一声,我宁愿去衙门里当衙役跑腿也不要出远门了。” 这种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别想了,现在郎主手上缺人,这种事县衙不好出人手,不用我们用谁?” 第二天天还未亮,他们就被要进城的商旅和百姓吵醒了,因为最近白善招了很多长工,城里消耗的菜蔬等物都在增长,所以近来菜价略有上涨,附近几个村的村民闻听便每日一大早挑了菜蔬进城售卖。 所以现在每日进出城门的人比以前可多多了。 小娘子们醒来,有见识的大丫头便暗道:没想到这北海县的城门看着破破烂烂的,来往的商旅却这么多,难怪有这么多钱从外头招人。 城门一开,两个护卫便立即带他们进城,也不吃东西,直接送到县衙里去登记。 只是县衙还没上衙呢,来开门的衙役看见他们,忍不住揉了揉眼屎,眼睛又闭了回去,“一大清早的,你们敲门作甚?” “我们带人回来了,谁领他们下去休息?” 衙役勉强睁开眼睛,“哦,对,你们随崔先生出去招人了。” 他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人,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进来吧,且有的等呢,赵吏还没回来,大家随便找地儿做吧,别客气。” 又道:“县衙外头就有卖吃的,要是饿了就自己出去买,往外数第五个卖炊饼的摊位是我大哥摆的,味道不错,你们可以去试试。” 大家尴尬的笑了笑,没应声,虽然他们出门在外或多或少带了些钱,但并不打算此时花掉,不是说县衙包吃包住吗? 他们饿两顿,等分派到了活计再吃也不迟。 男人们是这么想的,娘子们则更坚定的站着,她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别说钱了,连干粮都没准备多少,到今天身上带的东西都吃完了。 所以她们如今连后路也没有了,只有孤注一掷的往前走。 第3027章 选人 好在带他们来的护卫靠谱,闻言便对他们道:“那你们歇息片刻吧,我去禀报大人。” 俩护卫留下一个,还有一个则是回后院去了。 白善听说他们招募了三十多人回来,惊喜不已,听说其中有二十一个娘子,更是高兴,“他们在何处?” “就在前头县衙里。” 护卫是白家的护卫,虽不比大吉跟在郎主娘子之前的情分,但也一直跟着刘老夫人,他自然知道自家郎主不是那等看不起女子的人,因此道:“那里面有些娘子从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便是不识字,也多知道针织女工。” 白善高兴的道:“好!我现在就缺这样的人。” 县衙户房卖给长工们的衣裳为什么这么便宜?那当然是因为质量不好呀。 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现在放在户房里给长工们的衣服都是女工们的练手之作,当然,便是练手之作,她们也已经尽量做到最好了,就是总有那么一点瑕疵,而且那瑕疵要改过来耗时耗力。 比如,针脚不够细密,再比如,一边的袖子看上去略比另一边的小一点儿…… 所以白善干脆就成本价放到户房里给长工们了。 那成本价还只是布料的价格,白善是亏针线和人工的,可以说,每做出一套这样的衣裳,他就亏一笔。 但没有办法,现在他招收的长工需要衣裳,女工们也需要练手,他显然没有那么长的时间等待她们慢慢成长,所以他就砸量,做得多了,他就不信她们练不出来。 当然了,要是有优秀的女工,他会更高兴的,其中要是有识字会计数的,他会更高兴的。 因为劳力易得,管理劳力的人却不易得。 也幸亏白二郎和殷或都在帮他,他们身边的人也能用,满宝则是通过医署帮他分担了一部分,连正在害喜的明达公主都带着宫女帮他盯着育善堂。 不然他一下铺开这么大的场子,肯定照看不过来。 周满一听说来的娘子中有识字的,也立即要跟着过去看,问道:“他们可用饭了吗?” “没有。” 周满就扭头叫九兰,“拿一些钱出去外头摊位上买些炊饼给前头送去。” 九兰应下,回屋去拿钱,白善则拉住周满道:“你先吃了饭再去吧,也不急在这一时。” 周满有孕的时间还短,但明达已经出现孕反,倒是周满一点反应也没有,每天都活蹦乱跳的,但白善就是很担心,生怕她哪一天什么不对劲了也有反应。 他能做的也不多,就是尽量不让她饿着渴着。 二十一个娘子,真正识字的只有两个,都是丫鬟出身,一个曾经跟在一个少爷身边,另一个则是一位娘子的大丫头,不仅识字,还会管账呢。 周满看着都心动,白善直接把她们收到了户房下的织造间里做女工,先考察一段时间,若是品性能力还可便要让她们管事了。 白善从青州城里请来的织娘和绣娘过来看人,让她们拿针缝了一些东西,又让她们拿着纺线和纺锤做了几个动作,然后就选走了十三个人,剩下的八个便是她们挑剩下的了。 剩下的八个眼巴巴的看着她们十三人站到了一边,心中忐忑不已,她们不会被遣回去吧?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除了织布做衣服外,白善还需要会做饭做菜的人,种菜种地的人,这些都是不拘男女的。 他就问道:“你们谁做饭好一些?” 八个娘子争先恐后的自荐了,看向彼此的目光都有些凶狠。 白善平缓的道:“伙房里需要做饭做菜的人不少,除此外,还要会种菜,养鸡养鸭的人,这些活儿都可以做,所以不必抢,老实说,你们做饭的手艺真的好吗?” 八人听白善这么一说,表情好了许多,连忙道:“大人,这做饭种菜都是小事,谁家娘子不会做?我从八岁上就会做饭煮菜了,到现在已经煮了小二十年,手艺很好的。” 其他七人也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当中年纪最小的那个是十三岁,她也没被选上去做衣裳,绣娘说她的手掌太粗,板板的,拿着针都不会转弯的,她有点儿着急,但声音很小,淹没在了其他人的声音中。 但周满就站在一旁,听得很清楚,“我能挑水浇菜,我的力气可大了,八岁就能挑满桶的水了。” 周满便扭头看她,见她手长脚长,虽然才十三岁,却长得和旁边的妇人一样高,但脸却很嫩,最要紧的是,周满看得出来她的骨架很大,力气应该是不小。 她现在还小,再长一长,说不定比西饼还要高……大。 嗯,西饼是高挑,但这位…… 周满越看眼睛越亮,立即扭头和白善道:“我喜欢这个,你把她让给我吧。” 人群顿时一惊,一起扭头去看那小娘子。 小娘子有些胆怯,往后缩了缩,差点儿缩到人群之后。 有些人脸上便显出了讥讽之色,有一个更是道:“夫人,您看看我,我也很能干的。 小娘子有些沮丧的低下头,又往后面缩了缩。 倒是另一边的十三人中走出一人来,直接上前将她拉了出来推到周满跟前,笑道:“夫人,我这位妹妹别的没有,就是有一把子力气,而且人老实听话,您指西,她就决定不会往东。” 说完压低了声音和她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谢过夫人?” 她敢从家里跑出来,固然有伙伴们的撺掇,但她的胆气也是一项,所以她虽胆怯,却还是抬起亮闪闪的眼睛看向周满,屈膝行礼,“谢夫人。” 见她如此标准的行礼,周满便猜出了她的出身,不由抿嘴一笑,更和善了一些,颔首道:“我是医署署令,你以后可以叫我大人。” 小娘子从善如流,立即道:“谢大人。” 白善当然不会和她抢人,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一个有些蠢笨的丫头,明明那个出头的思静更好一些,看得出来,她是这一群丫头的主心骨,而且她还识字。 哦,她就是那个跟着少爷到处游学的大丫头。 第3028章 钱小羊 白善将剩下的人安排好,交给各行的管事,至于那些男子,因为没有特殊的才能,所以被赵明一并带下去送到了城外官田里种地去了。 袁三郎和袁四郎就在其中。 兄弟俩很沉默,在看到露地上竟然有这么多房屋和人,更沉默了,同时深深地忧虑起来,“这么多人,真的能发给我们工钱吗?” 然而没那么多时间给他们思考,他们的工头敲着梆子大声让他们排队去领东西,“领了东西后就去领农具干活儿,这一片荒地看到了没,还剩下最后三天,必须得开出来,若是迟了,所有人的工钱都要被扣的。” 兄弟俩不再胡思乱想,立即去领了东西放回自己的铺位上。 周满则带着那小娘子回后衙,看了一眼她的木牌,“你钱小羊啊,这名字挺别致的,谁给你取的?” 她小声道:“我娘取的,她说我爹就是用一头羊追的她。” 周满:…… “你……以前在哪家干活儿?” “和思静姐姐一样,我们以前在祝老爷家,思静姐是从小被卖的,我是因为我娘是世仆,所以我一出生也是下人。” 正如思静所言,小羊真的很老实,基本上周满问什么她答什么,而且有时候为了说清楚事情,她还会铺垫很多,将关联的事情说清楚。 比如,周满问她是要落户在北海县,还是从此以后跟着她? 周满道:“你要是跟着我,可以签活契,当然,你若是想签死契也可以,若是想落户在北海县,那就要往女户上立了。但女户也要纳税,你有考量吗?” 小羊就思考了一下后道:“我跟着大人,只要大人能让我吃饱饭,不打我就行,可以随便骂。” 她顿了顿又道:“其实打我也可以,但不能太用力,要是打得太厉害我会跑的。” 为此她举例道:“我之所以跑出来就是因为我舅母和表哥总是打我,大人要是打我太厉害,我也会跑的。” 一旁的五月和九兰:…… 就是自认肠子一根通到底的西饼都忍不住无言起来,然后忍不住和她道:“你是不是傻呀,便是心里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呀,你得跑了再说,你现在告诉大人,那你还能跑吗?” 五月和九兰:……那你倒是心里想想就好,私下提醒人就是,现在当着娘子的面说出来算怎么回事? 俩人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了。 五月连忙将话题接过去,问道:“你舅舅家的人打你?那身上可有伤?” “有呀,”钱小羊很豪爽的撸起袖子给她们看,手臂上是一条条血痕,应该是藤条一类的打出来的,她道:“后背还有呢,你们要看吗?” 五月微微皱眉,看向周满。 周满见医署已经来了病人,便对五月和西饼道:“你们带她到屋里看看去。” 周满看了两个病人后,西饼就愤愤不平的出来找周满,“后背是扁担打出来的,娘子,你去看看吧,我怀疑她都打出内伤来了。” 周满蹙眉,让剩下的病人等着,连忙去看她。 后背的伤是青黑色的,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周满轻轻地一按她便嘶的一声,不太自在的动了动,应该是疼了。 周满就给她把了把脉,问道:“平时不痛吗?” 钱小羊不在意的道:“不去想它就不痛了。” 她道:“我脑子不聪明,一次只能想一件事,所以我每次一疼,我就努力的去想别的事情,然后就忘记疼了。” 九兰目瞪口呆,“哪有这样的人?” “有呀,”钱小羊道:“我就是。” 她道:“我娘说这是好事儿,这样我能活得长长久久的。” 周满这才想起来问,“你爹和你娘呢?你怎么是跟着舅舅家生活的?” “我娘死了,我爹,我没见过他,他是胡人,我娘跟着老爷去北地时,他用一头羊和老爷换了我娘,可惜遇上马贼,我娘说他为了保护我们娘俩就死了,我娘没办法,就又带着我跟着老爷回来了,然后就一直在祝家帮工。” “祝家犯事,老爷被抓了,郎君和娘子们都被赶了出去,我们也被抓进牢里,后来新来的县令说主人作恶与我们这些下等仆人无关,所以放了我们的籍书,让我们做良民,”钱小羊虽然不聪明,这些缘由却记得很清楚,她道:“我舅舅和表哥都分了田地,我和舅母是女子,所以没有地,只能去种舅舅和表哥的地。” 她小心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道:“他们嫌弃我吃得多,其实我也不想吃这么多的,我已经尽量少吃了,但舅母和表哥还是很生气,所以就打了我。” 她叹气道:“思静姐说我不能再呆在舅舅家了,不然总有一天我会被打死的,我要是被打死了,不仅我娘会不安,我舅舅他们一家也会因为杀我而坐牢,所以为了他们不坐牢,我就只能跑出来了。” 五月三个目瞪口呆。 周满却赞她道:“没错,思静说的没错,你做的也没错,以后再有人这样打你,你打得过就还手,打不过就跑,不然不仅自己受罪,打你的人也犯下了罪孽,两边都得不偿失。” 听到周满夸她,钱小羊更放下心来,越发觉得自己没做错了。 周满给她开了药,有内服的,也有外用的,外用的分了一种,一种是沐浴用的,一种是药膏。 她道:“你这两日不用做什么,就跟在我身边递些东西吧,药膏让西饼给你擦,这是沐浴用的,傍晚回去我给你抓几包,你让厨房熬了以后泡澡,泡上一刻钟就行,这是内服的药,一会儿让小寇给你熬……” 她扭头对五月几个道:“她这几日不能提重,你们多注意些。” 五月三人肃穆的应下。 一直到傍晚白善才知道钱小羊的事,然后他越发好奇起来,“你是因为看出她身上带伤才点名要她的?不至于吧?若要给她治伤,说一声就是了,我还能拦着不成?” “……不是,”周满道:“我是觉得她根骨俱佳,很适合习武。” 白善:“……真的假的?你一个根骨不佳的人能看出一个适合习武的根骨?” 第3029章 互帮互助嘛(7月17的补更)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是没什么功夫,但我是大夫啊,不信你问大吉,她是不是很适合习武?” 白善就扭头看向跟在后面的大吉。 大吉:“……是。” 白善瞪圆了眼睛,“还真是?她适合什么功夫?” 大吉道:“其他还未知,但她一定很适合硬功。” 顿了顿又道:“她要是练习郎主从戒嗔大师那里学来的功夫,会比郎主你更适合,就看悟性怎么样了。” 周满道:“她……很单纯,我觉得天尊老爷素来公平,她既然心思纯净,那必定另有天赋造化,所以我赌她悟性不错,十碗酸梅汤,赌不赌?” 白善:“一天半碗的喝吗?” 周满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憋屈的应下了。 她最近很喜欢喝酸梅汤,要不是心里告诉自己孕妇不宜多喝,她恨不得一天两碗的喝,但她觉得一天一碗还是可以的,但白善认为解暑的方法有很多,所以剥夺了她喝酸梅汤的乐趣。 白善也觉得她应该赌对了,但依旧点头,“行吧,那就赌十碗酸梅汤。” 不过这也不是马上就能知道的事,要考她在习武上的悟性,最少要等她的伤好了再说。 俩人并肩走到一扇门前,大吉上前敲了敲门。 门房打开门看见是他们,立即将两扇门打开,躬身笑道:“周大人,白县令,公主和驸马爷已经到了,现在都在后院呢。” 白善点了点头,牵着周满的手进去。 这是殷或刚买下来的宅院,他大概是嫌弃县衙太吵,所以干脆买了院子搬出来,离县衙也不远,距离白二郎他们买的院子更近,就在隔壁。 现在白二郎就在和他商量着是不是在两家的墙上开一道门,“这样进出也方便些,你一个人住,要是不想做饭了,还能到我家来吃。” 殷或很淡然,“厨娘做饭,我不麻烦。” “吃不完不浪费吗?”白二郎极力劝说。 “还有下人呢,不会浪费的。” 殷或搬出县衙后院就是嫌吵,又怎么会在墙上开门? 要不是北海县的房子实在少,又难买,他其实更想和白二郎住对门,而不是住墙靠墙。 再开一道门,那和同住一个府苑有什么区别? 见周满和白善到了,殷或立即转开话题,“听说你今天收了三十多个人?” “对,”白善笑道:“都已经安排下去了。” 明达其实有些不理解,“你近来招募的人也不少了,还要再招多少人?” 现在城外官田上的人已经快两百数了,这样的架势,要不是正值太平盛世,主事的又是白善,她几乎要以为他心怀不轨了。 白善道:“来多少我收多少,不过我自己预估过,除了听到消息过来的流民数量不可控外,其他县过来的人应该不会超过五百人。” 不仅明达公主,连白二郎都忍不住严肃了些,他看了看明达,又看看白善,代替她问道:“那算上流民和本县的人,岂不是有可能上千人?” “对。” 白二郎眨眨眼,“你该不会想着把县衙的官田都耕作起来吧?” 白善道:“是这么打算的,但这一千人也未必能种完,所以我说我来者不拒。” “当地百姓不会有意见吗?”便是白二郎都知道,“那些官田本来应该是分给他们成丁的。” 白善道:“我也没说不分给他们,只是现在他们还没有成丁分地,而我不想土地荒废,所以先叫人耕作起来。” “可是……”白二郎隐隐觉得哪儿不太对。 殷或放下了茶杯,问道:“可是这些长工在这里做久了,将来他们耕作的官田要分给成丁,他们又该去往何处呢?” 白善道:“所以我还每年还需要一部分役丁去开露地养地,将生地养成熟地。” 殷或恍然大悟,然后便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是算计得够长远,就不知下任县令能不能如你这般坚持了。” 要是能继续白善的政策,那么自然是不怕新生儿成丁后无田可分。 周满道:“现在过来投奔的人,要么是已经到了绝路,要么是快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们总也要顾念他们的。” 当下的人,有勇气离开家乡的人不多,而一无所有背井离乡的人更是少,能找到北海县这里来打长工的,多半是没别的活路了,他们总不能为了将来可能长成的成丁就把不管这些人吧? 白善道:“虽说我当下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北海县,看着似乎是在和其他州县争利,但最后获利的却是到这里来的每一个百姓,他们也都是大晋的子民。” “甚至等北海县稳定下来,周遭州县也会因北海县受益,”他道:“我素来认得清自己的位置,我是北海县的县令,但也是大晋的官员,公主大可放心。” 明达笑道:“你的忠心我自然是放心的。” 她不过是害怕他过于年轻,因为好大喜功,摊子铺得太开,若是掌握不住崩了,到时候受罪的还是治下的百姓。 周满却对白善很有信心,和她道:“这也不是他一个人在做,你们不是在帮忙吗?” 她道:“你、殷或和白二,谁没有握国之才呢?我不信我们这么多人还管理不好一个县。” 明达:“我?” “对啊,”周满理所当然的道:“你上次还帮我们看账本了呢。” 明达:……她不是帮的白二吗? 哦,对,白二是帮的白善。 看着笑眯眯的周满和白善,明达这才想起来,他们似乎是不知不觉间插手了很多东西。 明达想扶额。 白善则鼓励他们道:“等江南盐场稳定,我一定在陛下面前为你们请功。” 皇帝的女儿和女婿:“……谢谢?” 并不想要功名,也不会出仕的殷或:…… 周满觉得肚子饿了,忍着没去摸肚子,而是左右看了看后问:“我们晚上吃什么?” 殷或回神,和她道:“我知道你最近嫌弃热,今日有道人拿了些野菜来看我,我让人拌了凉菜,酸酸脆脆的,你可以尝一尝,或者开胃。” 周满立即连连点头。 第3030章 花费巨大 北海县穷,连带着道士也不多富裕,殷或前段时间到山里游玩顺便避暑的时候在山里看到了一家小道观,当时就住在了道观里。 他捐了一笔钱,倒不是很多,但他和观主相谈甚欢,临走前还派下人回县衙,从白善和周满那里搜刮了两本经书送给观主。 于是他收获了包括观主在内所有道士的友谊。 此时正值秋收,道观的田地不多,道士们将豆子水稻等都收割了,留下了足够自己吃的粮食,剩下的就给扛到了县城卖。 进城时就顺便掐了一点儿野菜来看殷或。 他们觉得其他的东西殷或也看不上,也就这些野菜或许还能对他的胃口。 殷或果然很喜欢,不仅他喜欢,周满和白善四人也很喜欢。 此时虽已入秋,但天气还是热得很,吃着清脆的凉拌野菜,五人都觉得胃口大开。 吃得高兴了,白善便宣布了一件事,“待秋税收上来,我便开始发役令了。” 之前他就想着在夏收和秋收之间的那短短二十天农闲时候发役令的,但那时一是发生了小刘村劫匪案,二则是天气渐热,他猛然发现青州比京城还要热。 所以一是为了安定民心,二是为了百姓的身体健康,他才没有依照计划发役令。 他眼睛亮晶晶的,扭头看向白二郎,“到时候他们的饮食由县衙负责,你所要做的就是巡察,确定底下的人没有克扣饮食。” 白善道:“给他们安排的工作量和饮食都比照着我们小时候的那篇文章来,我也想对比一下历年劳役的效率,若是能行,我会上报陛下,改善劳役服役条件。” 他看向周满。 周满颔首道:“我会提前准备好一些应急的丸药,以及汤方的。” 白善道:“还得便宜,不然便是我们县有钱给,别的县未必愿意花销这么大来弄。” 白二郎,“只是饮食的花销就很大了吧?别的州县能答应?”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们小时候写的那篇文章设想很好,但花销可不少。 白善却道:“不能只看花费,而不看他们的劳动成功。役丁好歹不用工钱,若不是役丁,除了饮食外还要额外付出工钱,那才叫高呢。” 他觉得役令的价值远高于他们付出的那点代价,所以他们就算成本提高,衙门和朝廷依旧收获很大。 当然,役丁们建设的基础设施最后还是会回馈到他们身上。 虽然是为他们自己干活儿,白善也不愿意委屈了他们,反正饮食的花销也是从县衙的库房中出的,他觉得他还是擅长经营之道的,不至于连一群役丁都养不活。 白善只是开口给出了条件,然后去写计划案的是方县丞,具体实行自然也是手底下的人。 方县丞就很犹豫,看了眼白善役令的条件,问道:“大人确定了吗?” 白善颔首,“确定了,这两日秋税就要收上来,各里里正也要来县里,便先和他们知会一声,今年需要修的路和水利工程不少,尤其是进出大家洼和龙池的官道,这两条路一定要修好。” 那两条路现在可不太好,尤其是大家洼那条路,那是坑坑洼洼,每次进出白善都骑马的,能不坐车就不坐车,实在是太颠簸了。 要修好这两条路恐怕要耗费不少人力。 方县丞应了下来,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句,“大人,若按照您给的单子提供饮食,花费只怕不少,库房那头……” 现在库房已经不是宋主簿在管了,从白善拉着一堆盐去青州城卖出后,库房就由白善完全控制了,别说方县丞,连宋主簿这个主官都不知道县衙现在到底有多少钱。 虽然方县丞不知道,但也能大致猜得出来,因为最近县衙的花销太大了。 现在他们还在源源不断的接收过来找工作的人,出了外县的人外,还有本县的百姓。 一些人家里的秋收已经结束,或者快要结束,所以也都有了空闲时间,听说县衙这里招工,工钱还是三日一结,便兴冲冲的跑来了。 当然,也不是来的人县衙都要的,首先便声明他们是招收长工,所以只打算干上几天或者一二月的,不收; 然后是因为衙门要发役令了,所以家中只有一个成丁的不收。 但就是这样,被选中的人也依旧不少。 方县丞有时候去城外看到那么多劳力都心惊,这摊子铺得太大了,他生怕第二日县令就告诉他库房没钱了。 这么多劳力在县城外,一旦鼓噪起来,那是会出大事的。 白善却微微一笑道:“你放心,如今钱还还够用。” 方县丞沉默了一下后便点头,然后出门拿了一张单子进来,递给白善道:“当然,既然钱足够,不如给县衙添置一些东西吧。” 白善便接过单子看,微微皱眉,“这种东西不是应该找宋主簿添置吗?” 方县丞道:“宋主簿打回来了,他说没有钱。” 白善不悦,“本县每个月都给他掌管的户房拨了一笔钱银的,就是专门支付县衙支出。” 现在,长工们的所有支出都从白善这边走,他交给了赵明主管。但像官吏们的俸禄,县衙的各类花销,还有底下各里各村的一些常规支出还是找的宋主簿。 白善翻了以前的账簿,直接每个月拨款给宋主簿。 相当于现在县衙有两个库房,一个是白善管着的,一个是宋主簿管着的,像这种笔墨纸砚办公用品的采购,直接找宋主簿啊。 方县丞难得为宋主簿说了一句话,“大人,纸张很贵的,您这五个月的纸张花费是以前北海县两年的量。” 不仅因为最近涌入的大量的人,还因为之前他让各里里正清点人口,这些都要纸张。 白善:“……花费这么大?” 方县丞点头,而且以县令什么都要留档核查的习惯,接下来劳役所用的纸张肯定也不少,所以他才在这时候提起要买笔墨纸砚。 “上个月,崔大人拉走了一箱子的纸,前天又让人过来拉了一箱子过去。”更不要说各色笔和墨条了,花费也不少。 崔巍现在住在龙池那里不动弹,每天丈量的数据还有画画都需要大量的纸张。 白善能在这种事上委屈了千辛万苦请来的工部大佬吗? 第3031章 洛阳纸贵 钱先生也正拿着一张单子去找周满,“周大人,这是明日我们要去青州城采购的清单,您看还需要添置什么?” 周满接过扫了一眼,直接提笔在纸张后面加了一倍,她道:“秋收快要结束了,秋税一收上来,医署的病人会增多,而且我和文大人也商量着在医署里开几次医理宣讲,需要的纸张不少,多添置一些吧。” 钱先生接过单子,还是道:“大人,最近纸张偏贵,而且您没发现吗?医署在纸张上的花销太大了。” 都超过一般县衙的花销了。 在周满的记忆中,除了刚开始认字,科科很穷没有积分外,其他时候她从没有因为纸张而忧心过。 因为商城里的纸张真的很便宜。 就是现在,她偶尔懒得出去书铺买纸,也会从商城里买一些纸,而且不能否认,有些纸张这儿是没有的,但商城有。 好在他们书房都是自己收拾管理,五月她们除了送些吃喝的东西,对书房里的事基本不过问。 所以除了白善,没人知道书房里总是多出一些纸张来。 或许大吉会察觉一些,但他们两个都不开口问,周满便自动认为他们不知道。 所以……“纸贵?” 钱先生道:“进士考在即,而且荥阳郑二郎做了一篇新赋,纸更贵了。” 周满:“……骗人的吧,现在纸张还会因为一篇赋贵起来吗?” 又不是以前产量很低的时候。 钱先生却一脸严肃的点头道:“就是真的。” 周满摸了摸下巴,“说起来荥阳的郑二郎……不会是叫郑斐吧?” 钱先生惊讶的看着她,“正是郑二郎君,大人不认得他吗?” 郑斐的名气也不小的,他以为嫁到世家里的周满便是没见过,应该也是知道的才对。 “你没说名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周满道:“不过说起郑斐,我熟啊。” 他的脑袋她可是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现在京城,还是在荥阳?” “这篇赋是在荥阳做的。” 那看来他没有参加今年的进士考啊。 周满若有所思起来,陛下显然是想用他的,去年就过问此事,她还以为今年他会参加进士考呢。 不过她很快就没心思想郑斐的事了,她问了一下青州城书局里纸张的价格后便去逛了一下县城里的书铺。 书铺里的纸比书局里的还要贵一点儿,虽然郑斐的那篇赋对偏远县城的影响不是很大,但青州城的纸贵了,和青州城拿纸的书铺就只能跟着涨价了。 周满正觉得那篇赋的影响不是很大呢,一转身就见一群书生挤进书铺,张嘴就要最好的纸。 “郑二郎的这篇赋须得最好的纸才配得上。” “有道理。” “我们北海县的消息还是滞后了许多,要不是宋兄从青州城里抄了回来,我们都不知道郑二郎竟写出了这样一篇赋。” 周满不由回去问白善,“郑二郎写了什么赋,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白善就在书桌上翻了一下,随手翻出一篇赋来给他看,“前两天路县令写信来与我分享的,的确是一篇好文章,文采斐然,见之忘俗。” 周满接过,看了一遍却觉得有点儿不太好,“他这是……想隐世?” 白善点头,“我也有此感觉,郑二郎有个叔叔,现在便沉迷于求道,而听说郑二郎小时候就是他教导的。” 周满就叹气,“难怪他不在京城,看来是真的不参加今年的进士考了,陛下一定很伤心,失一良才矣。” 白善也惋惜,不过这是各人选择,他虽然认识郑斐,但和他还不是很熟,所以他更关心当下的事。 “殿下来信,他要启程回京了,他断了江南往太原一带输送官盐的路,现在这条路是他接管,我要开始给他们供盐了。” “钱怎么给?” 白善道:“虽然有太子牵线,但为了抢占这片市场,我决定将官盐的价格略微下调一下。” 周满点头,那看来县衙不缺钱了,但她的医署缺呀。 奈何两边的财政是分开的,虽然白善也乐意支持一下医疗事业,但其他地方医署显然是不能够的。 她来青州建医署是为了将地方医署正规化,所以也不和白善开口求援,她决定先自己想着解决。 但出出主意还是可以的,“你说我们医署做些药丸子来卖怎么样?” “可以啊,不过你打算卖给谁?不担心会抢了医馆药铺的生意了?” 周满道:“我做他们没有的药丸子。” 论药丸子的种类,这世上怕是任何一个药铺医馆都比不上太医署吧? 他们拥有的药方一定是全天下最多的。 但是,卖给谁呢? 周满思考起来,忍不住叹息,“纸张也太贵了。” 白善便忍不住看她,“你竟也有此感叹,巧了,我今日也感叹了一下纸张很贵。不过……” 他往门外看了一眼,见大吉也不在,就附到她耳边小声问道:“你不是有办法弄到质量又好,价格又便宜的纸张吗?” 周满心中一动,“你也觉得我可以大量购进纸张转手卖到医署去?” 现在他们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势力,做这种事遮掩的方法有很多种,哪怕不用白善帮忙,周满自己都能做好,多花费两分心力便可。 白善忍不住笑眯了眼,压低声音道:“既然是好东西,何不学了来,我们自己来做,不然每次都要耗费心力和东西去与人交换,多麻烦?” 他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周满,小声道:“好东西可以留给小岳父做他用,没必要费在这种东西上。” 他也用过周满的纸张,大部分与他们现在用的差不多,但也有少部分很不一样。 从满宝用纸的态度来看,这东西应该不贵,加上她从那一个世界拿出来的远胜于这个世界的东西,他觉得那边的制造工艺更强一些。 虽然满宝从不谈到那个世界,但白善也推断了解出来不少,他现在已经不愿将它称之为阴间,而是另一个世界。 他觉得或许志怪话本上说的有可能是真的,那个世界不仅有鬼神,可能还有妖精之类的,所以构成很丰富,就和他们这个世界一样。 白善想到这里还感叹了一句呢,“不知道将来我们百年后能不能进入那个世界……” 周满:……这个有点儿难,她也回答不出来。不知道人死以后是什么样的。 第3032章 一起呀 周满听进去了,于是抽空就问科科,“纸怎么造?需要买什么书?” 科科:“……不用这么麻烦,百科馆有词条,宿主可以直接搜索,当然,你要想更了解纸张的发展过程和更具体的制造方法,买书也可以。” 它就给周满找出了两本书,看着都不是很厚的样子,它道:“纸张并不贵,就算现在书籍多是电子的,人类的习惯行为也是电子书,但依旧喜欢收藏大量的纸质书籍。” 所以纸张的制造从来没有退步过,甚至有的人追求复古,还照着古法将以前的纸张都复原出来。 以科科的数据来分析,它很不能理解人类的这类行为的,因为那些纸张的书写质量看着并不如现在他们制造的工艺。 而且花费还大。 不过人类喜欢就好。 只是词条搜索就能出来具体的制作方法,纸张也分为很多种,输入名字,每一种的制作工艺都有些差异,但大致的步骤是一样的。 周满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这东西……不是只有书局和世家大家在会有的吗? 她愣愣的,然后再次感叹起来,“真好啊,技术都分享的。” 科科现在也更“聪明”了一些,分析过宿主这句话后道:“百科馆内是有很多技术,囊括了社会上的方方面面,基本上所有基础和略微高深的东西都可以在百科馆内学习,但更机密一些的东西就不行了。” 没有主系统盯着,它话也更多了,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莫老师的复原药剂,虽然在给你的教学过程中他将其列为教学材料,但整个百科馆,除了你外,没有谁能在百科馆内学习到这个知识。” 虽然她学了也没用,因为她没有工具能做出来。 “这是属于高深的机密知识的一种,一般是在现实中私密教学,你在百科馆内也只能查找到莫老师为制造药剂写的论文,但要想了解更多,至少百科馆明面上是没有的。” 周满若有所思,“而现在纸张的制造在当下就是高深的机密知识,但在你那个世界却是和现在的咸菜一样,不说家家户户都会做,至少你随口一问会做的人,大家都会说的。” 科科应了一声,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可以直接搜索出制造方法,但周满还是花积分买了这两本书。 书并不是很贵,她买下来后便又付了一笔积分将之打印出来,拿到手里后就兴冲冲的去找白善。 晚上两个人就挤在床上看书上的造纸技术。 白善一边翻一边感叹,“我从前只在一些书上看到过零星记载,说书可从竹子、渔网和木片中制作而出,却不知道原来连稻草都能做纸。” 周满道:“看描述似乎质量不太好,对水质的影响也很大。” 白善:“所以造纸的地方得好好选择。” 周满就问他,“我们自己造?” 白善想了想后道:“叫上白二和殷或。” 但这么多的造纸方子…… 白善若有所思起来,“我们先赚一笔,等以后再选出几个好方子来送给陛下和太子。” “什么样的方子算好?”这上面这么多方子呢。 “对陛下和太子来说,成本低,步骤少的方子就是好方子。” 这样的方子也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质量很一般。 但是也是这样的纸张才适合推广,皇帝和太子面对的是全天下的人,不像他们,他们可以选择美好的纸张方子。 不过当下的确是以便宜为主。 白善在挑挑拣拣,最后挑出了两个方子,“先用这两个试试。” 于是第二天白善和周满又去殷或府上蹭饭吃,顺便还叫上了隔壁府上的白二郎和明达。 殷或正在窗下写东西,看到他们便停下笔,“今天没有野菜了。” 周满道:“没关系,随便吃点儿就行。” 殷或就将笔放在了笔山上,“也是稀奇,你们两家成了亲的却总是到我家来蹭饭。” “这不是怕你一人孤单吗?”白善道:“大家一起吃饭也热闹。” 殷或无奈,将才写好的东西递给他,“你要的,每日役丁的粮食消耗预计,还有银钱预估。” 白善接过扫了一眼便先放在了一旁,“这个明日再说,我们今天说纸张。” 白二郎:“荥阳纸贵?” “咦,”这倒是让白善惊讶了,他扭头去看白二郎,“你知道郑斐的事。” 白二郎就看向明达,“嗯,这事儿传得挺广的。” 明达道:“荥阳离鲁地不远,郑二郎在这一片很有名望。” 京城也是人才辈出,之前最有名的是杨和书唐鹤几个,后来则是白善几个,而现在王家和卢家的郎君在京城扬名,相比之下郑二郎在京城的名声没那么大。 但他在这一带却是很有名的。 殷或看了看他们,将话题扯回来,“纸张怎么了?” “哦,我打算建一个造纸作坊,你们要不要一起?” 殷或:“……因为纸贵你就造纸吗?” 白善就叹气道:“当然不至于,这天下的物价起起伏伏,总不能稍有起伏我就做什么吧?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纸张牵连很大。” 他道:“衙门的文书,各村各里记录人口,这些都需要纸张,尤其核对人口时,更是需要耗费大量的纸张。” “要是纸张不够,很多事情都不能做,今年北海县是我当家,我在纸张上没亏过属下,这才看不出来,但我昨日翻看以前的花销,衙门为了节省纸张,许多东西都没有记录,”白善道:“北海县要不是有盐场在,我恐怕也不能如此豪气的大手一挥说买一百刀就买一百刀,所以为天下计,纸张也得便宜下来,不然长此以往,公务荒废,人口隐匿不报,很多政令都难以下乡。” 殷或道:“造纸的法子,朝廷的书局有,但据我所知,成本并不低,除此外,会造纸的便是一些世家豪族了。” 他顿了顿后道:“我家也有一个书铺,但也只能雕刻些书籍印书,纸张都是从外头购买的。” 白善道:“我有方子。” 殷或挑眉。 “而且成本很低,当然,高的也有,不过我现在还不打算做更好的纸张,北海县现在有盐场,我们不宜太过张扬。” 原来你知道啊? 殷或若有所思起来,“那你要将造纸坊放在北海县吗?或是放在他处?” “就在北海县,”白善道:“虽然不宜扎眼,但北海县好歹是我能控制的地方。” 第3033章 要人 要建造纸坊,需要做的事情可不少。 白善和周满都忙,抽不开身,而殷或不能过于伤神,所以事情最后交给了白二郎,其余人则帮他出主意,参详参详。 周满就和他说了,“首先你得找些匠人,最好是有造纸经验的,没有也没什么,心灵手巧也可以,然后让他们照着方子钻研钻研。” 白善颔首:“这边琢磨工艺,那边我们可以找适合建坊的地方。” 白二郎:“我上哪儿找这样的人?” 殷或想了想道:“得找信得过的人,所以若不是家仆,找了人后也要签卖身契。” 不然前脚把东西钻研出来,后脚就泄密出去就不好了。 白善:“倒是可以从下仆中寻找,再有便是让人出去寻摸是否有这样的匠人,若有便买下来。” 周满:“不容易吧,据我所知,有这样本事的匠人,便是会因为各种原因离开原来的主家,朝廷也会收没,不会再往外卖。” 换句话说,就是往外卖,也轮不到他们去买。 一直没说话的明达道:“我来想办法吧。” 大家一起看向她。 明达道:“我可以和父皇从书局里要一些奴隶和匠人。”现成的人手,连方子都是现成的,根本不用再琢磨。 所以她道:“定下地方后就可以建造造纸坊了。” 白善和周满就想到他们之前的打算,赞道:“那就麻烦明达公主了,不过还是等方子研究出来再建作坊。” 明达听出了些,好奇的问:“你们手上有方子?比之现有的纸张如何?” 白善道:“有两张方子,其中一张据说要比现在的粗纸略差一些,一张则和现在的细纸差不多,或许要好一点儿。” 明达迟疑了一下后道:“我可以和父皇多要几个擅长造纸的匠人,这样可以造出和书局差不多质量的纸来。” 白善摇头道:“公主,我们的目的是让纸张便宜下来,所以我们不用书局原来的方子,我和满宝手上的方子成本更低。” 明达总算是明白了,沉吟了一番后道:“那和父皇要人就不方便了。” 白善却笑道:“陛下肯给人,那是陛下对公主的慈心,至于造纸坊里的方子,传到陛下那里也没什么的。” 现阶段他们只打算做这两种纸,价格便宜,易以推广,他和满宝本来就打算将这方子送给陛下和太子的。 当然,这是以后的事了。 等以后这方子送出去了,造纸坊里也能培养出属于他们自己的工匠来,到时候再选几个比较好的,贵重的纸张方子重新开始就是。 对于他们来说,建造造纸坊的难处从不是金钱和原材料,一直是工匠和方子。 而现在他们不缺方子,只是缺人而已。 明达立即给皇帝写信要人。 皇帝收到信,想也不想就吩咐古忠,“从宫中的书局里挑选一些会造纸的匠人和仆从送去青州。”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还不够,干脆道:“朕记得京城有东西书局?将西书局记在明达名下吧。” 前者还罢,后者的话…… 古忠忍不住道:“此事陛下要不要和娘娘商议商议?” 其实古忠想说的是,是不是应该和朝臣商量一下,但他临时改成了皇后。 皇帝想了想,中午休息时就入后宫去找皇后。 皇后一听便索要明达的信,等看过后就替明达拒绝了,道:“陛下要是心疼明达,给她一些人,让她自去造纸就是,书局虽是皇室的产业,但一直是为天下学子印制书籍,岂能专门交给一位公主?” “光造纸有什么意思?书局里最宝贝的是雕版,新店要想有此积累,没有几十年是办不到的。”皇帝道:“朕有现成的书局,给她一个怎么了?太子也不会介意的。” 皇后:“……可明达没想办书局,她想做的是造纸坊。” “一张纸才赚多少钱?”皇帝道:“最最赚钱的是印书。” 皇后又看了看明达的信,和皇帝道:“我虽不知明达为何要建造纸坊,但我知道,此举一定不是为了赚钱。” 知女莫若母,明达从小生活富贵,但并不奢靡,她心性旷达,也不是爱财之人,所以绝对不会单纯为了钱便去建造纸坊。 而且她要钱多的是法子,何必如此费心力的建造纸坊? 皇后收了信后道:“陛下不如先去信问问她,为何要建造纸坊,她属意的要不是书局,陛下送她,不过是给她丢一个负担罢了。” 她知道皇帝的七寸在哪儿,直接道:“要是为了钱,我们直接给她钱又何如?难道我们的女儿还会缺钱吗?” 皇帝觉得皇后说的有理,于是道:“行,朕写信问她。不过她既然开口要人了,便先给她送一些人去吧。” 这一点儿皇后没有反对。 书局…… 说是皇室的产业,但其实也不算是。 因为书局印制的书是要送到国子监,翰林院,崇文馆,甚至是地方的书局和府学县学里,所以关系重大; 皇帝之所以那么大大言不惭的说书局是皇室的产业,不过是因为书局赚的钱是归到皇帝的私库里。 皇后可以肯定,皇帝要是说把西书局记在明达名下,朝中大臣一定会将书局撕到朝廷名下的。 这对皇室来说一定不是好事,皇后不想闹出这样的纷争。 但她对女儿也是疼爱的,书局不能送,但人是可以送的,大不了她自己建一个就是。 哪怕她不只是想建造纸坊,也想印书卖书也不是不可以,回头再送一些雕刻的匠人过去,甚至送她一些雕版也可以。 这种事私下进行都可以,但若是一口气送出一整家书局就太打眼了。 皇后说服了皇帝,皇帝暂时略过了这件事,只是也忍不住疑惑,“奇怪,此时明达不是在养胎吗?怎么想起建造纸坊了?” 又皱眉,“朕派去的人还没到青州吗?” 古忠忙道:“陛下,他们人多行李多,行程自然缓慢,不似送信,快马加鞭几日就可到达京城。” 第3034章 太子你背锅吧 皇帝勉强听进去了,只是还是不太高兴,叹气道:“唉,早知道就不让明达出去了,像长豫多好,就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也不会被欺负了。” 皇后就笑道:“有驸马在呢,谁敢欺负了她去?而且青州有周满,她在那里也安全。” 皇帝近来也一直如此说服自己才没那么懊恼,但心底是什么感受也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那么多孩子里,他最疼爱的三个孩子都是嫡出的,其中明达又最可疼,他对恭王都能够那么宠爱,但其实恭王在明达面前还要再退一步。 皇后也知道他素来疼爱明达,因此不再提起这事让他烦心,而是问道:“太子何时回来?” 皇帝道:“已经密信回来,此时已经在归程,应该不日就能到达京城。” 但此时太子归途并不平静,他们这一次虽未曾深入江南,但也胆大的在江南边界几个州县晃悠了一圈。 跟着的两位御史虽然稳重,却是嫉恶如仇的人,更不要说当中还有唐鹤这个不怕事的,太子自己更是胆大包天,所以他在整治了一下走过的吏治,断绝了江南往北输送官盐的路,已经给青州和京城去信要返京时,路过海州,他就没忍住钻到江南巡察去了。 虽然只在海州附近几个州县,但他奔着盐税去的,又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他就查出了不少东西。 听说杨和书在江南行事多受阻挠,于是太子就拿着查出来的东西替他砍了几个人。 嗯,作为太子,又是代天子巡察,他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但他抄家时还翻出来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太子一行人当即准备返京。 夏御史见他们损失了八个侍卫,不由劝太子,“殿下,我们应该改换路线进京,不如兵分两路,臣带着人将追兵引开,殿下快马加鞭回京。” 太子刚看着身边的亲卫挖了坑将才断气的三个侍卫埋好,闻言冷哼道:“天下莫非王土,孤躲他们作甚?一群魑魅魍魉,也配孤舍了良臣逃命?” 他道:“我们连夜赶路,去汴州,直接让驻军护送孤回京。” 夏御史虽然很感动太子不抛弃他们,且把他们列为良臣,但依旧道:“焉知追杀的人没有与中原之地的世家勾结?一旦他们互相勾结,我们进城只会越发危险。” 太子直接看向唐鹤,“你说呢?” 唐鹤刚才打架时要护住两位御史,胳膊也被划了一剑,问题不大,此时正在包扎,他想了想后道:“夏御史所虑不无道理。” 太子嗤笑一声,“世上会有这样的荒唐事吗?孤是储君!” 唐鹤不在意的道:“这天下的荒唐事太多了,连父杀子,子弑父这样的事都有,何况谋刺储君呢?他们现在不就在谋刺吗?” 他道:“殿下如今手里的东西可置不少人于死地,而谁也不知道除了那本子上写的人外,背后还有多少势力牵涉其中。” “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唐鹤道:“我们运气若好,进的城池中没有他们的同伙,自然可以召集驻军护送太子入京,但要是正碰巧遇上的是他们的同伙呢?” 两位御史也连连称是,劝道:“殿下的安危为重呀。” 太子紧抿着嘴唇,半晌后才问道:“那如何才能两全?” “两个办法,我们转道去兖州,”青州往南,海州以北的地方被太子清理了一遍,掌握了陆路交通,兖州就在其中,而且现在距离他们不是很远,其实是可以信得过的。 “兖州的驻军可用,就是……” “太弱了,”太子面无表情的道。 “是,他们未必能扛得住渐多的刺客,但肯定能拖延时间,我们再派人与京城传信,江南要是不想反,他们就只能收手。” 唐鹤其实不太想闹到这一步,一旦江南反了,不仅江南重掀战火,生灵涂炭,就是杨和书都别想活着了。 他们跑前派人给杨和书送信去了,不知道他收到了没有,能不能及时跑掉…… “还有一个办法,殿下将东西交给臣,臣带着人先一步回京城,”唐鹤道:“危险的是带东西的人,而不是殿下。” 太子垂眸思索,半晌后抬起眼眸看他,“你倾向哪一条?” “第一条,”唐鹤脸色渐渐严肃起来,道:“殿下进兖州可招驻军护送,再到下一个州县继续招驻军护送……” 夏御史闻言觉得不好,立即问道:“若刺客混迹其中怎么办?” 唐鹤:“殿下贴身有我们护持,便是刺客混迹其中,我不信刺客的人数还能比为国效忠的士兵还要多。” 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御史突然道:“过一州便召一府驻军,先不说殿下没有兵符,没有调动军队的权力,便是能调动,跟随的士兵必定不少,一旦传进京城,只怕有逼宫之嫌。” 太子瞪大了眼睛,“孤吃饱了撑着了,这时候逼宫?” 宁御史噎了一下后道:“殿下,这是假设。” 这世上的事谁能说得清呢? 他暗示道:“戾太子生前和汉武帝也是父慈子孝,但江充谗言,时帝不也疑心他巫蛊吗?不然戾太子又何以造反自尽?” 太子:……曾经有过造反准备的太子觉得他说的特别有道理。 不过他此时却对他爹多了两分信任,略一思索后道:“孤相信父皇,父皇也必定信孤。” 他老婆孩子还在皇宫里呢,就算要造反,也得先把老婆孩子带出来不是? 他现在又不似从前真的孤家寡人一个。 而且还有母后呢,太子对皇后很信任。 当下的确是第一个方法最保险,不过……他瞥眼看向唐鹤,问道:“你如此建议孤是有何计谋?” 唐鹤就深吸一口气道:“殿下,臣是想主动造谣您要谋反。” 两位御史对唐鹤怒目而视,这不是离间天家父子吗? 唐鹤连忙道:“这也是迫不得已,这件事我们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我们就不该去海州,更不该杀了海州刺史,虽说事已做了,我等不该懊悔,而是应该想补救之法,但我等也应该知道,一个处理不好,江南是要重掀战事的,臣不愿百姓受苦,所以只能请殿下冒险了。” 第3035章 传言 唐鹤是有私心的,这是他想留给杨和书的第二条生路,当然,他也的确是为了江南的百姓和大晋的社稷。 江南能不起战事是最好的。 太子沉吟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冒险行事,于是决定去兖州。 杨和书收到了唐鹤送来的信,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们也太能作了,不是说好了将江南交给他吗? 然后就是思虑起来,难道他真的也要逃吗? 他才到扬州不到两月,此时逃走…… 扬州是江南中心,想从这儿逃出去可不容易。 杨和书点着手指沉思起来,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不过他依旧叫来了人布置一二,“八叔不是说领略一番扬州的风景吗?请他过来吧,便说我扫榻相迎。” 而此时,什么都不知道白善几人正惊喜的迎来郑氏和小钱氏一众人等。 周满惊喜的抱住小钱氏,高兴的道:“大嫂,你怎么也来了?” 小钱氏也高兴,却担心她这样过于活泼,万一摔了怎么办? “我来给你做饭的,”她牢牢的扶住周满,“娘担心你有孕吃不惯这边的饮食,所以让我过来照看你。” 周满道:“有贺嫂子呢,做的都是合适我口味的东西,但大嫂能来我还是好高兴,谁做的饭菜都没有你做的好吃。” 小钱氏便笑眯了眼。 白善也高兴的接了母亲,郑氏则是看了一眼儿子后就盯着周满看,等她们姑嫂两个说完话便伸手拉过她,上下打量过后松了一口气,问道:“我们来的路上一直担心你反应大,我怀善宝的时候吐得可厉害了……” 周满表示她除了饮食上有些任性挑剔外,现在什么问题都没有。 另一边,白二郎和明达公主也迎来了更多的人。 不仅有宫女姑姑、内侍,还有来为他们建造房屋的匠人,更不要说他们带来的大批东西。 那是囊括了衣食住行的方方面面,据说皇帝还给未来的外孙准备了一箱子衣服。 姜姑姑笑道:“都是小皇孙穿过的小衣裳,陛下也知道刚出生的孩子皮肤娇嫩,所以穿旧衣赏最好,因此特特和太子妃要了小皇孙剩下的旧衣服……” 自太子妃生下小皇孙后,他的衣裳一直是吉祥物,一些有面的勋贵,还有太子妃娘家,若有嫡出的新生儿出生就会和东宫求一件衣裳。 这是很有福气的一件事。 现在太子妃手上还有的就是小皇孙常穿的一些贴身衣服了,更有福气。 皇帝亲自开口,太子妃当然不会拒绝,所以她把能收拾的都给收拾来了。 明达半晌无言,问道:“万一是个女孩呢?” 姜姑姑便笑眯眯的道:“那更有福气了。” 便是明达也不由笑起来,看到他们这么多人便道:“你们先住下吧。” 这些事交给了底下的管事,自然不用他们去操心。 可房子建在何处却是需要他们操心的。 要皇帝说,自然是想建在哪里就建在哪里,大不了城里建一栋,海边建一栋,山里再建一栋,想去哪里住就去哪里住。 明达和白二郎却不喜欢这样奢靡伤财,他们之前想在龙池建房子,也只是打算从本地请工匠的,从没想过陛下会千里迢迢的从京城给他们派建造房屋的工匠来。 所以他们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只在龙池建一栋房子。 不过,既然工匠们都来了,那自然要建得好看一些才不辜负他们千里迢迢的过来。 白二郎大手一挥道:“我回头再和白善买一块地,我们把房子建大一点儿。” 明达没什么意见,只盯住,“别占了耕地就行。” “放心吧,我选的那块地就没有耕地,全是露地。” 因为距离海边近,所以土质并不好,要不是再往前一些便有可能被涨潮淹没的风险,其实他想把房屋再往前建一些的。 建房子这种事不用他们操心,白二郎只要给足了钱就行,剩下的工匠们去干,连请人也自有管事们去做。 皇帝派来的人也很能干,用不着他们干什么,只要看看图纸,再提一些药材就行,省心得不行。 白二郎就懒散的坐在躺椅上和白善道:“干脆我们选了地方,将造纸坊也交给他们来建好了。” 白善没意见,“好啊。” 周满也懒散的靠在躺椅上,和明达靠坐在一起,一起在一旁捏了蜜枣吃。 这是小钱氏根据郑氏给出的方子蜜制的,甜滋滋的,特别好吃,用的红糖来蜜制,还补气益血。 连郑氏都喜欢吃。 白善也只坐了一会儿便有人来请他,“郎主,崔先生和方县丞从乡下回来了。” 白善便晃悠悠的起身,一扭头见他们四个都在树下躲荫凉,便摇了摇头后离开。 白善发的役令已经开始执行,今天崔先生便和方县丞巡视回来,顺便回来和白善禀报。 “各地都按照县令的要求保证役丁的饮食,按照您的吩咐,粮食三日一添,保证供给……” 白善微微点头,正要说话,一个护卫突然从外头飞跑进来,正在大堂里说话的白善三人抬头看去,见他神色惊惶便问道:“怎么了?” 护卫却忍住没说,而是道:“郎主,您快回去吧,娘子有急事找您。” 看到他眼中的着急,白善便对方县丞和崔先生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你们也下衙回去休息吧。” 方县丞和崔先生连忙应是。 白善和护卫离开,等过了小门才问,“什么事?” “是刘贵回来了,还有公主殿下的侍卫,说是外头……天变了。” 白善瞳孔一缩,什么叫“天变了”,难道是陛下他…… 白善连忙跑到正院去,正院里伺候的下人大多都退了下去,留下的都是心腹。 周满正蹲在明达身侧,手指在她几个穴道上按着,安抚她道:“这一定是流言,你不要相信。” 白善疾步进来,见殷或一脸严肃,而白二郎在一旁急得团团转,问道:“怎么了?” 白二郎看见他,立即压低了声音道:“外面传说太子起兵谋反了!” 白善:!!! 他下意识的反驳,“不可能,他图什么?” 这会儿他地位稳固,去年才监国,得到了满朝文武和皇帝赞赏,也有了儿子,他为什么要造反? 而且造反去年不是更好的时机吗? 皇帝在外面的时候他都没造反,现在皇帝稳坐京城,他造反是奔着找死去的吗? 第3036章 进京一 院子里的人,就是殷或都不相信太子会谋反,因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此时谋反得不偿失。 但外头的确是这么传说的。 白善问道:“民间尽知吗?” “不,”侍卫回禀道:“是京城和河南道来的消息,说是太子领着大军往京城去,京城有人上书陛下,说太子无诏集结大军,意图谋反。” 他看向明达公主,微微躬身道:“朝中此时有些混乱,郭詹事来信求公主回京。” 白善松了一口气,“所以民间并不得闻?” “是。” 白善便和明达公主道:“此事还不知真假,便是太子真带着大军往京城去,只怕也是因为别的事情,而不是为了谋反,公主大可不必有心。” 他道:“我们能猜得出来,陛下应该也能猜出来才对。” 明达也缓过神来了,只是依旧心中惶惶,“可太子哥哥能有什么事需要带着大军进京呢?” 她不觉得这事是假的,朝廷有驿站,有通报的令兵,有没有大军进京,难道朝廷诸公还查不出来吗? 她忧虑的是太子有苦衷而不能言说,若是朝中反对声高,父皇疑他就不好了。 周满想了想后道:“为了安全?” 大家一起看向周满。 周满理所当然的道:“带着大军进京,不是为谋反,总不能是勤王吧?所以只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了,难道有人想在路上杀太子,太子的人手不够,于是和驻军要人?” 勤王是不可能是勤王的,殷礼在京城了,禁军都在皇帝手里,除非殷礼自己造反了,不然用不着调兵从外头勤王。 太子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不对呀,太子殿下早来信说他返京了,按照他们的脚程,再慢此时也该在京城了,怎么还在外面?” 明达精神一振,“对,太子哥哥一定是遇险了!” 她立即动起脑筋来,道:“快来人,我要给父皇上折。” 侍卫说的没错,此事并没有传开,不仅外面一片安详,连青州刺史也一无所知,他正看着白善递上来的公文沉思呢。 “北海县最近动作很大啊,看白善给役丁的待遇,加上他近来招募的长工,他那盐场是赚了多少钱?” “大人,要不要派人去查查账?” 盐场虽是北海县的,但买卖也是要交税的,俗称盐税。 只不过盐税也是北海县收,到年底时汇账,留够自己县的花销后便要上交给刺史府。 郭刺史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小子够机灵的呀,他这是打算把盐税一块儿花光,不给我上交一文吗?” 心腹瞪大了眼睛,“不至于吧,这,这岂不是太过分了?” 郭刺史皱着眉头想了半晌,还是决定暂时观望,“也没多久了,等到十月他报上账来再说。” 十月县衙要把一定税收上交给刺史府,刺史府统计过后还要上交给国库,一般为了过好年,各州刺史府会在十一月递前将账目和东西全部交给国库。 户部再核算,可以说年底是各级衙门最忙的时候。 而现在秋收已经结束,连秋税都大部分结束了,离十月也就不远了。 地方上是一片安详,连拱卫在太子身侧,跟着太子一起进京的两千兖州军也和和睦睦的,根本没有听到什么流言。 他们这些人都是从兖州驻军里挑选出来的精锐,功夫和打仗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就算在行军路上偶尔有混杂在军士中的人突然朝太子的车架发起攻击,但往往也近不了身。 此次带军跟随太子进京的是温将军的嫡长子温小将军。 他大概也害怕有刺客混在大军中,所以围在太子车架边上的士兵全是他和温家信得过的心腹,他们是绝对不会背叛的人。 在经过两次刺杀之后,队伍中安静了许多,看着风平浪静,似乎对方已经黔驴技穷。 但不管是太子一行人,还是温小将军,他们都没有放松警惕。 温小将军不知道是谁要杀太子,也不想知道,正如他爹说的,他们只要知道这是太子,而太子手上有兵符,那他们就只要听命行事就可以。 其他的事一概都不要管。 他们一路上还算顺利,朝中的纷争并没有影响到地方,看到有大军拱卫太子进京,他们也没多想。 两千人而已,太子的排面应有的。 所以他们一路和路过的县衙州府征集粮草,倒是顺利的往京城去了。 就是人多,所以速度有些慢。 但京城就没地方上这么安静了,五天前,地方上突然有驿报,说太子领着两万大军往京城来了。 朝中一片哗然,相信的人有,但质疑的人也不少,于是大家提议派人去查看。 但派出去的人一直没有消息回来,似乎是消失了。 于是朝中议论声更大了,太子领兵进京逼宫的传言甚嚣尘上。 连一直沉默的魏知都忍不住进宫去觐见皇帝,但皇帝没见他,也没给出处理意见,只是听说太极殿里砸碎了几套杯盏。 到今天,终于有人明着上书质疑太子领兵进京的意图,他的建议是从河北道调派大军将太子拒在河北道外,不能让他进关陇。 皇帝没答应,而是放声怒道:“让他来,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然后拂袖而去。 回到太极殿后的寝宫,皇帝怒气冲冲的抄起一个杯子,抬手要砸时看了一眼,古忠立即躬身小声道:“便宜的,这两日都换了便宜的。” 皇帝就面无表情的往外砸,“啪叽”一声清脆声,别说,听着还是挺舒服的,砸的要不是自己的杯子就更舒服了。 古忠将殿里殿外伺候的人都遣下去了,不多时殷礼进殿来,回禀道:“陛下,秦书已经带着禁军候在了郑州,太子一到就能接应。” 皇帝问:“洛州如何了?” “洛州没有异动。” 皇帝就松了一口气,和殷礼道:“你去别宫里将恭王一家接回来,就说朕想他了,重阳将之,朕要和他一起过重阳。” 恭王今年开春进京减重养身体后就一直留在京城,除了别宫,偶尔还会进宫来看我帝后,一家子其乐融融。 第3037章 进京二 腿瘸后,恭王基本不过问朝政了,所以别宫突然门庭若市起来,他还是挺惊讶的。 还没等他打听出内情,他就被殷礼给带进皇宫了,等在宫里住下才知道太子要造反。 恭王先是翻了一个白眼,“哪里来的谣言?父皇对他还不够好吗?他为何要造反?” 得知朝中真是这样怀疑时,他就转了转眼珠子,有些高兴起来,“那太子岂不是要完了?” 说完却又皱起眉来,“他要是完了,那以后皇位谁来做?”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有点儿不甘心,“总不能给那些庶子吧?那还不如就给他呢。” 虽然他很不喜欢这个大哥,但如果他当不上,自然还是太子当的好,倒不是因为他们一母同胞,而是因为,他看不起庶子。 所以恭王难得在皇帝面前为太子说了一句话,“父皇,这不定是谁污蔑,父皇慈爱,太子为何要谋反?” 皇帝心情好了些,颔首道:“等太子到了京城就知道了。” 皇帝也不相信太子会谋反,虽然派出去的令兵都没有消息回来,但这也从侧面说明了有人不想他和太子联系上。 哼,以为他们能拦得住他所有的人吗? 既然想让他当瞎子,那他便让他们知道他让他们知道的事。 皇帝和恭王道:“最近外头乱得很,太子和明达都不在京中,你母后身体不太好,你便安心留在宫里陪伴你母后,宽慰宽慰她。” 恭王乖巧的应下,“是。” 下午就带着他儿子去看皇后,太子妃也带着孩子在那里,她一脸愁绪,看见恭王便起身,然后让到了一边。 皇后笑着和象儿招了招手,象儿就甩掉他爹的手跑向祖母。 皇后摸了摸他的头发,“怎么一头的汗?” 象儿用力的缩了缩肚子道:“不是胖的。” 皇后失笑,“是是是,今年象儿的确瘦了一些,好像长高了……” 恭王立即道:“是长高了,现在都到儿臣的肩膀了。” 皇后很满意,见恭王脸色红润,也瘦了一些,最主要是精神好了不少,她便道:“看来周满说的不错,匀称一些是最好的。” 皇后没有提起朝中的纷争,当着孩子们的面,她只当不知道这件事。 朝中的大臣现在对太子进京逼宫一事也是半信半疑。 有人觉得太子没必要,但也有更多的人认为天家无父子,古往今来这样的事还少吗? 所以也不是不可能的。 现在没有定论,大多数人都等得起,但也有人想提早定好论调。 一入夜,唐鹤便穿着太子的衣裳继续稳坐中账,太子则和两个御史坐在一旁,皱着眉头问,“京城还是没消息过来吗?” 唐鹤:“没有。” 太子虽然决定了选第一条法子,但并不打算自污,所以到了兖州后,他就在唐鹤和两位御史的见证下见了温将军,然后拿出了一块兵符。 不说唐鹤,就是皇帝的心腹——两位御史都惊呆了。 他们不知道太子有兵符啊,本还在犹豫的心瞬间坚定了。 温将军看到兵符,立即便在军中选出两千兵马来护送太子。除此外,他们还先派了令兵回京。 一是求援;二是言明此事,他可是为了安全才调兵的,是合法合理的。 快马加鞭的送信,按说这会儿也应该有消息回来了,还没有,那就是他们设想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有人攻讦他造反。 太子冷哼一声,“正好,这一次把他们都引出来,孤把他们一锅端了。” 这是不可能的,江南的官员和世家也不傻。 虽然京城距离江南遥远,让他们难以控制那边的情势,但既然已经布置下去,成或不成就要看天意了。 成功与否要看天意,但他们却可以先做好失败的准备。 扬州暗流涌动。 杨和书身在其中,自然察觉到了,他什么都没说,依旧每日在府中处理公务,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不再出扬州城去巡察,甚至有时候连自己的官邸都不出。 借居于此的杨八郎忍不住道:“你怎么比以前还闷了,侄媳妇也不在这里,每日呆在府中不无聊?” 杨和书翻着手中的公文看,不在意的道:“八叔要是闷了可以出去走一走。” “我一人出去有什么意思?”杨八郎邀请他道:“你与我一同去吧,不然我让人去逢春楼里叫些人来,再请上一些世交,我们晚上饮酒作诗?” 见杨和书不应,他便正色道:“长博,你来扬州也两月有余了,可才见过几个世交?上次他们约你登高你也没去,到底是世交,不好总是驳他们的面子。” 杨和书这才从公文上抬头,叹息一声道:“八叔,我是巡察使,上次与你提醒的那一句已经是多嘴了,若让朝公知道我徇私怠公,我这仕途也走到头了。” “到头就到头,难道我们杨家还巴着他李氏吃饭不成?”杨八郎冷笑一声道:“当年打天下的时候说的是千好万好,我们替他说服江南豪族世家归顺,他也网开一面,但这才多长时间,不足四十年的时间他就要对我们下手。” “现今他能对江南动手,以后就会对中原世家和关陇贵族动手,谁能逃得过?” 杨和书垂下眼眸,心中纵有驳斥的话却不出口,而是面色冷淡的道:“我不问前情,我只知怎样做对杨氏才最好,八叔,我是杨氏的宗子,若我被朝公和陛下厌弃,将来杨氏就难出头了。” “只要我们联络有亲,还怕他?” 杨和书明白他的意思,皇室就算不用杨氏的人,用的人才中也一定会有与杨氏有亲的人。 世家贵族,数不清的联姻关系,皇室是不可能完全将一家族摈弃在外的,除非灭族。 但…… “可是八叔,亲疏有别,就好比父亲的人脉是偏着我的,然后才是别的有才华的叔伯兄弟,再然后才是姻亲,甚至族中的弟子也会排在姻亲之前,”杨和书道:“依靠联络有亲来保证家族荣光,像现在崔氏这样吗?” 杨八郎说不出话来。 “崔氏现在未必不知自己的问题所在,听闻这两年崔氏的弟子都热爱游学,族中十四岁上的弟子都开始出门远游,可见他们对入仕不是没想法的。 第3038章 进京三 杨和书声音稍冷,带了些威势,“既然八叔也是为家族好,那就该想得更长远一些。” “天下的富贵荣华从来都与钱权分不开的,两者我们缺一不可,而钱的来路可以又去千万条,权势却只在一个地方有。”他道:“上次三房行差踏错,我们杨氏在江南的经营大半数归了陛下,此时又何必为了这么点小钱与他,与朝中诸公闹得太僵?” 他知道,自三房出事后,家族便将江南这边的事情全交给了杨八郎来负责。 得到他的支持,杨和书在江南的行事和安全都更有保障。 他道:“或许别家还乐见我们如此呢。” 虽说现在面对皇帝,各家联合了起来,但大家并不是一条心的,其中有怨有仇的不少,更不要说彼此间还有利益相争的关系了。 杨和书的目的很明显,杨氏要为这些暂时合作的竞争对手,甚至是仇敌冲锋陷阵吗? 杨八郎沉默了下来。 杨和书垂下眼眸,将处理好的公文都放到一边,“八叔不如等一等,等等看各家的动作。” 他轻声道:“虽说太子殿下手里的东西很要紧,但各家也不是不能脱身,不过是要舍弃一些人,放弃一些东西罢了。盐税关乎社稷,江南又是大晋的一个粮仓,朝廷诸公不会眼看着他生乱的。” 杨八郎心思一转,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他,“长博,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杨和书微微一笑道:“八叔,我是大晋的臣子,是杨氏的宗子,还是杨和书。” 杨八郎似有所悟,半晌后起身道:“我希望你记得今日说的话。” 杨和书目光幽深的看着他,“我知道您在想什么,族中有很多人对我不满,但我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我是杨氏子,也是家族培养出来的宗子。族人皆是我的亲眷,难道我会眼看着他们去送死吗?” 杨八郎一想也是,杨和书从小就优秀,他的优秀不仅在于学识,也在于品格,他是做不出来为自己仕途葬送族人的事的。 杨八郎大松一口气,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许多,笑道:“是八叔想多了,你别和八叔一般见识。走走走,这公务是处理不完的,我们先去吃饭,我来的时候带了一坛好酒来,今晚我们把他开了。” 杨和书微微一笑,应下了。 他也需要杨八郎往外传递一些消息。 杨和书旁观着江南的世家豪族,都知道他们的结盟不是很牢固,身在其中的人自然也知道除了自己外,其他人都不是很值得信任。 所以京城那边布置下去了,他们便开始各自留后手。 兖州刺史已经死了,谁也不知道他那册子上记了多少人,都有些什么人。 但不管有谁,京城那边能不能起作用,他们已经尽人事,接下来就是听天命了。 若是不成,总是和兖州刺史联络的那些人就只能放弃了。 而放弃了他们,那就得扫清尾巴。 所以最近各家各族都在约束子弟,开始悄悄的扫清尾巴,不仅不能让杨和书及朝廷查出来,也不能让同盟抓住把柄。 嗯,与此同时,最好能抓住他们的把柄,说不定将来会有用,就算不能从他们手里得到些东西,迫不得已时死道友不死贫道也是好的呀。 除了从杨八郎这里透出些信息外,杨和书还花了大价钱悄悄的接近那些人家的幕僚,或直接,或从旁影响挑拨。 如此努力了半个月,随着太子进京的消息传来,来刺杀他的人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连续三天没人来杀他了。 杨和书悄悄松了一口气,和万田道:“重赏此次有功的护卫,战死的,厚待他们的家人。” “是。”万田顿了顿后道:“郎主,八郎君今儿也问我此次我们带了多少护卫前来,此次伤亡的人有多少,小的含混过去了,八郎君看着不太高兴。” “你现在就去回他我们伤亡的人数,至于我们带来多少人就不必说了。”杨和书淡淡的道:“总要让族里知道,其他家并没有念多少与杨氏的交情,对我这宗子手下留情。” 果然,杨八郎听说了最近伤亡的人数后便很不悦。 不错,对于杨和书替皇帝办事站在他们的对立面族里很不高兴,可不代表其他家就可以如此欺辱他们杨家的宗子。 杨八郎思索起来,或许杨和书说得对,此时和朝廷硬碰硬并不明智,他们杨氏的根基本来就不在江南,之前又被皇帝拿走了不少东西,还不如趁此机会离开。 只可惜,进来的时候不容易,想要离开更难。 不过,之前三房出事,皇帝从杨氏手里拿走的那些东西其他家并不知,因为还是照常运作,又有杨氏的旧人,所以其他家还当他们是杨氏的人。 若是送与皇帝…… 杨八郎只是想了想便摇头,不行,退出是退出,若是背叛盟约,只怕将来会惹来许多仇敌…… 杨八郎这才觉得这族长和宗子也不好当呀,要考量的也太多了。 此时,太子也在和他爹说悄悄话,“父皇,我们没必要考量这么多,有这本册子在,直接派兵过去将人全围住拿下就是。” 太子前几日带着两千兵马到了京城下,不过没有让他们进城,而是留在了城外,不等前来问责的御史开口他就带着唐鹤几个进城去了。 吵了许久,闹哄哄要来责问太子是不是真的要造反的人见他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就进城,完全不惧怕他们带来的禁军,便知道太子没有谋反的意思。 于是大家簇拥着太子进宫,结果他还没跟皇帝说上话呢,前几日不断上书认为太子是在起兵谋反的两个官员在家中自尽了。 殷礼动作快,但也只救下一人,直接被下了下巴后扔到了天牢里,于是满朝文武瞬间噤若寒蝉,根本不谈起这事了,好似前段时间在两种可能性中来回争吵,吵得整个朝堂都快要翻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到今天,那位大人总算肯开口,虽然招出来的人不多,但配合太子手上的册子,还是很能问罪一些人的。 皇帝却将册子丢到一旁道:“上面是个人的名字,他们完全可以弃车保帅。” “株连!” “只是贪污,株连家人也就算了,你还想株连族人?”皇帝道:“你要提前当暴君吗?” 太子涨红了脸道:“构陷太子可以吧?” “构陷你的,目前招供出来的只有一家,也株连不了那么多家族。” 太子瞪眼,“那儿臣就白被构陷了?” 皇帝淡淡的道:“你被构陷最重要的目的是不逼反江南,给他们动作的时间,还有,保住了杨和书。” 太子这才回神,“原来唐鹤是在徇私。” 第3039章 波及 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过你说的也没错,此事是不能轻轻放过,册子上的人全都抓了吧,着大理寺、御史台和刑部共同协理此案,太子,这册子既然是你拿回来的,便由你主管。” 太子躬身应下。 皇帝这才脸色一沉,问道:“闭门思过了几天,可想清楚自己错在何处了?” 太子迟疑了一下便很干脆的认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儿臣不应该以身犯险。” 皇帝便冷哼一声道:“原来你知道,等此案办完,你禁闭一月,罚俸一年。” 太子:……有本事你倒是现在就关我禁闭啊。 此事闹得不小,借着太子被刺杀和构陷的事,以太子为首的三部带着禁军前往江南,由淮南道杨和书配合彻查。 起兵造反也和打仗一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他们在得知太子砍了海州刺史,从他家里抄出一本要命的册子时可以脑袋一热去刺杀太子,在发现杀不了人时,他们也是考虑过反了皇帝的,反正他们又不是没反过,现在各家当家的家主,谁不是从那个乱世过来的? 他们要是直接反了,那也就反了,可当时他们寄希望于能挑拨皇帝和太子之间的父子关系,也就按捺了下来。 此时再要反,他们考虑到后果,也就踌躇不前,不敢了。 既然不敢再造反,那就只能壮士断腕。 江南掀起了腥风血雨。 按说江南和青州距离很远,应该影响不到青州,但太子才带着人出京往江南去便让人给青州刺史和白善送信,他们还没进江南,白善他们就收到信了。 太子要白善准备好足够量的官盐,户部直接将去年江南往外输送的官盐数据给青州送去了。 郭刺史收到一封太子的信,还收到了一封户部的公文,不由叹息一声,和心腹道:“把各县告状的公文原样发回去吧,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北海县的盐场和渡口重要。” “只怕他们会说大人偏心。” “是我偏心吗?分明是朝中诸公和太子偏心,京中这么大的事,尘埃落定了我才听到一些风声,”郭刺史道:“江南这一次肯定不能善了,他们手中拿捏的两样东西,一是粮食,二是官盐。” “粮食也就罢了,今年各地都没有大的灾祸,又有中原和两湖地区的粮仓,问题不大,但官盐却是不可替代的。”郭刺史说到这里,有些骄傲的摸了摸胡子,“任是谁都想不到青州会是陛下和太子的底牌。” 这件事结束,他肯定会算一功的,所以他不能让其他县打扰了白善。 郭刺史也知道白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什么,缺人嘛,北海县之前太穷了,这是没办法的事。 他若有所思起来,“我不好太偏颇白善,不然可以从别的县迁移一些人过去给他,但青州境内不好迁移,我们可以从别的地方迁移来呀。” 心腹:…… 郭刺史从白善那里得到了灵感,立即道:“正好,秋税已经结束,本官可以和附近几个州治的刺史聚一聚,或许能为他们分担一下境内的流民和佃农压力。” 心腹:“……您高兴就好。” 也不怕被人打出来吗? 白善也正在思索这个问题,崔大人已经画出了码头的图纸,白善看过,他看不出来什么问题,但依旧请了几个大匠来看,初步来看问题不大。 所以没有意外的话,十月初他们就可以开始招募工匠建造渡口码头了。 这是一个大工程,崔大人说,这个码头最少要建设三年才能完工,在此期间他们倒是可以先建出一个能用的简易渡口,然后再从旁完善主体。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招募的长工可能要在工地上干三年,这需要的人可不少,加上他要做的官田和其他基础设施建设,他现在极缺人。 白善就问周满,“你说我主动和隔壁几个临海的县传授晒盐法怎么样?” “让他们给你人?” 白善点头,“整个江南提供的官盐可不少,现在我们要补上他们的缺,光靠我们北海县还是有些困难。” “但青州只有两个县临海。” “听说沧州那边人也不少,还有莱州,”白善道:“我们在龙池建了码头,和莱州的关系肯定会恶化,若是有盐场缓和一下关系……” 周满眼睛微亮,“和莱州也不一定要人,我们可以让他们让一些海船的生意给我们。” 白善连连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但这么大的事,尤其是设计外州,只他一人是不能决定的,他得去找郭刺史。 只有他答应了,事情才好办。 白善道:“过两日我休沐,我去看看郭刺史,许久不见他了,我还怪想他的。” 周满道:“替我和他问好,让他多照顾一下文天冬。” 白善应下。 秋税收完后,青州那边的医署也整理好了,周满总算是雇到了两个大夫,虽然对方医术不怎么样,但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周满让文天冬全都带去了青州城,这段时间他正带着人下乡,宣传青州城医署。 虽然走的是周满走过的老路,但不能否认,这个方法是最好的。 就是很多女子并不愿意与他求医,他就只能和村子里的人约定,从初五开始,每过五天医署都有署令坐镇医署,署令是女的。 可能是因为秋收结束了,冬小麦他们也种下了,正是农闲的时候,而且限定了时间,显得周满“很贵重”,所以上次周满去时,求医的女病人很多。 青州医署的推广效果比之前北海县的要好太多了。 白善应了下来,和她道:“放心吧,不说文天冬的医术和医署的作用,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郭刺史也不会为难文天冬的。” 周满想一出是一出,“不然我与你一起去吧,反正休沐后一日便是该我去医术坐堂的时间。” 白善则看了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直接拒绝,“不行,上旬你就没休沐,便是工作也该劳逸结合。” 又道:“你不是还要和公主去看织造坊吗?” 周满这才没说话。 第3040章 管理 只是半年的时间北海县便变化巨大,白善在城西那一片租了几间比较便宜的房子,主要就是给女工们织造和做衣裳,再后面则是给她们住的房间。 随着来投靠的人越来越多,还有本县一些听到了风声,壮起胆子过来问工的小娘子,现在北海县中的女工已经很多了。 这些人本来是崔先生和方县丞管着的,但现在各个地方都要人,尤其现在各地还在服役。 明达公主养胎闲着无聊,育善堂那边已经上了正轨,只要把规矩定好,给足钱粮,又给孩子们请了教授各种技能的先生,有之前育善堂的管事在,用得着她和白二的时候少之又少。 他们只要偶尔过去看看就好了。 马车在一条巷子前停下,侍卫上前看了一眼后道:“公主,巷子太小,我们的车进不去。” 宫女便下车,转身将明达和周满扶了下来。 巷子里的人第一次看到这样华丽的马车,都好奇站在屋檐下看,只是因为有带刀的侍卫,所以他们不敢靠近。 地上有些湿,大宫女看了一眼,不敢让公主和周满走这样的地,真要人拿木板来垫上,还说负责探路的内侍们,“公主有孕,尔等如此轻忽,要是滑了脚,看宫里不剐了你们的皮。” 内侍们连忙低头应下,赶忙让人去取木板来垫上,然后瞧瞧瞪了一眼赶来的里正。 里正心中委屈,他不似内侍宫女训练有素,便是受了冤屈也不敢说,所以他便弓着腰讨好的道:“大人公主可冤枉小的了,自织造坊建在这处,我便遵县令的吩咐让人打扫干净巷道,如今已经好很多了,之前这别说水,那什么碎菜叶子,菜根,凡是家里用不着的东西都往路上扔。” “周大人以前也是来过的,当知道的,这会儿比之前可好太多了。” 周满:“那都是因为之前做得太差了。” 里正:“……是是是,之前是做得不好,但这次我却是不敢怠慢的,自知道贵人们要过来,我一早就叫人打扫街道了,两刻钟前我打这儿走过,这路还是干的呢,谁知道一个错眼,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就往路上泼水了。” 他咬牙切齿的道:“周大人放心,我一会儿就去调查,查出来是谁干的,我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反正肯定是左右这几家,最多不超过六家去,门对门,大早上的,肯定会有人看见的。 周满便好奇的问:“我发现你们都喜欢往路上泼水,院子里没有往外排水的小沟吗?” 他们不管是在京城租住房子,还是在益州城时,院子里都是有排水沟的,根本没人往路上泼水,要是有,那多半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想泼水,而是想泼人水的。 里正尴尬的笑了笑道:“有的人家有,有的人家没有,还有的人家虽有,却不大,混些东西就容易堵住,不好出来,所以就……” 反正院子也就这么大,在院子里洗东西,顺手往外一泼就是了。 周满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道:“既然没有,那就挖一条吧,外面便有排水的沟壑,连通了就是,总往路上泼,再好的路也坏了。” 又道:“找到了人也不用怎么严惩,看到这条路上几个坑坑洼洼不太平整的坑了吗?” 里正点头。 “让他家去挑些石子和泥土回来,将这些坑坑洼洼给天上,以后谁家再往路上倒水倒垃圾就这么干,除了打扫好街道外还要自己挑泥填路。” 里正问:“那要是路上的坑都修好了呢?” “那就让他们打扫路面,”周满道:“我听说现在这条巷子每天都是织造坊的人在打扫,以后再有违规的,一次罚扫一个月的路,扫不干净再罚。” 里正:……好狠! 他本来想罚钱和罚粮食布匹之类的东西的。 他扭头去喝边上看热闹的人,“听到大人的话没有,再往路上乱扔东西,以后这条路就得你们来修、来打扫!” 侍卫们找来了几块木板,垫在了地上,然后宫女们便扶着明达公主走过这湿漉漉的一段路。 西饼有样学样,伸手要去扶周满。 周满自己就能走稳,但见她扶,便也把手伸给她。 巷子的尽头是一条河,这里已经是河的下游了,因为是织造坊,住的人多,所以白善当时租房子时特别考虑了这一点儿。 左右两边的好几间房都是他们租下来的,正好都在巷尾。 周满问里正,“我看这儿的居民都很不开心的样子,怎么,他们不喜欢织造坊在此处吗?” 里正生怕说“不喜欢”周满便要将织造坊迁走,连忙道:“并没有,大人也知道,白县令给的租金多,又是一付一年,所以这儿的不少人家都想把房子租给县衙呢,只是租不出去,不免生了些怨气,并不是不喜欢织造坊,而是太喜欢了。” 不说周满,连明达都对这个解释服气了,愣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租了房子他们去住哪儿?” “他们再到别处去租房子就是,而且也可以回乡下去住,再不济,在外头露地上搭个草棚子也能住。” 周满:“……草棚子可以随便搭的?而且白县令给的租金有这么高吗?竟然能让他们宁愿出去住也要租房子?” 里正便不好意思的笑,“比外头给的略贵一些,但要紧的不是这个,要紧的是,房子租出去了,家中的娘子说不定能招上工呢?” “哦,”西饼用出了最近才学会的成语,“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里正尴尬的笑。 周满道:“她们要是想进,直接去县衙应征就是,现在织造坊还需要人呢,并没有招满人。” 就是去了人家没看上,这才想了这样的办法啊。 不过里正没说出口,这样的办法还不知道管不管用呢,最主要的是,他们不服管教还往路上倒东西还是因为嫉妒和不服气吧。 不过他是不敢说出这个理由的,万一县衙一生气,真的把织造坊给搬走了怎么办? 所以他只能尽量往自己想出来的理由上扯,觉得自己找的这个理由真的是太好了。 第3041章 宫女 织造坊里有两个管事,都是女子,皆是白善从青州城里挖回来的技术型人才,一个织术最好的织娘,一个刺绣最好的绣娘,白善给她们的工钱可不少,还应承了以后要给她们养老的。 倒也不难,现在的织造坊是属于北海县衙的,她们的身契在他手上,将来她们要是愿意,他可以带她们走,或是在北海县里置办一个产业,就让他们在铺子里养老就是,她们有本事,这并没有什么难的。 她们也知道今天有贵人过来,本想去巷子口接人的,但她们一早便被绊住了,为了让贵人们满意,她们就先处理好事情,所以她们就来不及去前头接人。 门户大开,看到周大人和公主相携而来,虽然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俩人,她们心里还是有些激动。 俩人立即带了人快步迎上去,屈膝行礼,“拜见公主,拜见周大人。” 明达微微抬手道:“不必多礼,我们先去看织造坊吧。” 她好奇的左右看看,问道:“这左右两边都是织造坊?” “是。”江织娘介绍道:“一开始白县令只给我们租了两个院子,都是在巷尾临着河边的,这一边放织机,那一边则是绣娘们做衣服的地方。” 其实因为长工们急需衣服,一开始他们需要的是大量会裁剪和缝补衣服的绣娘,跟着江织娘的人很少。 就是现在也是,“这一边三个院子都是绣娘们的,这边还有一间,只有那两间是我们织娘的学习之所。” 她道:“很多过来的人都不会织布,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学会的,所以产量极低,现在绣娘们裁剪衣服用的布料还是从外头买的。” 周满和明达点了点头,进去看织娘们踩着织布机织布。 周满看得很认真,她家也有一台织机,但和这里的很不一样。 织机在三嫂的房间里,家里就她织的布最好,所以每年他们交的调都是她织的麻布。 有时候有多余的布料便会拿来给大家做衣服,在她的记忆里,她每年都能做一件新衣裳的。 两者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周满笑道:“我家里也有一台,不过不是这样子的,而是手摇的,就是人这样坐着,然后拿着综杆一拉一推……” 织娘愣了一下后道:“那是腰机,现在民间也有许多人家家里有,只是腰机速度比不上踏机,据我所知,各地织坊早就都换了脚踏的。” 周满微微点头,“你们现在做的是比我见过的要快很多。” 她三嫂织布的速度在村子里算快的了,但现在不太熟练的织娘用脚踏机,速度看上去就差不多了。 更不要说熟练的织娘了,一旁便有从青州挖过来的织娘,手与脚一起动作,做得飞快。 周满看着这织布机若有所思,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开始问起女工们的生活来。 她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不仅是来应工的新女工,就是被从青州挖过来的织娘也觉得过得不错。 在这里,她们不仅有很高的工钱,每个月还能拿到红包,红包的金额就是根据她们教出来的徒弟数量和质量来决定。 也因为有这个红包在,她们对这些学生都很尽心。 看完织坊,她们去看对面的绣坊。 里面的人则是一人一张台子,正坐着裁剪衣服。 岳绣娘道:“她们现在做的都是最简单的衣裳,没有绣样,用的是最普通的青色麻布……” 也是因为她们做出来的衣裳都是提供给长工们的,用不着刺绣,绣娘们也想让她们先据此掌握针线的妙用,等熟练了再刺绣。 但刺绣其实和做衣服是不一样的。 会刺绣的一定会做衣服,但会做衣服不一定会刺绣。 这么多人,绣娘能教她们也只是基本的,要更想进一步,那不仅需要更多的努力,还需要她们的精英教导。 但那多是一对一的教导了,目前还没那个条件。 岳绣娘带她们去看一下新绣娘们做出来的衣裳。 周满和明达都不太会女工,但看还是会看的,而且边上还有几个顶厉害的宫女和西饼呢。 她们都会。 所以将衣服拿起来检查了一下,周满和明达觉得还不错,连连点头,至少没看到之前白善说的,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的衣服。 宫女们却皱了皱眉,小声道:“针脚有些松啊……” “针法也不太好,很容易就绷断了……” 一旁的岳绣娘听到,脸上有些尴尬,点头道:“是,她们都是初学,所以针法都是基础的,对了,这边是第一批绣娘,她们做出来的衣裳就不错了。” 周满很干脆的从筐里拿出衣服给宫女看,她这个外行还是不看了,听就好。 宫女们检查了一下针脚,勉强点头,虽然还有许多问题,但质量的确比刚才那批好,勉强可以穿吧。 明达目光在她们脸上流转,半晌后微微笑起来,和她们道:“我身子若不方便时,这织造坊你们就替我管着吧。” 宫女们立即推脱,“奴婢还要照顾公主呢。” 明达却道:“照顾我哪用得着这么多人?你们也该多学一些本事了,以后要是放出去,有一技之长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正要推脱的宫女们立即不说话了,而是看了一眼周满后屈膝行礼,恭敬的应道:“是,谨遵公主教诲。” 周满便道:“你们针织女工都好,我想这方面已经没什么要学的了,但经营好一家织造坊,除了针织女工外,还要会记账、会与人打交道谈生意才是。” 周满和宫女们关系好,轮到她在皇宫里值守时,她就常与宫女内侍们聊天。 其中没少谈到以后。 皇后仁厚,宫女到一定岁数都可以放归,只是她们被放出宫时年级已经不小了,大部分都在二十五岁以上,有一些比较得用的,会一直留用。 比如尚姑姑,她现在就年近四十了,照常理,她会一直陪着皇后,等皇后西去,她也有几个选择。 一是殉葬; 不过皇后应该不会喜欢,所以不会有人要求,除非尚姑姑心存死志,不然大概率不会选择这条。 二是下一任帝后会荣养她,但荣养也分等级,一种是直接封个诰命,赐下宅子和下人,可以让她颐养天年;一种是送到庄子上荣养,也有下人照顾,只是没有前一种自在尊贵罢了; 第三种就是下一任帝王想不起她来,甚至和她关系不太好,那她就要想办法放归了,不然留在宫里只有死路一条。 以尚姑姑的资历,她放归后,若是不回娘家,那就会在权贵世家中流转做教养嬷嬷,赚一些钱养家糊口; 更或是找别的活儿,比如接些针织女工,依靠以前的一些积蓄过日子,基本上,大部分宫女都是这一种选择。 年轻时还好,越年老,生活就会越困顿。 所以宫女们和内侍们一样,也很喜欢存钱的,要是存不住养老的钱,那她们就要想办法嫁人了。 只是就算她们能够踩着二十五岁的线出宫去,这个年纪在外面也很大了,很难找得到相配的男子,多半是鳏夫,甚至还带着孩子,日子更不好过。 尤其在宫里见过各色男子的宫女们,那是宁愿单身辛苦些,也不会想要糊涂的把自己嫁掉,陷入更深的泥淖中。 所以明达和周满的话让她们很是心动。 第3042章 信心 多一个技能,有一天她们要是不在公主身边伺候了,也没有嫁人,出去后也能更赚钱,好歹日子会好过点儿。 公主每一个院子都转过,对她们一天的产量就心中有数了,她不免好奇,“这些衣裳都是要卖给长工们的吗?” 岳绣娘忙道:“差不多,因为县令有要求,长工们最少三天得洗浴一次,所以每个长工都会多准备一套衣裳。” “除此外,还有服役的役丁们,现在乡下的一些人家,因为我们的成衣不是很贵,所以偶尔也会有人买。” 明达问:“这岂不是和布庄成衣铺子抢了生意?” “那就没办法了,不过我们也去打听过,我们现在的衣裳,出了我们这几个绣娘做的以外,其他的都比不上布庄里的成衣,他们价格也比我们高。会到我们这里来买衣裳的,绝大多数都没在他们家那里买过。” 所以不算抢生意。 明达这才颔首,看向身侧的几个宫女,“你们记住了吗?” 宫女们愣了一下后立即高兴的屈膝行礼应了一声“是”。 明达便点点头,扶着宫女的手出门,“这样说来,织造坊现在还是亏损的?” 岳绣娘和江织娘不好意思的道:“县衙出钱买的布匹麻线等倒是不亏,偶尔生意好了,也能赚些工钱回来,就是……” 俩人对视一眼,还是小声禀报道:“现在账面上还是亏损的,主要是除了工钱,还有每日的饮食,这也是不少花销。” 周满不太在意这一点儿,她还安慰明达,“放心吧,总能赚到钱的。” 明达和长豫不一样,她道:“我不意官府与民争利。”所以她既想要织造坊赚到钱将此继续保持下去,又不是它太过庞大与民争利。 周满却觉得她想得太多了,她道:“世上难有两全法,既要养活他们,那将来织造坊势必会和民间的布庄成衣铺子争夺利益,这是不可避免的。” 她道:“我们能做的便是将更多的利益让到普通百姓身上,难道这些女工就不是百姓了吗?” 明达问道:“现在还是亏损的,等所有的长工都买上两套衣裳,那他们手上就有三套了,以他们的节省程度,只怕三四年内不会再买衣服,那这些衣裳要怎么办?” 她实在看不到前景,也就是织造坊现在算半公益,基本上是亏本在让长工们得到实惠。 而这也比让长工们出去外面买衣裳,长工和县衙双方都省钱,这才没人反对。 周满道:“等他们都有了,这些织娘和绣娘的手艺也练出来了,到时候可以把她们做好的衣服卖到县外去。” 她指了岳绣娘道:“你们做的衣裳不是就一直收着吗?” 岳绣娘眼睛一亮,立即道:“是这样的,听县令的吩咐,做出来的衣裳,质量只要和外面成衣铺的相比不差就另外收了起来,以后他还有用处。” 周满颔首道:“这就是了,而且说真的,再过不久天就要冷了,便是长工们干的苦力活也得再加衣裳,放心吧,短时间内我们织造坊的衣服都不会滞销的。” 明达却越听越觉得不靠谱了,总不能一直逮着长工的羊毛薅吧? 岳绣娘她们却想不到这些,只要知道织造坊的衣裳能卖得出去,这两个作坊继续开着就好。 周满见到了思静几个,不由将她们叫过来问话,“在这边可还习惯?” “很习惯,”思静几人深深地行了一礼,崇敬的看着周满道:“多谢大人为我们说情落女户,打发走我们的家人,不然我们也不能继续留在织造坊里。” 随着北海县招募的长工越来越多,思静他们的家人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本来他们虽然气恼这十几个女孩逃家,觉得她们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到底不是家里从小养着的,又跟着以前的贵老爷贵太太吃香的喝辣的,现在就瞧不起家里,过不了苦日子,但因为不知人跑去了哪里,而且找人也需要花销。 所以他们只在附近几个村里找了一遍,发现找不到人后便骂骂咧咧的当做没生过这些女儿。 却没想到她们是去了北海县。 听人说现在去北海县做工可赚钱了,不管是男工还是女工都赚钱,于是他们这几家跑了女儿的就忍不住相约一起过来北海县找人。 可惜他们几家分开得很散,虽然同在一个县,却不同村,有的甚至还不同里,所以也就找到了七家,七家都出了一个人过来北海县。 他们觉得他们一群大男人要抓几个小娘子还是挺简单的,事实上找到她们不难,难的是,他们还真带不走人。 来北海县的女工,要么去了庄子里种菜养鸡或者煮饭煮菜,要么就在织造坊里做织娘和绣娘。 他们想也不想就去织造坊里打听了,他们家的女儿(妹妹)都是从小卖去当丫头的,是学过一些针织女工的,应该就在织造坊里。 然后门一敲开他们就找到了人,但他们才伸手要抓人,那些娘子就挥舞着大棒把他们碾了出去,还报了官。 然后北海县以他们寻衅滋事为由,将他们丢到庄子里干了半个月的活儿才放人。 每隔三天他们就看着和他们一起干活儿的人去领工钱,而他们什么也没有。 十五天期满,白善百忙之中特意在县衙大堂上又见了他们一面,和他们道:“这些人来我北海县时都是报的流民,所以本县不管你们是不是她们的家人,她们既然已经在我北海县记了女户,那就是我北海县的人,你们休得再去骚扰,更不要说强制将本县子民带离北海县。” 白善一脸威严的道:“而且尔等有证据证明她们是你们的女儿或妹妹吗?” 除了极个别人外,大多数人还真没有,因为当时县衙放归,直接把卖身契还给了女孩们,但她们回家后,除了个别人家外,其他家都没有拿着户籍去上户,也就是说,她们只是消了奴籍,却没有入籍书下。 她们跑的时候还把已经注销的卖身契给带上了,所以除了极个别人家外,没有谁能拿出证据来证明他们的女儿是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妹妹是自己的妹妹。 当然,除了籍书外还是有别的办法的,比如左邻右舍和里正前来作证,但北海县距离他们家不远,他们要是请人过来作证,不得给人包吃包住啊。 光是想想他们就不想打这个官司了,更别说这还是和一个县令抢人。 所以他们考虑了一下,有三人准备回家,还有四人则是选择了留下来,打算去庄子里干一点儿活儿,赚点钱再回家。 白善欢迎不已,转身就把人交给了赵明,重新登记后送到庄子里去。 第3043章 蹦出来 岳绣娘等人将周满和公主送出门外,还要将他们送到巷口,要不是将人送回县衙显得她们过于巴结,她们也是不介意把人一路送到县衙的。 毕竟,公主可不常见呢。 将人送到巷口,周满正要扶着西饼的手上车,斜刺里就冲出两个人来,只是没等他们靠近,侍卫便伸脚一踢,刀一抽,直接架在了人脖子上。 对方只喊了半句,“周大人……”一下就被架在脖子上的刀给吓尿了,她本来被踢倒在地腹痛不已,但此时却不敢喊疼了,战战兢兢的看着脖子上的刀道:“大,大人,我,我没恶意,就是想求公主和大人大慈大悲而已。” 周满和明达都被她吓了一跳,幸亏有人扶着,俩人只是心脏提了一下而已。 看到软倒在地的俩人,一个年青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俩人都倒在了地上。 小姑娘是被年青妇人带着跌倒的,此时也苍白着脸仰头看着她们。 周满蹙眉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江织娘和岳绣娘赶忙跑上来,又恨又怕的瞪了地上的人一眼,这才跪在地上和周满明达道:“大人恕罪,这母女二人是来求工的。” 江织娘顿了顿后道:“但我们二人试过她们母女二人的手,都不适合做织娘和绣娘。” 妇人连忙道:“大人,我们可以学的,我们不怕吃苦,真的!” 江织娘愤慨,“这不是你们愿意吃苦就可以学的,你们的天赋比别人差些,那我们就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教你们,你们废的线和布料也会更多。” 她们有这么多选择,又不是缺人,为什么有天赋的人不要,却要用她们呢? 这要是她们自家的麻线布料也就算了,可这是县衙的,是公家的钱。 妇人没理江织娘,而是继续盯着周满和明达看,一双眼睛里含着泪水,“大人,公主,求您二位大慈大悲,就让我们进织造坊吧,我们真的很能吃苦的,我们可以用比别人十倍百倍的时间去学习和练习,真的!” 和岳绣娘她们一起跪在地上的思静闻言愤怒,只是她是下人出身,开口前先习惯性的抬头看一眼主子。 所以她此时便悄悄的抬头看了一下周大人,见周大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是同情,也不是生气,倒像是……兴味,所以她垂眸想了想后还是开口道:“我们织造坊里的绣娘和织娘也都是贫苦出身,每日都是天亮以后开始学习和练习做衣裳和织布,天黑方歇,别说你们母女二人想要比我们多出十倍百倍的时间来,就是两倍都不可能,难道你还能不睡觉,不吃饭吗?” 妇人立即道:“我可以不睡觉的。” 思静冷笑,这样的人她当下人的时候见得多了,“你不睡觉,难道还能摸黑织布做衣裳吗?总不能点灯吧?你有钱买蜡烛吗?” 妇人一噎,果断的又丢下思静,继续抬头看向周满和明达,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不说周满,连明达都察觉到不对了。 她不由扭头看向周满,就见她看得兴致勃勃的,不由伸手推了推她。 “哦,”周满回神,连忙道:“你既然如此能吃苦,那与我回县衙吧,我让赵明给你登记,既然你在针织上没有天分,那可以去庄子里种菜,养鸡嘛。” 周满顿了顿后目光幽深的看着她问:“对了,你会种地和养这些家禽吧?” “会的,”妇人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道:“可是大人,我只想进织造坊,并不想去庄子。” “这是为何,你不是来求工的吗?” “大人不知,”妇人跪在地上哀戚道:“我如今守着夫孝,孩子她爹死后,我公婆嫌弃我生了一个女儿,所以将我家的田地房屋都收了回去,我们实在是没了去处,听说北海县招工,这才赶了过来的。” 周满点头表示明白,等着她继续说。 见周满不搭腔,她只能微微低头摸了摸眼泪,继续道:“也不是奴家好高骛远,不愿意种地,实在是我一个年青寡妇,带着一个女孩儿不好进庄子里混在一群男人中间。” 周满微微一笑道:“原来是这样,你大可以放心,我可以叮嘱赵明,让县衙里的吏员给你分在一群女人中间。” 她道:“官衙的田庄里,现在总计招收女工一百二十八人,已经陆续分到各里各村,现在城外的田庄里剩下的男工只有三十八个,倒是女工还有四十二个呢,女人比男人多多了。” 明达忍了忍,没忍住,用帕子遮住嘴巴,眉眼弯弯起来。 妇人:“……”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往后一坐,想要躲开脖子上的刀,只是她往后一寸,刀便也往后一寸,始终牢牢地按在她的脖子上。 这下她是真的哭了,她用一张素帕子捂住眼睛,哭道:“大人慈悲,我实在是不忍心女儿跟着我去庄子里吃苦,她已经没了父亲,我就想她学一些本事,将来便是离了我也有立足的本事。” 她越说泪水流得越多,主要那一串一串的泪珠快速的从脸颊上滑下,配上她苍白的脸色,众人怜惜不已,周围的人,就是同为妇人都被她哭得心软起来,不由看向周满和公主。 她继续哭道:“她没有父兄撑腰,我也没打算再嫁,以后就她一个,若是没点本事,以后嫁出去到了婆家也是要被人欺负的,还请大人善心,网开一面,让我等进织造坊里学习吧。” 周满便叹息一声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妇人和围观的人以为周满同意了,谁知道她转而道:“但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妇人:…… 连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替她说起情来,“周大人,您一向善心,便答应了她吧,反正就母女两个人。” “就是,就是。” 周满笑吟吟的道:“是这样说,但天底下如你母女一样可怜的人不知凡几,我若是都不计得失和规矩将人收了,那这织造坊只怕开不到一个月就停了。” “但你慈心可悯,所以我决定另辟蹊径成全你们,”周满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和母女二人一样眼睛发亮起来,她笑眯了眼睛道:“这样吧,我在育善堂里开一个班,专门教人针织,就由岳绣娘和江织娘去授课,每三日一课,凡是想学的,自带上针线和布料去学,每月再交给善堂四十文的学费即可。” 第3044章 你满意不 她自觉和蔼可亲的看着呆住的母女二人道:“怎么样,我这个法子好吧?你们既然有此志气,我相信你们将来一定会有所成就的。” 年青妇人连忙道:“大人,我家贫,并没有钱呀。” “我已经想到了,所以一会儿你跟我回县衙吧,我安排你们去庄子里干活儿,放心吧,庄子里一天二十文钱,包吃包住,你的工钱完全可以存下来,”周满顿了顿后道:“对了,你带了一个孩子,按说只有十五文一天的,罢了,那多出来的五文钱我补给你,我再和赵明说一声,以后碰上岳绣娘她们授课的时候,庄子再放你半天假,放心,不扣你的钱,如何?” 年青妇人还没说话,围观的人已经连连赞道:“周大人真是慈悲心啊……” “既可以赚钱,又能够学习针织,大人真是面面都想到了呀。” “大人果然是大好人……” 年青妇人:…… 明达公主:…… 她不由扭头去看周满,周满已经得意的笑起来,见她看过来还骄傲的冲她扬了扬下巴。 明达公主便不由的一笑,颔首道:“这个方法的确极好,就照周大人所说的做吧。” 侍卫们的便将刀从她的脖子上移开,却没有回鞘,而是喝道:“还不快谢恩起身。” 没人觉得侍卫们凶恶,还一脸羡慕的看着母女两个,觉得她们在公主和周大人这里都留了印象,以后只怕前途无量。 于是有人心中一动,纷纷问道:“周大人,您看我能去学吗?” “行啊,”周满没有拒绝,“和她们一样的条件,一个月四十文的学费,自带针线布料。” “大人,我家也贫苦,您看我能不能去庄子里干活儿?” 周满挥手道:“自己去县衙里报名,合乎条件,赵明会给你们安排的。” 她们就不说话了。 在这之前她们自然是去过的,但不合格呀。 倒不是她们不会种地养鸡,而是因为她们不能接受离开县城去别的地方耕作官田。 要知道县衙招收的长工只在城外的庄子里停留一段时间,然后就会被分到各里各村去耕作官田,她们一是不想离开县城,二是不能做长工。 县衙要求的长工是要做到明年春耕之后的。 可明年春耕他们自家里也有地,各种顾虑之下,她们就没去了。 此时听周满依旧要照着规矩来的话,想到她虽给了这对母女优待,但依旧是做长工,其实也不算坏了规矩,所以便叹息一声不再纠缠。 周满这才和明达上车回去,那对母女被带上了。 他们直接回县衙,周满也干脆,直接和大吉道:“带她们母女二人去县衙里找赵明吧。” 一个侍卫立即道:“我与大吉同去。” 这对母女实在太可疑了,也不知是为了接近周大人,还是接近公主。 他觉得两个都有可能,都很可疑,所以他要亲自去看着。 明达和周满手牵着手进县衙后院,白二郎和殷或在白善的书房里加班,听到院子的响声,他立即知道是周满她们回来了,立即丢下笔跑出去,“你们回来了?” 殷或也慢悠悠的放下了笔,优哉游哉的走出去,就走到小院门口去看她们,“怎么直接回这儿来了?不是说中午在外头吃饭吗?” 白二郎这才想起来,“是啊,是啊,不是说在外面吃吗?” 周满先接过五月奉上来的一杯杏仁茶喝了一口,这才坐在树下的椅子上笑眯眯的道:“你们猜我们刚才碰见了谁?” 俩人都好奇,“谁?”难道北海县又来了熟人? 周满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我也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平常人。” 白二郎和殷或:…… 白二郎忍不住道:“满宝,你有没有觉得自你怀孕之后,你说话总是会习惯性的丢掉下半句?” 周满道:“我这是给你们机会问我,免得你们觉得我聒噪。” 白二郎:“唉,二十年我都忍过了,难道我还介意再忍这一会儿功夫吗?” 明达忍不住笑,和他道:“满宝是怕她现在太聒噪了,以后孩子出生了像她。” 周满便叹气,“没办法,若是个女孩还好,要是个男孩儿,太过聒噪,会被人嫌弃的。” 白二郎:“行了,行了,我们略过这个话题,反正你和白善都聒噪,孩子不管像谁都避不开这一点儿,你们碰见的那非一般的人是怎么个非一般的样子?” 殷或也好奇的看着他们。 周满便从母女两个蹦出来的那一刻开始绘声绘色的说起来,别说殷或和白二郎,就是亲历者明达公主和身后的宫女们都忍不住听呆了。 周满哼哼道:“我岂是那么容易被骗的?她一哭我就知道有问题了。” 白二郎却听不出来她有什么问题,道:“虽说有些好高骛远,还有挟持你的名声嫌疑,但人贪心是正常的,怎么就有问题了?” 周满一脸严肃的道:“因为她哭得太好看了。” 白二郎瞪圆了眼睛,就连明达也惊诧的看向周满,怀疑的问道:“你是因为这个才怀疑她的?” “是呀,”周满理所当然的道:“不仅哭得好看,她被踢倒在地,被刀架在脖子上时,虽然怕得瑟瑟发抖,但抬起脸时却是苍白得很好看。” 殷或:“这算什么问题?” 白二郎却若有所思起来,“不像乡下种地的人。” 周满狠狠的点头,“是啊,别说我们乡下人,就是城里好多人,哭起来也是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就是哭得自抑些,那眼泪也是也绝对没有一颗一颗的往下掉,谁不是流得满脸都是?除非有人专门学过怎么哭好看。” 明达欲言又止,“后宫中的妃嫔似乎经常这么哭的……” 周满好奇的问道:“你也能这么流泪吗?” 明达迟疑了一下摇头,“不能。” 她倒是可以一颗一颗的往下掉,但也是落在脸上的…… 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什么样的人会专门的学哭?” 周满不在意的挥手道:“管她是什么人呢,反正现在把她放进农庄里,那就是进了我们的手心。” “那你还让岳绣娘她们教她们母女针织?” 周满道:“这也是顺势而为,我觉得这样挺好的,难道我还吝惜那点儿技术吗?” 她道:“她们想要的是进入织造坊,又不是单纯的为了学针织。” 要只是为了学习,她倒佩服她们了。 第3045章 安顿 白二郎一想也是,但是,“可织造坊不就是织布做衣裳的地方吗?她们混进去能干嘛?” 殷或也道:“谁会派她们来做这样的事,外县……也不至于吧,虽然最近关系有点紧张,但也不至于做到这一步吧?” 周满也认真的想了想,摇头,“等白善回来了问他吧,或许他还悄悄的在外面得罪了我们不知道的人。” 众人:……他们默默地看着周满,焉知不是你得罪的人呢? 周满很有自信,道:“而且,把人送到庄子里去种地,再叫人盯着,我觉得问题就不是很大了。” 农活岂是那么容易干的,她有信心可以改造她。 大吉和侍卫很快回来,还带回了她们母女的身份信息,虽然是自述,不一定是真的,但就是调查也有了方向不是? “……她夫家姓路,娘家姓祁,齐州人,她夫君的村庄就在青州边上,所以这边的消息传过去,她又被公婆一家赶了出来,便直接往这里来了。” 周满问:“她真会种地吗?” “她说会的,不过她也说了,她养鸡和做饭的手艺不错,因为有娘子交代,所以赵明对她优待,让她去了伙房,平时在做些种菜的活儿就行。” 那倒是不种。 此时城外官田边上的房子里留下的人已经不多了,也因此,现在四个人住一个房间还能空出不少茅草房来,不像之前,一个屋里住了八个人还不够住。 母女两个到了地方便领了她们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吏员知道她们是周大人安排过来的,很是大方的给她们分了一间空房子。 母女两个单独住一间房也要自在许多。 她进了房间,祁大娘将包袱和怀里的东西都丢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左顾右盼。 倒是年纪小的路小娘子很快适应了环境,把东西规整好就提着一只木桶看着她娘,“娘,我们该去挑水了。” 祁大娘看了她一眼,很想骂她一顿,没有理由,就觉得心里憋得慌,可她又怕外面的人听见怀疑她不是慈母,因此只能按捺下性子,阴沉着脸起身,也拎了一个木桶。 但她一打开门,脸上的阴沉便消失不见,愣是挤出柔美的笑容来,还伸手牵起女儿的手,拉着她往外走,“我们和人打听一下去哪里打水。” 庄子里的人关系都还不错,尤其他们此时都能够吃饱,心情好,待人也就更和善了。 住在左右的妇人见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不容易,就主动给她们引路,道:“那头有条喝,我们做什么都是从那河里挑水的。” 她一边走一边道:“水从那头来,每天都有人轮流挑水,县令大人慈悲,让人打了好几口石缸放在大厨房那里,每日要挑两次水,一次早上做完饭以后,一次是傍晚吃完饭以后。” 她道:“那是吃的水,需要在缸里放一段时间,还得烧开了才能喝,这是周大人说的,水里虫子多,还有邪祟,我们看不见不代表不在,所以入口的水一定要烧开才行。每屋要喝水都得拿着竹筒去大厨房里打,对了,妹子你是厨房的吧?” 祁大娘迟疑了一下后点头,“我是伙房的,说是要做饭做菜。” “那就是了,这烧水也是你们厨房的活儿,该烧多少,问你们管事便知。” 祁大娘拎着木桶紧跟着她,走过一条又一条的田埂,见两边地都被开了出来,只是泥土看着不是很好,便迟疑着问,“这就是我们要种的官田?看着不是很好的样子。” “不是官田,是露田,”领路的人介绍道:“看到没有,这一片,这儿到那儿,还有那边一大块全是露地开出来的田,大人让我们养地,等明年开春种些牧草和豆子,说是养上几年就好了。” 祁大娘是齐州人,齐州地少人多,每一块地似乎都很宝贝,少有用地放牧的,因此很惊诧,“种牧草?” “对呀,到时候我们要养鸡鸭,养牛羊的,这些都要草,养了这些牲畜还能沤肥养地,多合适?” 虽然她听不太懂白县令说的话,但她听话啊,知道这一片就是种豆子和牧草养牲畜的。 “这边是荒地,之前都丢荒了,现在都开了出来,明年也都要种上瓜豆……”等到了河边,领路的人等她们打水,还指了不远处的地道:“看到没有,那就是官田了,听说是县令大人的职田,地可好了,有三分之一都种了小麦,用的还是新麦种,听说产量极高,就不知道到底有多高。” 祁大娘踮起脚尖往那边看吗。 领路人就催促她,“赶紧的吧,就快要用午食了。” 祁大娘这才加快了速度,还帮女儿提了半桶水,不过领路人在此,她也不好让个小姑娘提水,自己空着手回去,所以她伸手提过去,和她往回走。 “过两天你去找朱三郎,让他给你做一根扁担,有扁担挑水要方便轻松很多,厨房里的扁担是不能外借的。” 一开始是可以的,但后来发现,借出去的扁担很难再要回来,而且借了这个,不借那个意见很大,所以大厨房就干脆谁来也不借了。 他们就只能自己做扁担了,其中做得最好的是朱三郎。 祁大娘应了下来,问道:“菜地在哪儿?” “就在河边,”她笑道:“刚才我们挑水去的上游,往下走一段路,那一片都被种了菜,我们自个吃的,被调走的长工们吃的,都是我们种出来的菜,有多余的还能拿到集市上卖呢。” 不过钱是县衙的,他们最多趁机进一趟城。 祁大娘心中一动,问道:“城里织造坊的菜是不是也从我们庄子里出去的?” “是啊,不仅织造坊,育善堂那边,还有县衙里的菜蔬也都从庄子里拿,所以进城买菜的活儿也不常有。” 因为他们菜地虽然大,但吃的人也很多呀。 祁大娘连忙道:“那下次进城送菜,我一起去吧,也好熟悉熟悉。” “不用,这不与你相干,”领路的人道:“送菜是朱三郎他们的事。” “不要紧的,我可以帮忙。” 领路人皱眉看向她,“你怎么能帮忙呢?你要是空了还得去种菜呢,我告诉你,每个人每天都要干足量的活儿的,要是慢了做不完,我们可不会帮你。” 偶尔帮一帮没什么,总是这样可是不行的,何况她还想着进城送菜,想什么呢,这活计那么好,当时朱三郎他们是打败了多少人才抢到的好差事。 第3046章 发霉的馒头 祁大娘:…… 等在农庄里住下,她才发现她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受欢迎,因为大家都比较忙。 现在冬小麦已经种下,但他们要修这一片的水利工程,为了能够将河里的水引出来,他们挖了好几条沟渠,在官田里绕来绕去,现在还要挖呢。 除了沟渠,还要修路。 今年秋收的时候,离路远一些的稻子就很难运出来,把路修进去,即便是很小的一条,能用板车推出来,那也比一担一担的往外挑要好。 而现在白善给他们规划的是两辆车的宽度,总共三条路。 所以他们很忙。 不仅男工,连女工都要扛着锄头去挖泥修路挖沟渠的,祁大娘母女两个的活动区域基本只在厨房和菜地。 管理她们的管事把活安排得很紧,除了做饭做菜,还要去菜园里浇水,甚至还要上山找木柴。 和她们一起的都是妇人和一群孩子,她基本只有吃晚食的时候才能见到男人。 倒是也有男人怜惜她,所以没两天便有人拖管事来说亲,想要和她成亲。 管事就和她道:“成亲了也好,看上你的叫朱二郎,跟朱三郎一个村出来的,你有个孩子,他也有个孩子,正好可以搭伙过日子。” 祁大娘:…… 管事又道:“那朱二郎近来表现得好,听说吏员正在考察他,不出意外的话,明年他们就能落户我们北海县了,你能跟着一起落户,到时候不仅有地,还能分到一间房呢。” 祁大娘小心翼翼的问道:“我要是不愿意……” 见她害怕的样子,管事连忙道:“你不愿意就算了,白大人和周大人一再严令,不准庄子里有欺负人的事发生,成亲看的也是俩人乐意,两家同意才行。” 祁大娘就呼出了一口气,低头小声道:“多谢管事了,但我不想再嫁人,您也知道,我就带着一个女儿,我答应过她爹,要好好带着她长大的。” “这个你放心,朱二郎肯定会对你女儿好的,虽然他带的是一个儿子,但你这几日也看到了,一点儿不娇养的。” 祁大娘连忙拒绝,就一个意思,为了女儿好,她是不会再嫁的。 管事便叹息一声应了下来,只是觉得很奇怪,对女儿好怎么就不能再嫁了。 再嫁家底更厚,将来女儿出嫁了也有兄弟撑腰,这不是好事吗? 不过她跟祁大娘还不是很熟,不好说话。 祁大娘的心意很快传了出去,于是庄子里围着她转悠的男子瞬间少了一大半,本来就不多的几个男人一下只剩下两个还会到她跟前来了。 男人们都现实得很,他们肯献殷勤,就是想讨个媳妇的,尤其是祁大娘这样的寡妇很受欢迎,因为娶她花费的彩礼不高。 她不愿再嫁,那他们便是心里再喜欢和惋惜,也只能换对象了,虽然换了也不一定能娶到,但万一呢…… 白善没见过这位祁大娘,倒是没少听人回禀她的事,闻听此事,也忍不住找了崔先生来商量,“派个人往齐州走一趟吧,查一查这位祁大娘。” “大人也怀疑她别有用心?” 虽然周满他们众口一词的认为祁大娘别有居心,但崔先生认真观察过几天,还亲去庄子里看过,实在是看不出来她有什么问题。 他道:“我去看过她做饭和做菜,很是熟练,就连种菜挑水这样的事也做得很熟练,不像是假的。” 白善却坚持,“即便是我们想多了,也去查一查才宽心。” “是。”崔先生应道:“那我明日就派人去。” 崔先生重新谈起公务,“明日我陪同大人下乡巡视?” 白善想了想后摇头道:“不必,你去医署里看看可有需要你帮忙的,钱先生这段时间跟着文天冬在青州城,这边医署都靠着周大人,我怕她忙不过来。” 这就是幕僚的好处了,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特别的灵活。公事办得,私事也办得。 崔先生应下。 第二天处理完了手上的一些事情便往医署去。 周满却不在前院,此时也没什么病人,小寇几个坐在廊下碾药准备做药膏和药丸子等东西,看到他便给他指路,“大人在后院。” 崔先生到后院,找了一圈没找到周满,不由越走越偏,就到了厨房边上一间房里。 他便知道人在那里,因为大吉此时就站在门口往里看,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回头过来看,见是崔瑗,便抱拳行了一礼,继续站着没动。 崔瑗走过去,正要说话,就见周满正坐在椅子上,传说中在青州城里忙得抽不开身的文天冬正在里面坐着,手上拿着一个……发着霉的馒头在刮。 崔瑗:…… 他们手脚似乎都放得很轻,他一时也不敢高声说话,只能悄悄的问大吉,“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大吉:“在做药。” 崔瑗看了一眼里面一整筐的发霉馒头,忍不住想,什么药需要发霉的馒头来做? 文天冬一开始心里也疑惑,但想到前几年先生在宫中做的西瓜霜,现在可是太医院中的神药,连外头医馆药铺都要和太医署购买的。 不过先生手疏,不仅将西瓜霜的作法教给他们,也不拘他们往外教,所以先是济世堂,然后是百草堂等大药铺医馆纷纷能做出来。 不过可能是心虚,他们每年还是意思意思的从太医署买一些。 这样掩耳盗铃的作法一直持续到现在也没停止。 既然西瓜能做出那样的神药来,那馒头也就不稀奇了。 文天冬用竹片轻轻地将上面的霉菌都刮出来,周满戴着口罩,手上也拿着一个霉馒头刮霉菌,叹气道:“听说从土里长出来的一种霉可以治肺痨,可惜我研究了两个月也没头绪,倒是先把这个霉菌给弄出来了。” 文天冬小声的问道:“先生,这个药真的能治外伤风邪入体吗?” 周满想了想后道:“我的先生一再与我说过,这东西有危险,不能滥用,但的确是有大作用的。” 第3047章 制药 莫先生说,这东西在他那个世界早就消失了,也就存在古时候的典籍中,好在制作它的步骤虽繁琐,但并不是很困难,所以他给她找到了方子。 但她一直没想着做出来,一是因为莫先生说的,这东西很容易造成滥用,对人体会有不好的影响; 二则是,有些病人不适合用这个药,一旦用了,很有可能会死亡。 所以她一直没动手,直到文天冬有需要,而且肺痨病例一直没能治愈,现在也只是略微好转,如果从土里的霉菌对肺痨有作用,那从馒头里出来的霉菌会不会也有一点作用呢? 俩人将所有的霉菌都给刮了下来,然后就给混进了旁边一个大碗的水里,里面是米和山芋磨成的汁水。 文天冬用筷子搅了搅,看了眼这混出来的颜色,有些一言难尽,“就这样?” 周满自信的点头道:“放上七日看看,你先回青州城去吧,七日,不,六日后再回来看。” 门外的崔瑗,“所以文大人一早回来就是为了做这个药?” 大吉理所当然的道:“文大人有个病人需要这个药,自己也想学做这个药,当然要自己回来动手了。” 崔瑗好奇,“需要六七日的时间,那要是病人在此期间出事呢?” 大吉一脸莫名的看着他,“病人现在也在用药的,甚至周大人还亲自开了方子,只是效果不太佳而已,这也是天命,而且周大人也说了,就是这药做出来了,他也未必适用。” 文天冬将大海碗放在一个角落里,用一个细密的竹筐盖住,听到门口有说话时便出去看。 “崔先生……” 西饼端了盆温水上来给他们净手,崔瑗这才道明他过来的缘由,笑道:“周大人有什么事只管吩咐我去做。” 周满想了想后道:“还真有一件,将近十月,近来医署来就医的病人多,花费巨大,我正在做账册,有些单据需要人来合算,钱先生不在北海县,便有劳崔先生了。” 崔瑗连忙应下。 他还是第一次来医署帮忙呢,真正开始处理那些单据才发现医署里的事务虽然单一,数据却繁多,一点儿也不比县衙里轻松。 而且留的时间越长,他越能感受到周满野心之大,心胸之广。 她不仅偶尔会从城中和村里召妇人孩童来传授一些医理,还会教他们认识一些普通的药材,记住了以后可以采了来自用,也可以卖给药铺和医署; 还会时不时的面见药铺医馆里的掌柜和坐堂大夫,与他们探讨医术。 他在一旁看过几次,说是探讨医术,不如说是她正在传授医术。 崔瑗第一次见到时都惊呆了,不由悄声问她,“大人就不怕医术被他们学去?” 周满疑惑的看他,“先生教书,难道还怕学生学了本事去吗?” 崔先生顿了一下后道:“这是不一样的,周大人身怀的是绝技,不仅您,据我所知,有匠术之人都不愿意将自己的本事教给外人,而是传家。” 他沉默了一下后道:“其实便是先生教书也是有所保留的,一些书籍知识只有世家才有,而世家之间也互相防备着对方学去。” 比如兵书、治国为君之书,这些书在外面是很难找到的。 周满不得不赞同他,然后道:“我现在也没有教他们我所有的本事。” 她眨眨眼道:“我也是有保留的。” 但是这样没有报酬的“探讨”医术,还是和竞争对手,崔瑗总觉得怪怪的。 仁和堂和百草堂的掌柜及大夫们一开始也觉得怪怪的,但来了两次后他们就不觉得怪了,只觉得周满是一心提携后辈,是心胸宽广,为国为民的好官和好人。 然后不仅北海县的大夫,青州城也有大夫闻讯赶了过来,还有别的县城的大夫、甚至是游方郎中,他们听闻后也会费心劳力的找过来,只为去医署里和周满“探讨探讨”医术。 这样做最直接的好处就是医署再要买药,不仅要比之前更容易,连价钱都降了一些。 而他们再要组织一些大的免费看诊活动时,其他药铺也会参与进来,便是不以药铺的名义参加,也会让坐堂大夫和药童过来帮忙。 文天冬去青州城后,周满弄过两次免费看诊,一次针对的是城中的百姓,一次针对的是乡下的百姓,都有他们的帮忙,不然她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的。 周满对此的定论是,“我投以木桃,他们报我琼瑶。” 崔瑗连忙道:“大人给的才是琼瑶。” 周满挥手,“不不不,等将来我不在北海县了,会有新来的署令接手医署,到时候医署还需要本县各药铺和大夫们的帮忙,甚至署令会常换,但药铺里的掌柜和大夫却不会。将来义诊的传统是需要双方一起摸索着往下走的,这才是琼瑶呢。” “相比之下我教的这些医术算得了什么呢?” 崔瑗愣了一下后问道:“大人会将上次教给文大人的制药手段教给他们吗?” “不会,”周满严肃的道:“那个药方只能存以太医署之内,由医署来制作售卖。” 那药可不好用。 崔瑗这才相信周满所言的,她也是有所保留的,没有把所有的本事教他们。 实在是这几天看着周满有问必答,而且人家问一个问题,她不仅回答了人家,还自己延伸出更多的问题来,然后找出治疗方法教给人家。 不知道为什么,崔瑗竟然松了一口气,东家太大方,他也有些害怕和头疼啊。 有私心就好,有私心最好。 文天冬从青州城回来了,他回来继续做药,上次他们做的那一大碗溶液有了一点变化。 周满便和文天冬去后面的房间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指导着文天冬将薄薄的油纸在罐子上绑好,然后戳了一个小洞,拿了一个漏斗插进去。 周满让西饼帮忙,“把这几层纱布放在漏斗上,轻轻地将碗里的药业倒进去,过滤……” 俩人照做,等完成了这一把,周满便又从桌子底下拿起一个更大的罐子放在桌子上,“喏,看看滤出来多少液体,往这个罐子里加三倍于其的豆油。” 第3048章 蒸馏器 文天冬看了一眼小罐子里的药液,用一根干筷子伸进去,触底后抽出来看了一下大概的高度,拿着刀在上面刻了一道记号,然后就开始比着往大罐子里加油。 药这种东西,因为一两一钱便影响巨大,所以他拿了一个同大的小罐子来,每次都用那根筷子量过一遍,倒到同样的位置后才倒进大罐子里,如此往复三次。 周满虽然将步骤都记牢了,但并没有亲手做过,所以也坐在一旁兴致勃勃的看着,偶尔还亲自动手与他们一起。 她道:“将药液倒进去,搅拌吧。” 文天冬亲自倒了进去,用力的搅拌起来。 这需要不短的时间,但文天冬依旧很快看到了变化,在搅拌时,他看到浊物在上升,偶尔瞥见的底部,液体似乎在慢慢清澈,明明是一罐子的东西,他还在不断的搅拌,按说都应该浑浊才对。 这样的变化让他很欣喜,虽然他不知为何,但依旧搅得很起劲。 很快,大家都看到了不同,周满就让他停下,然后开始拿着长勺子一点一点的将上面的油脂给撇出来…… 虽然在罐子里不太好做,但文天冬依旧做得很用心。 周满道:“我们就用底下的那层清澈的液体,上面的油脂一定要全都撇出来。 她扶着肚子起身,“我去厨房里看甑气水好了没。” 所谓甑气水,用莫老师的话说就是蒸馏水,只不过他们这里不那么叫而已,都不必周满费心,她只说自己需要甑气水,不说贺嫂子,就是医署这边的邵婆子就能煮出来,就是费柴火而已。 周满往厨房去,厨房里正在烧水,看到周满,邵婆子便起身笑道,“大人,现在就要甑气水了吗?” 周满道:“还得拿出来晾一晾,一会儿要拿来清洗东西,太热了不好洗啊。” 邵婆子便道:“奴婢这就取出来。” 她拿了一个干净的罐子来,将正冒着热气的大锅打开,一阵热腾腾的气冒起来,里面的甑上放着三个大碗,碗里此时都有小半碗的水,而甑下是沸腾的开水。 之所以将碗里的水叫甑气水,便是因为这些水是升腾而起的气被锅盖挡住后落在碗里。 邵婆子用布巾包了手,小心翼翼的将碗取出来,把里面的水倒进罐子里里,然后继续将空碗放回锅里。 三小碗的水都倒了进去,其实也没有多少,小半罐而已,周满看得微微皱眉,“这样也太费木柴了。” 现在他们要做的药少还好,多了的话,这样的方法就不适用了,不然得费去多少木柴呀,感觉一点儿也不比煮盐费的柴少。 邵婆子一边抹着脸上的汗,一边道:“谁说不是呢?其实水煮开以后升起来的气水还是挺多的,您看我刚开的盖子,上头低落下来的水,那都是,哗哗的,还有那从锅盖里冒出来的气,那都是水。” 周满若有所思起来,“为何一开锅盖,那些气就一下变成了水珠下落呢?” 邵婆子道:“那谁知道呢?” 周满却一握拳头拍在了左手心上,“哎呀”一声道:“因为冷呀。” 她笑眯眯的道:“怎么倒把这个为忘了?” 邵婆子:“啊?” 周满就围着灶台上的锅走来走去,比划了一下后道:“得在上面加个东西,不,是加两个东西才好,可是怎么加呢?” 周满一下把做药的事忘在了脑后,让西饼回去拿了纸笔来,在厨房里就对着一口冒着热气的锅写写画画起来。 白善过来接人去吃饭,找到这儿来才看到蜷着身子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拿着笔委屈巴巴在上面写写画画的周满。 这是白善看到的,周满脸上可不委屈,她眼睛亮闪闪的,一脸的兴奋。 白善止住了厨房里的下人和帮工行礼,上前去看,看了以后实在看不出来,便蹲在她身边问,“这是什么?” 周满回神,连忙拉住他道:“你看,这是一锅正在烧开的水。” 白善看了眼从锅盖缝隙里冒出来的气,颔首。 “我要用甑气水,便想着在锅上添些什么东西,好让气水凝结得更快一点儿,”周满给他看自己画的图,“气遇冷便化成水落下,所以我想在这上面再加一口锅,专门就放冷水,中间这里还是甑,烧开的气从甑孔里往上冒,遇到上面的冷水必定会下落,我本想和他们一样在甑上房几个碗,落下来的水落在碗上,可又觉得不太好。” 她道:“上面添加的锅不好再打开,也就是说我们很难在烧水时取用甑气水,更不要说锅盖着,我们连碗里有多少都看不到。” 白善问,“你想让甑气水流出来?” 周满连连点头,“看得到的,这才知道烧出了多少。” 白善便看着她画的图思考起来,科科静默的看着,其实可以问它的,都不必去查百科馆,它就能告诉宿主怎么更好的制作蒸馏水。 即便已经过去几万年,这东西在未来也经常会用到,作为百科馆的系统,它的知识面也是很广的。 但宿主不问,它便不说,让她自己思考也好。 白善就蹲在周满身边和她一起沉思起来,最后围着灶台转了两圈,便虚点着一处道:“那就在中间这里加一条管子,让里面的水流出来。” 周满依旧很苦恼,“放在中间管用吗?怎么确定甑气水就会落在管子里?” “那就往上加,”白善直接接过纸笔在上面画起来,道:“你别想着往锅上添冷水,我们可以直接将管子放在里面,伸出来的管子外头放上冷水,到时候密封好锅盖,气无处可去便只能进入管子,我们在这一处让管子过冷水,然后里面的气就能凝成水珠落下。” 周满眨眨眼,问道:“怎么让管子穿过木桶呢?” “弯一下就好了,”白善不在意的道:“到时候再特制一个木桶便是。” 至于能不能做出来,那就是工匠的事了,但他觉得这事儿并不难,工匠应该没问题。 周满略一想也是,高兴的道:“行,就这么干。” 说完了才想起一件事,遇事不决好似可以问科科,她就问科科,“科科,你觉得我们这么设计可以吗?” 第3049章 做出来 第3049章做出来 科科道:“可以。”虽然和它系统内的设计图不太一样,但原理上是一样的,它计算过,可行,如果对方能做出来管道和木桶的话。 见宿主很高兴,科科便道:“其实蒸馏器有很多用处,它可以提纯不少东西,蒸馏水其实就是对水的提纯。” 周满随口在心里问了一句,“比如呢?” “比如酒,”科科道:“蒸馏历史上最有名的应该就是对酒的提纯了。” 哪怕到现在,酒在社会中依旧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周满却不喜欢喝酒,所以听过就算,对此并不在意。 白善却已经举一反三的问道:“水能提纯,那能不能提醋?让醋更酸。” 他喜欢吃酸甜的东西。 周满:“醋……不够酸的话再放久一些?不过酒应该可以提纯。” 白善:“……我不爱喝酒。” 他顿了一下,到底已经长大,思维扩展了不少,他若有所思起来:“我们虽不爱喝酒,但这世上的喜爱饮酒的人却很多。” 比如皇帝,比如太子。 白善摸了摸下巴,“去年征东时我听将军们说话,为一壶酒打架和插科打诨的不少,其中酒力越强的越受欢迎。” 周满客观的道:“烈酒可让人体保暖,越冷的地方应该越喜欢。” 白善:“这都是钱啊……” 他眼睛亮闪闪的,“先记下来,以后缺钱了试一试,我们用不着,留给子孙后人也可。” 至于现在,他暂时没这个心力,而且粮食的用处很多,也很大,暂时不好拿来酿酒。 周满点头应下。 白善收了稿纸,牵起她的手道:“走,我们先去用午食。” “去哪儿吃呢?” “去殷或家里吧,”白善道:“他家里的东西比较好吃。” 最近明达公主很挑食,口味有点儿独特,所以不管是白善还是周满都不喜欢去她家里吃饭,当然,他们也不去隔壁殷或家里蹭饭了。 倒是殷或家里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好,偶尔他们不想吃贺嫂子做的饭菜了,便去殷或家里吃。 护卫已经提前去告诉,所以殷家已经准备好,殷或早坐在饭桌上等着了。 等了许久,见他们终于来了,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半个时辰前你叫人来告诉我,厨房都做好了饭菜在这儿,我又等了许久,很好奇你们干什么去了。” 白善便简单说了一下甑气水的事,他扭头和周满道:“得给它取个名字,叫什么呢?两口锅叠在一起,叫双锅?或是就叫甑气锅?” 周满选择第二个,觉得更具体。 殷或对它可以提纯酒的事也不感兴趣,倒是对周满正在做的药感兴趣,“什么药这么麻烦,又是用油,又是用甑气水的?” 周满道:“是一种叫青霉素的药,可以治疗火毒。” 殷或久病成医,他知道火毒有容易治的,也有难治的,其中最难的应该是战场上的伤口。 他不免好奇,“这个药怎么没听你以前提过?” 周满道:“我已经也没听说过呀。” 她理直气壮的道:“是因为医署里有个肺痨的病人,我查询医书时得知,有一种药可从土里菌种中提取,但太难了,我试过几次,做不到,后来倒是听说还有一种跟它一样也是从霉菌中提出来的药,只是它治的不是肺痨,而是火毒一类的疾病。” “但这种药很危险,有的人不适用,适用的人也不能多用,所以我才没想着研制,”周满道:“文天冬在青州城有几个病人,他们都是个工匠,干活儿时不小心用收去接铁器,手都被扎破了,有两个很快就愈合了,但有两个却很难愈合,或许是因为前段时间天热,还惊风了。” 周满叹息一声道:“我前两日还去青州城看过,其中一个已经用药开始好转,但另一个却依旧不见好转多少,只能不好不坏的拖着,这个药可以治他,如果他能用这个药的话。” 白善问:“如果用不了呢?” “那就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殷或一愣一愣的,“只是一道小伤口而已。” “是啊,但惊风就不一样了,风毒入体,短则一二日,长则二月左右,治不好就是死了。” 它不像别的病,治不好也能拖着,说不定还能活上几年甚至是几十年,比如肺痨。 也是因为这个,文天冬对这个药很上心,他非常细致的将罐子里的油脂全都撇出来,只留下底下的水。 他看了看,觉得撇得够干净了,这才转着有点儿僵硬的脖子起身。 小寇上来道:“文大人,白大人来接周大人出去用饭了,您的午食也已经备好,您看是在哪儿用?” 文天冬要盯着药液,因此道:“端来,我在门口吃吧。” 吃完饭他就等着先生回来。 白善和殷或因为实在好奇她这个药,因为听疗效,似乎对铁器所伤引起的惊风很有奇效。 这样的药若是用在战场上…… 尤其是白善上过战场,而殷或也见识过,父亲又是将领,对此更是在意。 周满却很严谨,“理论上是这么说的,但因为这药我也很陌生,所以不能立即大范围的用于人体,得和种痘一样,先小范围的试用,确认足够安全后才能放到药铺里,送到战场上。” 白善和殷或敷衍的点头,“先看看做出来的药是什么样的。” 于是他们跟着过来一起围观。 到了这一步便是用炭了,周满让西饼将她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拿上来摆在桌子上,她一一给文天冬介绍,顺便让他将步骤和需要准备的东西都写下来,她一一指给他看,“这是甑气水,一会儿用来洗炭的,这是醋,醋加水变成酸水,这是海草煮成的水,和酸相反,它是碱性的。” 文天冬一一记下,然后将炭放进小罐里,让它将里面的汁液都吸收干,然后他小心的倒出来,用纱布垫着一个大海碗,将炭倒在了上面,将纱布发在了漏斗上,漏斗底部也夹着一团纱布,可以再过滤一次,然后文天冬用甑气水细细地清洗炭…… 然后用酸水,最后用了海草水…… 他看了周满一眼,得到她的认同后便将这一份液体分成了一份一份的,然后他端着去前面找他昨天晚上从青州带回来的病人。 ? ?晚上十一点见 ? ???? () 第3050章 柳大郎 柳大郎此时正躺在医署的一张病床上,他兄弟柳二郎坐在一旁,他媳妇刚把吃完饭的碗筷收出去了。 他浑身抖了抖,嘴巴也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随后就全身绷紧,牙关紧紧咬起来…… 柳二郎立即发觉不对,蹦起来就捏住他的脸,想要将他的嘴巴捏开,一边还冲外面大喊,“大夫,大夫……” 周满才走到附近便听到柳二郎的喊声,立即便冲了进去。 白善生怕她不知轻重伤到自己,紧跟在她身边一起进去。 文天冬一进屋就把手中的托盘放到桌子上,然后上前控制住柳大郎,他熟练的去按压他的穴道,慢慢的让他放松下来。 文天冬和柳二郎出了一身的汗,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柳大郎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所以他在缓过神来以后便抖着嘴唇问文天冬,“文大人,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文天冬没说话,而是看向周满。 他的病情越发重了。 周满道:“先验药吧,等药验过,若有用,我们就试药。” 文天冬应下,也打起精神来鼓励柳大郎,“我们做出了一份药,专门给你用的,现在我们便是来验药的,你别太过忧虑,这个药只要有用,你就不会有事。” 柳大郎一直是文天冬治疗的,他对文天冬也的确更加信任,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总算慢慢的点了点头。 文天冬便起身,将他的手掌翻过来看,上面是一道肿胀透红的伤口,就这么一道伤口,现在都已经不流血,可惜就是惊风了。 他用过很多药方,连周满都亲自去看过换了药方和针法,但也只是能暂时缓解而已,一起受伤的三个人早就生龙活虎了。 就是那个和他一起惊风的,人家在周满换了药方和针法后也很快痊愈,就是柳大郎,就是好不了。 要不是后面的几次治疗医署直接免了他的医药费,而前面他吃的药也和同伴一样,他几乎要怀疑医署在针对他了。 看来大家说的对,这就是命! 虽然是同样的伤口,但有的人一点事也没有,有的人有一点是,但能逢凶化吉,只有他,有可能会一命呜呼。 难道真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上辈子作孽太多,所以这辈子不能善终,得早早的死去才行? 就在文天冬在他的伤口上取东西时,柳大郎脑海中一番胡思乱想。 文天冬将从伤口里取出来的东西点在了其中的三份溶液中,这是在试验药是否有药效,如果有,他会再用在柳大郎身上,如果没有…… 文天冬尽量不去想这个后果,到现在,他们已经把能想到的法子都用上了,这是最后一个了。 周满袖手站在一旁,仔细的看了看柳大郎的脸色后,她转身出去。 等文天冬将几份药液端回试验房妥当的安置后便道:“取一份药液给我,还有,这两日你注意他的情况,若还有恶化,不等试验结果出来,直接给他用药吧。” 文天冬愣了一下后问:“先生不是说过没有确定过的药不能用在病人身上吗?” 周满颔首,“原则上是这样,但我看他的脸色,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下次再犯病,恐怕……” 文天冬沉默,这是要拼死一搏了。 周满道:“将实情告诉他和他的家属,让他们做好准备吧。” 如果真的不行,他们也只能表示惋惜。 见文天冬情绪低落,周满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们是大夫,治的是病,将来我们还会遇到许多我们解决不了的病症,总会面对死亡的。” 她说到这里偏头看了一眼殷或。 莫老师的那个世界是在他们这个世界后的上万年后了,医术那样的厉害,很多病往治疗舱里一躺就能治好,治不好的也有很多其他手段可以治疗,甚至有的智慧生物连脑袋和身体分离了都能保住意识,给脑袋换一个身体继续存在于那个世界…… 人类不是神仙,也能活很长很长的时间,就跟话本里听到的神话故事一样传奇。 可就是这么厉害的世界和医术,对殷或的病症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尽量让人活久一点儿。 但那点寿命对于那个世界的人来说,也不过是刚成年没多久而已。 就跟老谭太医说殷或活不过及冠一样的短暂。 所以医术,不,应该说是生命的学问是无穷无尽的,这世上有太多需要他们钻研的东西了。 周满心中一凛,直觉这两年太过骄傲自满,竟然自得于现有的成就起来。 周满一脸严肃,认真的和白善殷或道:“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叫我的字,好时刻提醒我要谦虚,不能骄傲自满。” 殷或:…… 文天冬:……先生,我们不是在说大夫总会面对病人死亡的吗?为什么下一刻就转到骄傲自满上了? 白善却早已经习惯她的跳跃,直接问她,“你这段时间骄傲自满了吗?” 周满沉痛的点头,“这一二年太过松懈,都没有怎么钻研医术了。” 文天冬直接行礼告退,“先生,我去看一下柳大郎的情况,顺便和他的家人谈一谈,让他们做一下心理准备。” 同在医署里的时候,明明每天没有病人时,她都捧着医术在看的,平时也没少琢磨药方,就他知道的,她还在修撰医书,写好的稿子要送回太医院给萧院正他们审核,通过后交给崇文馆雕印…… 就这还松懈,他还要不要活了? 白善也道:“你一点儿也没有松懈,真的,不信你问孩子,他是不是觉得母亲一直很勤奋?” “可我最近看的医书少了,修撰的医书也少了。” 白善道:“那都是我的缘故,县衙的事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你,这样吧,以后你就把县衙里的事当故事看,别为我操心了。等过段时间天冷了,你要是不想写字,你告诉我,你念,我帮你写。” 周满一脸苦恼,“我要是念出来怎么办?” 写出来和念出来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白善道:“可以从现在就试试,不行的话我还能给你改错字。” 周满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不再想着自己懒惰钻研医术的时间少了,而是想着这样修撰医书是不是会快一点儿。 白善呼出了一口气,这是他这段时间发现的,现在的满宝可能是因为怀孕,很多情况下只能思考一件事,只要有另一件事占据了她的注意力,她就能忘记别的事。 殷或转身就走,不搭理俩人了。 等周满终于想起殷或这个人时,“殷或呢?” 殷或早回到自己家里了。 白善不在意的挥手道:“他最是潇洒了,不必管他。” 第3051章 注射 等文天冬一走,柳大郎的媳妇便坐在床边掩面哭泣。 柳大郎面色呆滞了一下后道:“别哭了,我这还没死呢你就哭,等我死了,你还能哭得出来吗?” 柳大媳妇被噎住,不过想到柳大郎都快要死了,她便决定不与他一般见识,默默地坐在一旁抹眼泪。 柳大郎安静了一会儿就扭头问她,“咱屋里现在还剩下多少钱啊?” 柳大媳妇道:“不剩多少钱了,就还有三吊多。” 柳大郎便道:“留着,以后给孩子娶媳妇用。” 柳大媳妇:“那你棺材怎么办?” 柳大郎就看向柳二郎,和他道:“我想要爹的棺材,我看他老人家还能活很久,我山上种的树给他,等以后我家大郎娶媳妇了,让他出钱给他爷打一副棺材。” 柳二郎:“……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但爹那儿……” 他老人家不一定会答应呀。 不过柳二郎还是应了下来,反正他都快要死了,先应下来再说,他爹要是不答应,他也没办法呀。 柳大媳妇更加哀切了,眼睛哭得红肿。 柳二郎只能安慰她,“大嫂,大哥运气算好的了,这段时间医署治病可不要咱的药费。” 柳家的家境还行,按照划分属于中户,所以他们能省诊费,药费却是要自己出的。 但自从柳大郎的伤口惊风,柳家决定放弃治疗后,文天冬就劝说着他们继续接受治疗,不仅诊费免了,连药费也免了。 这次从青州城到北海县还是坐的文大人的车,连车钱也食宿也都省了。 是的,为了让柳家不放弃,试一下他们的新药,周满同意了文天冬包食宿的建议。 柳二郎的话并没有安慰到柳大媳妇,虽然这段时间治病不花钱,但病也没好啊。 对他们来说,只要病没好,那就是无用的。一想到失去丈夫的后果,柳大媳妇又忍不住哭了。 他们都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但没想到柳大郎虽然没好转,但也没恶化,一连三天都没有要死的迹象。 不说柳二郎和柳大媳妇,就是柳大郎都瞪大了眼睛,有了点儿信心,“我,我是不是能好了?” 而此时,每天要跑试验房十六趟的文天冬兴奋的叫出了声,转身跑去找周满,“大人,先生,大人,结果出来了,结果出来了!” 周满立即起身与他去试验房看。 就见三份药液中,没有沾染药液的部分长了青霉,而有药液的地方没有长。 文天冬兴奋的问道:“这就是有用吧?” 周满点头,“对,有用。” 文天冬立即道:“我这就去给他用药。” 周满拦住他,“先用针沾上一点儿试试情况,若是没有坏的反应再给他用。” 文天冬应下。 等他把药液端到病房里才想起来问,“先生,这是喝的?” “不,是注射的,”周满道:“先在皮下试一点儿,若没有不良反应便注射到肌肉之中。” 这个就需要另外准备东西了,但医署别的少,各种针和器具却不少,所以文天冬很快找了东西过来。 他先用一根中空的针取了一点点药液,然后听从周满的建议扎了他的手腕一下。 文天冬将针取出来,见手腕上长起一个包,便看向周满。 周满扶着肚子看了看,又看了看针,觉得药已经进去了。 使药液通过肌肤进入体内,对于他们大夫来说并不困难,就是对一些特定人群来说都不难。 比如喜欢在箭头、刀剑、镖头上涂抹毒药的人来说。 见血封喉的毒药还是很少的,大部分毒药涂抹在武器上伤人后进入肌肤,造成的后果更多是麻痹、心慌、眼晕、呕吐等使人失去战斗力的作用。 也是从有这种涂抹毒药的法子之后,大夫们便知道了,药物除了从口入外,从肌肤上进入,治疗效果有可能更好,更直观。 因为相同的毒药,从嘴里喝进去,很有可能会被肠胃中的东西杀死,反倒减缓了毒发的时间; 倒是从肌肤上进入,可以更快的进入血液中,少过了两道路,反而毒发更快。 这个道理不仅周满知道,萧院正和太医院里的其他太医也是知道的。 在她去西域前,他们就探讨过毒药快速起效的方法,当时就提到过,既然药物从肌肉中进入起效更快,那是不是可以通过肌肤入药治疗疾病呢? 奈何他们条件有限,也只是想一想而已,真正付诸于行动,肌注的话,这算是第一例吧。 等了有一刻钟,周满看了看那小包后对文天冬微微点头。 文天冬就问柳大郎,“可有哪里不舒服?心慌不慌,有没有想吐之类不舒服的?” 柳大郎摇头。 文天冬还谨慎的摸了摸脉,然后将位置让给周满。 周满也摸了一下,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后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给他用上药吧。” 文天冬高兴的应下,然后问道:“用多少?” 周满见他想去拿猪膀胱,吓了一条,“你用这个给他注射,让他死吗?” 文天冬道:“这已经是最小的了,要弄更小的得另外缝制了。” 周满便指了针道:“就用这个,先给他扎五针吧。” 这个针只能取少量的药液后入体,周满谨慎,决定先扎五针。 文天冬应下。 柳大郎还以为跟以前的针灸一样,没有多放在心上,结果这针一扎进去,就跟刚才那针一样疼得他差点儿打抖。 文天冬看了看他的手,便看向他的屁股,“屁股上肉多,不然打屁股上吧。” 不然五针都扎在手上也不好看呀,看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柳大郎哭了,是疼哭的。 但听说这药是专门为他做的,所以他强忍着没反对,心里还升腾起一股希望,说不定这次真的有效。 这么疼,肯定有效吧? 周满袖手在一旁看他扎针,一旁的柳大媳妇一脸的欲言又止,但见她一点儿也不羞,只能默默地没说话。 文天冬也不觉得有什么,打完一针还要问周满意见。 就这样打完了五针,周满认真的看了看五个针口,蹙着眉道:“得想办法改良一下针才行。” 第3052章 捷径 自己想不到的东西,周满从来不会为难自己,所以她直接去百科馆里找资料去了。 一搜索,还真有。 周满看了一下介绍和图片,记下名字后就兴冲冲的去商城里搜索,想要直接买现成的。 结果出来的东西跟图片和介绍相差有点儿大。 周满眨眨眼,问科科,“这么大?” 科科:“这是作用于兽类上的。” 周满:“……那,那打人的呢?” “没有了,”科科道:“现有的医疗技术,对于智慧生物来说,注射药物已经很落后了,医生开药后直接系统注入药物,不重的病,一些平常的医疗仪器和药物就能够治愈,严重的,躺医疗舱也就好了,再严重的,也用不着针筒注射,机器人身上有注射器,和周满要找的也不一样。 周满便盯着图片上的大针筒道:“那这个……用在人身上……可以吧?” 科科沉默了一下后道:“大概会很疼吧。” 周满沉默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手痒买了一支,这东西不贵,倒是有点儿科技税,但也不高。 周满根据科技税可以大致推断出这东西在他们的世界制造出来有多难,看到才有两点科技税,她瞬间眼睛大亮,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东西他们努努力也能做出同样功效的。 根据多年的经验,只要他们这个世界有工艺能做出差不多效用的东西时,科技税就会很少,或者没有。 周满拿着手中的针筒,看了一下说明书便知道怎么用了。 她拿在手里,走到书桌边上抽了一管茶水,又慢慢的将它推出…… 她很快就找到了做这个东西的关键,她点着针筒道:“最要紧的是这个圆圈,嗯,感觉和风箱一样,拉出来,推进去……” 周满越说眼睛越亮,手还在虚空之中往身前拉了一下,又往前推去,觉得完全一样嘛,她对科科道:“是不是能和做风箱一样把这针筒做出来?” 针她是不担心的,针筒也不操心,主要是这推拉的杆子…… 科科:“……宿主可以试一试。” 周满便指着里面的圈圈问它,“那你们的这个是怎么做的?” “这个难的不是工艺,而是材料,”科科详细介绍了一下这个圈圈的材料变化,“我没有在宿主的世界里发现类似的材料,古代文献记载中倒是有一种叫橡胶的植物,但我没在这个星球上发现,所以宿主要制作出来恐怕不容易。” 周满却很有信心,“我们才走过多少地方?天下之大,恐怕穷极一生也难以走遍,所以这里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 她道:“我会努力找的,你把那橡胶树的资料调出来给我。” 科科非常乐意为她效劳。 将橡胶树找出来给它,是一段视频介绍,其中还有图片,听说是很久很久以前留下来的旧图像。 周满认真的记下,又看了一下它的生长环境,一一记下以后便拿出纸笔照着图像画画,一边画一边叹气,“早知道,我小时候就应该认真和郑姨学画画的。” “宿主打算怎么找?出远门吗?”虽然科科很想她出远门,但扫了一下她的肚子,还是没撺掇她。 周满道:“交给我认识的所有人,让他们帮忙找。” 她道:“我们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万一就是找不到这棵树,或者很久很久以后都找不到,难道想死的人还不能死了?” 科科:“你想到办法了?” “没有,所以我决定找工匠。” 皇帝给明达公主派来了这么多工匠,就让他们能者多劳呗。虽然他们多是木工、建造房屋的工匠,但万一他们就是会呢。 所以周满画了针筒的图像,第二天就拿着去找明达,将针筒的主要作用和注意事项告诉她,“请他们多钻研,只要能做出来,嗯,不相像也可以,只要能和这图纸上的针筒一样,可以抽取药液,又将药液推出去,我便有重赏。” 她想了想,咬咬牙,大方的道:“我重赏十万钱,最少十万钱。” 明达惊讶的看着她,“你竟舍得?” 周满说出来后心情也舒爽了不少,感觉那十万钱已经不是自己的钱了,因此大方的挥手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有付出,将来一定会赚回来的。” 周满想了想,顺便将橡胶树的画也拿出来了,“这株树,麻烦你也让人替我留意,上面备注了它的生长环境和枝干叶片描写。” 明达笑问:“这株树悬赏多少钱?” 周满道:“这株树悬赏的不是钱,而是就医的资格。” 她道:“这株树显然不在北方、中原一带生长,能到达那些地方,又会将树种带到我面前来的,恐怕也不是一二万钱能打发的。” 主要是她也舍不得。 “所以这个我悬赏的是就医的资格,只要有人将此树种活着带到我面前来,我便许他一个就医的资格,不论我在何方,正在干什么,他生了什么病,我都尽我所能的救治他或者他想要救治的人。”周满其实早有此想法,只是以前她名声不显,这么说只会显得狂妄,所以只让济世堂的药农和药材商们帮忙寻找一些生药材和植物,但现在她可以大方的说出来了,“除了这株树外,其他的植物,甚至是动物也都可以。” 周满道:“只要是我没见过的生物,送来,我都收,这个承诺都有效。” 明达:“……若是有一人运了一船你没见过的生物来,那你岂不是要一直给他看病了?” 周满道:“真有这样的人,我要高兴死的。” 她骄傲的抬起下巴道:“别看我现在没多大,其实我见过的生物可不少了。” 明达:“你见过的就都能记住吗?万一他们就说你没见过呢?” “不会的,”周满顿了顿后道:“便是我的脑子不能完全记住,我也有笔记。” 问科科就行了,到百科馆里一查,她有没有收录数据一目了然,要是有收录数据,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收录的也都清清楚楚,她不觉得在这世上有谁能够糊弄了她去。 第3053章 写信 明达想了想,到底没阻拦,应了下来,“父皇和太医院若是知道你如此承诺,只怕要气坏。” 周满一脸的义正言辞,“我这是为了医学,为了发掘这世上更多的药材,皇帝和太医院不夸奖我也就算了,又怎么会气坏呢?” 明达微微一笑道:“你如今就已是名扬中原的小神医,假以时日,你还会是名扬天下的大神医,到时候求你看病的不知凡几,一个问诊的名额,不知能换来多少东西,你可要想好了。” 在青州不显,但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个趋势了。 有人想求医,会去济世堂蹲守,还有人会直接去敲周宅的大门,更有从外地闻名来求医的人。 无权无势没有门路的便守株待兔,有权有势有门路的会去找皇帝,或者去找朝中的权贵,拐弯抹角的请周满出诊。 连明达都知道,周满现在出诊一次的车马费比萧院正的还略高一些。 她倒是没开口要,但这是一种行情,不仅代表了她的地位,还代表了她的医术。 而以现在周满在青州的作为,她再一次名扬青州,甚至整个东部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甚至,她觉得随着种痘的推开,她很快就会天下闻名了,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求到她面前来。 周满却是不怕看病的,这世上还有很多很多的病症自己没见过呢,靠她双脚去走,去见识后再学习,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 白善有一句话说得对,我不能去就山,那就让山来就我好了。 周满高兴起来,于是撸了袖子道:“借你书房,我要写信。” 周满当然是先给庄先生写信了,想了想后,便给她四哥和立君侄女也分别写了一封信…… 小钱氏和五月端着食盒找过来的时候,周满正在给杨和书写信,拜托他帮忙找一找橡胶树,顺便再帮她参考一下针筒,若有所成,前者她可免费看诊,后者她奖励十万钱…… 她直接明示:“杨学兄,您认识的人多,可以将此事宣扬出去,尤其是我找没见识过的花花草草,大小动物的事,凡是我没见过的生物,我来者不拒的。” 周满写完以后将信吹了吹,见墨没那么快干,便先放到了一边,然后把晾在旁边的给唐鹤的信给折起来塞进信封里。 周满摸了摸肚子,觉得还不是很饿,还能再写一点儿,于是抽出一张信纸摊开。 明达摇着团扇的手就忍不住一顿,“你还要写给谁?” 周满一脸严肃的道:“我想着太子现在也在江南,既然送信的人要去江南,总不能只带给杨学兄的一封信,太亏了,所以我给太子也写一封好了。” 明达:…… 周满沾墨,一个大宫女敲门进来,躬身道:“公主,周家大娘子来了,还带来了食盒。” 正懒洋洋靠在软枕上的明达立即坐直了,“哦?可带了咸菜来?” 大宫女笑道:“带来了,还带来了一小锅小米粥,奴婢看着熬得可香了。” 明达就催促周满,“别写了,你都写了多少封信了,太子哥哥日理万机,看见你这信未必会高兴。” 周满却摇头,“就算殿下不高兴,他只要知道我的目的有益于万民,总会帮忙的。” 她道:“唉,杨学兄官小,说的话未必有太子管用,所以太子殿下肯为我美言两句就好了。” “而且不是有句俗语吗,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若是江南的官员觉得这是太子的喜好,必定会努力的寻找这些动植物的。” 明达目瞪口呆,“你这话说的,是要把太子哥哥往昏聩上引啊。” “放心吧,我求的是种类,又不是数量,每一样东西,有一个我算一次机会,有三个我还是算的一次机会,一种树,他就是给我拿来三千株,我还是只给他算一次机会。” 所以送来的人除了为保持活性外,还大量的搜刮送来,那不是聪明,而是愚蠢了。 明达便抽了她的笔道:“你常有理,我不与你辩,但此时是吃午食的时间了,万事皆休,先吃午食再说。” 明达拉着她去用午食。 小钱氏和五月正和宫女们在摆菜,看到她们两个相携而来,便笑道:“我想着上次便有宫人来说公主胃口不太好,不喜过于油腻的东西,所以就干脆做了些菜送过来,公主看合不合胃口。” 照顾公主的姑姑上前来扫了一眼,见咸菜其实只有一小碟,更多的是各色青菜,还有一道清炒的肉片,一道肉丸子冬瓜汤,看着便很有营养。 所以姑姑笑了笑,没有阻拦明达公主,退到了一旁。 明达看着桌上的饭菜也觉得很有胃口,拉着周满坐下,还让小钱氏跟着坐。 她先喝了一口肉丸子冬瓜汤,吃了一口肉丸子,眼睛微亮,“这是牛肉丸子?” 小钱氏笑着应是,“是,一头老牛,县衙这边批的杀条,我知道以后赶忙去选了两条肉,都是上好的,大部分都剁了给你们做肉丸子,还有的则切片,等晚上还能给你们炖个牛肉,那个也不腻,公主可以尝一尝。” 明达连连点头,也不知为何,府里的厨娘手艺并不差,但做出来的菜,明达不是看着觉得过于油腻没有胃口,就是看着清淡,一吃便又没了胃口。 倒是小钱氏做的菜,明明也没多美味,明达是公主,吃过的珍馐美味不知有多少,但这段时间小钱氏做的菜就是很对她的胃口。 以至于她这段时间都是去找周满吃饭,偶尔不去了还委屈得不行。 五月也给周满盛了一碗汤,小钱氏见她碗里的丸子有点儿少,便给她夹了两个,“快吃,吃了牛肉啊,孩子有劲儿,以后腿脚长得好。” 作为太医的周满,“还有这样的说法?” 小钱氏肯定的点头道:“自然,老话传下来的,不会错的。” 周满闻着鼻尖的美味,瞬间相信了,狠狠的点头道:“好!” 于是她把碗里的丸子全吃了,别说,真的好好吃呀,好劲道。 第3054章 常有理 用过午食,小钱氏便和下人们把碗筷收了,问道:“你们下午想吃什么茶点,我去给你们做。” 大宫女:……这才刚吃完午食呢。 明达此时肚子很饱,但依旧精神一振,道:“我想吃甜的。” 小钱氏道:“那我给你们做米糕吃?” 明达还没说话,周满已经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她扭头和明达道:“我大嫂做的米糕可好吃了,是整个村子里做得最好吃的。” 不就是米做成的糕点吗? 明达在宫里也是吃过的,她是想吃甜的,但也没想吃甜米糕啊。 不过周大嫂做的东西总是与别人的有些区别,于是她颔首,“行,就吃米糕好了。” 明达扭头和她道:“等你吃了就知道了,我大嫂做的米糕最好吃了,爽口清甜,一点儿也不腻。” 她也没机会吃腻过。 米糕比较费力气和时间,还耗糯米。 周家地是不少,但糯米的产量比稻米的产量还低,每年周家都只种一亩的糯米。 除了平时所用,也就过年和大节气的时候小钱氏才会蒸了糯米饭捶成米糕。 但老周家人多啊,做的再多,那也是不够吃的,尤其是这么好吃的东西。 即便是现在周家不缺钱,也不缺糯米了,但因为做米糕太费力气和时间,小钱氏也很少会做。 这几年周满又经常不在家,更难吃到了。 所以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小钱氏做的米糕了。 她道:“知道我最喜欢吃白善家里的哪道点心吗?” 明达:“白善家里的不就是你家里的吗?” “哎呀,说的是很久以前,不是现在,唉,现在贺嫂子做的糯米糍也没有容姨做的好吃。” 明达:“你喜欢吃糯米糍啊。” “是啊,就是糯米糍,”周满道:“糯米糍就是米糕炸一下,两道点心都好吃,但我大嫂做的米糕是百吃不厌。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我的同窗和小伙伴们都特别羡慕我。” “可惜我也只能吃三块,多的就没有了,所以我只能分给白善和白二郎,其他人只能看着。” 周满能分到三块已经够多的了,那还是老周头和钱氏把自己的那一份给她了呢。 明达被她说得期盼起来,便拉了她道:“反正今日你休沐,白善他们下乡去了,你干脆留我这里吧,让大嫂在我府上做,需要什么东西列了单子让他们准备,也让厨房里的人帮忙。” 她的理由特别体贴,“总不好让大嫂太过劳累。” 周满嘻嘻的笑,“你是想让厨房里的人偷师吧?” 明达便撞了撞她的肩膀道:“我让厨房里的人也教大嫂一些菜品,他们的厨艺也很不错的,跟着我来的两个还是尚食局里出来的呢。” 周满眼睛微亮,立即点头,“好呀,我让大嫂在这里做。” 小钱氏自然没意见,实际上米糕只是费力气和时间,她觉得并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大家肯定都知道做的。 她不过是在这里做一遍,还能学到自己从没听说过的菜色,那才是占了便宜呢。 既然周大嫂都留在此处,周满自然也不走了,她去书房里继续写信。 明达跟着过去看,见她抽出信来,抬头就是“敬爱的陛下”五字,一下就惊呆了。 “你你你,你还要给父皇写信?” 周满点头,还是同一个理由,“信使不能白跑了。” 明达:“……你为何不上折子?” 周满道:“药的效果还未完全确定,怎能上折惊扰陛下?” 她道:“我私下写信就好。” “可我看你刚才给萧院正写的是公文。” “那怎么一样?萧院正是我上官,我可能做出了一种新药,说什么都要和上官报备一下的。” 明达:“总之你就是有理由,你干脆叫常有理算了。” 周满笑嘻嘻的问她,“我要给陛下寄信,你要不要顺便也给陛下和娘娘写一封信?” 明达就认真的想起来,然后认真的问她,“到底是你家的人送信,还是我的侍卫回去送信?” 之前几次往京城的信件,都是写着写着就变成明达的侍卫回去写信了。 虽然她是不介意的,但这会儿明达就想占周满的便宜。 周满也特别的大方,宠溺的和她道:“我的人送,我的人送,你只管把信拿来。” 明达一听,立即在边上找了张桌子坐下,让宫女们伺候笔墨,“我还要给长豫姐姐,三哥,大嫂和三嫂写信。” 周满豪气的挥手,“写!我都给你送!” 几封信而已,能占多少地方,到时候往盒子里一装,包袱一包,背着就能走,几封信还能装成几辆车不成? 明达却被她的豪气感动了,于是也提着笔思考起来她要给父母亲人写什么信呢? 周满已经给皇帝写了满满一大张的字,犹嫌不够,还抽出一张白纸来继续。 信件并不慢的到达京城和江南,送到各人的手上时,柳大郎的病已经好了。 不仅柳大郎一家,就是周满和文天冬都兴奋得不行,这说明他们做出来的药是有效的。 周满道:“可惜相似的病患在青州城不好找,不然可以收集到更多的用药数据。” 文天冬也惋惜,“要是在京城就好了。” 周满就垂眸思考,“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她道:“我们可以将做好的药送回京城,或是送到边关去。上次太医署发过来的公文,说哪几个学生去了边关?” 文天冬愣了一下后立即道:“苏木被契苾将军抢去了军中。” 周满立即道:“将药给苏木送去一些,叮嘱他使用的事项,让他记录好用药的数据。除了他还有谁?” 周满不太记得,但文天冬却记得,因为这些都是同窗,而且他们联系还挺频繁的,时常有信件来往。 文天冬悄悄看了一眼周满,毕竟,他这里可是有周先生的,他打败了这么多人才抢到这个位置,太医署的其他学生不免羡慕嫉妒,于是就特别想知道他跟在周先生身边都学到了什么。 而他也想知道他们的就业情况,所以一来二去的,他们的交流就多了。 文天冬拍着胸脯表示,“先生放心,这事可以交在我身上。” 第3055章 重视 周满想了想,便决定给萧院正也送一份回去,顺便把制作的详细方法给他寄去,多管齐下嘛,说不定京城更快出结果呢? 萧院正根本没想到周满又给他写了一封信,还寄了东西,他今天刚收到她让人送回来的公文和信件。 前者是公务,后者是私事。 萧院正在折子和信之间迟疑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拆信,有了心理准备,她折子上写什么他都能够坚强的承受住。 而此时,皇帝也收到了周满的信,嗯,跟着明达的信一块儿进宫来的。 其实要不是有明达的信,周满的私信并不能那么快的到皇帝跟前。 真以为谁都能给皇帝写私信不成? 真以为皇帝闲到每天都会看外头人寄给他的私信吗? 别看他是皇帝,给他寄信的人还是很多的,比如王氏的族长,他就很喜欢写信和皇帝探讨一下棋艺。 虽然皇帝很不喜欢隔空与人谈棋,但为了维持彼此的感情,他偶尔也要看一看,再回个信的。 但他很消极怠工,收到的私信都是丢在一旁,等哪天心情不好,或是心情大好又有闲心时就去看一看。 周满和白善的信件要不是总跟着明达的一起回来,皇帝便是会特意挑了他们的信先看,也不会看得这么及时的。 此时皇帝身前就摆着两封信,他在两者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先看闺女的,并不只是因为这是他闺女,更因为周满会给他写信,总觉得不会有废话,说不定最后还得叫人来议事,所以先看闺女的。 明达的这封信就是问候信,顺便报平安的,告诉皇帝她在青州过得很好…… 皇帝笑眯眯的看完,收好信后便去拆周满的信。 古忠给皇帝奉茶,站在一旁悄悄的看他的脸色,就见他脸上的笑容一点儿一点儿的消失,放松的姿态慢慢坐直…… 但熟悉皇帝的古忠知道,他这不是生气,而是看重。 古忠垂下眼眸站在一旁,就听见皇帝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有翻动纸张的声音,半晌后道:“去宣萧院正和工部侍郎,不,将尚书请来吧。” 古忠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皇帝就来回翻动周满的信,在那几行新药的疗效上点了点,看了眼她在后面的展望。 虽然有种说大话画大饼的感觉,但周满平时就给人这种感觉,他们却不能否认,她真的很靠谱。 即便这是画的大饼,也值得皇帝张嘴去啃一啃,何况这可能还不是虚画的大饼,而是真的,还带肉馅的! 萧院正拿到皇帝递来的两张画,这才知道周满都把主意打到了皇帝身上。 皇帝问他,“周满在信上说的新药果然那么厉害吗?” 萧院正只能躬身道:“臣没见过周大人所说的新药,因此不敢下定论,但以周大人的为人,她应当没有特意夸大。” 皇帝沉吟,“若新药真的可以抑制外邪侵入伤口,那战场上的伤亡还要再降。” 萧院正是大夫,想的更多一些,道:“不止如此,此药若真如周大人所言,对于一些外邪入体而起的咳疾、肺病,甚至是脏病都有效果。” 皇帝和旁听的工部尚书:…… “不过周大人也说了,现在新药刚做出来,药效未曾试验过,且此药本身就具有风险,因此不能滥用。” 皇帝道:“让周满送一些药回来,太医署在京城试药。” 京里有很多死刑犯,各种病人也多,试药的速度要比青州可快太多了。 萧院正也是这么考虑的,但这不是没来得及写信就被叫来了吗? 不过叫来了也好,萧院正看了一眼韩尚书,总比他自己去工部找人钻研针筒要好得多。 皇帝在此,既有便利,不用他是王八蛋。 所以萧院正直接举着周满的那张针筒图画道:“不过周大人说,此药暂时没研究出服用的来,而是液体注射入体起效,所以这工具也至关重要。” 皇帝就看向韩尚书。 听了半天,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来旁听太医署研制新药的韩尚书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了,他沉默了一下,不得不上前一步躬身应道:“臣会尽力而来的。” 皇帝便脸色一沉,严肃的道:“不是尽力而为,而是必须做到。” 他眼中冒着寒光的瞪着韩尚书,“已经有了神药,若是因为工具不凑手用不了,朕……朕得呕死!” 别说皇帝了,就是韩尚书一想都觉得很呕得慌,他默默地应下了。 皇帝这才说起另一件事来,他慢悠悠的拿出另一张画,问萧院正,“这上面的树是什么药吗?” 萧院正仔细的看了看后摇头,“臣没有见过。” 皇帝就皱起眉来,“这是周满画的,说是要找这种树,谁要是能找到便许对方一个找她问诊的名额,朕以为这是一味很重要的药材呢?” 萧院正便响起了周满信中所写的事,忍不住问道:“不是说凡是她没见过的生物都算在其中吗?” 皇帝:“……哦,她也写信告诉你了吗?” 不错,她还让他和认识的药商药农宣传呢,说她来者不拒,要是不想要问诊的名额,要钱也可以。 她会视送来的生物珍贵程度给钱的,十万钱以下她都能接受。 萧院正差点儿怀疑她贪污受贿了,不然哪来这么多的钱,这样的财大气粗,一样东西便可能给出十万钱,那人家要是送来百十种,她得给出多少钱去? 皇帝就摸了摸下巴,最近周满怎么如此热情? 她不是有孕了吗,竟然不是研究新药,就是满世界找药物的? 没错,在皇帝看来,周满要找的就是药物,还说什么得是她没见过的植物和动物,皇帝心中一动,问道:“朕听闻周满一直在写药典,其中记载了她见过的所有药物?” 萧院正也心中一动,垂眸沉思起来,他忍不住心潮澎湃,这可是名留青史的事啊。 萧院正正色了些,一脸严肃的拱手行礼,“臣会尽己所能的帮助周大人的。” 第3056章 留名 皇帝微微点头,眼睛也闪闪发亮,周满要是能写出来,于他也是一大功绩,将来后人提起药典也会提起是在他为帝时写的,还得了他支持。 这么一想,皇帝第二天上大朝会时便将这事儿当个笑话告诉诸臣,他把周满画的那张图拿出来给众人看,问可有人认识? 很好,成功的为难住了众臣,没人认识。 皇帝便笑道:“看来诸卿都被周卿给难住了,罢了,这张图便给你们吧,她可是和朕说了,谁要是能找到这株树带到她跟前来,或是其他的,她没见过的植物和动物,凡是活的东西,都能够与她问诊一次。” “不管是什么病,她都会尽力去救治,”皇帝笑眯眯的道:“以周满现今的医术来说,这个承诺不可谓不重了。” 百官若有所思起来。 当然,坐在最前面的那一拨人是不太担心的,他们有特权,就算自己去请请不到,还能和皇帝申请要太医们去看病。 不过有备无患嘛,他们请太医看病没问题,但家属却有些难啊,而且亲朋之间万一有需要呢? 自从太医署在京城也建了一家医署后,官员们再想请到萧院正刘太医和周满这样的太医看病也困难了。 尤其周满现在还不在京城。 于是不少人都将此事记在了心中,决定回去和亲朋好友们谈论一番,要是有人需要,那就去寻摸些周满可能没见过的生物来,应该不难。 但也有人表达了不开心,“这不是损耗民财吗?周满这是要做奸佞吗?” “陛下并没有勉强人,全凭个人需要,怎能算损耗民财?” “周满便是太医,治病救人是她的本职,如今却附加了条件,诸公不仅不反对,反而还大家赞赏,使病患损耗财物人力,这还不算损耗民财吗?” 唐鹤听到这些议论,脚步略停,便上前笑眯眯的道:“几位大人多虑了,周大人给出的这个奖赏自然不是面对在职责范围内的病患,而是给的那些找不起她问诊的人。” 对方略一瞥眼,看向唐鹤,“小唐大人,周满现在不过是一署令而已,平民百姓都可找她问诊。” 唐鹤微微一笑:“她现在是署令,但几年之后,谁能确定她还只是一个署令?” 他道:“以周大人的医术和医德,高升是迟早的事,她给出这个机会是对自己将来的医术极有信心,目光长远且力有所及的人可以准备准备,毕竟周大人给出的这个机会,又不是要求对方立时用了,若有幸得了这个机会,留着等待将来有需要时用上,岂不是两相得宜?” 边上一直没说话,或者同样为周满说过话的人微微颔首,正是这个道理。 说白了,这就是周满拿着手绢站在路口和他们招手,告诉他们,她将来的医术会高不可攀,且地位也会很高,尔等可能找不起我看病了,现在给你们一个投资的机会,你们投资了,便能在前面很远很远的路口找到我,让未来的那个我给你们指定的人看病。 所以他们要不要投资呢? 废话,只要见识过周满医术的人,自然都会投资。 她今年才多大,但医术已经能跟萧院正齐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历数她进京以来的作为——治好了太子的不育,开腹取子,开膛治好了小公爷,救了病危的皇帝一次,天花以及种痘法的提出…… 论医术,谁能够不从心里信服她? 如果将来他们或者他们的亲朋会病到绝境,这世上有能救他们的人,那个人有九成的可能是周满; 论前程,除非下一个皇帝是恭王,不然就算太子不能安全登基,其他皇子上位也会礼遇周满。 这可是多了一条命的太医啊。 所以为什么不投资? 连与周满关系那么好的唐鹤回到家里都和唐夫人道:“告诉家中外出的下人,以后出门多看看路边的花花草草,要是有没见过的植物,挖回来。” 唐夫人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怎么,才出门半日就沾上周满的坏毛病了?” 唐鹤伸手拉下她的手,“这怎么是坏毛病呢?” 他一脸严肃,义正言辞的道:“我就一直觉得她这是好习惯,对未知充满了探知欲,要不是有这个好习惯,她医术能这么好吗?” 唐夫人认真的打量他,半晌后道:“周满现在不在这儿,她要回京了?你提前练习拍她马屁?” 唐鹤:“……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是认真的。” 见他一脸严肃,唐夫人信了他,问道:“可昨天看完信不是已经吩咐下去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又想起来重提这件事?” “今日大朝会,临退朝时,陛下特意提了一嘴,”唐鹤感叹道:“她可真够厉害的,还给陛下单独写了一封信。” 唐夫人惊讶的瞪大了眼,“然后陛下还替她与百官宣扬了?” “不错,今日过后,只怕用不了多长时间,各州县也会听闻这个消息的。” 真以为周满的目标是京城的这些官员吗? 当然不是了! 你们这些官员都在京城,能给她找来什么没见识过的东西? 她的目标是大晋州县下的官员,大晋这么大,她有这么多地方没走过,没见识过的生物不知凡几。 皇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他在大朝会上提起此事,不过是想借百官的口和手传播到大晋的每一个州县去。 毕竟这算是周满的私欲和私心,他这个当皇帝的不好明着下旨,大家在大朝会上当个笑话论一论,听一听还是可以的。 唐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儿,经过皇帝金口出来的话,那才是真的天下闻名,只怕过一段时间连番邦都能听到,周满这次算是一朝闻名天下知了。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陛下为何……如此关切此事?” 唐鹤摊手,“我不知道啊,或许是看重周满?” 唐夫人默默地看着他。 唐鹤便起身道:“我去看看爹。” 老唐大人看了他一眼便告诉他,“听说周大人有挖些花花草草的习惯,曾经还和济世堂的药商药农要过生药材,她拿到生药材后都会作画,还会详细写下其生长环境,甚至是栽种方法。” 见儿子还是一头雾水,老唐大人就用书轻拍了一下他脑袋,没好气的道:“太医院那边有传言,说她在写药典,可能会倾注其一生所得,此书即便不能在陛下任上完书,将来历史留言,也必是历经两朝,而陛下这一朝至关重要。” 唐鹤这会儿听明白了,皇帝这是为名,他要在药典的历史上掺和一脚,留下美名。 第3057章 惊喜 第3057章惊喜 大朝会过去,最先受到影响的是太医署里的学生。 大朝会刚结束不到两个时辰,中午吃饭的时候,学生们就从先生们那里听到了风声,而先生们自然是从可以上朝的太医署官吏那里知道的了。 太医署才提品不到一年,一切都还在摸索中。 吏部给他们调派了不少官员过去协助运行医署,刘太医等人也被加封,所以一开始太医院的太医们呼啦啦的跟着上朝过一阵。 但一阵过去,发现他们在朝会上没什么用处,很多事听不明白也就算了,还耽误他们的工作。 每日的朝会让他们的工作时间大量的延长。 于是先是部分太医退出了小朝会,只参加大朝会,后来是除了萧院正及和刘太医齐肩的罗大人外,其他人都不去小朝会了,连大朝会都只五品及五品以上的太医才会参加。 五品以下的,还是专心钻研医术吧。 对了,罗大人是吏部第三个委派过来的副官,给萧院正打下手的,前面两个都因为和太医院里的太医们有些不可调和的矛盾,被萧院正使劲挤走了。 这位罗大人家世很好,为人温和有礼,是从南疆调回来的,他之前在岭南道任官,从四品,平级调回京城,也算是升官。 也正因为他是从岭南道调回来的,萧院正从不敢只看他温和的表面。 听说那边夷族甚多,足有双十之数,他们不识礼仪,有时候靠的就是蛮力,能在岭南道有所作为的官员,一听就不是善茬。 果然,他前脚出了大朝会,后脚便去找刘太医打听了一下这位素未谋面的周大人。 虽然他进太医署后没少听人说起这位厉害的周大人,也从侧面了解过对方,但真正开口和周满熟悉的刘太医等人打听起来却是第一次。 他主要想知道这位周大人哪来这么大的底气开出这样的条件来,然后皇帝还在大朝会上给她作保? 没错,皇帝的行为在罗大人看来就是作保。 将来周满要是不认这事儿,大家是可以找皇帝的,毕竟这事儿可是从他这里宣扬出去的,尤其还是在大朝会这种公开的场合。 刘太医就笑道:“周大人在医学上的天赋极高,便是我和萧院正这样年纪的太医,此时也只能望其项背,有此天赋,她又努力,将来不可限量,所以她这个承诺份量可不低。” 罗大人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惊讶了一下,然后问道:“不知周大人为何要找没见过的生物?” 刘太医道:“周太医认为世上万物皆可入药,只在于怎么入,效果何如。她有个喜好,便是将自己见过的生药材画下来,再详写其生长环境和栽种方法……” 他微微一笑道:“别小看了这一张张纸,日日积累,假以时日,订立成册,这便是一本巨著。” 刘太医摸着胡子道:“她现在还只是热衷于挖些植物,抓些动物,等她更有钱有势了,恐怕连石头泥土这些都不放过的。” 罗大人好笑,“难道石头泥土也可为药吗?” “那是自然,”刘太医顿了顿后笑道:“夏日炎热苦闷,罗大人不就起了汗疹吗?那时候太医署给您配的药粉里便有滑石粉,大人用得可好吗?” 罗大人:…… 刘太医摸了摸胡子笑起来,以为罗大人是担心周满此举让太医署在朝中不好过,因此安抚他道:“罗大人放宽心,也只有庸者才会抓着这事不放,连陛下都为周大人说话了,此事不会对我们太医署不利的。” “不,”罗大人若有所思道:“目的若是为了修著药典,何不让更多的人参与进去?我们太医署这么多学生难道是白费的?” 刘太医:“嗯?” 于是太医署的学生们都知道这事了,他们议论纷纷,“周大人此法可真好,如此记录,将来后人再识药,岂不是只读一本药典就可?” “周先生这是要名留青史了吧?” “哎呀,你们怎么还有空想这个,还是想想等药典出来我们要背多少东西吧。” “那都是后辈们的事了,不与我们相干。” “哼,傻子,周先生给我们上课时就不止一次的说过,学医者都是要活到老学到老的,学无止境知道吗?” “……行了,大家都别吵了,”一个学生道:“先生们告诉我们此事不是为了让我们说闲话的。” “那是为了什么?”一个学生问:“难道是为了让我们去找周先生没见过的药材,送去与人争抢问诊的名额?我,我等就不必了吧?” “傻子,这是共同参与修著药典的机会。” “你才傻呢,我不相信一本书上能把我们的名字都记上,光是写名字都占去多少地方了?” “不会记作太医署多少多少级的学生吗?”一个学生怒道:“能让你沾点边就算不错了。” “可我等如今人在京城,听闻周先生以前就喜欢拿着小药锄到处挖,京城这附近还有什么是周先生没见识过的?” “等我们毕业去往地方医署就好了。” “对,若能去到地方,尤其是周先生没去过的地方,肯定有她没见识过的东西。” “现在我们不能有所作为,但学长学姐们可以呀。” “对对对,给学长学姐们写信。” 哪里用得着他们写信,周立如正在写呢,本来她只想找几个关系比较好的同窗帮忙找一找,但听了罗大人的吩咐后,她便给所有能联系得上的同学都写了信。 罗大人说的对,天下何其大,物种何其丰富,光靠小姑一人不知需要付出多少才能收集齐全,但若是他们一起动手就不一样了。 众志成城,有他们在速度肯定更快,当然,太医署将来的名望和名气也更大就是了。 罗大人没想过周满会不同意,因为仅从他对周满的了解来看,她是一定会答应的。 周立如见太医署里有这么多学生野心勃勃的想要参与进去,也很高兴,直接就给小姑写信,高兴的道:“小姑,你大业将成。” 周满收到信时都惊呆了,然后问科科,“是不是惊喜坏了?” 科科惊喜得数据都快冲出峰值了,周满眼睛也亮晶晶的,“我也惊喜坏了。” ? ?晚上十点见 ? ???? () 第3058章 忘事儿 她是想请人帮忙,这才给这么多人写信的,但没想到能请来这么多人,最惊喜的是,陛下竟然愿意在大朝会上为她宣扬此事。 这可比什么好处都管用啊。 俗话说的话,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周满将信捂在心口,和科科保证道:“我以后会好好给陛下干活儿的。” 科科:……和他说这话干什么?而且,它对她也不差,甚至陪伴的时间还更长,为什么就不给它好好的干活儿? 皇帝跟她才有多少感情? 周满心中高兴,脸上便笑眯了眼,“皇帝见我听话,说不定能在大朝会上多提两下这件事,要是能够给各地县衙下个公文就更好了。” 科科想着这事最后受益的还是自己,便不再嫉妒,“宿主努力!” 周满原地转了转,想要将此事与人分享一下,结果走到小门才想起来白善下乡去了。 她只能转头回去,和扶着自己的西饼道:“我们去找公主。” 明达公主也一个人在家里呢,周满进来时,她才午睡起来,看到周满便招手,“快来,我今天下午吃桂花糕。” 周满:“……你明明怀的是个男孩儿,为什么这么喜欢吃甜的?” 这话一出,明达公主怔了一下,边上的大宫女们也纷纷愣住,然后惊喜的看向周满,“周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吗?” 周满坐在了明达身边,也捏了一块点心吃,闻言抬头,一脸迷茫:“什么?” 宫女连忙道:“就您刚才说的,我们公主怀的是个男孩儿。” 周满眨眨眼,看向明达,“我说了吗?” 明达看着她颔首。 周满:……她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科科,我说了吗?” 科科:“宿主,你说了。” 周满一脸沉痛,放下才要咬的点心,“明达,我发现我生病了。” 明达见她这么难过,忍不住坐直了身体,问道:“你生什么病了?要不要把白善叫回来?” “我近来忘事越来越严重了,”她道:“以前我第二天要做什么,只临睡前咻的一下想一下,速度极快,就那么几息的功夫就能想全,然而第二天都不必要特意去回忆就能想起来。” “但现在我临睡前想着第二天要做的事,觉得就一会儿的功夫,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两刻钟就这么过去了。”周满一脸的忧虑,“关键是我这么仔细的想了,第二天还总是能忘记一些事,到现在甚至都严重到忘记自己才说过的话了。” 明达还没说话,一旁的姑姑已经笑道:“周大人,这不是常人都会有的事吗?说句实在话,其他人正常的时候尚会丢三落四,更不要说有孕的时候了。” 她看了眼周满的肚子,脸上的笑容更甚,“尤其像大人这样的,都这个月份了都还每日去医署,隔几天还要去青州一趟,也就旬休的时候休息两天,奴婢也见过不少孕妇,像大人这么健康的,这还是头一次见。” 所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这也是她没有干涉明达公主跟着周满的养胎方法养胎的原因,因为她这一胎养得实在是太好了。 姑姑热情的夸奖了周满好大一通。 周满高兴不已,又捏起点心来,眼睛亮闪闪的看着她,“真的?” 姑姑狠狠的点头,“真的!” 周满便扬开了笑脸。 姑姑趁机问道:“所以周大人,我们公主怀的是个男孩儿?”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周满直接点头,“没错!” 她不仅自己把出来了,还花了积分让科科看过了呢,所以万分的确定。 她不仅看了明达的,还看了自己的,所以最近她很热衷给明达和自己把脉,就是为了更熟悉脉象的区别。 姑姑和宫女们都高兴不已,忍不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想到周满似乎更喜欢老君,又变换手势念了声“无量天尊。” 周满愣愣的看着她们,扭头问明达,“你更喜欢男孩儿啊?” 明达抿嘴一笑道:“我还想生个女孩,但她们都怕我身体不好。” 所以大家都觉得明达公主可能一辈子只会生这一个孩子了,自然是男孩最好了。 不然就算白二郎不敢纳妾,但私底下谁知他会不会有怨气呢? 当然了,此时驸马和公主情深,还没有这种危险的想法。但作为公主的人,这些事情她们都要考虑到的。 当然了,当着驸马师姐的面,她们也没敢明说,而是道:“这可是驸马和公主的长子呢,意义自然非同一般。” 周满也没往心里去,倒是记起白二郎了,“也不知他们三个现在是一处,还是分开着呢,这都去两天了,何时才能回来?” 明达也想念起来,“应该可以吧,他们这次下乡不是为了验收服役吗?” 白善三个本来是分开的,但现在碰在了一处,不,应该说是五个,因为方县丞和崔先生也被白善派出来了。 甚至方县丞和崔先生一直在外面,他们都出外差半个月了,这会儿胡子长得有些不规整,身上的衣服也有点儿……味道。 此时他们两个正和白善三个蹲在路边看着役丁们返工,将一截道路挖开,重新填埋石子和泥土,拉着石碾压过去又压过来,将路面压得特别平整。 方县丞脸色很臭,和白善道:“大人,这样的偷工减料又懒惰的役丁就应该扣下来严惩才是。” 白善道:“这不就是在严惩吗?” 方县丞自认爱民,但这会儿也忍不住道:“大人太仁慈了些。” 崔先生也忍不住点头,道:“大人,普通百姓有普通百姓的治法,刁民也有刁民的治法,不可一同视之。” 白善却道:“依照律法和规矩来就行。” 方县丞:“这罚也太轻了,只怕他们将来会得寸进尺,而且我们还损失了他们这段返工的食水,这些可都是要花钱的。” 白善依旧是不急不躁的样子,“不是还罚了他们多去官田里劳作十天吗?” 方县丞依旧不甘愿,“才十天……” 白善却坚持,“十天就足够了,这是本县通过精细计算得来的,这一段路返工的损失就是他们所有人的工钱。” 第3059章 父母官 方县丞觉得惩罚太轻了,不过他扭头看了一眼白善,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白善刚来时,他还担心这位年轻的县令管不好北海县,甚至会让北海县的情况更坏,毕竟前一位路县令不仅看上去精明强干,本人也是真的精明强干。 白善看上去过于年轻和温和了。 但他后面对宋家,对大井村小井村的土匪却又一点看不出来温和,下手狠准稳,借着盐场和太子的势将北海县的豪绅都给压到了地上; 他还以为这位白县令是笑面狐狸,结果他又是真的温和善良,发役令征召役丁,不仅提高了役丁的伙食,还缩短了役丁劳作的时间,降低了强度,为此他们还分两次召集役丁,错开他们的服役时间。 不然,全县所有役丁同一时间服役,早二十多天前就服役完了,此时他们何至于蹲在路口吹着冷风看他们挖土? 方县丞想了想,觉得对百姓温和的上官总比对百姓严苛的上官要好,所以在表达了两次反对意见后,见白善坚持己见,他便不再纠结这件事。 五人蹲在路口看着他们挖土填土碾土,夕阳快落下时,梆子声响起,正站在路上的役丁们立即丢下手中工具拔腿就往放饭的地方跑。 很多人都跟着前头的人丢了工具,跑了两步看到揣着手站在路边的白善,他们不由脚步微顿,忐忑的目光接触到白善冷淡的目光,心中更忐忑了。 几人咽了咽口水,再次忍不住去偷看白善,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似乎更冷了。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转头回去,将自己才丢下的工具捡了起来,等他们回过神来时,已经抱着自己的工具低头跑远了。 落后在后面的人看到他们回身拿工具,便也不由的回身去拿…… 看他们都跑远了,回去拿了饭碗老实的去排队打饭,白善便冷冷地收回了目光。 殷或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从众,众人中有一人先为恶,可以带动着身边的人一起做恶行;有一人先为善,也可以带动着身边的人一起做善行。” 白二郎嘿嘿一笑,拍着白善的肩膀道:“别伤心了,你们北海县的民风一直不淳朴,你又不是不知道,慢慢教化呗。” 白善横了他们一眼道:“我现在就在教化他们。” 他道:“从规矩开始,我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行为上先须得守我的规矩。” 白善意味深长的道:“规矩嘛,守得久了,深到骨子里,也就成了他们心中所想,自然也就教化了。” 一旁的崔先生忍不住问,“那大人为何不严惩他们?让他们知道害怕,自然会更守规矩。” 白善微微摇头,“不对,严惩他们,让他们恐惧,就算他们行为上遵守了这些规矩,心里却不认同,反而会觉得本县的规矩是错的。现在这样正好,他们不守规矩,本县照着规矩来罚他们,就算他们心里不恐惧,也好叫他们心里知道,他们就是错的!” 他道:“既然要守规矩,那就从本县开始守,我守了规矩,他们自然也要守规矩。” 这一连串的规矩让其他四人沉默了一下,半晌后,崔先生拍马屁道:“大人以身作则,是我远不能及的,惭愧惭愧。” 方县丞也思索起来。 白善已经抬脚往放饭的地方去,“走吧,我们也去吃饭。” 白善他们也摸出了一个饭碗,排在役丁们的身后去打饭。 在前面打饭的衙役看到他们手抖了一大下,正伸着碗接菜的役丁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衙役。 白善掀起眼皮看向衙役,衙役吓了一跳,不敢让县令认为他虐待役丁,立即舀了一勺菜拍在了役丁的碗里,瞬间将那大海碗堆得尖尖的了。 役丁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或许是怕衙役将多打的菜索要回去,他双手捧着碗立即跑了,跑到前面领了两个杂粮馒头,转身就走了个背风的地方先快速的吃起来…… 白善拿着碗上前,给他打饭的差吏讨好的冲他笑笑,然后一脸纠结的给他打饭。 白善也只拿了一个大海碗,所以他是要多打一点饭呢,还是少打一点儿,把空间留给后面打菜的人? 好纠结呀,县令大人到底是更喜欢吃饭,还是更喜欢吃菜? 白善似乎看出了他的为难,在他要铲第二下饭时起步走到了前面…… 打饭的差役瞬间松了一口气,但后面打菜的衙役却提起了心…… 白二郎和殷或他们都排在白善身后,但差役和衙役们也不知为何,对他们就没这么紧张。 明明这几位公子身份也不低的,最后他们归结为白善不仅是县官,还是现管的原因。 五人打了饭,也在附近找了块草地一块儿坐在吃起饭来,护卫们也端了碗坐在他们附近吃。 别说,这菜看着不怎么样,但吃起来感觉还不错,主要每个人碗里不是有块肉就是有块油渣。 特别是油渣,谁要是能吃到一块油渣,那是能炫耀一天的事。 白善运气就极好,他碗里就有一块,翻出来给他们看,自得道:“看来我运气不错。” 白二郎就翻出两块油渣给他看。 只落到一块肉,还是瘦肉的殷或和白善一起默默地看着他。 方县丞大口咬了一个杂粮馒头,吃下去后便将心中积压许久的问题问出来,“大人为何如此在意役丁的伙食?” 说真的,在第一次拿到白善给的服役要求清单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他以为上面是对役丁的要求,却没想到是对县衙的要求。 上面直接将役丁的待遇提高了一大截,早食、午食和晚食全包不说,每一顿还多增加了一个馒头一碗饭,还要求每餐不得少于两个菜。 连馒头的杂粮和白面的配比都提高了,让杂粮馒头更白了一些。 白善道:“民以食为天,不算这一批役丁,整体来说,他们服役的效率是不是提高了?” 方县丞颔首,崔先生道:“但这点效率还不足以我们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吧?据我所知,严格要求下,这样的服役效率也是常有的事。” 白善便道:“但他们也是我的子民啊。” 他道:“本县是他们的父母官,不管是修路,修水利,本意都是为了造福百姓,既然如此,在实行的过程中,我这个父母官也心疼他们,造福他们有什么不对?谁说服役就一定要苦哈哈的生不如死?” 第3060章 不一样的童年 几人怔住,说不出话来。 没谁这么说过,只是大家习惯性的这么认为而已,能用最小的代价得到相同的结果,为什么要主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白善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道:“修路和修建水利并不是结果,使其有价值,造福于百姓才是结果。所以我们最终的结果是造福百姓,那在实行的过程中,我们为何又要与我们‘想要的结果’对立起来呢?” 几人恍然大悟,只有殷或一脸平静,“但其他县没这个能力,或者说,他们认为这些物资可以做更多的事,而不是放在役丁身上。” 白善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所以要想全天下统一服役标准,不仅需要诸公同意,以法令行之,还需要大量的资源。” 他道:“在土地有限,人口渐多的情况下,要想得到足够多的资源,那只有一个办法。” “提高产量,”白善目光幽深的看了看殷或后看向官道远处的田野,“种子、工具、耕作的方式,还有肥料的制作,这些都可以影响粮食的产量。” 只有天下粮食充足,他们才能用人去做更多的事。白善已经意识到,不能让人被土地绑缚住,不然许多的事他们都做不了。 比如修建码头,现在龙池修建码头的人,其中有一半从外地来的长工中挑选出来的,剩下的才是从本地招募的。 现在是农闲时候,所以龙池干活的人还很多,但等到来年开春,只怕才开始准备春耕,人便会少一多半去。 因为他们需要回去耕地。 所以他得想办法,把人从土地上带出来,这样他,还有天下间像他这样的官员才有人可用。 这样的事他不好和方县丞崔先生说,所以只提了一句后便转开了话题,和白二郎笑道:“所以小时候我们很单纯,许多事都想当然。” “我们想着役丁辛苦,而他们每人吃用也不多,吃好了干活儿的效率也更好,疑惑傅县令为何不对他们好一些?”白善自嘲的一笑,“当时还发誓,等长大一些,要是有本事见到陛下,一定要认真的谈一谈这事。” 但真见到皇帝后,总是有比这件更重要的事,而当无事发生了,白善也能想得更多了,知道这件事不是“告状”就能解决的。 说出来,不过是博人眼球,让人觉得自己过于浮躁天真罢了。 一直到他自己当了县令,白善自己这么做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数据,这才有底气和皇帝上折提及善待役丁。 但这也只是让此事走到了台前,要想像他们小时候想的那样,让役丁不再害怕去服役,他们去服役不会伤亡,不会饿坏、冻坏、累坏…… 有足够的饭食吃,有暖暖的衣穿,劳作时间和强度合理,生病了有医治…… 做到这些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走,白善一抬头便能看到天边映照的夕阳,忍不住展颜一笑,和白二郎殷或道:“虽然小时候想的事的确天真,到了现在也做不到,但我依旧希望将来能够不忘初心,一直往下走下去。” 他伸手拍了拍白二郎,问他,“你呢?” 沉迷于看杂书,写话本的白二郎总算想起了小时候灾难性的遭遇,他眼含热泪道:“那等明达生了孩子,我和陛下要个县官当一当?” 白善看他一脸委屈的样子,不由噎住,“你想当就当,不想当我也不勉强你,干嘛这么勉强?” 白二郎:“我觉得你没说错呀,我们小时候想做的事都没做好呢,就是现在,我也没觉得我们小时候想的就是错的,可,可我能当好一个县令吗?而且我好像也不是很想当县令。” “可不外放,我怎么实现那些事,只在翰林院里我也帮不到你们啊。” 白善就狠狠地拍他的肩膀道:“谁说在翰林院里就不能帮了?陛下让你写的话本,怕,不,是神仙杂记,你写好了吗?” 他挤眉弄眼道:“这杂记要是写好了,说不定效用比我和周满每日下乡还要强呢。” 白二郎就把泪花憋回去了,“写不少了,你要看吗?回头我把稿子给你看看?”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你和周满只许看,不许改,明达看过了,说我写得极好。” 白善就提起了一颗心,怀疑的看着他,“你怎么写的?是写的神仙吗?” 白二郎就斜眼看他,冷傲冷酷的道:“还是文曲星和太白星呢,他们在天上时便是一对,下凡时也成了一对,你说巧不巧?” 白善心底觉得更不好了,正要把人拉到树林里逼供,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殷或突然开口问,“你们小时候为何会想这么多?” 白善自觉他们是正常的,碰见了就想,而且先生都布置了课业,学生完成先生布置的课业不是很正常的吗? 见殷或这么惊奇,便问道:“那你小时候在想什么?我自觉我们挺正常的,这都是先生布置的课业。” 殷或就沉思起来,难道真是他不正常? 也是,他本也与一般孩子不一样,殷或便颔首道:“是我少见多怪了。” 他请白善和白二郎见谅,解释道:“我小时候都是自己跟着先生读书,偶尔生病了一两个月见不到先生也是正常的,或许是先生没来得及给我布置这些课业。” 他道:“我小时候想最多的是生死之间的事。” 一旁的方县丞和崔先生已经僵成了两块石头,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心里却在欢快的吐槽,这哪儿正常了? 两边谁也不正常,谁小时候不是想着吃喝玩乐的事?最大的烦恼也应该是读书吧? 什么役丁的权益,什么生死,谁小时候回想这种问题? 崔先生僵硬的扭着脖子去看方县丞,所以这就是他们二人总也考不上进士和明经的原因吗? 方县丞默默地转开目光,不想和崔先生被归为同一类,虽然他小时候也是想着吃喝玩乐和烦心读书的事。 白善已经叹气道:“你想的可比我们深奥多了,我是要进京城时才想生死之间的事。” 殷或就问他,“你想清楚了吗? 第3061章 聚集 “想清楚了,”白善微微抬着下巴道:“我虽想生,但人固有一死,我只希望不负良心,余生活得坦坦荡荡,若是不能,也算死得其所了。” 周满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两个才会雄赳赳气昂昂的上京城来,又进到皇宫里去。 现在虽然恩仇已经离他们远去,但当时心中想通的关窍,发下的宏愿并没有改变。 他依旧希望自己将来不负良心,余生活得坦坦荡荡。 白善问殷或,“你呢,可想明白了吗?” 殷或微微一笑道:“没有。” 白二郎扭头看他,“没想明白你这么开心?” “但它已经不再是我的困扰了,”殷或道:“不论生还是死,我皆不悔今生来过了,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就算穷尽一生想不明白也不要紧了。” 他以前想活着,但更多的时候是想死。 他觉得活着是受罪,但要让他死,他又舍不得,很不甘愿,他明明成人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却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要离开。 他从没出过京城的范围,最远到达的地方就是京郊十里亭,那还是小时候去给父亲送行。 病得快死的时候,梦里曾经来回的梦到那个场景,明明是很普通的一条路,很普通的路边长亭和树木,但他就是不断的想,不断的想,梦里的自己骑在了马上,头也不回的离开,将京城、家人,甚至是自己都丢在了后面。 骑在马上的人似乎是他,又似乎不是他…… 当时从梦里醒来,他就在想,他到底为什么还舍不得死呢? 明明活着那么痛苦,等到成年,留下子嗣后也是要死的,还是那样屈辱的死去,为什么就不能现在干脆死了呢? 他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因为他想成为梦中那个骑在马上,头也不回离开的“殷或”。 虽然他现在还是没能成为那个殷或,他依旧留在人群之中,但他真的可以走出十里长亭,沿着长长的官道往下走了。 他去过西域,如今又到了青州看到了大海,此时便是死了,虽然心中还是会遗憾,却不会那么不甘了。 白二郎看看殷或,又扭头看看白善,被他们脸上的笑容闪了一下眼睛,便哼了一声后扭过头去,也对着夕阳看。 他道:“我就不想这么多,只要过得开心就行。” 白善就警告的看了他一眼道:“你那神仙杂记可别乱写,不然我可不会管你开不开心。” 白二郎就沉默,半晌后突然跳远,跑出去好远才冲他喊道:“那是我的书,你休想改我的稿子!” 白善:…… 殷或扑哧一声笑出来,白善不由问他,“你看过他的稿子吗?” 殷或摇头,“我看的是西行记,没看到神仙杂记。” 白善就拢眉,决定回去就找白二郎要稿子。 晚上他们驻扎在这里,役丁们睡在茅草屋里很是忐忑,“我们不会被抓去坐牢吧?” “不,不会吧,不是已经在把路挖开重修了吗?其他人都回去了,就我们还留下。” “那怪谁?还不是你们偷工减料,要不是你们修的那段路这么差,我们能被大人们留下来重修吗?” “放屁,你以为你跑得掉吗?” “我是出去挖泥的,我哪儿知道你们是这么修路的?” “反正你们谁都跑不掉,想想你们之前少挖了多少土,这都算在你们身上的。” 屋里住着的其他人恐慌起来,不安的翻了一下身,问道:“我们真的会被抓去坐牢吗?“ “也有可能会被流放,犯事儿的不是坐牢就是流放吧?”一人道:“总,总不能因为我们没修好路就砍了我们吧?” “别,别吓人,我看县太爷对我们挺好的,我服役五年,这还是第一次能在服役时吃饱饭呢。” “是啊,县太爷看着不像是坏人。” “我也没说县太爷是坏人啊,现在坏人不是我们吗?那县太爷对付坏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黑暗中有人道:“我就是想着我们干了坏事,我们还能善终?” 他道:“县太爷对役丁虽然好,但对土匪也狠,之前大井村的那些,被砍头的砍头,被流放的流放,不是都被抓得一干二净,一个都没落下吗?” “那,那我们怎么办?”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吹灭了蜡烛,合衣躺在嘎吱响的木板床上,对左右俩人道:“别说小话了,赶紧睡吧。” 白二郎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想明达了。” 白善将双手枕在脑后,叹息一声道:“你以为我不想回家吗?看今日他们懒懒散散的,估计要修补到后天吧,等处理了他们我们就走。” 他顿了顿后道:“不然你明日先回去?” 他觉得这主意不错,他道:“你回去也好,正好可以帮帮她们。” 白二郎:“是帮周满吧?” 白善就给了他一肘子,“尊重些,那是你师姐。” 白二郎忍不住从床板上坐起来,“那还是我弟妹呢!你们少欺负我,哼,我不回去,我要是一个人回去,她们肯定会念叨我,觉得是我偷懒!” 他是想明达,但不代表他愿意回去被骂。 白善觉得他又犯了懒病,便想和他讲讲“道理”,一旁的殷或笑着劝解,正要拉开俩人,屋外传来大喝声,“你们想干嘛?” 屋中的三人身子一僵,黑暗中对视了一眼,立即下床。 屋外不断传来侍卫的暴喝声,“大胆,大人们在此歇息,你们还不快退下?” 白善拉住殷或,扭头和白二郎道:“你留在这儿陪着殷或。” 月光中,他的神色看不清楚,但白二郎还是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牢牢的抓住殷或,还和他道:“让他去,他功夫比我们都好,他还和戒嗔学了棍法,现在力气可大了,打人特别疼。” 白善已经打开门出去。 住在隔壁的方县丞和崔先生也急忙披着衣服出来,看到茅草屋前聚集了这么多人,立即怒喝,“你们深夜聚于此处干什么?还不快散去!” 第3062章 严惩(补更) 有护卫点燃了火把,照亮了前来的人,发现足有三十来人,相当于大半的役丁都在这儿了。 白善推开挡在他身前的侍卫,上前看他们,“你们深夜过来有何事?” 一直有些嘈杂,你推我,我推你,议论纷纷就是没人上前说话的人群顿时一静,站在最前面的几人迟疑了一下后,很干脆的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大人饶命啊——” 有一个跪下,身后的几十人想也不想,直接扑腾扑腾的往地上跪,也不管地上是泥土还是石头,也跟着胡乱磕头,“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白善:…… 众侍卫和衙役们也沉默下来,纷纷扭头看向白善,但握着刀柄的手并没有松开。 白善上前一步道:“有什么话慢慢说。” 大家却并没有停下,而是更加急切起来,七嘴八舌的喊道:“求大人饶命,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白善被这嘈杂的声音一冲,怒火腾的一下就冒了起来,烦躁之下,不等身后的人上前代替便直接怒喝道:“本县让你们闭嘴!” 人群顿时一静,不断磕头的人胆战心惊的抬起头来,有些害怕的看向白善。 白善脸色极难看,从昨天下午检查出问题到现在积压的怒火一下就暴了出来,“是听不懂话,还是不愿意听本县说话?” “若是不想听本县说话,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必来本县面前跪着,要是听不懂……”白善脸色更沉,声音也有些阴沉下来,“本县不觉得说话很难懂,那看来你们还是不愿意听。” 众役丁吓了一跳,大部分讷讷不敢言,跪在前面的几个连忙道:“大人恕罪,人太多了,小的们没听到您说话,并不是不愿意听……” 白善冷笑一声,实情如何各自心里都明白,他微微偏头看向身后。 奈何众护卫不是大吉,没人能看懂他的意思,倒是趴在门口往外看的白二郎见他往身后偏头,立即反应过来,回屋摸黑拎着一张椅子就送出去了。 白二郎将椅子放在白善身后。 白善看了他一眼,这才撩起袍子坐下,周围点燃的火把也越来越多,他越发能看清跪着的人了。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这一群人,面无表情的问道:“说罢,让本县饶你们什么?” 役丁们一时沉默。 白善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椅子,怒问道:“怎么,深夜逼到本县的房门前就只是为了嚎这一嗓子?” 跪在前面直面白善面孔的役丁压力倍增,额头上滑下冷汗来,几人咽了咽口水,不得不代替大家道:“大人,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不敢偷工减料,求大人放过我们,饶命啊。” 白善就冷沉冷沉的看着他们,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一个的滑过去,他记性好,很快将他们的脸和名字联系了起来。 “盛大根?你是拉石碾的?” 跪在前面的人愣了一下后应了一声“是”,心底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白善又一连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问道:“你们几个都是拉石碾的?” 那几人也很不安,没想到白善竟然能记得他们的名字。 几人忐忑的点头应“是”。 白善目光便移向旁边,又点了几个人的名字,问道:“你们是挑土的?” “是。” 跪着的人更忐忑了。 白善嗤笑一声道:“本来呢,本县是打算罚你们这六十人一同去官田里服役十日,以工钱代罚,但今日本县改主意了,你们全去龙池修筑渡口吧,六十人罚工二十日,而今晚来惊扰官员,跪在这儿的,再加二十日。” 跪着的人吓到了,连忙喊道:“大人,您不能这么干啊……” 有激动的甚至直接站起来就要往前冲,和白善要说法。 有侍卫立即抽出刀来横在白善身前,大喝道:“大胆,尔等想造反吗?” 杀气铺面而来,人群顿时一静,不敢直视侍卫和他手中泛着寒光的大刀。 白善慢悠悠的道:“这是公主府的冷侍卫,禁卫出身,有冲撞驸马之人,他有权将人斩于马下。” 站在前面的人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想要冲上来求情的更是连退几步,不敢上前了。 见他们老实了,白善这才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时间流动,役丁们下意识的避开白善的目光,纷纷低头看着脚下不规整的泥土,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跟他们来了。 不是说人多了,县令就不会罚他们了吗? 白善将所有役丁都看低头后才沉声道:“深夜惊扰官员,为大罪,本县依律处罚,尔等若是不服,就继续在这儿闹着,本县不介意你们将罪名升为暗刺官员,反正今年本县杀的人也不少,再给菜市场送几颗人头也没什么。” 役丁们吓跑了。 就是站在最前面,自觉胆子比较大的几个都脸色苍白,双股战战,最后也是抖着腿跑了。 方县丞松了一口气,和白善道:“幸亏他们只是求开恩,没想伤害大人,不然下官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崔先生却道:“也幸亏我们带的护卫和衙役够多。” 本来他们就是几拨人,因为要回县城,而这是必经之路,有缘在此相遇。 之前白善出门不仅带了衙役,还带上了三个家里的护卫,白二郎也带了两个衙役和好几个侍卫。 殷或更不用说了,他每次出行都不会少于十人的,所以他们的护卫衙役不少。 方县丞呼出一口气,忙安抚白善,“大人先回屋休息吧,明日再拿他们训话?” 白善就问:“为什么要明日?” “啊?” 白善直接就扭头对着众衙役和侍卫道:“去,敲梆子,将役丁们全都叫起来,去前头放饭的平地上,本县要训话。” 他冷笑道:“既然大家都不困,那今晚就别睡了。” 殷或也缓过神来了,有精力与他玩笑,“你这是要做严苛的县令了吗?” 白善绷着脸道:“我是觉得方县丞说得对,有些刁民是不严惩不知己之所措,也不足以儆效尤。” 既然这样,他就成全了他们。 吓他,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说什么求饶?大半夜的这么多人找上门来,与其说是求饶,不如说是逼迫,真当他白善是泥捏的,不会有脾气是吧? 第3063章 里正 役丁们呼啦啦的跑回自己的住处,却没有立时躺下睡觉,而是依旧聚集在一起。 今晚他们受到的冲击大,这会儿心脏还蹦蹦乱跳,很是不好受。 结果他们刚凑在一起,还没来得及议论上两句,外头突然梆梆的响起来,衙役敲着梆子,大声喊着让所有人都出来集合。 今晚才闹过一场回来的役丁们心中忐忑,不得不走出屋子。 衙役和护卫们按着刀柄守在各处,看似分散,却牢牢把住了各个口子。见他们出来,当即有衙役吩咐道:“愣着干什么,过去将那边的木柴拿过来,在这儿和那儿升两堆火堆,还不快去!” 火堆升起来,加上四周点燃的火把,瞬间将这一片照得亮如白昼,被叫起来的六十人,不说他们脸上的表情一清二楚,至少神色是看得见的。 白善带着白二郎和殷或走上前来,这会儿他们倒是不怕这些役丁再造反了。 既然刚才他们不敢动,那此时就更不敢了,胆子都被白善吓破了好不好? 白善记忆极好,何况还有护卫衙役们在身侧,等六十个役丁站好,他也不挑,直接指了旁边道:“才刚到本县屋外的三十四人自己站到这一侧来吧。” 大家磨磨蹭蹭的不肯动,白善便静静地看着他们。 方县丞便喝道:“以为你们不站出来大人们便不知道是谁了?刚才大人可以一一点过名字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心中更慌,低下头去和旁边的人偷偷交换了一下神色,只能挪到一边去。 他们心中此时都悔死了,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该听他们的跟着一起闹,老实在屋里躺着什么事也没有。 等他们都站了过去,方县丞便上前点数,顺便核对一下人脸,半晌后回来和白善道:“都对数。” 白善这才冷着脸和他们训话,“自九月二十发役令,本县一共发了两次役令,征召役丁前后共一千八百六十八人,所修筑的工事,不敢说全都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但似你们这等,本县的马跑过去便能察觉地面不够坚实,质量之差的,只有你们这一里。” “与你们同里被征调的另外四十役丁前日便服役结束回家,因与你们同出一里的缘故,本县还特意仔细的查了查,但他们所修筑的路段一点问题也没有,”白善道:“所以本县想,到底是你们自己本来便偷奸耍滑,还是到了这里后才学的坏风气?” 负责这一组役丁的衙役冷汗都冒出来了,纷纷跪下,一句话也不敢说。 白善冷冷地扫视他们一眼,并不开口叫他们起来。 作为负责的衙役,他们不仅要保证役丁服役期间的伙食、安全,也要保证他们服役的质量的。 最后那一截这样偷工减料,明年雨水一下,走过的车马一多,用不了两年路面就又坑坑洼洼起来了。 正当县衙修路就靠一张嘴吗? “出了这样的问题,你们有错,但负责监督你们的衙役也有罪,本来本县不想在你们重修时提起惩罚之事,不过既然你们如此急不可耐,本县也不介意此时宣判。” 役丁们都低下了头。 白善脸色阴沉严肃,目光像刀子一样一一滑过他们的脸,道:“你们都是本县的子民,我呢,从小也是见过役丁服役时的困苦的,所以这一次服役才会如此不同,不仅保证你们吃饱,还要尽量保证你们不受寒,不过于劳累,本县自认为对你们够好,也足够心疼尔等了……” 白善这一番话说得慢悠悠的,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气了,役丁们更是羞愧的低下头去。 “功有赏,错有罚,本县原想罚你们去官田里劳作十日,方县丞说罚轻了,本县本不觉得,但从今晚看,本县觉得方县丞说得很对。”白善道:“所以,此次所有怠工的役丁,在重修好路面后,罚役二十日,全都去龙池修筑码头,今晚鼓噪的三十四人,再罚二十日,一共四十日,何时服完,何时回去。” 白善目光落在跪着的衙役身上,面色冷沉,“监督的衙役同罪,罚俸三月,服役四十日。” 这个比役丁们的罚还要重,跪在地上的三个衙役脸色发白,却不敢辩解和推脱,磕头应下。 连衙役都认罚了,役丁们更不敢吭声了,纷纷跪下应“是”。 白善见他们老实,这才冲方县丞微微点头。 方县丞便喝令役丁们退去,“不许再无故聚集、鼓噪,谁若再犯,那就不是罚役这么简单的事了。” 等所有役丁都回了各自的屋里,方县丞才去找白善,“大人,此事就这么算了?” 方县丞虽爱民,但也不是一味的纵容他们,要他说,他们敢深夜惊扰县令,哪怕只是围着,那也有逼迫之意,应当重罚。 白善却不喜欢棍棒加身的罚,想要达到目的,还有其他更省成本的罚,他道:“明日将他们里正找来,本县要亲自见一见他。” 役丁们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早上起床时精神萎靡,眼圈深重,但他们今天不敢偷懒,才吃过早食就纷纷拿着工具去修路了,一点儿不敢耽误。 他们的里正收到消息后很快从村里赶来,役丁们看到里正,心中不知为何更是忐忑。 果然,吃午食的时候里正便将他们叫在一处,恨铁不成钢的骂了他们一通,怒道:“老脸都要叫你们丢光了,你们也就欺负县太爷年轻,以为他软性好欺负。” “真以为他给你们好吃好喝就是好性子了?”里正怒道:“那是县太爷心疼你们这些泥腿子,他要是不心疼起人来,看看大井村小井村那些人,几十个人,说砍就砍,说流放就流放,你看他眼睛眨过吗?” “竟然还敢大半夜过去围逼县令,你们脑子塞粪了?”里正骂骂咧咧,直接将今天受到的气都发在了他们身上,骂得口干舌燥后才道:“今儿我们算是都出名了,我的老脸没了,你们也别想有脸,此事已经闹得全里皆知,过后为预防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们还得挂在那公告上……” 第3064章 龙池 役丁们涨红了脸,有人忍不住道:“大人怎么能这样?” 里正跳脚,“你们偷懒的时候怎么就不想着怎么能这样?换做以前服役,你敢偷懒吗?衙役大鞭子不抽死你们,现在大人对你们好了,你们却蹬鼻子上脸了……“ 里正又把之前骂他们的话翻了一遍,重新又把他们骂了一通,声音都哑了才罢休。 役丁们脸色通红,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里正骂完了人才道:“大人好心,将这段路修好以后许你们半日的假期回家拿行李,然后就要去龙池服役。” 有一人忍不住问:“里正,我们服役四十天的,岂不是快要过年了才回去?” 里正就掀起眼皮道:“怎么,你还想选日子?那要不要干脆连罚役的地方也给你选算了?或者直接不罚了?” 立时没人敢再说话了。 里正冷笑的看着他们,“认真修路吧,等你们将路补好,你们且看着吧。” 这会儿役丁们虽然觉得羞愧,但因为在场的都是一块儿犯事的,所以感受还不是很深。 但里正是整张面皮都烧起来了,尤其是刚才面见白县令和方县丞等人时,恨不得地上有个坑,他自己就能跳进去把自己埋了。 此时见他们虽然羞愧,也低着头,但周身那情绪,一看没多少,有几个甚至还有种破罐破摔的感觉。 里正看着他们冷笑连连。 其实他们偷工减料的路段并不是很长,不到五里,是最后这几天,估计是觉得这次服役不似以前那么辛苦,人一懈怠便一懒,再动作时就忍不住敷衍了事。 衙役们也没注意看,就让他们糊弄过去了。 此时虽然要把路挖开重新修,但却比之前的要容易一些,底下两层还是压得挺好的,他们只要加上一层石子,再压两层泥土,确认垒实了就可以。 耗时要比第一次修路时间短,但前后也费了三天的时间。 白善站在路上,用脚踢了踢脚下的土,旁边衙役还拿着工具检查了一下,确认压得不错,这才微微颔首,和拄着工具站在一旁的役丁们道:“准你们半日的假,申时我们在里正家门口等你们,若是迟到超过一刻钟,按照逃役处置。” 白善这几天没了一开始面对他们的温和笑容,板着脸道:“行了,散去吧。” 大家连忙跑回住处,拎了自己的包裹和东西就往家的方向跑。 没人敢再怀疑白善的话,也没人敢逃役。 逃得了和尚,难道庙也能长腿跑了吗? 谁不是一家老小住在村里?谁也不可能为这么一件事就跑了,而且半天的功夫也跑不掉。 所以白善可以放心的让他们回家去。 当然,他这次放假并不是因为心疼他们,而是这次去龙池,天气会越来越冷,他们得回去多拿几件衣服鞋袜,不然到了龙池,他们病了,干不了活儿不说还得他花钱治病,多亏? 除此外,也是让他们感受一下家里人的“疼爱”,免得在外头毫无顾忌的犯事儿。 果然,役丁们跑回家,迎接他们的就是厮打、怒骂和哭泣。 打人的多是他们的祖父两辈,一边揍人一边骂,“连都被你们丢到县城了,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们连修个路都偷奸耍滑,看你们的孩子以后还怎么说亲!” 骂人的多是他们家的女性长辈,“你要是以前服役的时候省力没啥,谁都知道服役辛苦,你们知道省力,还能省下来是你们的本事,可这次服役县太爷每天只让你们干四个时辰,还特意错开了烈阳高照的时间,还给你们吃饱喝足,你们这时候偷奸耍滑,知道外头人都怎么说我们家吗?你妹妹(女儿)可还没说亲呢,你这是要害死她们啊。” 至于哭泣的,自然是他们的妻子\妹妹\女儿了。 简直头疼。 但这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是出门的时候,虽然才能回家半日,但因为是农闲时候,村子里的人大多聚在一起说说话,他们从人门前路过的时候,有人就冲他们指指点点起来,也不知道说了啥,发出一声声意味不明的声音来。 村里和他一起服役回来的族兄弟也回来了,但两家此时并不能同仇敌忾,反而还互相埋怨起来。 一个道:“也不知道你是跟谁学坏的,在家里的时候还勤奋,怎么就学了这些坏毛病?” 一个道:“你也不是第一次服役了,以前从没听说过你会省力偷懒,怎么今年带上你堂弟,回来就变成癞子了?” 反正他们回家一趟没得到安慰,反而心里更难受和烦躁了,还不如不回来呢。 他们只来得及洗个澡,吃了个简单的饭,带上重新打包的行李便走。这次出门没有什么殷殷叮嘱了,只有怒喝:“这次再偷懒犯事,你也别回来了,实在丢不起这个人。” 六十个役丁,一个不缺,特别准时的在里正家门前汇合了。 白善见了脸色微微好转,和白二郎殷或道:“还有的救。” 白二郎兴致勃勃的,“快走吧,早点出发,早点到龙池。” 他想去海边看大海了,这时候他倒是不念着想明达了。 一行人转去龙池,因为离得远,还在路上露宿了一夜,第二天傍晚才到的龙池。 龙池大变样了。 之前盐场的地方上住满了人,没拆开的灶台被拿来煮饭做菜,倒也没浪费掉。 盐场附近的一些空地上还建起了不少房子,都是简易的茅草房,住的都是来这儿做工的长工。 役丁们过来,直接选了房子就能住进去。 他们到的时候,长工和工匠们才结束工作,正拿着饭碗排队打饭呢。 看到突然来了这么些人,大家便扭头看了他们一眼,但也只是一眼,确定他们一样是来干活儿的便收回了目光。 白善已经让崔先生回去了,只带了方县丞过来。 这是方县丞自白善上任以来第一次来龙池,一时都惊住了,这已经不是他以前熟悉的龙池了。 白善将役丁丢给他,带着白二郎和殷或就去找崔大人。 “崔大人在码头上呢。” 白善便拉了马过来上马,见殷或站着,便笑问,“你要骑马还是坐车?” 殷或很心动,迟疑了一下,扭头和长寿道:“去牵马来。” 第3065章 劳累 长寿默默地看着殷或。 殷或也沉默的看着他。 白善和长寿道:“牵来吧,离得不远。” 殷或也是会骑马的,只是马术一般且很少骑而已。 他虽没有专门的学过,但在国子监和崇文馆上骑射课时,他没少旁观先生教导学生,所以他理论知识很丰富。 而且他没少坐他爹的马进宫,西行时自己偶尔也骑在马上,嗯,虽然大多数时候是慢悠悠的跑一段,或是长寿牵着马慢慢的走,但不可否认他是会骑马的。 所以对长寿不太听话的行为,他有些不高兴。 长寿道:“少爷,海边风大,这会儿天冷呢。” 骑在马上会更冷的,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殷或却更意动,“风大的时候骑马才舒服呢。” 白善和白二郎闻言一起扭头看向他,觉得他这个认知和爱好太过特别,和他们有很大的出入。 不过想到他很少自己快马奔驰,更不要说在风中快马了,所以便决定不就此事与他们争辩。 长寿无奈,只能给殷或牵了一匹马过来。 殷或上马,但也没有跑快,就这么溜溜达达的和白善白二去找崔大人。 崔巍并不在正在建造的码头上,而是在往前的一段海边。 白善他们找过去,看见他正蹲在地上,手上拉着一块木板,木板上夹着一张白纸,他正拿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白善下马找过去,没有打搅他,也止住了要叫他的长随,走到他身后看了一眼画板,不由一愣。 这不是码头,不,应该说,这不止是码头,而是包括了码头附近的建设。 虽然白善是想将附近也建设起来,但从没想过这事还要劳烦崔巍去设计的,怕占去他太多的心力,影响码头的修筑。 白善歪着脑袋看得认真,静静感受了一下海风的白二郎见他许久不吭声,也忍不住凑上来一起偷窥。 殷或便也上前。 三人就一起探头站在后面看崔巍画东西。 只有一个人偷看的时候崔巍是真没察觉,但愣是谁背后站了三个人,他就是再认真也察觉到了。 崔巍坚持将要画的一个地方画好,这才抬头,往后看向他们。 目光和三人对上,就见站在最中间的白善瞬间展开笑脸,后退一步后拱手行礼,“崔大人辛苦了。” 殷或和白二郎也后退一步行礼,打招呼,“崔大人。” 崔巍想站起来回礼,但他发现自己可能是蹲得太久了,脚麻了,一动就钻心的疼,他才往上抬了一下就动弹不得。 白善目光敏锐,在他身子一晃悠时便上前扶住他,关怀道:“崔大人要保重身体啊。” 崔大人扶着白善的手慢悠悠的站直,不仅双脚又麻又疼,眼前还有些重影,连人都模糊起来了。 白善见他没应声,不由仔细去打量他的脸色,殷或一看便知道他眩晕了,于是道:“给他喝点酸梅汁?”他记得上次在医署有个人晃了晃要晕倒时,周满就是给他灌的酸梅汤。 白二郎:“……他不是中暑吧,喝酸梅汁有用?而且这会儿上哪儿给他找酸梅汤?” 殷或:“那就吃些糖水,或者盐水?” 白善已经扭头叫来护卫,让他将挂在盗骊身上的布袋拿来。 护卫立即将布袋取来,崔大人的长随和白善一起将人扶到了边上,殷或将披着的披风接下来,让白二郎给铺在了地上。 白善扶了崔大人坐下,接过布袋翻了翻,很快翻出一个瓶子,看了一眼上面写的字,确认没拿错后便倒出一丸药塞进崔大人的嘴里。 长随一脸焦急的打开水囊,正要喂崔大人喝水,却被白善伸手拦住,“这药是含服。” 药一入口便开始化掉,崔大人咽了一下口水,甜丝丝的,还有一股药味儿,甜中带着清凉,他略微精神了一些,再抬头看向白善他们时,人影虽然还有点儿模糊,好歹不晃了,人也都能看清了。 崔大人慢悠悠的道:“失礼了,还请驸马爷和白大人殷公子见谅。” 三人连忙表示不要紧。 一起坐在披风上等着崔大人缓过劲儿来,白善见他要张嘴说话,他忙道:“您先别说话,也别想其他事情,就放空思绪休息一下。” 他道:“您这是劳累过度,对了,您午食吃了吗?” 他问完却是去看的长随,长随立即道:“吃了的,只是吃的少。” 长随顺势抱怨道:“我们老爷吃不惯青州的饮食。” 白善一听便叹气,“是我考虑不周了,回头我就找个京城或是清河的厨子来。” 他关怀的问道:“那下午可有用茶点?” 长随:“没有。” 白善便再次叹气,“难怪今日见崔大人,崔大人憔悴了许多。” 崔巍将嘴里的药含化,人也缓了过来,问道:“白大人是来看工程进度的?” 白善笑着颔首,“顺便送些役丁过来。” 崔巍现在的确很需要人,闻言就要起身,“那我们去看看吧。” 白善立即伸手扶住他,笑道:“只是做粗活的役丁,里面没有能用的工匠。” 崔巍就叹气,“白大人还是没找到得用的工匠吗?” 白善也叹气,北海县能找到的工匠他都找来了,还跑去和郭刺史要了不少刺史府里能调用的工匠,甚至路县令都看在同为盟友的面子上出借了他一些人,但还是不够用。 白善道:“我已经和工部去信,但目前还没回信。” 崔巍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问道:“大人去信多久了?” 白善:“一月有余了。” 崔巍便道:“那就继续等吧,等到明年或许能有回信。” 白善:…… 白善将话题扯到码头上,“我看码头已有雏形,明年可能用上?” 崔巍道:“要是接放中小型海船没问题,大的不行,而且能接放的数量也有限。” 白善和太子现在最忧心的是官盐的运输问题,所以只要中小型的海船能从这里出去就行,至于其他的,他暂时考虑不到。 但码头之外的建设…… “我看崔大人还设计了附近的房屋建设。” 崔巍道:“有码头,等海船来了,便有客商和短工,附近必定能形成大集,大人不打算在这附近建设城镇吗?”驸马和公主都把别院建到这里来了,他又不是瞎子和傻子。 白善微微一笑道:“的确是要建,但我不打算自己动手。” 第3066章 谋算 崔巍设计的图纸并不只有这一张,现在白善看见的不过是其中的一角而已。 他被扶回自己的住所后,只喝了一口茶水便带着白善去他的书房,从书房里拿出七八张图纸,每一张都有半个桌子大小,摊开来给白善看。 有粗糙的,也有细致的,他挑出三幅来拼在一起给白善看。 因为桌子不够大,他就让人拿了一块布铺在地上,然后将图纸放在上面,门窗打开,天光照进来,嫌弃不够量,他还点了蜡烛。 这图纸就好似一幅美丽的画卷,上面码头、房屋、街道都鳞次栉比,很是有序对称,甚至连白二郎建的别院也被标明在了其中。 只是一眼白善就喜欢上了,不错,这正是他设想的龙池码头,比莱州码头还要井然有序。 白善激动起来,问道:“崔大人可估算过,这座码头建成要多少时间?” 崔巍就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以现在的速度算,最少需要十年吧。” 白善热血就一冷。 崔巍习以为常,不在意的道:“所以我这图纸只是画出来,大人不一定需要照着来建,不过渡口这里却是不能省俭的。” 白善摸着下巴问:“崔大人是怕我没钱吗?” 崔大人“嗯”了一声,带了些期盼的问道:“白大人的钱够用?” “不够。”白善看了眼图纸上的房屋街道,很果断的摇头。 就算盐场再挣钱,短时间内凑够这么多钱建造房屋也困难,何况还有码头呢。 那里面需要的木头、石料,还有工匠的工艺,那可都不便宜。 崔大人的心便冷下来,目光重新落在自己的图纸上,没钱说什么? 白善却摸着下巴道:“钱什么的,从来就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人!” 钱嘛,没有了想其他的办法就是,他有的是办法让人把房屋建造起来,但是建造码头所需的人力和工匠…… 白善看向崔巍,“崔大人,您在工部任职多年,就不能给我走走后门?” 崔巍没理他。 白善便围在他身边劝说,“您这图纸设计得如此好,若不能实现多可惜?” 他道:“若是龙池码头真照着您的设想建造成功,只要它得用百年,将来不仅这一方百姓,就是全天下的人都能够记住崔大人,这可是名垂青史的功绩啊。” 崔巍就不是一般的工部官员,他可是出身崔氏。 世家文人嘛,对名垂青史有种别样的情愫在,没有机会的时候崔巍愿意一心做自己喜爱的事; 既可以做自己喜爱的事,又有机会凭借自己喜爱的事业名垂千古,那就是巨大的诱惑了。 崔巍思考起来。 白善眼巴巴的看着他。 崔巍掀起眼皮来看他,一脸怀疑,“白大人没钱,光要人有什么用?我把人找来了,你养得起吗?” 白善立即道:“养人的钱还是有的。” 崔巍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光是建造码头算不得什么丰功伟绩,若是码头后面的房屋杂乱无序,那和其他码头有什么区别?” 白善保证道:“这个大人放心,您只管放心大胆的建码头,这后面的事交给我,我必定能让码头后的房屋街道按照您的图纸建起来。” 崔巍眯起眼睛盯着他看,“果真?” “真真的。” 崔巍就思索起来,其实他手里还是有一些人的。 他毕竟在工部多年,虽然有些孤僻,但也有些相熟的大匠,大匠们手底下都带着一群小匠,而且他在工部里也有一点薄面。 他主动请求的话,韩尚书应该会调派一些人手给他。 崔巍思索了一下后道:“听闻周大人以前为韩尚书家的小娘子接生过,开腹取子,保住了母子二人,若有她说情,白大人便是想多调一些工匠过来也不无可能。” 崔巍是孤僻,但他出身摆在那里,智商也摆在那里,还是很懂变通的,全看自己愿不愿意而已。 白善静静地看着他,“崔大人想的果然周全,还有呢?” 崔巍便微微一笑道:“我可以叫来一些人,又有周大人说情,韩尚书要是肯高抬手,那来的人也就差不多了。再差一些的,我从家里再调一些来就是。” 白善就转了转眼珠子,“从崔氏宗族里调?” 崔巍:“……白大人想得很美,奈何崔某人没那个本事。” 说是他家,那就是他自个的家! 从崔氏宗族里调工匠,他暂且还没那个本事,而且目测将来一辈子也都不会有。 因为他沉迷于工事和算术,家族中有族老认为他败坏了门风,他所在的那一支都被排斥了,虽不至于就没落,但在家族里也很难说得上话。 好在他兄长也想得开,并不怪罪他,由着他在外面胡来。 也因为崔巍喜欢工事,年轻时候,还未荒唐到让家族放弃他时,他买了不少匠人养在自家的庄子里,还和宗族内的一些人家换了一些工匠,此时他们都养在自家庄子里呢。 崔巍决定写信回去,让兄长把他们也送来。 白善得了一个大概的人数,大喜,便也开始在自家里翻找起来,奈何他家的工匠人数有限,就那么零星几个,除了有个别擅长建造房屋外,便是木匠最多了。 白善叹气,人太少了,让他们过来得不偿失,还不如找现成的人培养呢。 龙池盐场附近只有两个小村庄,此时也很是热闹。 白善关掉盐场后他们日子难过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又好了起来。 一是白善要在此建造码头,需要不少工人,一开始他们觉得建造码头比煮盐辛苦,但做习惯后发现都差不多,而且建造码头的工钱比煮盐要高; 二是来这里的工匠越来越多,人多了就需要吃喝,虽然工地里的粮食和菜蔬肉每天都从外面官田里运送过来,但偶尔菜蔬不够吃的时候,工地的大厨房也会和他们买。 而且吃喝之外也会有别的花费,比如鞋子衣服袜子之类的损耗,一群大男人不会修补,村里的妇人就能做一些针线赚钱,总的算下来日子反倒比有盐场的时候还要好。 他们很高兴,并不知道白善此时正站在山坡下看着他们的地盘,和白二郎殷或道:“他们的房子得推了重建啊。” 第3067章 回家 白二郎:“你要买他们的房屋和地?” 白善对照了一下手中的图纸,摇头,“没钱,回头想个办法让他们自己按照我们的图纸来重建。” 不过这事儿不急,白善只是记在了心里,当务之急是修筑码头。 新来的役丁们听从管事的调拨,扛了木头下水修筑,这个天气下水,冷得他们直打哆嗦。 这不是最煎熬的,最煎熬的是,每隔三日,这里的长工都能排队领工钱,只有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能看着。 而修筑码头,就算是最普通的长工一天也有三十文,需要下水,或者有手艺的,工钱更高,在五十文到一百文不等。 他们明明干的是五十文一天的工,却一文钱没落着。 役丁们还不敢偷懒,生怕偷懒后被罚役更多,所以一边心痛着吸鼻子,一边干活儿。 因为农闲,被放到各个官田里的长工也陆续被调拨过来一同修筑码头,只是为了他们的身体健康,白善会让他们轮休回到官田里休整。 一行三人一直留在码头里,每日计划着要怎样最大限度的使用手中的人和东西。 要不是董县尉派人来找白善,他能够一直留在这里等到码头初步建成。 “郭刺史召见所有县令,说是要商量明年的大事。” 白善不得不回去。 他一准备走,白二郎自然不愿意再留,于是拉上殷或要一起回县城。 最后就只能方县丞留下帮助崔大人了。 周满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但她精神超级好,除了手脚水肿,行动有些不便外,她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最近甚至还去青州城里办了一次义诊。 倒是明达疲倦,肚子越大,身体越不好受,有时候只是站一站便觉得腰酸背疼,但坐也不舒服,躺着也不舒服,脾气便有些不好。 白二郎一回来,她便将头扭到一旁去,等他围上来了便起身扶着肚子和大宫女先回家了。 白二郎一头雾水的摸着脑袋,扭头问周满:“明达怎么了?” 周满道:“你不回来照顾明达,她生气了,你哄她去吧。” 白二郎,“不是你们让我出去干活儿的吗?” 他一开始不乐意出门,还是明达训的他呢,怎么一转身又成他的不是了? 周满就掀起眼皮来看他,“你要丢下明达自己走,继续与我讨论此事的对错吗?” 白二郎一激灵,立即扭头去追明达。 白善就扭头看她,见她脸色和煦,不由问道,“那我不回来陪你,你不生气吗?” “我不生气啊,”周满道:“我身体比明达好,她怀孕比我难受多了,身体难受,心理便也不好受,所以才受委屈。我就脚肿和腰酸一些,其他还好。” 白善见她精神奕奕的,顿了顿后问道:“所以我不回来……” “我挺自在的,”周满斟酌的问道:“江南那边也挺艰难的,明年码头不是一定要开通吗?你要是忙,其实可以住到龙池去的。” 她也好去做点儿别的事,没有人管着的日子真的好爽啊。 白善默默地看着她。 周满在他的目光中微微低下头去,“我想到了,天冷了,我给你准备了护膝,你等着,我拿来给你看。” 白善目送她回屋,立即找了大吉来问话,“最近她都干什么了,这么不想我回来?” 大吉想了想道:“也没干什么,就是收的信和寄出去的信有些多,还有就是最近来医署和娘子请教医术的大夫有些多,娘子还收了两个小娘子在身边教导。” 他顿了顿后道:“西饼也被娘子放到医署里去了,现在跟在娘子身边最多的是九兰。” 看来医署的人手不够用啊。 白善怀疑的看着他,“除此外就没有了?” 大吉摇头,“至少我看到的,没有了。” 白善便一头雾水的转身回屋,既然如此,满宝为何要躲着他,还不想他回家? 周满拿出护膝给他,“你戴上试试看,冬天海边风大,也冷,再去龙池的时候你带上。” 白善就抱着护膝问她,“现在龙池人很多,时常有受冻生病的人,你要不要去那里给他们看一下身体?” “可以呀,”周满一口应下,“你选个时间吧。” 白善越发疑惑,面上却不显,道:“下次我去龙池的时候一起。” 周满便问:“下次你什么时候去?” “腊月?” 周满便一脸纠结,“不太行啊。” “为什么?” “医署病人多。” 白善扫了一下她的脸色,“哦”了一声道:“那便罢了,我们再选时间。” 周满便连连点头。 傍晚用过饭白善便去书房里处理公文,顺便翻看一下最近从各地寄来的信件。 他和满宝从不对彼此设防,俩人的书桌便一左一右的靠着,白善不在县衙的时候,他的信件她都会先拆了看,重要的派人给他送到龙池去,不重要的则留下,她会代为回信或是就压在书桌上。 她自己的信件自然也是塞在抽屉里。 白善看完自己的便看向周满的书桌,见她正低头写东西,便走上前去翻看她案上的书信。 周满抬头看了他一眼,或许是太习惯了,一时没往心里去,便低下头去继续写自己的东西。 白善翻了翻,发现好多萧院正的信,不是共同的朋友,他一向是不会看的,但这也太多了,十封里倒有六封是萧院正的。 他都码好放在一旁,没有去看,往下翻出了两封太子的信,这才倚靠在书桌上,问周满:“殿下的信我看了?” 周满无意的应了一声。 白善便拆开信来。 第一封信太子是回的他们俩人,满宝给他写信的时候提起过此事,一是叮嘱白善尽量准备官盐,以应对后面的江南震动; 二是告诫周满别不务正业,但他依旧将她要找的树和想要他传的消息传出去了。 第二封信则是最近来的,完全是写给周满的信。 太子和周满要药,除了一些有可能用到的伤药外,还有她新做出来的新药。 且药量还不少。 白善隐约猜到满宝瞒着他什么了,扭头看向她,“你最近都在制药?” “嗯,嗯?”周满回神,立即矢口否认,“没有,我最近都很注意休息的,并没有经常制药。” 第3068章 愧疚 白善就静静地看着她。 周满慢慢的低下了头,“其实也没有经常,就是偶尔。” 白善问:“那药你们试验出来了?” “目前的试验效果都还不错。”送往边关的药还不知效果如何,但她和京城联系紧密,现在京城那边已经试验过几次了,效果是不错的。 周满顿了顿,还是决定老实交代,“我和萧院正又申请了两个学生过来当典药。” 她道:“我发现,一州一医署还是太少了,很难照顾到离州城远的县城,所以我建议一州最少要有三个医署。” “州治医署署令提品,各县医署也置署令,和县令同品。” 白善眨眨眼,问道:“你们太医署有这么多人可用吗?” 她嘴角微翘道:“现在没有,所以会先从别的地方调派。” 因为周满外放地方,为的就是要找出地方医署最好的路来,所以太医署会优先满足她的要求。 周满道:“每一年都有学生毕业,过个几年,毕业的学生多了,地方医署也可以宽松一些。说不定,将来我们还能让每一个县城都开起一家医署呢。” 白善赞她,“志向不错,不过三省和吏部户部答应了吗?” “没有,”周满回答得特别干脆,“吏部担心会造成官吏冗沉,户部担心支出过大,中书省和门下省也各有考量,反正就是没答应。” “你不生气啊?” “我不生气啊,”周满放下笔,扶着腰起身,在屋里转动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反正我和萧院正也没想着这事立时就能成,所以先提着。” 至于她这里,调人是他们太医署内部的事,暂时还不用三省同意,所以影响不到她。 周满嘿嘿一笑道:“所以外放的好处还是很多的,若是在京城,一举一动都要申请,就算不用申请也会被御史台盯着,很受约束。” 白善点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那要是萧院正不给你人呢?你也就仗着太医署站在你这边才能这么说。” 周满就哼哼道:“就算太医署不给我人我也有办法,大不了我从民间招募大夫就是。” 白善:“钱财从何处来呢?” 周满一想还真是,地方医署的花销很大,基本是不赚钱的,要是没有太医署的支持,她便是有人也很难维持下去。 她立即拖开椅子坐下,“我记得快到萧院正生辰了,嗯,得给他写封信祝寿,你说我们送他什么寿礼好呢?” 如此仰仗京城太医署,说什么也要和萧院正搞好关系。 白善:…… 他便卷了袖子给她磨墨,一边磨一边想,“送礼嘛,投其所好,你要不送他一本他没有的医书?” 周满沉思起来,“好主意。” 科科那里有好几本她能拿出来的医书,都是她从百科馆里买的,到时候再付一笔积分让百科馆打印装订一本出来就是。 周满写信给萧院正问候。 等天色暗了,白善便点了灯给她照明,然后把她写好的信吹干封起来,这才扶着她的手回屋。 西饼和九兰已经准备好热水,先服侍了周满去沐浴,等她披散着头发出来了,白善这才去洗浴。 他出来时,屋里的下人已经都出去了,周满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一件狐狸皮的大麾,手里还翻看着什么。 白善随手擦了擦头发,就这样披着头发过去,挤到榻上和她坐在了一起。 他看了一眼,发现看不太懂,便问道:“这是什么?” 周满沉思,要怎么告诉他,这是莫先生给她找的链霉素的制作方程式? 不过这东西看了也没有,她最近也没少折腾,依旧做不出来,倒是青霉素的制作上更熟练了。 她最近正思索着制作其他形状的青霉素,以改变它的使用方法。 白善也就随口问了一句,见她似乎沉迷于其中,便也不打搅她,直接将人抱进怀里,把大麾拉到她的脖子下按好,不让她受一点儿凉,然后手就伸进衣服里放在她的肚子上,静静地感受着一起一伏,他抱着她闭目养神,觉得一家三口就这么呆着也不错。 周满动了动,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靠在他身上,继续看着手里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爆了一声灯花,周满这才回神,回头去看身后的白善,就见他已经靠着软枕睡着,只是一只手还抱着她,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 周满也觉得困了,她将手里的稿子收到空间里,在就此安歇和到床上去睡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人推醒,“我们上床去睡吧。” 白善勉强睁开眼睛,见她掀开大麾就要下榻,吓了一跳,连忙将大麾扯过来将她包住,“别,着凉了怎么办?” 他微微推开周满下榻,然后弯腰将人和大麾一起抱起来送回床上,见被子里都是冷的,他便转身去找五月,“拿两个汤婆子来。” 五月连忙灌了热水送来,白善便抱了上床,将汤婆子放在她背后,他则把整个人抱住,脚搭着她的脚,“你的脚怎么比以前还要冷?是因为怀孕吗?” 周满点头,“是的。” 白善就将裤腿往上扯了扯,然后让她把脚放在他的小腿上,笑眯眯的道:“这样更暖和些。” 周满嘻嘻笑,便将两只脚都放在他的小腿上。 白善一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感受到孩子似乎轻轻地踢了一下他的手,他整颗心都颤了颤,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她好像踢我了。” 周满犯困了,在他怀里找了个好位置躺下,迷糊的应了一声后道:“她肯定是因为我睡晚了,打搅了她睡觉,所以她生气了。” 白善一边摸着她的肚子一边压低了声音问,“她现在脾气这么大?” 周满应了一声后道:“越大,脾气也就越大。” 白善就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那睡吧,我哄你们睡。” 一安静下来,周满很快就睡着了,白善微微抬起脑袋低头看怀里的周满,见她嘴巴微张,小脸睡得红扑扑的,便不由微微一笑,摸了摸床,确定睡暖和以后才把人小心的放在枕头上…… 白善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呼出一口气,见她睡得香甜,他心里是有些愧疚。 他近来似乎很忙,她这么忙都没能帮得上她的忙。 白善侧身,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握住她的手,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3069章 体贴 周满醒来时外面天色已大亮,白善已不知去处,她自己舒服的小伸懒腰,抱着被子感受了一下被子里的温暖,犹豫了一下后便决定赖床。 但她昨晚睡眠好,虽然想赖床,但精神却很好,眼睛亮晶晶的瞪着帐子看,白善静静地推开门,探头往床上一看,就正对上她看过来的眼睛。 白善:…… 他立即进来,问道:“既醒了怎么不起?” 周满:“外面有点儿冷。” 白善才打拳,此时身上还是热乎乎的,还有点儿出汗,所以他直接道:“不冷,一点儿也不冷。” 周满看了眼他身上的劲装,微微往下拉了拉被子,感受到冷意后又立即拉起被子盖到自己的脖子,双手缩在里面道:“冷的,你不能用你的感受来给实际的天气下定义。” 白善:“……那你要躺在床上一整日吗?” 周满:“倒也不至于,等太阳再升起来一点儿,我觉得暖和了再起来。” 白善往外看了一眼,此时外面就已经是艳阳高照了,想到周满写给他的注意事项,上面便有,她若是偷懒久卧,不肯走动,不肯饮食,一定要强制她执行。 于是他抬头冲她微微一笑,然后随手将架子上大麾拿在手里,把她身上的被子掀开,在她的惊呼声中,把大麾盖在她身上,直接就把人给抱起来往外室走。 周满瞪大了双眼,有些生气的拍了他两下,“你干嘛?”却不敢挣扎。 白善被拍得肩膀生疼,嘶了一声道:“你轻一些打。” 他将她放到外室的榻上,然后高声叫五月和九兰进来,“不是你写信叮嘱我的吗?说你近来越来越懒,会赖床,有时候明明腹中饥饿,可竟然会觉得吃饭费事儿,连饭都不想吃了,所以让我盯着你,不许你过于懒惰。” 周满终于想起来这事儿,不过却耍赖道:“但我今儿就是不想起床。” 白善就叹气,“你昨天还说明达公主怀孕的反应大,可我今儿来你的反应也不小啊,是不是最近孩子折腾你了?” 周满一脚踩在他的脚上,还生气的碾了碾,“少转移话题,把我抱回去。” 她还没穿鞋子呢,白善被她踩着一点儿也不疼,还怕她冻了脚,连忙抱起来塞进怀里。 五月和九兰推开门进来了,手里还捧着木盆和漱口水,对俩人的闹腾见怪不怪,一人将木盆放在架子上便去找周满今天穿的衣裳,一人也将托盘放在架子上,然后道:“娘子,今天大娘子做了肉馅包子,皮薄馅大,听说里面还有汤汁呢,公主那边派了人过来拿一笼过去,还剩下一笼,大娘子问要不要留出一些来给殷公子。” 周满便被转移了注意力,想了想后道:“去请他过来这边用早饭吧,送来送去的麻烦,还容易冷。” 九兰应下,便躬身退了出去传话。 五月将昨晚便叠好的衣服鞋袜拿出来,正要服侍周满穿衣,白善便挥了挥手道:“我来,你下去吧。” 五月微微一笑,屈膝行礼后退下。 白善先蹲下去给她穿上袜子和鞋子,这才拿了衣裳要给她穿。 周满就拍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白善笑了笑,让到一旁,但还是时不时的伸手,帮她将衣裳穿好。 周满用发带将头发绑起来,白善立即将漱口用的杨枝沾了药粉递给她。 周满接过,进盥洗室里漱口,才直起身白善便奉上拧好的帕子,周满接过,心里舒服了不少。 她擦干净脸,坐在梳妆台前,一边给自己擦脸,一边看白善给自己梳头,“你今日很怪呀。” 白善不服气了,“我以前不也给你画眉梳妆过吗?” “但你没这么细心,”周满怀疑他,“莫非你有事求我?” “没有,”白善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这段时日我都不在你身边,我心疼你,就想对你好不行吗?” “行啊,”周满扬了扬脑袋,“那你给我梳头吧。” 白善的手艺实在不怎么好,最后还是五月进来接手,给周满弄好头发,戴上首饰,俩人这才往饭厅去。 小钱氏和殷或都在饭厅里,俩人正在说话。 小钱氏已经吃过,之所以留在这里还是想看看周满胃口怎么样,中午可有想吃的东西…… 但这会儿看见白善和殷或,觉得他们瘦了,因此也更关心他们两个,“你们想吃什么告诉我,我中午给你们做。” 白善表示他一点儿不挑食,殷或也表示自己都可以。 周满目光已经从殷或的脸上收回了目光,夹了一个包子后道:“我看他们脸色都挺好的,应该是真的好,大嫂,你就随便给他们做一点儿就行。” 她顿了顿后道:“清淡一点儿的好。” 说起这个,白善扭头和周满道:“我让人在北海县里找到了一处汤泉,不大,是野地,我已让人将那块地方圈出来,周围肥沃的地方都开出来种菜,今年冬天我们应该能吃到新鲜的菜蔬。” 白善对殷或道:“我让人在那里修个别院,再冷一些的时候你要不要过去住一段时间?” 殷或笑了笑道:“给公主吧,我身体挺好的。” 才怪,他的身体可比明达的差远了。 周满咬了一口包子,皮薄馅大,只是一口,里面少量的汁水便流进嘴里,和着肉的咸香一起被她吃进嘴里,一点儿也不腻。 周满眯起了眼睛,高兴不已,和殷或道:“太冷了的话就去吧,白二和公主也会去,那别院是陛下送来的工匠建造的,由一个个小院子组成的,很是私密便利,互不打搅,本来就是建来给你们休养的。” 白善颔首,“劳累你们留在此处陪着我们夫妻二人,既然和家里说了是在此处养病,说什么也要名副其实一些。” 为了建这个别院,白善不仅花钱从北海县那里将那一片山都当荒地买了下来,还花了大价钱购买石材木材修筑,是他们到北海县后花的最大的一笔私人支出。 既然建好了,说什么也要它物尽其用才好。 殷或挑眉,问道:“那你们去吗?” 第3070章 胡大柱 白善直接摇头,叹气道:“我太忙了。” 周满本来也想说自己忙的,但想到了什么,立即高兴的道:“我休沐的时间长,或许可以去。” 白善扭头看她,“什么时候休沐时间长?” 周满:“过年呗。” 白善被打击道:“你不与我一起过年吗?” 殷或低头淡定的喝豆浆,等抬头时俩人已经商量出结果,互相妥协了一下,他这才颔首道:“行吧,到时候我们一起过去住一段时日也不错。” 周满还邀请小钱氏,“到时候叫上立威媳妇,大嫂和我们一块儿去。” 说起周立威,小钱氏才想起来问,“立威他们在盐场那边怎么样了?” 白善一边吃一边道:“好着呢,盐场那边一切顺利。” “什么时候让他们两个回来看看才好,或者我去看看他们?” 周满看了眼大嫂,眼珠子一转,立即扭头去看白善,“下次你再去大家洼,带上大嫂一起去看看?” 白善心领神会,笑着应了一声“好”,“大嫂来北海县这么久,还没见过大海吧?” 小钱氏愣了一下后便笑道:“是没见过,但这不急,满宝日子还小呢,等孩子生下来我也要看顾一段时间,有的是时间,以后有机会了再去。” 一家人正说笑,西饼快步进来,行礼道:“娘子,医署那边出事了。” 周满一愣,忙问道:“出什么事了,是有急症吗?” 一边说一边放下筷子起身。 “不是急症,来了一个人,说是胡大郎的爹,正在医署门口闹呢,说是胡大郎不孝,费老头不敢让他进门,怕惊扰了住在医署里的病人,他就在门口打滚,说什么也不肯起来,引来了好多人看热闹。” 周满便又坐了回去,拿起筷子又夹了一个包子,“那没事儿,报给县衙吧,与治安有关,这事儿归县衙管。” 西饼就看向坐在一旁的白善,那不都是一家吗? 周满咬了一口包子,抬头看一眼白善。 白善只能叫来一个下人,和他道:“去找崔先生,让崔先生去找董县尉,让他们二人处理一下。” 下人应声而去。 虽然已经有人去了,但周满还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不到一刻钟就放下了筷子,喝了半碗豆浆后便起身,“我去看看。” 白善想了想,干脆道:“我与你同去看看吧。” 殷或便也跟着去。 医署门口的人并没有散去,也没有把胡父抓走,但他也不敢再哭嚎。 董县尉带着两个衙役围着他,正对他说教,“这是医署,你当是什么地方,由着你闹腾?” 胡大柱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也很脏乱,整个人就和流民乞丐一样,胡子满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当着董县尉的面,他不敢哭叫,却还是辩解道:“可医署不让我进去,又不让我儿子女儿出来,我见不到人,便只能如此了。” 他道:“大人,医署收治我家婆娘好几个月了,他们都没回家,现在我要来看他们都不许,医署到底是给他们治病,还是扣了人在这儿干活儿?” 董县尉皱眉,他不知这家的情况,但他还能不知道医署的情况吗? 医署可是一直在做赔本的买卖,就跟育善堂差不多,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心疼贫民特特开设的,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你家是谁在医署,婆娘叫啥,儿子叫什么名字?” “是我!”不等胡大柱说话,一个少年从半开的医署门里出来,脸色虽有些发白,但还是走到了董县尉跟前,脸色不太好的道:“我是他儿子,这事儿跟医署不相干。” 胡大柱一看见他便伸手将人拽住,脸色难看的质问道:“你一个人跑出来也就算了,竟然还带着你弟弟妹妹们,几个月不着家,也不知道回去看看……” 胡大郎用力将他的手扯掉,鄙夷的扫了他一眼,“出门前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带娘来医署看病,五个月了,你不也没来看过我们吗?” “逆子,你把家里的钱都偷走了,我不在家里收谷子干农活儿,全家都饿死吗?” 胡大郎脸色涨红,叫道:“我没偷!你就带走了我私底下攒的钱。” “放屁,就你攒的那几文钱够干什么的?你还带着你弟弟妹妹,要是不偷家里的钱,你用什么在县城里过活儿?现在家里因为缴纳赋税没钱了,你得把偷走的钱给我,不然家里要活不下去了……” “你骗人,我根本没偷钱!” “你还敢说你没偷,”胡大柱抬手就要揍他,周满扶着腰远远的站住,喝道:“这儿不许打架。” 看见周满和白善他们都来了,董县尉连忙拦住胡大柱,胡大柱忍不住跳脚,“我打的是我儿子。” 周满就对着白善叹气,“看来教化之事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白善:…… 董县尉觉得他们县令被署令嘲讽了,虽然他们是一家的,但他也不敢就不放在心上,因此立即伸手扭住胡大柱,大喝道:“你儿子又怎么样?父亲也不许随意殴打儿子!” 虽然他昨晚才拍了自家儿子一顿,但董县尉依旧义正言辞的喝道:“你们里正没说过老子也不许打儿子吗?”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董县尉也觉得是天经地义的事,但这打也分轻重,教导之类的轻拍一顿也就算了,真像大井村的贾大郎那样,被逼得杀人放火,那就不是天经地义了。 见胡大柱一脸的扭曲愤怒,周满便忍不住和他说歪理,“知道他是谁吗?” 胡大柱手被压在身后,只能努力才看到白善,他很想啐一口说不知道,但他们似乎都是官差,所以他没敢。 周满便道:“他是北海县的父母官白县令。” 胡大柱惊讶的看向白善。 周满笑眯眯的道:“他是你的父母官儿,姑且算你的父母,老子打儿子要是天经地义,那他打你是不是也天经地义?” 胡大柱:“……又不是亲的。” 周满:“天经地义占的是义字,又不是以血缘来算的,你再说天经地义这四个字,小心你父母官无故殴你。” 白善轻咳一声道:“胡说,本官是如此不讲道理的人吗?” 周满颔首,“罢了,那我们就来说一些道理吧,胡大郎是你儿子啊,你来得正好,把医署的账结一结吧。” 第3071章 能养活你们 她道:“虽说你媳妇在这里治病不要诊费和药费,但吃是要钱的,而且你家三个孩子都在这里,吃住的花销可不少,因为他们没钱,这些都是暂时赊欠我们医署的,从前他们孤儿寡母的,我们不好张口,只让他们干点儿活抵扣一下,现在你既来了,那就把剩下的钱也结算了吧。” 胡大柱瞪大了眼睛,这和自己打听到的不一样,村里来医署看病的人回去不都说大郎兄妹三个在医署里帮工赚了不少钱吗? 胡大郎瞬间反应过来,爹和周大人相比,当然是周大人更值得信任了,于是他想也不想便点头,“对,我们欠了医署钱,爹,今年稻子收了,多少卖一些把医署的债还了吧。” 胡大柱一听,忍不住跳脚,“粮食怎么能卖?卖了家里吃什么?” “那也不能欠医署的钱啊,”胡大郎哀求他道:“爹,娘现在已经能下地走路了,周大人说再治疗一段时间就好了,娘看病吃药不要钱,连住的地方医署都给了,只需要吃的而已。” 胡大柱一脸的不乐意。 围观的人不高兴了,他们都是来看病的,或者是附近的商户和人家,见胡大柱连吃饭的钱都不肯出,不免说道:“医署这样已是仁至义尽了,搁在以前没医署的时候,别说药钱了,肯给你家免去诊金的药铺都难找。” “就是,得了别人的善心就要懂得感恩,不然寒了医署的心,以后医署不开了,那不是害了我们所有人吗?” “一开始我听他哭得这么惨,人又这么狼狈,想着老婆孩子出来四五个月不回家的确不像话,可现在看,不像话的分明是他,这是不想救自己的婆娘了吧?” “我就看不惯这样的男人,又不是不能治,为啥不给治?以前治病需要药费和诊金也就算了,家里穷实在没办法,我们也不能让人倾家荡产的去治,但现在药钱和诊金医署都免了,就这都还不治,这样的男人嫁了有什么用?” 有脾气大的妇人直接和胡大郎道:“干脆让你娘和离吧,自个过都比看着这一张邋里邋遢的老脸强。” 胡大郎不说话。 胡大柱脸色涨红,拳头紧握,却反驳不了众人的话。 白善这才出面止住大家的话,让众人散去,“一日之计在于晨,你们就这么有空看热闹啊?赶紧散去干活儿吧。” 众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散去,但有些人虽然转身走,但走了十几步就停下来,依旧远远的看着这边,店铺就在医署附近的更方便,直接蹲在自家店门口往这边看。 显然,热闹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 等人大多都散去,白善这才和胡大柱道:“没有钱也没什么,但你妻儿都住在此处,不如从家里带些粮食来给他们,自己煮着吃也比在外头吃便宜些。” 他放缓了语气道:“人这一生除了事业前程便是父母妻儿了,你父母已不在,自己年岁也不小,那家人里就只剩下妻子儿女,身为丈夫,即便不能庇护他们,给他们遮雨挡风,至少也要体贴一番,能在旁稍许帮助也是好的呀。” 胡大柱低着头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 白善对董县尉挥了挥手,董县尉这才放开他,退到一旁。 白善对他道:“不过这是县城,不许喧哗闹事,便是在城外,在你家里,也是不许对妻儿动手的。从夏天开始本县就让各里里正宣讲律法人伦,虽说父有教子的责任和权利,却不能随意动手,重了犯律法,轻了也伤父子之间的情谊,何苦来哉?” 白善将胡大柱劝走了。 周满站在一旁稀奇不已,等胡大郎进了医署走远,她便忍不住问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 白善微微一笑道:“我一直都这么温柔的。” 周满转身便走,扶着西饼便大步进了医署,和她道:“将门都开了吧,让病人们进来等着。” 西饼应下, 白善目送她进医署,对看过来的殷或摊手道:“我认真的。” 殷或想了想后道:“我想她也是认真的。” 白善便忍不住笑了一下,“行政也不能一味用强,劝人向善虽然恼火,但成一件边能够免去许多人的烦恼。” 胡大柱也不算犯事儿,他就是把人关着,两三天也要把人放出去,到最后威慑未必有多少,万一让人变成油子,最后连县衙也不惧怕了,那才要糟糕呢。 最后受罪的还是他的妻儿。 殷或表示了怀疑,“那样一个人,是你一番话就能扭转过来的?” 白善:“很难。” “但一番话而已,也不费多少力气。”白善笑了笑,招手叫来费老头,吩咐道:“以后他要是还来,同样不许他在医署里闹事,嗯,暂且不许他进医署,再来还是把胡大郎叫出来见他。” 又叮嘱了董县尉,“让人多注意医署这边。” “是,我会让兄弟们巡逻时多走一下这边,大人,要不要让人多盯着那人一些?”董县尉在这方面可比白善更有经验,他道:“您看他那样的人,妻儿出门求医四五个月他愣是能不管不问四五月,冬小麦上个月也都种完了这会儿就是猫冬,结果他到现在才来……” 这样的人指望他能听进去白善的那番话? 白善想了想后颔首,“让帮闲们多注意,要是闹事,便按照律法,该抓就抓,该打板子就打板子。” 董县尉立即应下。 胡大郎也觉得他爹不是好人,显然不是一番话能劝好的,因此直接去后院把弟弟妹妹领到一旁说话,“你们最近别出门,有需要往外跑腿的活儿就找我,要是我不在,就找小寇姐姐她们帮忙,知道吗?” 两个小孩儿点头应下,胡小妹自觉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因此咬了咬嘴唇问,“大哥,爹会不会把我们抢回村里?” 胡大郎问,“你们想回去吗?” 俩人立即摇头,眼中还带了些恐惧。 他们一点儿也不想回家,在医署里虽然也要干很多活儿,但他们一点儿也不觉得累,在这里能吃饱,还不会有人骂他们打他们…… 胡大郎就摸了摸他们的脑袋道:“不想回去,我们就不回去,大哥已经长大了,能养活你们。” 第3072章 自由的基础 第3072章自由的基础 孙大娘站在屋檐下,等他们说完了话才扬声道:“要是有往外跑的活儿,也可以叫我。” 胡大郎闻声扭头看过去,对上她俏生生的笑脸,他脸不由一红,行礼道:“多谢大娘子。” 孙大娘微微扬着下巴道:“不必谢。” 胡大柱的确没有走,他花钱在县城里找了家小客栈住下,与人睡大通铺,一晚上只用十文钱。 听上去不多,但包括吃的,一天就是最节俭都需要十八文,更不要说胡大柱还不是手里有钱能够委屈自己的人。 所以他一天的花销并不少,他躲在医署不远处的巷子里等着,一连三天都没看到二女儿和小儿子出门,倒是胡大郎时不时的出门跑腿,或是给一些药铺和人家送成药,或是出门扛药材,跑腿买些东西。 胡大柱等了三天没等到自己想等的人,想到一天比一天少的钱,到底还是忍不住再次拦住冥顽不灵的大儿子。 胡大郎早有准备,和他道:“你等我把东西送回医署,我一会儿出来找你。” 胡大柱道:“把你弟弟妹妹都叫出来,我许久不见他们了。” 胡大郎没应下,也没把人叫出来。 胡大柱等在巷子里,见他一个人过来,不由皱眉,“你弟弟妹妹呢?” 胡大郎:“他们正干活儿呢,爹有什么话和我说就好,我转告他们。” 胡大柱有些烦躁,但上次闹过一次没有结果,他隐约知道这次再闹开来也会是一样的结果,他忍耐下来,问道:“你在医署里干活儿就没有工钱?” 胡大郎垂下眼眸道:“有,只是不多,而且娘和我们吃饭要钱,买菜也要钱,我们出来时许多东西都没带,比如被子衣服鞋袜这些,都需要买,所以赊借了医署不少钱,爹,你帮我们把这个钱还了吧?” 胡大柱气了个倒仰,他之所以迟迟不肯走,就是想要从胡大郎这里要些钱回去,快过年了,家里总不能没钱过年…… 胡大柱来回仔细的问,确认胡大郎是真的没钱后便气恼道:“你娘既然都能下地了,那还留在这里干什么?你进去让她收拾收拾,今天就回家去了。” “娘的病还没好呢,周大人说得再治一段时间。” “治治治,家里地不种了?”他怒骂道:“反正你娘治好了也不能下地干活儿,好不好的有什么区别?都是躺着,还不如回家躺着还省钱……” 胡大郎任由他骂着,就是不动,等他骂累了就道:“爹,没有钱给我们送些吃的来也好,那样我们就不用买饭,省下来的钱可以尽早还给医署。” 胡大柱气坏了,转身要走,想到了什么又道:“把你弟弟妹妹叫出来,这么多人留在城里花销能不大吗?既然你娘都能下地了,城里留一个人也就尽够了,你……” 他本想说你跟我回家,但想到他的脾气,他便噎了一下,改口道:“你带着你弟弟留在这里就可以,还可以干活儿还医署的钱,让你妹妹跟我回家去。” 胡大郎道:“妹妹在这里也能干活赚钱。” “那赚的能有花的多吗?”胡大柱叫道:“让你把她叫出来就叫出来,家里这么多地呢,不种了?一家都去喝西北风吗?” 胡大郎:“现在地里没活儿。” “谁说没活儿?沤肥不要人吗?松地不要人吗?什么都要等到开春,我们家里能干活儿的才有几个,能干得完吗?” 胡大郎掀起眼皮看向他,“爹,你是不是想让小妹回去给你洗衣裳做饭?” “她是我女儿,给我洗衣做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胡大郎有些烦躁,不太想与他继续说下去,直接问道:“爹,你到底给不给我们送粮食?小妹在这里也是洗衣服赚钱,还要照顾娘,没空回去。” 见胡大柱要发怒,他便道:“你不给就算了,你也别来找我们了,我们是不会回去的,等娘病好了再说。” 这段时间一直是胡大郎独当一面,见识过了外面世界的广阔,从前需要很努力才能直面父亲怒气的他已经不将胡大柱放在眼里了。 尤其是他发觉自己能够在外面找到活路,并不需要一定依靠父亲时,他知道,天广地阔,他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 周大人说的对,只要自己有活命的本事,天大地大,何处去不得?束缚住他们的应该是责任和爱,而不应该是他们只有在这里,依附某个人才能活下去。 胡大郎目光坚毅了下来,看了他爹一眼,转身便走。 胡大柱没想到他说走就走,气得不行,伸手就要拽住他,一声暴喝在巷子外响起,“你想干啥?” 胡大柱手就一顿,扭头看去,就见两个衙役怒气冲冲的过来,瞪着他道:“怎么又是你,还敢在医署门前动手?” “官爷,误会,误会,我就是拉我儿子说说话。” “要说话就好好说,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衙役转头问胡大郎,“你还要与他说话吗?” 胡大郎摇头。 衙役就挥手道:“那你走吧。” 胡大郎转身就走。 胡大柱瞪眼,忍不住和衙役道:“我是他爹,难道爹找儿子说话都不行了吗?” “行啊,但这不是你们家还欠着医署的钱吗?大人们说了,让我们盯紧了你们,万一你们不还钱,直接带着病人跑了怎么办?”衙役道:“要想和你儿子说话,带你儿子回家,也简单,把欠医署的钱还了就行。” 见胡大柱一脸菜色,衙役便哼了一声道:“不然就让你儿子老实留下干活儿还钱。” 衙役只是警告他一番便离开,继续沿着街道巡逻。 胡大柱站在医署门口许久,最后还是不甘的转身离开了,他不能留在城里了,越留,花的钱越多。 胡大郎大步往后院去,越走越快,最后是小跑着冲到了后院。 胡小妹正坐在凳子上用脚滑着药碾碾药,他冲到她面前,一脸严肃的与她道:“小妹,你得学本事!” 胡小妹一头雾水的抬头,“啊?” 胡大郎认真的看着他道:“你得学本事,纺织刺绣都行,要是能跟着周大人学些医术就更好了,学了本事,你将来就能自己养活自己,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 ?下午七点见 ? ???? () 第3073章 学徒 胡大郎前院后院的跑,看到周满终于看完病人空闲下来,立即拉着胡小妹到她跟前,跪下。 周满才洗好手,见状一惊,连忙让西饼将人扶起来,问道:“这是做什么?” 胡大郎跪着不肯起,“大人,您收了我妹妹做学徒吧,或者是丫鬟也可以,我们愿意签……” 他咬咬牙道:“愿意签二十年的活契,只要让她跟在您身边学一些本事就是。” 正要把水盆端下去的钱小羊听到,立即紧紧地站在周满身边,生怕她把她的活儿给抢了。 思静姐姐可是说了,跟在周大人身边留在医署可不是谁都可以的,这么多长工里只有她办到了,所以她要听话,不能让人挤走。 周满惊讶的看着他,便看向跪在他旁边的胡小妹,见她还一脸迷茫,便问道:“是你父亲又来为难你们了吗?” 胡大郎摇头,“不是他,是您说过的,一个人要有本事,这样不论去到哪里都能养活自己。” 钱小羊立即叫道:“这是大人教我的,你偷听!” 胡大郎不太好意思的低头,“当时我在前院搬药材听到了,就记住了,对不住。” 周满便笑道:“这有什么对不住的?道理人人可听,你能听进去,还能有自己的理解,多好的事啊。” 钱小羊脑子一根筋,很是单纯,虽然力气大,但人小的时候不显,长大了,说不定反而吃亏。 所以周满希望她在工作之余能够多学一些东西,哪怕学不会医术,会处理炮制一些药材,将来也是一项本事。 但她脑子记不住,学了几天后便烦躁,周满便用这番话劝她。 没想到正主没听进去,在旁边的胡大郎却记在了心里。 周满便问跪在一旁的胡小妹,“你是怎么想的呢?” 才九岁的胡小妹思想更单纯,她道:“我听大哥的。” 周满想了想,看到胡大郎眼中的期盼,便颔首道:“那就留下做学徒吧,不过做学徒可是没有工钱的,而且也辛苦,需要做的活儿更多。” 胡大郎立即拉着妹妹磕头,坚定的道:“谢大人,她不怕辛苦,大人以后但有吩咐,尽管叫她去做。” 周满就问胡大郎,“你要不要做学徒呢?” 胡大郎犹豫了一下,最后咬咬牙拒绝了。 做学徒是没有收入的,但现在母亲要养病,他还有弟弟妹妹养,显然是做不了学徒的,他得养着他们。 周满微微一笑,并不勉强,让西饼把胡小妹领了下去。 这是他们医署的第一个学徒呢,也是周满收的第一个学徒,意义很不一样。 挥手让他们都退下,她站在门口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们离开,忍不住高兴的握着拳头在空中挥了一下。 明达和白二郎进来时看了个正着,忍不住脚步一顿。 明达便开口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白二郎:“你坑人了?” 周满:“我是那样的人吗?” 但她还是压不住高兴的劲儿,略带兴奋的和他们道:“我刚收了一个学徒。” 白二郎和明达瞬间明白,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 周满:“……你们别这副表情嘛,钱先生都说了,这是目前医署发展对彼此双方都更好的法子。” 医署目前人手严重不足,大夫也不好招,但要花大价钱请坐堂大夫,又得太医署拨款,花销越发的大了。 钱先生见青州各地的大夫总是过来找周满探讨医术,有的甚至是外州过来的大夫,只为了和周满坐在一起说半个时辰不到的话。 而他跟着旁听过一阵,说是探讨,但基本上是他们提出问题,周满回答。 由此便可看出周满的医术有多好了,反正钱先生听了几次后就撺掇周满收学徒,面对的还是这些找上门来的大夫。 用钱先生的话说是,“您并不吝惜知识,凡有请教必教授,您也想让更多大夫的医术更好,可造福百姓,既如此,何不招收学徒,既能让他们在您身边学习了医术,也缓解了医署用人之紧缺,缓解一下钱财上的压力。” 周满被说服了,但对着这些大夫时却开不了口,人家可都是坐堂大夫,有的甚至还成名了,年纪都比她打,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叫人家做学徒? 她开不了口,钱先生为了她的名声着想,也觉得不能让她主动开口,所以最近正在想办法。 但她没想到,她收的第一个学徒竟然是才九岁的胡小妹。 明达就问她,“你要教她什么?医术?” 周满摇头,“这个还太远了,谁学医不是从药开始学的?既然是学徒,那要学的东西更杂碎,先从药上学吧。” 她道:“最后即便学不来医术,会处理炮制药材,会认药,知道药性,这也是一种本事了。” 他们药科的学生不就是学的药吗? 钱先生从外面回来,才一进门就听说周大人收胡小妹做学徒了。 这件事在医署里还是很震撼的,下至小寇,上至在医署里求医的医患,他们都羡慕不已的看着胡小妹,恨不能以身代之。 小寇就特别羡慕,傍晚用饭时就忍不住一直去偷看胡小妹。 见西饼反应平淡,她便拉住她问,“西饼姐姐,你不羡慕胡小妹吗?” 西饼疑惑,“我羡慕她做什么?” 小寇:“……她可以跟着大人学医术。” 西饼道:“我也可以。” 小寇:“……那怎么一样,我们是奴籍,她可是学徒,是良籍。” 西饼:“我们本来就是奴籍。” 小寇:“……”她不知道要怎么说,但她不是那个意思。 西饼见她郁闷,劝她,“人和人之间是不一样的,她本来就是良籍,我本来就是奴籍,你也是,但娘子说过,出声改不了,但后面可以改。” 小寇:“我将来能不当丫鬟吗?” “你挣够赎身的钱就可以了。” 小寇张了张嘴,想起了什么,连忙问她,“西饼姐姐,你的赎身银子是多少?” “不知道,我没想赎身,”西饼抬着下巴骄傲的道:“我是要一辈子跟着娘子的。” 赎身做什么? 她长得这么好看,赎身出去日子也未必好过,说不定还会被人抢走,还不如就跟着娘子呢,多自在快活。 第3074章 看上你 钱先生知道此事后直接去找周满,“周大人是为了吸引人来做学徒才特意收的胡小妹吗?” 周满笑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而已,最重要的原因是,胡大郎求我了,胡小妹也想做学徒,我便收了。” 钱先生忍不住问,“她天资如何?” “至少学药是没问题的。” 钱先生便明白了,然后连夜出门,第二天,北海县里不少人都听说了此事,尤其是两家药铺的掌柜和大夫,闲暇之余碰在一起聊天,“听说医署昨日收了一个学徒,才九岁呢,这是打算从小教起了。” “只是学徒,能不能学出来还不一定呢。” “最次,以后抓药总不会有问题,我听说那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家境不好,可以学本事总比在家里蹉跎岁月,到了年岁后出嫁的好。” “以周大人的心胸,虽然只是学徒,肯定也会好好教导的。” “是啊,上次请教她胸痹之症,她还专门去翻找了医书后回答我,对我们这些外人尚且有这份用心,更不要说对学徒了。” “可惜我们生不逢时,要是晚生个二十年,我也去医署做学徒去。” “……掌柜的,您可是杏林世家出身,就是做学徒,也该我们这样的去吧?” “这有什么,济世堂还把他们家的少掌柜送给周大人做徒弟了呢,当时她还没天下闻名呢。”他觉得他即便当不了徒弟,当学徒也是绰绰有余的。 就是可惜生不逢时,生早了。 这件事在北海县里一开始没引起很大的动静,但没过多久,便有人领了孩子送到医署,想要求周满收下孩子。 钱先生直接代替周满拒绝了。 医署是想要学徒,但那是成熟的,有医术,至少对药理有一定了解,可以帮上忙的学徒,胡小妹是第一个所以特别点儿,后面的他们可不会随便乱收。 现在大家都忙,谁有空带孩子? 就是胡小妹,她足够懂事听话,周满才收下她的。她之前便做了好几个月的切药材,碾药的工作,已经手熟。 现在也是,她依旧要做这些工作,只是以前有工钱,现在没有,而现在,她每次切药材时,周满会告诉她这味药材叫什么,有什么药性,然后便让她一直切,一直背…… 等下次需要碾别的药材时,周满会再告诉她这味药材叫什么,药性是什么,继续让她一直碾药一直背。 有时候她一天能背到三四味药材,有时候只能背到一味,还有的时候一连需要认十几种药材,记不住的,下次再碰上需要处理这样的药材,那就继续认继续背。 这是白天的活儿,等到稍晚一些,她还要认字。 直接对着药名认字,多数时候是周满每日教她一定的字,偶尔钱先生看见了也会教她。 但这种不是系统的学习就很困难,尤其这种字并不是从容易到难,它是学到哪位药便到哪位药。 周满教了不到一旬便觉得这样不行,因为一旬下来,胡小妹就记住了两个字,其他字全部记混了。 好在让她记的药材大多都记住了,不然周满会怀疑自己对她的判断的。 于是周满从自家书房里翻出一本《千字文》给她,道:“从药材名上认字太难了,你还是从千字文念吧。” 周满每天教她两句千字文,然后就自己对照着认字。 这个效果就要好多了,至少周满写字让她认时,她终于认出来了。 钱先生看着,不由好奇,“周大人,你们大夫都是从药名开始学认字的?” “我不是,”周满想了想后道:“但其他人是这么学的,不仅药铺的学徒这么学,杏林世家的弟子认字也是从医书上开始的。” 先背药名医理汤方,然后再一个字一个字去对照认字,连郑辜小时候都是这么认字的。 他还好,从背药名开始认字,一般学徒都是先认药材,等他把药材认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对照着认字,然后就要学会拿着药方抓药…… 所以学徒学医的过程尤其漫长,需要很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才行。 这样枯燥,甚至看不到前路的学徒生活是很折磨人的,而且日常还要做那么多重复的活儿。 周满在济世堂坐堂时看着药童学徒们每天要做的事,代到自己身上,觉得自己恐怕还比不上他们,她觉得自己的耐性素来不够好。 钱先生便笑道:“所以大人和他们才不一样。” 钱先生觉得既然有更好、更系统的学习方法,为何一定要照着药铺医馆的习惯来? 不过看胡小妹也知道学医有多难了,想要她学成能够帮到周满,不知还需要多少年的时间呢。 所以他们还是需要成熟的“学徒”,钱先生继续努力。 终于,在冬至过后没多久,终于有人找上门来,是一个中年大夫,带着一个少年,进了医署后直接找到周满,“周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周满才处理完一个病人,扭头看见他微微一愣,然后笑起来,“韦大夫,快请堂屋里坐。” 韦大夫是青州的大夫,自家里开有一个药铺,自然不能和济世堂百草堂这样的大药铺相比,但在青州也算有名,上次他就和青州好几个大夫结伴过来找周满请教问题。 周满还有病人,只能让他稍坐,她先把剩下的病人看完了才去接待。 因为最后两个病患是男子,所以韦大夫还站在旁边围观了一下,看到周满开的药方,在心里对比了一下自己才在心里开出来的,再次忍不住感叹,还是差了不少啊。 周满不仅开了药方,还开了针方,不过她看了一下时间,对那两个病患道:“扎针得先吃东西,这会儿也快正午了,你们先去吃点东西,未时再过来,我为你们扎针。” 俩人立即应下。 等病人一走,韦大夫立即将身旁的少年叫上来,和周满笑道:“周大人,这是犬子。” 他和周满交流过,知道她不希望弯弯绕绕的客套,因此也直接,“听闻周大人在收学徒,您看我这儿子怎么样?他跟在我身边学过几年,看方抓药都不成问题,大人若有需要尽管使唤他,若是愚钝,打骂都随意。” 少年静静地站在一旁,见周满看过来还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周满却转回头看向韦大夫,其实她没看上他儿子,她看上了他,但是这怎么开口呢? 好愁啊。 第3075章 请动 周满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韦大夫见状,期盼的目光便稍淡,正想说话,周满已经先一步开口道:“韦大夫一路过来也饿了吧?不如我们先用午食?” 韦大夫顿了顿,也不想就此放弃机会,于是笑着点头,他邀请道:“我知道北海县有家饭馆不错,周大人要是不嫌弃,我做东,请周大人尝尝他家的特色。” 周满居心不良,哪里肯让他掏钱,忙表示这是在北海县,应该她做东才是,“我也知道一家酒楼不错,我们去他家吧,下次再去韦大夫推荐的饭馆。” 俩人你来我往的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韦大夫抵不住周满的热情,跟着她去了酒楼。 等在酒楼的包间坐下,韦大夫总算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对啊,明明是他有求于人,周大人就算不愿意,以她的爽利,直接拒绝就是,为何反而如此热情的招待他? 韦大夫又不傻,周满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便知道她也有所图,正想说话,周满已经拎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韦大夫忍不住站起来,连忙躬身道:“周大人太客气了。” 周满顺嘴道:“不客气,不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九兰都看不下去了,正想着是不是要大吉去找钱先生来一趟时,周满已经倒了茶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委婉一些,“韦大夫家中便有药铺,又世代行医,为何还要把令公子送到我们医署来?” 韦大夫:“不瞒大人,我将他送来医署,也是想他能跟在大人身边学些东西,大人医术高明,即便他只能学到一星半点,也够他一生受用了。” 反正就是夸就对了。 周满被夸得很不好意思,好在她还记得自己的字,于是连忙止住韦大夫,谦虚了一句,“韦大夫过誉了。” 她顿了一下后问道:“如此说来,韦大夫在医术上也有许多的未解之处,可有想过亲自留在医署里一探究竟?” 韦大夫愣了一下后立即反应过来,“周大人的意思是我能留在医署里与您学习医术?” 周满叹息道:“韦大夫也看到了,如今医署中的病人不少,事情也多,青州医署那头也需要本官跑动,精力有限,难以面面俱到。” 她道:“医署里是需要几个学徒帮忙,但若没有老师在医署中时时教导,孩子们送到这里也是浪费光阴,所以我一直想要请些资深的大夫进驻医署。” “但好大夫本来就少,更何况行业里有行业里的规矩,”周满道:“别的医馆药铺一力培养出来的大夫不可能到我这儿来,我若是重金挖人,不仅犯了忌讳,也会坏了行业里的规矩。” “所以本官一直想着用其他的东西替代金钱。” 韦大夫福至心灵,微微坐直了身体,“周大人说的是医术?” 周满颔首笑道:“近来与各位大夫探讨医术,大家对我的医术应该也有了了解,我对诸位也略知一二,所以诸位若是不嫌弃,可以常驻在医署里,我愿意为诸位答疑解惑,就是……” 韦大夫接口道:“大人想要我们做学徒?” “这也太屈才诸位了,诸位若有意,大可以在医署里做大夫,不过为了不坏行规,我便用为你们答疑解惑来付报酬,如何?” 韦大夫忙问道:“不知可有年限要求?” 这个周满还没想过呢,不过她想了想后道:“我只要求入选的大夫最少要在医署里呆一年,在这期间,我会尽量为诸位答疑解惑,一年以后,诸位是去是留,全凭自愿。” 韦大夫眼睛大亮,立即起身行礼,“大人大爱,我等拍马难及也。” 对于他们这样的大夫而言,金钱算什么,医术可比金钱可贵多了。 一旁的韦士忠见他爹忘了他,忙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韦大夫这才想起他的儿子来,不过他自己能跟着周满学医术了,对儿子能不能当学徒就不强求了,因此乐呵呵的和周满道:“周大人看我这儿子可还行?若是不行,我就让他回家去,要是觉得还得用些,便留在身边做个跑腿儿。” 周满想也不想,大手一挥便道:“那就留下吧。” 反正爹在这儿了,儿子要是不行,回头让他自己带就是了。 周满一再和韦大夫确认,“韦大夫果真能放下家中的药铺过来我们医署?” 韦大夫坚定的颔首,“可以。” 他家的药铺,他是最重要的大夫,但其实还另外请了一个坐堂大夫,又有一个掌柜,就算他离开会失去一些病人,但依旧能维持下去,而且等他从周满这里学了医术回去,总能再打出名声去的。 说不定还能借着周满的名头从别的医馆药铺,甚至是医署里抢病人呢。 想到这个,韦大夫忍不住心中疑虑,吃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问了,“周大人不怕我们学了您的医术抢夺医署的病源吗?” 周满微微一笑道:“不怕。” 她道:“民间的医馆药铺虽然也是为了治病救人,但还为赚钱养家,荣华富贵,医署不一样。” 她道:“医署不是署令的,也不是署内的大夫拥有,它是属于朝廷和陛下的。” “朝廷和陛下创办医署是为了让天下百姓有病可医,寿命延长,而不是在于收益,”周满道:“所以天下间的大夫医术高超是好事儿,你们能从医署里抢走更多的病人也是好事之一,这说明你们医术有进步,而医署的普通病人很多,问诊的时间长。” 周满真心实意的道:“医署和民间的医馆药铺是共生的,本官希望将来两者也能互相帮扶发展,不离不弃。” 韦大夫微微一笑,他不知将来如何,自北海县医署和青州城医署开办后,他们的确失去了一些病人,但因为医署要求严格,除非实在不宜搬动的病人,不然他们绝不出外诊,这两个月他们的生意才慢慢回转,基本上和以前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现阶段医署看诊的病人大多数是以前就不会找他们问诊的那群人。 而以周满的心胸,将来医署只要不刻意与他们争夺病源,改变初衷,那医馆药铺的确可以和医署共同发展的。 第3076章 涟漪 韦大夫和他儿子一起留在了医署,钱先生回来听说,大喜,一边让人在后院给父子俩收拾出一间房来居住,一边让人悄悄在外面传言,青州的韦大夫为了和周大人学医术,自愿到医署里做学徒。 钱先生拉住胡大郎,小声教他,“主要去百草堂那边传,务必要两个药铺的掌柜和大夫听到这个传言。” 胡大郎狠狠的点头,小声道:“小的知道,还要和以前一样做得不动声色。” “对。”钱先生掏了一把铜钱给他,“快去吧,下午还要包药材,明天要给县衙送防寒的药材去,别回来太晚。” 胡大郎应下,接了钱便出门。 等跑到大街上,他就思考了一下便往百草堂那边去,在那附近找了一家卖杂货的铺子,进去挑选东西。 胡大郎这几个月都在给医署跑腿,北海县小,来来往往的,认识他的人就不少。 杂货铺的掌柜见他在挑木桶和木盆,便上前笑问:“胡大郎,怎么这时节卖木桶木盆?是不是大人们又收留了外头过来的流民?我这儿还有好些东西呢,都是住下需要买的。” 胡大郎就一边挑一边问,“我只买两套,可以便宜些吗?” 他道:“可得便宜些,我都没在我们医署附近的杂货铺里买,特特跑到这边来,便是听一个病人说近来你家有处理的木桶和木盆,比外头的便宜点儿。” 他家哪儿有处理的木桶和木盆? 不过生意送上门断没有往外推的道理,于是他咬了咬牙问道:“只买两套木桶木盆吗?其他的东西不要?这漱口的杯子,还有被子之类的东西,天冷了,可得注意保暖。” “哎哟,这杯子也就算了,被子县衙还能缺了人家的?”一旁也在买东西的客人立即道:“谁不知道河边巷里的织造坊专门就是给他们做衣服被子之类的?” 胡大郎立即道:“这次来的不是长工,而且县衙的长工也不归我们医署负责。” 但在众人看来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衙门,而且每次县衙一招到长工就会带去医署里检查一下身体,所以落在外人的眼里,招长工这件事就是县衙和医署一块儿干的。 尤其白大人和周大人还是夫妻,那更是不分家了。 “我们医署新来了两个学徒,木桶木盆是一定要的,至于被子和其他东西,我暂且还不确定,待我回去问过他们再说。” 这可是个大消息,正在杂货铺里的客人和掌柜的一起围了上来,好奇的问,“是谁运气这么好啊?上次贾老汉就带了他孙子去医署那里磕头,结果医署也没收。” “哎哟,那拒绝的人可就太多了,前几天去磕头的人这么多,入选的一个没有。” “还是大郎运气好,你妹妹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胡大郎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只回答第一个问题,笑道:“是青州来的韦大夫和小郎君,韦大夫医术不错,我们大人就把他留下了。” 众人一惊,详细问起来。 胡大郎就把钱先生教他的那些话一字不漏的传出去了,最后也没买木桶和木盆,而是买了两个杯子和杨枝刷具以及沐浴洗脸用的布巾便回去了。 杂货铺的掌柜和客人们听了这一场八卦,也不在乎客人们买了什么东西,等把他们送走,见暂时没客人上门,便忍不住找隔壁卖书和笔墨纸砚的掌柜说闲话。 他们俩人说得热闹,斜对面的百草堂伙计听了一耳朵,便忍不住跑回去找他们掌柜汇报。 于是太阳都没下山,仁和堂和百草堂的药童伙计就在医署外面探头探脑的,终于等到了周满出门,就看到了陪同在身边的韦大夫。 让他们瞪掉双眼的是,周满带着丫头和护卫回家去了,韦大夫和他儿子却留了下来,而且转身又回医署去了。 两家的伙计一对视,转身便走,却没有立即回药铺去,而是在城里找客栈。 县城的客栈不多,除了驿站也就有两个不错的,剩下的都很小,韦大夫他们多半不会去住,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今天中午过来时落脚的客栈。 小县城,做生意的彼此都认识,所以客栈掌柜也认得他们,听他们问便道:“下午就来搬走了,只付了半天的房费,应该是有住的地方了。”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立即回去禀报。 石掌柜忍不住转圈圈,不住的道:“奸诈,太奸诈了!” 其实邵大夫还是挺意动的,主要他见识过周满的针灸术,那是真的好,他若能学到三分…… 所以他不住眼的去看石掌柜,忍了忍,还是小声道:“其实我们去周大人应该也会收的,医署之前不是一直挂着招贤榜,只是可惜一直招不到合适的大夫。” 石掌柜就幽幽地看向他,“怎么,您要去医署当大夫吗?” “哎呀,我去肯定也只能和韦大夫一样做学徒,”邵大夫道:“学徒是没有工钱的,但能够和周大人请教问题,很显然,周大人这是拿医术做报酬呢。” 石掌柜就沉思起来,迟疑道:“其实我们药铺里有几个学徒已经学有所成……” 邵大夫就叹气,“只怕周大人看不上啊,毕竟韦大夫珠玉在前。” 石掌柜:“……你去做学徒,那药铺谁坐堂?” 光靠他一个吗? 先不说他和邵大夫的医术谁优谁劣,邵大夫既然能在仁和堂里稳固十来年,自然是有他所擅长的病症,这是石掌柜替代不了的啊。 邵大夫也想到了这点,叹气道:“韦大夫怎么就能拿出这样的魄力,直接丢家舍业的过来呢?” 石掌柜就咬咬牙道:“您别急,等明日我去请周大人,不,去请钱先生出来坐坐。” 周满日常很忙,除非上门讨教医术,或者谈药材的事,不然很少能在外面见到她的。 而自有了钱先生后,药材方面的事都不用她操心了,除非下乡,不然她都很少出门了。 所以要见她可不容易。 但他们也不能总是上门讨教医术,多不要脸啊,那可是人家吃饭的本事,隔壁百草堂的大夫要是过来问邵大夫治病的方子,那邵大夫能告诉他吗? 第3077章 一起呀 百草堂的赵掌柜和田大夫也在说这事儿,赵掌柜撺掇田大夫,“要不明儿您也去医署问问?要是做学徒的时间不长,您也可以留在医署,周大人那一手针灸,还有处理外伤的手法,哪怕只学到三分,也够我们用的了。” 田大夫却有些拉不下脸,“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去当学徒?” 赵掌柜劝他,“韦大夫的年纪也不轻,不也去了吗?就算是做学徒,也要看给谁做学徒,那可是周满!” 田大夫迟疑着不肯应,赵掌柜就跃跃欲试道:“不然我去吧,药铺这边你多担待?” 田大夫:“……您可是掌柜,哪有掌柜去给人做学徒的?” “有什么不可以的?”赵掌柜道:“那韦大夫还是药铺的东家呢,不也去了?” 这不是一个晚上就能决定的小事,大家说完,没有结果便各回各家去了。 不过赵掌柜迟疑了一下还是写了好几封信交给下人,“明日就送到驿站里让人送出去。” 如果田大夫不愿意,而他又不能去,那就从别的地方派几个大夫过来,尤其是本家的大夫,能够跟着周满学一学,哪怕只学会两三张药方,那也是赚的。” 济世堂因为和周满走得近,这几年发展得多好呀,先是有用田七做的金疮圣药;后来有各种以前没出现过的成药…… 京城的百草堂打听过,那可都是周满给济世堂的。 钱先生也住在医署里,他带着大家热情的给韦大夫父子俩接风洗尘,吃过饭后还亲自把他们送回房间,这才转身离开。 胡大郎和他汇报道:“傍晚的时候费老头说仁和堂和百草堂的伙计都躲在巷子里看我们。” 钱先生便摸着胡子笑道:“这事儿妥了,你休息去吧,今晚没什么事用你了。” 胡大郎便高兴的退下了。 胡小妹正坐在他们的屋门口里背药材名和药性,磕磕巴巴不太齐全的背完了药材名和药性,她便拿出那本《千字文》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着背。 胡小弟就坐在一旁跟着念,读书声朗朗。 胡大郎走过去,问道:“今日大人教的两句背下来了吗?” “背下来了,”胡小妹邀功一般的将书本伸到他跟前,“我都对着认出来了,大哥你看,‘剑号巨阙,珠称夜光。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胡大郎跟着念出来,也对着字认…… 胡母靠在床上从窗户看出来,愣愣的看着他们兄妹三人蹲在门外来回不停的念这两句话。 周满还沉浸在诱惑到韦大夫的兴奋中,第二天去医署时脸上的笑容差点闪到送她出门的白善眼睛。 想了想,他干脆抬脚跟在她身后走。 周满回头看他,“你干嘛?” “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不用,我今天不走小巷,我要走大路。” 白善好奇的问:“为什么要绕远路?” 一刻钟后夫妻两个坐在了一个摊位前,用筷子夹着刚出炉的肉饼咬了一口,就着浇了红糖的豆花吃下去,特别的美味儿。 白善左右看了看,小声问周满,“他做的也不比大嫂的好吃呀。” 周满也小声道:“家里的食物吃久了,偶尔出外头的,别有一番滋味。” 白善咬了一口肉饼,深以为然的点头。 等在外面补充了一顿早食,白善便将周满送到医署,顺便见一见昨天她说的韦大夫。 周满觉得能吸引韦大夫进医署当学徒已是这段时间最大的收获了,没想到傍晚钱先生直接来找她道:“仁和堂的邵大夫和百草堂的田大夫也想来医署做学徒。” 周满惊讶不已,“他们的药铺不开了?” “开还是可以开的,听说两家的掌柜正写信给本家,想要从他处调两个大夫过来坐堂。” 周满摸着下巴道:“我倒是不介意的,可以一视同仁,但他们真的愿意做学徒吗?” 做学徒和做大夫可是不一样,并不是给病人看病而已,而她之所以想要招收学徒,也是因为医署里很多杂务,除了懂医理的人外,一般人根本做不来。 钱先生笑道:“这是他们主动找上门来的,我已经与他们说过,最低年限是一年,至少在这一年内他们必须留在医署里的。我想只要大人肯教他们医术,他们是很愿意留在此处的。” 周满便点了点头,“那让他们来吧,对了,邵大夫和田大夫是北海县人,他们应该不用住在医署里吧?” 现在医署里住的人有些多,再住进来两个,以后能收治的病人就要减少了。 钱先生立即道:“他们肯定住在自家的。” 周满这才满意。 钱先生便笑道:“那明日我让他们过来?” 周满颔首,“让他们过来吧。” 第二天,邵大夫和田大夫在医署里见到学徒装扮韦大夫时一脸尴尬,韦大夫也有些尴尬,不过他很快收起了尴尬的神色,和俩人笑道:“今后请邵大夫和田大夫多指教。” 俩人扯出笑容道:“互相指教,互相指教。” 钱先生赶忙迎接出来,热情的带俩人去换衣裳,又将医署里的人都叫来给他们认识,着重点了胡小妹和韦士忠,“这两个孩子刚开始学医,尤其是胡小妹,连字都认不全,以后三位大夫多帮忙带带。” 他笑道:“三位说是学徒,其实那不过是为了好学医术,以三位的医术和资历,自然都是大夫,以后医署里有事,只要他们能做的,三位只管吩咐他们去做,对了,这是胡大郎,这是钱小羊,他们二人是这儿的帮工,主要做些粗活儿。” 又让西饼上来见他们,“这是大人身边伺候的人,但她也懂得些医理,以后三位有事也可以找她。”钱先生微微笑道:“大人现在将她留在了医署,主要做的是医署里的事。” 邵大夫和田大夫记下,换了衣服后便去前面看周满看病。 周满便让他们也坐堂,现在来找她看病的并不只有女病人,男子、老人和孩童也不少。 这些人邵大夫他们都可以看。 三人各自分了一个诊室,周满看完自己手上的病人便一个诊室一个诊室的看过去。 别说,有了三人以后,她轻松了很多。 第3078章 免费的劳工 等把病人看完,周满也不急,直接把三人写的方子拿出来看,她这才发现三人做的脉案各不一样,其中韦大夫根本不做脉案,直接写药方让人去抓药。 看来在教他们医术前,她得先教他们做规范的脉案。 看到周满写下的脉案,三位大夫惊呆了,韦大夫忍不住问,“为何要记这么清楚?” 田大夫和邵大夫都是大药铺里的坐堂大夫,倒是知道为何要写,但是,“这样也太废纸了,似一些普通病症,完全没必要记录。” “纸张很贵的。” 所以纸很重要,想到已经建起来的造纸坊,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她叹息一声,还是坚持道:“其他地方我不管,但在医署里,写的脉案一定要规范,这些脉案都要存档的。” 她扭头去看韦大夫,道:“脉案很重要,不仅开方的大夫可以回头看自己曾开过的方子,温故知新,知道自己的不足,找到更合适病症的药方;还可以给后人留下参考的资料。” “当然,这是从远处说的,留存脉案还有一个作用最重要,那就是保护医者,保护病人。” 韦大夫惊讶,一旁的田大夫颔首道:“不错,民间常有庸医治坏了病人,或是庸人自己弄坏了身体,他们会归咎于正在给他们治病的大夫,此时脉案和药方就很重要。” “衙门调查可以调取脉案和药方,只要这两者不出错,他抓的药也对症,那就很难污蔑到医者身上。” 为地阿福问:“那要是从写脉案开始便是故意造假的呢?” 田大夫和邵大夫:…… 俩人一起扭头看向周满。 周满一脸严肃的道:“这时候就需要县衙里有一位像唐大人一样的县令或者县尉了,一个人不论做什么事都会留下痕迹的,总会查清楚,但这是县衙、刑部和大理寺的事,与我们医署不太相干,我们能做的便是教授每一个要入行做医者的人医德。” 但做到什么样就看个人了,个人不遵守的,自有国家律法去惩治。 三人没想到周满分得这么清楚,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这脉案……” “今日便罢了,明日开始你们得照着标准的来,放心,纸张管够。” 说管够就管够,周满让西饼给他们添置了纸张,然后带着他们去做别的事。 作为学徒,应该说,医署里的事情很多,作为有本事的学徒,他们要做的事情当然不止是看病而已。 钱小羊和胡大郎从药房里抱出不少药材来摆在院子里,周满便扶着腰给他们三人做介绍,“这是做金疮药的药材,我们这几天要做的就是金疮药。” 三位大夫:“……这么多?来医署求医的外伤病人很多?” 周满道:“这些药不仅是给来医署的病患们用的,偶尔也会向外出售,还有军中,医署穷,偶尔也是要想办法赚一些钱的。” 韦大夫还罢,本来这种大生意他的小药铺本来就很难抢到,虽然他的药铺在青州也挺有名气,但和百草堂仁和堂这样的大药铺相比还是差了一点儿。 田大夫和邵大夫看向周满的目光就很复杂了。 周满坦然的回视他们,“看我做什么,在这之前你们卖给军中的也是生药材,现在不过是换了一个交易对象,这些药材,我也多数是和你们几家的药商买的。” 田大夫一想还真是,不由好奇的问,“军中为何不自己制作金疮药了?” “因为他们现在的药方比不上我医署的好,”周满道:“而且他们人手有限,本来制作的金疮药就是不够数的。” 周满随军过两次,可以说军中的药材是严重不足,医者更是紧缺,成药基本没有。 将士们生病,品级高一些的还好,除了看军医还能出去外面找大夫,普通的士兵一靠熬,熬不住才能去抓药,抓完药还得看命。 平时生病是如此,更不要说战时了。 军医倒是尽力救治了,但军医少,伤者多,药材也时有不足,这就造成大量的受伤士兵死亡。 战场上的伤亡率和再战率一直是影响战事胜负的重要因素之一,所以周满和新来的太医署丞你来我往的用信交流过几次后,她便写信给自己认识的将军们,诱惑他们,“太医署能做各种成药,保证战时药材供需,需要吗?” 和周满上过战场,看到过有太医署医者参与的战事伤亡率的将军们没多犹豫就向太医署和各地方医署下单了。 其中周满因为身在青州,距离辽东和辽北不远,自己又是活招牌,所以接到的订单最多。 最后还是她自觉做不了这么多,强硬的拒绝了不少人,同时推荐他们向洛州、潞州和京城等地的医署下单。 周满道:“这些药都是要送往战场的,一定要保证质量,诸位,我们开始吧。” 韦大夫想到了什么,纠结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问,“大人,这药方就这么给我们?” “放心吧,不给你们,”周满咧嘴笑道:“你们只是处理药材,最后调配由我和文天冬来负责。” 三人:…… 虽然无言了一下,但三人还是松了一口气。 金疮药所用到的药材都是差不多的,药方之所以有区别,一是药的配伍用量,二是一些药材的炮制方法不一样。 周满说是防备他们偷药方,但似乎又不怎么防备他们,直接将所需的药材摆出来,还将几味需要另外炮制处理的药材列出来,将炮制方法写在方子上,让他们照着炮制处理。 他们觉得就算一时琢磨不出这金疮药的药方,做久了也能够琢磨出来。 唉,不知周大人是不是太天真了,他们是不是要提醒一下对方呢? 周满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她正拿着自己的小本本在记呢,除了金疮药,还有一些成药也需要制作,哎呀,幸亏多了三位大夫,不然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完成这些订单。 周满看向手脚麻利,从挑拣到处理药材都如行云流水一般的三人,满意的点头,干脆叫来韦士忠和胡小妹道:“你们学着一些,就留在此处听吩咐。” 看到一旁站着的只是搬弄药材的胡大郎钱小羊和孙大娘三人,她想了想,干脆也留下了他们,“你们也多学着些。” 他们要是能学到三分本事,将来三位大夫走了,她也能轻松很多。 第3079章 秘方 医署药香浓郁,一连两天都飘着散不去的药香,别说,附近的村民们闻多了竟然觉得味道不错。 随着处理的药材越来越多,偶尔去前面和周满一起给病人问诊,三位大夫渐渐察觉出不对来。 田大夫拿起簸箕里的麻黄,一脸麻木的问:“这个也是做金疮药的?” 给他送来处理麻黄方法的胡大郎一脸迷茫的道:“小的不知啊,只是大人让小的把药材和方子交给您,说是照着方子上的处理就好。” 田大夫接了方子,冲他挥挥手下去,扭头和邵大夫道:“就我们这两日处理的药材来看,周大人这金疮药做的可真够杂的。” 邵大夫也摇头失笑,“罢了,谁家没有秘密的方子?我们本就不是真的学徒,成药方子自然不能教我们。” 成药和汤剂不一样,后者要是还能教授,那前者完全就是各家的秘密了。 周满正在教文天冬如何制作成药,“太医署已经将药方下放到各地医署,你们要学会制作,现在医署一直在花钱,便是陛下和太子都有些挡不住我们的花销了,所以我们也得想办法从他处赚钱。” 她道:“售卖成药,尤其是与军中的合作是最重要的一点。” 文天冬戴着口罩,皱了皱眉,“可现在军中不也有同窗进去了吗?他们自己就会做。” “那才几个人?”周满道:“如今太医署同意下放的成药方子一共是五个,都是平常可以用得上的成药,效果还不错,现在军中医者少,想要完全靠他们制作成药供给军中是不可能的,三年内都不可能。” 周满眼睛亮晶晶的,她道:“我和罗大人私下算过,天下成药市场很大,尤其在医者数量严重不足的情况下,购买成药以备不时之需的人家会很多,即便以后失去了军中的订单,我们光靠民间的成药市场也能赚不少。” 文天冬:“天下哪有这么多药材?” 周满道:“罗大人曾在岭南做官,那边的药材很丰富,有许多山民就是靠着采摘药材为生,他已经和岭南那边联系,他们会想办法开辟药田,或者直接在山中撒种,保证后续药材的生长,这样年年采摘年年有。” 文天冬瞪大了双眼,显然没想到先生他们连这个都商量好了。 周满道:“药材的生长需要时间,年份不够,药效会大打折扣,而且对地力也有要求,不能贫瘠,也不能过于肥沃。特别是一些目前只能野生的药材很难人工栽种,那就要想办法在它原有的生态下多增植一些,虽然还是野生的,却是人力引导,算是半野生吧。” 考虑到不使药材抢占农田,周满和罗大人探讨过,都认为直接在药材的生长环境中直接扩大其的生长数量就可以,而对一些已经能够由人成熟栽种的药材,比如生姜、山药、红枣等物,可以在民间推广,其他还是以野生为主的药材便直接在山中遍洒种子,扩大它原有的生长数量,假以时日,药农直接上山采摘便可,这样的药材算是半野生。 文天冬咽了咽口水,木呆呆的看着周满。 周满抬头对他笑了笑,问道:“怎么,很惊讶?” 文天冬垂下眼眸道:“在学中时,先生们曾经为此争吵过,同学们也议论过,因为开办地方医署,所需药材必定会增多,先生和同学们都担心药材会因此涨价,本来便看不起病的人更加看不起病,而本来能够看得起病的还会因为涨价的药材看不起病。” 周满问道:“那现在药材涨价了吗?” 文天冬想起前几日钱先生交上来的采购单,道:“除了几味药材略微涨价外,其他药材大多没变化,有的甚至还降价了,似乎是正常的。” “就是正常的,”周满道:“我对照过青州这两年的药材价格,今年的起伏都在正常范围内,并没有因为医署的开办而涨价。” 她道:“我不知道将来会如何,但我们不能想着它有可能涨价便不去做事,做事应该是朝着便民利民去做的,若是担心恶劣的后果,那就努力使其往好的一方面去做。你担心医署开多了药材会涨价,那就多种药材,使市场上的药材能够供给我们的使用,这样不就不会涨价了吗?” “你们讨论了这么多,不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吗?”周满道:“所以得去做,做了才知道对错,我们努力过了,即便最后还是错的,” 那就问心无愧吗? “那就改过来,”她面色坚毅道:“已经走过一条错的路,回头重新来过,成功的几率就更高了。” 文天冬:“……先生好有毅力。” 周满伸手拍着他的肩膀道:“不要怕失败,来吧,做金疮药,你调配出来,回头我让胡小妹他们进来灌瓶,契苾将军还等着我们送药过去呢。” 文天冬便呼出一口气,点头应下,“最近又打仗了吗?” “没有大的战事,不过偶尔交交手是有的,而且他们也需要练兵,摔摔打打的,受伤是常有的事,”周满道:“而且最近天寒,我还给他们做了不少治疗风寒的成药,这次让他们感受一下我们成药的魅力。” 文天冬点头,一边按照周满的叮嘱称处理好的药粉调配药,一边忍不住问,“大人似乎和罗大人很聊得来?” 周满便习惯性的扭头往外看了一眼,确认外面没人,又想起来这是青州,左右都是她的人,她这才叹息道:“萧院正是个好人,但在医署的建设上过于中规中矩,罗大人就不一样了,他和我一样雄心壮志。” 周满道:“提倡种植药材一事早几年我便和萧院正提过,萧院正只上书一次,户部以可能会抢占农田为由打回来之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但这次罗大人直接和各地刺史县令联系,目前不仅岭南一带,连雍州一带都开始试探性的种植一些药材了。” 猝不及防听到老师和最顶头上司矛盾的文天冬:…… 第3080章 建议记笔记 周满却不觉得这是矛盾,而是对文天冬道:“我和罗大人胆子大了点儿,但未必就是正确的,你和同学们可以先看看,我们要是错了,以后你们要引以为鉴。” 文天冬:“……先生失败了会怎么样?” 周满对自己很有信心,“失败了,大概职田就要全部被收回去了,不过别怕,就算我不当官了,我也会努力走遍天下,见识更多的病症,将来写出一本好医书来的。” 文天冬从她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雀跃,他瞬间不担心了。 他觉得院正可能是对的,周先生这样冒进,说不定是故意的,故意不想当官了。 文天冬郁闷的在室内调配药方,周满看他完成的不错,觉得有些闷,便先出去透透气。 胡小妹捧了一盒药粉过来,“大人,这是田大夫才磨出来的药粉。” 周满冲她招招手,捻着药粉闻了闻,确认是炮制好以后磨出来的,便看了一眼盒子上的标签,微微点头,挥手让她送到屋里去。 胡小妹送进去,很快便出来,正要往后院去继续干活儿,周满就叫住她,问道:“你这两天都认了什么药材?” 胡小妹有些紧张,站在周满面前扭着手磕磕巴巴的回答。 周满一边听一边点头,鼓励她道:“不错,现在医署里有三位大夫,对于药材药性上有什么不确定的,你都可以问,问我,问他们都可以。” 又道:“还有韦士忠,他比你年长几岁,基本上药材药性都背下来了,有不解的也可以问他。” 胡小妹连连点头,她此时没那么忐忑了,忍不住悄悄的抬头看周满,“大,大人,我能把我学到的东西教给我大哥吗?” 周满便微微一笑道:“当然可以,他若能学到,将来也是一条出路。” 胡小妹眼睛大亮,问道:“大人说让大哥和孙姐姐他们跟着我们学,是他们也能跟着我们看田大夫他们处理药材吗?” 周满挑眉,点头笑道:“当然,他们若能学会,将来也可以帮衬医署。” 胡小妹便扬起笑脸,欢快的往下一蹲行了一礼,离开时还忍不住蹦了一下,高兴的回到后院,见他哥哥和孙姐姐钱小羊远远站着听吩咐,便上前将他们拉上去,让他们看大夫们处理药材,她道:“大人说了,哥哥们要尽快学会,以后好给医署处理药材。” 田大夫微微皱眉,不过到底还是没说什么。 九兰看胡小妹蹦蹦跳跳走了,便和周满笑道:“奴婢以前还觉得她太呆了,怕是学不来娘子的医术,可现在看也不是很呆嘛。” 周满笑道:“她才九岁,在家里的时候家务便都是她做了,母亲也是她贴身照顾着,煮饭做菜,洗衣扫地,挑水种菜都是她做,便是呆一些,如此坚韧,她也能做好。” 这也是周满一开始答应收下胡小妹的原因之一,她性格坚韧,兄妹三人日子过得不好,他们不提也就罢了,既然提了,她自然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帮他们一把。 天冷,风寒的病人增多,除了汤剂外,偶尔遇上一些重症,或是年纪小的孩子,周满会给他们用针灸或贴药。 这时候周满就会让田大夫三人跟在身边。 除了女子扎针他们不方便围观外,其他的她都容许他们旁观学习,还会详细给他们讲解。 “针可散寒行阳,灸可回阳,对寒症都有效果,但用针灸时也要注意,有些寒症在表不在里,里可能是燥热;还有的寒症在里不在表,有的则在下,上为燥热,不同的症状,不同的人,所用的针法便也不同……” 周满说得口干舌燥,终于把一个病人身上的针给扎了,她便扭头问三人,“都记下了吗?” 三人面上都有些尴尬,周满说了不少,但他们也就记下了三四分而已。 果然刘太医说的不错,外面的大夫和太医院里的太医还是有差别的,至少她在太医院里与他们交流针灸时,他们每次都能记下七八分。 有的甚至还能与她讨论起来。 周满收了针,对他们笑道:“没事儿,这只是你们今天旁观的第一个病人,脉案上会有他的脉象、症状和所用的药方和针方,你们回头可以自己抄录一份复习。” 田大夫三人精神一振,问道:“我们可以抄录药方和针方?” 周满点头,“说了会教你们,自然可以抄录。” 她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其实你们应该随身带着纸笔的,就那种小本子小笔,书铺里应该有卖的,笔头会稍硬一些,下次再观摩我治病,或是你们有疑问之处问我,最好带着纸笔,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记下来之后再慢慢复习就是。” “若是记下来的不理解,再拿来问我,你们现在只用脑子记,不多会儿就忘记我刚才说的话了,又怎么能知道有什么没理解呢?” 田大夫他们不做学生已经好多年了,闻言不由一愣。不,不对,就是他们做学徒时,也是不能带着纸笔的,只能用脑子记。 记住多少学到多少便有多少是他们的,以前他们做学徒的时候,大夫们同样的问题压根不会说第二次,有的问题甚至不会点明,而是需要他们自己去发现,更不要说提问了,不是端茶拜的师父,谁耐烦回答你那么详细的问题? 三人都有些慌,连素来心大的邵大夫都忍不住问,“周大人,我们是学徒吧?还没资格拜您为师吧?” 周满:“……我只收了四个弟子,目前还没打算收第五个,您三位的年纪也不太适合。” 周满尽量委婉的拒绝他们,他们的天资她也看不上啊。 田大夫三人脸红,虽然很不好意思,但还是眼睛闪闪发亮的看着她,“周大人教别的学徒也是这么教的?” 周满以为他们不满她的教学方法,便道:“我是这么教学生的,学徒不也跟学生一样吗?我的教学方法可是得到过萧院正和太医院一众太医院,以及所有太医署学生们认同的。” 第3081章 转变(补更一) 她道:“前年太医署评最受欢迎博士,我是第一个名!”所以你们对我的教学方式有什么意见? 当然了,有意见她也是虚心请教的,周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是因为有孕,所以近来脾气才这么大,于是她在心里默念三次她的字,压下脾气谦虚的问他们,“你们有什么意见可以提,我会尽量改正的。” 三个中年大夫齐齐摇头,站在周满面前像三个乖巧的学生,咽了咽口水道:“周大人教得很好,那……我们明天就带纸笔来了?” 周满认真的盯着他们看,确定他们是认真的询问,也没什么意见,这才脸色和缓下来,颔首道:“嗯。” 周满将针袋放在旁边,对三人点了点头,“将用过的针煮了擦干净放好,药方和脉案都写好了,一会儿你们记得归档。” 三人连连点头,目送周满扶着腰离开,三人便齐齐松了一口气。一直躺在病床上装不存在的病人也长出一口气,而且声音还有点儿大。 三人一起扭头看向他,病人的的尾气就给憋住了,瞪着小眼睛和他们对视,小心翼翼的问,“我,我不能呼气吗?” “倒也不是不能,就是你突然来这一下吓到我们了。” 病人便将尾气呼出去,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刚才的周大人气势惊人,我,我就有点儿被吓住,一口气就憋住了。” 三位大夫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们让病人自己穿好衣服,一个拿了针袋里的针去煮洗,一个则去拿药方去抓药,还有一个则去算钱。 这个病人田大夫他们也熟悉,他是上户,所以不仅要付药钱,还要付诊金以及针灸的钱。 邵大夫就一边算钱一边道:“您怎么到医署来看病了?我记得您府上的人都习惯找田大夫上门的。” 病人:“……那田大夫不是来医署了吗?我请不到田大夫,只能来医署了。” “那您怎么没找田大夫看?” 病人:……都来到医署了,那当然是找医术最好的那个呀,为什么还要找田大夫? 田大夫要是还肯外诊,上门为他诊治,那懒得出门的他自然选择田大夫,但这会儿都来到医署了,选择这么多,自然要选择最好的那个。 不过病人也不想得罪田大夫,所以对邵大夫客气的笑笑,“这不是运气好,正好碰上周大人有空吗?” 今儿他也是看出来了,周大人和三位大夫的医术相比,那不是好了一星半点,而是好了很多啊。 韦大夫将抓好的药拎来,邵大夫也对着药方算出钱来了,收了病人一笔钱后便齐齐目送他离开。 真是难得啊,医署里难得有一个既要出药钱,又要出诊金,还要连针灸都要出钱的病患。 邵大夫道:“我和田大夫都在此处,我有预感,今后这样的病人还会越来越多的。” 田大夫有点儿担心,“以后等我们走了,这些病人不会就留在医署吧?” 韦大夫淡定的道:“不会的,医署基本不出外诊,有钱人家习惯了请大夫上门,即便医署的医术更好,但来了医署还有可能要花时间排队,肯定有很多人不愿意。” 田大夫和邵大夫心里好受了点儿。 三人忙里偷闲的倚靠在药柜那里聊天,“才周大人说下寒上热取什么穴位来着?” 才开了一个头,韦士忠跑来找他们,“爹,周大人让你们去做药呢、” 三人叹息一声,任劳任怨的往后院去。 傍晚下衙,田大夫和邵大夫疲惫的离开,说真的,医署真的好忙,比他们药铺可忙太多了,琐碎的事情尤其多,最近要做各种药和炮制药材,也不知道在他们没来前,周大人一个人是怎么干完这些事的。 俩人走后不久,韦大夫也带着他儿子出门了,直接往书铺去。 “爹,我们要去干嘛?” “买纸笔。” “医署里不是有吗?” “买的不是那种纸笔,是可随身带着的,你也买一套,到时候收在身上,要是碰上周大人授课,你要记下来,知道吗?” “可爹你以前不是打我,不许我用笔记,只许我用脑子记,说只有记在脑子里的才是我自己的吗?” 韦大夫有些尴尬的道:“这是周大人的习惯,我们要入乡随俗,既然现在是在周大人门下,自然要听周大人的。” 他这么说是因为他爹就是这么教他的呀,但今天听了一堂课,他发现自己能记下来的东西不多,记性大不如从前,所以貌似他爹,他祖父从小跟他说的话未必是全有道理的,所以适当的听周大人的话做些改变也不错。 韦大夫拉着儿子去书铺,不巧碰到了邵大夫和田大夫,三人目光相碰,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然后韦大夫便问掌柜,“可有便于随身携带的纸笔?” 掌柜的便好奇的看了韦大夫一眼,发现不眼熟,不免好奇,“怎么今天这么多买随身纸笔的人?有的,有的,你们要不要装墨的竹筒?” 韦大夫连连点头,“要的,要的。” 韦大夫还是第一次知道还有这样的纸笔,掌柜便笑道:“我们这里还有专门装这些纸笔的布袋,很是小巧,里面有内袋,不用时放在里面挂在腰间,便是穿着箭袖也不妨碍随身携带,我看诸位衣裳都以精明强干为主,要不要来两个?” 田大夫忍不住道:“来一个也就够了,为什么要来两个?” “哎呀,多一个也能方便换洗嘛,而且样式图案不一样,还是很好看的,看这是兰草的,这是竹子的,这两样卖得最好,县学里的学生都爱买这两种。” 他们又不是县学的学生…… 不过三人还是挑选了起来,都是成年人了,养家糊口的人,那是能缺钱的人吗? 韦士忠见父亲挑得起劲儿,他便也挑了两个。 韦大夫看了一眼很是嫌弃,正要说话,掌柜的已经高兴的道:“小公子好眼光啊,这牡丹图案和月季图案是我们店铺卖得最好的。” 韦大夫:“……您刚才不是说兰草和竹子卖得最好吗?” 掌柜的笑脸一僵,道:“那两样是在县学的学生中卖得最好,牡丹和月季也很不错的,看这颜色,多鲜艳,再看这绣工,百里挑一的好呀。” 第3082章 对比 虽然韦大夫很怀疑掌柜的话,奈何他儿子就是喜欢,最后韦大夫还是掏钱给他买了。 田大夫和邵大夫也挑了自己喜欢的布袋,一起结账离开。 走出书铺,三位大夫互相看了一眼,虚情假意的寒暄道:“时间不早了啊。” “是啊,好似到用晚食的时间了。” “哈哈,是啊,拙荆肯定做好了晚食,要不两位大夫与我一起回家吃个饭?” 韦大夫最先拒绝,“医署已经做好了我们父子的饭,不好浪费,田大夫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邵大夫表示他家夫人也在等着他回家吃饭,所以也拒绝了。 大家便在书铺门前散去,各回各处。 掌柜的揣着手看他们离开,不由摇了摇头。 韦士忠一路上都忍不住去看他爹。 韦大夫:“看什么?” “父亲,您和田大夫邵大夫同在医署里做学徒,那应该算师兄弟了吧?为何你们……”他顿了顿还是道:“为何你们看上去这么虚情假意呢?” 韦大夫:“……小孩子懂什么?我们都这把岁数了,师从全不一样,虽然现在同在医署里做学徒,但一年后,我要回自家的药铺,他们也会回各自的东家那里去,并不同路。” “道不同,何必过于亲密?” 韦士忠就一脸纠结的问,“那我和胡小妹是不是也应该疏远一些啊。” 韦大夫就拍了他的脑袋道:“傻子,你能和我们一样吗?我们多大,你才多大?” 他道:“你和胡小妹年纪都小,一年以后就算为父回家去了,你也要留下来做学徒,你们是一处从最开始学习的学徒,情谊自然不比我和田大夫他们,所以你好好与人相处。” 又道:“你只要能学到周大人三分的医术,以后即便不能进入医署有所作为,回家继承自家的医馆也够用了。” 韦大夫既然把儿子带进医署了,自然是有些雄心壮志的。 他想着儿子跟在周满身边学习,过几年要是学有所成,最好能走周满的路子或者考试进入太医署学习; 那样他出来也是一名官员了。他们就算是医匠,那也是想着为官光宗耀祖的。 要是他实在不济,进不了太医署,但只要从周满这里学到一些医术,得用的话,留在医署里慢慢往上爬也可以; 在韦大夫看来,他儿子只要能当入品的官,哪怕是九品也足够了。 至于第三种,就是在前两种都没有结果的情况下回去继承家业了。 韦大夫伸手拍着儿子的肩膀道:“你的天资已经是你兄弟几个里最好的了,若是你都不能学出来,那你弟弟们更难学有所成了。” “所以你要好好的和周大人学,你别看家里药铺每日迎来送往这么多病患,其实我们处境并不好,将来要是没有好医术和背景支撑,肯定会没落的。” 韦士忠连忙道:“爹您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韦大夫叹息着点头。 医署现在一共有五个学徒,两个小的还好,因为知识有限,现在每天就是学习怎么处理药材,自己背些药材名和药性,再干些杂活儿,相处还算和睦,也友爱互助。 周满对他们还算满意,但对三个大学徒就不是很满意了。 今天下午周满接诊了一个外伤病人,人是上山打柴的时候脚滑摔下山坡,不小心被砍掉的树桩刮了一个口子又砸在了石头上…… 送来的及时,人又简单的包扎缓解了出血的速度,所以送来时人还好。 周满检查过后便道:“骨折了,得接骨后缝合,伤口里有残留的木屑和些许杂物,需要清创,给他熬一碗麻沸散来。” 周满没有开方,因为觉得三位大夫手上肯定有麻沸散的方子,但见三人都没动,她便微微皱眉,叫来西饼打下手,“去抓麻沸散的药,让小寇熬药,你来打下手。” 西饼跟着周满上过战场,一些在战场上常用的汤剂方子都背了下来,麻沸散自然也是其一,所以她直接转身下去抓药。 周满扭头对三人道:“田大夫,将他身上的裤子剪了,邵大夫,去准备止血药,用生南星两钱、生大黄三钱……” 周满直接念药方,等邵大夫记下后便对韦大夫道:“去准备手术的东西。” 三人应下各自动作起来。 周满就袖手在一旁观察。 西饼很快回来,和周满道:“药熬上了。” 周满微微颔首,让她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田大夫和西饼已经将他的衣服剪了,露出伤口,周满见还在出血,便给他扎针止血。 等东西都齐备,人也喝了麻沸散,周边便漫不经心的拿着一根粗粗的针去点扎一个穴位,见他没多少反应便知道麻沸散起药效了。 她就净手准备好,对站在身侧的三人道:“今天你们可以看一下我是如何接骨缝合的,其中会用到止血药、止痛药,以及相应的针法……” 周满一边讲解一边做,西饼在一旁辅助,三人则拿着小本子奋笔疾书。 但周满偶尔说,偶尔则专注手下的伤情,别说,她的手法就是在他们之上的,断骨再续的出血量极少,且清理伤口中的杂物时又快又轻,有好几次他们都没看轻她就一挑一翻一夹东西就出来了,对肌肤的伤害极少。 田大夫他们愣愣的看着,这是动了多少刀子才能学到的技术啊。 周满将伤口清理好,便道:“现在是缝合,缝合也分很多种……西饼,拿线来。” 西饼给她穿好针,用夹子夹了针给她,周满接过,动作麻利,没有一丝凝滞的缝合起来。 田大夫他们张大了嘴巴,三人中,只有邵大夫给人缝过伤口,田大夫和韦大夫都只是听说过,还未曾见识过。 现在看周满缝合,俩人都惊呆了,只见本来大大的口子慢慢被缝合起来,出血量大减不说,整条腿看上去也没那么凄惨了。 周满缝合好,侧身站到一旁,对西饼道:“给他上药后包扎吧,他的腿不能乱动,上完药还是需要固定一下。” 西饼应下。 田大夫很想亲自上手,便自告奋勇道:“大人,我来吧。” “不用,”周满一边洗手一边道:“你们出来,我看看你们记的笔记。” 三人一起低头看自己因为着急而写出来的大概只有自己能看懂的鬼画符:…… 第3083章 激动 大夫的字嘛,周满可以理解的,她从小到大,从益州到京城,再到进宫,除了宫中的太医开方会端正的写字外,其他大夫的字就没有端正过。 但她依旧被他们三人的字给惊住了。 她不是没见过潦草的字,比如丁大夫,那一手勾画,她可是琢磨了很久,在徒弟郑辜的帮助下才会认,但至少人家勾画得好看呀。 这三人的字却毫无美感,周满认真的看了半天才连蒙带猜出一半,剩下的一半她也懒得看了,将小本子还给他们后盯着他们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记了多少,所以你们自己私下可以交流一下,互通有无,或者探讨一下还有什么不懂的,然后再来找我问问题吧。” 三人握着小本子的手一紧,“互通有无?” “就是让他们互抄笔记,”周满早发现了,他们三个竟然互相戒备,这让她很不能理解,“你们是来学习东西的,是来共同进步的,我又没让你们把自个的家底掏出来,互通的也是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啊。” 所以你们戒备啥? 不说有同学爱,至少也该知道什么对彼此是最好的吧? 周满认真的对他们道:“你们今天下午不用做药了,就复盘一下今天的外伤处理吧,可以互相讨论。” 田大夫见她要走,连忙叫住她,“周大人,您这缝合术是怎么练的?” 在拟人模特身上练的,肌理血肉都非常真实…… 但周满不能说,所以她想了想道:“知道猪腿吗?” 三人一起点头。 “去买来练手,等你们在猪大腿上练得手熟了就可以用活的牲畜来试一试。” 田大夫嘴快的接了一句,“比如?” “比如受伤的鸡呀,猪呀,兔子呀都可以。” 连韦大夫都忍不住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受伤的牲畜?” 周满:“人都经常受伤,牲畜为什么不会受伤?” 韦大夫:“因为它们受伤后人都是直接杀了吃的,谁还会送出来找大夫不成?” 周满眨眨眼,觉得有理。 田大夫,“我们故意弄伤一些?” 邵大夫:“不好吧,有伤天和。” 大家一起看向邵大夫,田大夫忍不住嘀咕道:“好似你少吃了似的。” 邵大夫一脸尴尬的道:“吃肉和故意伤牲畜是不一样的……” 周满觉得他说的有理,大手一挥道:“行了,这事儿以后再说,你们先把基础的练了,等你们能把猪腿缝好,我再给你们想办法。” 周满能有什么好办法呢?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干脆就不想了,先去看伤者。 送伤者来的一群人正蹲在廊下,看到周满过来,立即起身,一个半大孩子被一个青年拉上来,“大人,我堂哥咋样了,这是他儿子,他家穷,是下户,这是籍书……” 周满翻了翻,确定是本人后便点了点头,“随我来吧。” 周满给他们办手续写脉案,“人需要留在医署里住一段时间,需要人在此照顾,你们留下一个人,可以随床,只是自己和病人的吃食要自己负责。” 青年忐忑的问道:“那药钱……” “药钱和诊费是我们医署自己出的,除非需要到的药材医署里没有,你们才需要出钱去别的药铺购买,不过我看了一下,目前他需要的治疗药材都有。” 青年大松一口气,围在门外的村民们也呼出一口气,低声议论起来,“还真不要钱啊。” “我一直以为是骗人的咧……” “老罗运气好啊。” “是啊,赶上好时候了,要是以前,这一摔,不得倾家荡产。” 青年脸上也有了笑容,忙问道:“大人,那我堂哥的腿以后能好吗?” 周满想了想后道:“骨头已经接上,近段时间不乱动,看后续的恢复情况,要是没有意外,正常的劳作是没问题的,但以后也要注意,不能干过重的活儿,还需要养一段时间。” “是是是,我们一定好好养。” 周满写好了脉案,让他在上面签字画押,他不认字,因此只能画押。 青年有些犹豫的按手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住在医署的证明,回头我们太医署是要查地方医署账目的,”周满将写好的药方递给他,目光在他和身旁的半大孩子之间扫来扫去,问道:“你们家谁留下照顾病人?” 青年便出去和同伴们商量,不一会儿就进来道:“我留下,大人有吩咐只管叫我。” 周满点了点头,点了点药方道:“把药方送到药房去,他们会给你抓药,是吃的还是敷的,怎么用他们会教你的,自己熬药,去吧。” 青年连连点头,拿着药方,拉着侄子便出去了。 一出去就被人围住了,“真不要钱啊。” “哎呀,真不要钱,村长说的,还能是假的?” “老罗媳妇不是要生了吗?那你们说,在这儿生孩子要不要钱?” “不要钱,”屋里的周满听到这句问话,立即敏捷的冲出屋,吓得一旁的九兰脸色都白了,周满站在廊下笑眯眯的看着他们,道:“在医署生孩子不要钱,不仅下户不要钱,中户也不要钱!” 九兰瞪眼,这完全是娘子自己临时改的。 但她是医署最大的官儿,谁能反对她? 大家一听,兴奋了,其中一个汉子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大人,那是快要生的时候送来,还是发动了再送来?” 周满想了想后道:“孕妇也该经常问诊查看胎位,家中有孕妇的可以送来我看看,我可以大概估算出她生产的日子,快到日子的时候提前一日或两日就好,若是已经发动,最好就近请稳婆,稳婆不能接生时再送来。” 她道:“生孩子不能憋。” 村民们受教,纷纷点头,然后交头接耳起来,“我闺女就要生了,这是个女大夫,肯定比稳婆好。” 周满笑盈盈的听着他们议论,一直等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这才转身眼睛闪亮亮的看向九兰,“放心,我今天穿的鞋是母亲特制的,一点儿也不滑。” 九兰拍着胸脯道:“那您也太吓人了,下次可别这么激动了。” 第3084章 狐狸 周满扶着腰回到家,白善也才从县衙里回来,见她一脸的笑意,便问道:“有什么好事吗?” 周满便收了脸上的笑容,“没有。”人家都受伤了,哪儿有什么好事? 白善就盯着她看。 周满憋住了,但洗漱过后靠在床上,她还是没憋住和他道:“今天有好几个人问能不能把孕妇送来医署接生呢,我都答应他们了。” 白善:“好几个人是几个人?” 周满:“两个人?” 白善忍住笑意问:“你想接生?” 周满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因为没有避孕的药物,所以女子很容易怀孕,但孩子的存活率却很低,虽然我们医署宣讲过几次,但来听课的人,又能听进去的却没有几个。这件事任重道远,要想他们听进去,能理解,我们至少还得拿出一些本事来。” “而且直接从接生开始,也能尽量减少孩子的夭折率,很多人虽然当了父母,甚至是祖父母,但并不会养孩子。” 最近看了不少育儿书的白善眨眨眼,“你给我看的那些书……” 周满瞥了他一眼道:“不是书铺里有的。” 白善就若有所思起来,“看出来了,给别人看还是会有些突兀,但重新遣词造句修订后便可放在书铺里卖了。” 周满就撺掇他,“你来写吧,我最近太忙了,还要修撰医书呢,实在没时间了。” 白善也忙啊,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我会总结一些适用的,到时候交给公主的书局来雕印。” 但这世间识字的人才有几个? 世间大多数普通百姓是不识字的,他们获得信息的途径更多的是来自于长辈、里正和县衙。 白善权衡了一下后道:“这似乎是你们医署的职责范围。” 周满:“哎呀,人口增长也是县衙的职责,共同合作嘛。” 她冲他傻乎乎的笑,还伸手去给他按摩肩膀,“我还有件事要与你说呢,我跟人说了,孕妇来医署生孩子,不仅下户不要钱,中户也不要钱,但所有的支出都要医署负担,医署有些困难,所以你看,你们县衙是不是应该跟我们分担一半?” 白善:…… 周满赶忙道:“这可是人口增长的大事,也是你的功绩的。” 白善揉了揉额头道:“我倒是可以替你分担一部分,但别的县衙,难道县令也会同意和医署分担吗?” “为什么不同意?”周满道:“等过两年数据出来,孩子的夭折率要是真的下降,人口果然增长,实打实的政绩,其他县的县令还能拒绝吗?” 白善一想还真是,不由冲她竖起大拇指,“我终于知道陛下为何会愿意把我俩放在一处了,因为这事儿难就难在第一次。” 没有数据,没有政绩出来,第一个这么干的县肯定只看得到付出,看不到收获,很难坚持得下去。 但人口增长,幼儿夭折是常有的事,没有两到三年的时间根本看不到数据,其实更稳妥一点儿的数据该是六年后的数据,幼儿只有过了五岁才算稳妥一点儿。 除了他,谁还会愿意从县衙里拿出这么多钱来给医署随意折腾? 周满就捏了捏他的肩膀,笑嘻嘻的,“本官在此先谢过白县令了。” “不客气。” 周满还要说话,突然嘶的一声,一下按住了腿。 白善立即紧张起来,伸手去帮她按腿,“抽筋了?今天是不是站久了?” 周满想到今天处理伤口和缝合的确站了挺久,便点了点头。 白善皱眉,一边替她按摩缓解,一边道:“京城还没有给你调人过来吗?你身子日重,明年又要再开一个医署……” 筋慢慢舒展开来,周满躺在床上舒服的将腿伸直让白善继续按,她哼哼道:“萧院正说现在各地都人手紧缺,京城也一样,天冷以后京城的太医署便联合京城雍州两地的医署给两地的普通百姓种痘,八岁到十六岁之间的孩童都在接种之列。” 她道:“说是太医署里三级的学生都被抽调去帮忙了,根本抽不出人手来。” 不然她也不会和钱先生坑蒙拐骗了田大夫他们进来做学徒。 白善给她按另一条腿,问道:“田大夫他们用得顺手吗?” “不顺手,”周满道:“他们虽说是医署的学徒,但依旧奔着回归老东家的想法,并不会长久留在医署,虽然我要他们做的事他们都做了,但……心在曹营,还是在汉营,区别还是很大的。” 白善便心疼道:“要不我给你拨一笔钱,你重金请两个厉害些的大夫来坐堂?” 周满摇头,“不行的,且不说我重金了,别的地方医署能不能学我重金,就算我重金了,现在也很难请得到人。” 除非是游方的郎中,不然民间的大夫,不是自家有药铺的,便是别的药铺从小培养出来的。 一路从学徒养大的,除非与东家有不可调解的矛盾,不然大夫一般都不会离开从小呆着的药铺。 白善表示怀疑,“难道大夫就不能游历学习了?” “当然可以,但也很少会换东家的,”周满道:“比如我,我在益州的时候要是在济世堂做了学徒,那学成后就算出门游历,除非做游方郎中,不然只要是坐堂,那必定要选择济世堂的,要是选别的药铺挂单,传出去不仅对我的名声不好,我和济世堂也会反目成仇。” 这种忌讳是她长大后慢慢摸索出来的,就是现在,她不是济世堂学徒出身,和济世堂一直是合作的关系,但因为这种合作的关系,她在济世堂里坐堂,他们都关系天然就比别的药铺亲近些。 周满要卖什么成方时最先找的也是济世堂,只有济世堂出的价不合她的意,她才会去找别的药铺。 而济世堂也会天然亲近她,会给她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是行业内默认的潜规则,药铺和大夫互惠互利。 周满在公告栏上贴了这么长时间的招贤榜,一个人都没招到就可以知道青州、甚至是莱州的大夫情况了。 目前她是挖不到人的。 不过周满也不泄气,她道:“重金挖不到大夫,我们可以用医术钓学徒,田大夫他们三个用的不顺手,我们就再多钓几个来。学徒嘛,除了一日三餐外,基本没支出,我还养得起。” 白善忍不住用了用力,乐道:“你可真够狐狸的。” 周满不服气,“我可老实了。” 第3085章 稳婆 满宝第二天去医署时就见到了那位老罗的妻子,她挺着比周满还要大的肚子,手上拎着一个包袱,送她来的人道:“我们昨天下午出门的,路上走得慢,在外头过了一夜,天亮后紧赶慢赶才这时候赶到,老罗怎么样了?” “你们路上没遇见回去的人吗?”青年道:“人救过来了,腿骨折,说是需要住一段时间。” 说着话,青年看到了进门的周满,立即道:“大嫂,这就是周大人,给大堂哥治伤,还不要药钱的。” 孕妇一听,还没看清人便屈膝要跪下磕头。 周满吓了一跳,连忙让九兰扶住她,“不必如此,你身子重,可比动了胎气。” 罗家娘子这才发现周满竟然是女子,而且也有孕,她惊讶的瞪大双眼,“怎,怎是个女大夫?” 九兰便道:“女大夫怎么了,我们娘子可是太医院出来的太医。” 周满则是好奇的看着她的肚子,问道:“你这是几个月了?” 因为周满也有孕,罗家娘子便只当时寻常话来听,立即笑道:“九个多月了,娘子的肚子小,才怀上没多久吧?” 周满笑道:“快六个月了。” 罗家娘子一愣,看了看她的肚子,“看上去有些小……” 周满却知道自己的是正常的,不在意的挥手道:“我这是第一胎,也不显怀,但是正常的,您既然来了,那我给你检查检查吧。” 罗家娘子就迷迷糊糊的跟着周满进屋去检查,摸了脉,周满便一边问她孕期中的事,一边伸手给她摸胎位。 检查完以后周满便道:“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个房间住下吧。” 罗家娘子立即道:“大夫,我肚子大,我男人又伤了腿,所以照顾不了他,我今天就来看看他,一会儿就要走了的。” 她掏出一个钱袋子,想给周满,又怕她嫌弃,只能小心翼翼的伸过去道:“我都听我家叔叔说了,您这里免药费,但也不能让大夫白忙活一场……” 周满看到这个钱袋子,脑海中便劈过一道闪电——红包! 她有些好笑,将钱袋子推了回去,道:“我并不是白忙活,我拿了朝廷的俸禄了,你要感谢,便在心里谢谢朝廷和陛下吧,要是能宣传一下我们医署,让更多有病的人来医署看病就更好了。” 罗家娘子不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还想推让一下,周满已经转开话题道:“我要是没算错,以你的脉象和怀孕日子来看,你这两天可能就生产了,与其此时冒险回家,不如留在医署里生产。” 罗家娘子一呆,“我,我要生了?” 周满颔首,“情绪激动,劳累都有可能导致提早生产,不过你这也不算早产,九个月零十八天了,这时候生产也是正常的,所以留下吧。” 可这里她不熟,要生产了,她更想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 见她有些焦躁,周满就轻声安抚她道:“你夫君不就在这里吗,我看今天送你来的人中也有好几个妇人,你留下一个相熟的照顾你,等生产那天我可以给你接生,还有稳婆,比你在家里生产要安全得多。” 罗家娘子:“这个……” 周满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道:“接生不要钱,住宿也不要钱,你只需负责自己的吃喝就可以。” 罗家娘子就沉默了,她出去和人商量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 周满立即就让人把北海县的稳婆都请来,关在一个屋子里开小会,“诸位和我也不陌生了,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的说。” 罗江县城里的稳婆并不多,统共就五个,东家请完西家请,生意还不错,偶尔还走乡下去接生意。 而稳婆除了接生外,还会给人摸胎位,甚至养胎的法子以及生产后遇到的一些问题她们也都会处理。 当然,正确与否不说,反正最后大家看到的效果是正面的。 虽然世人不承认,但周满就是觉得稳婆相当于半个医者,在某些方面的经验他们不比大夫差,处理的方法也在大夫之上。 所以周满大量接诊女性病患时便请这些稳婆来见过,教她们一些带下病的处理方法,以及从她们这里了解北海县的生育和女性健康状况。 她们知道的可比官府还要全面。 周满道:“生产时,手法,针法,药剂都有用,特别是生产的手法,我知道诸位都有自己看家的本事,我也不要你们的,我就想把自己知道的一些接生技巧教以你们,将来说不定能用得上……“ 一句话,我免费给你们培训,你们要不要学? 稳婆们当然想学了,于是医署就有了稳婆,免费的! 毕竟,学得怎么样还是要实践的,医署里的产妇就是给她们实践的。 周满带着五个稳婆去见罗家娘子,和她道:“看,这是我们医署合作的稳婆,都是北海县里知名的稳婆,你可以放心了吧?” 罗家娘子只觉得周满过于热情了,老话不是说了吗,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 周满已经侧身让到一旁,“我让她们来给你摸一摸胎位,来,放轻松。” 罗家娘子一点儿也不轻松,她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问:“大夫,我,我是不是怀相不好?” 周满安抚她,“别怕,这么多稳婆在呢。” 更担心了好不好? 五个稳婆都摸了摸她的肚子,又问了一些问题,然后就到院子里说话。 罗家娘子心怦怦跳,连忙看向旁边陪着她的妇人,“婶子……” “我这就去看看……”她立即溜出去偷听。 周满问她们,“摸出来了吗?” 五个稳婆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胎位有些不对,歪了,但问题不大,生产时可以调整调整。” 另一个却皱眉道:“我摸着,那胎倒有点儿像双胎。” 她一出口,另外四个立即不敢说话了,她算是北海县最厉害的稳婆,没有之一。 别看她只有四十岁,但她接生的孩子可不少,而且很少出事,是北海县最好的稳婆,宋家、赵家,还有以前的县令家,甚至青州都有大户人家来请她。 周满扫了其他人一眼,微微颔首,确定了她的定论,“不错,是双胎。” 第3086章 正胎位 稳婆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互相看了一眼,“这……要是双胎的话,那可就危险多了。” 周满看向最厉害的王稳婆,“您看呢?” 王稳婆也觉得危险,“孩子更危险些,我看她的肚子虽然大,但以双胎来说,并不大,只要胎位正,力气也够,应该能平安生下来,但这样的孩子生下来只怕不好养活。” “一般新生的孩子都不好养活了,更不要说双胎了。” 周满点头,问道:“正胎位你们有什么好办法?” “这个,只能生产的时候正了,她都这个月份了,不好正啊。” “是啊,动作大一些,万一催得她提早生产怎么办?” 周满便道:“我有三个可以正胎位的方法,一个身法,一个手法,一个针法,你们要学吗?还有,你们有几人能摸出双胎来?” 大家面面相觑,最后也只有王稳婆摸出来而已。 周满便道:“那就先教你们摸胎吧。” 她道:“你们不会诊脉,但其实有经验的稳婆靠手法也是能摸出胎数来的。” 除了王稳婆外,其他稳婆皆是眼睛一亮,隐隐有些兴奋起来。 王稳婆垂下眼眸没说话,但她也很快扬起笑脸,“我也只是隐约摸出来,不一定作准的。” 周满便对她笑了笑道:“那这次就巩固一下。” 罗婶子缩回去,跑进屋里告诉罗家娘子,“大夫和稳婆们说你怀的是双胎!” 她瞪大眼,“啥?” “还说胎位有点儿不正,要给你正胎位。” 罗家娘子有点儿着急,“怎么是双胎,我家从没人生过双胎啊,婶子,我,我不会死吧?” “不会不会,你别自个吓自个,才那位女大夫说了,不是多严重,你能平安生产,就是孩子可能不好养活。”罗婶子说到这里一顿,压低了声音道:“你家没有生过双胎,但你家婆婆有啊。” 罗家娘子呆住,“我婆婆生过双胎?” “生了呀,还是大郎之前生的呢,就是不好养,有一个才出生三天就没了,另一个养到半岁也没了,在你家大郎之前,你公公婆婆生养了四个孩子呢,就是都没养大。” 罗家娘子想到自己早年夭折的两个孩子,没说话。 罗婶子见她低头,便低声劝慰道:“你也别着急,你已经有儿有女,这一对就是站不住也没啥,最重要的是自己得活着。” 她直白的道:“大郎现在摔伤了腿,你要是再出事,家里那三个孩子依靠谁去?就是为了三个孩子你也不能出事啊,所以你安下心来,就在这儿生!” 罗家娘子摸着肚子没说话。 罗婶子继续道:“三郎都打听过了,医署的这位大人可是京城来的太医,以前给皇帝皇后看病的,老厉害了,你在这儿生产肯定能保命,而且还不花钱。” 她叹息道:“可真是赶上了好时候,这要是在村里生,生双胎还真危险,村里又偏僻,还真不好请大夫……” 罗家娘子终于缓过神来,红着眼眶道:“我知道,就是一下子心里不好受,这可是我十月怀胎揣着的,一下就说要没了……” 周满带着人进来时,罗家娘子正低头抹眼泪。 周满连忙问:“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上不舒服?” 罗家娘子摇头,“没有,大夫,不,大人,我都听说了,我知道好歹,我就在这里生孩子,不走了,以后就麻烦您了。” 周满怔了一下,点头,不过总觉得怪怪的,“那……你哭什么?” 罗家娘子就抱着肚子道:“我舍不得啊……” 一语落,她眼泪就哗啦啦的流,“大人,我先前就夭折过两个孩子,您说这俩孩子是不是前头那两个投胎转世的?怎么我就总是养不住他们呢?” 周满:“……还没生呢,你怎么就知道养不住?” 罗家娘子眼睛通红的道:“不是您说的养不住吗?” 周满立即否认:“没有,我没有说过!” 她一脸严肃的道:“虽然双胎的孩子不好养,但也仅仅是不好养而已,还没生呢,还没看过孩子的身体状况呢,怎么就能说他们养不住呢?” 罗家娘子看向罗婶子。 罗婶子立即打脸道:“哎哟,那是我说的不清楚,侄媳妇,你别往心里去,还是先养好身子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到时候我们好好养,肯定能养得住的。” 但她觉得不容易。 周满见她情绪慢慢安稳下来,这才让五人上前看她摸胎。 周满便一点一点的指点她们如何摸出这是双胎,“其实最好还是配以脉象来看,那才是最准的。” 但稳婆们不会听脉啊。 虽然手指搭在手上都能听到咚咚的脉搏跳动声,但要学会分辨,那可真是太难了。 周满也知道很难学,就算是常年诊脉的大夫也少有能诊出双胎来的,所以周满就不勉强她们了。 教了小半天,西饼过来找她,“娘子,前面来了几个女病人,她们不愿意让田大夫们看。” 周满便对几人点点头,“你们再琢磨琢磨,我一会儿过来教你们正胎位。” 周满到前院去看,来求医的女子正站在廊下张望,看到她便松了一口气。 周满进了诊房,招手让她们进来。 正胎位并不容易,但其实也不难,用周满的话说是,“孩子在肚子里是动的,他一踢一踹一翻身,人就颠倒了个儿,但月份越大越难正胎位,这是因为胎儿大了,他在里面活动不开,要是没有章法的乱动,很容易被脐带绕到脖子,所以正胎位,尤其是月份大时正胎位要尤其的小心。” 周满指点着罗家娘子变换姿势,轻轻地在她肚子上按摩,许久,肚子里的孩子似乎醒了,也有了兴致和她玩耍,便踢了一下肚子…… 周满费了老大的劲儿终于让胎位挪动了一点儿,稳婆们立即上前摸,半晌后眼睛发亮,“正了不少,虽然没有正对宫口,但这是双胎,也情有可原。” “这样子生产就容易多了。” 罗家娘子听着她们的话也松了一口气。 第3087章 母子平安 周满回县衙时是高兴的,有了稳婆,以后再有产妇便可以直接叫她们过来了,至少在她们学成之前还是免费的; 稳婆们离开回家时也是高兴的,能够白学到这么多本事自然高兴了,以后她们再走门串户时更有底气不说,还能稍稍看些生产前后的病症。 周满觉得罗家娘子应该还有几天才会生产,但不知是不是这两天受了惊吓,又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凌晨时,小寇就跑到县衙后院敲门,着急的对门房道:“医署里罗家娘子发动了。” 周满听到动静,连忙起身要出门。 郑氏也被惊动了,连忙出来看,“你自己都怀有身孕,这时候过去,可别累着了。” 白善也穿戴好了,随手接过五月手里的披风将周满裹上,道:“母亲放心,我陪着她过去。” 小钱氏赶过来,问道:“要不要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郑氏连连点头,看向周满。 “不必了,”周满道:“他们肯定叫稳婆去了,那边还有韦大夫,人够了,大嫂,你和母亲快去休息吧,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呢,别受凉。” 白善拥着周满往医署去,大吉很干脆的给他们套了车,直接驾车过去,速度更快,也免得他们冒着寒风走来走去。 到了医署,后院已经热闹起来。 这可是在医署第一个生产的产妇,邵婆子正在厨房里烧热水,韦大夫守在产房外,正让人准备各种东西。 连胡母都出来了,正在屋里陪着产妇呢。 周满一进去,便见罗婶子和胡母守在床前,罗家娘子躺在床上一脸难受的样子。 周满上前看了看,颔首道:“是要生产了,去叫稳婆们了吗?” 韦大夫在外面道:“胡大郎他们去叫了。” 医署里住的人不少,所以人手充足。 周满应了一声,摸了摸罗家娘子的脉后和她道:“很好,别怕,现在一切顺利,让她坐高些……” 周满指点着罗婶子扶着罗家娘子躺好,五个稳婆也很快赶到。 王稳婆技术最好,经验也多,当即便道:“还得再等等,你别怕,又不是第一次生产了,放松了宫口会开得更快的。” 罗家娘子强笑道:“我虽生过不少孩子,但是第一次生双胎啊。” 周满安抚她,“别怕,双胎的孩子还比较小呢,我摸了摸胎位没多大变化,一会儿我还能给你按一按缓解疼痛……” 周满给五人使了一个眼色,让她们一会儿看着点儿。 稳婆们接收到眼色,点头表示明白。 周满按压着她身上的穴位,很快缓解了她的疼痛,同时也让她渐渐放松下来。 稳婆们一看,立即大赞罗家娘子,“对,就是这样,先放轻松。” 罗家娘子听着,更有信心,也更加放松…… 五个稳婆,又有周满在,产妇也不是第一次生产,即便她是双胎,胎位略微倾斜,也很快顺利的生下孩子来。 第一个孩子一出生,一个稳婆便接过孩子,立即掏了一下她的嘴巴,又倒立着拍了拍,确定她哭出声来,是活着的以后就拿去清洗,包了以后交给周满。 周满检查了一下孩子,是很小,好在看着还算有力。 她弟弟也很快生出来,看上去比她小一些,周满检查一番便放在一旁,思索起来。 韦大夫特别想看一看孩子,双胎的孩子一向难养活。 稳婆多,处理的速度也快,很快就把产妇收拾好,王稳婆见产妇闭了一下眼睛又很快睁开,便笑道:“怎么样,还有精神吧?有我们五个在,又有周大人在,你怕什么?” 罗家娘子强笑一声,问道:“孩子怎么样了?” 王稳婆就看向周满。 周满和一个稳婆将孩子抱给她看,道:“一个女孩,一个男孩,女孩是姐姐。” 她道:“因为是双胎,都有些体弱,不过现在看着问题不大,你先休息,天亮以后看能不能出奶,先喂养看看,不行我给你开药,你吃了以后再喂他们,他们也相当于吃了药了。” 两个孩子都放在母亲身边让她看,罗家娘子大松一口气。 白善和韦大夫一起坐在外面发呆,看到周满出来,他比韦大夫还快的起身迎上去,“怎么样?” 周满道:“母子平安。” 白善便忍不住笑起来,伸手握住她的,“那就好,你有没有受到惊吓?” 他小声道:“我刚才听韦大夫说,孕妇最好不要看别人生产。” “以免害怕吗?”周满道:“放心,我不会怕的。” 她连剖腹取子都干过,还怕什么呢? 白善一想也是,于是呼出最后一口气,扶着她道:“那要回去了吗?” 周满看了眼天色,觉得回去后还能睡上一个时辰,于是点头。她转头和五个稳婆道:“你们自己再琢磨琢磨我刚才用的手法,有不解之处可以互相讨论讨论,还不解的再来问我。” 又对韦大夫道:“我们先走了,医署这边就有劳韦大夫了。” 然后让罗婶子有事找韦大夫。 韦大夫几次欲言又止,但白善一直扶着周满,他几次都开不了口,只能看着他们离开。 一直到第二天他才有机会问,“大人,不知双胎的情况如何?” 周满道:“有些弱,所以要看这几天的情况,要是吃得好长得好,说不定就能补全胎中的不足。” 新生儿才出生的这段时间是生长最快速的,也是最易补足营养的。 所以周满对母乳很看重,见韦大夫感兴趣,她干脆带他去看产妇,让他给罗家娘子把脉。 韦大夫看不出什么来,刚生产的产妇不都是这个脉象吗? 有些气虚体弱是正常的。 周满则是问罗家娘子,“有奶水了吗?” 罗家娘子道:“有感觉了,就是还没出来,孩子刚吸了一下,没吸出来。” 其实她也有些着急。 周满见她紧张便安抚她道:“别紧张,我已经让人给你熬催奶汤了,一会儿你喝一点儿,放心,会出奶的,你都生了好几个孩子了,还能没奶吗?” 罗家娘子一想也是,便也放松下来。 第3088章 憋着 第3088章憋着 小钱氏上街买了鱼,加了些周满送回来的药包熬了汤,和郑氏一起送到了医署。 因为周满怀着身孕,所以俩人此时对孩子都很感兴趣,更何况这还是双胎。 小钱氏仔细的看了看床上的孩子,感叹道:“可真小啊。” 郑氏也点头,不敢过于打扰产妇,和小钱氏退了出来。她不太有经验,所以看着周满的小肚子,不免忧心,“你说满宝的肚子是不是太小了?” 小钱氏却很有经验的道:“不小了,第一胎都不太大,我看着正合适。” 郑氏就放心了,看了一圈医署,忍不住问道:“这医署收了这么多稳婆,以后岂不是有很多产妇来此生产?” 周满道:“希望吧,不过她们是来学习的,我其实就是想让更多的人过来学习孕期和养育孩子的知识,之后再想留住稳婆,那就得花钱了。” 不过他们大夫也会接生就是了,就是怕产妇们不太愿意让医署的大夫接生。 毕竟不是每个医署都正好有女大夫的。 罗家娘子喝了汤,很快就下奶了,两个孩子用力的吸了吸就吸了出来,都吃得满头大汗。 周满见有用,便摸了摸罗家娘子的脉,给她抓了两包小小的药包,交给罗婶子道:“熬汤的时候放进去一起熬,这是下奶和强健的药包。” 罗婶子愣愣的接过,问道:“这,熬什么呢,也是鱼汤吗?” 周满道:“鸡汤和骨头汤都可以,你看产妇喜欢吃什么随便熬吧。” 罗家娘子一点儿也不挑,觉得有肉就很不错了。 只是吃一顿她就焦躁一分,她是来看丈夫的,结果自己也住下了,而且每顿还吃鱼吃肉的。 不到半个月,她就把带来的钱都吃光了。 罗家娘子想哭了,老罗就安慰她,“我已经让三郎回去拿钱了,别哭了,大人可是说了,你一哭就要没奶。” 罗家娘子只能憋回去,只是忍不住抽泣,“婆婆要是知道我把钱都吃了……” 老罗不在意的道:“也不是你一个人吃的,我在这儿不得吃?而且三郎和婶子在这里照顾我们,不能让人出了工,还让人自掏腰包吃饭不是?” 罗家娘子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要不我们回家养着吧?” 老罗却不想回去,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垂下眼眸道:“再等等,大人说我的骨头在长了,最近还得用药。而且孩子也得再养一养,等回去,你还能这么养吗?” 罗家娘子就扭头看向旁边的一双儿女,只是半个月,两个孩子已经大变样,不仅长大了不少,眉眼也开了一点儿,精气神也好了,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双胎,倒像是足月出生的单胎了。 她就是母亲,感触最深,或许是因为吃得好,或许是因为医署给开的药包,她的奶很好,量也足,两个孩子吃得多,也就越长越好了,也比前头的孩子好带。 罗家娘子便没说话了,同意了夫君说的再住一段时间。 结果回去的罗三郎没带来钱,第二天倒是带了一帮人过来,她的公婆也来了。 大吉看到医署里涌进这么多无关人员,不由站在了周满身侧。 罗婆婆已经打定主意今天无论如何要把俩人接回去,所以一脸凶悍的看向周满……身边的田大夫三个。 她直接冲着他们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他们抬手就要拍大腿,站在边上的周满突然道:“你对错人了,我才是署令,他们是我手下。” 罗婆婆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下不去,上不来…… 她调整了一下,手一动就要拍下去,周满突然重重的叹息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是来接他们出医署的是不是?” 罗婆婆憋屈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手抹了一下眼睛就要哭,周满已经点头叹息道:“那就接回去吧,不过有几句话要叮嘱你们。” 罗婆婆的哭声也给憋住了,半晌出不来。 周满看向罗婆婆身后的村里人,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后定在一个老头身上,道:“罗大郎的腿是骨头断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百日内他不能干用到腿的活儿,要少走动,一个月内,绝对不能动腿。” 她道:“动了,骨头歪了,瘸了是轻的,站不起来是中度的,里头的骨头要是转而坏死,那就是要人命了。希望你们能记住,还有就是,我会给你们开些膏药回去,这段时间他也学会了怎么上药,回去自己上药就好。有条件的话,半个月来复诊一次,没条件,一个月也要来复诊一次,你家是下户,不要钱。” 又道:“至于罗娘子,两个孩子因为是双胎,所以有些体弱,回去后要保证奶水充足,我会给她开些强健的药包,和鱼鸡猪等肉一起炖了可以强健孩子,减少生病夭折的概率。” 周满挥手道:“行了,去结算一下钱便走吧。” 罗婆婆终于找到话说了,喊道:“不是说不要钱吗?” 周满身后的西饼就道:“药和诊金是不要,但你们花用厨房的油盐酱醋和木柴不得要钱?放心,我们都是按天算的,花不了几个钱,不想付钱也简单,去外头买了柴米油盐补回来就行。” 罗婆婆立即不说话了。 周满则对其他村里人道:“医署也给人接生孩子,你们家里以后有人要生产,也可以送到医署来,目前下户和中户都不要钱。” 有人便问,“那以后呢?” 周满道:“看情况吧,你们来前问一声,要是收钱我们会告诉你们的。” 罗家娘子满脸可惜的抱着孩子出来了,周满对她微微颔首,道:“这半个月教你的都记住了吧?” 罗家娘子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大人放心,我会好好养着孩子的。” 周满便满意的点头,虽然才教了一个人,但既然开了头,那第二个还会远吗? 罗家是赶着牛车来接人的,村民们把罗大郎给抬到车上,罗家娘子和罗婶子抱着孩子也能坐在车上,倒也不累。 出了医署,立即有人问罗婆婆,“去了多少钱?” ? ?下午七点见 ? ???? () 第3089章 神仙 罗婆婆一脸郁闷道:“六十文。” “哎哟,住了半个月才花了这么点钱啊?” “少说风凉话,之前拿了五百文过来不是钱呀?” “那不是买米买肉的钱吗?”一个村民道:“要我说还是你们运气好,碰上医署,又碰上好官儿了,你们看看隔壁村的金二郎家,也是从山上摔下来,结果到药铺里花了三吊钱,最后实在治不下去了,抬回来熬了半年去了,现在孤儿寡母的又欠着外债,那日子……” “就是,你家虽说花了五百多文,那还是算上了你儿媳妇生孩子的钱呢,瞧这俩孩子,养得多好,以后我家生孩子我也送来医署,对了,大郎家的,刚那位大人说教你什么了?” 罗家娘子便道:“教我怎么养孩子。” 她道:“周大人说了,孩子要是哭,不是热了冷了就是饿了,不然就是拉了。” 众人大笑起来,“这事儿谁不知道?” “可周大人还说了,要是这些都不是,那就说明孩子是不舒服……” 这半个月来,周满只要有空就教她怎么养孩子,以及怎么恢复自己的身体,妇人身上出现什么病症要怎么治疗。 不找大夫,她们也可以自己在乡下找一些药草熬了水沐浴,说是也有祛邪止痒的功效。 当然,这种话不能在当下说出来,男人这么多呢,回去的时候他们女人说悄悄话时再说。 对了,罗婶子也跟着学了好多,她记得她婆婆身上也有许多毛病,正好,回去和她说一说。 俩人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 罗家娘子回到村里,村里立即热闹了起来,大人孩子都跑出来凑热闹。 大冬天的都没事做,这时候住医署可是一件稀罕事,不管是摔断腿治伤不要钱,还是罗家娘子跑去县城医署里生孩子,还是生的双胎,那都是稀奇事。 男人们都围着罗大郎看,女人们则挤在另一间房里看罗家娘子和孩子,“你这两个孩子长得真好,我听人说,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很小,你在医署里天天吃药喂孩子才养活的?” “那医署什么样啊?一直听人说那门那么高,院子那么大,真的治病不要钱?” “是不要钱。” “在医署生孩子是怎么样的?和在家里生孩子一样吗?” 这个罗家娘子不太有发言权,因为生孩子的虽然是她,但当时她心神都在生产上,对周遭的事根本不留心,生完也差不多忘光了,于是罗婶子成了最受欢迎的人。 女人们听得津津有味,“那官还真是女的呀?” “可不嘛?那是京城来的太医,听说还是啥编,特厉害,那官品比我们县太爷都高。” “真的假的?不是说县太爷和那医署的女官是一家夫妻吗?” “是一家夫妻,但周大人的官就是比县太爷的大,这还是他们家的丫头说的呢?” “可真稀奇,女人当官本来就够稀奇了,她的官竟然比夫君的还大……” “可不是,但周大人的确也懂得很多,心也善,我出去买菜的时候路过茶馆,听里面的人说,周大人呀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以后还得回到天上去。” 坐在床上的罗家娘子立即道:“对对对,我也觉得周大人是神仙转世,你们不知道,她懂的可多了,婶子还记得吗,前些天小洼村那边送了一个孩子过来,肚子大,脸色发青,但活蹦乱跳的,我们看着是没毛病的,结果她一摸就说是害虫了,给孩子吃了一副药,天啊,那孩子拉出来好多虫子,住在医署里三天才走,走的时候脸色还是不好,但已经不似开始的泛青了。” “要不是神仙,她怎么一摸就知道那肚子里长了虫?”罗家娘子道:“连一起看病的田大夫他们都看不出来呢。” “那是什么神仙啊,回头我们也拜拜。” 罗家娘子不知道。 罗婶子想了想,不太确定的道:“我听茶馆里的人说,好像是啥太白……” “太白金星!”一个妇人立即拍掌道:“我知道啊,上次去寺庙里拜的时候看到了,是一个顶漂亮的女仙!” “……太白金星是玉帝座下的神仙吧?不应该在道观里吗?我记得是个老头。” “哎哟,我还能记错,当时大师说的那雕像就是太白女仙,解厄和管疾病的,拜了可以没病没灾。” “明明该是道观里的神仙……” 俩人就吵起来,立即有人打圆场,“哎呀别吵,别管是哪家的,转世的神仙就在我们仙,与其去拜塑像,还不如去拜本尊呢。” “有道理呀。” “可县城也太远了,一去一回得一天呢。” “有神仙拜你都嫌麻烦,心这么不诚,她怎么可能保佑你?” “是啊,是啊,我不嫌麻烦,等过段时间我就去拜。” 周满本意是让罗家娘子和罗婶子替她宣传一下医署,以及帮忙普及妇人的一些常见疾病的治疗方法,没想到罗家娘子还没来得及提,大家的话题就扯到了神仙上。 于是过了没几天,周满到医署上衙时就正好遇见一个妇人带着俩孩子,手中挎着篮子,到了医署门口后就领着孩子跪下…… 周满一惊,下车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白二郎也惊呆了,连忙要将她塞回车里去,害怕会起什么冲突。 “等会儿,等会儿,让人去问问。” “你先上车再让人去问,你现在可是双身子,要小心些。” 明达就探出头来问,“怎么了?” 最后俩人还是下车了,不过没上前,而是站在一旁看,九兰就和一个长得可亲的宫女上前去问话。 但见妇人从篮子里取出香,点燃后拜了拜就找了个砖头缝儿插进去,然后就双手合什念念有词起来。 上前的九兰见她这么虔诚,不好打搅她,只能等她拜完了才问,“嫂子,你这是干什么呢?” 妇人抬头看了一眼九兰,把两个孩子拉起来后道:“拜神仙呢,小娘子,你们从这儿走过的时候可要注意了,别把我的香给踩灭了,这是给神仙吃的。” 九兰瞪眼,宫女不由问,“想问嫂子拜的是哪路神仙?” 第3090章 摸底 妇人道:“我来拜太白神仙的,不是说医署的大人是太白转世吗?” 周满就扭头看向白二郎,“谁传的?你写的书我还没看过呢,你把我写成啥样了?” 白二郎:“白善看过稿子了呀,他没给你看吗?那是他的锅吧,书都印出来售卖了,我还把稿子送回京城去了……” 周满:“为什么我全都不知?” 明达:“因为你忙?” 白二郎一脸严肃的道:“因为白善故意为之,他在糊弄你!” 他强调道:“从龙池码头回来我就把稿子给他看了!他说写得极好!” 周满:“这话一听就是假的。” 她扭头对大吉道:“一会儿你去书铺里买一本回来我看看。” 大吉笑着应下。 她这才上前去,打量了一下妇人和她身旁的两个孩子,见他们脸色没毛病,便笑着问,“我便是医署的署令,你们来这是求什么的?” 妇人一听,激动的看着周满道:“求无灾无病,健康平安,请神仙大人赐福。” 说罢,立即拉着两个孩子要跪下。 周满立即让九兰将人拉住,然后指了医署的大门道:“我现在只是个凡人,不能给你赐福,不过这是医署,便是给人治病的,我现在不能保佑你无病无灾,只能让你大病变小病,小病变没病,或者是教你等预防疾病,怎么样,进去坐坐吗?” 医署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也是官衙,她不敢进。 周满极力邀请她,“走吧,走吧,我们可以聊聊天啊,这两个是你……孙子?” “对,是我孙子,大人看他们健不健康?” 周满摸了摸他们的小手,觉得热乎乎的,颔首道:“不错,走,我们进去。” 今天医署里没病人,田大夫他们的任务就是做成药,周满便和明达白二郎坐在前堂里和妇人说话。 她还让人从厨房里拿了些小点心上来给两个孩子吃。 妇人没想到还能得到这样的招待,连忙道:“该是我们给您供奉才对。” 周满笑道:“我现在与你们一样是凡人,不需要供奉,所以你就是烧了香,我也吃不着,以后别在这上面破费了。” 她很好奇,“外头说我是太白,你们就信了?也不怕是骗人的?” “可他们都说的真真的,不像是假的,”妇人也有些犹豫,小心的问道:“大人,这是真的吧?” 周满摊手,“我也不知道啊,我又没有前世的记忆,我哪儿知道我是不是神仙转世?我连这世上有没有神仙都不确定呢。” 妇人立即激动的拍着大腿道:“那就是了,一定是了!” 神仙怎么会说自己是神仙呢? 越说不是的越是啊! 白二郎一口茶喷出来,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周满和明达静静地看着他。 白二郎挥手,连着咳了好几下,干脆起身走出去,不与她们在一处了。 周满其实就是想知道,神仙之说到底能不能宣传医署,宣传她的医术,要是不能,及时止损,换一个法子上。 她打算明年开始在青州境内试着种痘,便从北海县开始。 但妇人不知道这么多,她就听说拜太白可以无病无灾,而医署里的周署令是太白转世。 周满惋惜的转开话题,谈起天气来,“天越来越冷,要小心受寒呀。” 然后教他们平常受寒后怎样驱寒,顺便还给两个孩子看了一下要换的乳牙…… 妇人慢慢放松下来,离开时是笑容满面的。 白二郎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啧啧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邪教呢,也太过热情了。” 周满不理他,冲大吉伸手。 大吉就拿出一本书给她,他才从书铺里买的,“掌柜的说书很好卖,近日县学的学生只要休沐就来买书,还有人私下抄录售卖呢。” 白二郎便骄傲道:“怎么样,我写得好吧?” 周满打开看,开头便是天上风云变幻,众神仙感觉到凡间运势改变,万民祈祷天下安定的意念强烈,各座神庙都有供奉,于是有神仙决定下凡渡劫,渡众生,也渡自己。 其中以文曲星和太白星最为耀目。 周满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忘记了身旁的明达。 明达也不在意,本来他们就想着今天病人可能不多,所以才过来医署玩的,他们对这也熟悉,并不用周满特别招待。 周满很快看到了下凡转世投胎的太白,忍不住眨了眨眼,往后面快速的翻了翻后啪的一下合起来,大叫一声,“白二郎!” 白二立即道:“我是遵照陛下的意思写的。” 他道:“既不能明说是你,但又能让人看完了书便可以推测出是你,那不就是不写你的名字家世,但要写你的事迹吗?我觉得我安排得挺好的,你看,书上的村民和人物都是我杜撰的,却又带了我们七里村的特色,后面还写了太白治病救人,医治天花之事,消息灵通的读书人一看便知是写的你,但又不直接点明写的是你!” 周满涨红了脸,“你说我把文曲星一脚踹河里,俩人反目成仇,我什么时候踹过他了?” 白二郎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道:“你踹的还少啊,你不仅踹过白善,你还踹过我呢,以前下河捞鱼,你与我们抢鱼时就踹过。” 周满歪头,“那是踹吗?那是失手,你不也推过我吗?” 白二郎挥手道:“这上面的人叫周太白,又不是叫周满,并不是你,你介意什么?” 这就很无赖了,他自己都说了,消息灵通的人都能知道这是她,这不是害她风评吗? 里面的周太白好凶! 明达则好奇的问,“可这书才出来不久,便是茶馆有说书,怎么就能明确点出满宝是书中的太白了?” 周满:“对啊,怎么就认定我是太白了?” 白二郎的目光就来回的移动,在俩人的瞪视下,他便只能道:“我让说书先生点明的。” 周满:“你也不怕弄巧成拙?” 白二郎:“不会的,这不是京城,这儿的人想的不多。” 他叹气道:“他们脑子里想的太少了,我要是不点明,恐怕这一二年内都不会有人知道周太白就是你,你还想明年用这个名声打底种痘苗呢?想都不要想。” 第3091章 不一样 第3091章不一样 相对于北海县百姓的质朴,京城的人就要机灵很多了,也忍不住想得更多一点儿。 白二郎的新书才印出来,大家看了没多久便猜出书中的太白是周满,文曲是白善。 连国子监的学生都悄悄的去买了书来看。 “真的假的,这书写的真是周大人和白大人?” “那还有假,你往后看就知道了,上头有治疗天花的事迹,还详细写了种痘之法,这不就是周大人做出来的吗?” “可这是个乱世,上面可是写了,太白和文曲重逢是在战场上,连天花也发以战场。” “嗨,什么是话本?那就是杜撰出来的故事,半真半假,假以传说,皮肉改了,筋骨却没改,看那书上所写,战场上救人和天花救人的事是不是真的?” “那书中写的太白和文曲从小就不睦也是真的了?” “这个……同门师姐弟,又是夫妻,倒不至于吧?” “不然,不然,白驸马还是他们的师弟呢,不也写他们的坏?” “话说白驸马为何要写这本书?” “我觉着写得挺好的,虽没有向铭学传记的忍辱负重,却也看得人荡气回肠。” “我没说写的不好,我只是好奇,他怎会假以神仙之说来写白大人和周大人?” “谁知道呢,虽说这本书对两位大人之间的关系描写得很奇怪,但还是褒扬居多,不算坏事吧?” 国子监的学生是百思不得其解,宫中的皇帝则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却一边看一边吐槽,“驸马这是心中嫉妒,所以才把他们幼时写得这么怪的?” 古忠给皇帝倒茶,笑道:“驸马爷心宽,看着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有内侍进来报,“陛下,小唐大人和太子殿下到了。” 皇帝便让他们进来。 太子前两天刚从江南回京,此次他南下处理了不少人,这两日已经汇报了不少,今天不过是来说些小事。 小事就是,“白善回禀,现在北海县储存的官盐已经有江南往中原和北地一年输送的官盐数量的三分之一。” 皇帝道:“还是不够多呀。” 太子颔首,“但北海县还在晒盐,据儿臣所知,青州和莱州棣州两州合作,他们会派人去教授他们晒盐法,现在开出盐田,明年入夏后便能产出大量的海盐,到那时候,就算是江南一带的官盐全断了,我们也能控制住局势。” 皇帝若有所思,“若是如此,仅靠青州莱州几个临海的州县便能代替江南,那大晋的盐政和盐税完全可以重新开始。” 太子也是这么想的,江南在盐税上是从根子上坏的,既然青州一带可以代替江南的官盐,那他们在这方面完全不必要再受制于江南。 唐知鹤拢手在一旁听他们父子两个谈论怎样重订盐政,目光便有些百无聊赖的左转右转,一不小心就和古忠的目光对上了。 唐知鹤微微一笑,正要垂下眼眸老实站着,就见古忠的目光一转,扫过皇帝的桌案后垂下眼眸,避开了他的目光。 唐知鹤一愣,若有所思起来。 皇帝和太子已经谈完,喝了一口茶后看向唐知鹤,“此次从江南押解回来的犯人,大理寺和刑部审理的怎么样了?” 唐知鹤虽然是京兆府的少尹,但因为业务能力,江南的案子他又参与了调查,因此就被借调去帮忙了,算是审理的主判官之一。 他立即回神,躬身道:“证据等都已复核,收押的嫌犯也全都无异议,依臣看,可以定罪了。” 皇帝就问道:“依卿看,该怎么定?” 唐知鹤面无表情的道:“按照律法来定。” 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该抄家的抄家,反正没谁是无辜的,死了也不足惜。 皇帝微微挑眉,浅浅一笑道:“既如此,此事就全权交由你和大理寺刑部来处理吧。” 这是一件很得罪的人事,不过唐知鹤想了想还是应了下来。 皇帝很满意,看见桌子上放的书,他拿起来翻了翻,问俩人,“驸马的新书你们看了吗?” 大晋的驸马很多,跟皇帝同辈的,跟太子同辈的,但会写书的驸马,还能被他们看到的却只有一个。 太子没说话,他刚回来,忙得很,哪有空休闲娱乐?所以没看。 倒是消息灵通的唐知鹤摸了摸鼻子后躬身行礼道:“臣看了一些。” 他顿了顿后闭着眼睛夸道:“写得不错。” 皇帝挥了挥手,“不必违心的夸他,朕看却比他写的《向铭学传记》和《西行记》差远了。” 唐鹤没说话。 “不过奇怪的也是太白和文曲投胎转世的那一截,朕看开头和中间都写得不错,但他怎么把太白和文曲幼时写成了仇人?”皇帝问他,“这是仇人吧?周满和白善幼时不是很要好吗?” 太子也扭头看向唐鹤。 唐鹤斟酌了许久后道:“臣倒是听说周大人和白大人幼时顽皮,孩子嘛,打打闹闹是正常的……” 他顿了顿后话锋一转道:“不过,您别看白大人年纪大,在周大人面前却是不占便宜的,从名分上便可看出来,周大人可是师姐,所以白驸马虽然年纪更长一些,却是最小的师弟……” 剩下的话唐鹤没说,但皇帝和太子都听明白了,所以白诚在他们三个里是最受欺负的,所以写书时,写到小时候就不免带出来一些。 唐鹤笑道:“据臣所知,他们小时候的关系倒也没那么坏的,毕竟是同门师姐弟,一同读书,吵吵闹闹是正常的,相互扶持也是真的。” 皇帝便点头,感叹道:“这就和一家子兄弟一样嘛,吵吵闹闹是正常的,但不管怎么吵闹,将来还是要相互扶持。” 说这话的同时还不忘看着太子。 太子:…… 唐鹤也愣了一下,没想到皇帝能把话题扯到太子身上,一时也沉默了,低下头去不敢再插嘴。 等从殿内出去,唐鹤便长出一口气,觉得在皇帝跟前办差真是要人命,也不知道他爹这么多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太子在他身后出来,他立即让到一旁。 太子停下脚步看他,问道:“周满和白善幼时关系不好?” 那为什么还能成夫妻? 唐鹤斟酌的道:“殿下,臣也是听杨和书说的,毕竟他才是罗江县县令,不过那时候周满和白善都只有几岁,孩子嘛,打打闹闹才是正常的。” 人家才几岁,你和恭王都几岁了,能跟人家比吗? 太子对他的这个回答很满意,也觉得他皇帝爹无理取闹,他们吵闹的时候才多大,他和恭王几个兄弟吵闹时都多大了? 而且人家十来岁能同生共死,他和恭王能同生共死吗? 他和他们完全是你死我活,所以周满白善能成夫妻,他们……哼! ? ?今天上午去打了第二针,回来后就不太精神,所以一直没码字,我也不确定今晚能不能更上,先请假吧,看情况明天补上还是过两天补上 ? ???? () 第3092章 忧君忧 江南官场和士族皆被重创,刑部和大理寺一是为了不积压案件到明年,二是为了业绩,所以赶在年前将这案子审结,不少人被流放和砍头,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江南官场沉寂下来,杨和书留在江南似乎也顺利起来,清查盐税的事也做得顺利了些。 北海县的龙池码头也赶在过年前可以通航了。 周满特别好奇的跑去凑热闹,顺便把大嫂和婆婆都给带上了。 一行人就站在海边吹着冷风,愣愣的看着简陋的码头,“这,这就能通航了?” 白善合上自己的嘴巴,替崔大人找补道:“就算是只能停一艘船,那也是能通航的。” 他扭头去找崔巍,“崔大人,我说的对吧?” 崔大人却横了他一眼,有些不高兴的道:“它是没有完全建成,但也不至于就停一艘船。” 他在海上点了点道:“那里,那里,还有那两边,一共四个泊位,我们计算过,现在中体量和小体量的海船都可以停泊,至于大海船,还得再等一等。” 白善眯着眼睛看了看,不由走上码头去看。 周满抬脚就跟上,还不忘回头和明达道:“风太大了,冷,要不你就别去了。” 明达就拢了拢披风,“不觉得冷。” 于是大家就一起跟上。 已经建好的这部分码头是一路延伸到了海里,它一共有四条往前的道,此时是退潮的时候,所以海水看着不深,但浪花拍过来时依旧让没见过大海的人觉得胆战心惊。 郑氏和小钱氏就紧紧地跟着周满,但举目望向一望无际的大海时胸中又有一股豪情升起。 崔大人领着他们到最前面看,“白大人可以看一下这水深,一般中小体量的海船吃水都不深,这位置够停了。” 他指着远处正在建造的那一处道:“那里则是要停泊大海船的地方。” 他赞叹道:“龙池的确是天然的码头,我去看过莱州码头,这一处比莱州码头一点儿也不差,而且我们直接划下这么大的一片地方建设,只要大人给足我人和东西,我一定能建造出一个大码头!” 崔大人现在是雄心壮志,现在建成的部分不过是码头十分之一的部分,要是能依照他的图纸全都建设起来…… 白善也想到了,他在心里算了一下县衙的财政,觉得他应该和皇帝以及刘尚书联络一下感情了。 快要过年了,正是各地方预备和户部要明年预算的时候。 周满愣愣的看着,喃喃道:“我想明年种痘,我还想把剩下那个地方医署建起来,然后要给州医署升品了……” 这些都是要花钱的,花的还不少。 夫妻俩对视一眼,终于为国库和皇帝的钱袋子忧心起来。 除了他们之外,全国各地的水利工程,特别是黄河和长江,说不定今年也要疏通或筑堤,还有兵部等各部的花销,那肯定也不少。 周满想起了什么,惊叫一声道:“兵部要和我们太医署买药呢,花销肯定也不少。” 所以花钱的地方越来越多了,但收入…… 崔大人立即看向白善,目光紧迫,“白大人,你不会告诉我你没钱了吧?” 为这个码头他可是付出了不少,光是测量就在这儿蹲了许久,头发都被海风吹干枯了。 白善连忙道:“崔大人只管放心建造,钱的事不用您操心。” 崔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指着他们的大后方问:“那在码头后面的房屋和街道……” 白善道:“我来想办法,大人只管安心建码头就可。” 崔大人挑眉。 白善道:“不过还请大人将街道和房屋的建造图给我,我好叫人统一建设。” 崔大人蹙眉,“现在开始建?” 白善笑道:“当然不好耽误了农时,等明年开春农忙过后便可以动土。” 崔大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担心白善和他抢人。 白善则是盯着后方那一大片的空地思索起来,这么大的地方该上哪儿找人呢? 周满也在思考,地方医署该从哪里赚钱呢? 即便有一天国库和陛下太子不给钱了,太医署也应该能够依靠自己支撑起来才行啊。 夫妻俩都没了看风景的心情,垂眸苦思起来。 郑氏等人没这个烦恼,从码头上下来后他们就踩着沙滩上的沙子玩儿,可惜天冷不能脱掉鞋袜,不然光着脚踩在沙子上一定很好玩。 殷或似乎知道他们在苦恼什么,扭头和周满道:“现在你们医署在做的成药就不错,我听钱先生说,你们刚送出去的药赚回来的钱可不少,尤其是那叫青霉素的药物。” 白善就好奇的问:“账是平的吗?收支如何?” 周满道:“如果是以这几个月的收支来看,收入且在支出之上,但以全年来看,收入不抵支出,而且还有青州城的医署呢,因为田大夫他们都在北海县,所以对外的成药订单都是我们这边做的。” 收入自然也都走的北海县医署的账目。 殷或还在皱眉,白善已经看着周满的脸色问,“你想看病收钱了?” 周满又点头,却又摇头。 旁听的白二郎忍不住问,“这是收还是不收啊?不过之前没收,现在收的话,会不会被扔石头?” 白善点头,也看着周满。 “医署最主要的还是面对穷人,”周满道:“在创建之处便是属于半公益的性质,所以目的就是让本来看不起病的病人来治病,暂时还是不收费,就算将来收费,太医署也应该是根据药材来收费,比如一些药材是固定免费的,一些药材可以半免费,还有一些则是照着原价收费。” 周满挥手叹气道:“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且不知将来是什么情况呢。” 白善沉思道:“成药的收益很关键……” 他目光幽深,“就看明年秋后了。” 殷或好奇的问:“秋后什么?” 白善:“秋后粮食的收成。” 殷或不太明白这和医署有什么关系,正要再问,郑氏惊呼一声,大家立即扭头看去,就见她和小钱氏手扶着手,脚和裤腿都被冲上来的浪花给拍湿了,但小钱氏的右手还捏着一只大螃蟹,郑氏在一旁惊叫,伸着手想去帮忙抓又一脸害怕的样子。 第3093章 渔村后路 周满愣了一下立即道:“这时候的螃蟹好吃吗?” 白善已经快步跑上去,解了披风丢给丫头,连忙上前拉了俩人,“母亲,大嫂,这时候不能受寒,你们快回车上去暖脚。” 周满这才回神,连连点头,“对,不能受寒。” 白二郎的目光也从螃蟹上移开,但还是忍不住多嘴一句,“海蟹比河蟹大好多呀,今年中秋我们好似没有吃螃蟹。” 周满和明达都怀孕了,他们为了建造码头到处拉拢人才,也早忘了吃喝,要不是这会儿看见,他们哪里想得起海蟹和河蟹竟然还不一样。 殷或见他左张右望,便道:“这儿没有渔民,还是让护卫去问话吧,我们先回别院。” 白二郎的别院早就建好了,不过他们也没让工匠回京,而是拉到另一个地方去建造纸坊了。 别院距离码头不是很远,赶马车的话一刻钟左右就能到,因为现在四野空旷,所以站在码头上可以远远看见他们的别院。 而别院在高一些的地方,起伏向上,远远看着似乎是在一个半山坡上,可以眺望海面,工匠还给他们修建了观景楼,其实也不是很高,只有三层,却是这附近最高的楼,所以一览无遗。 别院建好有一个来月了,但他们没来住过,此时倒是方便了大家。 他们今天上午到的时候下人已经进去收拾和准备,白善扶着郑氏和小钱氏上车,让丫鬟将她们的鞋袜去了,拿披风将脚包上,转身则去接周满。 回到别院,周满便让西饼去熬驱寒汤,“多放点姜和红糖,辣辣的,驱寒效果特别好。” 西饼应下。 周满就去看郑氏和小钱氏,俩人已经换了衣服,脸色还是红润的,虽然后面感觉到冷,但一上马车便脱掉了湿的鞋袜包上披风,所以并没有受寒。 但俩人还是喝了一碗驱寒汤,然后就拉着周满兴致勃勃的问,“我们抓的螃蟹呢?” 就一只螃蟹,看上去是不小,但肯定都不够塞牙缝的。 白二郎让护卫们去找附近渔村的渔民问了,最后螃蟹没有,鱼倒是拎回来好几条。 护卫道:“驸马,他们都说螃蟹不好吃,远比不上这些鱼。” 白二郎不管,直接问道:“他们能捞到海蟹吗?” “这时节的海蟹一般,不过还是能捞到的。” 白二郎立即大手一挥,“那就捞!” 管它好吃不好吃呢,先吃过再说。 郑氏一听,好奇起来,“渔村离我们这里远吗?” 白善:“不是很远,母亲想要去看看吗?” 郑氏连连点头,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于是他们中午用过午食,休息了半个时辰后便往渔村那边去,只当时散散步。 渔村距离他们这里的确不是很远,走上两刻钟也就到了,只是村子里有些乱,而且有股鱼腥味儿。 郑氏看向周满和明达,见她们没多大反应便放下心来。 村长听说贵人们过来,立即赶了出来迎接。 白善对他微微颔首,问道:“近来村里有人下海吗?” “有有有,风浪小的时候大家还是会下海的。”虽然现在村子里的青壮和年青妇人大多去码头上干活儿了,但其他人也是可以出海的,不过不会走很远,倒也不会有很大的危险。 他们今天便有人下海了,网了一些鱼回来,郑氏很好奇的去看了,发现全都不认识。 小钱氏也不认识,但她看到渔民们将好几条鱼捞出来剖开肚子要做晚食,她突然心中一动,“这几条鱼可以留着做鱼子酱呀。” 她看刚才那人剖开鱼腹时里面有很多鱼籽。 周满也凑上去看,目光却落在桶里的另外两条鱼上,然后指挥着让人捞起来,“这两条鱼我没见过,我要了。” 她还在堆在一旁的渔网上拿下一个长螺,微微一笑,“这个我也要了。” 九兰立即上前付钱,村长哪里敢要?连忙道:“就几条鱼而已,大人们喜欢只管拿去,不值钱的。” 白善却执意要付钱,还多给了些,笑道:“海里的东西我们都很感兴趣,以后你们再出海,多捞些我们没见过的东西回来,只要是活的,不拘多少,只一二条也行,鱼也好,贝也罢,我们都想见识见识。” 村长看了一眼周满手里拿着的长螺,信了,立即道:“大人放心,我一会儿就告诉下去,他们再出海会留心的。” 白善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除了周满看上的两条鱼,还有小钱氏选中的好几条鱼,不知道是不是做菜好吃的人在挑选菜上也有天分,她不认识这些鱼,也从未见过,但她翻着翻着就是能决定买了。 周满特别好奇做出来的味道是怎么样的。 小钱氏看她看着生鱼都咽口水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等回去我给你做。” 周满连连点头。 明达也好奇,她想了想道:“得吃清淡点儿的。” 小钱氏颔首笑道:“好。” 白善暂时对吃的不好奇,他左右看了看渔村,满意的颔首道:“比上次我来时整洁了不少。” 村长立即道:“这都是大人的功劳。” 他道:“听大人的吩咐,我等在山坡那头开了一些地,用粪水养着地,每家每户分了一点儿拿来种菜。村里的人大多在码头干活儿拿工钱,就算不出海也能养活家里了,所以日子好过了些。” 白善问:“那将来码头建成,你们可想过继续做什么?” 他道:“打渔的本事暂时不能丢。” 村长立即应是,道:“我们不敢忘,但也听大人的吩咐多和码头上的人学习,我们最近学了一些本事,等以后码头建成,说不定有人可以去做木工或泥瓦工,对了,我们还跟人学了种地,就是可惜我们这里没地,除此外就是养猪了。” 村长说到这里特别兴奋,和白善道:“大人要不要去看我们养的猪?我家今年就养了三头,但养了才三月不到,还很小,估计要到明年秋收时才能杀。” 白善一听,立即跟着他去看猪,周满也去。 小钱氏就说她,“又脏又臭,你小时候去看村里人家养的猪,才在猪圈里看了一会儿就走,这时候过去看什么?” 周满道:“看看嘛,他们这里和我们那里不一样,他们从没养过猪。” 第3094章 灵光一闪 小钱氏便跟着去看了一眼,只一眼她便道:“果然是没养过猪的地方。” 虽然她也没养过,但村里有人家养呀,这猪一看就长得不太精神。 小钱氏就问村长,“是不爱吃吗?” “不啊,它们特别爱吃,就是吃得太多了,这不是入冬了吗,猪草也少了,所以就给他们少喂点儿。” 众人:…… 明白了,这纯粹就是饿的。 白善委婉的道:“还是应该喂饱的,这样才长得快,不然到明年秋收恐怕很难宰杀,真养上一年半就不好了,会亏本。” 村长就叹气道:“其实这猪才养没多久我们就后悔了,它太能吃了!” 他道:“能吃也就算了,我们也买了些猪肉回来,却发现一点儿也不好吃,远比不上羊肉和鸡肉,连鱼肉都比不上,有一股很不好的味道。” 周满:“怎么会,猪肉还是很好吃的,我大嫂做的肉丸子,粉蒸肉,粉蒸排骨,用的全是猪肉。” 白善清了清嗓子后小声道:“人与人之间的厨艺也是有区别的,这个道理你不应该从小便深有体会吗?” 周满想到她二嫂的手艺,身躯一震,立即认错,“那是我的错了,以偏概全,实在不好。” 村长连忙道:“村里媳妇们的手艺虽然比不上贵人们,但也不至于都差吧,小的问过外头的人,很多人都说猪肉不好吃的。” 这下连白善都好奇了,“你们是怎么做的?” 村子里今天没有人家买猪肉,白善见了立即扭头对护卫道:“回去取一块猪肉来。” 护卫就回去了,很快送来一块肉。 村长的媳妇和儿媳妇接过,很认真的做了,因为是要招待贵人,他们还多放了一点油和盐呢。 小钱氏在一旁看着,几次欲言又止。 菜盛出来,大家互相看了看,竟然都一时没下筷,虽然外表看上去都差不多,但就是不太下厨的白善他们也知道这菜做的好像不太对,但又想不起什么不对,于是一起看向小钱氏。 小钱氏道:“这肉不用煮这么久,送来的这块肉很好,可以先炒一炒的……” 她看了一圈,发现他们没有铁锅,立即道:“不炒,直接煮也可以,但切的时候最好肥瘦分开,肥的上面带一点点瘦的就好,剩下的瘦的片出来留着,先煮肥的,放上姜片,要是有花椒也可以放一些,熬出油来再放菜,煮一煮。” “瘦肉则用点滴油盐腌制一下,若是有酱就好了,腌一腌,等菜煮熟了便放下去,滚几下就熟了,这就可以出锅了。”小钱氏道:“这样味道会好很多。” 她笑道:“其实要是有大料,猪肉还可以切成大块的炖着,那样更入味和好吃。” 村长扭头去看媳妇和儿媳妇,他媳妇目瞪口呆道:“家里哪有那些东西哦?” 小钱氏便笑道:“有姜也可以的。” “没有。” 小钱氏便道:“那有花椒和酱也行的。” 花椒也没有,至于酱,他们没有小钱氏说的那种酱,他们只有鱼酱。 白善便好奇的问:“附近的人做猪肉都是这么做的吗?” 村长点头道:“对啊。” “可有些羊肉也有膻味,不放大料也难做得好吃。” 村长却不这么认为,他道:“羊肉很好吃的,我等并不觉得膻,就是清炖都很好吃,但猪肉才是有味儿,煮长了柴,煮短了味道也一般,还有一股怪味儿。” 一旁的殷或笑了一声,摇头道:“有钱的人不屑于吃猪肉,穷苦人却又不知做猪肉,倒是浪费了这一美食。” 在小钱氏之前,殷或也从不吃猪肉的。 小钱氏来了之后,他才逐渐尝到猪肉的各种菜品。 白二郎觉得这不是大问题,“既然是厨艺的问题,那将猪肉的几种作法广而告之不就好了?” 白善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吃,微微蹙眉,“的确有一股味道。” 周满一听,立即也吃了一块,她微微瞪眼,的确是不好吃,也就比二嫂做的好吃一点点,但和二嫂的不好吃又不属于同一种,似乎是食材本身带来的味道没有处理干净。 周满脑海中突然劈过一道光,问科科,“我记得我给你收录过小猪仔,还是陆续好几头,百科馆难得会主动要我多收录几头,当时是因为什么来着?” 科科:“他们要阉割。” “对!阉割!”周满当时扫了一眼,但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收录猪的积分并不是非常高,据说是因为他们那里有跟猪非常相似的牲畜,算是猪的变种,现在的猪不过是一个研究品种而已,所以给的积分很少,远比不上马牛羊的收录积分。 这会儿她终于想起来,百科馆的研究员好好的做什么要去阉割人家? 周满一边让科科搜索词条,一边盯着猪……屁股看。 很快科科就将词条调出,周满微微闭上眼睛靠在白善身上,将意识沉到百科馆内,把词条从头读到尾,在“阉割后猪肉的味道更佳,而且饲养时间大大缩短,躁动也有所减少,更好管理……”这一句上来回看了两遍。 周满刷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半拥着她,还用披风将她兜起来的白善吓了一跳,便问她,“不是累了吗?” 周满眼睛闪闪发亮,“我知道怎么去除这股味道,便是不用大料也能让猪肉好吃一些了,还可以让它长得更快。” “什么方法?” 周满手在身前一割道:“阉了它。” 众人悚然一惊,跟在明达公主身后的内侍悄悄的后退了一步,夹紧了双腿。 周满扭头问白善:“你要不要试一试?” 白善便知她刚才不是困了想睡,想了想后道:“可以,官中的庄子里便养有猪,到时候去看看,但是……” 他顿了顿问,“你会阉割猪吗?而且你此时正怀着身孕,要小心,万一它挣扎起来伤到你怎么办?” 小钱氏也从惊悚中回神,连连点头道:“对对,满宝,你别乱来。” 她还拉了一把郑氏,“亲家你说是不是?” 郑氏这才回神,连连点头,“对对,不能冒险。” 她一脸纠结的道:“要不交给田大夫他们去做?他们应该会吧?” 第3095章 要人要钱 田大夫表示他们不会。 他们没想到周大人只是去龙池两天,回来会问他们这种极限问题。 田大夫道:“周大人,我们是医人的大夫,不是兽医,而且……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阉割猪?” 周满道:“猪阉割之后长得更好,肉也更好吃。” 韦大夫不懂就问,“为何?” 周满已经从百科馆里补课回来,词条里写的很详细,道:“因为阉割后少性,就温顺了许多,肉质也更好了。” 但大夫们表示他们依旧不能理解,因此依旧看着她,“为何少性就会温顺,肉质也会好?” 周满顿了一下,干脆道:“这很难理解吗?《周礼》中且有‘攻特’,扇马都是正常的,扇猪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旁听的韦士忠和胡小妹听得一头雾水,于是不懂就问,“大人,攻特是什么?” 田大夫他们不知为何,老脸一红,虽然是很正常的话题,但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脸红了。 周满则是面不改色的和他们解释,“就是阉割马的意思。” 她道:“《周礼》有言,夏祭先牧,颁马攻特。因为马这类牲畜会发情,所以上君给大夫卿们分马前会先着人将马阉割了,攻特便是扇马的意思。” “战场上的马基本都是扇过的,只有种马因为配种而养在牧场,”周满道:“所有被人乘骑的马,尤其是上战场的马,基本都阉割过了。” 她和白善白二郎的马也是阉割过的,他们买的时候它们就已经被扇了,是留不了种的。 韦士忠和胡小妹恍然大悟。 田大夫他们这会儿也听明白了,但是猪怎么阉割? 三位大夫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周满,迟疑道:“周大人,我们医署还管牲畜吗?” 周满恍然大悟,“是啊,这事儿该找兽医啊。” 北海县没有兽医,但青州有啊,而且也是官,同为官场中人就要好说话很多。 周满便回去和白善道:“我帮你打听过了,这事儿得找青州城的兽医,田大夫他们也不会扇猪。” 白善:“青州城的兽医便会吗?” “反正他们一定会扇马,我觉着马跟猪是差不多的。” 这倒是,兽医是一定要会扇马的,但扇猪嘛…… 白善若有所思起来,“我们北海县为何没有兽医?” 周满:“因为北海县穷。” 白善:“但我现在有钱了,兽医也该准备起来了。” 县衙是有这个名额的,只是这个官缺一直空着,倒也省了一笔开销。 白善觉得捡起来,当然,现培养一个太耗费时间,所以他直接去青州里和郭刺史要人。 他说清原委后道:“……还请大人拨几个兽医给下官。” 郭刺史对这种小事不太在意,挥手道:“你回头去挑两个吧,我让人给他们调职。” 虽然是从青州调到北海县,但品级和薪俸往上提一提就好了,兽医大多都没品级的,其中也有许多学徒工。 郭刺史更关心的是,“如今你们北海县的储盐量有多少?码头修建得怎么样了?” 特别是码头,他尤其关心,“要是明年开春码头还不能泊船,那官盐就只能走莱州码头出去了,你之前又把晒盐法给了莱州……” 郭刺史想起来还有些后悔,虽然他们交换时也从莱州拿了不少东西,但想到官盐带来的利益,他还是忍不住心疼。 白善一听,此时不哭穷更待何时? 于是等他从刺史府离开时,他不仅带走了兽医,还带了一批工匠,最后还说服了郭刺史一起上书和户部要钱。 他喜滋滋的出门,正碰上路县令来刺史府,见他笑容满面,路县令便不由停下了脚步。 白善便对身后的人道:“三位先回去收拾东西吧,半个时辰后我们在城门口碰面。” 潘兽医一脸无奈的应下,带着两个徒弟先走了。 路县令目送他们离开,有些好奇,“这是……” 白善解释道:“我和刺史大人求的兽医。” 路县令没太在意,颔首道:“贵县现在发展迅速,牛马增多,的确应该准备兽医。” 白善便提了一句,“却不只是为了牛马,还为了猪。” 他道:“我打算在本县境内大量圈养猪,需要兽医阉割,路县令,你们县里要是有多余的猪仔可以留给我,以后若是缺少猪肉也可以到北海县采购。” 路县令:“……好说好说。”虽然他不觉得会缺猪肉,嗯,羊肉倒是有可能缺。 路县令左右看了看,见刺史府的门房离得够远,便好奇的问,“白县令此来刺史府就为了兽医?” “也不全是,”白善说一半隐瞒一半,道:“龙池码头缺人,所以还来和刺史大人求一些工匠。” 路县令精神一振,问道:“龙池码头何时可通航?” “现在已经可以泊船,自然可以通航,所以我们决定选个好日子通航,到时候还请路县令前去观礼。” 路县令直接点头应下,“我一定去,不知日子定在何时?” 白善道:“还未确定正式的日子,但应该会在年前。” 路县令一愣,“年关将近,那没多少时间了,但通航的话……此时还有船出海?” 出船也讲究时间的,一般都是开春出船,至于回船,虽然时间不一定,但入冬前和年前是两个高峰期,但龙池码头是新码头,谁家的船会直接停靠在新码头? 白善微微一笑道:“我会和莱州的大人们好好商议的。” “哦,”路县令这才想起来,白善前段时间教给莱州晒盐法,当时莱州便说好了要让一些船给他的龙池码头,他心中一动,“龙池出县城的官道……” 白善笑容更盛,“今年发役令修好了。” 路县令心情复杂不已,但还是替北海县和白善高兴,尤其北海县要是能从莱州码头抢生意,也能带着青州城繁华一些。 白善想起那一大片空地,拉着路县令道:“路虽然修好了,但龙池的房子街道却没有修好,我正打算将地圈出来售卖,到时候有货有人,却不能连落脚的饭馆客栈都没有吧?” 路县令心中一动。 第3096章 潘兽医 白善将兽医带回县衙,他也不是随便挑一个兽医便带走的,而是问过人,特意挑选了潘兽医。 他年纪不小了,从祖父起便是兽医,专门扇马的,牛马都能治,在司牧所里算老二。 白善之所以能把他挖走,是因为他和潘兽医说了,“您只要去了北海县,我给您在北海县里买个院子,每月除了衙门给的俸银,我另外给您包一个红包,红包不少于六百文。” 潘兽医现在每月的俸银就是八百文,偶尔有些外快,但平均到每个月,也不会高于一吊钱去。 所以他只迟疑了一下就答应了,甚至当天就应承和白善一起去北海县,连家人都没带上,就带上了两个徒弟。 青州府司牧所的第一把手才九品,俸银也就比他高四百文,虽然有官品比较好听,但司牧看着比他还能活,谁知道他能不能等到上位? 底下县城的司牧所没有品级,但白善要是实现自己的承诺,哪怕只在他的任期内拿到多余的六百文俸银,他也满足了。 他主要看上的是白善说的一个院子。 到了北海县,白善直接就带他们去城东那头,指着一排的院子道:“选一个吧。” 潘兽医张大了嘴巴,不可置信的问,“这,这都是……” “这都是县衙建的,别看这里偏,街道什么都是新修的,且在城内,走不多便到大路上,这一片住的人家也都不错,不会乱。”白善道:“这些房子以后都是要送给为北海县做出突出贡献的人的。” 其实是随着县衙和医署的人才越来越多,白善和周满担心县衙后院和医署后院住不下这么多人,仔细寻摸一番,发现离县衙不是很远的城东那头有许多田地。 有些地是露地,无人耕种,土质也一般,他便圈了下来让官田上的长工们建造房子。 也不是很多,就一条街道,面对面的院子,一排八间,总共也十六间而已。 崔先生和钱先生已经选了一间,其实白善也想送崔大人一间的,但崔大人看不上这边的房子,他就是住,那也是住龙池码头附近,方便工作。 白善就对潘兽医道:“选吧,从这里到县衙也不远,一会儿我带你们走一趟认路。” 两个徒弟羡慕的看着他们师父,恨不得立即代他们师父应下来,好可惜他们现在还没出事,也没他们师父的这个本事,不然…… 潘兽医感动不已,仔细的挑选了一下后便在离街口不远的地方挑了一间,这样进出方便些,离大街也近。 院子都是差不多的,差不多大,里面的布局也差不多,都是两进的院子,前后院都留了很大的空地,是给他们自由发挥的地方。 白善带着他们进去看,道:“不过所有的院子没有打家具,这个得你们自己来,所以这段时间你们住在驿站里。潘兽医可以让家里的人过来帮忙,也好尽早入住。” 潘兽医眼睛湿润,压下激动的心情,问道:“那房契……” “房契都是现成的,只要填上潘兽医的名字就可以,”白善微微一笑道:“我们就是县衙里的人,这些程序并不难走。” 潘兽医连连点头,亦步亦趋的跟着白善去县衙里办手续。 白善说的不错,从这里到县衙并不远,不,应该说整个北海县都不大,城东这一片又是紧邻着县衙的,所以过去,就是走路都只要两刻多钟。 潘兽医很仔细的看了看街上的人,发现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就有一条街,上面有不少商铺和摊位,还有卖菜的,倒是挺热闹。 这不是主街,从这条街的街尾走到街头,向右一转就进了主街,然后再往前去一段就是县衙了。 主街上更热闹,卖什么东西的都有,人也很多。 这可比他现在住着的地方上街还要方便。 潘兽医压着自己的高兴,一路兴奋的和白善到了县衙。 白善将一份文书和一张房契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和潘兽医道:“潘兽医,您仔细的看一看这文书。” 他道:“您若是决定留下,那至少十年您都得留在北海县司牧所,还得为北海县培养一些兽医。” 潘兽医稍稍冷静了一些,问道:“我这两个徒弟不行吗?” “当然行,”白善抬头对他两个徒弟笑一笑,和潘兽医道:“那您可得好好的教一教,当然,除了他们外,您也可以再收几个徒弟或者学徒,选什么人,怎么教是您的事,我只要北海县有不少于五人可做兽医。” 潘兽医不由好奇,“大人是想要我们医马,还是治牛?” 白善一脸严肃的道:“我要你们全精!” 他道:“所有的牲畜都要管,马、牛、羊、猪和鸡鸭,能治多少就治多少。” 潘兽医瞪大眼,不由道:“这,这怎么可能?大人,我擅长医马,牛也会治,但其他的,我从未学过呀,祖上也没有这样的医术。” 白善便道:“没有就钻研,人和人相通,牲畜之间自然也是,我听人说,祖上一开始也只会扇马医马,但后来不也触类旁通的会了治牛?” 潘兽医:……那猪和鸡鸭也不能与牛马相提并论啊,物种不一样,不还是跟拿他们去治人一样吗? 见他一脸为难,白善就拍着他的肩膀道:“别忧心,本县有耐心等待的,我看猪和牛马长得差不多,不如就先从猪开始吧,我回头介绍医署的周署令与你认识,你们可以探讨探讨。” 潘兽医眼睛瞪得更大了,他身后两个徒弟也张大了嘴巴,“这,这,周署令是,是……治人的吧?” 白善很有信心的道:“医术嘛,都有共通之处,我想她也会些治疗牲畜的本事,你们可以探讨探讨。” 潘兽医看看白善,又低头看看桌子上的房契,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好!” 于是潘兽医就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不过他也有要求,“我,我得回去一趟县城,把家人接来……” 见白善皱眉,他立即道:“还有一些工具和医书,我也得带来。 第3097章 分家 第3097章分家 白善:“你没带来吗?” 潘兽医道:“没带全,有些工具比较大,而且医书是家传的宝贝,怎能随便带在身上?我来前也不知道大人还让我医治牛马之外的牲畜啊。” 主要是他也想先来看看环境,要是白善说话不算数,他是不会留在北海县的。 白善虽然心中可惜,但面上依旧是体恤下属的好上司,因此点头应下了。 潘兽医便只在北海县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带着两个徒弟急匆匆的回青州城去了。 周满还想见一见人呢,她对阉割技术还是很好奇的。白善就与她道:“他就是回家接人,过两天就回来了,放心,到时候你可以去与他探讨探讨。对了,你可不能上手,我问过了,他们有时候也会失手,马挣扎起来踢到人很痛的。” 周满:“只是小马驹。” 白善就摸着她的肚子道:“但她经踢吗?” 周满立即摇头。 “这不就是了?” 周满其实有点儿担心白善是不是真的笼络住了人,“北海县可不比青州城繁华,你真的把人笼络住了?” 司牧所在北海县并不是很有前途,下了县城就很难再被调回青州城了。 白善双手枕在脑后,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他道:“放心吧,他一定会回来的,他没有权势之心,但有获利之心。青州城是比北海县繁华,但也要他在青州城过得好才算。” 潘兽医在青州城的确过得不怎么样,因为他们家兄弟太多了。 他在家中排行老三,父母都还在,只是年纪大了,其实早两年就想给他们分家了,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分成。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潘家在青州城里只有一个住所。 三家十几口人挤在一个小小的两进院子里,潘兽医的大儿子都可以说亲了,现在还跟他两个弟弟和一个堂弟挤在一个屋里,家里为这些事经常吵嘴打架,过得神烦。 也是因此,潘兽医的三个儿子才不愿跟着父亲学兽医,宁愿出去跑腿做伙计也不愿意熬着做兽医。 潘兽医之前回去收拾东西只把这事悄悄和妻子说了,还没来得及告诉大家,收拾了东西就出门,直接说要出外差。 家里也没人在意,等潘兽医跑回来说要分家,家里直接就炸了。 大房自然是非常乐意的,但二房不高兴了,问道:“分家了我们上哪儿住去?” 潘兽医也不想得罪两个兄长,立即道:“我是被调去了北海县,所以打算带着家小去北海县,来回不方便,便想着干脆分家算了,当然,两位兄长要是不想离开父母,那就先把我分出去?” 大房:“还是都分了吧。” 二房:“我不舍的离开爹娘。” 坐在上首年纪老大了的潘老太爷和潘老太太沉吟片刻后问,“老三啊,你去了北海县就不回来了?” “肯定还要回来的,爹娘在,两个兄长也在,我怎能不回来呢?” 潘老太爷没好气的道:“是问你还回来这儿住不?” 潘兽医这才道:“家里住的也不宽裕,这一去,恐怕没有十来年调不回来,所以家里的房子不用分给我了,但其他的……” 潘老太爷立即道:“会多给你分一些的。” 潘兽医就松了一口气。 潘老太爷觉得终于可以分一个儿子出去了,哪怕二房还不肯分,那也能空出不少位置来,家里好歹能宽松些。 于是他也怕夜长梦多,当天就把里正叫来分家了。 因为潘兽医不要房间,其实,这个院子本来也不会分给二房和三房,潘家一直以来的打算就是分家后给两家一些置产的钱,让他们自己出去买个房子。 可惜,这里没有贷款,要想买房就必须全款,潘兽医他们虽然存了钱,但并没有存很多,家里给的置产费也就够租一段时间的房子,哪里够买房子的? 所以他们才打死不愿意分家。 二房和三房最盼着老太爷和老太太长命百岁的人,只要他们一直活着,他们就有借口不分家。 潘老太爷也一直怕人说他一碗水端不平,虽然一直想分家,但提一次儿子们的反应就激烈一次,他到后面也就不提了。 现在好容易分出去一个,潘老太爷恨不得咻的一下就办妥了。 大房和二房也着急,都觉得能分出一个是一个,于是很快就算好了资产分好,也说定了三房每年要给两老的孝敬,然后就可以收拾自家的东西,第二天就能搬家了。 哦,对,他们还得去县衙里分户,然后再从青州城里迁移户口到北海县。 潘娘子一直到被拉上车都是懵的,她一把拉住潘兽医,“我们就这么走了?” 潘兽医道:“对啊,你要留在青州城吗?” “不留!”和父母挤在一辆骡子车上的少年想也不想便道:“我再也不想和他们挤在一处了,爹,到了罗江县我能只和一个弟弟睡吗?” 潘二郎立即问,“大哥,你不做伙计了吗?” “对啊爹,我还得回酒楼做伙计呢,你们都去了罗江县,我一人留在青州城,我住哪儿呀。” 酒楼可不是不包住的。 潘兽医大手一挥道:“辞了,不干了!” 他道:“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学兽医吧。” 潘大郎:“我不要!” “你这小子,你以为不做兽医你就能干了?你看你大伯二伯,不干兽医,也没比我挣多少去,现在不还得挤在一个院子里吗?” 潘大郎瞥了一眼他爹,“爹,大伯二伯挣的就是比你多。”所以他才坚决不做兽医的。 潘兽医噎了一下,就从怀里拿出贴身藏着的房契,“看到没有,房契!你大伯二伯挣的能有我多?” 潘娘子立即抢过去看,虽然她不识字,但认得上面红色的印章,她眼睛闪闪发亮,问道:“白县令真给你分房子了?” “那还有假?房契都到手了。”潘兽医看向儿子,骄傲的道:“白县令说了,北海县现在就缺我这样的人才。” () 第3098章 惊喜 第3098章惊喜 他往前面一辆车上点了点,压低声音道:“看到你两个师兄了没有,白县令说了,将来他们要是有大贡献,本事练出来了,县衙也给他们分房子。” 潘娘子连忙问道:“房子多大?有三间房吗?” “三间?”潘兽医下巴抬高,哼哼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那何止是三间?” “那是……五间?”潘娘子眼睛发亮,要是有五间,那他们家就能够一人一间了,以后三个儿子成亲都不用再想着买房子了。 等到了北海县,潘兽医还认得路,径直带着他们去了城东,找到第二间院子便拿出钥匙开门,推开门便让两个儿子把门槛拆了,把车拉进去。 他对目瞪口呆的妻子儿女五人道:“看到没,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了。” 潘娘子愣愣的走进去,看到里面宽阔的院子,脚一下就软了,靠在门上说不出话来。 四个孩子却“啊啊”的尖叫起来,年纪最小的闺女都蹦起来往里冲,哇哇大叫道:“这么大,这么大,这么大……” 潘大郎领着三个弟弟妹妹撒腿就往后面跑,将所有的房门都推开,数了数,自己都混乱起来,干脆不数了,转身飞跑出来问,“爹,那我能一人住一间屋吗?” “能,”潘兽医大手一挥道:“除了正房,随便你选,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你要不嫌麻烦,晚上换着房间睡也没人说你。” 才七岁的潘小桃也从后院跑出来,一把抱住她娘的腰,问道:“娘,我是不是也能一个人一个屋了?” 她也不想和父母住在一起了。 潘娘子摸着她的脑袋道:“可以,去选房间吧。” 潘小桃高兴起来,又冲回后院。 潘兽医的两个徒弟和车行的伙计将两辆车拉进门,开始下东西,潘兽医就转头和两个徒弟道:“你们也在前院里选个房间住下。” 两个徒弟高兴的应下。 潘娘子丢下他们师徒三个,一脸兴奋的往后一进去,后一进的房子也修得好,最主要的是,最后面还有个院子,院子里只有厨房和柴房,剩下的地空着,她觉得可以收拾出来,回头用些土垒上就能种些菜。 潘娘子靠着门抹起眼泪来,觉得自己熬出头了。 四个孩子把每一间房门都打开逛了一遍,兴奋稍减,这才想起来最关键的,“爹,娘,没有床啊——” 潘兽医不在意的挥手道:“我们先去驿站住着,回头去当铺里找一找,看有没有现成的床和桌椅,买几套回来摆上就能住了。” 至于被子这些生活用品他们全都从家里带来了,连木桶和木盆这类东西都没落下,要不是不好带,其实他们还想分家里的碗筷和锅呢。 潘娘子也回过神来,虽然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但这可是自个的家了,完全由自己做主的家! 潘娘子雄心壮志起来,对潘兽医挥手道:“这些事不用你管了,我和大郎他们几个就能做好,你安心上衙去,好好的给白县令干活儿!” 这一刻,白县令在她心中的形象无比的高大,大到了顶点,无人能比。 因为没有床,潘兽医他们略微收拾了一下便去了驿站,车还得付了租金让人伙计赶回去。 潘兽医他们一住进驿站白善就知道他们回来了,他立即起身要去找周满,结果才走出门就碰到方县丞急匆匆的进来,“大人,青州城来了好几个人,说是想和我们县衙买地。” 白善便停下脚步问,“他们想买哪里的地?朝廷下了心的律令,各地荒地都不能再随意买卖。” 方县丞道:“他们要买的是露地,都不适宜耕种。” “哦?” 方县丞便道:“就是龙池一带的地。” 白善就心中有数了,笑了笑道:“那你就先招待招待他们,问清楚他们是自己来的,还是托了路县令的关系过来的。” 方县丞一愣,疑惑,“路县令?” 白善颔首,捏了捏手后道:“可以给他们露一点儿东西,龙池的房屋和街道建设我们要统一,如今我们还未确定是要将地卖给人,还是由县衙来建造。” 方县丞欲言又止,“大人,我们现在还有多余的钱去建房子吗?” 白善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我们县衙没钱?” “何况龙池情况不同他处,你想想现在莱州码头外的小镇,繁华不下于州城,龙池码头距离我们北海县更远,将来一定能比肩县城,甚至比莱州城还要繁华,那里的房屋还能便宜吗?” 方县丞若有所思。 白善拍拍他的肩膀,“去吧,这一年我们北海县卖出了不少官盐,你不说,外人不会知道我们那么穷的,想想我们建在城东的院子,那是送给肯来我们北海县的人才的,看那一条街的院子,外人还会觉得我们北海县缺钱吗?” 说起这个,方县丞就忍不住道:“大人,我们从现在开始得省着点钱花了,之前要不是您要建院子,花钱大手大脚,龙池的房屋我们说不定真的能建起来。” 白善略微心虚:“……有些钱可以省,但有些钱却是不好省的。比如招募人才就不能过于小气。” 房子都建好了,方县丞也不能说什么,所以只要求以后,“大人以后还是应该节俭一些。” 白善很干脆的应下,“好。” “对了,大人为何要招一个兽医?”甚至为此还给出了一套房子。 白善道:“兽医很重要,为了建码头和城镇,之后肯定会占用不少劳力,我正打算多买一些耕牛,而且,我还还打算大量圈养猪,这些都需要兽医。” 方县丞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反对,白善做的许多事,在他看来都很大胆和没必要,但真的做出来时就会发现对县城的影响深远。 比如大家洼盐场,比如龙池码头,去年谁能想到现在的北海县是这样子的? 方县丞只能在一旁给他查漏补缺,“宋主簿那边应该也知道些,万一他们找到宋主簿。” 白善很干脆的道:“让宋主簿下乡去巡视各地官田和长工的情况吧,快要过年了,得让大家过个好年。” 方县丞略一想就点头,这样也好,大家都好,嗯,出了宋主簿。 ? ?请假条:算是请假条吧,最近这段时间让书友们担心和焦躁了,更新时间很晚,很不稳定。 ? 这两个月身体很不好,我身上过敏,中间好过,但没好几天又复发,七月的时候我做过一个月的自血疗法,前期有些效果的,但后面做着做着,手臂上的过敏反应好了,脖子上又长了点儿,中间又经历疫苗第一针。 ? 前两天我觉得身上好了,加上第二针的时间已经拖延了好几天,上面催着去打,我便去打了第二针,结果后背又有些过敏…… ? 这种反复的病情让我心力交瘁,医生说自血疗法对我没有太大的效果,要求我务必早睡早起多运动,但是……真的好难。 ? 对自己有些失望,但又想振作起来调节,反反复复间心情很是低落,就不想码字,所以最近更新很不稳定。 ? 不过我会尽快调节过来的,这点困难似乎是小困难,也请书友们等一等我。 ? 晚安了,一起期待明天的太阳。 ? ???? () 第3099章 讨论 北海县如今有两套财务,因为官盐一事涉及机密,白善并不放心交给宋主簿,甚至是不放心交给北海县的任一官吏,毕竟它影响甚大。 所以官盐的售卖是单独有一套账本,这套账本如今是白善亲自在管,又有殷或和白二郎在一旁帮忙,加上他自己的幕僚崔先生,倒也不困难。 但是! 宋主簿是北海县主簿,他在北海县经营多年,人脉广不说,眼光也在,即便他接触不到盐场的事,但看着龙池码头上的人、运去的各种木材、石料,还有各官田上的长工,每月一车一车的粮食从府库中搬出去,他也能知道如今花销远大于收入。 白善也不费心思去猜他是否忠心,反正年节将近,正好也要人下地方巡视官田,以免官田上的长工出问题。 宋主簿领了苦差事,回家收拾东西,他还不知道白善是有意调他出去,只以为是日常出巡。 而且白县令近几月对官田很是看重,招募长工开出了不少荒地耕种,所以宋主簿认为白善此举是看重他。 所以宋主簿虽然觉得此时下乡又冷又颠簸,但还是乐颠颠的跑回家里找媳妇,“收拾东西,我明天要下乡了。” 宋太太,“怎么又下乡?寒冬腊月的,这会儿不是农闲吗,下乡去干什么?” “你懂什么,白大人开了很多官田,今年叫人种了不少麦子,明年还要在剩余的地上种水稻和豆子之类的东西,我得下乡看看现今那些长工是否偷奸耍滑。” 他道:“那些长工每天都要领工钱的,那花都是县衙的钱,可不能让他们闲着,所以这次我下乡要检查的东西多着呢。这是入冬以来白大人难得重用我,我得办好了,你可别拖我后腿。” 宋太太一听,当天晚上就给他收拾好了行李,还在包裹里装了不少的干粮,叮嘱他,“别着急回来,家里我会看好的,你就好好的给白大人干活儿吧。” 宋主簿总觉得从这句话里听出了火气,他不太肯定的问:“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宋太太横了他一眼道:“我还能连白大人的醋都吃?” 说到这里,她温柔了一些,伺候宋主簿穿外裳,“你就安心去工作吧,前段时间我们宋家和白大人闹得僵了些,这次正好缓和缓和。” 宋主簿:“和大人闹僵的不是我,是伯父!” 宋太太给他整理衣裳,道:“反正在白大人和外人眼里,你们是一起的。” 这话让宋主簿心塞了好一会儿,拿着包袱去县衙时还有些闷闷不乐。落在众人的眼中就是宋主簿对下乡的事很不满。 跟着他一起下乡的衙役和书记员便有些忐忑,路上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他们下乡要检查的事情不少,白善如今收在麾下的长工,因为已经做熟,对县衙有了信任,所以现在的工钱已经从三日一结协商到了半个月一结。 半个月结算的工钱也要照着木牌上划的道道来的,他们每日都需要完成一定的任务量,做不到会被扣工钱的。 冬小麦种下以后长工们以为自己要闲下来,可能要没工钱可赚时,白善给他们下了大量的指令,要沤肥,修路,修水渠,建造房屋,牛棚,鸡棚…… 于是,本想收拾包袱回家的长工们立即又安顿了下来,听说干得好的还能被选去修码头。 对于以前的他们来说,修码头是极苦的活儿,但现在不是了。 听说修码头的工人工钱比他们高,吃的住的也比他们好,将来更容易分到地留在北海县。 到现在,他们又收到了命令,每个官田庄子都要建猪圈,至少能养二十头猪的猪圈,所以长工们现在更忙了,虽然是农闲,但每天都有事做。 和不远处村子里清闲的村民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让村民们都忍不住趁着农闲修一下家里的房屋和鸡棚,也跟着一起沤肥…… 宋主簿正在各个官田庄子间流转时,周满终于和潘兽医碰面。 现在北海县没有马需要扇,也没谁报上来有牛马生病,所以看着司牧所似乎没用处,至少县衙的官吏们都不太明白白县令为何花这么大的代价请潘兽医。 “扇猪?” 白善和周满一起点头,白善道:“我已经让人四处采购猪仔,到时候会暂时养在城外的官田庄子里,统一阉割后再送到各地官田庄子。” 潘兽医有些不安,“马上就要扇吗?上次大人和我说过后我就在琢磨了,但我对猪还不太熟悉,这就要阉割,我……” 白善立即道:“现在官田庄子里就有几头猪,我们可以拿它们试一试。” 周满则是好奇的问,“扇马是怎么扇的?” 潘兽医对上周满的目光,一时不知该怎么说。 周满见他这么为难,便干脆问得详细一些,“应该是割掉**的,你们是怎么割的?开的口子大吗?” 潘兽医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白县令,见他浑不在意的模样,干脆也不扭捏了,和周满讨论起来,“其实不必开很大的口子……” 俩人便打开了话题,你来我往的讨论起来,虽然人和马不同,但动手术嘛,都要破口,总有共通之处,比如术成之后怎样防止外邪感染,保证马的平静休养。 人马如此,猪自然也有共通之处。 潘兽医与周满探讨了一番,也有了些信心,心中有了谋算,笑道:“到时候还请周大人从旁指点一二。” 周满立即道:“应该是我请潘兽医指教,其实我对这个也很感兴趣,您先去看猪,到时候要阉割时我们可以一起。” 潘兽医则皱眉问道:“多大的猪适合阉割?总不能照着马的来,马的话一般是满周岁以后开始驯养,教会其骑乘之后养得膘肥体壮,然后就开始扇马,再复养一段时间,等好了才重新训练其骑乘……” 但猪的话,周岁就可以……宰杀了吧? 白善就看向周满。 周满研究过百科馆的资料,立即道:“七天到三十天的小猪仔都可以。在这个期限内,越早其实越好。” 第3100章 第一次动手 白善立即道:“现在官田庄子里的猪仔都是二十天上下的,三十天前,那就得抓紧时间了。” 潘兽医:“……这,是不是太急了,万一卑职失手……” 白善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只管大胆的去做,猪真死了,那也是它们的命。” 潘兽医:……这是猪命的事吗?这是财物损失,失职的事啊。 周满也跟着安抚他,“它们是第一批猪,有所损伤是正常的,我们尽力而为就好。” 白善颔首:“不错,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好好研究一下吧。” 周满:“动刀之前我们先在脑海中演练一番。” 潘兽医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方法,不知道要怎么演练,主要是,他没对猪动过刀子啊。 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潘兽医只能带着两个徒弟去城外的官田庄子里看猪仔。 城外的官田庄子上现在只有六十人不到,其中还有一部分人是最近才找来的,正放在庄子里培训和适应。 庄子里听从命令建了鸡棚和猪圈,鸡棚里养了不少鸡,但猪圈里的猪却不多,都是这几天陆续送来的小猪仔。 其实长工们不是很想养猪,养猪又累又臭,还脏,但上头也有话下来,说养猪不仅可以吃肉,粪水还能沤肥,后头庄子里会挑几个人专门养猪,每个月的工钱是固定的,听说不比他们下地差。 长工们还在纠结中,不知道该不该争取这个工作,不过当下没人敢亏待这几头小猪仔,都好好的伺候着呢。 潘兽医过来看,一共是八头小猪仔,长得很像,听说是一个妈生的,只是原来的农户养不了这么多,自家只留了两头,加上原来的两头猪,已经到了极限,所以剩下的猪仔全都卖了。 本来他们没打算卖这么快的,一般也没人要这么小的猪仔,他们得养到过年,年前把那头大公猪卖了,等翻过年,出来找小猪仔的人就多了。 他们养大了一些,也能卖出价钱去。 只是听说县令要找小猪仔,而且是越小越好的,他们就立即找了里正报上去,于是这小猪仔就卖出去了。 农户还挺高兴,于是就到处宣传,好多家里养有母猪的都听说了县太爷要买小猪仔,家里有的,或是亲朋里有的,立即找了里正上报。 所以领他们过来看猪的吏员道:“县令吩咐了,说你只管放开手去做,除了这八只,还有好些猪仔呢,这两天就会陆续送来。” 潘兽医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重了,并没有放心。 潘兽医看着猪圈里活泼的小猪仔发呆,他两个徒弟更呆,完全不知从何下手。 潘兽医看向两个徒弟,两个徒弟就努力睁大眼睛,更加无辜的看回去。 潘兽医没办法,只能道:“先给它们减食吧。” “减食?”暂时负责养猪的长工不解,“为啥要减食?” 一旁的吏员道:“让你减食就减,哪儿那么多废话?” 潘兽医止住吏员道:“马阉割前就是这么做的,猪……暂时也先这么找吧,对了,多给它喂水,我记得猪吃的水比马多吧?那就更得多喂清水了,先这么着吧,这两天我都来看它。” 长工应下,当天中午就开始减少小猪仔的伙食,多给它们喂水。 潘兽医再来的时候就忍不住进猪圈里抓了一只小猪仔拿在手里研究。 小猪仔一开始叫得凄厉,但见潘兽医只是摸它,并不是很难受,便时不时的哼一声,不是很剧烈的挣扎了。 潘兽医就这样把所有的猪都抓了一遍,挑出公猪来仔细的摸了摸,按照周满说的先在脑海中想想要怎么下刀…… 将小猪仔放掉,潘兽医就拍拍手起身,对蹲在身旁也看得津津有味的两个徒弟道:“走吧,回去,明日再来看看,后天……后天一早就挑两只试试看吧。” 于是第二天潘兽医来摸过猪后就挑出两只看上去比较精神又粗壮的小猪仔放到隔壁空着的猪圈里,和长工道:“这两只明天早上不要喂食,就给他们喝一些水就好,晚上也少喂一些。” 长工应下。 潘兽医回县衙,和白善说了明天要动刀的事,白善便回去和周满说了,她立即道:“我明天去看看,西饼,明天你去医署挂牌子,能找田大夫他们看的找他们,不能的,让他们等我到下午回来。” 西饼应下。 第二天潘兽医带着东西和徒弟儿子到官田庄子时,周满和白善已经到了,见他们如此看重此事,潘兽医不由更慎重了些。 方县丞也很好奇的来凑热闹。 最近县城治安还算不错,也不是很忙的董县尉也来了。 潘兽医就对他儿子道:“看到没,大人们对此事都很看重,做兽医是大有前途的,你好好的跟爹学,以后和你师兄们一起在北海县干,都是自家人,不怕排挤,知道吗?” 潘大郎沉思,有些心动。 潘兽医带了东西上前行礼,“白大人,周大人,我这边都准备好了。” 白善还挺忙,算是百忙中抽出空来,因此道:“那就开始吧。” 长工们也跑来凑热闹,他们只知道这两天来庄子里的是兽医,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来,第一次见庄子里来这么多大人,长工们宁愿扣去半天的工钱也要来看热闹。 潘兽医的大徒弟孙新进去抓了一只小猪仔出来,二徒弟牛二狗就将架子打开,和大师兄一起将嗷嗷叫的小猪仔四腿分开绑在架子上。 这是根据绑马的架子改过来的,因为要阉割的猪仔比马要小很多,所以便改小了。 很快绑好,潘兽医滑了滑刀,然后让人生火烤刀,他烤了一下刀刃,手在猪仔身上摸了摸,很快就摸到了点,不等众人反应,他便快手的开了一个口子,小猪仔都没反应过来,还是低低的哼哼,似乎并不疼。 好一会儿,它才凄厉的叫起来,在场的男士忍不住双腿并拢,眉眼微跳。 但潘兽医不慌,虽然是第一次,但小猪仔的反应比扇马的反应要小,所以他只是顿了一下便将东西从开的口子里挤出来切掉,再把里面的管子和血管分离后切掉…… 第3101章 练手 孙新已经穿好了针线,潘兽医刚完成他便将针线递上去,潘兽医接过缝合起来,然后就用草木灰一抹伤口便将猪解开交给孙新,“单独放着。” 周满挑了挑眉,很是惊讶他的缝合术,看着比田大夫他们还要好,最主要的是,他手脚好麻利,即使是第一次也不见多少生疏,可见他以前骟过多少马。 周满看得津津有味,等牛二狗把第二只小猪仔拎出来固定好时,她便上前道:“我也来摸一摸。” 众人忍不住一致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便和她一起上前,“摸吧。”反正已经固定住,伤不到她。 周满便上前,扶着白善的手蹲下,潘兽医正要指点一下她,她已经自己伸出罪恶的手摸下小猪仔,很是稳当和精准,一摸就摸到了那个点,她还按了按,示意潘兽医来摸。 潘兽医摸了摸后沉默了,半晌才道:“大人很有天赋,您……”有没有想过做兽医呀? 大家一起转头沉默的看着他,潘兽医也觉得自己说了傻话,周满是大夫,是太医,医人的,怎么可能来做兽医? 周满却是跃跃欲试,盯着潘兽医手里的刀道:“不如这一只我来?” 潘兽医瞪眼。 周满已经冲他伸手。 潘兽医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白善,见他不反对,便将刀放在周满的手上,起身将凳子让给她。 周满就在他的位置上坐下,看着眼前的猪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刚才看的步骤,然后就捏住了一刀划过,同样是干脆利落,甚至连刀口看着都和潘兽医刚才开的一样。 潘兽医眉眼一跳,更是觉得周满天赋卓绝,这简直是做兽医的好苗子啊。 周满接下来的动作却比不上潘兽医了,她挤不出来蛋蛋,潘兽医就在一旁指点她,她很快找到诀窍,在猪猪的嚎叫声中接过剪刀,同样利落的剪掉了,潘兽医看了一下刀口,心中又忍不住感叹一声。 接下来是分开管子和切割,其实这才是最难的一点,潘兽医正想着是不是接过时,周满却已经利落的找到了管子,将其和血管分开,把它和那层白膜一起清理干净,然后缝合后抹草木灰。 周满问道:“只草木灰就可以了吗?” 潘兽医道:“还有其他的药汁,但我不确定它用什么药好,我们一开始骟马就是用草木灰,这两天多注意,要是伤口不愈,有恶化的趋势,到时候再用药。” 周满颔首,看着被送回猪圈的两只小猪仔若有所思。 它们的命很顽强,难受了两天后慢慢缓和过来,潘兽医每天都去看,后续给它们的伤口用了一些药,确定在愈合后便汇报道,这次阉割成功了。 白善一听,便让人去购买更多的小猪仔,连青州城那边都有养猪的农户找过来,或是货郎和小商人,他们可以从其他县买了小猪仔挑到这边来卖,来回一趟也能赚上几十文。 一般的商人自然是看不上这点钱的,更多的是想趁此机会和白善有些交情,只可惜,现在白善将此事交给了董县尉。 周满关注的都比他多。 周满如此关注,却是看上了猪圈里的小猪仔,她想拿它们练手,当然不是她练,而是给田大夫他们练。 “别看只是骟猪,这里面考验的却是疡医最基本,最要紧的技术,从找位置,开刀,切割,分离,缝合……”周满道:“若是需要,还有止血和上药两个步骤,你们若是掌握了这门技术,那在疡医上的技术也往前一大步。” 田大夫三个目瞪口呆,“大人,周大人,您让我们去做兽医?” 周满摊手道:“那我也找不到活生生的病人来给你们练手啊,让你们自己找鸡鸭兔子来练手,这都多久了,也没见你们在哪只牲畜上练过。” “当然了,你们要是不想学这门技术便算了,”她道:“不过,外伤来说,分离和缝合都是最基本的。” 三位大夫沉默,韦大夫没有思考很久,立即应承道:“学生愿意学,请大人教我。” 他以前只听几个同行说过,厉害的大夫会缝合伤口以止血,但他只是听说过,从未见人做过,他私下琢磨时就常看妻子缝衣裳,当时就在想,难道缝肉也要跟缝衣裳一样吗? 直到进了医署,亲眼见周满做过才知道,还是不一样的,用的针不一样,线也不一样,针法也不一样…… 当时送来的伤者出血量这么大,但她能用针减少出血量,再一缝合,基本上就不怎么出血了,这是只用药远远比不上的效果。 他以前是没人教,所以想学没地方学,现在有人肯教,他自然要学的。见田大夫和邵大夫迟迟不说话,他也顾不得再等他们的回应,生怕久久不答应周大人一生气就真的不教这个了。 见韦大夫要学,田大夫和邵大夫迟疑了一下便也咬牙应下了。 周满便颔首道:“那你们准备一下东西吧,有空可以去找潘兽医探讨学习一下。” 三人低头应下。 潘兽医对找上门来的三人惊讶不已,倒没有怀疑他们要抢他的饭碗,因为三位都算得上青州有些名气的大夫,不管是名声还是收入都在做兽医的潘兽医之上,嗯,远超。 他们多想不开才会来学兽医的本事? 再一听他们解释说是周大人要求他们过来学习,说是为了学习疡医,先在猪身上动手,以后就要在人身上动手。 潘兽医就回想起周满那一手漂亮的阉割术,忍不住问,“那……我岂不是也能医人了?” 三位大夫:…… 最后还是韦大夫斟酌的道:“或许做疡医可以?医术嘛,总有共通之处。” 潘兽医就眼睛大亮,一把拉住他们道:“你们要学是吧,简单,我教你们医猪,你们教我医人如何?也不需要多,就那什么疡医就行,都是动刀子的,我应该可以的。” 这怎么一样? 头一样,你会把脉吗? 但三人还是跟着潘兽医去了城外的猪圈,然后猪圈里的小猪仔死了三只。 第3102章 神药 第3102章神药 潘兽医吓得不轻,连忙去找白善认罪,“一共动了十四只猪,死了三只。” 白善问,“可查出原因?” 潘兽医懊恼道:“外邪入体,伤口红肿,难以愈合,发烧难退,才一天就死了。” 一旁的周满若有所思,“这也是难免的,但不知骟马的死亡率是多少?” “比这要轻一些,我这些年骟马,基本就没有死的。” 马很珍贵,死一匹他们的奖金红封基本就没有了。 周满便道:“那还是因为不够熟练,不过不要紧,我手上有个药,可以暂时补上这个缺漏。” 不过周满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死的三只是谁开的刀?” 潘兽医迟疑了一下后道:“有两只是田大夫他们三人一起阉割的,还有一只是我那大徒弟阉割的。” 也就是说,经过潘兽医手的,还是没有死的。 周满冲白善挑了挑眉,白善便颔首道:“我知道了,辛苦潘兽医。” 他笑道:“他们都是初学者,再多练练吧,您不必多往心里去。” 潘兽医见白县令和周大人都不怪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周满便将做好的青霉素给潘兽医带去,每次阉割过后沾上一点涂抹,“我也不知用量多少是正确的,先从小到大,一点一点调剂用量。” 潘兽医应下,带了青霉素回庄子。 猪圈里收了不少小猪仔,这两天潘兽医都不敢放开了阉割,每天他自己就阉割五只查看情况,然后是田大夫他们和他的两个徒弟。 看猪仔送来的速度,他也知道后面光凭他一人是不够的,所以他才让两个徒弟试着亲自动刀,却没想到他们动刀的死亡率这么高。 潘兽医便放下了手上的事,特意盯着他们阉割了几只。 白县令可是说过的,让他把徒弟教出来,以后是要下乡给养猪的农户阉割小猪仔的。 潘兽医并不想下乡去,因为分到了房子,又多拿了这么多俸银,并不害怕教会了徒弟就饿死师父。 而且,在他心里,相比于骟猪,他觉得骟马和医治牛马前程更大,他打算将这部分核心的技术教给他儿子…… 孙新和牛二狗或许察觉到了一些,所以学习起来也格外卖力,比田大夫三个要认真很多。 即便是动完刀了他们也不走,就蹲在猪圈里看着被阉割过的猪,特别认真的观察它们的情况。 没有人的时候师兄弟也会说小话,“以后骟猪也会和骟马一样流传下去吗?” “应该会吧,白县令不是说了吗,骟过的猪更好养大,肉味也更好。” 牛二狗呼出一口气,“那我们只学会骟猪,以后也能养家糊口了吧?” 孙新点头,往外看了一眼后小声道:“再琢磨些治煮的病症,只要养猪的人多了,我们以后就不愁饭吃。” 牛二狗也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大师兄,师父骟马的技术你学会了吧?” 孙新叹气着摇头,“我是见过不少次,但我从未亲手动过,应该不行。” 他道:“马比猪可贵太多了,未来的长官也未必有白县令的宽厚,要是骟死了问罪……” 牛二狗一抖,立即不敢再提,“能学会骟猪我也很知足了。” “不过师父治疗牛疾的几个方子我都背下来了,就是对判断牛的病我还不够熟练。” 牛二狗也点头,“我会给母牛摸肚子,上次师父去给母牛接生,我就跟着的,学了好多。” 师兄弟两个对视一眼,立即决定互通有无,互相学习。 孙新还道:“过来和我们一起学的田大夫三个,他们手上有很多方子,你看这两天他们拿来涂抹的药水,我看就特别好,用过的小猪恢复都比较快。” 牛二狗领会,掏出一把铜钱给孙新,于是第二天等潘兽医走后,俩人就用凑在一起的钱买了一只鸡和一些菜,又买了一壶酒,请庄子里的厨娘帮忙做了以后就请三位大夫留下喝酒。 田大夫三个这几天都比较郁闷,倒没有多想,毕竟和俩人一起学习,有了一些交情。 听到俩人问起给小猪仔用的药水,田大夫便苦笑道:“这药别说是你们,我们也想要得很,但这药我们并不知制作,整个医署里,也就只有周大人和文大人知道怎么做。” 即便是军队要的青霉素多,周满也不让他们动手,而是让胡小妹和韦士忠几个年纪小的去打下手,但就是这样,他们也不知具体的制作方法,只知道其中会用到发霉的霉丝。 孙新顿时觉得这一顿白请了,看向桌子中间的那只鸡心疼不已。 牛二狗也心疼,但也没办法,问道:“那以后我们阉割小猪仔,只能和医署买药了?” 韦大夫便笑道:“也不一定非得青霉素,你们师父以前骟马,还有他这段时间骟猪,不都是用的自己的方子?我看也没有哪只猪出问题。” 孙新若有所思,孙二狗对比了一下后摇头,“但用了青霉素的小猪仔恢复得的确比较快,就算是师父下刀也是这样的。” 所以最好还是用这药水。 “这药可不便宜,”田大夫倒了一杯酒道:“据我所知,目前能用得上这药的也就一些特别的病人,再就是军中的将士了,产量并不高,会做的人也不多。” 而此时,才从医署里回到家的周满从白二郎的手中接过信,拆开来一目十行的扫过。 明达扶着腰在大堂里慢悠悠的转悠着,问道:“太子哥哥这么急的写信给你是有什么事?” 信不是驿站送的,而是侍卫直接送到明达那里,由明达转送,这样的信速度更快,算得上急信了。 周满将信直接递给白二郎看,道:“殿下想要办个药坊,专门做青霉素。” 明达不解,“太子哥哥何时对生意上的事感兴趣了?” 周满一脸的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白二郎已经看完了信,和明达道:“上个月吐蕃和大晋起了冲突,青霉素用上了,受伤的八十九个士兵无一死亡,没有太医署的学生,只有他们军中的军医在,据说,以前经过他手的伤患能活下来一半就算好的了。” 又道:“还有,大理寺俞大人的幼子,伤寒不愈,高烧惊厥,太医院都要放弃了,最后用了青霉素,竟然熬过来了。现在青霉素已经代替西瓜霜成了又一神药。” ? ?晚上十点半见 ? ???? () 第3103章 谁的意思 只是两件事,但也足够世人看到青霉素的效用了。 再对比周满当初送到京中的疗效,不少人暗暗将其列为保命药之一,最近正想方设法的从太医署里弄一些藏在家中。 让萧院正等人哭笑不得,一再禁止,说明这药不能乱用,有些人不适用,用了会死的。 但依旧禁止不住,有些人装病,有些人撒泼,反正一定要太医给他们开这个药,然后又自己收藏起来。 还有的,则是收买太医署里的人,想要直接从源头拿货,在青州一片岁月静好的时候,京城是轰轰烈烈的闹了一顿。 更不要说药商和各药铺医馆的轰动了,听说连郑大掌柜都忍不住蹲在郑太医的屋里盯着他看。 奈何郑太医虽然知道药方,但他不敢告诉郑大掌柜,至少目前不敢。 这东西是太医署的,嗯,还有周满的。 除非两者之中的一个开口,不然郑太医可不敢往外传,一个不好,不仅人头落地,郑家百年的名声也要没了的。 连皇帝都心思浮动起来,尤其是军中的各种数据传来,皇帝立即让太医署将青霉素药方召回,把地方上已经学会青霉素制作的署令全部召回,哦,除了青州。 好在青霉素出来时间不长,又还在大量试验的阶段,所以没有传得人尽皆知,知道这个药方的地方医署还不是很多。 周满皱眉道:“郑辜和郑芍也被召回了。” 作为她的两个弟子,任职的地方距离京城又不是很遥远,所以当时他们都拿到了青霉素的方子,也已经开始制作。 此时俩人被召回,那地方医署就要另外派人去接手,除了他们所在的两个地方外,还有好几个州县…… 这对太医署来说算是比较大的动静了,周满心痛,“那给我派人的事岂不是更遥遥无期了?” 白二郎点头,“是啊,真同情你,我提前与你说好,明年我要带孩子的,可不能帮你太多。” 明达则是无言的看着俩人,“你们又忘了重点,重点是现在太子哥哥要办药坊啊!” 明达在心里同情了一下太子哥哥,便扭头替他问周满,“你要答应吗?” 周满就一脸纠结,“我不知道啊。” 她皱眉道:“制作的方子我早交给太医署,殿下要开药坊,大可以和太医署要方子,千里迢迢的写信来问我,显然是太医署没答应他。那这药坊的性质显然不是公,是私啊!” 明达这才想起来,蹙眉道:“太子哥哥要将药坊做私产?” 周满垂眸看刚被白二郎放在手边的信纸,眉头一直没松开,“等白善回来问问他,我怀疑太子殿下这样做是因为青霉素在战场上的应用。” 白善则在县衙里加班,殷或也在,等把公务都处理完以后才通过小门回家。 看到白二郎和明达都在,便扭头对下人道:“行了,我们都回来了,让厨房上饭菜吧。” 今天消耗太大,他太饿了。 周满没有拦着,等俩人都洗过手才将信给他们看,“太子殿下来的。” 白善仔细的来回看了两遍才转手交给殷或,蹙眉道:“这是殿下一个人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殷或也仔细的来回看了两遍,沉吟道:“这药竟如此重要,太子殿下应该不会昏头,多半是陛下的意思。” 白善的手指点了点桌子,“所以这药坊……” 周满看向明达,“是皇室要建的?” 明达想了一下她爹和她哥的性格,不太确定的点头,“可能?” 白二郎忍不住,“要不写信去问问?不过有多大区别?” “当然有区别,”周满沉吟道:“若这是皇室要建的,难怪太医署不答应。” 明达就扭头问她,“那你答应吗?” 周满便又一脸纠结起来,“站在太医署的位置上,我自然不答应,可是……” 其余四人都一脸好奇的看着她,“可是什么?” 周满就捧着脸撑着桌子上,苦恼道:“站在个人的角度上,其实由皇室开一个药坊并没有不好,我甚至很开心。” 殷或小声问道:“开心有人与太医署相争?” 周满瞥了他一眼,想着这屋里都是自己人,干脆大方的点头,道:“不错,而且有些事太医署作为官方不好出面,但皇室却可以,这时候他们手上有这样的药会少很多掣制。” 明达若有所思,“比如育善堂?” “对,”周满忍不住轻拍了一下桌子,道:“育善堂,包括我们太医署,有一半的花销都是走的陛下和太子殿下的账单,这是因为这是半慈善性质的,有时候国库没钱,或是朝廷有其他的事被牵制,对我们便多有忽略,但皇室不一样,皇室需要民心,要是再有详细的规章制度,使其不得不按照制度来帮扶……” 白二郎还听得一头雾水,白善殷或和明达已经扭头看着她,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原来你也有所图呀。” 周满只看着明达,和她挤眉弄眼,“你觉得如何?” 明达就垂眸想了想,然后道:“那只靠青霉素怕是不够的。” 周满便道:“西瓜霜也是我做出来的,方子我也有,还有一些成药,不过最要紧的是我还年轻,将来我肯定能做出更多成药来。” 白善便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话说,你们是不是商量得过早了,不应该是先问一问殿下,这到底是他一个人的打算,还是陛下的意思吗?” 明达看向周满。 周满就撸了袖子道:“笔墨来,我来写!” 白善就起身,出去给她端来一套笔墨,亲自给她研墨伺候她写信。 隔壁的饭厅里,郑氏正让人摆上饭菜,朝着正堂看了一眼,见他们凑在一起说得热闹,便让人将饭菜盖上,“再等一等。” 小钱氏好奇的往那边看了一眼,问道:“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郑氏笑着摇头,“应该是公事,不管他们,等他们饿了自会过来找吃的。” 小钱氏想也是,便和郑氏坐在一起等,说起闲话来,“天冷了,我看满宝的脚都肿了许多,我听我家老四说草原上的人会用羊毛织袜子,可暖和了,我也想给满宝织一双。” 第3104章 坦诚以待 郑氏好奇的问:“怎么织?” “不知道,”小钱氏道:“不过我让人给老四写信了,让他给我送些羊毛回来,再问问人家是怎么织的。” 郑氏点头,也忧愁起来,“我看满宝和公主都只是肚子大,其他地方都没胖,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呀?” 小钱氏道:“等我回头问问她,不过她现在脚肿了许多,却还是每日都去医署,我就怕她糊弄我,报喜不报忧。” 郑氏立即道:“那我也问问善宝?” 小钱氏立即点头,俩人达成共识,忍不住相视一笑。 正厅里,周满写完了信,问明达,“你要不要也写一封信回去问问?” 她委婉的道:“或许有些话殿下不好与我明说,而我距离京城太远,只怕领悟不到殿下的意思,你们是兄妹,应该更好说心里话。” 明达并不觉得,太子哥哥虽然疼她,但是把她当妹妹,把周满当心腹,要说机密,只怕他会更愿意和周满说。 不过对上周满的目光,明达沉吟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了。 不过她写的信就要简洁多了,问个好以后便旁敲侧击了一下此事,两三句话的事。 周满见她写得这么少,欲言又止。 白善就扯过她手里的信,吹干后塞进信封里,塞进怀里道:“行了,吃饭去,你当谁都与你一样是话唠吗?” 周满不由嘀咕,“我怎么话唠了?我明明是为了表达清楚明白,以免有什么误会。” 她道:“要是都像殿下这样隐掉最关键的信息,只写了目的,不仅徒惹猜疑,还耽误时间。青州距离京城可不近,一去一回,半个月过去了。” 白善这才想起来,扭头问殷或和白二郎,“你们有没有信送回去?” 殷或略一想便点头,“还真有。” 他打算告诉家里,今年过年他不回家过年了,要留在青州过年,这是件大事,得告诉他们。 白二郎想了一圈后摇头,“我没有。” 白善和周满就一起看向他,“快过年了,你不该催一催人还钱吗?” 白二郎:“我又不在京城,催他们还了我也用不着,还不如让他们继续借着呢。” 明达不由问他,“现在还有谁欠你的钱?” 白二郎笑眯眯道:“没几个了,都是以前在国子监和崇文馆玩得比较好的同窗,对他们,我收的不是日息,就当是朋友借给他们的,放心,他们不会赖账的。” 明达当然不担心他们赖账,只是很好奇白二郎怎么这么喜欢放债,即便不赚利息钱也要借。 白二郎忧伤的道:“没办法呀,我又不做生意,也不是那个料,那赚来的钱留在库房里也是落灰,还不如拿出来给人用,反正我知道他们人品好,肯定会还,也能还上。” 白善已经起身,扶着周满,“走吧,去吃饭。” 周满就顺口问了一句,“留着数钱钱也高兴啊,你为什么非得借出去呢?” 白二郎就看向她,“有人说,钱留着是死物,是一堆废铜,只有拿出去用起来,流通了才是钱。” 周满:“谁说的?” 白二郎就眯起眼睛盯着她看,白善都忍不住扭头看向她了。 “……”周满:“哦,是我啊。” 周满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她放在科科那里的私房钱,有些心虚,不过却道:“这话也没错的,但是也别乱借,你心里有数就好。” 白二郎哼哼两声,也知道那肯定又是她话赶话编出来的瞎话,恐怕她自己都不相信呢。 不过他也不后悔就是了,他借出去的钱并不是很多,大额借钱的…… 除了赵六郎,其他人也不会和他借,而借钱给赵六郎,他一向是收利息的。 白二郎太有钱了,他又不喜奢靡,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所以赚的钱都存着,以前是存自己的,现在连公主的那份一起存,钱就更多了。 嗯,明达也不喜奢靡,所以和经常感觉入不敷出的长豫不一样,俩人感觉他们的钱好多呀,还得建造库房赚钱。 到了饭厅坐下用饭,白善这才告诉郑氏和小钱氏,“明日有人送信回京城,娘,大嫂,你们有信往回传吗?” 当然有了! 而且还有不少话呢,郑氏可以自己写信,小钱氏则是用过饭后就去找周满写信。 写了好几张纸,将家里人上上下下都交代过后才算完。 第二天白善就把厚厚的一叠信交给护卫,点了两个人,让他们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 信送回到周宅,一并交给了庄先生。 庄先生找出自己的信件拆开看了一遍,便从一堆信里翻出两封送进东宫。 太子习惯性的先拆开明达的信,一目十行的扫过后便放到一旁。 然后才拆周满的信,太子不由沉思起来,思考着怎么回答周满。 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招来吴公公,“庄先生可还在崇文馆?” 吴公公立即躬身道:“在,庄先生才上完一节课。” “将先生请来。” 庄先生很快被请来,太子干脆将案上的公文一推,去和庄先生喝茶。 “庄侍讲,若是皇室和周满要药方,周满会答应给吗?” 庄先生已经从白善给他的信里知道事情的原委,微微一笑道:“殿下是担心周满站在太医署那边把持药方不给?” 其实皇帝和太子想拿到药方并不难,别的不说,他们直接问萧院正青霉素怎么做,难道他会不说吗? 只是不得到授权,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当然,他们也可以用强权,不过皇帝爱惜名声,皇室也不愿意落下与朝廷争利的争议,所以才找周满要方子。 太子转了转茶杯道:“周满虽是孤的人,但她少有私心,若是一心为公,孤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庄先生微微一愣,虽然太子对周满的认识有些偏差(周满是他的人),没想到评价却如此高。 庄先生想了想后道:“殿下不如坦诚以告,您既然说了她少有私心,那您坦诚,她肯定也会回之以诚。” 太子沉思起来。 庄先生道:“殿下,从边关各地传回来的信息来看,青霉素加上太医署的学生,起码能比原来减少六成的伤亡,这个数据算于具体的数字……” 太子脸色严肃,微微点头,“孤明白了。” 这么重要的药,怎么能全部掌握在太医署手里呢?皇室手里必须有一支呀。 第3105章 商讨 等太子的信到北海县时已经快要过年了,白善将阉割好,又长精神了的猪仔送到各个官田庄子去。 周满肚子更大了些,因为天冷,她穿得多,整个人看着就圆滚滚的,偏一张小脸没多少变化,所以看着头小身很大,白善看着很担心,生怕她是累到了,他见过的怀孕的妇人都是全身长胖的。 所以他便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分忧,太子的信一到,他就凑上去一起看。 太子在信中很坦诚的告诉周满,在太医署外另外开一药坊是陛下和他共同的意思。 因为他认为周满是他的心腹,所以他直言不讳的告诉她,“如此利器,皇室必掌一支,全然交给外人,岂能安心?” 就好比军队,皇帝手里肯定要有核心的一支,不然将来外人造反,皇室岂不是要听天由命? 这种关系重大的药物也是一样的。 周满将信递给白善,若有所思道:“如果皇室有一个药坊统一生产,那我们太医署只靠各地医署零星生产肯定争不过他们,所以我们太医署也该建一个药坊呀。” 白善:“……你不是想趁此机会和殿下提一提做慈善的事吗?” 周满纠结了一下后道:“算了,这事儿让明达去提吧,为了不让萧院正太生气,我觉得也应该替太医署谋一谋福利。” 正说话,大吉从外面拿了一封信进来道:“郎主,娘子,驿站送了信来。” 白善伸手接过,问道:“谁的?” “娘子的。” 周满一看到信封上的字迹便脖子一缩,小声道:“是萧院正写来的。” 白善便替她拆开,笑嘻嘻的道:“别害怕,萧院正不在此处,他最多隔空骂你。” 萧院正不知是听到了风声,还是猜出了太子在找周满要方子,特特写了信过来给周满,从他们创建太医署的艰难到太医署未来发展的不容易,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最后才点题,说起皇室想要建药坊的事。 他道:“几位尚书都说过,部门有专职,医药一事本就该太医署来管,虽然青霉素一药关系重大,但也不能因此就违了此原则,不然要朝廷何用,要部门何用?” 又道:“太医署一直被认为和太医院一样是陛下私属,而不是朝廷部门,若再将此关系厉害的药交给皇室,岂不是更脱不掉此认识?不知要到何时,太医署方能得到诸公认可……” “除此外,更有成药药效的问题,”萧院正道:“你我皆知,成药方子,不仅是用的药材质量、数量,其手法也极其关键,差之毫厘,药效便谬以千里,良药可成毒药。由太医署来做药,好歹做药的都是经过正规学习的学生,有所保证,若是交给皇室,一个步骤出差错,他们若察觉不了,将贻害不浅……” 周满沉思起来,白善也沉思,半晌后道:“萧院正说的也有理。” 周满就抬头看他。 白善便笑道:“所以该循环一下。” 他将桌子上的茶壶放到了他和周满的茶杯中间,又移动了一下两个茶杯的位置,点了点茶壶道:“该有个监察部门,专门检查生产出来的成药。” 周满眼睛微亮道:“对呀,”点着两个茶杯道:“不仅皇室的药坊要查,我们太医署的药坊也要查,甚至民间的药铺医馆所售卖的成药……” 白善:“……这好像和县衙的职能冲突了。” 周满再次抬头看他。 “嗯,也不一定,你们太医署人手不足,不说人手,光是规章制度的指定可能都需要不下十年,我们慢慢来。” 十年以后的事十年以后再说,他到时候肯定不当县令了,此时周满可不能受气。 周满将两封信并排放在书桌上,拿过一张白纸摊开,打算先给萧院正写信。 然后才给太子回信。 白善在一旁研墨,一边看她写一边道:“对了周大人,有个帖子要送你。” 周满头也不抬的问,“什么帖子?” “我们的码头要开了,就在后天,有三艘海船会过来我们这里停泊,这是莱州码头答应给我们码头的船只。” 周满惊喜的抬起头来,“海船从哪儿来的?” “最远的是潮州一带,还有两艘是从江南回来的,都是赶着回来过年,听说带回来不少好看的布料和瓷器,到时候你也去看看?” 周满不在意这些东西,却对凑热闹很感兴趣,连连点头,“那我们明天得去了吧?” “嗯,明天郭刺史他们也会来,等他们到了,我们一起去。”白善伸手将她额角散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弄好,笑道:“你身子重,到时候就和殷或他们一起住在公主的别院里。” “咦,那你们呢?” “我们住在龙池海司处。” 那其实就是一个挂名,还是白善自己封的,其实就是几套房屋凑在一起的院子,是给崔大人等一众建造码头的官吏、大匠住的,也是他们的办公场所。 周满点点头,因为有这件好事在,她给太子写信时就忍不住更活泼了些,也啰嗦了点儿。 等太子和萧院正收到信,已经是朝廷封印准备过年的时候了。 信是直接送到家里和东宫的,因为送信的是白善的护卫,所以他不说,俩人都不知道他们是同时收到信的。 萧院正一听说是周满的回信,顾不上来给他送年礼的刘太医和卢太医,立即拆开信来。 刘太医知道这是周满的信,也不由放下茶杯,关切的看着萧院正。 见他面色渐渐严肃,最后慢慢的把信合起来,便不由问道:“怎么了,周大人不赞同我们的观点吗?” 萧院正压下手中的信,半晌不说话。 卢太医焦急,“院正,您倒是说啊,周满是不是已经把药方给太子了?” “还没有,” 俩人才要松一口气,就听萧院正面无表情的道:“不过快了,她说她已经答应太子了。” 刘太医和卢太医:……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 俩人面面相觑,一时没说话。 第3106章 震撼 萧院正就深深地叹息一声道:“周满说,皇室开这一药坊对大晋和天下的百姓来说是利大于弊。” 卢太医生气:“那我们太医署怎么办?之前她还特特写信回来让我们赶紧给太医署找赚钱的路子,还说什么这才是太医署长长久久的活路,结果转头就把方子交给皇室,我们太医署好容易才把成药方子下到各地医署,才开了一条小路,这就封上了?” “不是,”萧院正瞥了他一眼道:“周满说,让我们上书朝廷,太医署也要建一个药坊,而我们的药坊要比皇室还要大,不仅仅是生产青霉素,还有西瓜霜、金疮药、防风散,反正只要是好卖的,适用天下病患的成药我们都可以做,除此外还有各种药膏药贴……” 卢太医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刘太医则是打了一个抖,然后左右看了看,确定郑太医不在后才咽了一下口水道:“这岂不是要把天下的药铺医馆再得罪一遍?” 萧院正想了想后却摇头,“我却认为不会,这些成药卖出去恐怕不会减少药铺医馆的病源,相反,我们可以把成药卖给天下的药铺医馆。” 刘太医和卢太医沉思。 各家药铺医馆自然是有自己的成药方子的,但是,他们有的成药方子一定没有太医署的全,太医署的多,甚至,大多数都不会有太医署的好。 他们完全可以把成药当成药材一样卖给各药铺医馆嘛。 刘太医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连忙问道:“那各地医署的成药……” “还做,不过只给他们一些常用的,不太机密的方子,像青霉素这样要紧的方子,只能留在太医署的药坊里了,将来也要成为机密。” 不知为何,刘太医却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笑容,“之前我便觉得周太医此举过于大方,倒不是说大方不好,只是这药关系重大,一旦拿到方子的人有外心,传扬出去……” 萧院正叹息一声道:“之前谁能知道这药的药效竟如此厉害?就是周大人自己都没想到,信上一再与我确认各地试验的数据是否准确,担心是有人故意夸大了疗效。” 所以他们一开始虽看重这个药方,却不是很慎重,好在这个药方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现在除了周满和文天冬外,其他人都被传召回京,再上上课,过后放到合适的机密位置上就好。 萧院正问俩人,“你们觉得周满这个主意怎么样?” 卢太医问道:“我们的药坊能抢得过皇室的吗?” 他直言不讳的道:“要是抢得过就给呗,我们现在一半的财务还是靠陛下和太子呢。” 萧院正就摸了摸鼻子道:“周满建议我们太医署再增设一司,专门稽查成药质量和市面上的假药、劣质药。” 刘太医和卢太医再次沉默了,一直到最后卢太医也没说话,刘太医便感叹道:“院正,听周大人的吧。” 他拍了拍袍子起身,“论为官的资历我们是在她之上,但要算聪明才智以及远见,我们的确不如她。” 他行礼后要告退,想了想又忍不住回身道:“院正,我们要不在太医署里增设一课,专门教授四书五经和经史子集?” 卢太医张了张嘴巴,欲言又止。 萧院正紧皱着眉头道:“可这样一来,学生精力被分散,于医术精进上怕是不妥。” “可光有医术也不行啊,”刘太医忍不住道:“您看看我们,再看看周大人,我们只能看着眼前的脚时,周大人都望到天边去了,这次若是没有周大人提点,那太医署便陷入与陛下皇室的争斗中,太医署才升品几年,哪里经得住这些?” 萧院正沉默。 卢太医望望刘太医,又回头看看萧院正,还是没忍住,小声道:“要不问一下周满?” 萧院正觉得这主意不错,点头道:“行,我写信去问她,对了,她上次还催我给她送人去,正好问问她想要谁,等过完年,正好给她挑两个人送去。” “两个?”卢太医立即坐直,“青州一个州怎么放这么多人?” “青州不一样,”萧院正道:“周满去青州本就是要找到最适合地方医署的路子,还要将地方医署的各种规章制度完善,所以要尽量满足她。” 萧院正拿起桌子上的信点了点道:“她建议州医署按照其品级升品为五品或六品,辖各县医署,县医署按照县品级分为六品到八品不等,她说她已经上折子了,等开年,陛下和三省六部都能看到她的折子。” 刘太医和卢太医再次无言。 俩人最后是沉默的走出萧家的。 卢太医看刘太医要行礼告别,不由一把抓住他的手臂道:“刘太医,你说下一任院正会不会是周满?” 刘太医:“……卢太医,萧院正正当盛年,你不要多想。” 太医只要不是被牵连到权势斗争中,一般都能活得很长,萧院正这才多大岁数啊。 卢太医收回手,却坚定的道:“我觉得周满很可能会是下一个院正,不,还有可能是下一任署令。” 前者还罢,后者可是三品大员,封疆大吏一样的存在了。 刘太医幽幽的道:“现在周大人就已经是四品编撰了。” 所以十年二十年后她升到三品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卢太医一想也是,但总觉得怪怪的,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等快回到家时他才想起来,“对,周满是女子啊!” 想到后又很快瘪了,算了,难道朝中诸公不知道她是女子吗?不照样跟着上朝多年吗? 卢太医回到家中,看到他两个儿子正拿着棍子在院子里笑哈哈的追逐打闹,他立即脸一板,不太高兴的喝止他们,沉着脸问道:“闹什么,让你们背的药材和汤方都背下来了?” 两个孩子立即站住,手往后一背,将棍子藏起来。 卢夫人闻讯赶来,连忙道:“过年了,也让孩子们轻省轻省。” “连这么点药材汤方都背不下来,轻省什么轻省?”说完想起了什么,问道:“大妞呢?” 第3107章 润物细无声 “大妞在屋里读书呢。”卢夫人立即道:“我这就让她过来。” “不必,”卢太医立即止住她道:“让她继续读,等过完年,就让她跟着她兄弟们一块儿读书,回头我送她去太医署。” 卢夫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晌后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这怎么行,翻过年她都十二了,已经可以开始说亲……” “说亲这么早做什么?女子过了十八再成亲,十二去上太医署正好,五年体疗,十七毕业,正好可以进太医院或者其他地方医署,干上两三年站稳了脚跟再成亲便是。”卢太医一脸严肃的说她,“女子成亲早生育便早,对身子不好。” 卢夫人:……可你以前也不是这么说的。 卢太医以前想的可是十二岁给女儿相看,相看两三年,及笄前定亲,然后过个两年便可以选日子,一满十八岁就可以出嫁,生孩子正好。 这……怎么突然就变了? 卢太医一脸严肃的看着卢夫人道:“别小看了女子,她们也是可以光宗耀祖的。” 他觉得自己的顶头上司快要变成一个女子了。 虽然周满的品级一直比他略高,但那是在崇文馆,在太医院里,他们两个的品级是不相上下的,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是独立看诊问方,互不干扰,偶有合作那也是听萧院正的吩咐。 但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让卢太医清晰的感觉到他和周满的差距,这种差距不是医术上的差距,而是在政治上的差距。 前者,卢太医还能努努力,至少他也有自己擅长治疗的病症,并不怕看着比他厉害的周满; 后者,随着太医署升品,与朝中官员联系渐多,卢太医已经放弃挣扎了,但今天一封信他就能看出周满在这上面是多游刃有余。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卢太医在这几年和周满的共事中,一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早以崩塌成了渣渣。 卢太医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勉强还算开明的萧院正了。 他把周满的信收好,忍不住叹息。 萧夫人才把刘卢两家的年货收好,过来给他送茶水,见状问道:“怎么了这是?” 萧院正道:“我在想我什么时候致仕好。” 萧夫人吓了一跳,连忙问,“这话怎么说?你怎么了?还是宫中出事了?” 太医也是高危职业的,因为病患的身份通常都不一般,要是出现医疗事故,或是出现其他人为的医疗事故,通常是太医背锅,所以萧夫人不经吓。 萧院正忙道:“别担心,我是想着给人让位呢。” 萧夫人大松一口气,没好气的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论医术和在太医院的资历,太医署的功绩,谁能让你让位?” 萧院正就叹气道:“后浪啊,长江后浪推前浪,我这前浪总不能变成一块顽石拦着路。” 这几年太医署建造发展,他的确感觉到自己脑子和心智不够用啊。 但是他也舍不得身上的官位和到手的权势啊,于是一脸的纠结。 萧夫人不由问,“后浪是谁啊?” 萧院正掀起眼眸瞥了她一眼道:“周满啊,现在满太医署和太医院能被称作后浪,还能拍到我这个前浪的,除了她还有谁?” 虽然他自认是前浪,但也不是谁都能够得着他的,这点自信萧院正还是有的。 萧夫人和周满相处少,没有萧院正的感悟,蹙眉问道:“她不是女子吗?当太医也就算了,还能做院正和署令?” 萧院正:“为何不可?” 萧夫人:“为何可以?她刚进太医院时你不是说只是一个女医吗?” 萧院正沉默,半晌后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啊……” 萧夫人就盯着他看,半晌后掐着他胳膊上的肉道:“我不管,反正你不犯错就不能主动请辞听到没有?” 她道:“家里几个孩子都不成器,你至少得等孙儿们大一些后培养起来,不然我们萧家将来可怎么办?” 萧院正就沉思起来,半晌后道:“让家里的女孩跟着他们兄弟一块儿读书吧。” “她们才多大?五六七八岁,正要学针织女工呢。” 萧院正却坚持道:“让她们去读书!她们兄弟学什么,她们就学什么。” 萧夫人没好气的道:“她们兄弟现在不仅要跟着你大儿子背药材汤方,还要跟着请来的先生学经史子集。” “学!”萧院正道:“她们也跟着学!” 萧夫人惊讶的看着萧院正。 萧院正语重心长的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你看看我们生的儿子,他们学到我的医术了吗?孙子们虽然还小,但我这两年看着,也没有特别聪慧有天赋的。” 萧院正其实觉得自己天赋还是很可以的,不然他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从一众太医中脱颖而出成了院正,嗯,虽然也有他恩师的原因在。 但他的恩师会看重他,也是因为他天赋好啊。 所以他底下一窝孩子是怎么没有继承到他的天赋的? 萧院正自以为隐晦的看了萧夫人一眼。 萧夫人:…… 都说儿子像娘,女儿像爹,万一到孙辈可以隔代遗传呢? 比如孙子像祖母,孙女像祖父…… 如果孙子们还是不成器,但孙女们恰巧遗传了他的天赋,她们去奔前程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语重心长的劝夫人,“以后孙女前程远大,总比孙女婿前程远大要好吧?” 他道:“就是帮衬家里,孙女也肯定比孙女婿更上心的。” 萧夫人:“……你还想让她们当大官儿啊?” 萧院正:“虽然我现在的脚有点儿飘,但只要想想周满,便又踏到了实地。” 他一脸严肃的和萧夫人道:“我是认真的,你莫要小看了周满,下一任太医署署令和太医院院正,非他莫属。” 萧夫人心脏剧跳,终于不再说话。 而此时,太子也才看完周满的信,他看了看信封里掉出来的两张方子,再来回看了一遍信,不由撇撇嘴,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啊。 他思索起来,在心中推演了一番,倒不得不承认她的提议更完美,将来就算皇室荒唐,也有人盯着这一个药坊,不至于出大问题。 太子拿起方子去找太极殿找皇帝,“父皇,周满将方子送来了。” 第3108章 安排 周满给出药方的两个要求,一是在太医署里设立稽查司监督;二是太医署也要开一个属于自己的综合大药坊。 皇帝对两个要求都没意见,一口便应下,然后好奇的问,“说起来这方子是她的,她自己的好处呢?” 太子:“没有。” 皇帝就感叹她一心为公,忠君爱国,然后话题一转道:“朕记得青州正上折要钱建造码头,那码头是白善要建的?” 正想说赏赐一些东西给周满的太子停顿了一下,点头道:“是,龙池码头,将是北海县官盐往外运输的关键。” 皇帝便微微点头,表示这件事他记下了。 太子就将赏赐一事按下,相比于码头建设,此事不值一提,码头建成后,白善功绩不小,周满那里也能得到好处。 太子正要起身退下,皇帝突然道:“魏知生病了,现在朝廷封印,你事情不多便代朕去看一下他吧。” 太子微愣,连忙应下。 信件寄出去后周满和白善便暂时放下了这件事,信件一来一回需要耗费不短的时间,所以他们都是习惯信寄出去后就继续手上的事情。 为了庆祝龙池码头开航,白善把能邀请的人都邀请了,附近几个县的县令,有一个算一个,甚至连隔壁莱州刺史和县令都被他邀请了。 跨州的,一般刺史和县令是不会搭理他的,但谁让他们最近合作紧密呢? 白善给他们晒盐法,他们给白善船只,还交换了一些资源,还有周满的医署,因为名声大躁,莱州距离北海县又不远,很多人都跨州过来求医。 当然,这些人不是普通百姓,多是有钱有势的人,生的病也不普通。 不然也不会跑过来找周满了,所以托周满的面子,除了莱州的刺史县令,白善还给好几个士绅大商人发了帖子,他们后天都会去。 所以白善特意让人将周立威叫回来,“到时候带上立威,也让他见一些人,后面盐场出盐多,事情都要他来处理,多认识一些人没坏处。” 周满点头。 白善沉吟道:“他如今也算北海县的吏员了,明年和江南斗法,我打算上书朝廷在北海县成立盐运司,他是盐场管事,肯定要进去的。” 周满眨眨眼,“有品级?” 白善颔首,“最低九品,所以等他回来你得让他把自己那一手字练一练,还有,把丢掉的书再捡起来,我也不要求他精通四书五经,但公文账本不能出错。” 周立威和庄先生读过两年书,在那之前也跟着周满认了不少字,但跟着周满的时候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学,跟着庄先生则是速成班,除了认字,更多的是学计算和做账。 之后,他就把书本给丢了,偶尔看一些话本,倒是做账的本事越来越熟练。 但那一手字…… 白善想起他写的账本,忍不住摇了摇头,自家人看看还好,拿到台面上就……不好看了。 而且他虽然认字,却不会写公文。 白善道:“这次盐场也要放假过年,把他叫回来,除了练字外,还得教一教他怎么写公文。” 周满连连点头,“好!” 提起立威她就想起立重,“他现在应该在罗江县了,不知道明年他能不能考过。” 白善不在意道:“若是考不过,那就走关里正的路子进县衙当衙役吧,而且以你的功绩,想要恩荫他并不难,难的是之后。” 他脸色严肃了些,“明年我们就要用他送来的谷种了,却不知收成如何。” 周满也严肃起来,“从他给的数据看不会差,最要紧的是要看产量能不能稳定下去。” 白善也知道试验田用的那些种子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稳定,一颗种子,前一年还是穗长谷满,第二年就长得跟狗爬过似的,高一丛低一丛的…… 以周满现在的功绩,又有才将方子给皇室的面子,想要恩荫一个侄子太容易了,难的是后续的发展,他们想要周立重从事自己擅长的事,并以此建功立业,长长久久的做下去。 那此事就不能过急。 第二天,周立威最先背着包袱带着妻子回来,家里已经给他们收拾好了房间,行李才放下,小钱氏便过来看他们,一碰面她就忍不住心疼起来,“二,二头啊,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只见以前高高壮壮,眉目俊朗的周立威又瘦又黑,只有一双眼睛亮亮的,回头看是大伯母,咧嘴一笑,就只让人看得到牙齿了。 小钱氏眼眶都红了,连忙上前握住他的手,“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大伯母,我不苦,真的,您别看我现在黑了,但小姑看过,我这是精壮了!” 小钱氏忍住泪,点头,但心里不太相信,主要这孩子看上去太惨了。比她那在庄子里种地的大儿子还要黑,还要瘦啊。 一旁的兰馨屈膝行礼,“大伯母。” 小钱氏这才看到她,连忙去握住她的手,也心疼,“你也瘦了……”也黑了,只是没有周立威那么黑而已,但兰馨以前多白呀,怎么都黑了? 周立威生怕她哭了,连忙转开话题问:“我看小姑和姑父都不在,他们呢?” 小钱氏连忙道:“他们去十里长亭了,说是要接刺史大人他们。” 她也不再纠结此事,擦了擦眼睛后扬起笑脸问:“你们从盐场回来饿了吧,一会儿接到了刺史大人他们便要去龙池,我先去厨房里给你们拿些吃的,你们想吃什么?” 周立威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他看了一眼妻子,不太好意思道:“不过兰馨不能吃油腻的东西,大伯母,要不您给她煮碗面吧,卧个鸡蛋就行,其他的不要加。” 小钱氏微愣,然后扭头看向兰馨,眼睛大亮,“哎呀,我是不是要有侄孙了?” 周立威憨憨的一笑,兰馨也红着脸低下头,小声道:“盐场那里没有大夫,但我月事迟了近一月,近来吃东西又很挑,所以我猜是的,但是不是还得请小姑看一看。” “看,看,等她回来就让她看看,这可是大喜事,你们先坐着,我去给你们弄吃的。” 第3109章 身不由己 小钱氏连忙去厨房里给他们做吃的,郑氏到处晃悠,见她脚下生风,一脸的高兴,便好奇的凑上去,跟她一块儿去厨房,问道:“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小钱氏一脸纠结,便在她耳边小声的说了,“……日子还浅,不好往外传,自家人知道便好。” 郑氏就快要当祖母,最喜欢听这种添丁的喜事了,连连点头,“好,我不往外说。” 郑氏心里很是羡慕,周家人丁可真兴旺啊,这差不多是每年都在添丁进口啊。 今天白善他们要在外招待郭刺史等人,因此不在家用饭,厨房采买的菜不多,小钱氏略看了看,干脆就都给他们煮面了。 只是周立威的面是放肉,一坨肉剁得碎碎的炒过,加了一些晒干的竹笋一起炒做臊子,等煮好以后就浇在面上; 兰馨的面则是打了一个鸡蛋,想起周立威说她想吃清淡的,便多给她夹了一些青菜。 两碗面被送上去,兰馨眼睛都快直了,“这时节哪来的青菜啊?” 小钱氏笑道:“你们小姑父买了一座山,那山上有汤泉,他让人把汤泉附近的地开出来种菜,便是现在也能种活,这些青菜都是那里送来的。” “只是离得远,他们每次都会送足三天的量来,”想起他们在海边,离得更远,便皱眉道:“要不立威媳妇就留在县城吧,我也能照顾,你……身子不方便了,去大家洼也是受罪。” 兰馨迟疑,不由看向周立威。 周立威很干脆,和她道:“对,你就留在县城吧,现在海边风大,又冷,你跟我在那儿太遭罪了。而且你反应也大,那里除了鱼就是咸菜,你都不爱吃,看你,这才多长时间就瘦了。” “那你一人在那边,吃穿怎么办?” 周立威不在意的道:“我与他们一块儿吃大锅菜就是,还能饿到我不成?放心吧,洗衣服这种事也难不倒我的。” “是啊,是啊,大家洼那边太苦了,”小钱氏劝说道:“你现在身子不方便,留在县城我也能照顾你。” 周立威笑嘻嘻的和小钱氏道谢,“多谢大伯母。” “行了,一家人何必客套,快吃吧,等你们吃完,满宝他们也差不多接到人了。” 小钱氏的手艺自是不必说,俩人都把面吃光了,甚至连汤都喝光了。 周立威见兰馨胃口竟如此好,更是下定决心把人留在县城。 之前在大家洼,别说做饭吃饭的时候吐,有时候她就是去找他,路过做饭的下风口时,只是吸到一口味儿就忍不住干呕半天。 白善和周满在十里长亭接到了郭刺史等人。 郭刺史很给白善面子,他不仅带来了路县令,还把好几个有空的县令给带来了,还有青州城的一些士绅商人,他都带过来,只希望他们能够看到龙池码头的前景,让更多的人和货物走龙池码头出去。 白善看到郭刺史带来的浩浩荡荡的人,眼睛都要笑成一条缝了,一脸高兴的迎接上去,周满跟在他身侧,脸上也是笑眯眯的,只是压低了声音,嘴巴几乎不动的问道:“这么多人,龙池那边安排好了吗?” 白善脸上笑容不变,一边走一边用气音道:“放心,我早把崔先生和方县丞派过去,半个月了,要是还有问题,那我就该换县丞和幕僚了。” 话音才落,俩人也走到了路边,正好站在了郭刺史的车前。 郭刺史从车上下来,先与周满见礼,这才看向白善,挥手拍去空气中的灰尘,开口道:“先进城吧。” 白善笑意更盛,躬身应了一声是,先请他们的车架先行,站在路边和路过的马上以及车里的各位客人打招呼,脸都要笑僵了。 但这并不是最大的挑战,车马过去扬起的灰尘才是。 白善等人都走后便伸手在空气中挥了挥,对身后的董县尉道:“下次多洒点儿水,别吝啬水,我北海县难道还能缺水吗?” 董县尉羞愧的点头,主要是他也没想到来了这么多车马啊,不过这水是洒的有点儿少哈…… 周满老早就退到了树林边,比灰头土脸的白善要好点儿,她捂着帕子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头发,见飞飞扬扬下来的灰尘,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白善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横了她一眼后搀扶住她,“走吧,先回县城。” 白善在县城里包了一家饭馆,虽然来的人出乎意料的多,但还可以找附近几家饭馆帮忙,并不怕怠慢了这些客人。 就是他此时形象有些狼狈,所以白善钻进车里,在摇摇晃晃的车里洗了一下脸和手,还擦了一下头发,换掉衣服,这才舒心。 幸亏他今天出门时多带了一套衣裳。 白善紧跟着队伍到了饭馆。 才下车的郭刺史一抬头就看到换了一身衣裳的白善,他:…… 郭刺史不由挑了挑眉,嗯,离开京城太久,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些讲究,不过没想到在这儿白善都这么讲究。 白善笑盈盈的请众人进饭馆,分桌子坐下后让人上菜,他和郭刺史笑道:“大人一路劳顿,我们先在此处用饭,尔后再去龙池。” 郭刺史问:“公主殿下和驸马也要去龙池吗?” 白善笑道:“公主殿下和驸马已经先一步去龙池。” 郭刺史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明达不想应酬,但又想看开航的热闹,所以今天一早就先一步和白二郎去龙池了。 殷或跟着一起去,懒得留下见这么多官吏。 其实白善想让周满也一块儿去的,这样不会太累,但她想了想医署,还是没去,而是和白善一起留下来。 对此她的感受是,“长大了就身不由己啊,果然小时候大人们诱惑我们的话都是假的。” 白善深以为然的点头。 他们觉得身不由己,但在众人眼中,这是俩人的丰功伟绩,别的不说,就郭刺史亲自带着人来给他们站台,这就不是一般的待遇,而且还带来了这么多人。 等到了龙池,看到从隔壁莱州过来的刺史和人,众人看向白善的目光更是羡慕和嫉妒。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县令和县令之间更是,等再见到出面的公主和驸马时,他们更是连嫉妒都升不起来了。 第3110章 心动 路县令站在屋门前往远处眺望,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色。 龙池已经大变样了。 受邀前来观礼的宋家人比路县令更震惊,站在这块平坦的土地上注视着大变样的龙池,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说在场的除了北海县官衙的人谁对龙池最了解,那必定是路县令和宋家人。 宋家自不必说,掌控龙池盐场多年,在他们的眼里,龙池一直是有一个盐场,两个小渔村的荒芜地方,虽然它创造的价值很高,但这地方就是人少穷困…… 路县令当年为了抢夺龙池盐场,对这地方同样了解颇深,他当年做过收买两个小渔村,龙池盐场长工的事,觉得龙池将来发展得再好,也不过是因为盐场吸引过来的人多了可以在这附近形成一个小集市,但现在…… 只见以前坑坑洼洼的土地被弄得平整,一眼望去,这就是一片很平整的空地。 码头上都是来来回回的人,以前的盐场上修建了不少茅草房,码头的工人基本都住在那里,前面的空地上有以前煮盐的大灶,此时上面也都架着锅,或烧着热水,或是正在蒸饭蒸馒头…… 再往前则是出了工人生活的区域,那里竟然有些小摊小贩在摆卖东西,有卖衣服鞋袜,也有卖一些防冻药膏的。 而他们现在所站的这一片是崔巍等官吏和大匠的工作及生活区域,围着这个区域向外建了一些房屋,看得出来,这应该也是临时搭建的,直接是泥房子,但要比茅草屋要好些,至少没那么昏暗。 身后则是望不到头的平地,附近来往都是人,人太多了,以至于给人一种龙池码头很是繁华的感觉。 这就是人气了! 路县令眯着眼睛看着,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的师爷也很震撼,他同样了解以前的龙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道:“这才一年没到呢……” 路县令呼出一口气道:“这就是人气了,有人方有人气,难怪白善都招了这么多人还不住手。” 师爷:“这得花多少钱啊。” 养人可是很费钱的,不仅是工钱,还有他们的吃喝穿,每天都是巨大的开销。 路县令意味深长的道:“所以这样的法子不是谁都能用的。” 至少他就不行,他没这个本事弄来这么多钱,也没这个胆量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郭刺史正在和隔壁莱州的柳刺史寒暄。 如果说北海县的财政主要来源于盐场,那莱州的财政便主要来源于码头了。 现在莱州隔壁的北海县新开一个码头不说,头一次通航接的海船还是他们给出去的,个中滋味,谁受着谁知道。 但郭刺史的笑容也不是非常开心就是了,他只要想到现在莱州也学到了晒盐法就心情复杂。 以莱州的海岸线,他们明年的晒盐量一定不会低于青州的,个中滋味,也是谁受着谁知道。 两位刺史心中酸涩复杂,脸上却笑眯眯的,互相对望一眼,脸上的笑容更盛,再次寒暄起来。 白善很满意他们的和睦气氛,把战场交给两位长官,他则出去招呼其他客人,比如龙池码头未来的客户,现在的潜在客户——士绅商人们。 白善带上了周立威和方县丞。 来这里的士绅商人们一听说周立威是盐场管事,立即打起精神来热情的和他招呼,待听说龙池这一带的后续建设都要由方县丞来负责时,大家更是热情高涨,将俩人围在了中间。 周立威年纪轻,见识少,谨记刚才小姑父的话,“方县丞怎么应对,你就怎么应对他们就好,你管着盐场,虽说做人要谦逊,做事却不必卑微。” 周立威大致摸到了一点儿边,落在众人的眼中就是不卑不亢。 一些人忍不住私下议论,“看着不显,行事却是不卑不亢,不愧是白大人的内侄。” “能教养出周大人那样的人家,子侄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也是,听他言语谈吐也是个读书人。” “龙池这里人气旺啊,我刚听方县丞的意思,这后面一片空地都要修建房屋商铺?” 路县令也在和白善谈这事,他指着地上的白灰问,“这是?” “每一套商铺院子的大小,”白善道:“到时候我便这样一块一块的卖出去。” 路县令眨眨眼,想起被他推荐过来却无功而返的士绅商人,“不是说你不卖地吗?” “卖啊,”白善慢悠悠的道:“这是我有些要求而已。” “比如?” “比如建造的房屋高度大小用料得听我的,还比如,价钱。” 路县令直接略过第一个要求,问道:“价钱怎么算?” 白善就指着脚下的地道:“买一块地,免费承建一块地,每人每户最多买五块地。” 路县令:“……你抢钱啊。” 一块一亩左右的地,尤其是在这样荒芜地方的露地,三两银子都是高的了,他竟然让人免费承建起一栋房子,算上用料和人工,五六十两都是少的,他要是建个三层,恐怕得突破百两去。 买地的人得多亏? 白善就指着不远处的码头道:“路县令,您看看我这码头,这还是没建好的,等建好……”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没有莱州那边的官员在附近,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等建好,那是必超莱州码头的,到时候来往的商旅货物,一百两也不过是铺子一年的租金罢了,你说他们是不是赚了?” 他道:“我和朝廷花了这么多的钱在这里建码头,吸引来这么多商旅,怎么可能还以普通露地的价格卖地?” 路县令沉思,半晌抬头看了他一眼,“白大人卖出去了?” “没有,”白善却不郁闷,笑眯眯的道:“之前没卖出去,是因为他们对龙池码头没信心,但今天过后,还愁没人买吗?” “怎么样,路县令要不要买一块地?”白善微笑道:“你我这样的交情,白某忍不住提醒你一下,现在还能选好位置,不然过几天,我就是有心,也留不了好地方给你。” 路县令怀疑他是故意要坑他的钱,掀起眼眸看他,半晌后道:“我不是青州人氏,总是要离开的……” 白善不在意道:“离开了再把产业卖了就是,我和周大人还在北海县买山买地了呢,公主和驸马还建造了别院,难道我们就要一辈子留在此处吗?” 他道:“走的时候处理了便是,好东西还愁卖不出去吗?” 路县令竟然心动起来了。 第3111章 行动 但心动不等于就要行动。 他站在画好的一块地前,吹着海风,不由拉了一下身上的衣服,一抬头就看到披着大麾站在身旁的白善。 他目光扫过他脖子上那一圈毛,问道:“那商铺院子几层?” 白善道:“两层,太高了不好,这里海风大,所以普遍是两层。” 说是普遍,也就是说,还是有高于两层的。 路县令挑了挑眉,“那就按照两层算,算上后面的院子,一间商铺的造价怎么说也要八十两到一百两之间,买一块地就要多承建一块地,那就是最少二百两的支出。” “白大人,二百两都能在北海县买两间商铺了。” 白善微微一笑道:“但二百两绝对不能在青州城的主街上买到一间商铺,我有信心让这里的商铺比青州城主街上的商铺还要赚钱。” 路县令很想指着这一片荒芜的土地告诉他别痴心妄想,但看着自信的白善,他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 白善笑容浅淡,却真诚,“路县令,自我来北海县后多承照顾,我这才提醒你的。” 路县令苦笑,“但二百两,不是谁都能随便拿出来的。” 白善眨眨眼,问道:“不至于吧,您为官多年,连二百两都没有?” 路县令皱眉,“县令一年的俸银是两万四千钱,也就是说二十四两而已,我上哪儿来这么多钱?” 白善:“……但您还有三百亩的职田啊!” 路县令蹙眉道:“的确可以补贴一下家中,但也不至于就富裕起来吧?” 白善干脆拉着他去算账,他就不信了,三百亩的职田,又是县令,选的官田肯定是好的那一批。 哦,对了,他现在继承的就是路县令的职田,就在北海县外,那里的土质还是不错的,至少有八十亩是上等的良田,剩下的除去一些旱地外,还有近一百二十亩左右的中等田地,不管是种植水稻还是小麦都很好。 那附近还有大片的露地,白善直接徇私划了一大片给长工们建房子,建猪棚和鸡棚。 每年的水稻、小麦收成,不算高,就算现在最平常的均产,那也有不少了。 加上种植的豆子,不算今年新添加上的猪,但就是养鸡和养羊,每年的收益也不会很差,三百亩的地,满打满算下来,除去成本,一年收成最低收益也不会低于八十两。 作为县令,住是免费的,吃嘛,他们除了俸银,还有禄米呢,每个月发的禄米不仅够吃,还能卖一些出去,卖出去的米面只要不是生活奢靡的,绝对够买肉了,菜蔬这些东西自家职田里就能出产…… 说真的,白善和周满自来北海县后,他们俩人的禄米和俸银不仅足够养家糊口,还能够剩余一些呢。 白善职田上的收入完全可以存下来。 他们可养了不少人,花销比路县令大多了。 “您做这县令时间也不短了,一年最少八十两,五年便有四百两了,更不要说其他的收入了……” 路县令看着纸上白善算出来的收益,嘴巴微张,本来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听到这句话时一个激灵醒过神来,跳起来道:“白县令可别冤枉我,我怎么可能有别的收入?” 白善:“……所以您手上的钱就一直收着不做投资?” 路县令再次一呆,“投资?” “对啊,虽说官不与民争利,但是吧,在合理的范围内增加资产还是可以的。” 路县令:“……比如?” “比如本县巡视县域时发现了一处荒芜的山上有汤泉,于是我按照律法规定付钱买下了那座山,然后在上面种点儿菜蔬瓜果,再在那附近修建几个院子,种出来的瓜果可以自家吃,也可以卖钱,院子嘛,也可以租出去待客,自己自在了的同时也能赚些钱,何乐而不为?” 路县令:“你这是以权谋私吧?” 白善不认同,“露地和非矿山的售卖价格朝廷是有规定价格范围的,别人来买,县衙要么不卖,要买价格也和我给的差不多,县衙该收益的并没有差,哪里谋私了?” “不对,不对,”路县令摇手,皱着眉想了一下,“我记起来了,冬至的时候我家里出去买了一篮子青菜,一篮子,一百文!那青菜是你卖的?” 白善眨眨眼,“是吗?这种事都是交给底下的管事去做的,我一个县令怎么会知道?” 见他要走,路县令一把扯住他道:“白大人,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能在一年内把龙池码头建成这样了,因为你是奸商啊!那一篮子青菜,平日里买都花不到十文,结果你直接翻了十倍。” 白善要把手扯出来,道:“别胡说,什么奸商,我是清官!” 俩人拉拉扯扯起来,路县令道:“你可不能走,都说到这步了,你得给我出出主意,我那益都县怎么赚钱?” 白善:“您才是益都县县令,怎么来问我?” “因为本县突然想起一件事,你说要把这龙池码头打造成比青州城主街还要赚钱的地方,那青州城主街不就是我益都县主街吗?也就是说,你这里的商铺要直接抢我益都县的生意?” 白善:……失策啊! “没有,”白善一脸严肃的道:“我这是吸引更多的商旅,益都县同样收益的,我隔壁的莱州都没意见呢。” 周满站在门口看他们拉拉扯扯,忍不住问,“你们在干嘛呢?” 白善一看见她,如蒙大赦,立即挣脱开路县令上前,“你总算来了,路县令误会我了……” 等周满听完他们的叙述,她便歪了歪脑袋看路县令,“您都说他厉害得像奸商了,那这里的地您到底买不买啊?” 路县令一愣,沉思起来,半晌后咬牙道:“买!” 这下换白善呆住了。 周满便对他耸了耸肩道:“这不就完了吗?” 并没有完,路县令觉得他们可以更加友好的深入交流一下,他把桌子上白善才计算的草稿纸叠起来塞在怀里,然后拉着白善道:“白大人,本县觉得您在民政上很有远见,我们再深入交流一下吧。” 第3112章 心中震撼 白善便对周满道:“你先回去吧,晚饭我和他们一块儿吃。” 周满点头,“好吧,我把立威给你,你多看着他点儿。” 白善点头,“好。” 路县令恨不得拉着白善彻夜长谈,但这是不可能的,俩人才凑在一起说了没多久便有人来请。 虽然他们不需要每个人都招呼到,但郭刺史和柳刺史在此,同在朝为官,晚食还是要在一起吃的。 更何况白善还是东道主,更得去了。 好在方县丞和崔先生很能干,他们早做好了准备,虽然来的人出乎他们意料的多,但没关系,他们做的饭菜都不复杂,还是可以管够的。 一盘又一盘的菜端上来,大家发现种类不多,只是每一样菜都装了三盘而已,放在桌子的三个方向,很好,完美的照顾到了每一个人。 菜单是白善定的,他让人拿了酒水上来,给郭刺史和柳刺史等人倒酒后道:“还请诸位大人莫要见怪,饭菜简陋,一是因为下官现在是囊中羞涩,二则是因为当下是冬日,食材有限。” 众人纷纷表示理解。 白善笑道:“好在龙池近海,别的东西不多,海里的美味却是不缺的,诸位可以尝一尝我们龙池对海鲜的作法,看看可否合口味。” 菜单是白善定的,菜的作法却是经过小钱氏和家里厨娘的改进,就算比不上各大酒楼饭馆,也别有一番滋味。 郭刺史夹了一块鱼肉,微微颔首,“不错,保留了鱼的鲜美,却又多了咸甜的味道。” 柳刺史却是夹鱼肉的时候连着洒在上面的姜丝一并吃了,入口便眼睛一亮,“这姜丝极好吃啊。” 他就喜欢这样吃。 白善喜欢菜里放姜,却不喜欢吃姜,因此不能理解,但这不影响他高兴的推荐自家的姜,“这姜是我们自家种的。” 众官员:……这有点儿突兀。 白善却已经笑眯眯的道:“诸位大人要是还有喜欢的,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一些去。” 他决定回家就让京城多送一些姜种来,也找一找当地的姜种,在自己的职田里种上,官田里也可以种一点儿。 话说,这里近海,吃海里的东西多,需要的姜也多吧? 诸位官员难以理解白善送姜的心思,但既然他要送,那他们收着就是,因此含笑应是,大家高高兴兴的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聊完天,白善便回自己的房间里休息了,他倒是想去半山腰上的别院里看一看周满,但想了一下还是放弃了,今天太累了,周满肯定也睡下了。 白善洗漱过后便摊倒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在隔壁的路县令却怎么也睡不着,拿出白善今天计算的草稿看了又看。 师爷与他住在一处,天气冷,两个大男人就挤在一起睡,还能暖和一些。 见县令坐在桌子旁长久的不动弹,他不由问道:“大人在看什么?” 师爷是他的幕僚,也是他的心腹,路县令并不瞒他,招手将人叫过来,把那张显得有些混乱的草稿给他看,“你看,这是白善职田的收入。” 师爷扫了一眼,看到被圈起来的一个数字,直接道:“这不可能!” 路县令的职田账本就是他管着的,作为师爷,他是路县令的公事私事都做一些的。 路县令便叹息道:“我一开始也不相信,但他说得信誓旦旦,而且你看这龙池码头。” 他道:“不说已经建成的那部分码头,就我们目之所及看到的工人,不算工钱,每日都吃喝就去多少了?” “我所知道的,今年北海县就没和刺史府要过钱,所以这些人全是他白善在养着的。” 而北海县是什么情况,才从北海县升迁离开不过一年的路县令能不知道吗? 师爷自然也是知道的。 他下意识的道:“白县令往里贴私房了?” 路县令:“……虽然我承认白县令很有钱,但他也不至于豪气到白白往里填钱,而且还是这么多钱。” 师爷一想也是,自己有这么多钱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往里填?那就只能是北海县的钱了。 路县令敲了敲桌子,将白善建设这一片空地的计划告诉师爷,师爷一听说是买一块地就要免费为北海县承建一块地,立即道:“这不可能,谁会傻到花这么多钱去买一块露地?” 路县令:“……我已经和白大人预订了一块地,最好的位置。” 师爷:…… 他觉得路县令被白县令给骗了,然而看着路县令的脸,他不太敢说出口。 路县令就收起草稿,面色严肃的道:“我听方县丞说,如今北海县的荒地有三分之一已经被耕作起来,全部充作官田,就不知收益怎么样了,得等到明年秋天才知道,若是成,我想在益都县……” 路县令说到这里一顿,有些苦恼,“益都县怕是做不了。” 师爷才提起的心稍稍松下来,连忙道:“是的,大人,益都县和北海县不一样,北海县偏僻,又穷,所以白善只要打服了宋家,赵家也不反对,那就是他一言堂,但在益都县,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路县令就幽幽地叹息一声,他以前觉得白善虽有能力,但能胜过他还是因为有个好家世,人脉地位摆在那里。 可今日一番恳谈,他发现俩人的确很有差距啊。 师爷陪着路县令坐了好一会儿,觉得有冷风从门窗的缝隙里往里面钻,所以只觉得后背生冷,不由道:“大人,不如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路县令便将稿纸收好,先去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按时醒来,都没用早食,只是喝点儿温水便先去码头上。 周满他们起得更早,所以吃过早食,听到说船要入港了,立即准备好下去。 郭刺史和柳刺史早知道公主驸马在这里,等人一下来,立即带着人前去迎接。 跟着郭刺史来的人忍不住一阵兴奋,目光炯炯的看着相携而来的公主和驸马。 他们竟然见到了公主,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嫡公主! 第3113章 船到 莱州分给白善的商船今天一早便从莱州外的海域过来,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龙池码头,比走陆路还要快。 在众人的注目下,商船慢慢的进入港口,在泊位上停下…… 今日休沐,没有事做的长工们都挤在码头上,看到商船入港,全都高兴的大叫起来。 白善等所有商船都安全停靠,确定没出问题后便让人点燃鞭炮,震天响的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白善伸手捂住周满的耳朵,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扬起来,龙池码头一开,他要做的事便算有了一个基础。 郭刺史脸上也是压不住的笑意,无视柳刺史的强颜欢笑,回头正要找白善说话,看到他捂着周满的耳朵,脸上的笑容便也淡了下来,他扭回头继续去看商船,嘴角微微抽了抽。 鞭炮渐歇,船和码头间搭上木板,船上的人便下船来…… 这四艘海船是两家商号的,他们本来就一直停的莱州码头。 柳刺史说服他们换到龙池码头来,可是给出了不少好处,比如他们剩下的停靠在莱州的那几艘海船,每次进港出港的优惠税收等。 他特意选了两家大商号陈氏和苏氏,这样的商号海船多,虽然分出两艘停靠在龙池码头,但剩下的海船还有不少。 相比于健全的莱州码头,龙池码头简陋,距离县城很远,实在不值一提,商船多的商号,柳刺史不怕他们会为蝇头小利放弃莱州码头。 要是那种只有一二条商船的商号,只怕为了求便宜会放弃莱州码头,转投龙池码头。 柳刺史一边看着冲他们走来的商号管事,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没事儿,和白善说好了,这四条船这一年内只要出海入港都走的龙池码头,却没说定一年后怎么样。 所以一年以后白善要是留不住船,那也不能怪他们。 陈氏和苏氏的管事笑盈盈的从船上下来拜见众人,他们前不久收到家主的消息,让他们押船回来时不要进莱州码头,而是停到新开的龙池码头去。 说真的,他们虽然常走莱州码头,但真不知道龙池码头是哪儿。 最后还是先到莱州,停在港口外,用小船送了两个人上船引路,这才找到地方。 说真的,离得是真的近啊。 他们没有问为什么,家主既然这么吩咐,显然这么做是有好处的。 他们没见过郭刺史,却是见过柳刺史的,不过此时俩人并不站在正中,正中的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小娘子和一个俊朗的郎君,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站在他们侧后方的一对。 也是一个怀有身孕的小娘子,以及一个更俊朗的郎君。 两位管事迟疑了一下便笑盈盈的上前行礼,先是自我介绍,再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 柳刺史便笑着和他们解释道:“这是公主殿下和驸马。” 陈管事和苏管事眼睛一亮,立即冲着明达和白二郎行礼。 柳刺史这才介绍郭刺史,然后是白善。 得知白善是北海县县令,俩人便不由抬头多看了他一眼,要是没有意外,下一年他们会经常和这位县令打交道。 大家来得早,这会儿还没吃早饭呢,所以白善想要速战速决,尤其周满和明达是孕妇,不能久站,也不能多吹风,不过他在和两位管事见过礼后依旧先让出后方左侧的崔巍,介绍道:“这一位是码头的总工,工部的崔大人。” 陈管事和苏管事对崔巍更加尊重,连忙躬身行礼。 但崔巍不喜欢说话,所以只是握拳回了一礼就站着不说话了。 白善便赶紧道:“让他们下船吧。” 陈管事没想到白善这么急,他还想和几位官员拉一拉关系呢,尤其是公主和驸马,那可是难得一见。 但见郭刺史等人都没意见,他便也笑着应下,然后目光看向他们的身后。 白善便指了在后面和码头一侧看热闹的人道:“这些都是码头上的工人,手脚麻利,力气也大,两位管事要是需要苦力,可以从他们当中挑选。” 方县丞立即从白善身后出来,笑道:“至于库房,我们码头已经给两家准备好了,因为恰逢开航大喜,所以两间库房可以免费给两家使用一年。” 这的确是件喜事,虽然在此处租用库房的花销可能也不是很大,但能有免费的还是很让人高兴,而且这也表示了北海县对他们的看重。 陈管事和苏管事带着手下的几个人去码头一侧挑人。 码头上的工人们这几个月虽然辛苦,但吃得也好,看上去比刚来时要精壮一些。 陈管事的目光从他们身上扫过,还挺满意的,便一溜儿的点过去,让他们跟着去下船扛货。 工人们互相看了看,却没动。 陈管事愣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人群中,一个工人高声问道:“卸货多少钱?” 陈管事:……库房都免费了,他以为人工也是免费的呢,毕竟这些工人是码头上的。 方县丞也有些迟疑,正想着是不是要长工们去帮忙时,白善已经笑眯眯的道:“陈管事可以与他们商量价钱,这些长工都是老实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陈管事目光微闪,笑着应了一声是,和苏管事相视一眼后便开了一个价,比在莱州码头卸货的价钱要便宜近一半去。 去过莱州码头的白善自然也知道,不过他没开口,而是看向他的工人们。 果然长工们都很高兴,虽然钱很少,但今天他们休沐,还能够赚钱,那这些钱在他们眼里就是白得的,自然高兴,于是纷纷高举手让两位管事挑。 陈管事和苏管事舒心了,各自挑了二十多个人后便领着上船去卸货。 他们这次从南边运回来的货物有南边的瓷器、布料、茶叶,还有玉等摆件,都是贵重东西。 东西搬下来,他们并没有立即收到库房去,今日来围观开航的人这么多,当然是能卖一波是一波呀。 于是东西送下来,两家的伙计便小心翼翼的库房前的空地上摆出他们的东西来。 果然,不少人都好奇的上前去看。 第3114章 热闹 白善见状,干脆吩咐崔先生,“让人搬长桌出来,并在一处,将厨房准备的早食放在那上面,让客人们自由取用。” 他也懒得再招呼大家用餐了,应酬好累,场面话也好累,他还是更喜欢拉着周满去逛穿上卸下来的货物。 殷或站在他身侧,闻言不由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白善瞥他一眼,“笑什么?” “他们不会觉得你在偷懒,是懒得应付他们,多半会夸你心思机敏。” 现在的确没多少人惦记着用早食了,反正一顿不吃也不会怎么样。倒是船上搬下来的货物更吸引人。 尤其当中不少士绅商人都是没见过卸货下船的新鲜货物,所以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肚子饿,全都揣着手兴致勃勃的看着。 早食摆出来,种类并不多,就是馒头包子和馅饼,还有馄饨和豆浆。 做馄饨的厨师干脆让人把炉子给搬过来,要给他们现场做,不过吃馄饨的很少,大多数人都是选择包子和馅饼,可以一边吃一边看长工们搬下来的货物。 白善则是要了一个馅饼和一碗馄饨,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一边吃一边看。 周满则好奇的去转了一圈,回来后坐在他的身侧,啧啧道:“他们船上带来的全是值钱的东西啊。” 白善就笑道:“出海一趟不容易,可不就是要带值钱的东西?” 周满问道:“你打算请他们的商船运盐吗?” 白善挑眉,直接摇头,“不。” 他咬了一口馅饼,扭头去看正热闹的人群,嚼了嚼后低声道:“我们近来仔细商量了一下,觉得商船没有官船安全,殿下已经答应我到时候会派两条官船过来,连船工都不必担心了,上面是水军。” 周满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道:“天啊,那以后这官船是不是就是北海县的了?” 白善含糊道:“看情况吧。”不过他会尽量让它们成为北海县的。 周满不由冲他竖起大拇指。 郭刺史和人聊得正好,扭头就要找白善这个东道主,便看到不远处凑在一起,脑袋都快要挤在一起的夫妻俩,再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干脆招手叫来一人道:“去把白县令请来。” 白善立即三两下把馄饨都吃了,擦了擦嘴巴便起身,“我去招呼他们,你自己去看东西,有喜欢的就买下来。” 又留下大吉,“你就跟着满宝吧,别让人冲撞了她。” 大吉应下。 周满摸了摸肚子,对大吉道:“走,我们去叫上母亲和大嫂,让她们一块儿来看看。” 郑氏和小钱氏为了不给他们惹麻烦,早上便留在了别院上面,听到鞭炮声时也只是站在门口远远的朝这边看,并没有过来凑热闹。 这时候周满就回去拉她们,“带上钱,我们去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 还把兰馨叫上,“你也去看看,不过你日子还浅,一会儿要跟紧了我们,别让人冲撞了。” 兰馨高兴的应下。 一行人下山去,白二郎和明达一路逛出来,看见他们便立即招手,“快过来看,这是南边的绵布,我们摸着觉得更细,你们摸摸是不是?” 大家便上前看。 郑氏一摸便眼睛一亮,高兴的道:“这布料好,可以买两匹,回头给孩子做小衣。” 小钱氏用手背去触摸,也觉得很软很细。 明达便和身后的大宫女道:“我们也买两匹。” “是。”大宫女便上前询问价钱。 伙计笑盈盈的报了一个数,小钱氏下意识就要砍价,“也太贵了,便宜一些吧。” 郑氏一愣,然后立即兴奋的跟着点头,小声道:“才从船上搬下来,怎么也要比在外头卖的便宜一些吧?” 伙计苦笑,“夫人,这价钱已是最便宜的了,这价钱在外头你们可买不到这样的布……” 不过伙计还是愿意少给他们一点儿,于是把零头五文钱抹去了。 付了钱,他们也没带走,而是让伙计记下,回头让他们一并送到别院去。 大家继续去逛别的摊位。 有从船上搬下来的瓷器,因为易碎,直接放到后面更大的空地上,于是一些珍贵的易碎物都放到了后面,一家占了一大块地方摆东西。 前来观礼的士绅商人们似乎对这些东西更感兴趣,正兴致勃勃的围在一起,看着商号的伙计拆开箱子,小心翼翼的从里面拿出一样又一样的宝贝。 殷或便站在其中,他伸手拿起一块砚台,只是看了看便放下,一转眼看到一个伙计小心翼翼的箱子里拿出一套茶具,不由挑了挑眉。 不少人也都看到了,纷纷围上来,“好器啊,远看还罢,近看竟然润如绿玉,这茶具是才烧出来的?” “是,这是我们商号费了好大劲儿买到的,大人们都是识货的,可以看一看。” 殷或微微一笑,从人群里退出去,给他们让位置。周满他们还踮起脚尖往里看呢,见他出来便连忙问道:“里面是什么?” “一些瓷器,”殷或微笑道:“刚拿出来的茶具还挺不错的。” 白二郎便问道:“那你怎么不买?” 总不会是缺钱吧? 不过这儿的人谁都有可能缺钱,就殷或不可能吧? 长寿也道:“少爷,您要是喜欢小的这就去买下来。” “不值得,”殷或拦住他道:“釉色虽好,但要论泡茶,只怕还比不上我们常用的那几套,而且,茶这东西喝得高兴静心就行,并不必特意去看泡茶的茶具。” 他甚至直接道:“这边的东西都不适合你们,人又多,我们换个地方看吧?” 周满他们往里看了看,果然不是他们会买的东西,于是手拉着手去另一侧。 那边卖的是茶叶。 和周四郎卖的普通茶叶,薄利多销不同,这里的茶叶可要精致得多,都是用盒子或者罐子仔仔细细的装好的。 和周四郎随手往麻袋里塞完全不一样。 当然,面对的客户也不同。 和周四郎买茶叶的基本都是草原上的牧民,他们大多数不在意茶叶好不好喝,他们只是因为环境需要用茶配着奶和肉吃,所以就是周四郎撸一串老茶叶,他们也能面不改色的丢进奶里一起煮,煮完了还能嚼吧嚼吧吃了。 这里面对的客户则是有钱有品位,要求极高的客户,当然了,那价格也是极高的。 第3115章 做戏 周满他们现在都喜欢喝茶了,虽然有孕期间要少喝,但依旧感兴趣的上前看。 就在他们围着茶叶看时,白善正在他们不远处游说郭刺史在这里买两块地建造商铺。 郭刺史一开始还以为白善要白送他呢,听了半晌才听明白,这是让他买地后建商铺,同时还要承建同规格同数量的商铺给县衙。 郭刺史一脸懵的看着他,很想问一问白善,他看上去像傻子吗? 这种明显吃亏的事他为什么要去做? 白善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小声笑道:“大人,路县令已经定下了一块地。” 郭刺史眉头一跳。 “还有不少士绅商人都定下了好几块地,”白善示意郭刺史去看现在喧闹的人群,浅笑道:“今日只是停了四艘商船而已,以后这里还会停更多的商船,更不要说码头才建了一小部分,等全部建好,这将是一个吞吐量在莱州码头之上的大码头,到时候来往的商旅……” 白善停下来,等郭刺史思索了好一会儿后才道:“各地的商旅之后都要在这里交易货物,其繁华度绝不会在青州城主街之下,您还会觉得二百两一间商铺贵吗?” 郭刺史沉思。 白善等待他的回答。 郭刺史仔细的看了看白善的神色,确定他是要他买,而不是送后便抽了抽嘴角,点头道:“行吧,本府可以选位置吗?” 白善立即道:“自然可以,便是被人占去的好位置,下官也会尽力调解给您换出来。” 郭刺史这才满意,点头道:“稍晚一些将图纸送来给我挑选。”他打算选个好位置。 白善笑着应下,然后躬身请郭刺史自己去找人玩儿,他则是转身去找别的人,继续推荐他的土地去了。 唉,做县令苦啊! 一个上午,白善说得口干舌燥,但成果也是很喜人的,不少人都被他说动,定下了好几块地。 白善拿出小本本记上,在私下进行,还是找个时机将此案公开之间来回摇摆。 白二郎道:“公开呗,到时候买的人肯定更多。” 白善却一下下定了决心,“不急,先说服尽量多的人买一些地,然后再公开。” 到时候图纸上也好看点儿。 白善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目光落在白二郎和殷或身上。 俩人瞬间便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白二郎有点儿害怕,“你觉得我能说服人买地?” 殷或则是点头道:“我问题不大。” 周满左右看了看后道:“我也能够帮你说服几个人。” 白善呼出一口气,举手抱拳道:“有劳诸位了。” 郑氏便拉了小钱氏,小钱氏立即道:“你们去做正事,我们自己去逛一逛。” 白善连忙应下,把身上的钱袋子摘了丢给郑氏身后的丫头,“看上什么就买,钱要是不够便先记在账上,等他们把东西送到别院时再结账便是。” 郑氏笑着应下,拉着小钱氏和兰馨先走了。 白二郎一脸的纠结,扭头问殷或,“他是县令,去劝人买地还多的是理由,我们怎么劝?” 殷或看了他一眼后便给他展示了正确的劝服方法,“我知道图纸上有一些商铺是三层的,似乎是在中间位置?” 白善点头应下,“崔大人设计的,说是那样不仅更美观,也更适合想要来此开酒楼饭馆的商人。” 殷或便道:“那帮我定下中间一块地吧,我买一块,承建一块。” 白二郎:…… 白善和周满:…… 白二郎立即扭头看向明达,明达想了想后道:“那我们也选几块地吧,正好我们有别院在此,再在这里修个铺子也不赖,多来一块,到时候可以送给长豫姐姐。” 周满眨眨眼,立即看向白善,“这么一说,我们也可以买几块呀,反正你说的,稳赚不赔。” 白善:“……我说什么你信什么?” 周满静静的看着他,白善就将她的脑袋推正,让她看着正前方,而不是偏头看他,“不过这个是可信的。” 这个地方一定能赚钱的,要是不能,那一定是因为他不在北海县了。 小伙伴们这么支持自己,白善一阵感动,当即就带着他们回屋,把图纸给拿出来,几人一顿分析,将上面画了一块块的土地画上红色的圈圈,又用另一张纸将编号记下来。 接下来就是几人丢下白善,一起到外面找了个比较空,却又总是有人走过的地方坐下,一边休息一边说闲话,“你们买了几块地?” 白二郎如实的伸出四根手指,周满则笑眯眯的道:“我和白善定了两块,我又给我家那头定了两块。” 白二郎看看殷或,又看看周满,俩人一起扭头静默的看着他。 白二郎憋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我们关系这么好,白善就不能给我们便宜些吗?” 周满幽幽地道:“我和白善自己买的都没便宜呢,照样是买一块地就要免费承建一块地。” 走过的人听到了一句半句,想到刚才大家私下讨论的事,不由竖起了耳朵听。 周满察觉到了,便继续这个话题,“建了商铺你们打算拿来做什么?” 殷或最简单,“出租!” 白二郎则是掰着手指头道:“一间送给长豫公主,一间拿来经营杂货,还有一间……” 白二郎顿了顿,扭头问明达,“我们送了长豫公主,那要不要给太子也送一间?” 明达:“……不必。”要是因为给长豫送了就要给太子送,那给太子送了岂不是还要给三哥送? 这样得送多少才到头? “之所以送长豫姐姐,是因为她喜欢,船上许多东西是从南边来的,她以后可能也会过来。” 几人谈论起来,倒暂时把身后打探消息的人给忘了,也更显真了。 等他们走了,周满才回过神来,压低了声音问他们,“真的有用吗?” 殷或扫了一圈后客观的道:“他们似乎已经在私下议论了。” 白二郎道:“肯定有用,连我们都照着规矩买了,难道还能亏本吗?” 人群中,三三两两凑在一起的人就是在谈论这事,“白县令总不会坑自己人吧?听说连刺史大人都定了两块地呢。” 第3116章 顺利 等到晚上,前来观礼的客人们都听说了此事,甚至连崔大人画的设计图都流出去了。 预定的流程是下午大家就启程回去的,但因为商船里带来的好东西很多,不少人都感兴趣,大家热热闹闹的,就多留了一晚上。 北海县这样的盛事,宋老爷自然也在场的,他不仅自己来了,还把自己儿子孙子,还有好几个子侄都带来了。 只不过在郭刺史带来的人面前,宋家人不显。但他们一定是最关心北海县发展的那一拨人。 毕竟他们的大本营在北海县。 所以应付完所有人,宋老爷就把儿子和几个侄子给叫来说话了,“外头的传言你们听到了吗?” “是说龙池建房子的事吗?” 宋老爷“嗯”了一声,“大家也看到了,外头那么大一片空地都用白石灰画了框架,码头建成,将来这里肯定会有商铺宅院的。” “但是买地的条件也太高了,”一人道:“听说要买一块地,就得在这儿免费给北海县建一间商铺,我听人说这里的商铺都是两层的,造价最少要八十两。” “是啊,我们看了一下那地的大小,要是用料讲究些,只怕得上百两,这可不少钱了,再算上我们自家建的铺子,那就得近二百两了。” 他们在县城主街上买个铺子也就百两左右。 宋老爷道:“我一开始也迟疑,但听说已经有不少人预定,一些好位置都没了,连刺史和公主他们都预定,可见不少人都看好龙池。” “白县令还能真让刺史和公主他们出钱建商铺不成?”一人道:“我看多半是诓我们的,以后就算这里真有刺史和公主他们的商铺,也是白县令送的吧?” 宋老爷虽然也有此怀疑,却不会说出口,他横了侄子一眼,沉吟道:“只要以后商船不断,龙池这里就会比我们县城还要繁华,在这里建铺子就不会亏本。” “那建?” “建!”宋老爷一锤定音道:“我们明天,不,一会儿我就去找白县令,多的买不起,就先定下两块地吧。” 宋老爷看向他几个侄子,问道:“你们可要定一间铺子吗?” 几个侄子相视一眼,犹豫不决,这个价格太高了,他们不是很想定。 宋老爷也不勉强他们,不过还是劝了一句,“还是定的好,要是缺钱,可以几家合伙定一间,到时候建起来了,出租也能赚钱。” 几个侄子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 现在龙池这一片还荒芜得很,距离县城也不近,附近只有几个小村庄,想让他们拿出二百两来买一间铺子是不可能的。 有这个钱还不如放在县城里买两间商铺呢。 宋老爷便将他们送走,然后对儿子道:“走,我们去找白县令,也选个好一点的位置。” 赵家的赵老爷也在白善的屋里,他家虽然没有宋家有钱,但两间商铺的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北海县里,也有人陆续来找白善,相比于青州城的士绅商人,他们这些本地人显然更关注此事,也对白善更有信心。 虽然心中忐忑焦躁,但还是咬着牙过来定下一间。 白善图纸上的地在一块一块减少,而名单上的人却越来越多。 他嘴角微微一挑,对此很满意。不枉费他花费这么多钱请人来观礼。 第二天,柳刺史和郭刺史在路口分开,一人带着人回莱州,一人则带着人回青州城。 白善和郭刺史同行,等到了北海县城外,见他们着急回去,也就不多留他们,只是对跟在郭刺史身后的士绅商人们道:“有要想在龙池建房子的,这段时间都可派人来县衙与本县接洽。” 白善笑道:“已经定下地的,随后我们会有人送合约过去。” “合约?” “对,签了以后对彼此都是一个保障,不然若是将来县衙不小心把你们的好位置卖给了别人……” 已经预定的人立即道:“是该签合约。” 白善和殷或仔细的计算过这些商铺建起来需要耗费的时间,然后根据各家的情况和商铺的位置定好最后完成的日期。 各家收到合约,仔细的看过后微微一惊,这是要他们年后便立即开工的节奏啊,那他们现在就得找人和准备材料了。 合约都签好以后,白善还收了他们一定的押金,只要他们按时按质的完成,这笔押金就会退给他们;他们若是到时间也不开工,那北海县有权将他们定下的地再卖给别人,而且不退押金。 临近过年,龙池建房的消息传得更加迅速,其他县,甚至莱州的商人和士绅都有过来购买的,等到过年时,龙池的地虽不至于全都订出去,但算上他们免费承建的部分,已经大半都有主了。 于是白善也不再心急卖地,而是找了钱先生,通过钱先生和程九郎联系上。 “木柴和砖石瓦片?”程九郎有些惊讶白善竟然要这么大的量。 白善颔首道:“不错,龙池建房子需要。” 程九郎便心中一动,明白过来,白善这是要与他联手做这一笔生意呢。 程九郎只迟疑了一下便点头应下了,然后和他谈起各自的投资和收益…… 白善是不管事的,不过程九郎走的是他的关系朝龙池卖东西,他也会出一半的成本,所以双方略一商议便决定五五分成。 送走程九郎,白善就把才签下的合约塞给白二郎,“以后和程九郎的账目你来管吧。” 白二郎:“……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最闲,”白善道:“那五成里也有你的一份,你总不能让我这个县令百忙中还要抽空去看这样的账本吧?” 白二郎嘶的一声道,“你这话说得……好,好……” 他一时没有合适的词汇,一旁吃点心的周满歪头道:“心机?” 白二郎立即点头,“对!” 白善含笑瞥了周满一眼,她老实低下头去吃点心后才和白二郎道:“你就说管不管吧?” “管,我怎么能不管呢?”白二郎将合约放在手边,叹气道:“谁让我看着事情最少呢,其实我也是很忙的,我还要写书呢,又要经常被你们找去算各种账……” 第3117章 三地过年 白善心情很好的听他抱怨了一顿,等他说完了才道:“明儿是三十,我们一起过年吧?” 白二郎表示没问题,问道:“在哪边过?” 大家一起看向坐在一旁的殷或。 殷或没有意见,表示可以全听他们的。 于是大家商议了一下后便决定定在明达和白二郎的府邸里,因为那边最宽敞。 小钱氏一大早便过去那边准备了,郑氏还让人从自家里带上许多食材过去,整个府邸一整天都飘着好闻的香气。 白善和周满今日都不见人,所以很自在的窝在偏房的榻上打叶子牌。 白善才随口提起盐场时,周满就叫道:“说好了今日不谈公事的。” 她觉得白善要是谈公事,她也会忍不住的。 白善便憋了回去,转而换了一个话题,“不知道我们的年货送回到京城没?” 殷或算了一下时间后道:“应该到了。” 因为太忙了,虽然家中的管事早早提醒,但他们要准备年货还是慢了一点儿,所以送出去的也晚。 尤其是殷或,殷家从进入腊月以后就不断的来信催促他回京,只是他一直不愿意回去,为了不让家里烦他,他连送年货都特意晚几天送回去。 白善他们送的年货并不贵重,都是青州的一些特产。 周家就不讲究这些,他们觉得千里迢迢给青州送年货的行为显得很傻缺。一来一回,又是压货,那得浪费多少钱啊? 所以他们决定送钱! 有护卫或者侍卫回去送信,老周头和钱氏就收了一盒子的银子给人带上,写信给周满,“缺什么就买,可别饿着肚子里的孩子,要多休息,别累着自己。” 打算给白善他们收拾年货的刘老夫人就忍不住迟疑了一下,最后也学着老周家送了钱过去,她倒是不怕两个孩子饿着,而是和白善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若是不凑手便和家里说,虽说要公私分开,但码头建造实在找不到钱,家中先补贴一二也是可以的。” 刘老夫人给的钱,那就不是一个护卫或者侍卫就可以带过来的,所以最后还是多派了几个家丁随从,直接拉了一车的钱过来。 也因为有刘老夫人给的钱,白善这才有底气和程九郎说占一半的成本。 京城各家的确是今天收到青州的年货的。 公主府的侍卫直接进宫去,把公主和驸马准备给各人的礼物奉上,得了消息后才高兴的各回各家过年。 白善和周满自觉的给皇帝和太子等人准备了礼物,就和明达的一起送进宫去,的确是土特产,没有很费钱。 其实要不是明达和白二在青州,他们要往宫里送年货,他们是不想给皇室随礼的。 周满今年就没给萧院正送礼,只让人给亲戚们带了。 老周头很好奇的拆开箱子,从里面抱出一面铜镜,半晌无言。 送年货回来的护卫道:“青州的铜镜做得好,又便宜,娘子用了觉得很好,便给家里每一位娘子都买了一面大铜镜。” 不仅可以把头脸照进去,镶嵌好了,能把半身都收进去,看得很清晰,是试衣服和首饰的大利器。 护卫笑眯眯的道:“娘子和公主都喜欢,想着小娘子们肯定也都会喜欢的,所以小的也给家里买了两面,嘿嘿嘿……” 老周头默默地将镜子放下,去翻其他东西,终于翻到了他喜欢的东西,“这是酒?” “是,这是郎主亲自挑选的,说是青州出名的酒,可以给舅老爷们尝尝。” 舅老爷之一周四郎表示很有兴趣,凑上来闻了闻后道:“香啊,应该是好酒,爹,晚上我们吃饭就喝这个吧?” 老周头也高兴了些,点点头。 于是老周家的人高兴的上前分了年货,老周头一边看着他们分东西一边嘀咕,“送来送去的,也太费钱了,这些东西在京城又不是没有。” 钱氏道:“都送回来了,你少抱怨两句,这也是孩子们的心意,对了,亲家那边也在收拾年货吧?三娘,一会儿你随我去请亲家,今天过年,善宝和满宝都不在家,可不能让亲家一个人过年。” 老周头:“这是自然。” 刘三娘也笑着应下。 周家人也不齐,周立学和周立固外放,连周立重都回老家去了。 他明年要考县衙,为了更好的适应,也免得开春后赶路生病,所以提早回家去了。 庄先生给写了推荐信,让他去县学里旁听学习。 县学里除了考进去的学生外,的确还有旁听名额,不过束脩不便宜就是了。 像周立重这样不在开学时间进去的,不仅束脩高,还需要有特别的人举荐才行。 不然关系不硬的,一般还进不去。 庄先生现在罗江县名声不小,加上周家如今也不同往昔,所以他拿着举荐信去,县令直接就同意了。 得知周立重的目标是考县衙的小吏,县令很想说,我可以在别处给你挤出一个名额来。 不过看周家的样子,似乎不太想走他的后门,他便暂时按下不提。 周家的确不想走他的后门,用周三郎的话说是,“县衙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你走他的路子,那势必会挤掉别人,谁又为啥凭白给你挤掉呢?” 周立重觉得三叔说得对,于是虽然痛苦,但依旧每天捧着书背,坚持练字,想要靠自己的本事考进去。 过年,关里正到七里村巡视时特意去亲家家里坐了坐,看到他捧着书,大冷的天竟然蹲在门外背书,不由问道:“怎么不进屋读书,好歹暖和些?” 周二郎一边给关里正泡茶,一边笑道:“暖和了就想睡觉,冷一点儿好,精神。” 关里正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周家的家风和子弟的勤勉。 周满现在今非昔比,周家也算出头了,但他们家不见得势的嚣张,反而比穷困的人更勤勉。 他忍不住道:“实在不行,我手上有个衙役的名额。” 关里正对周二郎笑了笑,道:“你们要是有需要,可以去找我,到时候我带着立重到县衙里走一趟就行。” 这个名额是县衙给关里正的奖赏,他当里正的年限不短了,又一直勤勉,所以三年前才得了这个名额,他一直留着没有用。 第3118章 报名 周二郎和周三郎闻言很是感动,却不敢轻易接受,道:“这怎么好?” 关里正就笑道:“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咏儿写信回来也说,他能考中,多亏了你们家帮忙,现在他们夫妻两个在京城也得你们多照料,亲家,亲家,本就是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的。” 周二郎和周三郎对视一眼,没再拒绝,不过也没有立即应下,而是道:“这事儿得问过大哥和立信。” 不过却是放松了许多,又对周立重道:“虽然有了后路,但你也得好好学,自己考上总是更好的。” 周立重应下,他看过县衙这两年考的题目,考小吏的题目并不是很难,只是读书识字的人少,所以才显得不好考。 他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 关里正见他自信,不由笑眯了眼,孙媳的娘家越厉害,将来孙子得到的助力越大,幸亏这门亲事定下得早,不然到现在他们肯定娶不到这样家世的孙媳妇了。 翻过年,二月一过,县衙就陆续张榜要招募吏员,召集了学子考试。 周立重兴冲冲的去报名了。 报名的人挺多,但县学里只有三个学生去报名,加上周立重这个旁听的学生一共是四个。 其他学生都并不考吏员,他们会在六月考试,争取拿到名额后进京去参加进士考或第二年的明经考试。 今年就有六个学生上京去了,就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考上。 会和周立重一起去考县衙的,多半是成绩不好或者家境不好的。 其中有两个就是家境不好,他们比周立重还要小两三岁,报了名以后就拉着周立重去饭馆里吃饭,叹气道:“我要成亲了,我爹娘说了,我连去府学考试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进京去考县学了,再学上两年,就算能去京城考试,恐怕也考不中,白费盘缠。” “还不如现在就去考县吏,趁着年轻多熬几年,说不定将来能当个主簿、县尉或者县丞呢?” 一般主簿、县尉和县丞都是从本县吏员中提拔上来的,只有一些上县和中县才会有偶尔会有上面委派下来的副手。 说话的人就不由看向周立重,压低了声音问,“周兄弟是怎么打算的,可走了县令的路子?” 现在周家在罗江县可是有名得很呐,因为罗江县内官最大的出自他家,官最多的还是在他家,哦,现在也就白家在他们家上头了,像以前的老地主罗家和石家,现在对上周家都要退一步。 只不过周家很低调,县里有什么活动他们都很少参加,偶尔需要捐钱的时候周家的二爷才会出来捐一点儿东西,剩余的时候都在七里村里种地。 家风很淳朴。 但周家低调,他们却不能小看了周家,觉得县令也不会,所以周立重有没有和县令打招呼? 周立重脸色微红道:“县令大人已经推荐我去县学旁听了。” 他道:“至于考试,以县令大人的公正,自然是让我们公平相争。” 一人目光闪了闪,笑问:“那周兄可想过考不中后要去做什么?” 周立重认真的想了想后便诚实的道:“大概会恩荫去当衙役吧。” 另外三人:…… “……你有恩荫的名额,怎么还要来考试?” 周立重就不好意思的道:“那并不是我家里的,是我大妹夫家的名额,我不好白占,所以还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考一考,实在考不中再恩荫吧。” “你大妹夫家……” “是我们里正,关家管理地方多年,有许多功劳,所以三年前得了一个奖励的恩荫名额。” 这倒也是常事,县衙给里正的工钱可以忽略不计,而里正会这么勤勤恳恳的干活儿,一是为名,二就是为利了。 名嘛,自不必说,哪一个能当里正的不是德高望重,有威望的人? 礼,除了和县衙的官吏更近一步外就是这种恩荫名额了。 治下有德有才有财,都可算做里正的功劳,积累到一定程度就可以有这样的奖励了。 也不是谁都能得到这样的奖励的,是个里正里能有一个就算不错了。 之所以是关里正,其实和周家也有很大的关系。 一是三年前周满从西域回来,带回种痘法;二是周家发展不错,连带的七里村都富有了许多,三就是关里正管理多年,多重功劳一爆发,县衙就给了他一个名额。 周家不太了解,关里正心里却是有数的,所以他一直压着没把这个名额拿来用。 他就是想着关咏要是考不上,那就回来用这个名额;考上了,那将来在仕途上肯定还需要周家的帮扶,所以这个名额可以给周家…… 周立重肯说出恩荫名额的事,三人便自觉和他更近一步了,因此说话更放松,一个道:“现在周大人也是朝廷的四品官员,按说应当是有恩荫名额的,你怎么不用?” 周立重道:“未曾试过,焉知我不能凭着自己的本事考出来呢?而且我小姑将来也会有自己的儿女,恩荫的名额有限,我们这些人老大不小了,怎么能去占他们的名额呢?” 三人半晌说不出话来,其中一人叹息道:“是我们短视了,也是,能够凭自己本事考出来,何必求恩荫呢?” 只不过他们自问是做不到的,他们要是能有恩荫的名额,为什么还要那么努力的读书? 直接躺赢不好吗? 三人自己都没察觉他们正以一种钦佩的目光看着周立重。 罗江县在准备县考取吏员,北海县也在准备县考取吏员。 白善在北海县的动静太大,从盐场到官田,再到码头,又有医署,需要的人才数量特别多。 倒也不需要他们多饱读诗书,但最基本的诗书,还有算术做账是必定要会的。 报名考试的人同样不少,还有不少是外县过来的人。 白善让人将缺的职位张贴出去,以吸引更多的人才。 其实要不是县学里的学生志向远大,他是很想鼓动他们来考试的。 不过他虽然不能明着鼓动,却可以暗着鼓动。 第3119章 取中 他考察了一番,就约了几个成绩人品还行,却家境一般或贫穷的人,说服他们边进县衙工作边读书。 自己赚钱养活自己读书,还能补贴家用,这不香吗? 说是贫穷,但能够读书的人,家里最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要是真的很差,到此时还能继续在县学读书的,也必是有大毅力的人,这样的人更有成算,自然知道怎样选择对自己更好。 别说,白善还真说服了三个人。 他瞬间神清气爽。 罗江县的县考要早一些,正好在他们这儿天气回暖时,再过不久就要农忙了。 周立重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进考场考试,别说,虽然按照小姑和小姑父说的私底下按照考场的规矩做过卷子,但真坐在考场时还是紧张得不行。 他咽了咽口水,按了按心口,觉得实在是过于紧张,于是拿出一个药包放在鼻子前闻了闻。 一股清凉的味道从鼻子里吸入,脑内一清,他深呼吸两下,也慢慢平静下来,这才将药包放在一旁,低头看手中的卷子。 监考的县令目光如炬的扫过底下坐着的学子,看到周立重放下的药包,便踱步走过去,弯腰将药包拿起来闻了闻…… 县令:…… 他神清气爽,精神一振,低头看了一眼周立重,见他正在答题,一点儿也没注意到他的到来,便抽了抽嘴角,放下药包后去看别的学子。 等到午时,考试结束,周立重紧张的又翻了一下卷子,确定能写上的他都写上了,而且还写得挺满,这才松了一口气,恭敬的将卷子交上去。 出了县衙,坐在他后面和左右的同窗立即围上来,抓住他问,“刚才考场上你拿的是什么?” 周立重拿出药包,“你是说这个?” 一人手快的拿过去,也学着周立重的样子闻了一下,顿时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怎么了,我似乎闻到了一股香味,这是香包?怎么不做成香囊?只用纱布来缝制,显得过于廉价了。” 周立重:“我随手装的,我的针线可不太好,做不了香囊。” “你家娘子呢?” “她在京城啊,”周立重道:“她是太医,哪有空与我回来考试?” 众人:…… 三人压下心酸嫉妒,另一人连忙扯过药包,“我闻闻什么味儿……” 只是一口气,他眼睛也直了。 “怎么了,怎么了,我闻闻……” “清心醒脑,好东西啊,这是什么?” “薄荷吧,”一人道:“这清凉的味道一闻就知道有薄荷。” 周立重道:“提神醒脑的药包,我小姑给我开的,说是考试若是紧张,或是头昏脑涨便可以闻一闻。” “我就头昏脑涨啊,周兄,这药包还有没有?” 周立重颔首道:“有的,我之前配的时候弄了好些,你们要是需要,我一会儿给你们拿一包,不过更多的是留在了家里,这里的少。” “好在下午也只再考半日,也够用了。” 三人快哭了,不由问周立重,“你上午答得怎么样?” 周家一贯的自信,周满小时候还是跟在他屁股后面长大的,周立重自然也很自信,他仔细的想了想自己的答案,觉得没太大的问题,于是点头道:“我觉得我写的不错,就是字难看了点儿,能答的我基本都答了。” 此时,县学的博士和县令正在阅卷,周立重的卷子被抽出来,博士一一看过去,撇了撇嘴。 县令在一旁看见便问,“怎么,答得很糟糕?”那就不好走后门了。 博士嫌弃的道:“还好吧,这边的帖经对了五题,还有两题错了,不过字太丑了。” 只论对错的话,其实周立重错的也不是很离谱,他显然是记混了,因为两篇文章都有提及,造句也相似,所以他就默错了。 “不过他的墨义全对了。”这是很出乎博士们意料的。 县令去看,果然发现墨义都对了,他目光微闪,笑道:“看一看他的策论。” 博士就翻出他的策论。 其实县考的要求没那么严格,说是策论,但对文采没有太大的要求,毕竟是县衙的吏员而已,文采太盛反而不适合。 甚至对篇幅也没太严格的要求,说是策论,其实就是询问一些政务上的常识,以及列举案例问政。 周立重没有文采,但策论依旧是他的长项。 因为他小姑是编撰,小姑父做过翰林和中书舍人,妻子又是太医,对于一些政务的了解要比一般学生深刻得多,而且应小姑父的要求,他之前也没少看他们的公文,知道这东西要怎么写,他甚至知道如今朝廷最心急的问题是什么,见识上并不比县衙中的官吏差太多。 博士通读过后挑了挑眉,交给县令看。 县令大喜,立即道:“好!通了,可定为上等。” 其他博士连忙过来看,虽然微微点头了,但依旧道:“字太差了,应当扣分。” “帖经错了两题,也不该取为上等啊。”大家一起悄悄去看县令,虽然他是通了,但定为上等,讨好之姿也太明显了吧? 一个年老的博士便摸着胡子严肃的道:“中等最适宜。” 县令:“……他的策论是真的好。” “难道就没有比他好的策论吗?”老博士从一堆卷子里翻了翻,翻出两篇来给县令看,“这两张卷子的策论不在他之下,甚至还略有文采,帖经墨义也无错处,字更好看,若是周立重定了上品,那这俩人该怎么定?” “是啊,周立重岂能与他们同品?” 县令:“……行吧,那就中等好了。” 就一个吏员而已,对方又是周家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什么不好? 罢了,罢了,免得犯了众怒,而且周家也没有和他打招呼,那就依照真实的成绩来吧。 周立重被暂时定为中品,但下午还有术数考试,这个也很重要。 县令还担心他偏科,谁知道他是真的偏科,但不是偏的帖经墨义策论,而是偏的术数! 虽然周立重的字还是巨丑,但他所有题目都做对了,连给的账目也做对了,县令哈哈大笑起来,看向其他人,这一门功课便被定为了上品。 但两边一相加,他依旧只是中上,排在了第五名,哦,这一次县衙取吏十二人,包括衙吏,差吏,牢吏。 衙吏和牢吏被众人排在了后面,大家最想做的还是差吏,因为这主要是户房、刑房、工房的书记员和小吏,然后才是衙吏,最后便是牢吏了。 第3120章 户房 名单一张贴,周二郎和周三郎就和周立重一起挤进去看,虽然应考的考生不及京城明经考试和进士考的考生多,但考生加上他们的家人一起就多了。 大家闹哄哄的挤进去,周二郎头发都快散了,被后面的人一推,差点儿怼到了公告墙前。 但这也让他一抬头就能看到公告。 就十二个人,分了两行,能有多长啊,他直接从第一名往下看,看到底下,眼睛微微瞪大,周三郎和周立重还在努力往里面挤的时候,他已经大叫道:“中了,中了,大头,你考中了!” “真的吗?”被夹在人群中的周立重想要往前挤,挤不进去,想要蹦起来看,却被左右夹着动一下都困难,只能努力的踮起脚尖,却只看得到乌压压的头,他只能大声问道:“二叔,我多少名,在不在前面,能不能挑到好位置……” “第五名,第五名啊!” 周立重瞪大了眼睛,惊喜不已,也不往里挤了,开始往外挤,但逆行更加困难,好久才挤出去,头发都散了一半。 周三郎也挤出来了,脸上全是兴奋的红色,“好小子,你行啊!” 连老实如周三郎都忍不住道:“我们周家的孩子就是聪明,这,这是接的谁啊?” 反正肯定不是他们爹,那就是他们娘了,嗯,还有可能是爷爷奶奶,毕竟小叔以前也很聪明。 周立重笑眯了眼,和周三郎道:“小姑说是因为我们小时候常有糖吃,所以就比别人聪明了。” “瞎说,那是糖,又不是猪脑羊脑,怎么会吃了就聪明呢?” 周立重:“……三叔,这跟猪脑羊脑有什么关系?难道它们还能比人聪明吗?” 周三郎疑惑的挠了挠脑袋,“不是说吃啥补啥吗?猪和羊再不聪明,那也是它们的脑袋,吃了多少会有一些补的。” 周立重:…… 他歪着头想了想,摇头道:“不对,当时小姑说的时候虽然笑嘻嘻的,但不像是骗我们的,我们比别人聪明自然有爹娘长辈的功劳在,但吃的上,一定是因为我们总有糖吃。” 周三郎一愣,“那你写信给你弟弟妹妹们,让他们没事儿多给五头买些糖吃?” 终于挤出来的周二郎摸了摸已经散下来的头发,问道:“什么糖?” 周立重吓了一跳,“二叔,你怎么成这样了?” “别管了,”周二郎一把拉住他道:“你考中了,快,我们回去准备些礼物,我带你去给县令送礼去,我们得选个好位置。” 因为七里村距离县城有些距离,周立重读书期间都是借住在关家家里的。 关家在县城有一个院子,当年为了关咏在县城读书,还有和周立信成亲时买的。 周二郎他们今天只是来看成绩,没有带礼物,但带了钱的,只是也不多。 所以他们直接跑到关家和人借钱。 关家现在是关咏的堂弟关帆住着的,他们夫妻现在替大嫂周立信经营她的嫁妆饭馆,这会儿他们都在饭馆呢。 周二郎一说借钱送礼,他想也不想便跑回家里拿钱,拿出十多吊钱道:“这是没送回村里的,够不够?要是不够我和附近几个铺子的东家借一些?” “够了,够了,”周二郎笑眯眯的道:“也不好送太贵重的礼,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名额是买来的呢。” “是是是,是不好送太重的,”关帆想了想后道:“我听人说县令爱喝酒,我们县城的酒最好的就是剑南春了。” 周二郎也是想送酒,起身道:“我现在就去买。” 他还给了周三郎和周立重一些钱,道:“去买些点心,果盒,布料不好送,那东西好的太贵了,县令也是读书人,就送些笔墨纸砚吧。” 周立重:“……二叔,那玩意更贵。” “那就单送一样,你去挑,赶紧的,我们要抓紧时间,人家说不定已经去了。” 关帆立即道:“我也去帮忙吧。” 周二郎求之不得,他们需要买的东西不多,却很分散,多一个人帮忙便能省一些时间。 等东西都买齐,叔侄三个就在关家梳洗一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后便去县衙。 县衙那里已经有考生及其家人来给县令道谢送礼了。 和考府学、考明经、考进士的考生们不一样,他们是前程似锦,也是县令的政绩,所以一般是县令出钱请他们吃饭喝酒庆祝,希望他们鹏程万里,将来记得回馈家乡,也回馈他这个曾经的父母官。 而他们这些县考的考生,一旦考中,那就是在县衙里做吏员,是县令的手下,也算不上什么政绩。 作为未来的下属,如今有个光明正大贿赂送礼的理由,大家都不会放过。 当然,大部分人送的礼也不会太贵重,吏员的俸禄又不高,大家虽然高兴,但送的礼也是有限的。 周二郎的礼算是最贵重的了,一坛酒,两包上好的点心,两条肉,还有一方砚台…… 别人家送的也是两包点心,两个果盒,两条肉和一坛酒,只是酒的差异而已,价值便差出来了。 好在大家都没留意,大家都焦急的看着县令,特别想问一问他们家孩子能分到什么职位? 县令为了不让自己纠结,直接道:“就按照成绩来吧。” 他顿了一下后道:“大家一个一个的进去面试,我等再根据你们所长分配。” 大家相视一眼,都没什么意见。 于是县令微笑着将他们一个一个的叫进去面试,里面还有县丞、县尉和主簿,四人问过他们的意向,和他们对意向职位的了解后便在纸上写写画画,颔首道:“你先下去吧,我还要再问过其他人。” 虽然是按照成绩进去的,但县令他们分配时也是有侧重的,比如周立重,他术数好,当他说他想去户房时,主簿和县丞都没多犹豫便画了圈圈,县令也画了圈圈,于是他就通过了。 周立重顺利进入罗江县户房,然后就找了县令说起新粮种的事。 县令皱了皱眉,“新粮种?是麦种?但距离下一季播种麦子还有半年多的时间呢。” “不是,是谷种。” 第3121章 最无用的东西(补更二) 县令不由坐直了一些,“谷种?” 周立重点头,将他们家在京城种试验田,前后试验了六年的事情说了,还拿出了他的本子,道:“现在的谷种是目前留种性能最好的谷种,大人,要不要试试看?” 县令:“……你胆子够大呀,这样未曾经过朝廷核验过的种子,你可知一旦推广到地方会有什么后果?” 要是一切顺利还好说,要是粮食歉收,那是人头落地的大罪啊。 周立重忙道:“也没有很多谷种,选一些田地多的农户,一户分上一二亩的种子便可以了。这些谷种是我们经过试验的……” “你可知种地不仅仅是种子的问题而已,”县令打断他的话,道:“其中还有风雨阳光的问题,一旦风不调雨不顺,你那种子就是再逆天也长不好啊。” “可世间大多数的百姓愚昧,并不知这些原因,他们只会觉得是因为换了种子,所以才歉收。” 周立重:“……大人,一家一户又不是只种新谷种而已,若是风不调雨不顺,那歉收的肯定不只是新谷种,都歉收,百姓们也都是有眼睛、有良心的。” 他们又不是傻子,真是风雨的问题,谁还能看不出来? “那要是就是新谷种的问题呢?” 周立重张口结舌,找不出反驳的话来,他只能挠挠脑袋道:“反正我相信我家的新谷种的。” 县令就挥了挥手道:“那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而且之前的稻谷是在京城一带种的,谁知它能不能适应我们罗江县的水土环境?我不能让百姓们冒这个风险。” 周立重有些惋惜,只能暂时压下这件事,但是一回家就和周三郎道:“三叔,县令不相信我,我们家自己把种子都种了吧?” 周三郎:“……你烧了?我们家的地虽然不少,但也不可能把这些谷种都种了呀。” 他们其实已经留出一半的田,打算用来种新谷种,剩下的才是用去年周三郎自己留的种子。 周立重想了想道:“劝一劝村里的人?” 周三郎就挠了挠脑袋,“那等回家我和村长他们说一说。” 周二郎高高兴兴的从外面进来,和周立重道:“我在街尾买了一个院子,回头收拾收拾就能搬进去了。” 周立重张大了嘴巴,“二叔,你真买房子了?” 他有点儿着急,“我也不会在县城里留太久啊,小姑说了,等秋末收成出来,我就要回京城的。” 周二郎问,“那要是新谷种不成呢?” “……二叔,你就不能对我有点儿信心吗?”周立重说完才道:“小姑说了,要是新谷种在这儿不行,那就要在这边开些试验田,到时候这边和京城那边一块儿种,我要盯着田里,估计就不能在户房里干了。” 所以他会辞官,到时候同样不会住城里,而是住在村里。 周二郎身体僵硬了一下后便挥手道:“算了,那就以后我们住。” 他道:“买都买了,以后我们要是从外头做生意回来晚了,在县城里也有落脚的地方。” 周立重这才没再说话。 周二郎扭头和周三郎道:“明天我们回去叫上几个人过来帮忙,趁着还没农忙,先把房子收拾起来,总住在大丫这儿也不好。” 周三郎问,“买的县城谁家的?” 他很疑惑,“这时候怎么会卖房子?” “石家的,”周二郎扭头和周立重道:“说起来和你们还有些缘分呢,当年你们跟着满宝常买人家斗败的公鸡的那户人家。” 周立重瞪大眼,“石大爷!” “他还赌呢?” “哪儿呀,他现在就是想赌也早没钱了,”周二郎摇头叹息道:“石家当年多大的家业呀,听说也就比白老爷家里差一点点,结果现在全都败光了。” 他道:“现在买的这院子是石大爷最后的一个院子了,本来是他妻儿住着的,但他儿子生病了,病得厉害,要请医问药,早年间他败家业时和不少人都借了钱,总是不还,哦,也是没的还,所以现在孩子真的生病了,谁都不愿意借他了,没办法,就只能把院子卖了。” 周立重心情复杂,还能想起当年他们来县城卖糖,卖完了以后就会蹲在街口那里等着,等石大爷斗鸡完了就和他买被啄得不轻的公鸡。 所以他们最知道,他是实在的十赌九输,是真的十次有九次是输的,所以他们很不能理解,他为什么明知会输还一直赌? 便是想要低价买他公鸡的小姑都忍不住一再劝他,“你家里既不缺钱,何必来博这万分之一的几率?何况赌博还是十赌九输。” 石大爷当时笑道:“你们觉得这是赌,我却认为这是博,所谓博彩也和别的玩乐一样,一样让人心中激动,心中愉悦,既然都是玩乐,何必怕花钱?” “但得不偿失呀,”当时周满虽小,却依旧严肃的道:“博彩或许是会让人心中激动,愉悦,但那是在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情况下,如你这般沉迷,已经不是追求快乐,而是病了。” “世上所有的瘾皆成疾,你如今还年轻,这世上可追求快乐的东西也很多,为何独独选这对自己,对家人,对苍生最没有益处的东西?” 当时周满才有七八岁,周立重年纪也不大,但因为四叔赌钱把家里都败光了,所以他对这番话印象很是深刻,他对一切博彩的行业,包括赛马等也都很厌恶。 因为他牢牢记住了小姑的话,这一行业是对自己、对家人、对苍生最没益处的东西。 而石大爷却将这一条路走到了黑,不管是撞墙还是掉河,竟然一直未曾回头。 周二郎和周三郎虽然唏嘘,但和石大爷到底不熟,没有周立重那么复杂的心绪,俩人很快商量好了要给新宅添置的东西。 “得买些鞭炮,他们都说那宅子的风水不好,所以还得熬煮些柚子叶去驱祟……” 周立重回神,点头道:“我知道县城哪里有柚子树,到时候我去找人求些枝叶。 第3122章 伸一把手 这时候柚子的叶子除了上一年的老叶子,便只有冒出来的新芽了,周立重最近对罗江县了解得更深了一点儿,于是很快找到了柚子树。 树的主人一听说周立重拿柚子叶要除祟,想也不想,直接指着树上的叶子道:“自己摘吧。” 周立重没带工具,只能脱掉鞋袜,抱了树就往树上爬,不一会儿就折了两枝下来,谢过树的主人,便高兴的提着叶子回去了。 才回到街口,便碰见街口一家客栈门口有些喧闹,不少人凑在一起看热闹。 周立重路过,本不想看,但还是下意识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看了一眼,正想着转进巷子里回家,就看见了被客栈掌柜推出来倒在地上的少年,一个落魄的中年男子抱住少年,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周立重一顿,伸手扒开挡在身前的人探头往里看,就见掌柜的一脸难看的把他们的行李也丢出来,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抱着手中的包袱,也被伙计推了出来。 掌柜的站在台阶上,一脸讥诮的道:“石大爷,不是我不愿给你住,来者是客,虽说你晦气些,运势不好,但你只要付得出房费,我们客栈该给的都会给你,也会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可你既拿不出钱来,又不愿意走,那就太为难我了。” 围观的人对石大爷指指点点起来,“不是还有个小宅子吗?难道又赌输了?” “听说是石小郎病了,卖了宅子买药治病呢。” “哎哟,一个宅子不便宜吧,这就花光了?” 妇人一脸麻木的上前,伸手和石大爷一起将儿子扶起来,结果少年全身软倒,一点儿力气也没有,夫妻俩一起竟然没把人扶起来…… 周立重将柚子枝叶插在腰后的腰带里,上前帮着把少年扶起来,发现人很轻,便干脆把人打横抱起,正想问他送到哪里,想到他才被从客栈里赶出来,此时也没去处,干脆道:“走吧。” 石大爷和石大娘子愣愣的看着他,俩人都没认出周立重来,只是觉得眼熟。 周立重已经抱着人先走了,走了两步发现人没跟上,便回头看他们,“快来呀。” 俩人连忙捡起地上的行李要跟上,掌柜的看见微愣,立即冲上去一把抓住周立重的胳膊,“等会儿,郎君是他们亲戚?那正好,把他们欠我的房钱还了吧。” 石大爷脸色微变,沉声道:“欠你的房费我会还的。” “还?你拿什么还?”掌柜不客气的道:“本来你没亲没故的我也就不计较那几十文钱了,现在既有亲朋,为何不还我的钱?” 石大爷虽然还没想起周立重,却不想他吃亏,因此冷着脸道:“谁说我没亲没故的?你不就是我故旧?” 他目光看向他身后的客栈,扯出一抹奇怪的笑道:“说起来,这个客栈你还是租的我家的宅子呢,往年你总是哭诉罗江县穷,人少,客栈入不敷出,所以每年收租子,我都是将零头的五两给抹去的,前后也抹了有七八年,那时候我们可是好朋友呢……” 石大爷这么一说,围观的人也想起来了,纷纷和掌柜的道:“是啊,石大爷虽然守不住家业,好赌没本事,但以前的确对人豪爽,帮过不少人。以前人家几两银子都给你免了,你现在免人几十文怎么了?” 掌柜的脸色一变,很是难看。 周立重扫了他一眼,将手上的少年放下来,单手扶住他,另一只手就在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串钱问,“多少钱?” 掌柜的没说话。 石大爷伸手拦住周立重道:“不必,这笔钱我自己来。” 周立重按下石大爷的手,笑道:“石大爷,你不记得我了?我小时候可是没少吃您半卖白送的公鸡,我祖母以前身体不好,就是因为时常从您这儿得些肉,所以身体慢慢养好了。” 石大爷微微眯眼,他从没卖过鸡,有几次,卖的也是被啄惨了的斗鸡。 但会和他买斗鸡回去炖着吃的只有一人…… 他脸色恍然,“你是周家的孩子啊。” 他上下打量人,叹气一声,问道:“你是那个叫大头的,还是那个叫二头的?” 周立重:“……我是大头,我有大名了,叫周立重!” 石大爷微微点头,还要说话,周立重已经把钱袋子丢给掌柜,转而抱起少年道:“除去房费,剩下的钱送到巷子里的关宅。” 说罢便大踏步走了,石大爷和石大娘子连忙跟上,然后就回到了巷尾他们才卖出去的家门前。 俩人:…… 周立重用脚轻轻一踢就把门踢开了,里面正在做简单打扫的周二郎回头,“回来了?可摘到……这是?” 周二郎瞪大了眼睛。 周立重憨憨一笑道:“二叔,屋里的东西都还齐全吧?” 周二郎愣愣的点头。 周立重就把少年给报到他原来的房间里,让他躺在了床上。 石大爷和石大娘子一脸尴尬,他们前两天刚卖了房子搬出去,结果现在又回来了…… 周立重出门来,和周二郎道:“让他们先住在此处吧,我去济世堂里请大夫。” 石大爷忙拦住他道:“济世堂的大夫已经都看过,我们这儿有药方,不必再另外出诊,我们回头拿着方子去抓药就行。” 周立重好奇,“你们有钱抓药吗?” 石大爷脸色没多少变化,只是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些,没有说话。 周立重虽然好奇他才卖房子的钱都去了哪儿,不过还是没问,坚持道:“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说罢出门去了。 周立重已经长大,他又是长房长孙,所以周二郎没有反对他的决定,见他去请大夫,便扬起笑脸招呼石大爷和石大娘子,“两位先把行李放下吧,对了,你们的房间还没动,只是我家婆娘略微收拾了一些,我这就去把她叫来,你们还是住在那间房里。” 说罢连忙去后院找冯氏和周三郎夫妻。 三人正在后院打扫,听说石家又被周立重带回来,不由瞪眼,“那这房子算谁的?” “当然还是算我们的,只是我们不急着住,暂时给他们住而已。”周二郎道:“孩子们知恩图报,这也是好事,当年石大爷也没少帮衬满宝和几个孩子。” 第3123章 心病 冯氏一想也是,便不再反对,“行吧,不过话可先说好,主屋得我们家的人住,不然外人看着不像样子。” “哎呀,石大娘子住在此处,立重不好住进来,以后再说吧。前头有石大娘子,你赶紧和弟妹去招呼。” 冯氏只能拉上何氏去招待客人。 等周立重领着大夫回来时,石大娘子正坐在椅子上哭得伤心,声音几乎肝肠寸断,冯氏和何氏一左一右的安慰她,给她递帕子擦眼泪,而石大爷坐在门槛上伸手抱头。 他忍不住脚步一顿,问道:“怎么了?” 石大爷抬起头来,撑着门槛勉强起身,“没什么,有劳郑大夫了。” 郑大夫微微一叹,摇头道:“不必客气,我们去看病人吧。” 石大娘子也收了泪,只是还忍不住抽噎,身子一抖一抖的,却很快速的跟上他们,一起进屋去看石小郎。 郑大夫对少年的病早就熟得不得了,但他还是伸手搭住脉,仔细的听了听后摇头道:“还是得养着。” 石大爷和石大娘子面色失望,不过他们有心理准备,没说什么,一个和郑大夫一起出去,一个则留下照顾石小郎。 石大娘子将被子给他盖好,坐在床边愣愣的看着他。 少年也愣愣的看着她,他忍了许久,最后还是强压住恐惧,和她轻声道:“母亲,我不治了吧?” “不!”石大娘子声音有些尖锐的道:“你必须得治,怎么能不治呢?你别担心钱,明天我就去找你舅舅要钱,那可是你救命的钱……” “娘,”石小郎突然亲昵的轻轻唤了一声,轻声道:“别要了,你,你和他和离吧,也别回娘家了,自己再找个人嫁了,这次找个老实的,不要赌钱的……” 石大娘子捂着胸口痛哭出声,只觉得胸腔里的心脏似乎被人握住拧了一把,痛得她几乎呼吸不过来。 石大爷闻声跑进来,见她整个人都跪在了床边,连忙将人抱起来放到外室的榻上,红着眼眶和她道:“你别急,我明天就去和大舅兄要钱,一定能把钱要回来。” 石大娘子心口生疼,很想推开他的手,但又气弱,觉得自己没资格,只能靠在榻上一言不发。 周立重就往里看了一眼,然后好奇的问郑大夫,“这是什么病?” “心病。” 周立重:“……那开解开解?什么心病竟这么厉害?” 郑大夫:“……我说的心病不是那个心病,而是真的心病。” 他道:“阳虚心衰,如今只能靠养着,我医术不精,也只能暂时吊住人命而已。” 周立重想了想便问道:“您能把脉象和药方写下来吗?我让人给我小姑送一封信去?” 郑大夫一听,眉头一扬,“自然可以,不过周太医的药方回来……” “我第一时间给您看。” 郑大夫便满意不已,和周立重去大厅里开药方写脉案。 “他这是病多久了?” 郑大夫想了想后道:“其实他从小便体弱,不过那时候他家里有钱,吃得好、住得好,生活顺遂,这点儿体弱不值一提。” “真正恶化起来是四年前,唉,石大爷把家业基本败光了,他们从石家大宅里搬出来后他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从去年开始,基本上就卧床休息了。” 要郑大夫说,石家要是一直富贵,这病就不值一提,他完全可以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偏家道中落,各种刺激之下,本来还算可以的身体就急剧变坏。 郑大夫摇摇头,觉得石小郎摊上这样的爹娘也实在是倒霉。 对,其中还包括石大娘子。 送走郑大夫,付了诊费和药费,约定好一会儿由药铺的伙计来送药便去见周二郎四人,便听何氏叹息道:“石大娘子也真是倒霉,摊上了这样的娘家。” 冯氏恶狠狠的道:“这世上又不是所有的娘家都是家,要我说就是她自己立不住,不然何至于此。” 何氏便替她说话,“她也是没想到家中兄长会这样吧?” “放屁,自己娘家什么人心里能没数吗?”冯氏道:“更何况钱这东西就得握在自己手里,连丈夫都信不过,竟然还相信家中的兄弟,他们家变成这样,难道她娘家有帮过?” 周立重听得一头雾水,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前两天我们买这院子给的钱,石大娘子害怕石大爷拿了钱又去赌,所以悄悄把钱拿给了家中的兄弟,想着以后孩子需要钱买药时再和吴家的舅爷拿,”周二郎摇头道:“谁知道吴家的大舅爷拿了钱,转头就不承认了,非说他们夫妻俩合起伙来讹他。” 当时她给得急,又是打着让吴大舅付药钱的想法,怎么会写收据之类的东西? 当时又要瞒着石大爷,所以除了她儿子,没人知道她把钱给了吴大舅。就是她儿子,也是吴大舅走后才知道的。 “算起来,还是石小郎有成算,当时就说了让石大娘子去把钱追回来,可惜石大娘子没去,”周二郎摇头叹息道:“昨天他们去买药,石大娘子去找吴大舅拿钱,结果没拿到,还没从家里赶了出来,她这才知道糟了。” 周立重皱眉,“只是一面之词,没有证据,只怕很难把这钱拿回来了。” “可不是,石大爷又是那样的情况,”周二郎摇头道:“要是老实人家,有了卖房的契书,这会儿又拿不出钱来,便是没有收据一类的东西,县令也会酌情考虑石大娘子的说辞,偏偏石大爷是出了名的好赌,唉……” 周三郎和周立重道:“你现在县衙中,要不你跟着去吴家一趟,说不定吓一吓能把钱吓出来呢?” 周立重:“……三叔,这种事是谁教你的?” 周二郎理直气壮的道:“这个道理谁还不知道吗?你去了啥话都不用说,就往旁边一站,亮出身份来就好。” 周立重还没说话,石大爷已经出来,径直往后厨去,然后提了一把刀出来…… 周立重瞪大眼,连忙跑出去拦住他,“石大爷,您这是做什么?动了刀子可就是大恶了。” 石大爷和他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就是去吓吓他,并不是真的要做什么。” 周立重怀疑,“真的?” 第3124章 收管 第3124章收管 刀一拿开,吴大爷便往旁边一扑,离他们远远的,他手软脚软使不上力,干脆就四肢着地的往前爬,他的狐朋狗友们也立即去拉他,离石大爷远远的…… 见吴大爷如此狼狈,围观的人群笑起来,吴大爷脸色更红,指着石大爷正要骂,周立重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关切的道:“吴大爷,您脖子都出血了。” 吴大爷便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把脖子,一手的湿润,拿出来一看,手掌里都是血,他眼皮一翻就要晕倒。 周立重却拉住他的手,拇指狠狠地摁着他的虎口,让他坚持住了,一下没晕过去。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吴大爷放心,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伤,别看出的血不少,其实只是割到了皮肉,去药铺里抹些药一包,过两天就结痂了。只是……” 他声音更低,凑在了他耳边说话,除了俩人外几乎没人听见,“吴大爷何必跟石大爷这样的人较劲儿?他是赌徒,又家徒四壁的,已是走到绝路,您这时候逼他,就不怕他来个鱼死网破?要知道赌钱赌到家业败光的人本来就是亡命之徒……” 吴大爷脸色一变,沉着脸没说话。 站在边上的狐朋狗友见他们凑在一起嘀咕,有些不耐,问道:“吴兄,到底还报不报县衙了?我让人去报衙门?” 一直躲在人群之后的酒楼掌柜有些着急,他一直拦着大家不让报衙门,因为一报上去,他这边就不好交代了,连酒楼怕是都要封几天。 在他看来,两家是亲家,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呢?何必闹得兵戈相见,又闹到衙门上呢? 吴大郎悄悄看了一眼石大爷,到底不敢惹他,眼前的人说得对,现在的石大郎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方不怕死,他却是惜命的。 “不报了,让他走!” 狐朋狗友们一愣,没想到他会放过石大爷。 石大爷提着刀抬起眼眸扫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周立重便跟上,还对围观的人道:“别看了,别看了,不过是和大舅子闹了些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 石大爷提着刀回到家,石大娘子已经把钱都收起来了,石小郎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这钱能不能守住还不一定呢。 因为吴大郎的欺骗,石大娘子此时对石大爷也气弱得很,他要是要钱,她是守不住的。 石大爷却只是看了一眼钱就艰难的扭开头去,半晌后回过头来摸出一锭塞给妻子,剩下的一卷提了出去。 石大娘子一愣,连忙追上去,“你拿这么多钱去干嘛?” 她是气弱,但不代表石大爷可以拿这么多钱去赌呀。 石大爷将钱提到周立重面前,把一整个包袱都塞给他,“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你放心,这钱……” 他顿了顿后道:“这钱只能托你先帮忙拿着。” 他拢着眉头道:“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也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只能如此了。” 周立重微愣,“石大爷信我?” 石大爷苦笑道:“我当然信你,如今全县城能让我相信的也就你们周家人了。” 他道:“我知道你小姑,叫满宝是吧,她可是我们县城的名人,官居六品,除了白家的驸马外,她是全县官儿最高的一个了。” 石大爷这几年虽然不干人事,但记性还不错,他把家业败光了,回头看的时候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想起老是劝他戒赌的那个小娘子。 “这次谁都把我当笑话看,只有你肯伸一把手,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周满的侄子。” 周立重本不想接的,很是麻烦,但看到后面倚在门口木木看着他的石大娘子,他顿了一下便颔首道:“行吧,那我就帮你收着,等你需要用的时候让石大娘子来找我要。” 石大爷松了一口气,立即点头。 周立重清点了一下包袱里的银子,干脆给他们写了一张收据,表明他代替石大爷夫妇收管一百一十两。 不管是奶奶、她娘还是小姑,遇到困难的人都愿意帮扶一把,只是麻烦一些而已,耗费一些精力,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若是连这都不愿意帮,他将来又怎么做大事呢? 周立重这么想,更加心甘情愿了些,将收据递给石大爷,道:“我把石小郎的脉案和药方给我小姑送去了,看我小姑有没有好的方子救他,石大爷,我看石小郎的病要治好怕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不如先找些别的活儿干?” 他斟酌的道:“您既然不想再赌,那就让自己忙碌起来,累了就睡,醒了就干活儿挣钱,人一忙起来也就没心思再想着赌钱的事了。” 石大爷身子微僵,摇头道:“除非把我两只手砍了,不然我怕是改不过来了。” 这么多年,他不断的赌博,不断的输,把这么大的家业都输光了,自然也想过戒的,只是每一次戒过后就更加的渴望。 最长的一次,他有八个月的时间没有再赌,他也自觉可以控制自己时,不知为何,稀里糊涂又跟着朋友进了赌场……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靠在门上的石大娘子脸上一阵扭曲,脸上满是怨恨的盯着他的后背,忍不住恶声恶气的道:“那就把手砍了吧!” 周立重:…… 石大爷沉默,有些蠢蠢欲动的看向刚被他扔在桌子上的刀。 周立重吓了一跳,连忙道:“不至于如此,赌博而已,也没那么难戒吧?要不你去开荒吧,当初我四叔赌钱就是被罚去开荒,每天天才亮就出门,天快黑了才回来,回来后直接累瘫,别说赌博了,他连吃什么喝什么都没空想了。” 石大娘子一脸麻木的道:“他改不了的,多少年了,每次一改好就有人引着他去赌,要我说,他那些朋友就应该全都杀死,他们都死了,他或许才能改好。” 周立重被她浓重的怨气吓了一跳,半晌说不出话来。 石大爷也沉默的没说话。 屋里屋外一时安静不已。 石大娘子倒是最先回过神来的,走上前将手中的银子摊开,道:“十两太多了,周郎君,还请给我换成五两的,那五两也拜托你收着吧。” 这是担心石大爷忍不住赌瘾从她手里抢钱呢。 周立重看了石大爷一眼,点头应下了。 () 第3125章 上面漏更了一章 刀一拿开,吴大爷便往旁边一扑,离他们远远的,他手软脚软使不上力,干脆就四肢着地的往前爬,他的狐朋狗友们也立即去拉他,离石大爷远远的…… 见吴大爷如此狼狈,围观的人群笑起来,吴大爷脸色更红,指着石大爷正要骂,周立重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他关切的道:“吴大爷,您脖子都出血了。” 吴大爷便下意识的伸手摸了一把脖子,一手的湿润,拿出来一看,手掌里都是血,他眼皮一翻就要晕倒。 周立重却拉住他的手,拇指狠狠地摁着他的虎口,让他坚持住了,一下没晕过去。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吴大爷放心,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伤,别看出的血不少,其实只是割到了皮肉,去药铺里抹些药一包,过两天就结痂了。只是……” 他声音更低,凑在了他耳边说话,除了俩人外几乎没人听见,“吴大爷何必跟石大爷这样的人较劲儿?他是赌徒,又家徒四壁的,已是走到绝路,您这时候逼他,就不怕他来个鱼死网破?要知道赌钱赌到家业败光的人本来就是亡命之徒……” 吴大爷脸色一变,沉着脸没说话。 站在边上的狐朋狗友见他们凑在一起嘀咕,有些不耐,问道:“吴兄,到底还报不报县衙了?我让人去报衙门?” 一直躲在人群之后的酒楼掌柜有些着急,他一直拦着大家不让报衙门,因为一报上去,他这边就不好交代了,连酒楼怕是都要封几天。 在他看来,两家是亲家,有什么不能商量的呢?何必闹得兵戈相见,又闹到衙门上呢? 吴大郎悄悄看了一眼石大爷,到底不敢惹他,眼前的人说得对,现在的石大郎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方不怕死,他却是惜命的。 “不报了,让他走!” 狐朋狗友们一愣,没想到他会放过石大爷。 石大爷提着刀抬起眼眸扫了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周立重便跟上,还对围观的人道:“别看了,别看了,不过是和大舅子闹了些矛盾,没什么大不了的。” 石大爷提着刀回到家,石大娘子已经把钱都收起来了,石小郎只看了一眼便移开目光。 这钱能不能守住还不一定呢。 因为吴大郎的欺骗,石大娘子此时对石大爷也气弱得很,他要是要钱,她是守不住的。 石大爷却只是看了一眼钱就艰难的扭开头去,半晌后回过头来摸出一锭塞给妻子,剩下的一卷提了出去。 石大娘子一愣,连忙追上去,“你拿这么多钱去干嘛?” 她是气弱,但不代表石大爷可以拿这么多钱去赌呀。 石大爷将钱提到周立重面前,把一整个包袱都塞给他,“我会尽快找到房子搬出去的,你放心,这钱……” 他顿了顿后道:“这钱只能托你先帮忙拿着。” 他拢着眉头道:“我管不住自己的心思,也管不住自己的手脚,只能如此了。” 周立重微愣,“石大爷信我?” 石大爷苦笑道:“我当然信你,如今全县城能让我相信的也就你们周家人了。” 他道:“我知道你小姑,叫满宝是吧,她可是我们县城的名人,官居四品,除了白家的驸马外,她是全县官儿最高的一个了。” 石大爷这几年虽然不干人事,但记性还不错,他把家业败光了,回头看的时候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想起老是劝他戒赌的那个小娘子。 “这次谁都把我当笑话看,只有你肯伸一把手,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周满的侄子。” 周立重本不想接的,很是麻烦,但看到后面倚在门口木木看着他的石大娘子,他顿了一下便颔首道:“行吧,那我就帮你收着,等你需要用的时候让石大娘子来找我要。” 石大爷松了一口气,立即点头。 周立重清点了一下包袱里的银子,干脆给他们写了一张收据,表明他代替石大爷夫妇收管一百一十两。 不管是奶奶、她娘还是小姑,遇到困难的人都愿意帮扶一把,只是麻烦一些而已,耗费一些精力,并没有太大的损失,若是连这都不愿意帮,他将来又怎么做大事呢? 周立重这么想,更加心甘情愿了些,将收据递给石大爷,道:“我把石小郎的脉案和药方给我小姑送去了,看我小姑有没有好的方子救他,石大爷,我看石小郎的病要治好怕是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你不如先找些别的活儿干?” 他斟酌的道:“您既然不想再赌,那就让自己忙碌起来,累了就睡,醒了就干活儿挣钱,人一忙起来也就没心思再想着赌钱的事了。” 石大爷身子微僵,摇头道:“除非把我两只手砍了,不然我怕是改不过来了。” 这么多年,他不断的赌博,不断的输,把这么大的家业都输光了,自然也想过戒的,只是每一次戒过后就更加的渴望。 最长的一次,他有八个月的时间没有再赌,他也自觉可以控制自己时,不知为何,稀里糊涂又跟着朋友进了赌场……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靠在门上的石大娘子脸上一阵扭曲,脸上满是怨恨的盯着他的后背,忍不住恶声恶气的道:“那就把手砍了吧!” 周立重:…… 石大爷沉默,有些蠢蠢欲动的看向刚被他扔在桌子上的刀。 周立重吓了一跳,连忙道:“不至于如此,赌博而已,也没那么难戒吧?要不你去开荒吧,当初我四叔赌钱就是被罚去开荒,每天天才亮就出门,天快黑了才回来,回来后直接累瘫,别说赌博了,他连吃什么喝什么都没空想了。” 石大娘子一脸麻木的道:“他改不了的,多少年了,每次一改好就有人引着他去赌,要我说,他那些朋友就应该全都杀死,他们都死了,他或许才能改好。” 周立重被她浓重的怨气吓了一跳,半晌说不出话来。 石大爷也沉默的没说话。 屋里屋外一时安静不已。 石大娘子倒是最先回过神来的,走上前将手中的银子摊开,道:“十两太多了,周郎君,还请给我换成五两的,那五两也拜托你收着吧。” 这是担心石大爷忍不住赌瘾从她手里抢钱呢。 周立重看了石大爷一眼,点头应下了。 第3126章 到达 周立重的信并不是直接送到青州的,因为他知道,从罗江县到青州太远了,要是走驿站,别说时间,能不能到都是一个问题。 所以他直接托人送到京城周宅,再由家里人跟着一起送去青州。 他知道,京城那边每个月都有人往青州送信,不是这家,就是那家。 而且他要是没记错,小姑和公主也快要生产了,这段时间送往青州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周立重猜的不错,他的信前脚才到京城,后脚皇宫那头就来人了,问道:“宫里要给公主送些东西去,娘娘让过来问一句,府上可有需要一块儿捎带过去的东西?收拾出来,明儿一块儿送去。” 周家和白家一听,立即应下,当即就打包了不少东西交给内侍。 又给内侍塞了一把铜钱。 别看只是一把铜钱,内侍也足够高兴了,笑眯眯的收了,抱着好几个包袱进宫,第二天一起往青州送去。 和宫中的这批内侍宫女一起启程的还有郑辜和两个今年才毕业的太医署女学生。 他们带上了家人一起往青州去任职,路上碰见这批宫中的人,因为都是公职,便干脆一起走。 十天后,一行人同时到达青州,内侍宫女们不做停留,直接往北海县去。 郑辜则带着两个师妹去青州医署里找文天冬。 文天冬看到他们大松一口气,眼泪都快要出来了,上前一把拽住郑辜的手道:“郑师兄,你再不来,我就要撑不住了。” 实在是太忙了呀。 郑辜和文天冬是同一年入门的学子,但后来郑辜因为基础好,所以被收在另一个班里,比他们早一年毕业。 所以他们再见便一直是师兄师弟的称呼。 郑辜看了一眼青州医署,颔首道:“看上去挺整洁的,病人也不是很多,你哭什么?” “这是因为到中午了,病人们都拿号去吃饭了,”文天冬道:“而且青州不是只有一个医署,而是有两个呀,老师还让人在长寿县里准备了宅子,只等着我们抽出空来就要把那边的医署也开起来,你说我忙不忙?” “对了,老师的日子快到了,她这会儿已经开始休息,两边的医署都需要我跑,好在那边有三个成熟的学徒,不然我会更忙的。” 但即便如此,一些事情也不能交给学徒来做,所以文天冬就更忙了。 郑辜便明白了,和他道:“我们得先去北海县拜见师父。” 文天冬一脸惋惜的道:“我走不开,你去吧。” 他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小娘子,眼睛发亮,“这两位师妹就……” “我们也要去拜见老师。”两个小娘子立即道。 文天冬只能一脸惋惜和忧伤的看着她们。 两个小娘子,一个叫曹一萱,一个叫韦蔓,都是今年刚毕业的女学生,她们可是打败了不少人才争取到来青州的机会的。 她们也跟着周满学过三年,太医署里的众多老师,她们最喜欢的就是周满了。 而且,她是太医署里所有女学生的目标,曹一萱和韦蔓不仅想成为周满这样的太医,还想成为崇文馆的编撰,能够以一女子之身上朝议政。 既然来了青州,最要紧的自然是见到周满了。 郑辜行动也利落,见过文天冬,转身就带着人去了北海县。 内侍们已经提前到了,他们正不断的从车上往下搬东西,大多数是给明达公主的,只有少部分是给周满和殷或的。 白善跟着凑热闹,看着看着觉得不对,“没有白二的也就算了,怎么我也没有?” 白二:“……什么叫没有我的就算了?我都没有,都是要当爹的,凭什么你就有?” 周满拆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叠信,最上面的便是周立重的信,她拆开看,惊讶不已。 白善看到她面色有异,上前问道:“怎么了?” “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县城里那位特别豪爽大方的石大爷吗?” 白善歪头想了想后点头,“记得,我小时候的愿望就是成为他。” “我也是,”一旁的白二郎也道。 见明达和殷或都好奇的看过来,白二郎就解释道:“这位石大爷特别好,虽然我们进城少,但每次去,只要碰见他,他都会请我们吃东西,或是一根冰糖葫芦,或是一块麦芽糖,或是一个包子,有时候碰上他斗鸡斗赢了,高兴,他还会让人从馆子里送大肉给我们吃呢。” 明达:“……你,你小时候日子过得很苦吗?” 白二郎道:“不苦,但家里的肉怎能和外面的肉比?” 他道:“外面的肉特别好吃。” 周满:“尤其是别人请的。” 明达和殷或:…… 俩人好奇了些,问道:“然后呢?” “他家很有钱,”白二郎回忆了一下,却发现印象不是很多,“我只记得他是家中的独子,从小要什么就有什么,家里从不禁着他花钱。” 即便是现在提起,他依旧一脸渴望,“我们那时候还得经营庄子赚钱,不像他,想花多少就花多少,而且他住在城里,我们住在乡下,只有休沐的时候才能进城。” 所以那时候三人都发愿,以后要在县城里买个院子住,这样他们就可以天天去逛街吃好吃的了。 可惜,他们最后还是没去县城里买房子住,而是直接去了益州城,虽然不是买的房子,倒也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周满冷淡的道:“他现在把家业赌光了,才将最后一间院子给卖了,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 说罢冷冷的看着白二郎。 白二郎在她的目光下打了一个寒颤,结巴道:“看,看我做什么,我又不赌博。” 白善问道:“他现在怎么了?” 周满将信收起来,将后面的两张纸展开来看,道:“不是他,是他儿子,生病了,一直都治不好。” 她看了一下脉案,眉头微皱,“这是……” 白二郎好奇的探头,“是什么?” “阳虚心衰,”周满皱眉道:“这个病可不好治。” 第3127章 亲疏有别(补更三) 郑辜他们傍晚时才到,直接往县衙去,周满已经沉浸在石小郎的脉象里,对县衙前突然而起的喧哗一点儿不感兴趣。 还是九兰高兴的跑来道:“娘子,郑少爷来了!” 周满心神还在手上才打印出来的资料上,闻言抬头,一脸迷茫,“谁?” “郑辜郑少爷呀。” 因为郑辜几个是周满的弟子,所以下人们比对着他们也是不一样的,都是叫的少爷娘子。 周满这才回神,连忙问道:“他一个人来的吗?人在哪儿?快让他进来……” 九兰笑着应下,转身就去请人,“郎主正招待呢,我这就去请人过来。” 等人一走,周满忙将手上的资料丢到科科的空间里,这是莫老师给她找的有关心衰的资料,肚子越大,她越不喜欢沉浸心神进去看邮箱,更喜欢打印出来看。 虽然需要花费积分,但这点积分周满还是舍得付的。 把桌子上会露馅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她这才扶着腰起身。 郑辜带着两个师妹大踏步走来,看到站在门口的周满,他立即撩起袍子跪下,“学生拜见师父。” 曹一萱和韦蔓愣了一下,连忙也要跪下行礼,周满已经高兴的要去扶他们,“快起来,这是从哪儿兴起的?” 曹一萱和韦蔓被拉住,跪不下去,只能屈膝行礼。 师徒见面有许多的话要说,但有曹一萱和韦蔓在,许多话都不好问出口,周满只能先介绍起青州医署的情况,然后以看金子的目光看着曹一萱和韦蔓,“我特意和萧院正请求多派几个女学生过来,但萧院正说现在各地最缺的就是女医,因此给不了我,我还以为这次就没有了呢,没想到会派了你们两个过来,实在是太惊喜了。” 曹一萱和韦蔓不好意思的低头。 周满道:“你们来的正好,我就快要生产了,短时间不能再坐堂,有些女病人不愿意看男大夫,过来看见只有男大夫时转头便走,有了你们,我就不担心局势变坏了。” 曹一萱和韦蔓相视一眼,低头道:“学生都听老师的。” 周满微微点头,和俩人道:“回头你们商量一下,一个留在北海县,一个到青州城去,两个医署都需要一个女医。” 曹一萱和韦蔓瞪圆了眼睛,她们还以为来了以后就是跟着周满呢,没想到一来就被分开,还要走马上任直接坐堂? 俩人都有些紧张,而且…… 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升起了斗志,“老师,您觉得我们谁留在北海县比较好?” 俩人都目光炯炯的盯着周满。 俩人都不想去青州城,她们之所以抢着来青州,就是想跟在周满身边多学习的,而且现在凡是太医署的人都知道青州是试验太医署的地方,地位不一般。 周满似乎知道她们在顾虑什么,道:“不管是青州城还是北海县,我都是署令,我会在两地之间流转,你们不论在哪个地方都能与我学到东西的。” 那怎么一样? 俩人心想,白大人在北海县当县令,老师住在北海县,肯定在北海县的时间更长,在这里更近水楼台。 周满见她们互不相让,干脆道:“那就抓阄吧。” 俩人都一愣。 周满已经扭头和郑辜道:“去写两张纸来,嗯,再来几个空的纸团。” 郑辜去写。 一张纸被他裁成了五份,在其中两张上写上北海县和青州城,剩下的三张都团了起来,放在一起后交给周满。 周满就接过,还合上手摇了摇,打开后撒在桌子上,很好,这下连亲自写了团起来的郑辜都分不出来了。 “抓吧。” 俩人对视一眼,一起伸手抓了一个,打开来,运气都不错,竟然都是空的。 俩人更加紧张了,连周满和郑辜都兴致勃勃的看着。 俩人又同时伸手抓了一个,然后看向彼此,他们知道,这一次就分了胜负了,俩人手中的纸团,必定有一人手上的有字的。 俩人都慢慢打开了纸团,韦蔓一呆,说不出话来。 曹一萱则是看着自己手上的空纸团一脸紧张,然后盯着韦蔓看。 韦蔓看了她一眼,将手中的纸条面向她,叹息道:“青州城,我输了。” 周满便伸手将桌子上的剩下的纸团打开给他们看,上面三个小字——北海县。 她笑道:“行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今天很晚了,大家先住下,明日我会带你们去看一下医署。韦蔓,虽说你要去青州城的医署,但你是第一次坐堂,没有经验,所以要留在这里学习一段时间,也不必要很久,半个月左右便可以。” 韦蔓连忙道:“久一些也没事的。” 周满摇头失笑,“文天冬要是知道会伤心的。” 俩人都低下头不好意思的笑。 “对了,你们是自己来的吗,还是带上了家人?” 韦蔓连忙道:“我兄嫂跟着来的,他们是来照顾我的。” 曹一萱则是父母跟着来的。 俩人的家境都还可以,从小跟着父兄读过书的,所以她们才可以跳过认字的阶段开始学医。 而没有认字的女学生,她们进太医署后都要先花费两年到三年的时间认字,顺便熟悉一些药典,然后才开始正式学医,这段时间大概需要八年。 现在太医署里越发细分,开的班也越来越多,有些才七八岁便开始入学,完全是从小时候学起。 太医署对这些学生也放宽了要求,由原来的八年学制改成了十年,十年以后,要是还不合格,那就不能毕业,也不能再学,只能留在医署里做学徒打工了。 做学徒很累的,工钱少,还没有地位。 所以能毕业的,还能分到青州来,可见俩人的能力。 同时他们家里也很看重他们,以前家里是将光宗耀祖的希望放在她们的兄弟身上,现在则转移了一些到她们身上。 所以她们也和家中父兄当官一样,可以得到家里的支持和帮助。 他们的父母和兄嫂跟来便是来帮忙照顾她们的。 周满点了点头,和俩人道:“医署后面的院子还有几间房,都是专门留出来给大夫和家属住的,你们可以住进去。” 又扭头对郑辜道:“没你的份儿了,你只能在外头租房子住。” 郑辜:“……是。” 第3128章 京城的消息 等曹一萱和韦蔓去安顿,周满这才看向郑辜,“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还有我娘子呢。” 周满便颔首,“我让人收拾了客房,你们别住驿站了,住在家里吧。” 郑辜笑着应下,周满这才问,“京城那边一切都好吧?” 郑辜道:“我出来的时候,太医署已经在雍州选好了地方要建药坊,东宫则在皇庄里拨了一块地来做药坊,两地距离不是很远,听院正的意思,药科的学生毕业以后可以选择进各地医署做典药,也可以去太医署的药坊,还可以去东宫的药坊。” 周满疑惑的歪头,“药坊是东宫的?不是皇室的吗?” 郑辜微微一笑道:“我叔叔说药坊才要开时,好几位王爷和郡王闹到了陛下跟前,都要领这个差事。陛下为难,一时不能决断,干脆就装聋作哑,推做他不知此事,全是太子一人所为,所以现在药坊是挂在东宫名下。” “不过话是如此,但朝中诸位大臣和皇室里的人都知道那是陛下的意思。”郑辜道:“青霉素值钱得很,现在这药不好生产,有时药工操作不好,一炉药就全毁了。除了军中,也就太医院会常备一些以防不时之需。” 他道:“但您也说过,这药有些人不适用,所以不到不得已,我们不会开这样的药。一些大人们,尤其是会上战场的将军们,总想要随身带一些,因此一直想办法买,私底下那药价都炒到天上去了,几与人参同价。” 但人参需要几十年,上百年的种植,还要人去发现挖掘,别的不说,光是时间上的成本就不低,所以它价高是理所当然的。 可青霉素…… 这东西的成本远不及人参,太医院给军中的价格也不是很高,毕竟是打算让普通士兵也用上的。 但这东西转了一道手,两道手,竟然就翻出天价去。利益动人心,所以才这么多人想要染指。 太医署的药坊他们自己经营,用的制药人是自己的学生和学徒,售卖也可直接与兵部、各地医署和医馆药铺对接,根本用不上外人。 所以大家就都盯着太子手底下的那个药坊了。 “除了药坊就是师父上的折子了,”郑辜没有上朝的资格,他还是听叔叔说的,而且周满的折子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太医署和太医院中都有议论,所以他也不难知道。 “朝中大部分朝臣都同意了师父您的建议,各州医署提品,辖各县医署,但也有人反对,”郑辜道:“支持的人认为有了药坊,将来太医署能有不断的收益,加上国库和陛下的内库支援,太医署可以长久的办下去。” “反对的人则是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地方医署的花销太大了,而且以后难免有人为了骗医而伪造户籍,甚至是上户变下户,下户变上户。” 周满抽了抽嘴角,哼了一声问道:“萧院正怎么回他们的?” 萧院正根本插不上话,他们自己就吵得不可开交了。 周满就哼唧道:“下次给萧院正写信记得告诉他,要是还有人这么说,你就叫他问一问,难道县衙的官吏,还有御史台,大理寺全是吃素的吗?” 上户变下户,来一个你抓一个,来一双你重罚一双,让你真正的从上户变下户,看他们还弄虚作假吗? 郑辜挠了挠脑袋,“师父,您就快要生产了,可不能生气。” “我不生气,”周满挥手问道:“还有吗?” 郑辜迟疑了一下便道:“魏大人生病了,不过我来前,他已经能上朝,我看过他的脸色,有些不好,我问过我叔叔,但他不许我打听,太医院里也将魏大人的脉案收了,不许人查阅。” 他记得师父和魏大人关系不错的,这次地方医署提品的事,魏大人也是大力支持的一个,所以他觉得应该告诉师父。 周满愣了一下,沉默下来。 魏知的身体很不好,本来要是没有她给的丸药,她怕是都撑不到前年辽东之战结束。 见她沉默,郑辜便也沉默下来。 半晌她才回神问道:“还有吗?” 郑辜就笑道:“剩下的便都是我们的私事了,师父,萧院正让三师弟去了药坊,若无意外,将来药坊就是他管着了。” 周满惊讶,“郑芍年纪不大,也才历练了两年,萧院正能放心?”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他在诊脉开方上略差一些,但对药的了解却比我们都要深得多。他的青霉素制作成功率最高,我们试验过,药效也是最好,最稳定的,所以萧院正就选中了他。” 周满微微点头,“以前在太医署中时,他的药学便学得最好,做的成药也比你们好。” 周满问道:“立如和三娘呢?她们如何了?” 她们可太好了! 现在京中的女医不少,去年毕业了一批,除了太医院里有几个,长安县医署里也进了两个女医,但是因为刘三娘和周立如是周满的弟子,她们两个更受欢迎一些。 事实也证明,她们的医术是更好。 所以京中的权贵富人家的女眷,生了病便喜欢请她们。 有资格的就从太医院里请她们,快速又便宜;没有资格请太医的,就私下请…… 郑辜想起上次在太医院里见到各家来请她们的热闹场景,叹息一声道:“比起我们几个男太医,可太受欢迎了。” 周满就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最怕的就是女医在京城被排挤,到时候太医署中就不好再招收女弟子了。 师徒两个说了好一阵闲话,等外面叫了才去吃晚食,郑辜这才让人把京城各家托他带来的东西拿出来。 周满看得一愣一愣的,“奇怪,家里不是才托了宫里的人过给我带东西吗?怎么这里还有?” 郑辜便想了想道:“我是要出门前一旬告诉他们的,提前两天拿到的东西,宫里的人比我们晚去,是临时启程,我们在路上碰见才一起走的,或许那是后来收拾的?” 周满便让人拆开看箱子是什么,发现是各种小孩子的小衣裳、小鞋子,甚至连尿布都准备了半箱子。 她看得目瞪口呆,“看出来了,这还真是花费了时间精心准备的。” 第3129章 发动 白善拿出一条长布巾,前后看了看后不解的问,“这是做什么用的?洗澡?” 小钱氏忙接过,叠起来道:“这是给孩子洗完澡包了擦身子用的。” 她道:“现在天还冷,等满宝生产,要热起来还需要好长一段时间呢,从水里出来可要包好了,不然吹了风,一下就风寒了。” 周满也觉得惊奇,她是没少看新生儿,但自己手把手的带是没有过的,她最多凑个热闹,再从大夫的角度上给一些建议,哪里考虑得到这些小细节? “那一条够用吗?不得换洗什么的?” 郑氏也找出了不少好东西,闻言和她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些我和你大嫂都准备好了,这样的布巾我们就准备了三条,颜色都不一样,到时候看孩子喜欢哪一条我们就给她用哪一条。” 周满“哇”的一声,好奇的问,“都有什么颜色?” 他们正说得热闹,院门口就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一个侍卫跑进来道:“周大人,公主肚子疼,要生了!” 周满眼睛一亮,转身就要去,“可派人去叫稳婆了?” “已经有人去了。” 小钱氏吓了一跳,拉住她道:“你自己都快要生产了,还要去啊?” 周满笑着安抚她道:“大嫂你放心,别的孕妇不能去看人生产是怕她吓着,但我接生过这么多孩子,连开腹取子都做过,不会被吓到的。” 小钱氏这才松手,不过却改扶着她,“我与你一起去看看。” 郑氏焦急了一下,连忙道:“我,我也去。” 白善已经扭头对人道:“去驿站里将两位女医也请来帮忙。” 人多力量大嘛,万一周满不好上手,还有她们可以用。 下人应下,朝驿站飞奔而去。 两家住的地方不远,周满很快就到了,殷或就住隔壁,所以他已经到了,此时正坐在客厅里用茶,白二郎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但明达公主竟然面色不变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吃面。 白善和小钱氏一左一右的扶着周满进来,看到这个场景便忍不住去看着急的白二郎,“不是说要生了吗?总不会是你生吧?” 白二郎一头的汗,抹了一把后道:“明达是肚子疼的,嬷嬷说就是要生了,但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殷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茶道:“都说了只是阵痛,离生产还久着呢。” 白善便笑问他,“那你怎么过来了?” 殷或就叹气,“他叫得太凄惨了,我在隔壁听见吓了一跳,赶忙过来看,然后他就拉着我不让我走了。” 明达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巴后抿嘴一笑,歉意道:“吓到你们了。” 周满便坐下,问她,“现在还疼吗?” “其实还是有些疼的,只是不太严重了,可以忍受。” 周满便呼出一口气,“那应该有的等了,让他们收拾房间,晚上我住在这里吧。” 她还是给她摸了摸脉,又摸了摸肚子,确认只是阵痛便放下心来,于是和宫女们道:“晚上多留意,要是羊水破了便赶紧来叫。” “是。” 晚上大家干脆就都住在了这边,白二郎最坐立难安,他晚上睡在榻上,半个时辰就起来一次进屋里看一眼。 明达本来就被阵痛闹得不想睡觉,这会儿更睡不着了,俩人大眼瞪小眼。 白善则和周满睡在客房里,她现在只能侧着睡,但腰背也疼,白善便给她按了按,轻声哄道:“快睡吧,明天可能要早起,你可不能缺觉。” 周满便在他的轻声安抚中慢慢沉睡过去,她一觉睡到后半夜,轻轻地起身要去方便,白善一下惊醒,起身扶住她道:“这不是家里,我点灯,你等一等,以免撞到东西。” 夜里还有些冷,周满披着衣服出来时,白善靠在屏风上差点儿睡着,他迷迷糊糊的扶着周满要回去,才走到床边,一片寂静中突然duang的一声响,俩人都吓了一跳,差点儿就摔到床上。 白善双手紧紧地掐住周满的手臂,这才没让她往后仰。 外面安静了一瞬,然后各种声音都起来了,有跪地请罪的声音,也有喝骂声,还有人正往这边跑来…… 周满一听这动静就猜出来了,忙道:“可能是明达要生了。” 白善拿起外衣给她穿上,俩人才穿好衣服,便听见九兰和西饼在外面道:“郎主,娘子,公主那边来人了。” 白善开门,扶着满宝出去,“去准备一杯温水,娘子要暖暖胃,让厨房的人准备些面食和粥。” 九兰应下,赶忙去了,西饼则扶着周满去了正院。 稳婆已经到了,见了周满便道:“羊水破了,要生了。” 白二郎站在一旁探头探脑,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问,“严重吗?不是,我是说顺利吗?也不对……” 他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重新问道:“现在就要生吗?” 明达正疼得厉害,勉强扭过头来看向他,指挥宫女嬷嬷道:“让他出去。” 嬷嬷一听,立即伸手把他推出去。 周满看了一下,安抚她道:“不急,我们慢慢来。” 然后让人将针袋拿来,她给她扎止痛针,还和她说闲话,“为什么把他赶出去?” “太丑了,我不要他看见。” 周满笑了笑,扭头就对宫女道:“把外头的窗也关上,免得他在外面探头探脑的。” 宫女便去了,断了白二郎的最后一条路。 周满扎了针,等她感觉不是那么疼了便收针,此时她宫口也打开了,她这才后退一步让稳婆上前。 稳婆才上前看了一眼便“哎呦”一声,“公主,您别紧张呀,这一紧张,之前的痛就白受了,放轻松,放轻松呀。” 明达有些慌张的看向周满,目露祈望。 嬷嬷和大宫女在一旁也着急不已。 “我来。”周满便扶着腰上前,让稳婆退后一些,见她羊水已经在减少,周满便在她身上按了几下,疼得她痛呼出声,但身体很快放松下来。 周满又安抚她,“别怕,我就在这儿呢,来,照着我们以前私底下练习的来,先深呼吸……” “憋气,憋着,用力,对,往下沉……” 周满一直看着,鼓励她道:“很好,你最聪明了,力气用对了,我们再来一次……” “我看见孩子的头来,你看我没摸错吧,你胎位很正的,我们再来一次……” 周满用手托着,慢慢将孩子扶了出来,她高兴的道:“生了!” 第3130章 先后 一直乖乖站在一旁的嬷嬷和宫女立即上前,但她们手伸了伸又没敢抱,还是稳婆上前挤开她们,拿了剪刀上前,手脚麻利的剪了脐带,把孩子接过去。 周满将孩子交给她们,转身就开始收拾累极了的明达,与她笑道:“是个男孩儿。” 明达几乎哭出声来,声音有些哽咽的道:“我知道,四个月前你便告诉我了。” 周满笑眯了眼。 恰在此时,稳婆拍了一下孩子,他突然吃痛,声音嘹亮的哭了起来,外面候着的人顿时热闹起来,“生了,生了——” 嬷嬷和宫女们也兴奋的停下手上的活儿,齐齐蹲下行礼,高兴的喊道:“恭喜公主,小郎君平安健康。” “是啊,是啊,听这声音多亮,中气十足,一听就是康健的。” 嬷嬷高兴得合不拢嘴,见周满在给公主把脉,便让众人安静下来,她一收手便问道:“公主怎么样?” 周满笑道:“母子平安。” 嬷嬷彻底放下心来,连忙扶住周满道:“周大人,您快去歇息,今晚真是劳累您了。” 她让宫女留下照顾公主,她则亲自扶着周满往外走。 白二郎正站在门口看他儿子,一脸傻兮兮的笑。 看到周满便冲她招手,“你快过来看,我家孩子是不是特别好看?白善和殷或还愣说不好看。” 一左一右站着,把整扇门都给堵上,不让一丝风进来的白善和殷或:……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他们只是实事求是的不肯附和他说的这孩子长得又白又好看而已。 才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又白又好看? 周满也探头去看,她刚才都没仔细看呢,此时再看便觉得这孩子很乖,这么吵,竟然还乖乖的攥着拳头睡得香甜,嗯,这一点儿有点儿像白二郎。 周满想到这里微微皱眉,睡觉的时候香,不会睁开眼的时候也像吧? 白二郎觉得周满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威胁,便抱了孩子挤到屋里去,嬷嬷立即惊叫,“驸马爷,您可不能进产房,不吉利的。” “什么不吉利呀,我不信这个,不过我身上说不定脏,为了公主的安全我也不进,我就在外室等着,放心吧。” 白二郎抱着孩子一屁股坐在外室的椅子上,手还有些僵硬,不敢放下来一丝,问道:“公主睡了吗?要不要吃东西?她现在还痛不痛?要不要吃药?” 周满转身便走,和白善道:“我们回去吧,我累了。” “好。”白善扶住她。 出去后看到候在外面的郑辜和曹一萱韦蔓,她点了点头道:“留下一个来,等公主醒来进去把把脉,确认没事你们就去医署吧。” 三人同时行礼应下,“是。” 此时天已经微微亮,外面已经有人起早摊,周满干脆和白善走着回去,俩人路上还吃了一碗馄饨。 一进家门,周满便脚步一顿,扶着她的白善见她不动,便疑惑的看过来,“怎么了?” 周满扶着腰道:“我,我要生了。” 白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回过神来便扭头平静的叫了一声大吉。 大吉连忙上前。 “去公主府叫两个稳婆过来,还有母亲和大嫂,让她们回来,嗯,别惊动了公主。”白善吩咐完发现还不够,道:“把郑辜也叫回来。” 大吉应声而去,白善这才吩咐西饼和九兰,“去准备起来,让厨房烧热水。” 白善扶着周满,发现她脸色发白,便稳了稳神后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往他们准备的产房去。 西饼连忙跟上,把被子掀开让白善将人放下。 周满也回过神来,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忍住痛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胎位也正的,你先出去吧,等稳婆过来。” 白善却坐在一旁,手微微发抖的去摸她的肚子,“我陪你等等。” 两府距离不远,何况那边人都是现成的,大家很快呼啦啦的到了。 小钱氏和郑氏带着稳婆闯进来,立即把白二郎拽起来推出去,然后开始对着周满忙活。 周满自己便是大夫,理论知识极丰富,自己也是做过产前训练的,因此只是慌张了一下,在看到小钱氏和这么多人以后她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稳婆还来不及开口,她就问道:“宫口开了多少了?” 知道还早以后便道:“我觉得有些心慌没力气,让人给我煮完红糖水来,应该是累着了,我歇歇。” 稳婆连忙问道:“大人没吃东西吗?没有力气可不行啊。” “才吃了一碗馄饨,并不饿的,只是要化做力气还需要一段时间,我刚刚应该是被吓住了,待我缓一缓心神。” 不等稳婆指挥,她自己就有序的深呼吸起来。 小钱氏去厨房里给她煮了一碗红糖水,周满喝下去后还自己找了一个最适宜生产的姿势,然后一边忍着痛,一边深呼吸放松。 稳婆们:……可太省心了,她们瞬间没了用武之地。 周满这一胎也生得极为顺利,虽然她觉得这痛苦超过了自己的认知,但在众人的眼中,她还是生得很顺利,都没怎么用他们操心,她自己就给生下来了。 就是生下来后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钱氏和郑氏早知道她怀的是个女儿,孩子一生出来立即清洗干净,郑氏没舍得打她屁股,所以就轻轻地拍了一下,孩子没吭声…… 吓了小钱氏一跳,连忙补拍了一下,等孩子哼哼起来,这才放下心来,“健康的健康的。” 打孩子的屁股,当然不是为了听她那一声哭,而是为了确认她嗓门没问题,是健康的。 稳婆将孩子洗干净包好,递给郑氏。 郑氏有些生疏的抱着孩子,眼睛都笑弯了,“我当祖母了!” 白善趴在窗口上,想透过窗的缝隙往里看,“娘,娘,满宝和孩子没事吧?” “没事,没事,母女平安,都好呢。” 白善一听,嘴巴也不由的咧开来,整个人都快贴在窗户上了,叫道:“娘,我想看看孩子,您抱出来给我看一看吧?” 抱出去是不可能抱出去的,虽然现在天大亮了,但外面还是有些凉,孩子怎么可能出去吹风呢? 所以他只能在外室看。 第3131章 名字 白善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抱着孩子进来时,周满已经收拾好,正靠在床上小口的吃着肉粥,她现在不太有胃口吃别的东西。 看到孩子,她立即放下碗,连连招手,“快让我看看。” 白善抱上前去给她看,“你看,我们女儿是不是比白二他们的儿子白?” “还真是呀,”周满笑眯了眼,看了看白善后又低头看了一下女儿,肯定的道:“像你。” 白善抿嘴一笑,小声道:“我都想好了,以后她的眼睛、额头和嘴巴要像你,鼻子就像我,那就是最好看的了。” “还有皮肤要像你,你很难晒黑,女孩子白一些好看。” 白善点头,“耳朵也要像我。” 俩人就这么商量着把女儿头上的部位都定下了,一旁的郑氏听得半晌无言,这孩子还能照着他们的想法长不成? 她上前看襁褓里孩子,见她动了动嘴巴,还动了动身子,立即拍了白善一下,压低声音道:“你轻声些,别吵醒了她。” 她想到了什么,连忙问周满,“现在有奶了吗?要不要把奶娘叫来?” “不用,”周满道:“我吃点儿东西,要是没感觉,一会儿就让大嫂给我熬下奶汤。” 小钱氏端了一碗鱼汤上来,“已经熬好了,你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周满小声哼哼道:“我现在不想喝油腻的东西。” “不油腻,是鱼汤,又不是鸡汤,”小钱氏端上来给她看,浅黄色的清澈汤水,应该是加了她开的药包。 她想了想,还是接过喝了一口,入口便是一股草药味儿,但很快便尝到了鱼鲜味儿,她回味了一下觉得还不错,于是一口喝光。 白善从后半夜忙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看见她吃得这么香,就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肚子就很不礼貌的咕噜咕噜叫了一声。 他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下放,用孩子遮住肚子,耳垂有些发红。 周满正好觉得一碗汤便饱了,于是接过孩子,把旁边桌子上的半碗粥让给他,“你吃吧。” 白善接过就吃,郑氏一脸谴责的看着他。 白善:“……母亲,满宝吃饱了。” 周满连连点头,“对,我吃饱了,母亲,大嫂,你们忙了一晚上也饿了吧?快去吃东西吧。” 郑氏依依不舍的看着她怀里的孩子。 小钱氏就笑着应了一声,拉了郑氏走了,“一会儿满宝肯定要补觉的,到时候我们在一旁给她看着孩子,先去吃饱才有力气。” 郑氏觉得她说的有道理,这才和小钱氏去用早午饭。 周满和白善看了一下孩子,果然觉得困了,见孩子也睡得香,便把他放在身侧,她也躺下睡觉,见白善眼底有些泛青,便道:“你也去睡一下吧,昨晚都没怎么睡呢。” “嗯,你先睡,我再看一会儿她。” 周满沾着枕头便昏昏欲睡起来,她昨晚到现在又累又困,还痛,现在身体放松下来,没多大会儿便沉沉睡了过去。 白善坐在床边看着这一大一小,脸上忍不住笑开来,一脸的温柔。 他伸手用指腹摸了摸孩子的脸颊,发现软软滑滑的,比他吃过的最嫩的豆腐脑都嫩。 这一下,白善觉得他给她取的名字似乎没那么好了。 所以等周满被孩子吵醒,她赶忙爬起来喂孩子吃奶时,白善就在帐子外坐着一脸严肃的和她道:“我想好了,孩子的名字要改。” 周满都顾不得羞涩,微微扯开了一角帐子,“啊”了一声问:“改成什么?” “改成景行,白景行!” 周满眨眨眼,歪着脑袋看他,“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白善咧嘴笑,“对!” 周满只扭捏了一下便高兴的道:“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啦,就怕先生觉得我们过于自满了。” 白善挥手道:“也不差这一件了,我们的女儿长得这么好,将来不论是智慧还是德行肯定都是上上之姿,配一个好名字怎么了?” 白善隔着一面帐子温柔的看着襁褓里的女儿,轻声道:“也好让她将来知道,我们对她的期许。” 白二郎也是一早就给儿子取好名字的,他一出生,确定真是男孩后,他就喜提名字一枚。 不过他只是记下来,还得给他取个小名压着,大名得等大一些再上谱用,至少得周岁。 因为有周满在,所以两家早早的就知道孩子的性别了,取名字也是照着性别来的。 白二郎翻了好多书,又和明达商量了好久,最后从一堆名字里取了“若瑜”两个字。 像美玉一样,寓意比他爹给他取的“诚”还好美好呢。 他还抱着儿子嘿嘿笑着叮嘱,“儿子,你可比你堂妹早出生两个时辰,以后你就是哥哥了,可一定要比她聪明,将来就是拜同一个老师,你要让当师兄,知道吗?” 明达:“……你在教孩子什么呀?” “我在教他人生中的大道理。”白二郎小心翼翼的将吃饱喝足的儿子抱过去,问嬷嬷,“可以了吗,这样是不是就不会打嗝回奶了?” “是,”嬷嬷笑得眼睛都弯了,让开身子道:“驸马爷,孩子睡熟了就放下来吧,别抱习惯了,不然将来娇气。” 白二郎就照着嬷嬷的指导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放在了小床上,长出一口气,“他太软了,太可怕了。” 正说着话,去县衙那边送东西的宫女过来回话,“周大人已醒了,身体康健,刚刚醒来也喂了奶,此时大家正围着孩子看呢。” 又道:“白大人给女公子取了名字,讳景行,小名叫大姐儿,让我们以后都先叫小名儿呢。” 白二郎一呆,“怎么改名字了?他们之前取的不是这个呀?” 明达就笑道:“这个名字好,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德如高山人景仰,德如大道人遵循,我等皆为凡人,然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看来大姐儿生的极好,白善和满宝必定是不想委屈了她,所以才改的名字。” 宫女立即笑道:“可不是,公主没看见,那孩子长得可好看了,虽然才出生没多久,但脸白白的,奴婢看过这么多孩子,她是才出生就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了。” 白二郎听得好奇起来,也想过去看,“真的?” 第3132章 想去青州 “真的,”宫女没忍住,“比我们的小公子还要白呢。” 按说早出生的孩子更白才对,毕竟要褪红皱。 白二郎就没忍住,跑去县衙后院看。 殷或也在,看到他来便笑道:“正要去找你呢,我得了一块玉,还不错,我让人切出来,到时候做成两块玉佩给孩子压衣服用?就当是我给他们的满月礼了。” 两个孩子太巧了,虽然一个是凌晨出生,一个是太阳高起后出生的,中间就相差两个时辰,但他们的确是同一天出生的。 洗三同一日,自然满月也在同一天了。 北海县热闹起来,洗三和满月,客人们先去了公主府邸,转身又要来县衙后院。 不过明达和白二郎洗三和满月请的人都不多,除了白善和殷或,也就三四个在这儿比较熟悉的人。 很多人都是没有帖子,只往府上送礼的,大部分白二郎都叫人退回去了,只留下了一些不太贵重的礼物。 白善因为是县令,周满又是署令,所以来的人格外的多。 不过他们都在前院,周满不愿意让太多人凑在一起看孩子,所以没怎么在后院见客人。 至于孩子,她都没有抱出去,以怕孩子受寒为借口推掉了。 白二郎跑过来凑热闹,摸了一把豆子一边吃一边问她,“干嘛不抱孩子出去看看?” “来的人太多了,还有人从青州莱州过来,身上不定带着外邪,此时孩子娇弱,还是少出门为好。”而且女眷身上还有脂粉味儿,人多的时候她闻着都呛鼻,更不要说孩子了。 白二郎一想也是。 和热闹的前院相比,后院这里就有些安静了,周满将孩子放在摇篮上,一只脚踩着轻轻地晃动,把抽屉里的资料拿出来看。 白二郎吃完了手里的豆子,拍拍手起身,“我要回去看我儿子了,你有没有什么话和明达说?” 周满头也不抬的道:“替我和她问好。” 虽然她在做月子,但周满并不是完全不出门的,洗三结束她就去了一趟公主的府邸,和明达沟通了一下产后修复的事,趁着这会儿休息,有时间,孩子也不是很缠人的时候俩人正在积极的瘦身修复。 过后她每隔两三天就会去看一下明达,平时则是让宫女丫鬟们传话,所以彼此一点儿也不想念。 白二郎挥挥手正要走,瞥见她手上的东西很多字,便好奇的探头去看,“这是什么?” 他扫了一眼,发现没懂。 周满道:“我找来治疗阳虚心衰的医书,你又看不懂,不必凑热闹了。” 白二郎果然不看了,问道:“是给石大爷的儿子看的?” 周满颔首,“我寄回去的药方子和针法他们应该收到了,就不知效果会如何。” 她叹息道:“病人太远了,我也没亲自检查过,对于用药和用针都要谨慎一些。”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干脆道:“那让石大爷把孩子送过来呗。” 周满:“这可是出远门,从罗江县到青州,太远了,也危险,一来不知他们家是否愿意过来;二来,也不能保证他们一路安全的。” 此时,罗江县的人的确收到了周满的信,甚至早几天便用上了药方和针方。 周满是生产三天之后,家里要给京城报信,明达也要给宫里去信,她便干脆把药方和针方给写下来一并寄出去了。 信到了京城,周大郎便让人送信回去,顺便给已经回去的周四郎报信,周满平安产女的消息。 郑掌柜收到信后便和药铺里的大夫商量了一下药方和针法,最后试了一下,别说,效果比他之前的方子好多了。 而且花费也要少很多,用的珍贵药材要少很多。 石小郎吃了几天药,又隔天扎一次针,现在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但郑掌柜摸过脉,虽略有好转,但想要治愈光靠这药方和针方还是不够的,恐怕也得长期服药和扎针,并不比之前好多少去。 他就叹气道:“要是周太医在这里就好了,她亲自问诊开方,效果肯定要更好的,说不定还真有解决之法呢。” 石大娘子眼睛亮了一下又黯淡下来,抹了抹眼角的泪水道:“听说周神医是在很远的地方当官,又才生了孩子,肯定是不会回乡的。” 石大爷垂眸想了一下,抬起头来道:“那我们就去找她。” “啥?”石大娘子心剧烈的跳起来,有点儿害怕,更多的是紧张,“不,不好吧,青州在哪儿呀?听周大人说很远很远的。” 石大爷胆子从来就不小,因此拿定了主意,直接就扭头问郑掌柜,“小郎的身子能出远门吗?” 郑掌柜迟疑了一下后道:“注意一些还是可以的,去找周太医也好,她就算没有办法治愈这病,也会比这样拖着更好,说不定能让小郎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他道:“京城有一位殷大人的爱子,听说从小体弱,被太医院里的太医断定活不过及冠,但周太医治过后,就算他现在还有些体弱的毛病,却能活着,且看着跟常人差不离。” 医术好坏是有很大差别的。 郑掌柜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儿,医术不好的大夫,拿着人参也吊不住人的命;而医术好的大夫,拿着一把泥土都有可能把人救回来。 所以他一直觉得,碰上医术好的大夫,一切都有可能。 有郑掌柜这句话,石大爷更有信心,但石大娘子却很害怕,犹豫不决道:“万一小郎受不住旅途劳顿怎么办?而且太远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一直坐在凳子上沉默晒太阳的石小郎突然道:“娘,我们去。” “这……” 石大爷已经大手一挥道:“就这么定下了,你去收拾一下行李,我去找人。” 石大爷去找周立重,通过他见到了到处收茶叶的周四郎。 “去青州?”周四郎摸了摸下巴,想起周立君最近撺掇他去青州的话,主要是她想去看看青州的那个海港。 去草原的商队,现在三子他们已经走熟,其实他可以试着放手让他们独当一面了。 周四郎转了转眼珠子,问石大爷,“要是去青州我们总不能空手去,那地方近海,你说我们应该拿点儿什么东西过去?” 第3133章 远门 石大爷愣了一下后道:“我们蜀地的布料,特别是蜀锦,不论在何处都会不愁卖不出去。” 他当年因为赌得太狠,打算洗心革面做人出去跑商,最先做的就是布料生意,一年一趟,只要能平安回来便是赚了。 “那最次也得是细布吧?” “那当然,”石大爷道:“越好的布料在外头越珍贵,也更之前,你卖一批普通的布料和细布才多少钱?但要是卖绸缎锦绫,一匹的价格就抵得上你一车的细布了。” 只不过成本价也很高就是了。 周四郎就叹息道:“苦于没有门路啊。”钱他现在还是有一些的,虽然他带回来的钱不多,但这边还有二哥和三哥呢,先挪用他们的私款,到了京城再从公中拿出来还给他们就是。 石大爷立即道:“我有门路。” 周四郎眼睛一亮,立即伸手去搭他的肩膀,哥俩好似的道:“好兄弟,你放心,到时候我让人给小郎搭个舒适的车,嗯,骡子沉稳,就让骡子拉车好了,一定不委屈了他。” 石大爷呼出了一口气,也展开笑容,同样搭着周四郎的肩膀哥俩好似的道:“有兄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我们出门喝酒去,顺便带你去见几个人。” 石家以前可是罗江县最有钱的几家之一,除了低调的白家,就是石家和罗家了。 而白家还是后头搬来的,在罗江县定居时间不长,不似石家,那是土生土长,一直在此处的。 所以石大爷认识的人可不少,而认识石大爷的人更多。 虽然他现在名声不好,很多人都躲着他走,但那是怕被他连累,但要是找上门来做赚钱的生意,还是有不少人愿意对他笑脸相迎的。 他们和石大爷又没什么真切的仇,跟钱更没有仇不是? 但绸缎锦绫罗江县不多,石大爷和他道:“要说蜀锦,还是得去益州城,我在那边也认识几个掌柜,我们今天先见罗江县这边的布庄,看看他们的细布和绸缎,明天去益州城。” 周四郎连连点头,表示没问题。 等他们勾肩搭背的走了,石大娘子连忙去找儿子,“小郎,出远门太危险了……” “娘,我是觉得新吃的药是真的比较好,要是周神医亲自看到我,那开的药方会不会更对症?”他道:“而且我也不想他再留在罗江县。” “他留在这里,不定什么时候又赌了,不如离开这里,去没有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地方,”石小郎严重闪过恨意,握着拳头道:“您不是说这段时间一直有人在外面探头探脑,还有人来找他去喝酒吗?” “他现在能忍住不去赌,但明天,后天呢?”石小郎道:“等以后他在这儿住熟了,和周大人没了距离,恐怕就会和他要钱去赌了。”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发生过。 一提起这个,石大娘子果然不再反对,她真的是被石大爷的赌瘾给吓怕了。 石大爷带着周四郎认识了不少布庄的掌柜和东家,进了一批货,真的是,价值很高啊。 就几箱子的绸缎锦绫,比他那几车的茶叶还要贵,可心疼死他了。 石家也收拾好了,石小郎和其母一辆车,车里改了一下,只有前面左右两个座椅,后半部分的车厢全都改成了软榻,上面铺着被子,人躺在上面会少去很多颠簸。 石小郎躺了一下,车夫的车技也好,所以并不觉得难受,摇摇晃晃中,他很快昏昏欲睡。 他们并不是直接去青州城,而是先到京城。 周四郎把北往的商队交给三子,叮嘱了又叮嘱后,他只带了两个老手,剩下的全是这次回村里招的人手,大家押了一批瓷器和布料、药膏便往青州去。 周立君把人送到城门口,叮嘱他道:“一定要仔细的看看那码头,要是好,回头我把生意分一些过去。” 周四郎应下,也叮嘱她,“你让铭学照看一下三子,那小子第一次独当一面。” 周立君也应下。 然后周四郎便带着商队往青州去了。 他们到青州的时候发现路上的商队还挺多的,进城时排队了好久才进去。 周四郎没有在青州城停留,问了人后直接往北海县去。 然后他发现,去北海县的商队只多不少,有好些还是从别的官道汇过来的。 周四郎坐在驴车上左看右看,仗着路宽且对面没人,让车夫把车赶上去和前面一辆货车上的人说话,“兄弟,你这也是去北海县?” “是啊,”对方听出他不是青州口音,笑问:“兄弟是第一次来?” 周四郎嘿嘿一笑道:“是啊,听说北海县有个新码头,过来见识见识。” 那人便探头往后看了一眼,谁家的车队其实是一目了然的,护卫们总是要守卫车的嘛,他一眼就看出这五辆车是眼前青年的,这个规模不大,但也不小了,他更客气了些,笑道:“是啊,新来的县令建的,现在新船要出海,从那里进出海免费一段时间库房的,不少人都跑去试试看,兄台是走什么货物的?” 周四郎笑道:“一些布料和瓷器。” 进出海的东西中,这两样东西最常见了,所以对方不再感兴趣,笑着道:“好生意,祝兄台大卖了。” 周四郎恭喜回去,让车夫压了压车速,重新回到队列中。 他往后一靠,靠着身后的货物,晃着一条腿道:“都是去北海县的,我们就跟着他们走就行,不用再四处跑着问路了。” 不要以为走官道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走了,也有岔路口的,而有些地方还没有官道,小路就更多了,这时候为了不迷路就需要不断的找人问路。 还必须多找几个人问,因为有些人并不认路,只是因为热心肠,不管认识不认识,反正就热心的指一通。 在路上被坑过无数次的周四郎现在就总结出了一套问路的技巧和经验。 走在车旁边的壮汉高兴的问道:“四郎,是不是要到北海县了?” “是,满宝说过北海县距离青州城不远,我们应该能赶在城门关门前进城。” “那我们就能见着满宝了?” 第3134章 进城 “肯定能,”周四郎想想觉得不太对,“三柱,你干嘛一直问满宝?” “我娘让我见着满宝就摸一摸她沾沾喜气,”他道:“她说了,满宝姑是仙子转世,是我们村最有福气的人,摸了她,以后我跟你出门也能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周四郎:“……好有道理,不过你都叫她姑了,你是不是该叫我四叔?” 三柱不理他,他可比周四郎还大好几岁呢,当着外面的面叫也就算了,私底下他可不想叫。 主要他们的叔侄关系受到过挑战。 他儿子满地爬的时候,周四郎还是个孩子王,正带着人四处爬树掏鸟窝呢。 最关键的是,以前周四郎欺负过他儿子,他拿着棍子撵过他,村里像这样年纪小辈分大的人不少,乖一些的还好,不乖的,碰上两家吵架打架,那也是不会尊老爱幼的。 周四郎是孩子王,周三柱是村长家最小的儿子,也是自小得宠的,自然不服周四郎是叔叔。 所以即便现在俩人关系不错,但除非是在外头当着外人,不然周三柱从不叫四郎叔。 俩人斗了一路的嘴,等到北海县外时,商队已经排出好长的距离了。 周四郎站起来向前向后看,再看一眼天边的夕阳,有些忧心,“这么多人,不会进不去吧?” 隔壁排队的商队伙计听见,插了一句嘴,“不会,只要排上了,便是到了关城门的时间,县衙也会检查过就放行。” “是啊,上次我们来时天都黑了,因为前头还有几家商队没进去,我们也排在了后头,那守城的官兵也给我们检查了货物后放行。” 他们之所以愿意来北海县,这也是原因之一,比较灵活,比莱州要方便一些。 而且,他们北来和从西边过来的,大多数都要先经过青州,若是从青州出汗的成本更低,他们自然是愿意从青州走的。 周四郎目光微闪,笑着谢过他们,倒也不急了,就倚靠在车上等着进城,顺便看一下别的车队的规模和货物。 他们的进城速度并不慢,但轮到他们时天边最后一抹夕阳已经消失,眼前的人影已经有些模糊,他们一进城便有人呼啦啦的围上来,有老人冲他们喊道:“客栈,客栈,北海县最便宜的客栈,小哥,可要住宿吗?” 也有半大的孩子拦住他们问,“可要吃饭,可要吃饭?客栈里有热水热饭啦……” 周四郎扫了一圈,很快指着被挤在人群外的几个衣衫褴褛的半大孩子道:“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个孩子眼睛一亮,立即挤上前去。 周四郎扫视了他们一下,问道:“带路多少钱?” “五文,贵人您今晚想去哪儿都成,我们都能给您领路,”小孩儿高兴活泼的道:“这北海县就没有俺们不知道的地方。” 周四郎笑了笑,问道:“是一人五文,还是你们一共五文?” “一共五文。” 周四郎便冲后面招招手,笑道:“走吧。” 几个小孩中就分了两个出来给他们引路,剩下的继续留下招揽客人。 等他们的车队都出来,周四郎便问道:“驿站在哪处?” 小孩儿一听,立即劝道:“驿站的房费贵呢,东西也不多好吃,还可能碰见官儿,出来进去都要行礼,贵人不如去住别的客栈,或是租了其他人的院子,既方便,钱也少。” 周四郎想了想便问,“你觉得哪家客栈好?” 小孩儿便嘿嘿一笑道:“我知道有家运来客栈不错,今年新开的,地方新,床新,干净得很,而且还便宜,我领您去?不然城中还有些人把自家闲置的院子往外租,一个月,十天,甚至五天三天都可以租,也不贵,还有院子存放货物呢。” 不过很少有人会选择后一种就是了,因为北海县只是他们中间经过的一个县,他们最终的目的是龙池码头。 要不是进城的时候晚了,他们最多在城里用顿饭就去龙池,根本不会留宿。 所以最近北海县新开张最多的就是饭馆了,客栈反倒在其次。 周四郎想了想便道:“那我们去租个院子吧,那院子是怎么租的?” 小孩儿一愣,问道:“您是要租三天还是五天?” 他欲言又止道:“院子最少要租三天的……” 其实价格上来说,院子三天的价格比客栈三天还要便宜,可要是只住一个晚上,那就没必要贪图那点儿便宜了。 因为院子三天的价格肯定比客栈一天要贵很多的。 所以这里的院子不太好租。 周四郎想了想,觉得他应该要在北海县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这么多人去满宝那里住肯定不合适,于是道:“你先说说都是什么价,我斟酌斟酌要租几天。” 小孩儿听得一头雾水,租几天不是根据自己的行程来吗?怎么听着倒像是要根据他们定的价钱来? 不过他回答得也快,显然是都背熟了。 周四郎一听,租一个两进的小院,一个月才八百文,立即道:“那我们就租一个月,哪个院子离县衙近一些,又比较大的,带我们去看看。” 小孩儿一听,高兴的应了一声,“好勒。” 然后两个小孩儿一商量,一个继续给周四郎他们带路,另一个则是撒开腿跑去找东家了。 于是等他们到地方时,便看见一个中年人提着一盏灯笼领着一个小孩儿站在门口,一看到他们便迎了上来,笑问:“几位便是要住宿的人?” “是,”周四郎看向他身后大开的门,问道:“这就是你要租的院子?” “是,几位可以进去看看,里面的房间床铺都是干净的,我日常都让家人打扫。” 周四郎带了几个人进去看,见院子还算可以,能够放下他们的车,便问道:“你住在何处?” 他便指了一个方向道:“我住在另一条街上,这院子是我兄弟的,他现在青州城谋生,这院子就空了下来,偏又觉得这是祖地,不好卖,所以就收拾收拾租出去,以贴补一些家用。” 第3135章 见面 第3135章见面 都能租给客商住了,显然也不会因为祖地就不卖,肯定是卖不出去。 周四郎心中吐槽,看过各个房间后还算满意,便点头道:“行吧,就这个了,对了,县衙在何处?” 房东愣了一下后立即道:“在那头,您放心,我们这肯定不会坑人的。” 还以为周四郎是因为不放心,特意点了县衙威胁他们。 周四郎笑了笑,也不解释,先交了半个月的租金,和房东拿了钥匙暂住下,剩下的半个月明天定契后才交。 房东很高兴的应下了,他这房子收拾出来近三个月了,结果才租出去两次,每次还都只有三天,这是最长的一次了。 一出门,他就挑出四十文给两个小孩儿,拍了拍他们的脑袋道:“下次有客人还送到我这儿来,放心,不会亏待了你们。” 他道:“给我们介绍客人,不比给那些客栈介绍客人赚钱?” 小孩儿高兴的应下,将钱塞进怀里收好后便等在外面听周四郎的吩咐。 周四郎很快带了几个人出来,招来两个小孩儿道:“领我们去县衙。” 两个小孩一呆,他们接的客人还不多,但像周四郎这样一进城就要找县衙的,他是第一个。 所以俩人犹豫了一下就斟酌的劝道:“贵人,现在天黑了,县衙不开门……” 周四郎拍了一下他脑袋,“让你带路就带路,废话这么多?” 俩人便只能领着他们去县衙。 此时县衙前的大路上还有些摊位,摊位上挂着灯笼,有些食客在吃东西,不远处就是县衙的公告墙,再往前就是县衙,不过除了门口挂着的两盏灯笼照亮了门前的丁点地方外,其他地方都是黑乎乎的。 俩小孩停下脚步,“喏,那就是县衙,我就说了嘛,现在县衙不开门。” 周四郎问:“后院的门在哪头?” 俩小孩就呼出一口气,笑道:“原来贵人是来送礼的。” 他们道:“我们县令不收商旅的礼,送去都会被退出来的。” 周四郎点点头,问道:“那后院的门在哪头?” 俩小孩儿只能抹黑给他们领路,进了一条巷子,走了十几步后道:“就是这儿。” 周四郎便让人上去敲门。 门内的门房早在人走进巷子时就听到了动静,所以门一敲他就打开了,先看了一眼敲门的人,发现不认识便道:“家主人都歇下了,你们是何人,有何事?” 周四郎走上前去,看了对方好一会儿,叫道:“刘八?” 刘八抬头一看,立即半开的门打开了,惊喜的大叫道:“四舅爷!” 他立即出来,侧身把人让进去,“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让人来告诉一声,小的们好去迎接呀。” 又冲着门内大喊,“快来人,四舅爷来了——” 安静的县令府里立即热闹起来,周满和白善最先跑出来,看到周四郎都惊喜不已,“四哥!” 周四郎也笑开来,冲上前去仔细打量了一下她,“哎呀,不是说生了孩子吗,怎么一点儿样子没变?” “真的吗?” 白善也很惊喜周四郎会来,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看到是七里村的村民,便问道:“四哥,你就带了这几个人?” “没有,一个商队呢,我在外头租了院子让他们歇脚……” 周满:“你什么时候进城的?连院子都租好了。” “哦,对,得给他们送点儿吃的去,”周四郎道:“这次我们带来不少好货,得时刻有人看着。” 白善便招来一个下人,吩咐道:“去安排一下。” 周四郎喊道:“那院子里一共十五个人。” 下人应下,就按照这个数去准备了。 领着他们过来的俩小孩惊呆了,一时站在门外没反应过来。 门房一看他们的样子就知道是城门口那群拉人的掮客,他摸了一把铜钱,问道:“多少钱?” 周四郎总算是想起了两个小孩儿,让三柱拿钱出来给他们,“喏,你们路引得好,你们略再等一等,一会儿还要你们带人回去。” 两个小孩儿看到他们给了十文钱,足足比报价贵了一倍,立即高兴的弯腰应下。 他们今晚可是接了一个大单呢,整整赚了五十文呢。 回到堂屋,小钱氏出来看了一下周四郎,和三柱等人打过招呼便道:“我去厨房给你们做些吃的。” 周四郎:“大嫂,随便做一些就行了。” 小钱氏应了一声,去给他们下了几碗面。 白善问道:“你们是为龙池码头来的?四哥,你能抽出手来做这边的生意了?” 周满则是问,“立君让你过来的吧?” 周四郎也不隐瞒,直接道:“草原那条商路我交给了三子,那小子机灵,跟我走了这么多年,现在也长得人高马大的了,能够独当一面,所以我过来看看。” 其实周四郎心里也是有些胆怯的,毕竟是新地方,新的商路,但他素来胆大,何况只要想到这边还有满宝和白善,他的心就安定下来。 白善便笑道:“满宝给你们在龙池那里定了铺子,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建好了,过两天我让人带你们去看看,放心,海路上的生意比陆路赚的还要多,不过也越发危险就是。” 周四郎问:“什么危险?” “风浪,还有就是海盗。”白善顿了顿后道:“除此外,就是生病了,四哥,不知道你晕船吗?” 周四郎就大手一挥,自信的道:“我不晕船!你觉得我会晕船吗?你们小时候也没少坐我划的竹排呀。” 白善:“……不是那个船。” “不都是船吗?” 周满道:“算了,改天带他去龙池,让渔民带他出去转悠一圈就知道晕不晕了,不过那个时间短,在渔船上不晕,不代表在海船上也不晕,反正到时候我给你准备一些药就是了。” 周满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的道:“四哥,我相信你。” 周四郎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左右看了看后问,“孩子呢?我看看孩子。” 他这个做舅舅的还没看过外甥女呢。 九兰就去把已经睡着的小娘子给抱出来。 周四郎和周三柱等人都凑上去看,惊叹道:“和满宝姑长得很像呀。” “我倒觉得更像满宝姑父。” “这孩子长得真白。” “去去去,你们一身的汗味儿,别把孩子熏醒了,”周四郎推开了他们,他仔细看了看,很满意,“这孩子长得像我们老周家的孩子,肯定聪明。” () 第3136章 人才 周四郎吃饱喝足,又去洗漱换了新衣裳,这才和周满说起石大爷一家,“他们就住在我们租的院子里,明儿我让他们去医署里找你看病?” 周满点头应下,问道:“他们要长住于此吗?” “是啊,总得把病治好,”周四郎道:“他们把在罗江县的产业都卖了,要我说,直接在青州住下也不错,罗江县已经没地没房子,回去不过是徒惹是非罢了。” 白善问:“石大爷现在还赌吗?” 周四郎想了想后摇头,“不赌了吧,一路上都老实得很,我们从见面到现在都一个月了,也没见过他再赌。” 他总听人说赌博有瘾,但他当年还没来得及成瘾就被打碎了梦境和打烂了屁股,从此对赌博再没有好感,他觉得有一个月不干这事儿就算戒了。 但白善却知道,对这东西有瘾的人,别说一个月,就是一年,甚至是十年,只要一朝接触,那就是会复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不过石大爷到底是外人,他不可能管太多,只道:“他要留在此处也可以,我一切秉公办理,北海县内的赌场被我清理过,他要是混迹其中引人赌博,我可是不讲情面的。” 周四郎便沉默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想把他带上。” 周满惊讶,“出海?” 周四郎点头,和俩人道:“石大爷读书识字,眼光也好,说真的,除了总是抹不开面子和好赌外,他没有别的什么毛病。” 这次周四郎和石大爷一路同行,觉得他只要不想着赌,脑子还是很正常的,而且比他可精明多了,眼光好,连压价都压得比他有水平。 白善微微挑眉,和周满相视一眼后道:“四哥拿主意就好。” 周四郎便笑道:“那你明儿先给他儿子看看能不能治,要是能治就还有盼头,到时候我叫上他一块儿出门赚钱。” 石大爷一家都很忐忑,要是连周满也说不能治,那这病估计就没人能治了。 周满让他们先在廊下等着,等看完了排队的病人,这才带着郑辜找过来,“石大爷。” 石大爷看着长大的周满,几乎都快看不出她是当年的小姑娘了,他连忙行礼,然后把他儿子拽上来道:“这就是我家那小子,周……周大人,您给他看看。” 周满颔首,带他们进了诊室,仔细给他把了把脉,又看了看他的舌苔,问了些发病的过程和表现。 见她皱着眉不说话,石大爷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问道:“周大人,能治吗?” 周满想了想后道:“要想彻底治愈怕是不容易。但我可以减轻病症,让他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最后大概也不用吃药,但却需要不可大悲大喜大怒,也不要过于劳累,这样便可平安一生。” 石大爷高高提起的心落下,激动的道:“这就足够了,这就足够了。” 石大娘子也连连点头,觉得这就可以了。 俩人对视一眼,都长舒一口气,眼角都湿了。 石小郎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这话的意思是,他能治好? 在他看来,这就跟治愈差不多了。 有了周满给的准话,石大爷便打算在北海县住下。 走了周满的关系,他将北海县里外逛了一遍,最后在城东花费六十两买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 五间房,足够他们一家三口住了,而且院子不小,后面更是有一块地,三分左右,可以种一些瓜果菜蔬。 剩下的四十两他都留给了妻儿,和他们道:“我和周四郎说好了,我跟他出海,来回一趟拿工钱,要是运气好碰见好货物,我也可以倒回来,可以赚更多一点儿,这些钱你们拿着,算上要钱,应该够用一年。” 周满给开的药并不是很贵,针灸是免费扎的,每个月花费在吃药上也就六百文左右,加上吃喝,因为石小郎需要营养,所以还得吃肉蛋,但一个月一两半也够了。 四十两其实是够两年的生活费了,但事总有意外,所以他就往多的算。 石大爷对石小郎道:“钱你拿着,你娘要用钱了再问你要,我不在家,你照顾好你自己和你娘。” 石小郎抬头看了父亲一眼,见他精神比以前好多了,最主要的是眼神清澈,没有以前沉迷赌博时的浑浊。 他微微一顿,点了点头。 石大爷继续叮嘱道:“要是遇上不能解决的事,可以去县衙或者医署里求周大人,我们是同乡,两家还有些交情,她会帮你们的。” 石小郎应下了。 石大爷这才放心和周四郎去龙池。 龙池已经是大变样,一幢幢房屋拔地而起,街道宽敞整洁,最主要的两条街上的商铺基本上都建好了,如今在建的还有不少。 此时龙池的商旅不少,街上有些商铺已经开张,但更多的还是摊位,尤其是卖吃食的,基本上都是摊位。 给他们引路的刘贵直接带周四郎去其中一间铺子,打开门后道:“四舅爷,这就是娘子给周家定下的铺子,已经建好了,上下两层,后头有个小库房,还有住的地方,不过……” 周四郎看着空落落的铺子道:“我知道,房间不够嘛,这附近有客栈吗?” “有,不过这会儿来的商旅多,开门的客栈都住满了人,不过不要紧,堂少爷在这儿有个别院,家里和堂少爷打过招呼,舅老爷可以先住在那儿。”刘贵主要是领周四郎过来看铺子的。 然后才转弯上山去别院。 侧门进去有个院子,方便进出,也足够他们居住,周四郎站在半山坡上,这才看到远处的大海,听着哗哗的海浪声,他这才惊讶的道:“海这么大啊?” “是啊,听娘子和郎主说,这天下间的海比所有的陆地加起来都大呢。” 周四郎:“骗人的吧?海怎么可能比陆地大?” 刘贵心里也觉得娘子和郎主被书给骗了,毕竟书上写的不一定都是真的,不过他们是主子,因此他不敢说,只能对着周四郎憨笑。 第3137章 开始 周四郎住进了别院,让人把货物都理好了,然后就带着大家一块儿去看海。 站在海边,吹着凶猛的海风,海浪一下又一下的冲上来拍在岸边的岩石上,潮水退去的一瞬间,不知打哪儿来的妖风,直接把他们的头发反着吹起来,啪的一下就糊在了他们脸上。 周四郎努力把头发从脸上扒拉下来,这才合上大张的嘴巴,“这,这风一直这么大吗?这要怎么行船?” 刘贵道:“没有,平时没这么大,”他顿了顿后又道:“但有时候也有比现在还大的海浪。” 周四郎一听,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那要在海里翻船……” 刘贵一脸沉痛的道:“那多半是不能活了。” 周四郎:…… 海上果然比陆上危险多了。 龙池码头外停了几条船,除了三条是莱州给的外,其他的,还有两条,不知白善给出了什么条件,将船从莱州码头那里抢了过来; 剩下的则是官船了。 刘贵领着周四郎去看了一下码头,又晃悠到海司,这才小声和他道:“官船有三艘,是太子殿下从青州抽调下来给郎主的,他们主要北去沧州、平州一带,南边则要去到潮州一带,所以四舅爷要是想去江南,就得找商号的海船。” “船资贵吗?” “得看您带的货物和人,占的地方大价钱自然要高一些,”刘贵已经从青州来龙池,把青州的铺子交给了底下的人,他现在虽不往外走商,却是打算把白善买下的铺子用起来的,所以这方面都打听好了。 他将各家的价格,去的地方,耗费的时间都一一报给周四郎听。 周四郎直接省去了打探的功夫。 “这样一算,走海路的确要比陆路便宜呀。” “可不是,”刘贵笑道:“不仅便宜,速度也要快一些,而且在床上还省了路上住店的钱,全部花销都算上,同是江南,走海路能便宜一大半去。” 刘贵问:“四舅爷,您想好去哪儿了吗?” 周四郎一脸纠结,“有白善和满宝的关系,走官船自然最好,但……我想去江南看看。” 听说江南繁华着呢,也就仅次于中原,他已经见识过中原一带的繁华,却还没见识过江南的。 而且听说那边的绸缎锦绫也不同于他们这边使用的,别有一股风情。 刘贵便笑道:“这有什么,您速度要是快,一年可以进出两趟,先走商号的海船,以后再走官船也是可以的。” 周四郎这才想起来问,“那官船走的是官家的生意?” 刘贵摇头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小的只知道,官船得听郎主的调遣,有资格上官船的客商都需要郎主亲自审批,但我想四舅爷应该是没问题的。” 倒不是周四郎的能力,而是因为他天然的属性,他们是一伙儿的。 上官船的商队,那一定得是自己人,不然,白善宁愿不赚那份额外的钱。 目前为止白善就没找到可以合作的客商,不过,他也不急就是了,船上的空间并不空。 他们需要运出大量的盐去。 春暖花开,春回大地,这会儿春忙已经开始,正是各地需要卖力气的时候,接下来的半年时间都是盐巴高消耗的时候。 而这时候,江南毫无预兆的和各地前来采购的衙门说,江南盐场欠收,暂时提供不了他们所需的盐了。 消息传回各地,各地衙门都有些焦急,只能一边写信给采购官员,让他们尽量斡旋,一边上书朝廷,弹劾江南官盐和江南的盐政。 御史台看过折子,转手交给了中书省,中书省便压下,转手交给了皇帝。 皇帝冷笑一声,交给太子,道:“让白善出船吧。” “是。” 皇帝叮嘱道:“事要机密,在盐到前,不能泄露了风声。” 太子应下,便给白善写了一封密信,夹在了给明达的礼物里。 皇帝这才想起来,“明达和驸马怎么还不回来?” 太子面不改色的道:“孩子才两个月呢,那么小,怎么好在路上奔波?我看就让他们留在青州吧。” 也好帮着白善镇一下牛鬼蛇神。 皇帝却皱眉,“北海县的盐一出去,白善怕是会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在那里万一被误伤怎么办?” 太子想了想后道:“让殷大人再派些禁军过去?殷或也在那里,毕竟是殷大人独子,他应该也挺担心的。” 皇帝想了想,最后还是叹息了一声,觉得孩子大了,翅膀一硬就要飞离家。 儿子也就算了,不得不就藩,留在京城怕朝臣想多说闲话,现在连女儿都留不住。 皇帝怅惘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不过太子没有调遣禁军的权力,所以得皇帝自己找殷大人来说。 信快速的送到北海县,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的白善收到信后立即去了一趟大家洼。 周立威因为媳妇不在身边,比三个月前更邋遢了,胡子都不刮,整个人显得很狂放,看到小姑父,他就没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白善抽了抽眼角,感觉太过伤眼,挥手道:“快去梳洗一下,让人开始装车,我们明日就启程。” 周立威立即应下。 一辆又一辆车被拖了出来,拉到库房那里放好,由士兵们亲自装车。 等所有的四轮车子都装满了,士兵们还推出了不少手推车,将盐装了上去绑好…… 第二天一早,他们便浩浩荡荡从大家洼出去往龙池去,走的是去年征役丁修的一条道儿,可以节省不少时间,但这条路因为岔开了官道,所以走的人不多,除了沿途几个村庄的村民会走外,其余时候基本上都没人。 白善和聂参军亲自押队,俩人走了一天,特意在半下午时停下休息,入夜后继续走,最后凌晨摸着黑到了龙池。 龙池这边的人早就收到消息准备好,看到有火光过来,方县丞便带人迎接上来,“大人,官船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白善微微点头,左右看了看后问,“没有惊动人吧?” “没有,这几月都照大人的吩咐,让人听钟声而歇,听钟声而起,其余时候随意走动,就按盗贼处置。” 第3138章 猜测 第3138章猜测 白善颔首,侧开身,让身后的车队上前,叮嘱道:“轻声一些,在天亮之前全部装船。” “是。” 大家小心的将运到码头上,然后扛起就往船上装。 船上的士兵也下来帮忙。 押船的刘参军也下船来和白善聂参军相见。 “这都是盐?” 白善颔首,“都是官盐,接下来就有劳刘参军了。” 刘参军微微一笑道:“白大人客气,我们既接了命令自然会全力以赴。” 一袋又一袋的官盐被炕上船,周立威拿着本子和官船上的书记员一起计数,等一艘船装满,俩人核对过彼此数的数一样后便一起签字画押,各自拿了一张条子便下船去。 书记员:“将军,都数好了。” 周立威也道:“小姑……白大人,卑职也数好了。” 白善微微点头,拿过来看了一眼,便从袖子里拿出自己的印章在上面盖了一个。 刘参军也如此,俩人交换了一下,这艘官船就被放出了港口,另一艘官船便悄悄的从另一侧过来,慢慢停稳。 休息了一下的长工和士兵们又开始扛包活动,周立威鼓励他们,“等装完回去,补发你们五天的工钱。” 大家都精神了一些,继续努力的扛包。 在他们不懈的努力下,终于在天亮前把所有的盐都装上了。 官船缓慢的驶离港口,刘参军也拿着两张条子上了官船,远远的和他挥了挥手。 白善呼出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累得直接坐在地上喘气的众人道:“走吧,我们先离开这里。” 众人直接把手推车堆到了牛车马车和骡车上,然后你扶着我,我扶着你慢慢离开了龙池码头。 等走出一段距离,天终于慢慢亮了,白善前后看了看,觉得这会儿不会有人到这儿来,便让大家坐下休息一下,顺便吃一些干粮。 白善也摸出一张饼,咬了一口,嚼了半天也没咽下去。 他就有些忧伤的看向别院的方向,从这里还能隐约看到些屋顶之类的。 周立威也看过去,问道:“四叔还在那里吗?” “嗯,他决定去江南,商船还在揽客,所以还没走。” 周四郎还在别院里酣睡,并不知白善和周立威来了又走。 龙池码头的大多数人都没察觉,天将亮未亮时,钟声响了,听到钟声的长工们陆续起床,和他们一样要出早工的人也都赶紧起身,整个龙池都活了过来。 崔大人听到仆从上楼的声音,将目光从海上收了回来,转身回去穿衣裳。 仆从敲了敲门,得到许可后便端了水进来,服侍他洗漱过才道:“老爷,后半夜码头那里有些动静,小的远远的看着,倒像是官兵们正往官船上搬什么东西,刚小的去码头那里看了一眼,停在外面的官船好像走了两艘。” 崔大人将手擦干净,把帕子交给他,面无表情的问,“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仆从皱眉道:“小的这不是担心有人胡作非为连累老爷吗?” 崔大人道:“整个龙池都在白善的掌控之下,不必我们去费这个心,我们只要做好建码头的事就成。” 他截断仆从的话,道:“去备马,一会儿我要去检查新到的石料。” 仆从便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应了一声后躬身退下。 其他人却没有崔大人这份淡然,尤其是还停留在龙池没有离开的各商旅,“你听真切了,真有动静?” “是,老爷是知道我耳朵的,最灵通不过了,当时来的车马和人都不少。” “码头上少船了?” “少了两条官船。” “我老早就在疑惑,那官船是打仗用的,怎么这时节停在这里?还以为是海上有盗匪,白大人用关系请了他们来给商船保驾护航,可现在看来不是啊。” 有察觉到的人都私下疑惑,“那是运的什么东西?竟然这么悄悄的?” 周四郎本来对此一无所知,他是带着石大爷和三柱几个下来吃早食,正吃包子的时候听到有人来问摊主,“今天龙池可有陌生人过来?这包子够卖吗?” 摊主笑道:“看客官说的,在龙池的,除了长工和我们两个村子里的人,来的商旅这么多,小的哪里认得过来?” “我问的是今天一早可有突然多出很多眼生的人?” “没有。”摊主想了想道:“昨天好像就来了两个小商队。” 对方便道:“来五个包子,带走的。” 等人走了,周四郎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离开的人,扭头问石大爷,“觉得怪吗?” 石大爷想了想道:“像是打探消息的。” 三柱喝了一口汤,不在意的道:“不就是说两句闲话吗?” 周四郎拿起包子塞进他嘴里,“你少说话。” 他和石大爷道:“快吃,吃完了我们去找刘贵,这龙池是白善好容易建起来的,可不能让人捣乱。” 刘贵也不知道白善他们昨晚来过,白善素来公私分明,这是公事,所以他只告诉了方县丞。 “四舅爷放心,我一会儿就去找方县丞禀告,”刘贵并不是很担心这事儿,笑道:“这里的人都是我们郎主的人,衙役、官吏都是我们郎主亲自挑选派到这儿来的,长工也是郎主招的,虽然这里商旅多,人员复杂,但整个龙池都在郎主掌控下的。” 周四郎:“那我就放心了。” 刘贵问,“四舅爷,您的商船什么时候走?” 周四郎撇撇嘴道:“说是要选个黄道吉日启程,哼,我看就是他们还有空位,所以要等人。” 刘贵就笑道:“的确也要选日子的,要水手看过天气,最好顺风顺水时出发,那样安全,速度快。” 他们这边才说,商船的伙计立即找了上来,通知他们,“明日就是好日子,可以启程。” 其实是,昨天到的两个商队都被他们商号拉到了,船上已经满,明天日子也不错,所以他们就决定明天启程了。 周四郎一听,又紧张又高兴,扭头和刘贵道:“那我们回去准备了,回头你告诉满宝他们一声,我出海去了。” “是。” () 第3139章 卖盐 周四郎回去就让人收拾好东西,第二天便在约定时间里到达码头,有苦力上前来拉工。 周四郎选了几个人帮忙一起扛东西。 因为是第一次出海,周四郎虽然带的东西不多,但人却是一个都没落下,不似其他商队,到了这里后会留下一些伙计,只带几个上船。 三柱他们也很紧张,等把东西都扛上去,将车马交给刘贵带回去,这才小声问道:“四……四叔,我们都去?” 周四郎:“你不想去啊?” “不是,我看其他商队带的人都少,我们带这么多人,看着好凶,像要打架。” 周四郎横了他一眼道:“这不是很好吗,看着就不好欺负,正好没人敢欺负我们。” 船上的人一看他们这么多人带这么点儿货物便猜测他们是第一次出海,再仔细一看,果然,什么都不懂,为首的那个还拿着个小册子在找船舱,便忍不住笑起来,还真是第一次出海啊。 不过周四郎也不怂,拿着他记录下来的海船注意事项看了看后便道:“先找个船工问问我们的船舱在何处。” 周四郎说的不错,虽然他们人多看着就像是第一次出海的,但也因为他们人多,没人敢欺负他们。 他进了自己的船舱,给石大爷倒了一杯茶后道:“我们人少,人家就看不出我们是第一次出海了?所以还是得人多。” 石大爷一口喝了,道:“你有钱高兴就好。” 周四郎就摸了摸绑在手臂上的一个袋子,那是周满给他的,里面是黄金,还有他从京城带来的一些钱,到了江南,要是碰见好东西可以多进一些货,一来一回就赚回来了。 这么一想,周四郎放心心来,不是那么心疼了。 白善和周立威带着人回到大家洼,整理了一下剩下的盐,白善把路引交给聂参军,“着人送出去吧。” 聂参军应下,挑了五十个士兵带了剩下的盐走陆路离开。 他们是要将盐送往中原的,如此一来,海陆分开,凡是需要仰仗江南官盐的地方都可以得到补充。 各地官衙采购的人还留在江南,努力的想要买到一些盐,但他们虽然松口了,开的价钱却很高。 这钱也不是他们的,采购的官吏犹豫了一下没答应,先写信让人送回去,问过上司再做打算。 这么贵的盐,就算不赚钱,平价给百姓,百姓们也吃不起啊,最后这个责任是谁的? 所以他们都没敢下订单。 他们的信是从江南往回送,虽然路途遥远,但送信的速度可比押运官盐要快,就在各地官衙都气愤的私下咒骂江南的官吏世家时,有人来报,“大人,有青州盐运司的人过来,说是奉朝廷的命令来交易官盐。” 脸色铁青的刺史立即起身,“果真?人在何处?” “才进城,此时正住在驿站里。” “走,我们去看看,”刺史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又停下,“去将人请来,仔细看一看他们带了多少盐来。” 整整十五车! 刺史非常高兴的在大厅里见了人,看过对方的路引和官帖后,刺史便知道他们的来历了。 青州北海县啊,白善。 刺史嘴角微翘,脸上闪过讥笑,天下谁不知白善是太子伴读,和他夫人一样是太子的心腹。 哼,江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要拿他们做刀,却不知他们早已是案板上的肉,太子的刀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这么多盐白善是怎么来的? 刺史只是略一想便决定不管了,和押运官盐的士兵道:“这官盐作价几何?” 士兵报了一个数,这个价格是白善定下的,不能修改。 刺史就摇头道:“这不行,太贵了,得便宜些。” 士兵:“……大人,此是我们大人定下的价格,大人要是觉得贵,那我们只能离开去往下一州了。” 他道:“来前我们大人就叮嘱过,价格不能多一文,也不能少一文。” 又道:“我们大人还说了,要是有大人觉得价格过高,下一季度可以自己派人去青州北海县取官盐,价格比现在的一斗要便宜十文钱。” 刺史:“……下一季度?” “是,”士兵老实的道:“我们大人说了,现在送来的只是这一季度的,所以一州最多只能买三车盐,下一季度,若是让我们送盐,每一斗要比现在多增加五文。要不是太子殿下有命,我们大人是不会送的,现在我们北海县正缺人呢。” 在选人之前,白善叮嘱过聂参军,选的领队一定要老实、忠诚,最好一板一眼,上头吩咐什么,他便坚决执行。 但白善没想到他能这么老实,直接把他私下叮嘱他们的话也给说出来了。 刺史拉着人磨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能多买下一车盐,更不要说价格了,可真是一文不多,一文不少。 他只能买下三车盐,无奈的目送他离开。 有人很不服气,“大人,我们直接把盐车扣下又怎么了?” 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没干过,东西已经扣了用了,谁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又不是没付钱。 刺史横了对方一眼道:“这可不是一般的官盐,你当是以前呢?” “我尝过了,这盐虽然比江南给的略好一点点,但还是盐啊,有什么不一般的?” “这盐上带着毒呢,”刺史道:“朝廷和江南搏斗的毒,这时候我们不离得远远的,你还上赶着找麻烦,找的还是陛下太子和朝廷的麻烦,嫌命活得太长了?” “那这盐……” “把我们的人叫回来,别在江南耗着了,既然青州有盐,那就从青州拿,离得还近些,也比江南的便宜,哼,我倒要看看,我们都走了,谁还会要江南的盐巴。” “不过,”刺史摸了摸下巴,很是不解,“青州哪里来这么多官盐?我记得他们那儿只有一个盐场,大部分只够供需本州的。” 有一人道:“大人,年前不是有一则似是而非的消息说海边出了一个新的制盐法,说是可以放在田里,和种庄稼一样种出盐来。” 刺史:“……这样的胡话你信吗?” 第3140章 忌惮 “……下官不信。”那您说青州到底哪来的这么多盐? “算了,别想了,让县令们来买盐吧,按以前的量给他们分下去,下一季让人提前一个月去青州,打探打探消息,要是有最好,没有就去江南,到时候正是夏收的时节,很耗费力气,盐必须要充足。” “是。” 从青州往西去的冀州、相州,以及往南去的郑州、滑州等地都收到了白善送去的大礼车,士兵们在相州南下,到了郑州后往东回,经滑州、兖州和郓州后回到青州,因为他们带的盐不够多,兖州分了最后三车盐巴,所以到郓州时他们便空车进去。 士兵直接给郓州的刺史送了一封官帖去,还有白善的一封信。 郓州刺史看完,半晌无言,“所以到我就没了?” 士兵安慰郓州刺史,“郓州距离青州不远,大人要是急用盐,不如派了人和我回去取。” 郓州刺史思索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下了,然后调派了一支队伍和他们一起去青州取盐,嗯,带上了钱和车马。 等将人送走,师爷有些忧心,“青州真的有这么多盐吗?” “十天后就知道了。” 从郓州到青州,来回撑死了六天,四天时间足够他们采购盐了,十天后他们要是还不回来,或是回了没带盐,那他们就得往别的地方找盐了。 “江南那边……” “哼,让他们继续磨,对了,让他们住到驿站去,反正吃住都是驿站出的,想要涨价,别说门,窗户都没有。”郓州刺史的脸色很不好看,冷笑道:“他们要和朝廷斗法,那就斗去,只是拿中原,拿所有缺盐地方的百姓性命做赌,也难怪陛下容不得他们了。” 中原和关陇的世家贵族够豪横了吧? 他们势力更大,也不太把皇室和皇帝放在眼里,但谁敢拿天下百姓的盐来做赌? 不怪陛下先对着江南动刀子,实在是毫无底线。 郓州刺史气呼呼的甩袖转身回了衙门,然后研墨开始写弹劾江南盐政的折子。 此时,杨和书正在尽力周旋,想要掌握盐场的各家和各级衙门出盐,为此他还冒着危险亲去盐场巡视,然后就看到了被炸锅,以及被清空了木料的盐场。 接待杨和书的官员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道:“大人也看到了,不是下官们推脱,实在是因为盐场老旧,木柴难寻,所以盐场不得不暂停煮盐。” 官员看着面无表情的杨和书,斟酌的道:“还求大人上书为我等美言几句,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杨和书收回目光,低头静静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就在官员脸上的汗越流越多时,他微微点了点头道:“本官知道了。” 杨和书转身便走。 等骑马走出老远,他这才压了压马速,带着人慢悠悠的在官道上走,不多会儿,便有两骑从后面追了上来,他勒住马。 两个侍卫在马上抱拳行了一礼,打马上前,凑到杨和书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库房中有盐,且不少,占了三分之二的库房。” 也就是说快堆满了。 杨和书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低声吩咐道:“让人盯着路口,他们若是转移了官盐,务必要盯住,本官倒要看看,他们之后要怎么处理这些官盐。” 回去以后,杨和书便给各地盐场发了一纸公函,让他们写明盐场如今的库存量,以及现在盐场中的工人数量,每日的消耗等…… 顾淮收到消息,沉吟了片刻后便道:“先拖一拖,看看他想做什么。” 一旁泡茶的陆炳华不在意的道:“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想逼他们出盐而已,但各个盐场都找好了理由,上至官吏,下至管事长工,都被封住了口,就算杨和书知道其中有问题,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得我们。” 坐在他对面的朱鸿儒摇头笑了笑,“陆兄对杨大人也太过凶狠了,说起来我们几家还有些情谊呢。” 杨氏是关陇世家,当年衣冠南渡时,杨氏便有一支落在了他们吴郡,此后各家联姻,陆家就有姑太太嫁进了杨家,杨家也有女子嫁入陆家,远的不说,陆炳华的一个婶婶便是出自杨氏旁支。 这也是杨和书在这里既危险又安全的原因之一。 想要杀了他以绝后患的人不少,但因为亲情和其他的利益,想要保住他的人也不少。 皇帝派杨和书过来,可真是打中了他们的七寸,人还没到的时候,各家的声音就混乱起来了。 对于和朝廷相抗,有陆炳华他们这样打算死扛到底,想要牢牢把握住江南的;自然也有想要退一步,与朝廷、与皇帝和睦共处的。 别说这是好几个家族,便是一个家族,甚至同父同母所出的兄弟姐妹之间意见都不一样。 去年皇帝借由太子遇刺和被陷害一事,可是在江南抓了不少人,陆家、朱家和顾家都有损失,其中陆炳华的亲弟弟更是因为涉嫌谣言太子造反,伪造信件等罪名被抓,虽然人没死,但判下来也流放去了辽东。 这辈子,除非皇帝大赦天下,不然可能都回不来了。 陆家为此不得不分出一支随他弟弟去了辽东,让他在那边安置。 陆炳华脸色很不好看,显然生气了。 顾淮这才道:“还是小心一些,杨和书的能耐我们都是见识过的,去年要不是有他相助太子,又迷惑了我们,我等也不至于惨败。” 朱鸿儒慢悠悠的喝了一口递到跟前的茶,浅笑道:“杨和书可是关陇中原世家公认的第一人,与他相斗,能平手就很值得我炫耀了,所以顾兄说的没错,对他,我们还是应该小心一些。” 陆炳华心中虽不服气,但嘴上没说出来。 顾淮便只当他同意了,因此传令下去让人拖延时间。 但杨和书也不是全无手段,各盐场官员才拖延了两天不到便纷纷和顾淮诉苦,拖延不下去了,再拖下去,杨和书便要直接接管盐场,到时候别说他们这些官员都要被换,连盐场的控制权也都要落在杨和书手里了。 他是淮南道巡检,是有权力这么做的。 第3141章 齐名 顾淮只能松口,但这公函怎么填却是一个问题。 不能填有盐,有就须得交出来,但填无…… 那被他们藏在盐场里的盐要么不被发现,要么就只能转移地方,另寻藏匿的地点了。 杨和书预判了他们的预判,特意逼他们做出选择,钻进他结的套子里,他们才一动,杨和书便收到了消息。 上次太子离开给他留了不少人,他将一些人放在明面上,一些人则藏在了暗中,此时就全都用上了。 各盐场动作还没停,一直赖在驿站里不肯走的采购官员收到了长官送来的信,一看是让他们回去,不必在江南采购官盐,他们立刻把行李一收,带上人就走,都没和江南这边的盐运司言语一声。 还没收到信的其他采购官员羡慕的看着他们离开。 结果,没两天,又送来了两封信,又一天,又来了一封…… 采购官员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盐运司正忙着悄咪咪转移官盐,根本没注意到,最后还是顾陆两家觉得最近很安静,一直想要走通他们的关系和盐运司要盐的人竟然许久不上门了。 陆炳华没在意,顾淮却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下人便去驿站看了一眼,不由面色大变,跑回来和顾淮道:“郎君,驿站里的大人们大多走了,现在里头就只剩下三位大人。” 顾淮一听,面色一沉,不由坐直了身体,“可说去了何处?” “听说是回去了。” 顾淮心底有些不太好的预感,“你去问一问留下来的人,他们同住在一起,必定知道原因。” “是。” 留下来的三人还真知道,便是他们不说,同来购盐的走了一个又一个,好些个走的时候脸上还一片轻松,他们三个也能猜出来一些。 他们三个之所以不走,两个是没收到信,他们的官衙距离江南太远了,要收到信估计还得一段时间; 另一个则是收到了信,却是让他继续留在江南,不必高价买盐,就呆着,不把关系恶化就行。 他一听就明白了,上司这是有了靠山啊,就是靠山还没定的样子。 再从别的已经走了的采购员那里打听一些消息,三人便猜出朝廷正从别的地方给他们调盐呢,而且似乎盐量还不少,完全可以代替江南的官盐,已经走的那些采购员是州府已经收到盐了。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顾淮呢? 真当他们这段时间求爷爷告奶奶的求人心中很乐意吗? 所以顾家的下人来打听,还是那样一副倨傲的模样,三人根本不鸟他。 顾家下人:…… 他们只能转换态度,弯下腰去讨好的笑道:“小子无状,让大人们见笑了,只是小子实在是好奇,那些大人不是来买盐的吗?盐没有买到,怎么就走了?” 三人都不理他。 顾家下人:…… 他运了运气,只能道:“听说三位大人想要采购两车盐,小的虽是下人,却是吴郡土生土长的人,倒也有些人脉……” 三人继续不理他,哼,当谁稀罕呢?好吧,他们的确稀罕,但他不过是个下人,消息给出去了,人家转头就能把你忘在脑后。 他们要真原因给盐,之前他们闹得这么大的时候早给了。 他们官位卑下,下州九品,中州和上州也才八品,就是被气狠了,也得先告诉上官,再由上官上书弹劾,一来一去,耗去了多少时间。 而这段时间,最受气的还是他们,几乎每一天都在受气,哼,他们是只有八品、九品,但他们就没脾气吗? 三人成功将顾家的下人气走,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其中一人不无恶意的讥讽道:“那顾家大郎,还妄想和杨氏宗子齐名呢,也不想想他配不配得上。” “就是,差不多的年纪,杨大人都建功立业了,他却连科举都不敢参加,还号称世家子呢,”另一人道:“真是好人,就算不入仕为君为民,至少也不会把持盐政侵害天下万民。” 他咬牙切齿的道:“现在正是春忙的时候,各地都忙碌了起来,百姓都要耗费力气,要是没盐吃,下地没几天就要无力,更不要说不吃盐还会生病,这样把持盐政只为私欲的人也配和敢与天花拼命的杨大人比?” 这是扬州的驿站,就算顾淮不特意探听,他的耳目也会将这番话传到他耳边。 顾淮脸上闪过难堪,不过很快就收敛了神色,面无表情的吩咐道:“让人再去问,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我一定要知道那些人离开的原因。” 下人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这一番话,自然不会只传到顾淮脸上,其他家的主人也听到了,陆炳华忍不住讥笑,和左右道:“不知道顾淮听到这话是什么表情?” 这里是陆炳华的书房,左右也都是心腹,并不怕人传出去,所以左右也跟着嘲笑了一声,然后问道:“郎君觉得那些人为什么会走?” “还能为什么,”陆炳华冷笑道:“人不能不吃盐,盐就和粮食一样,缺一样都不行,他们现在走了,说明他们有盐了。” “他们哪来的盐?朝廷提前囤的?” 陆炳华目光幽深,心中也是这么怀疑的,“看来朝廷早有准备,肯定是提前从别处囤了盐,但天下的盐场是有数的,他们要囤盐,必定要委屈另外的人少食盐,或者不食盐。” “哼,说我们把持盐政侵害百姓,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 “那这事儿……” “我们不管,”陆炳华道:“江南盐场最多,我不信他们可以囤一个季度的盐来代替江南的产盐,还能囤两个季度,三个季度,甚至是一年不成?比的就是谁心更狠,更沉得住气。”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当顾淮不知?他却还是锲而不舍的派人去问话,不过是想知道朝廷的盐从哪里来,想办法断了他们的后路才能逼得他们尽早做决定。” 毕竟这事儿拖得久了,对他们也不利。 正当他们思绪万千时,杨和书直接派人去驿站里把三个采购官给接进了自己的府邸。 他对三人道:“你们要想等信就在这儿等吧,驿站那边就暂时不要住了。” 第3142章 啃脚脚 三人后背冷汗直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一人反应过来,惊叫一声道:“大人,我们的人还留在外面呢。” 杨和书不在意的挥手道:“放心,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些人也不会为难他们的。” 三人便松了一口气。 其中郓州的采购官忧伤的道:“我们上官让我不要得罪了人,我这算是得罪人了吧?” 另外两个点头,同情的看他。 郓州的采购官想哭,“距上次收到信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们大人为什么不让我回去,而是留在这里啊?” 因为他们的上官也才把盐运回郓州,还没得及给他写信呢。 郓州刺史看到他带回来三车盐,检查了一下质量,发现比以前从江南采购的还要细一点点,满意不已,“怎么样,看到北海县的盐场了吗?产盐量如何?下一季度还能不能买到?” “回大人,下官特意去看了一下北海县的盐场,超级超级大,还看到人收盐了,我觉得不仅下一季度,下一年,甚至下下一年都应该没问题。”他又道:“不过我们这批盐不是在北海县盐场买的。” 郓州刺史皱眉,“那是在哪儿买的?你还过二道手?” “没过手,这是青州寿光县所产,”他惊叹道:“下官到了青州才知道,原来现在产盐的不仅是北海县而已,不过盐场最大的还是北海县。” 他们跟着北海县的士兵到青州时,并没有立即往北海县去,对方直接把他们带到了青州刺史府,然后和里面的官吏说,他们是来买盐的。 于是就乱了。 接下来的事太过混乱、嘈杂,让他许久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们稀里糊涂的在青州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就见到了风尘仆仆赶来的寿光县县令,同时一起来的还有几车盐。 他一脸复杂的道:“听人说,以前青州只有北海县产盐,所产海盐除了供应本县外就只供给青州刺史府,再由刺史府下发各县,偶尔有多的便供应给最近的齐州。” 郓州刺史端着茶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一晃一晃的闲适问道:“然后呢?” 其他人也好奇的竖起耳朵听故事。 “然后今年年初,北海县已经一口气把上半年他们该上交的盐都上交了,刺史府就按照惯例下放盐,偏寿光县去年从北海县那里学到了新的制盐法,也制出了不少盐,他们没经验,这一下子,他们的盐暂时卖不出去不说,还得按照惯例从刺史府里花钱买盐呢。” 郓州刺史:“……这是因为春耕忙碌,所以把脑子也给忙掉了?” 官员也嘿嘿一笑,然后道:“所以他们一听说卑职是去买盐的,立即就把盐运过来了。” 郓州刺史微微坐直了身体,严肃的问道:“他们既然这么着急卖,那你就没压一压价钱?” 官员:“……我压了,可没压住呀。” 他道:“当时领着我去的士兵也去,那就是个愣头青,我还给他塞了一串钱呢,结果他一转身全秃噜出来了,说我们早商量好了价钱……” 官员一脸悲伤的道:“当时青州的郭刺史也在,卑职不好过于无赖,所以……” 郓州刺史惋惜的撇撇嘴,“无赖怕什么,那又不是郓州,丢脸不到亲朋面前。” 官员只当没听见,继续道:“不过下官还是担心下一季度的盐,所以便去了北海县一趟。” 他压低了声音道:“大人,您知道北海县的盐是怎么制出来的吗?” 见他如此神秘,郓州刺史就掀起眼皮问,“田里种出来的?” 他一拍大腿道:“虽不对,却也不远矣。” 郓州刺史眼睛一亮,将翘着的腿放了下来,其他人也好奇起来,“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亲眼所见的,他们开出了一块块田,引海水入田,听说就是暴晒,中间再加上几道工序,盐就出来了。” 郓州刺史:“什么工序?” “不知道,我当时只能粗略一看,看到有长工在铲盐便跟着看了一下,但那毕竟是人家的机密,吃饭的本事,我便是问了那盐场的周管事也是但笑不语。”他道:“不过我也可以确定了,青州的盐很充足,而且听说,现在不仅青州在制盐,莱州和登州也都在制盐,全是用的北海县的制盐法。” “他们管那方法叫晒盐法。” 郓州刺史回过味儿来,“白善好胆,为了给太子挑担,给江南找麻烦,这是把吃饭的本事都交出去了呀。” “还有什么?你都一口气说了吧?” “北海县新建了一个码头,我听人说,北海县的官盐就是从码头那里出去的,往北,往南,凡是之前需要仰仗江南官盐的地方全部被北海县替代了。” 郓州刺史听得心绪起伏,激动的狠狠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大乐道:“江南要完啊!” 官员也咧开嘴笑,“下官也是这么想的。” “那还愣着干什么,写信让我们的人回来,不用伺候那群大爷了。” “是。” 而此时,通过官船出去的盐,在通过陆路转运之后,终于到了他们该到的地方。 盐一到地方,各地长官便拆开来看质量,确认质量不差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上书,一边是感谢陛下,感谢太子,感谢北海县县令;另一边则是弹劾江南盐政…… 白善静等着各方反应时,府里变化最大的便是两个孩子了,那是迎风就长,蹭蹭的,只是七八天不见,等他从大家洼盐场和龙池码头回来时,白景行已经会翻身了。 而且她还找到了自己的爱好——吃自己的脚。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很沉迷于啃自己的脚,一个不注意,她就抬起自己的小脚脚,两只手抓住,然后掰到自己面前,张嘴就啃…… 本来文静稳重的白若瑜和她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也跟着学会掰自己的脚吃了…… 但他肢体似乎不是很协调,很多时候需要很费劲才能吃到,于是在努力了几次发现还是吃不到后,他很干脆的翻了半边,侧对着白景行,然后张嘴就啃她的脚,就当是自己吃到了…… 白善进屋时,白景行张嘴就哭,白善正好目睹,坚持认为是白若瑜吓哭了他闺女,于是上前去把俩人分开…… 第3143章 来啊造作啊 白二郎跟在他身后进屋,看到他伸手拎起他儿子,赶忙上前双手接过,还不客气的拍了他胳膊一下,“你小心点儿啊,他脑袋才立住。” 白善就竖着把他闺女抱起来给他看,“都快过百日了,你别总抱他,小心把他脾气养大了。” 白二郎理直气壮的道:“我们家又不缺下人,我累了他们还可以轮着来,没必要让孩子为这个哭。” 又道:“有本事你别抱大姐儿啊,是不是啊大宝,哎呀,你怎么流这么多口水?好恶心,来人,快来人啊……” 候在一旁的下人立即上前,接过手,把白若瑜抱下去擦干净嘴巴,把手也擦了一下,还换了一下被他滴湿的衣裳,包好了才给白二郎抱上来。 白二郎抱上重新香喷喷的儿子,坐在榻上和抱着女儿的白善道:“我这两天仔细看过了,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什么事?” 白二郎叹息道:“大姐儿的手脚特别有力,比大宝厉害,她踹人的时候可疼了,大宝都被她踢哭好几次了。” 白善就低头看女儿,白景行也仰着脑袋看她爹,乌溜溜的眼睛特别有神,父女俩的目光对上,她估计觉得白善在和她玩儿,咧开没牙的嘴就乐,小脸上是白善和白二郎特别熟悉的灿烂笑容。 白二郎看见,立即叫道:“对对,就是这样,每次我们一教训她,她就冲我们这样笑,跟周满小时候一模一样,然后谁都舍不得训她了,哼,这奸诈与你如出一辙。” 白善笑着点了女儿的脸颊,惹得她咯咯的笑后道:“她还什么都不懂呢,而且孩子本来就不能控制自己的力气,你跟她置什么气?” 白善道:“等她懂事一点儿,能听懂人说话了,到时候再教她控制力气。” 白二郎自然也知道这点儿,哼哼的应了一声。 “还有呢?” “还有就是我总觉得大姐儿长得比大宝快,她这会儿已经会抱着手叽里咕噜的和人说话了,虽然没人听懂她的话,但有时候她醒着吧,别人说一句,她就能咕噜咕噜的回一句。”白二郎有些忧伤的低头看着他儿子道:“相反,大宝现在只偶尔回几句。” 他迟疑了一下后道:“我有点儿担心。” 白善扭头看他:“担心什么?” “我担心是因为我,他才显得比较笨拙的,明达那么聪明呢。” 白善想了好一会儿后伸手拍他的肩膀,“别伤心了,你只管放心,大宝不比别的孩子差,只是因为大姐儿是我和满宝生的,所以才显得格外的聪明,这不能怪你,该怪我和满宝。” 白二郎那点点忧愁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他横了眼白善,“不要脸。” 白善理直气壮的道:“这是事实,你试想想,这世上比我聪明的有几个?” 见白二郎张嘴要说话,他立即道:“我知道,还有很多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但你也不可否认我也很聪明。” “好话坏话都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世上像我这样聪明的人虽然有,但数量是以个来计算的,而不是像其他聪明人还能用万来计数。” 白二郎:…… “而满宝和我一样聪明,这天地间这么多聪明人,正巧又有这样两个聪明的人成亲生子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像我们大姐儿这样正好继承了我们聪明才智的,更是万中无一……”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白二郎这会儿真的什么伤感情绪都没有了,他低头看着他儿子道:“大宝,你要记住,以后你可以不聪明,但绝对不能和你堂叔一样自恋。” 白善纠正道:“是师伯。” “呸。” 白善笑眯眯的道:“而且论起自恋,谁比得上你?” 他道:“当年在七里村的时候你都能横遍罗江县无敌手,现在他还是明达公主生的呢,也不需要多豪横,对自己才智的自信总该还是有的吧?” 白二郎略一想也是,“也对,我虽不是十分的聪明,但明达聪明啊,这孩子未必就遗传到我,说不定是遗传了明达呢,明达就很内敛。” 白善瞥了他一眼,明达公主哪里内敛了? 她那是受限于身体,被迫表现得内敛好不好? “遗传到你也没什么,儿不嫌父丑,这都摊上了,没办法。”白善笑眯眯的抱起女儿道:“走吧,我们带他们出去溜达溜达,满宝说多带他们出去看看外面的时间,他们会变得更聪明些。” 白二郎:“……可她不是说孩子尽量不要外出,以免被外邪侵体吗?” 白善:“我说的是去花园,或是在北海县城里逛一逛,你以为去哪里?” 白二郎嘀咕,“那不也是外面吗,我哪儿知道你们说的外面是怎么定义的?” 不过他还是抱着儿子跟上了。 一出门,便是“内敛”的白若瑜也兴奋起来,坐在父亲的怀里,指着不远处一朵花便啊啊啊的说。 白二郎听不懂他的话,于是上前毫不客气的把花摘了塞他手里,让他拿着玩儿。 白景行更兴奋,不仅手舞动起来,屁股还一上一下的欢喜跳跃,要不是她还小,白善怀疑她想直接下地行走了。 当然了,她此时还做不到。 俩人抱着两个孩子在花园里玩一圈就耗费了大半个时辰,夕阳快西下了才抱着孩子要回屋,他们得洗澡了。 周满和明达一起从医署里回来,才进院子便听见一间房里孩子咯咯咯的小声和白善白二郎的惊呼声。 俩人推开门,就见白善和白二郎卷着袍子蹲坐在两个大木盆边抓着孩子的胳膊,扶着孩子的脑袋,那两个小孩儿则咧着嘴咯咯咯的笑,另一只手臂正不停的拍水,两条腿都用上了,就跟在水里跳跃起伏的鱼儿一样欢乐。 听到推门声,两个孩子都安静了一下,转着脑袋看过来,看到熟悉的母亲,俩人更激动了,两只脚就跟脱线的陀螺一样蹬水,另一只手也啪啪的打水,一时间屋里水飞扬,白善和白二郎一下被拍了一脸的水… 第3144章 奖励 两个孩子终于被拎出来,用布包起来擦干穿好衣裳,抱出去后就饿了。 俩人同时吃奶,眼睛慢慢就闭起来了,最后周满和明达轻轻地拍了拍他们的后背,确认不会打奶嗝后就把人放到小床上睡。 白善和白二郎浑身湿透,干脆去洗澡换了一身衣裳。他们为自己的狼狈找了一个借口,“孩子长得太快了,力气也大。” 明达是第一次当母亲,也觉得最近孩子变得很重,力气也大,不由看向周满,“他们是不是快可以走路了?” 周满:“还早着呢,至少还有半年。” 明达就有些失望,“他会翻身了,我还以为很快就能走路了呢。” 周满:…… 明达如此,更不要说白善和白二郎了,他们都是家里最小的,虽然周满有许多侄子侄女,但他们那时候也很少留意。 郑氏过来看孩子,见他们围着孩子说得热闹,便把他们都赶了出去,“没见他们眉头都皱起来了吗?别在这儿吵他们,要说话出去外面说,对了,殷公子来了,正在前面等你们呢。” 白善他们便出去见殷或。 殷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带来了好些人,全是他爹新派过来的禁卫军,不过不知为何,他们没走官途,而是私下过来的,到了这里便直接找了殷或,却是奉命来保护明达、白二郎和白善周满的。 当然,他也在保护之列。 所以他直接把人带了过来,和白善道:“你安排一下吧。” 白善大概猜出他们为什么派禁卫军过来,点了点头道:“我这边不必担心,我出入都带着人,又多是热闹地方,就算有暗杀,他们也不敢动手,倒是你们要小心一些。” 他道:“你们四个,谁在我这里出事,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正喝茶的周满一顿,睁着大眼睛去看他,“还包括我?” “当然包括你了,”白善道:“你可是定海神针。” 周满被他夸得自得起来,高兴了一会儿后便道:“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我决定给大姐儿换奶嬷嬷喂养了。” 她道:“我要准备种痘的事了,现在正农忙,所以先做准备工作,在县城内的官吏家属和士绅家属中试点,等夏收结束,我们就开始一个里一个里的接种下去,只要北海县能推广得开,那青州城也要开始。” 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没想到她步子迈得这么大。 周满哼哼道:“到时候我日常便是与天花痘种为伴,他们要是不怕死就只管来吧。” 那是挺可怕的,不会医术,也不了解的人,只要听说她日常接触的是天花,只怕连靠近都不敢。 白善问道:“种痘的地方你打算定在哪儿?” “我觉得你在郊外的职田就不错,或者你把附近的官田庄子和空地拨给我使用?” 白善倒没什么意见,颔首道:“行吧,不过你能劝服他们接种痘苗吗?” 周满自信满满:“一定可以的。” 京城这么多人都接种了,其中不乏皇室和权贵世家子弟,有他们做榜样,他们还怕什么? 白善就看向明达白二郎和殷或,道:“现在各地肯定都收到官盐了,没收到的,肯定也收到了朝廷的公文,他们不日就会到青州来买盐。江南那边肯定也已经知道出事,等他们查到这里来,我们都有危险,你们要不要考虑住到县衙里来?” 白二郎是没什么意见,就是怕明达觉得挤。 殷或淡然的道:“这有什么,让方县丞他们搬个家就行了,要是空间还不够,就和左右的人家谈一谈,暂借他们的房屋一段时间。对了,左右是谁家?” 不等白善说话,殷或就想起来了,“哦”了一声道:“是宋家。” 他就看向白善,其他人也看向白善。 白善摸了摸鼻子,考量了一下后道:“算起来,方县丞这一年来为北海县操劳,我和县衙还没奖励过他呢。” 大家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白善就决定奖励方县丞一栋房子,就是他们之前在城东建的房子,为了表达上司对他的关爱,他还决定自掏腰包为他置办一些家具之类的东西。 方县丞此时还在龙池为北海县和白善鞠躬尽瘁呢,收到家里的消息说白县令分了一栋房子给他们,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腹下属见他半晌不说话,有些焦急,“县丞,出什么事了?” 方县丞将信收起来,道:“家里来信,说县令分了一个院子给我。” 下属眼睛一亮,“是城东的那些院子?” 方县丞微微点头。 下属就羡慕不已的看着方县丞,“有了这个房子,县丞和嫂子以后就算在北海县定下了。” 方县丞脸上也不由露出些高兴的神色,“我必不辜负大人的这份厚爱。” 内敛如方县丞也不由自得了一下,“家里还说,白大人还送了我一份家私。” 下属更羡慕了。 方县丞虽是一县县丞,县衙的二把手,过得却并不富裕,都比不上董县尉,更不要说宋主簿了。 董县尉和宋主簿都是北海县本地人,有自家的房屋,其中宋主簿更不必说了,出自宋家,不仅有主宅,还有别院呢,田地铺子都不少,所以即便不做主簿,他日子也很好。 方县丞不一样,他全靠薪水养家。 他不是北海县人,是从莱州过来北海县考试,然后从一小吏一步一步做到县丞的,十几年了,他不敢说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但绝对可以拍着胸脯保证他绝对是北海县里最清廉的。 收的最贵重的礼,还是得罪了宋主簿的商户送的半扇羊肉,让他从中调解。 他升到县丞,还是路县令为了和宋家斗法,把前一任宋县丞斗下去后提拔上来的。 那时候他妻子为了补贴家用,还要做了针线拿去铺子上卖呢。 只是他做了县丞以后,布庄上的人常给出过高的价钱,于是他便让她不要做了。 方家只有三个下人,一个是常跟着他外出的长随,一个是厨房里帮忙的妇人,还有一个则是在前头听候吩咐的丫头,什么活儿都做一些。 但他儿女多呀,一共四个孩子,都要读书识字,需要买笔墨纸砚,他们家的衣服都需要两年才做一次。 所以他们存不下钱买房。 第3145章 猜测 在他当县丞前,他是租房子住,当县丞以后,按照惯例,他要么搬进县衙后院的侧院,要么继续在外面租房子居住,不过这部分钱得县衙出。 其实就是变相的路县令出。 不过路县令当时也穷,而且为了表示和方县丞的亲近,所以他把县衙后院隔出一部分来给方家。 地方倒是不小,中间也隔着一道墙,但到底隔壁就住着县令和县令夫人,方家的人都不敢过于吵闹,几年来都很注意,不敢大小声的说话。 而且县衙后院到底不是属于他们的房子,将来他要是不当县丞,或是换一个县令不喜欢他住在隔壁,让他出去租房子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 哪有自己有房子来得自在? 所以白善的这个奖励真正挠在了方县丞的心上,他连家也不回,直接给妻儿写信,让他们自己打理新家,选个好日子搬过去,他要留在龙池码头继续奋斗。 方县丞觉得他今天晚上还能再加加班。 白善非常热情的帮他们搬家,见他们缺少许多东西,便让他们挑选着从现在的后院里搬过去,还出钱给他们定制了博古架和屏风,以及其他家私送去。 方家人都感激不已,选了个好日子后就高高兴兴的搬过去了。 他们搬走后,白善便让人将左右两个院子重新打通,收拾了一下,让白二郎他们从自家里拿了自己习惯的东西过来,便可以入住了。 殷或则是住进了刚来北海县时住的小院客房,每日一大早便看着白若瑜嗯嗯啊啊的从西边过来,白景行叽叽哇哇的从东边过来,俩人成功的在他住的小院不远处成功汇合。 然后转身去他房间后面的园子里逛花园,顿时满耳朵都是他们叽叽哇哇的声音,抱着他们的丫鬟下人偶尔还跟着附和一句,也不知道是真的能听懂,还是假的。 已经养成每日早起看书习惯的殷或不得不改变,每天起床后就等着俩小孩过来汇合,然后他跟着一起满园子的溜达。 闭关五天回来的周满看到他的脸色,再摸一摸脉,肯定的道:“不错,不错,脉象比之前还要好一些。”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殷或,再一扭头去看被抱在丫鬟怀里的两个孩子,肯定的点头道:“你们搬过来还真搬对了。” 殷或忍不住道:“就是太吵了。”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在丫鬟怀里冲着殷或就叽里呱啦的好一通说。 周满也当没听见,叮嘱他道:“天气渐热,以后早晚逛园子的时间要变一变了,早上提前一刻钟,傍晚推后两刻钟吧。” 殷或指着丫鬟怀里的两个孩子道:“你和他们说吧。” 周满就转身看他们,点了他们的鼻子笑嘻嘻道:“听到了没有啊?” 白景行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指,紧紧地攥住,用力拉到嘴边就想咬, 周满就握住她的手,歪着脑袋看了一下她嘴里的牙床,“怎么总是想咬东西,你想长牙齿了?” 周满也是第一次当娘,从没想过原来养一个孩子有这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她研究了一下两个孩子,发现他们就是想咬东西,还没有要长牙齿就松了一口气。 殷或见她研究完了便问,“你的牛痘种出来了?” 周满“嗯”了一声后道:“已经出痘了,现在就等结痂呢,现在郑辜盯着呢,我回来休息两日。” 周满由着两个孩子抓住她的手,她就用手摇着他们的手玩,“你们呢?最近没遇到什么危险吧?” “没有,”殷或有些郁闷,“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 这算是好事,但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对方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即便是好事也让他们有些郁闷。 周满歪了歪头,“江南离得远,他们不会还不知道吧?” 殷或迟疑,“不至于吧,都这么久了。” 江南的确收到消息了,废话,京城那里都快要吵翻天了,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而已,因为他们想过那些人有各种应对的方法,而相应的,他们也有对应的回击,可是…… 青州横空出世,直接取代了江南的盐政…… 一间暗室里,陆炳华见大家都沉默,便垂下眼眸嗤笑道:“怎么,都无话可说了?之前不是都信誓旦旦的说这是他们的假消息,大晋缺了江南的盐会活不下去吗?” “闭嘴吧你,这话当初你也有份儿。” “行了,别吵了,”一个中年人拦住要吵起来的俩人,看向一直沉默的顾淮和朱鸿儒,问道:“顾兄弟和朱兄弟有什么好的办法?” 朱鸿儒,“诸位都想不出来办法,朱某人能有什么办法?” 众人沉默了一下,有人道:“断了他们的盐路……” 顾淮脸皮抽了抽道:“杨和书还在扬州,别说我们未必能全都瞒住,就算可以,有脑子的人都能猜得出是我们干的。” 他意味深长的道:“有些事是必须要证据才能做的,但有些事不需要,只要有人认定了是我们干的,那就是我们干的。” 比如打仗。 他们真断了新开出来的盐路,惹恼了皇帝和朝廷,对方只怕也不需要证据,直接发兵来江南了。 去年太子带着禁军来江南,已经顺手接过不少兵权,他们就是想反,胜率也低了不少,更不要说大家心气都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磨掉了。 “那你说怎么办?”对方不客气的问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我们就坐以待毙吗?” 这下连一直嘲讽的陆炳华都严肃了起来,半晌后扭头看向沉默的顾淮,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仅凭青州一地,怎么能制出这么多盐来?” “不是说他们找到了新的制盐法,不用柴薪,用太阳晒就可以?”陆炳华道:“这地上的树木有限,但天上的阳光却无限,虽不知他们是怎么做的。” “但青州也不大,临海的地方就两个县,就凭两个县就能取代整个江南的盐场?” 其他人听着心中一动,又振奋起来,“所以他们在骗人?那什么青州替代江南的流言是他们故意放出来的。” 第3146章 要债 这么多的盐自然不仅只靠北海县供应,在第一季度的盐送出去后,出去送盐的人带回来了大量铜钱。 金银因为占地少,价值高,所以各地衙门能不用它结算就不用它结算,好东西自然是要在刀刃上。 尤其是盐这种贵重商品,他们去码头运盐的时候,直接拉了一车一车的铜钱去。 于是官船运回来两船的铜钱,还有一艘官船没回来,他们是去潮州一带,更远,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船一进港,方县丞便立即去找白善,“大人,船回来了。” 正被人围着要钱的白善一听,忙和众人拱手道:“诸位别急,本县也知道你们心急,本来我是想让人回县衙里取钱的,但县衙离龙池不近,一去一回也要两天时间,好在这会儿官船回来了,那上面有钱。” 他道:“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呢,就且在这儿等着,待我核算好以后便给你们结算工钱和材料费,你们要是信不过……” 他顿了顿后道:“你们为何信不过本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欠你们钱的是北海县衙,我能跑,难道北海县衙还能跑吗?” 各位工头和商人闻言心头一堵,忍不住嘀咕道:“那我们也不能占了北海县衙不是?那不是造反吗?” 白善耳尖听到了,无言道:“那码头上这么多铺子还在呢,北海县衙真没有钱给你们,你们就把这段时间建的铺子占上一两间,不也够还债了吗?” 工头和商人们心头一喜,忙问道:“白大人,可以用铺子抵债?” “不可以,”白善没好气的道:“我又不是拿不出钱来,本来便说好的,建好铺子后等我验收半个月内将所有工钱结算。” 他道:“我昨日才验收呢,今天你们就生怕我跑了似的围上来。本县又没有违约,何来的抵债之说?” 众人便立时不说话了。 白善面无表情的转身和方县丞往码头去。 俩人一离开,要债的人就凑到了一起,“我就说白大人不似没钱的人,你们也太心急了,这下好了,把人得罪了吧?” “少事后诸葛亮,今天你可是闹腾最大的,不是你说的白县令有钱不代表北海县有钱吗?还说什么公是公,私是私,白县令总不能把自家的钱拿出来支付县衙的债务。” “就是,还是你说的北海县穷呢。” “呸,谁一开始说的北海县把钱都花光了,账目上一文钱都没了的?” 他们互相推卸责任时,白善和方县丞快步走到了码头,俩人直接走到了最前面,等着船慢慢的进入泊位,停靠在了岸边。 白善看着慢慢停稳当的大船,面无表情的道:“查一查,他们的消息都是打哪儿来的?” 其实他们的消息没有错,北海县衙的确没钱了,账目上现在是一文钱都没有了。 要不是给码头、盐场和官田庄子的工钱和粮食都是提前下拨的,下个月县衙就得赊账。 白善都找好对象了。 他和周满先想办法从自家里借一些给县衙,不够的再找殷或和白二郎借…… 但龙池码头这边修建铺子和路面的工事耗费太大了,就算全部填上他们带来的钱只怕也不够。 别看他表面底气这么足,其实心里虚的很。 方县丞自然也知道县衙的情况,也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道:“我回去就查。” 他顿了顿后道:“县衙那边还没动静,消息应该是在龙池这里传开的,这边人少,不难查。” 白善这才点头。 方县丞其实已经有怀疑对象了,他压低声音问道:“您说会不会是宋家?” 白善:“我不做猜测,凭证据说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他顿了顿后道:“要真是宋家,本县这次不会姑息。” 方县丞闻言便心中有数了。 白善并不想把事情做绝,宋氏虽霸道,但在北海县经营多年,有过功劳,也有过苦劳,他已经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得到了足够的利益,所以并没有继续出手,双方自去年夏后就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甚至县衙和青州城有什么活动时,白善还喜欢带上宋家,有什么好处,比如龙池码头的铺面建设之类的,他还是会叫上他们。 他自觉这一年双方相处得还可以,要是这样他们还能背后给他使绊子,那就说明他们之间和解不了。 既然和解不了……白善捏了捏手指,那一些旧账也得翻出来和新账一起结算了。 俩人趁着苦力们还没上来说了几句机密的话,等船一靠近,船上的人将船板搭上来,苦力们闹哄哄的跑上来接单子。 不过他们也不敢很靠近,只敢站在身后十步开外。 刘参军走下船,看到白善时眼睛一亮,立即上前去,“白大人——” 他哈哈大笑道:“幸不辱命,东西都送到地方了,你要的东西也都运回来了。” 他将一叠账递给白善,笑道:“喏,这就是照着你列的账目记的。” 白善翻了翻,见上面只记了数字,后面连个总数都没有,他只能一页一页的往后面翻,快速的心算,得出总数后松了一口气,和他预估的钱差不离。 这些钱足够北海县一段时间的花销了。 白善笑起来,合上账目后道:“辛苦刘参军了,我这就让人上去卸货。” 他侧身看向后面的苦力。 方县丞便上去点人,点到的人一个一个老实排队上去,跟着方县丞的吏员们也上来组织。 这些人并不是码头上的长工,而是因为码头建成,从各个村子汇聚过来的苦力,他们就是在码头上扛东西,还有给龙池各铺子搬运东西,打扫卫生等。 龙池很多铺子都是新开的,需要做的事很多,光是搬运桌椅,垒灶台一类的活儿就不少,所以他们能赚到不少钱。 虽然都是卖力气的活儿,却比在村里种地和打短工赚多了。 而这么多苦力在这里干活儿,吃喝拉撒住都要钱,让龙池的人气更旺了。 第3147章 顺藤摸瓜 码头上干活儿的苦力们从船上抬着一麻袋一麻袋的货物下来,他们摸着觉得这次的货怪怪的,因为实在猜不出来是什么。 货物搬下来直接放到车上,拉车的都是衙役或是临时被调过来的长工。 其中有个苦力自己扛了一袋走下来,不过路过白善时不知为何走不稳摔了一跤,摔下去时把麻袋磕出一个口子,苦力下意识的要护住麻袋,结果伸手要把住那口子时却不小心扯了那口子一下,反倒让它更开了…… 几吊串好的铜钱哗啦啦的从麻袋里掉出来,不一会儿半麻袋铜钱都掉了出来。 扛包的苦力惊呆了,上上下下要扛东西的苦力们也惊呆了。 那苦力反应过来,脸色一下煞白,惊慌失措的抓起铜钱就往破烂的麻布袋里塞…… 塞了半天发现袋子坏了装不上,他便抖着身子抬头看向不远处站着的白善,颤抖的趴下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白善皱了皱眉,伸手将他扶起来,扫了他的膝盖一眼,这才道:“不与你相干,是这麻袋不够利索。” 他偏头看向方县丞,“让人去取个麻袋来,没有拿筐子也行。” 方县丞应下,忙让人去取。 很快有人取了两个筐过来,苦力忙蹲下将那一吊吊铜钱放到筐里,然后手足无措的看着白善。 白善冲他微微点头道:“抬下去吧,这两筐记作一次。” 见县令没有追究的意思,苦力大松一口气,连忙跪下给白善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挑着两个筐下去交工了。 码头不远处观望的工头和商人们勉强合上了嘴巴,“看到了吗,那一麻袋都是铜钱,那其他麻袋里……” 有人接口道:“都是铜钱……” 太可怕了,那得多少钱啊。 有人咽了咽口水,“难怪白县令说他不差钱,不差钱,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啊?不过这么多钱白县令是哪里来的?” “是不是从京城运来的?” “你家京城近海啊。” “也是,那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听到消息跑来远远看热闹的各家掌柜和东家也在议论,“真是钱吗?” “是,我让店里的伙计装作苦力上去搬了一麻袋,趁机摸了一下,就是铜钱,全都是。” “白县令上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这是官船吧?从别的地方运来的?这些钱是新制的?” “不是,我刚晃悠过去看了一下,虽然有衙役在,不好太靠近车,但那两筐铜钱还是看得很清楚,铜钱不新,串的线都不是新的。” “旧钱?”大家更好奇了,“那到底是哪儿来的?” 有人便压低了声音道:“诸位莫不是忘了这两艘官船三月份时才停在龙池码头,后来半夜走了。” 当时不少人都听到了动静,只是不敢出去看而已。 就不知道白善偷偷往外运的是啥,本来朝廷的事他们也不敢感兴趣,但现在这么多的钱…… 不过很快白善就打消了他们这份心动,因为他很快把这些钱花出去了。 虽然没人知道他具体花出去多少,但见那些工头和商人拿着单据一个一个去海司衙门里排队,几袋钱的往外搬,大家的心中的热情就冷了下来。 虽然白县令赚的多,但花的也多啊。 远的不说,就说龙池码头这里光是修路铺桥和修建铺子就去多少钱了? 人手不够,白善亲自撸了袖子上前算账,核对账目,方县丞就在一旁监督着看手下们给各个债主结账。 既然花了钱,白善就想着要赚钱了。 他没有让领了钱的工头和商人离开,而是笑吟吟的和他们道:“龙池码头这些商铺都要招租,诸位要是有意在此租赁商铺,可以到海司里找方县丞办理。” 他很可亲的笑道:“因为都是县衙的商铺,第一次出租有优惠,头两年都只取租金的一半,另一半返给商户做装修用。诸位还可以和有意的亲朋宣传一二,大家互惠互利吧。” 因为见识了那两船的铜钱,又才领到了自己货款和工钱,商人和工头们对白善和北海县的信心和信任到达最高点,连忙应下,决定回去就和家里人商量一下租铺子的事。 就是他们不租,也可以和亲朋们说一说…… 他们一走,方县丞一挥手,便有衙役上前将门关上,院子里瞬间只剩下他们官衙的人了。 白善脸上的笑容沉了下来,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言。 衙役和吏员们也知道出了大事,纷纷低头不语。 方县丞脸一沉,上前一步,厉眼扫过院子里的人,沉声问道:“工头和商人们之间的流言是谁胡诌出去的?” 他没说这是实情。 衙役和吏员们面面相觑,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有人小声喊冤,“大人,我们怎么会造这样的谣言?” “是啊,是啊,我们可是北海县的衙役,要是那些工头和商人带着手下的人喧闹,那冲在最前头的不还是我们吗?”他们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去造这样的谣言? 方县丞的目光就落在了吏员们身上。 白善:…… 他抬手止住方县丞要开口的话,和他道:“此事不急,让董县尉过来一趟吧。” 他错了,他为什么觉得这件事可以交给方县丞去查? 术业有专攻,查案这种事他就算不亲自来,也应该交给董县尉啊。 白善右手撑着额头,手指揉了揉额头后左手挥了挥,让他们都下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两个人时,白善才叹气道:“县衙的账簿现在分了两套,一套是宋主簿管着的,一套是我管着的。” 他道:“宋主簿在县衙里办公,很多事瞒不过他的耳目,他大概能推算出我手上这套账簿不足为奇,但除了他以外,能了解到北海县真实财政的人也不少。” 白善直接道:“殷或和白二郎可以直接排除,他们不会与外人说这个。除了他们,本县知道的,就只有你,董县尉,还有赵明会知道。” 因为县衙缺钱,他得想办法搞钱,总要找商量的人,这几个都是白善会商量的人。 “那你们三人手下,谁会知道这个状况?”白善道:“从这里查,本县不信查不出来。还有,钱已经结算,想来那些工头和商人也愿意卖我们一个好,找他们问,最开始这个消息他们是听谁说的?顺藤总能摸到瓜,” 他慢悠悠的道:“本县现在有钱了,不着急。” 第3148章 有钱和缺钱 白善有了钱,底气特别足。 作为北海县县令,他先算了一下这次卖盐应该要交的官税,记好账目后转身就写了一封申请财政帮扶的公文发往青州城。 公文中详细列举了建造码头的大量缺口,催促和户部的申款怎么还不到? 然后申请暂时用北海县衙中的盐税和粮税补贴吧啦吧啦。 郭刺史收到这封公文,忍不住撇了撇嘴,“这是老鹰抓到了兔子,死也不撒手了啊。” 北海县到底卖出去多少盐,他这个刺史就算没有具体的数据,心里也大概有个数的。 毕竟,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给京城打掩护,各地知道青州要代替江南支应他们官盐后,各种公文和打探的信件来往都是他亲自过手。 也不需要他们购盐的具体数字,只要大致估算一下就能知道个大概。 何况官船还是他听从太子的吩咐派去北海县的。 这么多的官盐,这么多的钱,这么多的盐税,白善竟然要全都留下。 “大人,那我们要不要同意?” “同意,”郭刺史一边抱怨一边在上面批了一个“通”字,盖上自己的印章后嘀咕道:“户部拨不下钱款来,龙池码头要建起来,可不得我们自己来?这大概也是陛下和太子的意思。” 好在白善能干,北海县有晒盐这一吸金的产业,不然怕是把青州刺史府掏空了也建不起来那么大的码头。 郭刺史摇了摇头,看在这也是他政绩的份儿上,还有要给皇帝留下好印象的份上,他决定心痛的支持白善的提议。 公文回到白善手中,他微微一笑,对坐在下首的殷或道:“拖了,这笔钱我们北海县都可以用。” 殷或就将一份公文给他,“白二写的,说是要将官田都打造成闭环农庄,我看过了,虽不知实际效果怎么样,但公文上说的挺好的。” 白善翻了翻后笑道:“这个不错,我们小时候就说过要把农庄建成这样,但因为我们的庄子太小了,最后没有建,满宝分了职田后倒是在莆村那里慢慢的建了一些,但因为他们都是佃农,我们也要考虑对方的意念,所以有很多东西不能做,这下好了,官田是北海县衙的,那里面干活儿的都是长工,皆是拿工钱听命行事,倒是可以一试。” 殷或问:“要是失败了呢?” 白善不在意的道:“失败了也亏不了多少。” 他道:“这里面最大的花销其实是人工的工钱和食宿,我想,官田再亏,保证他们的吃喝和工钱还是能够的,我最多亏些种子钱,这点儿钱北海县衙还是负担得起的。” 白善现在有钱了,财大气粗,根本不把农业上的这点亏损放在眼里。 殷或忍不住笑起来,“有钱了到底不一样。” 白善道:“现在盐场里又囤了不少盐,下一季度的盐一出去,再回来又是一笔钱,加上南下的官船应该也要回来了,就算有码头这个吞金兽,我也还是很有钱。” 周满还没进门就听到这句话,羡慕得都走不动路了,她靠在门上道:“这么有钱,能不能支援我一些啊?” 殷或和白善一起扭头看去,就见她靠在门上,双眼泪盈盈的看着他们。 白善立即起身快步上前,伸手扶住她,“怎么瘦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就捏了一下她手臂,更心疼了,“连手臂都瘦了。” 殷或起身看了一下俩人,幽幽地道:“我先走?” 白善冲他点头,周满则道:“不用。” 殷或:…… 周满扶着白善的手进屋,坐在椅子上先喝了一口茶,这才道:“第一批种痘的孩子已经全都出来了,一切顺利,就是太累了。” “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医署没钱了。”周满巴巴的看着白善,道:“同是为北海县百姓做贡献,你这个父母官支援一下医署呗。” 白善疑惑,“开春时太医署不是给你拨了一笔款项吗?因为你这里计划开三个医署,又要种痘,给你的拨款是别的地方医署的三倍呢。” 当时周满收到钱时可是喜滋滋的乐了半天,这才半年,怎么就花完了? 周满就叹气道:“也没有全都花完,就是新开的那个医署花费有些大,现在总账上不剩多少了。” “而且周边几个县的人知道北海县正在种痘,不少人带了孩子过来接种,种痘人数激增,花费自然也就大了。” 白善啧啧两声,思考了一下后道:“从私来说,我自然要帮助你的。” 周满就幽幽地看着他问,“那从公呢?” 白善就看着她笑道:“从公的话,我账目上有钱我便愿意,毕竟医署关系民生,这也是好事和政绩;但我账目上要是钱不够,我就不愿意。” 他道:“我想别的县令也是如此,所以你得说服我,为何要把钱偏向你和医署?” 周满略一思索便道:“我给你写个公文?” 白善连忙摆手,“不用,不用,这个不仅耗费时间还耗费精力,你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好好休息呢,你就口头上与我说就好,看你能不能说服我。” 周满默默地看着他。 白善伸手去给她按摩肩膀和手臂,笑吟吟的道:“放心,不管你能不能说服我,我都给你钱,这不还是为了你们医署好吗?太医署把你调到青州便是为了寻找医署和县衙和睦共处、共同发展的路径……” “行吧,那我就说服说服你。”周满卷了一下袖子后道:“我决定上书吏部,将以后各地医署的发展列入县令的政绩考核中,你觉得这个理由怎么样?” 白善给她按摩的手便一僵。 周满认真的道:“我是认真的,既然县令是父母官,那一县之内发生的事都应该算在其政绩考核里,县学被包含在内,那医署包含在内不也是正常的吗?” 白善:“……你医署署令与我同级,我怎么管你?” 周满摆手道:“医署的直属部门自然还是太医署。” “那县令管什么?” “就管对医署的支持和发展呗?” 白善:“就给钱啊?” 第3149章 公私 “算你的政绩。” “可那也是医署的政绩,这不是重复计算吗?吏部能答应?”白善说完还看向殷或。 已经重新坐回椅子上喝茶的殷或见他们两个都看着他,便慢悠悠的道:“不会答应。” 周满歪头,“按照比例来分配?” 白善也思考起来,他觉得这事儿悬,不过依旧选择支持她,“要不你先写封折子上去试试水?” 真要成了,那以后县衙和医署就更休戚相关,矛盾也会小一些。 周满说干就干,起身就去自己的书桌前开始找空白的折子。 白善愣了一下后忙道:“你才回来,还是先吃东西吧,不饿吗?” 周满摇头,“还没到饭点呢。” 白善:“要不要去看一下大姐儿?你好几天都没见她了。” 现在种牛痘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不仅周满和郑辜,曹一萱和韦蔓也很熟练,对种痘的各种差异性反应都有足够的应对经验。 所以种痘后一般都是留观三天,三天后没有特殊反应便算种痘成功,可以离开。 他们并不会像在京城一样先调理身体再种痘,种完痘还要等待一段时间出痘,结束后又要试验种痘是否成功,最后留观…… 太医署现在已经给京城和雍州一带适龄的青少年种痘,加上给禁军种痘的大量试验,他们改进了一下痘苗的制作方子,使其毒性更小,现在种痘,大多数人都没有大的反应,当天晚上出痘,第二天或第三天便能够消退离开。 有特别反应的,只要大夫反应迅速也不会有大事。 周满觉得接下来的种痘留观时间还可以再缩减一些,甚至特殊反应的应对方子还能够做成成药,这样反应更加迅速。 周满想着这些事,纠结了一下后道:“我写折子很快的……”但又想去看女儿…… 白善见她这么纠结,就去把闺女抱过来,直接放到坐在一旁道:“你写吧,我带着她玩儿,想她了就看看她。” 周满就写不下去了,主要是孩子在这里她会忍不住去看她,去摸她,去抱她。 周满叹气的放下笔,“罢了,晚上再写吧。” 白善没想到他这么贴心,她却写不下去,他看了看妻子,再低头看看怀里抓着他的手指一个劲儿往嘴里送的闺女,想了想后把她塞给殷或,“要不你带着她出去玩一玩?” 殷或抱着她整个人都僵硬起来,他没抱过孩子,最多是近距离逗一逗他们,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能抱呢? 他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面无表情的道:“快抱走。” 白善就把女儿抱起来,好奇的打量殷或,半晌无言,“你怕孩子呀?” 殷或起身,整理了一下袍子后道:“太软太小了,而且我不喜与人如此亲近。” 白善只能惋惜,“那算了,我自己带她。” 殷或对上白景行乌溜溜的大眼睛,无奈的道:“她明明更喜欢和郑姨她们玩儿,你为何一定要把她抱过来?” 周满站在白善身侧,捏着女儿的一只手玩,“因为我们想她了呀。” 殷或没这种情绪,不过可以理解,于是他决定把空间让给这一家三口。 不过最后他还是没相让成功,因为五月很快带着人找过来,“夫人正在找小娘子呢,说小娘子该吃奶了。” 殷或:“她并没有哭。” 孩子不都是哭以后才喂奶吗? 白善忙道:“我们家孩子都是按时喂的,这还是满宝算出来的时间呢,所以你看,大姐儿一点儿也不爱哭,是吧?” 殷或一想还真是,“大宝也不爱哭,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白善和周满一起肯定的点头。 殷或笑道:“我还以为是他们天生不爱哭呢。” 殷或也见过不少孩子,他姐姐们的孩子……都很爱哭。 所以在他的印象里,孩子就是爱哭的,饿了哭,困了哭,累了哭,不舒服了哭,无缘无故还是要哭。 但白景行和白若瑜不一样,两个孩子都很少哭闹,所以殷或虽然不喜欢孩子,有时候也会和他们玩儿,只要不让他抱就好。 白善看着怀里的女儿,觉得她越长越像自己,于是喜滋滋的道:“也有天生的原因吧,我从小也不爱哭。” 周满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没说话。 但白二郎没有顾忌呀,他啧了一声,抱着白若瑜从门外进来,“我们三个里最爱哭的就是你了,小的时候看见菜青虫都能吓得大哭。” 白善:…… 他磨了磨牙,手好像也有点痒怎么办? 殷或好奇的看着白善,显然是没想到。 “快走吧,婶婶早就在叫我们了,说是今天有礼物要送给孩子们。” 白善默默地抱着孩子跟上,问道:“好好的为什么要送礼?” “剃头呀,”白二郎道:“今天两个孩子要剃头发,剃完头送个剃头礼。” 白善和周满一头雾水,三人一起长大,他们怎么不知道家里有这个礼? 白二郎也不知道,但他理由充分,“孩子都是周岁前剃头,周岁前哪有记忆?我们肯定是不记得了。” 又道:“而且我们小时候收到的礼也到不了我们手里呀。” 周满直觉不对,“我们不记得自己的剃头礼也就算了,但我有这么多侄子,我也没见他们小时候有剃头礼啊。” 白二郎斩钉截铁的道:“那一定是因为你爹舍不得。” 周满:…… 白善就干脆多了,到了地方后直接问母亲。 郑氏一边让奶嬷嬷抱着两个孩子下去喂奶,一边道:“不是习俗,但我想送就送了,小孩子剃头发也是大事呢,我做祖母和叔祖母的,送他们一些礼物怎么了?” 白二郎都没想到这个理由,半晌才反应过来,和白善一起道:“没怎么,您高兴就好。” 连明达都忍不住拉着满宝小声道:“婶婶真的是太喜欢送礼了,满月、双月、百日这样的日子送礼也就是了,大宝第一次翻身要送礼,第一次会玩口水也送礼……” 周满挠了挠脑袋道:“她开心就好。” 白善也是这么想的,也正是因为他们夫妻都这么认为,郑氏才那么放心的送礼。 当然了,有此殊荣的也只有两个孩子了,连白善和周满都要退一射之地。 第3150章 盐政改革 两个孩子吃完奶就睡着了,果然,吃饱了想睡觉就是人的天性。 他们虽然睡着了,但依旧被抱出来剃掉头发。 请的是外头专门给孩子剃头发的匠人,手艺极好,轻柔的就把头发给剃了,周满旁观,总觉得孩子睡得更香了一点儿。 原来剃头还有这个好处? 小钱氏拧了温热的毛巾给他们擦了擦脑袋,两个孩子动了动,眼睛似乎睁开了一条缝儿,但很快又闭起来继续睡。 郑氏拿出两顶小帽子,笑眯眯的给他们戴上,小声道:“这是我给他们做的,透气,便是现在戴着也不热,还不会受寒。” 除了帽子,郑氏还送给他们一个玉雕的小兔子,可惜他们现在还小,还不会把玩这些玩具。 于是周满白善和白二郎大大方方的替他们先收着了。 孩子睡着,他们这些做父母的瞬间没有了用武之地。 周满带了一个玉雕小兔子回到书房,玩了一下便放到一旁,“我想好怎么写了。” 白善笑了笑,将自己才磨好的墨水递给她,“给你了。” 周满接过砚台,放到一旁,把自己的空砚台递给他,扫了一眼他案上的公文,“你还有这么多公文啊?” 白善点头,“夏收在即,各个庄子都要安排,还有下一季度的官盐也在准备,这一次准备时间比之前可是少了半年的时间,所以有许多事情要安排。” 周满就觉得他也不是很轻松嘛,顿时高兴起来,兴冲冲的开始写自己的折子,连语句都比之前的要活泼点儿。 写完以后润色一番便誊抄在空白折子上寄出去。 她觉得自己写得挺好的,吏部很大可能会同意,朝中诸臣应该也不会反对,这毕竟是双赢的事吗。 周满喜滋滋的一边在北海县里继续种痘和看病大业,一边等着京城的回复。 结果她等了一旬没消息,又等了近一旬,麦子都收了,第二次买盐的官吏都摸到北海县这里来了,她这里还是没消息。 周满不满了,“京城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白善则是拿出一封信递给她,“你最近都忙着种痘,我都没空与你说话,你看看吧。” “这是什么?” “这是唐学兄的信,对了,我这儿还有先生的信呢。”白善一并找出来给她。 周满没看内容,而是先扫了一下信封,“都是写给你的呀。” 白善道:“没有涉及医署,他们自然不会写信给你。” 趁着周满看信的功夫,他概括总结了一下京城发生的事,“我推算了一下时间,很不巧,你的信到京城的时候应该正碰上魏大人上书改革盐政之事。” 盐政改革魏知喊了两年,但准备了近十年。 朝中上下也知道魏知和皇帝想要改革盐政,尤其是江南的盐税问题尤为严重。 但具体怎么改革,因为魏知一直没有具体的上折,除了皇帝和几个相关大臣外,没人知道。 而这一次,魏知便上折,将盐政改革细细的列了出来,其中自然也包括盐税的改革。 折子一上,不说江南一派的官员,全朝堂都震惊了,然后便是巨大的声响,有大声反对的,也有大声提出意见的,而同意者寥寥。 这么大的事儿,周满这时候上的折子在百官看来都不值得拿到朝堂上来议论。 中书省只看了一眼便给出“待议”的意见,现在朝中乱糟糟的,这种不是特别紧急的事儿还是先放着吧。 门下省对这个批复意见竟然也没意见,审核通过后发给吏部,只是留言道:“可思虑。” 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就可以想一想了。 但也只是想一想,不说吏部乐不乐意,他就是乐意,很积极的去促成这件事,人门下省和中书省转身也能忘了这事。 现在大家的心神都在盐政上,还有江南的官场上,谁有心思放在其他的小事上? 像其他的事,有例可循的循旧例,受灾的、免税的,这种事都照着旧规矩来,快速的决定后大家继续就盐政的事“探讨”一下,偶尔不小心问候一下对方的身体、品德,甚至是祖宗…… 而像周满这样没有旧例的折子,不是非常紧急的就先丢在一旁,非常紧急的就拿出来快速讨论拿定主意后发下去。 所以除了周满这样的官员外,很多官员其实是觉得最近京城的办事效率很高呀,比以前高多了。 周满看完信,愣愣的,“所以我这是因为选了一个不好的时间上书,然后被坑了?” 白善点头,“我觉得盐政改革的事没定前,大家应该没心思讨论你的折子了。” 周满就拿出庄先生的信再次从头认真的看一遍。 庄先生把魏知的盐政改革要点全都写了下来寄给白善。 周满问他,“你觉得魏大人此法如何?” 白善颔首道:“我不知将来会如何,但就当下来说,此改革之法的确于国于民有大利。” 魏知应该想要改革盐政很久了,所以准备很充分,便是白善以挑剔的目光去看这份改革,也找不出几个问题来。 周满指着信上的红批问,“这是你写的?” 白善看了一眼后点头,“我的字你不认得?” 周满没理他,而是看着那几行红批道:“你一下把盐价定这么低,只怕改革更加不易。” “我知道,”白善道:“但机会如此难得,这次要是不通过,下次想要再改革就更难了。” 他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有了晒盐法,制盐的成本大大降低,我压下的这个价格,各地县衙还是有赚头的,虽然少,但薄利多销啊。” “私盐屡禁不止,这是为何?”白善道:“就是因为官盐加上盐税和各地县衙的收益之后价格就变得很高了。可县衙本就是管理百姓的地方,并不是商号,也不当是为了盈利。官盐要是比私盐还便宜,那百姓还会去买私盐吗?” 而当盐的利润降低到一定程度,又还有多少人会去走私盐呢? 周满沉吟,半晌后却依旧摇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对的,但你肯定不能这样和朝中的百官说,更不能将此心思昭告各地县衙,不然盐政改革更难实行……” 第3151章 盐政改革 太医署和地方医署的建立和扩大,周满是每一步都参与的人,回头去看,刚开始谁都不看好太医署和地方医署,没有人觉得他们能将太医署做长久,更不要说真的开办地方医署了。 一开始不过是皇帝愿意自掏腰包,太医署也有意义,诸臣这才勉强同意开办。 所以周满太知道“同意”二字有多重要了。 她道:“我们应该以小博大,先让他们同意再说。” 白善目光就落在庄先生的信上,蹙眉道:“你是说魏大人的盐政还要再退一步?” 周满摇头,“不知道,大人们的事我岂能断言,但我知道,你想要改变的越多,需要付出的就越多,不然就做不到。” 白善也只是苦恼了一下便将此事丢开,他现在就是一个小县令,远在青州,京城的盐政改革离他还很遥远,作为一个小喽啰,他只要听命行事就好。 但这个小喽啰此时正被朝中的大佬们不断提起。 唐老大人同意盐政改革,却不完全同意魏知的改革方案,和他一样想法的老大人不少。 皇帝实在是不想在大朝会上听他们争吵了,所以干脆找了个好日子把大家叫进宫里下棋喝茶,顺便吃个便饭,喝茶时大家就说说话,把这件事拿出来仔细的谈一谈呗。 魏知认为可以将盐交给商人经营,他道:“如今天下商旅来往各处,由他们运输来往,比我们单独运盐成本要低很多,同样的,盐价也能够下降更多。” 老唐大人皱眉道:“商人逐利,低价不过是一时的假象,将来他们掌握了盐路,只怕祸端不比现在的江南盐政差多少。” 刘尚书却摇头道:“不然,我们只要掌握了盐场,他们就翻不出天去。” 老唐大人依旧严肃着脸摇头,“不行,利润过大,到时候官商勾结,只怕百姓要求告无门了。” 李尚书皱眉,“陛下圣明,又有御史台在,这种事怎会泛滥?” 老唐大人就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有些话当着皇帝的面不好说出口,见李尚书坚持,他便梗着脖子道:“纵观史书便知。” 李尚书正要拉着他好好的问一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一直沉默的皇帝忙道:“行了,行了,朕知道,帝王未必圣明,昏君奸臣也不是不会在大晋出现,唐卿的顾虑不无道理,” 皇帝拦住要吵架的俩人,顿了一下后又对老唐大人道:“但我们也不能因噎废食。” 魏知点头,和众人道:“臣和刘尚书算过一笔账,若是发盐引给客商,由他们运营官盐售卖,每斗盐的成本至少可以下降五文,加上白善的晒盐法,两相结合,盐价可下降至五十文一斗。” 与会的大臣们眉头跳了跳,总算知道江南一派的官员和世家为什么要和魏知太子死磕了。 现在世面上的官盐基本上都是一百文到一百一十文一斗不等,这一改革,相当于把官盐一半还多的利润拿去了。 官盐改制,价格压到售价五十文一斗,那盐场和卖盐的人还能赚多少? 赵尚书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问道:“那盐税呢?” 魏知道:“盐税从盐场中征收。” 和现在一样,官盐出场盐场就要交税了,他们只把关好盐场就好。 赵尚书道:“售价如此低廉,盈利更少,我们还能收到多少盐税?” 皇帝道:“朕现在也收不到多少盐税。” 他道:“盐关乎民生,自朕登基以来,本就是要轻徭薄赋,所以这盐税征与不征朕都不太在意。” 大臣们沉默。 皇帝扫了他们一眼后道:“但是朕不征税,盐价就必须平抑下来,除了成本外,官盐不该赚钱,不然赚的钱肥了谁的药包?” 就好比现在,盐价那么高,但他却收到盐税。百姓一边要吃高价盐,他这个皇帝还财政空虚,想想就不开心。 所以皇帝就两个条件,“若要收税,那税收必须切实的进入国库;不收税朕也能接受,那盐价中的税收部分就必须得砍去,让百姓得以实惠。” 魏知直接道:“收税!” 他道:“将税收固定下来,将来除非战时,不然盐税不能上浮,就是上浮也有范围。” 皇帝眉头跳了又跳,他觉得魏知此举就是在防止他之后出现昏君加税官盐。 皇帝忍了忍,没说话。 魏知继续道:“所以臣才提议放开官盐市场,由商人运输售卖,朝廷可限定盐价范围,在边关和缺盐地区设立官仓,若有商人囤积居奇,由官府平价售盐、抑制盐价,除此外,在一些特殊的地方,还可以设定盐场专卖……” 魏知顿了顿后道:“现在青州北海县不就是盐场专卖吗?若是交给商人,那就是他们上门购买……” 几位大人低声讨论起来,一直沉默的孔祭酒扯着胡子问道:“制盐的成本还能再下降吗?” 魏大人立即道:“我认为还可以,这也是我提议商卖的原因之一,不涉及买卖,盐场可以有更多的经历去研究降低制盐成本。” 孔祭酒翻了翻魏大人的折子,发现上面的数据还是去年太子从青州拿回来的,都过去一年了,以他对白善几个学生的了解,不可能没变化。 于是合上折子道:“可以去信问一问白善现在制盐的成本。” 他道:“五十文一斗,说真的,这个盐价还是高了。” 众人:…… 连皇帝都看向孔祭酒。 孔祭酒幽幽地道:“陛下,如今只青州一州便能代替整个江南的盐场,若是晒盐法广为流传,各地有盐卤的地方都可以试验此制盐法,您想想到时候市面上有多少盐?” 皇帝微微瞪眼。 孔祭酒道:“盐是关乎民生,但也和其他的商品一样,多了便价贱,但又和别的商品不一样,尤其靠海的地方,海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所以……” 孔祭酒抬起双眼,烁烁有神的看向皇帝,“陛下,既然要平抑盐价,那就要百姓得到最大的实惠才好。” 皇帝摸了摸下巴,兴奋的扭头看向魏知。 魏知迟疑了一下后点头道:“臣是没什么意见的,但是陛下,盐税……” 他看向刘尚书。 刘尚书沉默着没说话,半晌去看皇帝。 第3152章 保护 皇帝就大手一挥道:“民富便是国富。” 他想得很开,“百姓有钱,遇灾遇祸时就算国库一时不凑手,他们也可自救,和钱放在国库中,再由朕用于百姓是一样的效果,所以不必在意盐价过低,大不了朕不收这个盐税便是了。” 皇帝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怎么说呢? 纷纷跪下行礼道:“陛下英明。” 孔祭酒微微抬头看向斜对面的太子,见他脸上并无不满,心中微微点头,对他更满意了一些。 算起来,白善也是太子的伴读,盐政改革也是他最先同意的。 孔祭酒嘴角微挑,觉得储君终于有了为君的气度和胸襟。 既然皇帝连税收都不在意了,那…… 老唐大人蠢蠢欲动的提议道:“不如盐铁专卖?” 他道:“成立盐运司,专门负责运营官盐?这样一来国库不仅能有收益,也能控制盐价,让利与民,不比让商人再赚一层更好?” 刘尚书精神一振,纷纷点头,“陛下,臣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魏知皱了皱眉,不太想成立盐运司,更想交给客商来售卖,商人逐利,他们比衙门更知道怎么节省成本。而且正如皇帝所言,国富不如民富,客商也属于民啊。 魏知对商没有偏见,甚至愿意大力支持他们发展。 老唐大人却正好相反,他认为世间多少罪恶都是因为利起的,而商人最逐利,虽然魏大人说了会让官衙平抑盐价,但老唐大人还是不太相信商人的品德。 俩人各自阐述了一下各自的观点,以及他们坚持的优缺点,然后看向皇帝和其他人,等着他们拿主意。 皇帝就沉吟道:“诸位爱卿以为呢?” 孔祭酒道:“直接算钱吧,要是盐铁专卖,现在能给的售价是多少,除去所有成本,还能入库多少钱?若是交给客商,他们能接受的售价是多少,将来会不会大幅度涨价,还有,他们赚的是哪部分的钱?” 他们必须得保证客商从盐上赚到足够的利润,不然这个政策肯定不能进行下去,到最后他们还是会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这是他们绝对不允许的。 太子坐在一旁微微走神,二选其一,也就是说,他们都答应改革盐政了,只是还没确定怎么改而已。 太子挑了挑嘴唇,觉得江南的事十拿九稳了。 果然,第二天的小朝会,魏知再提起盐政改革,反对者寥寥,有些人心中见状发慌。 还未等他们打听到消息,皇帝便召集百官大朝会,提及在各地成立盐运司,官盐专卖的事。 百官震动,一时都懵了,没想到盐政改革的动作这么大,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讨论,皇帝又让人搬出一摞折子,沉着脸道:“这是各地弹劾江南盐政的折子。” “盐,关乎民生,结果江南盐场去年一年竟然没有准备,今年该给各县的官盐临时毁约……”皇帝前段时间一直压着弹劾江南官场和盐政的折子,这会儿一并拿出来,让古忠把折子拿出来一封一封的念,坐着的百官冷汗都出来了。 就是不太相干的唐大人都觉得心惊胆战,低着头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偏偏皇帝点了他的名字。 唐大人心中一滞,停顿了一下才从座位上站起来,出列躬身道:“臣在。” 皇帝沉着脸道:“你再去江南一趟,查一下江南盐场因何失职,将所有人犯押回京城。着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协理。” 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的老大纷纷出列躬身应下。 皇帝这才起身一甩袖子离开。 古忠匆匆忙忙叫了一声“退朝”后便忙去追皇帝。 大朝会一结束,各种消息便飞一般的出了京城往各个方向去。 盐政改革是大事,江南震动也不是小事,哪一件都不小。 连唐大人和庄先生都赶忙给白善和周满写信,告诉他们京城的消息,叮嘱他们要注意安全。 唐大人写着写着反应过来,现在他和杨和书好像才是最危险的,尤其是杨和书。 唐大人匆匆将信结尾,把信交给下人送出去后便连忙去了杨家。 杨侯爷也才把信送出去呢,听到门房说唐鹤来了,他咬了咬牙,还是道:“快请他进来。” 虽然他与儿子政见不和,但他年纪大了,杨氏最后还是要交给杨和书,而且看今日大势,他的选择无疑是对的。 所以他得先尽力保住自己的儿子。 杨侯爷将唐鹤放进来,俩人关在书房里讨论了半天,最后唐鹤走时带走了杨侯爷身边的长随。 此时,还一无所知的白善正坐在县衙大堂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人,他拍了拍惊堂木,问道:“还要本县一句一句的审吗?” 跪着的俩人身子一抖,连连磕头道:“大人,卑职等知道错了,大人恕罪,以后我们再不敢犯。” 白善拿着惊堂木转了转问,“来详细说一说你们犯了何事?” 俩人低着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俩人悄悄看了彼此一眼,最后还是左边跪着的人道:“我们不该醉酒将县衙中的机密透露出去。” “对对,但我们并不是有意的,”右边的道:“当时被那些商人灌酒,喝多了,话秃噜一下就出去了。” 白善掀起眼皮看他们,“本县看上去这么好糊弄吗?你们是怎么知道县中财政空虚的?” “我们偶尔听方县丞和您说话知道的。” 白善就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大吉。 大吉就仔细的看了看他们的脸后对他摇头,道:“除非他们耳朵比我还好,不然不可能听到。” 白善虽然发愁钱的事,却很少和手下们提起此事,毕竟要安抚人心不是? 方县丞也是他的手下。 所以白善当面和他提起此事的次数不多,每次大吉都在,因为说的是机密,他们每次都会很注意,就算不特意找隐蔽的地方,至少也不会随随便便就提起,让谁都有可能听去。 白善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见他们虽然战战兢兢,脸冒冷汗,却咬死了就是偶然听见的,并不是有意探听…… 白善就招来一个衙役道:“让董县尉去查一查最近三个月里他们接触过的人,尤其是外地来的人,对了,再查一查他们家中近来可有多出来的钱财或物件。” 第3153章 调查 俩人冷汗直冒,心脏砰砰直跳,很不好受。 俩人家都在北海县,前后左右住的全是街坊邻居。住在巷子深处,那是连他们家今天买了几颗菜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们之前都陪同方县丞在龙池码头,那里虽然商旅、长工众多,人员复杂,但真要分,还是听命于白善的长工多。 更不要说在那里摆摊卖吃食的附近村民了,只要说是县衙问话,他们问一个问题,这些人能热情的给你延伸出好几个问题的答案来。 只要他们与有心人接触过,白善不信查不出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而白善现在有钱了,最近已经有其他刺史府的盐官找上门来要买盐,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慌,有的是时间配他们玩儿。 他大手一挥道:“把人送回牢里吧。” 衙役将人压下去。 董县尉目送他们离开,摇了摇头,觉得他们也太想不开了,现在北海县已不同以往,他们还能跟在方县丞身边去龙池,又能接触到这样的机密,显然很受方县丞信任。 将来龙池码头建起来少不了他们的功劳,升职指日可待,也不知为何要这么想不开。 董县尉很快就查到了蛛丝马迹,“……县城这边,左右邻居都说两家最近吃肉的次数比以前多,而且孙家上个月还添置了新衣裳。” 不年不节的,谁家会做新衣服? 哦,除了县令这样的有钱人家,就是他和方县丞这样有品级的官儿,家里也很少会添置新衣,更不要说他们两个那样的小吏了。 “问过他们家里钱的来历了吗?” 董县尉顿了顿后道:“问过了,家里人都说是他们两个在龙池借着码头的便利赚了一点儿钱。” 白善很好奇,“一点儿是多少?” “十万钱。” 白善啧啧两声,“本钱呢?” 董县尉摇头。 白善便哼了一声道:“龙池码头是赚钱,但就算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也得给它吃东西,喂饱了才能下金蛋,他们不拿本钱,上哪儿得的利润?” “他们家里也无人怀疑吗?” 董县尉点头,“没人怀疑,他们习惯性不过问他们在外头的事。” “罢了,龙池码头那边呢?” “查了,是一个外地来的客商找的他们,一起吃过早食,那人在半个月前已经乘船离开了,不过……” 见他不说了,白善便问,“不过什么?” “不过很奇怪,我在查他的来历时发现五月初八来的北海县,十一那天离开,但一直到十五那天才到龙池。” 白善坐直了身体,脸色一沉,“中间一共四天的时间,从县城到龙池顶天了花费一天,剩下三天时间他去哪儿了?” 董县尉摇头,“卑职已经让人沿途去调查,暂时还没消息。” 他顿了顿后道:“大人,北海县今时不同往日,以前官道上人少,有谁经过,沿路的村民多留意,加上看路面的痕迹,多少能看得出去向,现在来往的商旅太多,一些村民不认人,大同小异的,怕是认不出来。” 白善想了想后道:“沿着官道多问问岔路口上的村民,三天的时间,他们没去龙池,肯定是去了别处。商旅是多,但他们绝大多数都只走龙池到县城这一条官道,所以要是有人换道,肯定引人注目。” 董县尉一听,立即照着这个方向去找。 两天后,他兴冲冲的跑回来找白善,“大人,我找到了,您猜他去了何处?” 白善不猜,直接问道:“何处?” 董县尉觉得他一点儿也不有趣,好歹猜一猜呢? 不过他还是道:“他去了顺平村。” 白善不解,“他去顺平村干什么?” 董县尉就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道:“您一定猜不到,他是去见祁大娘了。” 白善挑眉,他记性一向好,嘴角轻挑道:“鱼终于出来了。” “但表面上看不出来,我仔细问过庄子上的人了,那客商说是路过齐州,受祁大娘夫家所托给她送信的,然后在官田庄子上多留了一天才走的。” 白善若有所思,问道:“祁大娘最近有什么动作?” 董县尉一脸的一言难尽,“她……她要成亲了。” 白善瞪大了眼睛,“和谁?” “朱六郎。”董县尉既然去查了,自然要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尤其祁大娘这里还比较特殊,她在出现时便表现得很异常,所以官田庄子那边是一直盯着她的。 周满似乎闻到了八卦的气息,从饭厅里端了一碗面过来,招呼董县尉,“董县尉,你用午食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点儿?” 董县尉忙笑着拒绝了。 白善看了眼端着面的周满,干脆起身,拍了拍董县尉的肩膀道:“走,我们也去吃一些,边吃边说。” 顶头上司都这么说了,董县尉自然要跟从。 厨房又送了两碗面上来,还有几碟小菜,董县尉便一边吃一边说,周满就和白善一起竖起耳朵听。 “那祁大娘刚进城郊的官田庄子时还挺受欢迎的,尤其是朱家几兄弟,其中有个叫朱二郎的,他带着一个儿子,是鳏夫,所以庄子里喜欢做媒的那几个大娘就想介绍他们在一起。”董县尉道:“朱二郎也给祁大娘挑过一阵子的水,帮她做了好几天活计,不过后来因为她放话说不会再成亲,而是要守着女儿过,所以朱二郎就不再去了,庄子里很多青年都歇了。” 白善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因为周大人应承过她们母女可以去育善堂里学习纺织和刺绣,所以去年很长的一段时间她们都会去育善堂,不过……”董县尉道:“她们母女两个在这方面都没有天赋,学习了一段时间后都放弃了。” 应该说是很没有天赋。 这是让董县尉很惊奇的一点儿,他觉得作为女人,缝缝补补多少都会一些的,但据他调查,祁大娘母女不愧是母女,她们在这方面是一点天赋也没有。 反正她们学不下去了,只能老实用心的在官田庄子里干活儿。 “因为她们不去御史台学习了,去年十一月她们就被分到了顺平村,”董县尉说到这里轻咳一声道:“那朱家一行人也被分在了此处。” “因为冬天事情少,朱六郎和祁大娘母女被分在一组沤肥,反正他们现在正谈婚论嫁呢。” 第3154章 回馈(补更) 周满听得津津有味,就着故事把面吃完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巴,问白善,“你要去问祁大娘吗?” 白善点头道:“想去,你呢?” 周满就叹气道:“我也想呢,但我没空,这两天要看病人,然后就要去青州城,对了,我怕是要出几天公差。” 她道:“我要在青州城里住两日,然后去寿光县看地方,一来一回可能需要五六天。” 因为种痘,今年周满都很忙,加上医署里还有病人要看,所以一点儿也不轻松,好在她有好几个学徒,不然肯定更忙。 听完了八卦,周满惋惜的起身,正要去医署,就听白善和董县尉道:“派人去庄子里把祁大娘母女带来,本县要在县衙里问她话。” 周满忍不住冲他竖大拇指。 白善抓住她的大拇指,“本来想着你若是有空,正好趁机带你出去散散心,既然没空,那就把人找来问话好了,也省时间。” 白善也不空闲的。 周满知道自己不会错过热闹,高高兴兴的上班去了。 太阳大,她一出门就戴着帷帽,短短的一段路,到医署时就出汗了,很不好受。 结果她到县衙时,竟然还碰到给她送木柴的人。 挑着柴过来的人看到周满,立即快速的把木柴放下,拎起自己的扁担便跑得飞起,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 周满:…… 虽然医署的确需要木柴,可大夏天的看到这一堆堆木柴,想起火,她是真的不太好受啊。 守门的费老头也有些受不了,一边将木柴拖进院子里,一边和周满道:“大人,这是今天第三个来送木柴的了,后院都快堆不下了。” 周满道:“他们多半不认得公告上的字,下次再有人来送木柴,你就告诉他们不要再送了。” “哎哟,这话根本没用,”费老头道:“我这两日没少说,但他们还是送来……” 周满想了想后道:“那你就说后院装不下了,再送,这些木柴只能往外丢了。” 又不是冬天,虽然医署平日煮饭烧水熬药需要木柴,但需求量并没有这么多。 而从去年冬天开始便陆续有治愈的病人往她这里送木柴,尤其是在这里住过的病人,那简直是隔三差五的送木柴。 直接让医署省去了木柴这一项支出。 周满跨步进入医署,已经领了号的病人们立即站到了诊室前,按照自己号上的数据排成已拍。 坐在隔壁诊室里的邵大夫三个脑袋正一点一点的,听到外面的动静立即惊醒,连忙起身走出去,“大人,您来了。” 周满对他们点点头,瞥见他们脸上的印子时不由停下脚步,纠结了一下还是道:“这段时间种痘辛苦你们了,我刚看了一下,就还有八个病人,也不是很多,我自己就能看完,你们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 想了想,她这两天都会在医署,而这段时间他们跟着她去种痘也够辛苦了,主要是学徒还没有休沐日,想想就可怜。 所以周满同情的和他们道:“要不这两日你们休息吧,两日后再回来。” 三人虽然很想点头,但依旧咬着牙拒绝了,还是坚决拒绝。 虽然很想休息,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就是想休息的。但想到这段时间他们学到的东西,三人依旧咬着牙拒绝了。 之前看着一年之约时间很长,但现在看来,一年分明很短,能学到的东西很有限,有点后悔,不知道掌柜给不给他们在医署里多留一段时间…… 正胡思乱想,周满已经进诊室了,三人就蹲在廊下看病人们一个一个排队进去。 要是女病人进去,他们三个就目光一动不动,虽然很好奇,但女病人不喜他们看诊,所以还是不要给彼此找不自在了。 要是有男病人进去,三人便一起进去,就站在周满身后看着她诊断开方。 大部分普通的病症她都是一边诊脉一边告诉他们,然后开方,过后他们要是想要看方子可以找她要,若有不解的地方也可以问她。 一些特别的病症她不仅自己诊脉,还会让三人轮流听脉,然后讨论病情后开方。 每次遇上这样的病患他们都受益匪浅,甚至就是普通病症,看周满开的方以及效果,他们也能学到很多。 周满看完今日求医的病人便往后院去。 现在后院只住着胡大郎母子四人了,其他病人都已经出院。 其实胡母的病早在三月时也可以出院了,不过周满知道他们回去后日子不好过,所以便没有赶他们走。 胡母在停药后便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但看着日益能干的儿子女儿,她到底不想回到让人压抑胡家,所以就自觉的替医署做一些活儿,比如晾晒药材,切药,清洗东西和熬药之类的…… 因为这个,周满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他们住下了,反正胡大郎和胡小妹正好也在医署里干活儿和做学徒,也要地方住的。 郑辜正关在房间里制作青霉素,听到声音回头看,连忙起身,“师父。” 周满颔首,问道:“怎么样?” 郑辜道:“很顺利,师父,现在青霉素药坊那边已经能够大规模生产,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费劲儿的自己制作?” 周满,“闲着也是闲着,就做一些备用呗,药坊做的虽然省劲儿,但从京城送到这里来也需要不短的时间,有这功夫我们自己就做出来了。” 反正这药方是她的,太医署也没禁止她自己做,那就自己做呗。 郑辜将做好的药液装进瓶子里,填好日期后便摆放在架子上。 周满拿在手里看了一下后道:“要是能做成可食用的就好了。” 郑辜歪头,“可以吗?” 周满挥手道:“回头我查一查想一想,不过这个暂且不重要,我找你是让你准备一下,过两天我们要去青州。” 周满道:“去了青州还要去寿光县,钱先生已经提前一步过去找适合医署的房子了,我们就是过去拍板的。” 郑辜应下,知道周满带着他是有意培养他。 第3155章 支开 祁大娘母女被带到县衙时整张脸都是白的,祁大娘甚至瑟瑟发抖,只能勉强站稳。 领着他们来的衙役对上董县尉谴责的目光,立即道:“我可没有欺负她们,我就说了大人要见她们,她们自己吓成这样的。” 董县尉手一挥道:“算了,把人带进来吧,你们路上也太慢了,这都午时了。” 董县尉将脸色发白的母女带到大堂上,白善才审理完了两个案子,调解了一下邻里纠纷,看到祁大娘母女便合上了手中的卷宗。 祁大娘心中害怕不已,还未走到跟前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民女知错了。” 正要说话的白善:…… 这招得也太快了,衬得他毫无用武之地。 祁大娘的女儿也连忙跟着跪下,低着头瑟瑟发抖。 因为她并没有多大,白善到嘴边的话便咽了下去,转而冷淡的道:“起来说话吧。” 祁大娘跪着不敢起。 白善皱了皱眉,起身走到堂下,伸手把路小娘子扶起来,见她嘴唇白得都没血色了,便知她也吓得不轻,于是道:“夫人这时候也要回来用饭了,本县记得你们以前便是夫人安排去的官田庄子?” 俩人小声应是。 白善就道:“那就走吧,我领你们去给夫人请安。” 祁大娘和女儿对视一眼,一头雾水,不是抓她们来问话的吗?怎么要去县衙后院? 白善领她们回后院,董县尉立即屁颠屁颠的跟上。 后院里,郑氏和小钱氏正带着两个孩子在花园里玩儿呢,明达就坐在一旁看书,兰馨则是坐在一旁做针线,时不时的抬头看一眼两个孩子,她这会儿月份也不小了,肚子隆起,不能久坐,但也不好久站和久走,不一会儿就要站起来走两圈。 她才放下手中的针线篮子起身,便看见白善带了一堆人进来,立即道:“小姑父回来了。” 郑氏和小钱氏扭头看过去,“衙门的事处理完了?” 俩人好奇的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人。 白善很注意前后院的分开,除自己的幕僚崔先生外,其他下属同僚很少会到后院来议事。 白善对她们点了点头,随便找了个理由,“一会儿满宝要见她们,我就把人带回来了。” 几人看向祁大娘母女,见俩人脸色都有点儿发白,便以为是生病了来找周满看病,忙关心道:“要不要去医署?不知道她今天忙不忙,要是忙,怕是要未时才回来。” 家里现在有奶嬷嬷,周满已经停止喂养,奶水也吃药断掉了,但或许是因为母女天性,虽然周满每天看见孩子的时间不长,还要偶尔闭关种痘,但每次她看到周满都特别高兴,伸着手就要叫抱。 周满也很喜欢抱她,所以只要有时间,她都从医署里跑回来抱孩子。 今天也是,病人一看完,她把收尾的工作交给学生和学徒们,她撒开腿就往家跑。 一回到家,先和伸着手咯咯笑的女儿抱在一起,左右脸各亲了一下,然后就掂了掂,“大嫂,她是不是又胖了?” 小钱氏:“瞎说,才一个上午不见,她能胖到哪儿去?” 郑氏:“就是,就是,她现在已经能听懂话了,你可别再说她胖之类的话了,她要不开心的。” 白景行一点儿不高兴的样子都没有,她双腿很有力的夹住母亲,双手还牢牢的抱住周满的脖子,似乎怕她又一眨眼不见了。 小钱氏接了两次都没把人接过来,她有点儿着急,“白善带了几个人回来,说是让你看一看,不知是不是病人。” 明达知道的多些,卷上书,笑着从廊下走下来道:“不是病人,是祁大娘母女来了。” 周满眼睛一亮,抱着孩子就转身,“那我们去看看。” 明达便也跟上,还让宫女把她儿子给抱上。 郑氏和小钱氏虽不知是何事,但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不再过问,而是扬声问了一句,“你们午食想吃什么菜?” 周满随便的说了一句,“随便。” 明达对吃的也没太高的要求,于是不吭声,沉默的走在周满身侧,周满好奇的问,“怎么带到后院来,不在前院问话?” 明达道:“我看她们吓得不轻,尤其是那小娘子,脸都白了,到底年纪小,白善应该是不想吓坏了孩子。” 周满点了点头,和明达一起进了大厅。 白善正坐在喝茶,祁大娘和路小娘子已经缓过神来了,觉得她们做的事应该没被发现,不然不会被带到后院来,还如此温和的对待。 看到周满进来,正有些忐忑的母女两个立即起身,全然不见去年的柔弱和皮厚。 周满扫了她们的脸色一眼,笑着和路小娘子道:“你比去年长高了好些,还没问过你,你多大了?” 路小娘子悄悄抬头看了周满一眼后小声道:“快九岁了。” 周满讶异,认真打量了一下她后道:“好孩子,你长得可真好!”语调上扬,不带一丝嘲讽,是真的夸奖。 路小娘子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几不可闻的问:“您不觉得我长得太大了吗?” “不觉得呀,”周满还羡慕呢,“将来我的女儿要是也能如你一般高大就好了。” 每次上大朝会,站起来行礼的时候她就淹没在人群之中了,皇帝就是站在高台上也看不见她,除非都坐下,她才能勉强入人眼,简直是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周满眼睛闪亮的看着她,再一扭头去打量似乎柔弱的祁大娘,更满意,“你应该是像你爹,果然有些老话还是有道理的,女儿就像爹,以后我女儿也要长得像她爹这么高才好。不过应该也有饮食上的原因,你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路小娘子渐渐放松下来,说起自己喜欢吃的东西来。 周满发现她吃的面食比较多,于是和明达道:“等孩子再大一些,可以吃辅食了,我们也做面给他们吃。” 明达想了想后点头,她记得长豫姐姐也是吃面食多的,也长得很好。 周满拉着路小娘子说了好久的闲话,见她彻底放松下来才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五月,笑道:“你帮我带着两个孩子去饭厅里看一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饭食,要是可以,将你常吃的东西告诉我家大嫂,以后我们也照着你的食谱来喂养孩子,让他们长好一些。” 路小娘子高兴的去了。 五月和宫女便抱着两个孩子退下,大厅里一下就只剩下几个大人,气氛又慢慢凝滞起来。 祁大娘脸上灿烂的笑容慢慢消失,心提起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情况似乎是有些不对的。 第3156章 询问 周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这才抬头看向祁大娘。 祁大娘也正抬起头来看向周满,俩人目光相碰,周满嘴角轻挑,静静的看着她,脸色和煦,但祁大娘就是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膝盖一软,整个人就从椅子上滑倒在地,跪在了地上。 周满面色没多少变化,又喝了一口茶才放下杯子。 一室安静中,茶杯放在桌子上轻轻地声音也显得尤其大,祁大娘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白善不免好奇,“胆子看着不大,怎么就有胆子来做这样的事呢?” 在此之前,白善没见过祁大娘,只是听周满提起过,说她当时拦车让她收下路小娘子时还算镇定自若,就是演得不太好,在见过世面的周满眼里漏洞百出。 更不要说她身边还有一个打小在深宫里长大的明达,她那些心思在明达眼里就是透明的。 明达和周满并不在意别人在她们眼前耍心机,只要没有恶意,她们愿意接受他们为了更好的生活而心机,她们能帮的,便顺手帮扶一下,不能的,再拒绝了就是。 只是祁大娘一出现,她们就感觉到了那一丝勉强她们的违和感,所以才让人盯着她。 祁大娘瑟瑟发抖。 白善脸色一正,沉声道:“说吧。” 祁大娘磕下头,泪流满面,“求大人饶命,奴,奴是被逼的呀。” 白善道:“从头说起吧,本县洗耳恭听。” 周满和明达都做好了倾听的模样。 祁大娘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奴是齐州人……” 这个他们知道,周满和明达怀疑她用心不良后白善就让人去齐州查过,反正离青州也不远。 但查到的事实是,她们母女的确是齐州人,她给出的信息并不是假的。 祁大娘抹着眼泪道:“我那男人死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她又不是儿子,夫家和族里就总看我们不顺眼,想要我改嫁。” “我不愿意,他们就叫了我娘家人来绑我回去,”祁大娘道:“我和我男人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怎舍得丢下她一人改嫁?正好闹得最凶时有个过路的客商救了我,给了我一点儿钱,让我带着女儿来北海县。”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来,“他让奴来北海县打探些消息,以后只需将消息递给他,做够三年,他就给我们母女一百两。” 祁大娘道:“一百两,找个村子就能建个小院,余下的钱还能给我女儿招个女婿,够我们娘俩过一辈子了。” 白善问,“他想打探什么消息?” “只说让我一定要进织坊,到时候接过给盐场送衣裳的活儿,剩下的以后再说。”祁大娘忙道:“但我进不去织坊,我也没什么消息给他。” “那客商联系过你几次?” “三次,但亲自来就一次。”祁大娘连忙道:“奴什么都没说的,我一直在庄子里干活儿,织坊和那什么盐场的事我全都不知,一开始他们也没问我什么……” 对方似乎也没指望祁大娘有多大用处,她来到北海安顿下来后便有人悄悄联系了她,听说她进不去织坊,也接触不到盐场,只能留在庄子上时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继续在庄子上干,不让人起疑而已。 第二次联系则是她主动联系的,因为那时候她被分到顺平村,她其实心中惴惴,已经不太想继续干这事儿了。 祁大娘抹着眼泪道:“大人对我们母女好,既让我们有了容身之处,又让我们赚了钱,我已经从心里想要在此留下,因此才去找那人说不干了。” “可他却威胁我说,要是不听话,他不仅会和大人告发我,还能让我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奴,奴实在是害怕,所以就不敢往外说。”祁大娘道:“但我们去顺平村后就没人再来找我,我,我也不再来县城……” 那时候祁大娘觉得被调到顺平村也很不错,只要她永远不来县城,县城里的那人也永远不来找她,那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白善和周满都惊呆了,这世上竟有如此天真的人。 白善总算知道她为什么会想和朱六郎成亲了,这是觉得没事儿了呀。 白善问:“上次那客商亲自来找你说了什么话,一五一十的说来,不得添加减少。” 祁大娘便将当时客商的话一字不落的告诉了白善,连他当时的神态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白善和周满挑了挑眉,连明达都诧异的抬头看向祁大娘。 难怪那客商会选择祁大娘来做细作,这也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本事。 那客商来找祁大娘却不是问盐场的事,而是问她知道的所有北海县的事,包括白善周满的一些传闻,官田庄子的情况等,只要祁大娘知道的他都问。 不过祁大娘道:“但奴不敢全都告诉他,就说奴一直在庄子里干活儿,不能外出,所以知道的不多,只,只说了一些庄子里种地的事儿,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白善问道:“听说他在庄子里多留了一天,那一天他去干什么了?” “也没干什么,就在地里转悠,还有就是找人打听一下这边雇工的事,”祁大娘道:“我觉得他也不太信我了,所以才和庄子里的人打听消息的。” 白善蹙眉,“他在哪些地里转悠?” 祁大娘道:“就是种稻子、麦子的地方转悠啊,哦,当时正收小麦呢,所以他去看了一下我们收麦子。” 今年北海县的官田用的全是新麦种,不少村庄也种植部分新麦种,收成都不错。 但最关键的是,今年北海县的官田里还种了新稻种,因为种子数量有限,没有全部种植,但也保证了每一个庄子至少有十亩田是种新稻种的。 白善的职田里更是全部用上了新稻种。 白善目光深沉的看着祁大娘,问道:“今年田里的水稻怎么样?” 祁大娘愣了一下,不明白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但还是道:“虽说前段时间有些干旱,但还算不错,奴看抽穗抽得挺好的。” 白善挑眉,和周满对视了一眼,问道:“庄子里种新稻种的田是谁负责的?” “管事亲自负责的。” 白善这才满意的点头,略微放下心来。 第3157章 拦路树 祁大娘还跪在地上,这会儿不再哭了,但眼睛也红通通的,她有些忐忑的看了白善一眼,然后看向周满,目露哀求,“求大人恕罪,虽说我来此的心思不纯,但我自来后真的没做过坏事……” 白善蹙眉,打断她的话,“那个县城里与你联系的人是谁,你们都是怎么联系的?” 祁大娘求饶的话一顿,只能继续招供。 白善看向一旁站着的董县尉。 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董县尉一愣,连忙抱拳道:“卑职这就去拿人。” 可惜人已经不在了。 董县尉回来时周满他们已经用过午食,正迟疑着要不要午睡一下,听到禀报说董县尉来了,俩人便打消了午睡的想法,先去见他。 董县尉道:“是一家饭馆的伙计,听说是去年九月来投亲的,没找到亲属,便在饭馆里做伙计,人月前才走的,听说是打探到亲人的消息,要去找人。” 白善便对还坚持跪着,就是不起身的祁大娘道:“恭喜你,他们放弃你了。” 祁大娘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竟拿不定他是真心恭喜,还是假意恭喜。 白善自然是真心的,不过他脸色平淡的说这句话,很难让人觉得他是真心的就是了。 他道:“此事暂且作罢,过往的事我不追究,你既然已经要在北海县落户,计划着成亲生子,那将来便是本县的子民,希望你能遵守律法,做好贤妻良母,再有这样的事,本县绝不姑息。” 祁大娘立即保证道:“大人放心,我再不敢了的。” 白善挑眉,自称改得倒快,够见风使舵的。 “将来再有那边的人来找你,你立即禀报给你们的管事……”对方把联络人都撤走了,虽然不太可能再找她,但万一呢? 而且,白善觉得北海县里对方埋下的钉子应该不止祁大娘一个,她只是临时找来的,能起作用最好,不起作用损失也不大。 若真把他当做强敌来看,对方肯定不止这点手段的。 白善让人把祁大娘带下去,让她们母女见面,他则留下董县尉,叮嘱道:“吩咐下去,让各里里正,还有各街道各村庄的帮闲留意,从去年六月开始到现在,身边可有什么可疑人出现,要仔细的排查。” “是。” 等董县尉走了,白善这才看向周满,伸手将她额前散下来的一缕头发收到脑后,郑重的道:“这次出门你多带一些人,带上大吉,家中的护卫你也都带上,我再从县衙里给你派几个衙役。” 周满:“这么多人出差要花好多钱的。” 白善道:“不走公账,花我们自己的钱。” 周满一听,竟然不心疼,点头应下,好奇的问,“你怕他们对付我呀?” 白善沉着脸道:“以防万一,满宝,你是我的命,这一点儿知道的人太多了,你要是出事,我一定会疯的。” “那些人为了那点钱已经疯了,谁也不知道他们会怎么做,我不能冒险。”白善伸手抱住她,将她揽进怀里,沉声道:“我在北海县里很安全,但你不是。” 周满也伸手抱住他,安抚他道:“你放心,没人能害我。”她压低了声音道:“你忘了我,我身边还有别人呢。” 白善就想起小岳父来,身体一僵,紧抱住周满的手臂就微微一松,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小岳父在此吗?” 周满睁眼说真话,斩钉截铁的道:“不在!” 科科:“……” 白善就松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就抱着她晃呀晃,“那也要小心点儿,就是受伤我都很心疼的。” 周满觉得他杞人忧天,“这是青州,又不是江南。” 白善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素来希望有备无患,没见他把殷或白二郎他们都给叫到县衙后院里住,里里外外,明里暗中可是放了不少侍卫和护卫。 周满很放心的把医署交给三个成熟的学徒和曹一萱,然后带上郑辜和韦蔓去青州城。 他们在青州城里停了两天,周满把韦蔓交给了文天冬,和他道:“她这几个月都试着独立开方了,有她在,你这边给女病人看病也方便些,你平时多看看她的脉案,指点指点她,有不能决断的病情,要么派人给我送信,要么等我回青州。” 文天冬应了一声“是”,就目送周满离开。 太阳太大,天太热了,周满没有骑马,而是坐到马车里,好歹挡住了阳光,窗户推开,有风吹进来,好歹凉爽一些。 郑辜和周满坐在同一辆车上,他合上手上的文书,问道:“师父,寿光县的医署是要交给我来建吗?” 周满想了想后摇头,“我打算交给韦蔓和曹一萱,你从旁协助。” 她道:“你和文天冬都自己建立过医署,但韦蔓和曹一萱没有,让她们试一试,我也想看看她们的能力。” 合适的话,可以给一个医署管管,不合适便在医署中做大夫,这也挺好的。 郑辜点点头。 周满道:“你经验比文天冬丰富,医术也比他好,我是想着将来青州医署交给你或者他。” 她道:“青州是试点,它和地方衙门的关系会是将来地方医署和地方衙门关系的模板,所以尤为重要,没有白善所在的县城,全部汇整到州城里的医署,我想看看你们会怎么管理。” 又道:“而管好辖下医署还只是最基本的一项职责,除此外我们还要精进医术,不要忘了开建医署的初衷。” 郑辜张大了嘴巴,感觉背上的压力瞬间增大,要做这么多,俸禄好像有点儿少呀,“师父,我们的俸禄能不能涨一点儿?” 周满想了想后道:“先做出成绩,到时候我上书申请试试看。” 俩人正说得热闹,马车突然停下,俩人都不由往前一跌,好在及时抓住了车壁,没摔下去。 周满看向窗外,问大吉:“怎么了?” 大吉盯着前面的路道:“有一棵巨树落在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周满闻言一愣,伸出脑袋往前一看,大吉打马上前一步,正好完美挡住周满,她可以看到前面,但外面的人一定看不到周满,更不要说暗杀一类的了。 周满:“那树上不会还写着‘周满死于此树之下吧?’” 大吉:…… 郑辜则吓了一跳,忙道:“师父,您怎能说如此不吉利的话?这不就是一棵树吗,让人搬开就是了。” 第3158章 你猜 但大吉没让人上前,衙役们虽然蠢蠢欲动,但护卫们压阵,他们便也没动。 其实他们也觉得这就是一棵平常倒掉的树而已,搬开就是,为何要这么小心翼翼? 大吉已经在皱着眉往两边的树林里看,正犹豫着是不是派人先去查探一番时,周满已经撩开帘子从车上跳下来。 大吉吓了一跳,“娘子!” 周满挥挥手道:“没事儿,我就看看,很好奇这树是怎么倒的。” 她已经问过科科了,附近没人。 周满带着大吉和一群护卫上前看,就看到树根还连接在一处,地上泥土泛起,似乎就是被风吹倒的,但周满蹲下去仔细看了看,还是看到了砍伐的痕迹,只是又被人毁掉了痕迹而已。 大吉也看出来了,皱眉,“看这痕迹似乎不久,既然不是埋伏,谁会这么做?” 周满拍了拍手道:“不管,把树搬开我们走。” 他们将树搬开,上马离开,半个时辰后,他们遇到了第二棵倒伏的树。 大吉和众护卫再次紧张起来,周满:…… 周满气坏了,挥手道:“搬开!” 大吉没有听,而是先让人去查了一下两边山林的情况,确定真的没有危险后才让人去搬开树。 然后继续像前,这次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周满一下睁开了眼睛,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便冲大吉招手,“大吉,大吉,我猜前面又有一棵树,你信不信?” 大吉:“……娘子想说什么?” “哼,我们兵分两路,把我的马牵来。” 大吉皱眉,“您要去哪儿?您不能亲身涉险。” 对于周满的推论,大吉不会反驳的,因为论聪明才智,他是远远比不上他们的。 虽然他不明白到底是谁那么蠢,你要埋伏,你埋伏一次也就好了,埋伏三次算怎么回事? 车速渐渐慢下,大吉到底还是把马给了周满,然后点了七个功夫最好的护卫,对他们道:“娘子要进山采药,我们跟着。” 又叫来一个护卫,和他低语几声,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后扬声道:“你们只管往寿光县去,临近傍晚便找块合适的地方驻扎,我们会去找你们。” 周满叫上郑辜,十人一起骑马转进了山里,除了听了全程的郑辜,谁也没怀疑周满的目的。 因为她就是有这个习惯。 有时候走路走得好好的,她就转到另一边去挖草,这样的事不仅白家的护卫,就连北海县的衙役也习以为常了,所以并不怀疑。 他们只要在前面汇合就好。 周满打马转进林中,根据科科的指示前行,和大吉道:“其实你在车队中是最好的,你不在,他们恐怕会怀疑。” 大吉:“郎主说了,我得一直跟着您,寸步不离。” 他道:“怀疑就怀疑,真有埋伏,他们动不动手都是一样的结果。” 护卫们这才觉得不对,纷纷问道:“什么埋伏?” 大吉道:“拿好你们刀剑,一会儿听命行事。” 顿了一下,大吉还是道:“我们先看敌人的情况,要是人太多了,我们就不吱声,先保护娘子,要是打得过再动手。” 其中一个护卫先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周满才道:“大吉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谁会埋伏我们?” “小心无大错,今天我们已经碰到两棵拦路的树了。” “那不就是风刮倒的吗?要是埋伏第一棵树那里是最好埋伏的地方吧?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的用树拦路?” 大吉也想不明白,于是道:“可能蠢人想的都多吧。” 这话让一直没想到的郑辜感觉好了点儿,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是聪明人?” “因为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埋伏,平常如我们就想不出来这样的计谋,也识破不了,但聪明如娘子就识破了,所以他这样的计谋对付不了聪明人,自己不就是蠢货了?” 正常人,如他们这样的,想不出这样的计谋;聪明人,如周满这样的,一眼可识破,那就说明对方两都不靠,那不是蠢货是什么? 郑辜和护卫们被大吉给绕晕了,一时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只是点了点头。 只有周满看了看大吉,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们顺着山势向上,然后往下走了一段后将马栓在林中,由周满领着往前走。 别说其他护卫,大吉都分不出来方向了,但很快他们就隐约听到了马车和马踢踏行路的声音。 一个护卫探头往山下看,就看到他们的车队正慢悠悠的行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目光往旁边一扫就看到了横在路上的一棵树。 护卫:…… 还真叫娘子猜到了? 其他护卫也正要说话,周满就嘘了一声,示意他们安静,然后往山坡下一指,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半晌才在那一丛又一丛的杂草中隐约看到……人。 是人吧,那好似是一个人的腿。 护卫们咽了咽口水,齐齐扭头去看大吉,还真有人埋伏啊? 护卫们最先怀疑大井村和小井村,压低了声音道:“难道是去年那伙山匪余孽?可郎主不是把人都抓了吗?难道是他们的家人报复?” 周满同情的看了他们一眼,小声道:“放过你们的脑子吧。” 大吉也横了他们一眼,“不要乱猜测,看看有多少人,打得过就把人都抓了,打不过我们就走。” “那我们山下的人怎么办?” “放心,娘子不在车上,他们自有脱身之法。”大吉压低了声音道:“刘大,你脚轻,去看看这一段埋伏了多少人。” 周满倒是知道,但也不好直接就说,只能盯着那丛草看半天,等刘大回来禀报说,“看不太清楚,但应该有七八个,而且我发现靠近路边的树后面还有人,但我不敢靠近,不确定有多少人。” 周满就小声道:“我看了一下,那一丛草那里至少有十人,再往下还有五人,要是埋伏,应该两边都有埋伏,同等数量的话就是三十人。” 郑辜惊讶,“师父,您眼神这么好,隔着这么多树和茂密的草都能看到?” “当然,”周满小声道:“不用看到人,你可以根据树和草丛的形状推断出来。”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推断,甚至不知道是否有这个知识,但先这么说总是没错的,先把人糊弄过去再说。 众护卫和郑辜一样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周满。 第3159章 中毒 周满仰着头颅,挺着胸膛,很有些骄傲。 大吉出声打破了这种氛围,压低声音道:“那我们走!” 周满眨眨眼,忙拉住大吉,小声道:“走什么,人都打上门来了,说什么也要把他们抓住呀。” 大吉皱眉道:“娘子,我们人太少了,和您的安全比起来,这些人不值一提。” 他道:“我们先回去,调了兵马再来抓人,只要在青州范围内,他们就跑不掉。” 跑掉就跑掉了,还能有周满的命重要吗?反正现在先把人劝回去再说。 郑辜也反应过来了,连连点头,还是安全最重要。 护卫们也想走,主要对方人比他们多,还不知他们身手如何,还是保命要紧。 周满就在袖子里掏了掏,掏了很久,最后还闭上了眼睛,半晌才掏出一个瓶子,然后又掏出一个瓶子…… 周满将三个药瓶给他们看,自信满满的小声道:“知道这是什么药吗?” 大家一起摇头,大吉往山下看了一眼,压低声音道:“娘子,他们已经看到拦路的树停下来了,没有我的讯息,他们会一直停着不动,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您要是说就赶紧说吧。 周满立即加快了语速,“这一瓶药是痒痒药,撒下去,他们浑身都会发痒,任是意志力多强的人也不会有战斗力的;这一瓶是臭药粉,人闻了以后回浑身无力,头晕呕吐;这一瓶更狠,是断血散,这是我这两年才偶尔做出来的毒药,入体后会让人心脏快速跳动,然后绷的一下断掉,血液一下断开,人会七窍流血而死。” 众人瞪大了眼睛。 周满收回了断血散,拿着两瓶药问他们,“你们想要哪瓶去对付他们?” 其实要不是不好找理由,她这里还有做成香块的迷药呢,点燃后丢到他们之中,就算地方空旷不好把人迷晕,但也绝对能让人手脚无力眼发晕。 这些东西有的是去西域前准备的,有的是从西域回来后她感兴趣悄悄做的。 就是可惜,她做出来后都没有用的机会。 毕竟这种毒药迷药一旦流出去很容易出事,也就周四郎和向铭学因为时常在外走商,她会给他们一点儿防身用。 每次他们用完,再伸手和周满要时,她都要详细的问过他们是怎么用的,给谁用的…… 大吉看向那瓶臭药粉,当机立断,“用这个。” 其他护卫却瞄着那瓶痒痒粉看,小声道:“这个更安全吧,只是痒而已,用臭药粉,万一我们不小心吸入,岂不是也要上吐下泻,头晕眼花?” 大吉立即问:“有解药吗?” 周满沉思道:“我可以给你扎针缓解一下,不用太担心,我们的药箱里有不少药材,可以配出药方来,余毒可以到了地方再清除。” 大吉看下面埋伏的山匪已经蠢蠢欲动,当机立断的先拿过臭药粉,掏出帕子来把口鼻绑住,直接点了三个人一起走,剩下的继续留在这里保护周满。 周满见大吉警告的看了她一眼,便只能老实的蹲着看戏。 她又在科科的空间里翻了翻,和科科道:“配的毒药还是太少了,使用也不太方便,可惜莫老师在这方面不太擅长,这都是我根据一些话本琢磨出来的,唉,可惜没人教我……” 科科:……莫老师要是擅长这个,周满就没机会在百科馆里见到他了。 他们六人蹲在山上看着大吉带着三人悄悄的摸上去,结果他还是慢了一步,埋伏在下面树后的土匪已经跳出去拦住迟迟不肯上前搬大树的车队。 埋伏在草丛里的土匪也已经起身,但没有冲下去,而是躲着往山下看,议论起来,“奶奶的,前面都已经搬了两棵树,怎么到这棵他们迟迟不搬?” “他们是不是怀疑我们在山上埋伏了?” “那干嘛不转身走,反而停在路上一动不动?” “别啰嗦了,这会儿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没看我们的人已经冲下去了吗?”那人道:“都瞪大眼睛看着,一会儿车上的人要是出来或者转身跑,一定要把她留下,能抓活口抓活口,抓不了活口就杀了。” “奇怪,车上的人怎么还不下来?他们要动上手了,富先生,我们要不要下去?对面已经都冲下去了……” 不等他们商量出来,一个人影踩着树快速的从他们头上飞过,众人悚然一惊,立即抬头看去,手中的刀刷刷的抽出来,戒备四望。 还没等他们看清人影,突然一股臭味儿扑鼻而来,众人下意识的憋住呼吸,一会儿后憋不住了便放开,一放开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然后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臭味直冲心脾,几人忍不住扶着树呕吐起来…… 大吉落到了地上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们都扶着树吐起来,还有一个直接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大吉信心大盛,干脆刀一抽,叫上三人后道:“走,我们下去!” 车队的护卫和衙役并不多,算上车夫也才十个人而已,对面的人已经都冲下去,足有二十人呢,虽然才动上手,但他们也已经有人受伤了。 大吉将药瓶拿出来,往大家手里都倒了一些药粉,便领着三人快跑下去,到了山脚下,一蹬脚便飞跃而起,冲着那群山匪便去,有人看到后直接冲着半空砍来,他又不是来和他们打架的,直接手一挥,手中的药粉撒下去,他踩着砍过来的刀剑或者人的脑袋便刷刷的飞过…… 其他人如法炮制,反正把手上的药粉都撒下去了,就是有点儿敌我不分,不一会儿,包括他们的人在内的人都手脚无力,转身呕吐起来。 有的土匪在边沿,症状不重的,感觉不太对,转身就跑,就被一直捂着口鼻的大吉四个追上去解决…… 周满和郑辜六人拖着用绳子绑好的十人下来,看着乱成一团还想要努力跑的土匪大喊道:“跑什么呀,中了我的毒还往外跑,没有解药,跑出去等死吗?” 坚持不懈还想跑的人愣住了,停止了挣扎。 第3160章 一起聊一聊 白家的护卫和衙役也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症状轻一些的,转头离那些臭味远了一点儿,弯腰就“呕”的一声开始大吐特吐。 于是本来就不好闻的这一段路更臭了。 周满从药箱里把自己的口罩取出来戴上,郑辜也拿出了自己的口罩,还把备用的拿出来给大家。 周满就看过去,“你竟然有备用的,下次我也要西饼给多准备几个。” 郑辜道:“我娘子给我准备的。” 周满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然后就打开药箱抓了好几味药交给郑辜,“这是给我们的人用的。” 又另外捡了几样药材用纸包起来,“这是给他们用的,不过我们有药罐吗?” 郑辜一脸无辜的看着周满,最后还是大吉在车肚子里找出一口水壶,这是给周满烧水泡茶用的。 还算好的几个护卫去捡木柴烧水,或去把他们自己人从里面抬出来…… 等他们把自己人都抬到一边,臭味儿也散得差不多了,吐的人少了,但大多数人都手脚无力,别说跑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护卫们就拿着手上的绳子犹豫起来,“大吉哥,这样还要绑吗?” “绑!”大吉想到刚才他们的议论,脸色一沉,“绑死了,让他们即便是恢复了力气也跑不掉。” 既然是打着动手杀周满的主意,那他们还客气什么? “是!” 周满则先给护卫衙役们扎针,缓解了一下他们的症状后便细细地记录起他们的脉案,“其实这个药还可以再改进一些,应该可以减轻呕吐的症状,让人更快速的无力起来。” 护卫们:…… 衙役更是心惊胆战,忍不住道:“周大人,您下次能不能提前准备一些解药?” 周满连连点头,“这是我的疏忽,因为我基本用不上这些药,所以解药我都给了别人,下次我还是得自己带一些的,以防万一才好。” 虽然解毒的药材很常见,但要是遇上类似这样的情况还得现熬,太麻烦。 衙役和护卫们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郑辜一边烧火熬药一边好奇的问:“师父,既然这药您用不上,为何会随身携带?” 周满顿了一下后道:“出门嘛,本来就是想着有备无患,但我出门这么多次,这东西的确一直用不上。” 她辩解道:“它们就在出行包里,要不是他们人太多我们打不过,一时之间我都想不起来我的出行包里有这东西呢。” 郑辜没怀疑,而是兴奋起来,双眼发亮起来,“这就是缘分呀,师父,这种药在江湖上是不是很多?我爹还骗我呢,说江湖上最常见的蒙汗药害处很大,用量若不谨慎,很容易把人迷傻或迷死。” 周满:“……你爹倒也没说错。” 周四郎走商时也碰到过蒙汗药,拿回来给她看过,她研究过,好的蒙汗药都有这类问题,更不要说不好的蒙汗药了,吃少了晕不了人,吃多了,一不小心要死人的。 她道:“我这臭药粉其实也是另类的迷药,极少量吸入时就和蒙汗药的效果差不多,不过我的药比蒙汗药安全多了,就是吸入多了也就是头晕目眩,上吐下泻而已,除非身体虚弱的人,不然不会死。” 都能来当土匪了,能有身体虚弱的人吗? 还真有。 大吉叫人抬了一个人上来,“娘子您来看看,他似乎快死了。” 这人是周满他们从山上绑了牵下来的,此时躺在地上正时不时的轻轻抽一下,脸色已经发青,看着就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 周满大惊,“这人怎么这么严重?你把药粉塞他鼻子里了?” 大吉:“……我没有,只是这人看着身体比较弱的样子。” 周满已经拿了针袋过去,直接扯开他的衣裳露出胸膛就扎针。 几针下去,他脸色没那么青白了,但依旧一抽一抽的不醒。 周满摸了摸他的脉,微微皱眉,就抓起他的手看,见他的手指中指侧边和食指第三节有茧,其他部位都还算光滑,忍不住挑了挑眉,“文士呀。” 文士来打劫? 大吉也仔细的看了看对方,半晌后道:“娘子,这似乎就是山匪们称作‘富先生’的人。” 周满立即摸了摸身上,最后摸出一个香袋来,这是九兰给她做的,但香袋里的香是她自己配的。 周满将香袋放在他的鼻尖,然后催促郑辜,“快熬药,这个可不能死了,他很可能是一条大鱼。” 哪怕她多少猜出自己为什么会遇袭,但依旧想拿口供,要是有证据就更好了。 郑辜一听,立即卖力的扇风,让火更大了一点儿。 救人如救火,来不及慢慢熬了,这样一来虽然药效会有些不好,但先救命再说。 药熬出来,周满先拿了半碗凉了凉,然后就给那位“富先生”灌下去,等他脸色稍好了一点儿,这才去看被丢在路边的山匪们。 周满踱步上前,蹲在他们跟前和他们说话,“我是叫你们山匪呢,还是叫你们刺客呢?” 他们虚弱的侧身躺在地上,闻言愣愣的看着周满,最后还是一个头不是那么晕的人道:“我们不知道大人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只是想打劫一些钱来花用,不是什么刺客。” 周满就摇了摇头,啧啧道:“你都知道我是谁了,还敢来打劫我,说你不是刺客,以为我和你们一样是用脚拇指想事情吗?” 对方此时头太晕了,不能思考,一思考就想吐,所以只能脸色发白的看着周满。 周满就说他们,“你们都叫我大人了,显然是知道我是谁,是干什么的,来杀我,你们是多想不开啊,不知道医者擅毒吗?我是打不过你们,但我可以毒你们啊。” “毒死、毒晕、毒残,都可以,任我选择,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呢?” 他们要哭了,他们也不知道啊,周满不是太医,是神医吗?为什么要会用毒?谁听说过她会毒? 他们的药还没熬好,周满看了一下时间,觉得天黑前也不可能再换地方了,大吉已经叫人开始在附近驻扎下来,所以她实在显得无聊,便只能找还没解毒的他们聊天了。 “我听说江南有一种水草,有毒,食之可使人如临梦幻,飘飘然不知所以,你们见识过吗?” 刺客中没人理她。 她继续道:“我也没见过,但我听说时就在想,要是在配伍时加上几味药是不是能让人如在现实中见到最恐怖的事,这也是致幻,却是可以控制的另类致幻吧啦吧啦……” 周满和他们聊得很嗨,几乎忘了他们的药,还是郑辜拎了药壶上来,她才知道他们的药也熬好了。 她有些惋惜的收住话,大方的挥手道:“你们先喝药吧,喝了药我们再聊。” 刺客们:…… 第3161章 吓唬 给刺客们的药和给护卫衙役们的药不一样,只能缓解他们呕吐的症状,人还是虚弱无力的。 不过大吉很谨慎,全部拿绳子把人给绑了。 刺客们侧躺在地上,见周满又找过来和他们聊天,便忍不住呻吟起来,一脸痛苦道:“好疼,好疼,大人,我的手太疼了,您能给我松松绑吗?” 旁边躺着的人立即接口道:“对,我也好疼啊,大人,您看看我的手是不是要断了?” 周满没去看他们的手,而是一脸同情的道:“手要是绑得太紧的确容易坏死,手啊、脚啊这些都和人的五脏六腑一样,需要血循环来保持活性,你看失去血液无用的人肉是苍白无色的,这样的肉就算接回去也活不了,反而会腐坏,带累和它有接触的皮肤。” “手也一样,要是绑得太紧,血液到不了手腕和手掌的位置,时间久了,手腕和手掌会先刺痛,然后慢慢失去知觉,等你再感觉不到手腕存在的时候,手就坏死了。” 周满越说越兴奋,蹲上去了一些,越说越多,“除了手,身体其他部位也是一样的,比如像你们这样的,维持一个姿势久了,肌肉就会受伤,血液循环也有所偏颇,一开始不觉,但等你们恢复它们最原始的姿态时就会发现刺痛麻木,或许动一动你们就觉得好了,但已经造成的损伤其实是不能自然恢复的,它会一直存在,虽然你们感觉不到……” 刺客们在地上躺平,面无表情的仰望着星空,丝毫不在意这样给双臂带来的压迫,此时他们只想让周满闭上嘴巴。 周满终于科普完了,然后惋惜的看着他们这样的姿态,“你们这样躺着,不用太久,再过两刻钟你们就能感觉到肩膀以下手臂的麻木和刺疼,这样也好,只需要一个晚上,你们不仅会失去手腕和手掌,还能失去整条胳膊,这样更省布料呢。” 刺客们一惊,果然感受到了手臂的麻木,他们忙要侧身躺着,结果因为双手双腿都绑着,身上又无力,扑腾了好几下才翻过来。 周满一直坐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一脸的津津有味。 一个刺客忍不住愤怒,“你不是太医,不是大夫吗?都说医者仁心,你这人怎么一点善心也不见?” 周满啧啧两声道:“你们又不是病人,你们是杀我的刺客呀,我要是有多傻才会拿自己的命去成全你们?” “不过……”周满歪了歪脑袋道:“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你们要是倒戈向我们,成为我的人,我便可以是大夫,也可以是太医尽心医治你们了。” 刺客们都没说话。 周满觉得这样坐着有点儿累,换了一个姿势,干脆将双脚往前,双手往后一撑,双腿一交叉,一摇一晃的问道:“怕啥,你们都被我抓了,他们还能把你们咋样?” “我就不同了,现在你们生死在于我,要是不说呢,我现在还能好声好气的和你们商量,等回到北海县,那十八套大刑都用一遍,啧啧啧……” 刺客们来前已经做好了战死的准备,其实他们不是那么怕死的,但却很怕这种折磨。 刺客们目露悔意,早知道下午的时候就不该为了解毒而留下,就是拼命也要跑出去,被毒死总比被用刑死要好吧? 也后悔刚才他们喝了药,应该宁死不松口,活活把自己毒死的。 周满一眼看穿他们的打算,叹息一声,摇头道:“你们呀,想得太简单了,说实在的,我是个好人,以前遇到的也都是好人,所以这些毒药都没用过。” “你们是我第一批遇到的坏人,也是第一批试过我毒药的人,你们要是什么都不说,回头用过十八套大刑,要是还不说,那算你们牛气!”周满兴致勃勃的道:“这样意志力坚定的人当然要物尽其用了。” 刺客们眼中升起微弱的亮光,有些希望的看向周满。 周满就兴奋的道:“正好我那里还有好多药没人试过,唉,我到底是好大夫和好太医,不能让病人来试药,北海县的死囚还要送到州城里审核,每次试药都要送回京城找刑部和大理寺判了死刑的犯人,有你们就好了,我可以试很多药……” 刺客们身子一僵,整个人都呆住了。 周满见他们生无可恋的样子,忙到:“你们放心,要是试毒药,我会给你们准备好解药的,毕竟也得试一下解药有没有用,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有的毒药会烂肉,全身如得了麻风病一样,不过你们也不用太担心,我疡医的手段也很有名的,剔肉的手艺很不错……” 刺客们脸色更白了。 郑辜端晚食过来时便正好听到这一段,他一脸的无奈,摇了摇头,上前道:“师父,用饭吧。” 下次还是让师父把西饼或者九兰带上吧,不然他听到这些话万一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让敌人们看到破绽怎么办? 周满忙坐好,把托盘放在膝盖上,对着一群饿肚子的刺客先喝了一口汤,然后就用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吃,边吃边叹气,“这附近没有水,给你们熬药用去了好多水,让我现在连洗一下手都不行,唉~” 不巧,刺客们都面向着她,看到她吃东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想吃啊?”周满夹着包子问他们。 虽然觉得她不会给,但刺客们还是点了点头,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可惜我们也不多,毕竟谁也没料到路上会遇到刺客,所以我们干粮都只带了自己的份儿,你们已经占了我们份额的水,可不能再让你们占了口粮。” 一个刺客道:“大人,我们不要包子,就喝水行吗?” “不行!”周满一脸严肃的道:“水还要留着给你们熬药呢,那可是救命用的,怎么能拿来喝呢?” 刺客们:……水也是救命的呀。 本来他们还没觉得渴,但周满就在他们跟前喝汤,刺客们便觉得又饿又渴起来,见她无动于衷,心中愤愤,果然当官的都不是好人,瞧这铁石心肠的。 周满却还在找他们说话,“你们江南人也喜欢吃包子吗?” 第3162章 殃及池鱼 一个刺客下意识的反驳:“我们江南的包子比你们可好吃太多了,皮薄馅厚,像你吃的这种皮厚馅小的都不能入口。” 周满一脸的不相信,“我虽然没去过江南,但我哥去过,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么好?我现在吃的包子可是我大嫂包的,最好吃的包子了,你在哪家包子摊上吃的?” 刺客道:“陈记!你上扬州城打听打听,他家除了包子,其他早点也做得甚好。” “除了包子,扬州还有什么好吃的?” 等富先生幽幽醒转,总算睁开眼睛看清眼前昏暗的人影时,他们已经从扬州的包子谈到了扬州有名的景物上。 也正是因为这冲到耳畔的议论声让他很久没能理清自己现在的处境,等发现他整个人都被绑起来动弹不得时才隐隐觉得不对。 他努力扭头去看,这才看到他的同伴们也被绑着,而且手还不似他是绑在身侧,而是被绑在身后,双腿也被绑着,此时正坐着和他们的目标聊得欢乐。 他努力扭头往头顶方向看去,就看到还有同伴躺着,正努力的想要坐起来。 一个护卫或许看他努力的太辛苦,还伸手拽了一下他,让他成功坐起来,能够看着他们大人,然后一起加入聊天中。 富先生这一走神,再一回神时他们已经谈到徐州的面食了,一个刺客很嫌弃的道:“徐州的面忒难吃了。” “你们在哪里吃的?是不是没吃着好的?” 刺客们此时腹中饥饿,一边咽口水一边说:“在路边茶肆吃的,现在想来,好像也不是很难吃。” 富先生难以想象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何事,双方竟然相处得这么好? 见他们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他汗毛直立,哑着声音打断他们的话,“闭嘴。” 刺客们齐齐扭头看去,很是惊喜,“富先生,您醒了?” “周大人的药还真的有用,您之前晕过去,脸都发青了,还以为要活不了呢。” “不愧是太医啊。” “是啊,不愧是太医啊。” 周满连连拱手,笑道:“过奖,过奖。” 富先生:…… 难道这药还能降智不成?他们是刺客和目标的关系,现在是抓人和被抓的关系,为什么能相处得这么融洽? 刺客们也觉得他们相处得挺融洽了,于是有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道:“大人,我们能喝口水吗?” 周满歪着脑袋思考起来,大家都紧张的看着她,就见她的目光扫过一脸迷茫的富先生后微微一笑,“可以。” 她转头和一个护卫道:“去取一壶水来。” 护卫瞥了他们一眼,转身去拎茶壶,手上拿了四五个碗,随手给了旁边的护卫,倒进碗里便让护卫们喂他们喝水。 一人两口,一个喝完到一个。 后面的刺客见只要抬起脑袋就没水喝了,便舍不得抬头,咬着碗便吨吨的喝水。 但护卫们也是任由他们随意喝的人,见他们太过分,就伸手把他们的脑袋推开,收了碗给下一个人喝。 “我们的水可不多,都少喝点儿。”又抱怨他们,“也怪你们,埋伏都不会找地方,找个近水源的地方就没现在这么多事了。” 刺客们就悄悄看向富先生,地点和计谋都是富先生定的,他们就是听命行事。 周满也看向了富先生,撑着下巴看他,刺客们都在喝水或者等水喝,现在没人理她,她便盯着富先生看。 富先生脊背微僵,觉得周满的目光很有深意,让他很是难受。 周满冲他微微一笑,招手叫来护卫,指着他道:“他中的毒深,需要另外用药,把他带到另一边去治病,给他准备些食物和水。” 刺客们闻言羡慕的看向富先生,富先生正要说话,护卫们已经上前,一左一右挡住众人的视线,手快的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抬着人就走。 大吉侧身让他们把人抬下去,转头和周满道:“娘子,夜已深,您该休息了。” 周满便冲刺客们点点头,转身去休息。 郑辜连忙跟上,等走远了才问,“师父,这些人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我是说怎么处理?是叫人送回青州城,还是带去寿光县?” “当然是让人送回北海县了,”周满道:“我住在北海县,他们是刺客,要杀我,自然是归北海县管,让人把他们带回去交给白县令处理。” 大吉忧虑,“娘子,不如我们先回北海县,寿光县改日再去吧,万一前面还有人埋伏呢?” 周满:“你也太看得起他们了,江南离这里这么远,他们能派出这么多人来杀我就已经出乎我意料了。” 她不觉得前面还有人埋伏,就是有,到时候转身再跑就是了。 周满在心里对科科道:“是吧科科?” “要是需要提前扫描和预警,请支付积分。” 周满:“你扫描可收录的东西时顺便扫一下有没有可疑的人呗。” 科科不吭声。 周满话是这样说,人却已经数量的扣了积分给科科,然后和大吉道:“明天就让人把他们送回北海县,我们继续去寿光县,对了,把那位富先生和他们分开押送,不要让他们见到面,也不要让他们说上话。” 大吉应下。 周满上车给白善写信,郑辜给她掌灯,到现在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师父,谁要杀您?为什么呢?就因为地方医署开办吗?” 他觉得这个太恐怖,而且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周满写信的间隙抬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想不通就别想了,你竟然能想到有人因为医署杀我,也真是难为你了。” 周满安抚他道:“放心,他们杀我不是因为医署,而是因为白县令。” “白……师公?”郑辜一心扑在医署上,又刚到北海县没几个月,一时还有些迷茫。 周满颔首道:“因为盐场和盐政,哼,我们医署和他们比起来那是小巫见大巫,哪里值得人这么费心?” “而且医署是新开的,这张饼呢,大半是新做的,小半是旧的,我们虽然占了一部分旧饼,但做的新饼也分了不少出去,所以即便有反对的人,也不至于就要杀我。”周满道:“盐场和盐政就不一样,白县令这是要虎口夺食啊,所以我这池鱼就被波及了。” 第3163章 忧虑 第3163章忧虑 郑辜听呆了,一脸的茫然。 周满写好信,吹了吹,等墨迹干了以后就把信封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想不明白?” 郑辜点头。 周满就道:“那就别想了,浪费脑筋,留着多想想医署的事。” 她道:“明天我们就到寿光县了,钱先生去寿光县应该也有一段时日了,虽然我决定把寿光县的医署建设交给韦蔓二人,但如果你将来要接手整个青州医署,那便要多关心建设之事,一开始会很难,你多从旁帮衬。” 郑辜应下,勉强把脑子从刺杀一事上抽出来。 周满将信交给护卫,让他们和几个衙役一起将人押送回北海县,她则带了大吉和郑辜几个单独往寿光县去。 她猜的不错,的确只有这一路刺客,一直到寿光县他们都没再遭受意外。 寿光县县令早等着了。 这一年多来,北海县的发展他看在眼里,而且因为白善传授晒盐法的原因,他这大半年来和北海县来往密切,自然看到了医署在县中的作用。 附近几个县,因为方便求医而过去北海县的壮丁有多少? 看看他去年流失的人口就知道了。 虽然他们家还在寿光县,家中田地也还有人耕种,或是租种出去,可人到北海县去了,谁知道将来他们会不会直接搬迁到北海县呢? 所以寿光县县令此时不似去年那样反感医署,反而找到了不少开办医署的好处。 也是因为这个,钱先生过来谈建造医署的事时,他很是热心的把县衙里房子整理一下给他挑选。 钱先生认真的挑选了一番,选出三个院子给周满决定,“也就这三个还可以,其他的不是太小,就是位置不合适。” 钱先生道:“还有的是因为房屋构造的原因,景多房少,一点儿也不适合医署。” 他道:“其实最合适的还是自己建一个。” 周满头也不抬的道:“没钱。” 她带着郑辜过来,除了看房子外,还要和当地的药铺掌柜大夫交流一下,以及和县令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她在寿光县里停留了两天,选定了房子,也和药铺的掌柜大夫见了两面,确定大家对医署建设都是持欢迎的态度(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于是她便满意的带着人回去了。 钱先生也跟着她回去,等上路他才感觉到不对,“大人,怎么这么多护卫?” 周满道:“白县令派过来接我的,昨天傍晚刚到,怎么了?” 钱先生的目光在车旁护卫的护卫们身上扫过,“没什么。”就是有一种感觉,感觉这次出行周满带的护卫比以往都多,而且护卫们也更加小心谨慎。 一直回到北海县他才听说了周满遇袭被刺杀的事,钱先生悚然一惊,忙问道:“大人没受伤吧?您怎么也不说,遭遇了这样的事,应该立刻回转,您怎么还冒险去寿光县?” 周满不在意的挥挥手道:“事实证明我的推测是正确的,没事啊。” 她跑去找白善。 白善刚从牢里出来,身上沾了些血腥气,一脸的冰冷,看到周满,他脚步微停,脸上的冰寒之气消散,脸上笑意浮现,快步迎着她过去,“你回来了?” 周满也小跑上前,眼睛闪亮的点头,“他们招了吗?” “你吃了吗?” 俩人同时问出口,白善笑了笑后道:“没招,但该知道的我也都知道了,现在就缺那位富先生的口供了。” 周满自然也闻到了白善身上的血腥气,微微惊讶,“他骨头这么硬?” 白善道:“不仅他,那些刺客其实也没招供,不过是照着你的话头和他们聊了聊,更加确定他们的来历而已。” 他道:“他们应该有家人在对方手上。” 白善想了想后笑道:“不过他们派来的不是死士倒是好对付得多,知道了他们的来历,画了画像到时候送到扬州给杨学兄查便是了。口供在完整的证据链前其实不是那么重要。” 周满点点头,呼出一口气,忙问道:“你呢,你有没有危险?” 白善摇头,“先不说在北海县里他们不好动手,动手也会失败,便是可以成功,他们应该也不想杀我。” “为什么?” “因为盐场是县城的,晒盐法子已经传好,连码头我都建起来了,我死了,朝廷再派一个人来接手就是,现成的盐场和码头,来的人只要忠心听话就能够继续我要做的事,”白善道:“江南那边还没本事往陛下和太子跟前塞不被心腹,所以只要盐场和码头还在,有我没我都一样。” “但你就不一样了,”白善眼中闪过寒光,伸手轻柔的抚摸她的头发,轻声道:“你要是出事,我会方寸大乱,说不定会为了和他们相斗使出昏招,这样的我可比换一个县令对他们更有利。” “除此之外就是毁掉盐场了,”白善道:“这个方法最有效,盐场被毁,就算可以重建,短时间也建不到这个规模,这样江南就可以在盐政上夺回话语权。” 周满:“所以盐场被袭击了?” 白善颔首,笑着宽慰她道:“也不算是被袭击,只是有人想要摸进去被发现了而已。” 事情没有白善说的这么简单,短短几天时间里,盐场已经被针对了三次,一次投毒差点就成功了,幸亏现在大家洼是封闭的,除了招进去的长工、本地的村民和将士们外,就连村民的亲戚都不能进去了。 所以有人绕过巡逻的士兵偷摸着进去要投毒时被当地的村民发现了,白善伸手牵着周满转身回家,和她道:“伤了几个村民,现在人都在医署里,好在田大夫他们医术不错,一会儿吃了饭你要不要去看看?” “好呀。” 因为盐场的事,周满有些忧虑,却不是忧虑他们和盐场,而是忧虑远在江南的杨和书。 “我们隔了这么远,连我们都被刺杀了,那杨学兄身在江南岂不是更危险?” 被担心的杨和书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加班,此时外面天已经全黑,连宵禁都到了,各处的热闹已经停歇。 他听到院子和屋顶上的打斗声,微微蹙眉,不多会儿,有人进来道:“大人,是死士,全都死了。” 他问道:“还是送到衙门吗?” 杨和书摇头,“把人丢出院墙,不必送去了。” ? ?明天见,晚安啦 ? ???? () 第3164章 旧人 砰砰几声,几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被丢到了院墙外,杨府的护卫头也不回的回去复命。 第二天扬州府巷道里出现几具尸体的事便传遍了扬州,周四郎坐在小饭馆里一边等着饭菜上来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他扭头和石大爷道:“扬州看着是挺繁华的,但比咱罗江县还乱,杀人尸体竟然都能丢大街上,啧啧啧。” 石大爷犹豫道:“人多纷争多吧?” “那也没有京城人多,”周四郎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顺手给他们也倒了,摇头道:“我在京城这么多年,虽然也听说过不少死人的案子,但从没有哪一件是把尸体丢在大街上的。” 旁边桌上坐着的人不服气了,扭头过来道:“兄台,死的那几个并不是普通百姓,而是刺客,我们扬州城平时可没这么乱,平常百姓还是很安全的。” 周四郎瞬间感兴趣起来,端起桌上的一盘点心,拎起茶壶就坐过去,好奇的问他,“兄台说说呗,我从京城来的,是路过,第二次来扬州而已,所以对扬州并不熟,被刺杀的是谁啊?” 那人早听出来周四郎口音不是这儿的了,又听说他是从京城来的,便叹息道:“还能是谁,尸体都丢在长乐街的巷道里,自然是淮南道监察府里丢出来的。” 周四郎皱起眉头,“淮南道监察府?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周四郎用力的想,半天才想起来,他微微瞪大眼睛,压低声音道:“那监察使是不是姓杨啊?” “是啊,就是杨监察使。” 周四郎坐近了一些,更加小声,“那是不是长得特别俊俏?” 对方诧异的看着他,点头,“是啊,其实我们江南长得好看的人也不少,不过在杨大人来以后,最俊的的确是他了,怎么,你见过?” 他可不敢说认识二字,会来这小饭馆吃饭的人能认识那天仙似的人? 周四郎一拍大腿道:“见过呀,他在京城也是最俊的大人,长得可好看了,还特别有才。” 他微微皱眉,“不是,刺客为什么要刺杀杨大人,他可是个好人。” 满宝的好朋友,能不是好人吗? 对方左右看了看,也凑了上来,和周四郎脑袋捧着脑袋小声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盐了。” 他压低声音道:“今年开春好多人来扬州买盐,本来上至楚州、下至杭州的盐都要统一送到扬州里来一块儿卖了,但今年不知怎么了,那些人在扬州等了两个月都拿不到盐。” 周四郎并不知道是白善和周满抢了人家的生意,同样感兴趣的压低声音问:“然后呢?你们江南不是盛产盐吗?怎么会没有呢?” “是啊,我们也纳闷呢,这么多盐场,怎么会连一颗盐都没有?”对方小声道:“多半是被人给贪了去,杨大人是监察,可不就犯在了他手里,唉,我听我小舅子的表嫂家里的一个远房表哥说了,之前杨大人为了让盐场出盐,可是没少奔波,结果他们就是把持着不出,现在那些买盐的人都走了,朝廷要问罪,他们反倒把杨大人给推出去了。” 他压低了声音道:“说是杨大人胡乱指挥,所以盐煮坏了,这才没盐。” “放屁!”周四郎愤愤不平道:“杨大人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他素来会听人意见,看人种地的时候,别人大字不识一个,他都会听老农们说下种就下种,煮盐这样的大事,他怎么可能胡乱指挥?” “可不是嘛,咦,不对呀,你怎么知道的?” 周四郎就自豪道:“我当然知道了,杨大人以前是我们县的县令!” 周四郎坐在小饭馆里消磨了一个多时辰,不仅把人的账给结了,还重新叫了一桌菜和一壶酒,叫上石大爷一起和他们一起吹牛胡侃。 一顿午饭吃到了晚上,连晚饭都一起吃了。 最后周四郎抱着一肚子的小道消息离开,他有点儿消化不了,拉了石大爷问,“这样说来,杨大人在扬州这里很危险啊,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杨大人?” 石大爷虽然见识广些,但和杨和书不熟啊,他沉吟片刻后问:“你先前打算去拜访吗?” “不打算,”周四郎道:“满宝没让我去送东西,我去干什么?” “那就不去了吧,这会儿去也是给人添麻烦。” 周四郎却皱紧了眉头,片刻后摇头,“不行,我们过两日就要坐船回去了,不知道还罢,既知道了,怎么也要去看一看,问一问,万一杨大人出事了怎么办?” 杨和书和满宝白善关系都极好,家里每有什么事杨和书都上门的,每年过年还有年礼…… 周四郎睡不下了,立即穿上刚脱下来的鞋子,转身就去翻箱子,“我们从杭州带的那一盒笔呢,匀出两支来,我明天给杨大人送去,顺便问问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哪怕是给满宝白善送个信也行啊。 他记得满宝说过的,她和唐大人杨大人他们这一群人常常在官场上互相帮助。 石大爷:“……就送两支笔?” “哎呀,礼轻情意重嘛,”周四郎觉得礼物的事不必太细究,他就是找个借口上门问一问需不需要帮忙,这笔很贵的好不好,就是买给满宝和白善的,他都心疼了好久。 “你要不要去?”周四郎见石大爷不愿,他便撺掇道:“去吧,去吧,好歹是熟人,我们能在异乡相见,本就是难得的缘分。” 石大爷沉默半晌,还是摇头。 周四郎撺掇了一遍,见他不应也不勉强,叮嘱道:“那你明天再点一遍货,在扬州城里逛逛看还有什么需要买的,我带三柱他们去。” 石大爷应下,心绪一时起伏不定。 杨和书在罗江县做县令时,石家当时还是罗江县豪富之一,每年过年、端午和中秋,石大爷都是杨和书的座上宾,就是杨和书离开罗江县时,石家虽然落魄了许多,但祖产还在。 可现在再见,他…… 落魄时见旧人,对他压力很大。 第3165章 察觉 监察府门前的大道上一个人也没有,或许是刚发生过命案的原因,连附近的巷道都安静得不得了,就是有人走过,那也是低着头匆匆跑过,都不敢抬头看一下监察府的大门。 周四郎提着礼盒和礼包站在门前看了又看,和台阶上的差吏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 对方一扬眉,脸色沉下来,周四郎离开露出笑脸,提着礼物就上去,“大人,我们是来拜见杨大人的,对了,这是我们的帖子。” 周四郎直接拿了周满的官帖出来。 对方伸手接过,本来漫不经心的模样在打开后郑重了些,他掀起眼皮去看周四郎,“你和这位周大人?” “兄妹,”周四郎骄傲的道:“这是我妹妹,亲的!” 差吏态度好了一些,道:“你和我们大人认识?可有提前说好拜访?此次上门来是有何公干?” “哪有什么公干?”周四郎笑道:“我就是路过扬州,所以来看看杨大人,他以前是我们罗江县的县令,又与我小妹同朝为官,关系好,所以我来看看。” 差吏想了想便让他在此稍候,他带着帖子进门去找杨大人。 杨和书此时基本不出门,只在衙门里处理政务,收到帖子愣了一下后便道:“请他们进来吧。” 差吏恭敬的应下,出去请周四郎他们进来。 除了两支笔,周四郎还拎了几包点心,都是现买的。 杨和书看到他带来的东西便一笑,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到扬州来的?” 周四郎忙道:“一个多月前就到了,不过当时没有在扬州久留,”我们去苏州和杭州进了些货物。 周四郎仔细看了看杨和书的脸色,觉得他脸色还不错,便直接问道:“杨大人,我后儿就要回青州去了,您有口信带给满宝他们吗?” 他有些忧虑的道:“我听外面的人说,您前两日被刺杀了?” 杨和书愣了一下后便笑道:“不是什么要紧事,外面的流言虚假的居多,不必多听。” 他顿了顿后道:“替我带个口信就好,问一下他们好,就说我这里一切都好。” 周四郎最后空手走了。 万田端了茶上来,忍不住道:“郎主,为什么不把东西给周四爷带走?” 哪怕写封信也好啊。 杨和书摇了摇头道:“现在我这里进来一只蚊子都逃不过那些人的目光,更不要说周四郎,什么东西都不带对他才是最好的。” 他道:“唐鹤也快到了吧?” 周四郎一路笑眯眯的回去,一进到客栈的房间脸色就沉了下来。 石大爷和他一个屋,见状一愣,问道:“怎么了?” 周四郎眉头舒展开来,笑了笑道:“没事儿,就是想着回去的时间能不能提前一天,我们现在也没什么事儿做了,在这儿多留一天便多费一天的房钱。” 石大爷:“……你不是说要好好的逛一逛扬州城吗?而且船都定好了,就算我们想提前走,人家也不可能提前啊。” 他蹙眉问道:“是杨大人那里出事了吗?” “那倒没有,”周四郎道:“就是回来的路上我算了一笔账,我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又吃又住,一天得花费去近一吊钱呢,有点儿心疼。” 石大爷:…… 既然不能提前走,周四郎便不再提这件事,第二天依旧带着人出门逛一逛扬州城,买了一些扬州流行的饰品和成衣做礼物。 逛了一天,傍晚他们便早早回去休息,第二天凌晨便要起身押送货物到码头上。 等所有客商的货品装船,天已经大亮,周四郎带着人上船,正式启程。 周三柱检查货物回来,忍不住拉了周四郎小声道:“我总觉得我们的东西被人翻过,但仔细检查又没缺东西,就是收的不齐整了,你说这船上是不是有贼?” “不能吧?”周四郎还没说话,另一人已经道:“有贼肯定丢东西了,这会儿没丢,是不是我们抬上来的时候颠簸乱了?” “一箱子绸缎,用油纸包好塞在箱子里的,颠簸还能把布料的给颠出顺序来?”周三柱道:“我虽是第一次走商,但之前我们从家里带蜀锦一路颠簸到京城,又从京城到青州,上上下下搬了好几趟,那蜀锦可是放进去是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严实着呢。” 周三柱坚持道:“那绝对不是颠簸出来的,就是有人在翻我们的东西。”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没事儿,东西不丢就行,我们之后多留意就行。” 他搭着周三柱的肩膀,把人拉到船舱里,“快看一下我们的行李。” 周三柱细心,周四郎也不粗心,俩人之前没留意,现在打开自己随身的行李看,便也发现了翻找的痕迹。 周三柱瞪大了眼睛,几乎跳起来,被周四郎一把捂住嘴巴才没有大喊出声。 周三柱把他的手扯掉,压低声音道:“四叔,你干啥呢,这是个贼船啊,趁着船刚开,我们快找理由回去下船吧。” “闭嘴,”周四郎先往外面看了一眼,这才小声道:“贼多半已经走了。” “你怎么知道?” 周四郎后背都渗出汗来了,道:“咱又没丢东西,这贼显然是找别的东西,不是为了钱财,既然在我们这儿找不着,自然不会再来。” “这是什么贼,要找什么?” “我一个平民百姓怎么知道?” 话是这样说,周四郎一路上还是坐立不安,一直到看见龙池码头,他提着的心才微微放下一些。 船一靠岸,他顾不得船上他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全部交给石大爷和周三柱清点后就撩起袍子先上岸了,然后就直奔龙池的衙门去。 一看到方县丞,他如同看到了父母一样激动,立即上前握住他的手,“方县丞,我妹夫呢,在这儿不?” 方县丞吓了一跳,待认出周四郎,连忙道:“周四爷来得不巧,前日大人刚来巡视离开,这会儿应该是在县城里。” 方县丞斟酌问道:“周四爷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吗?” 周四郎打哈哈糊弄过去,“没有,就是许久不见他,怪想他的,他既然不在,那我就回县城找他就好。” 第3166章 打晃 周四郎回去找石大爷,和他们道:“我们在这儿有铺子,东西都先送到铺子后头的库房里,铺子都还没开,你们随便开个门,把东西摆出来,价钱按照我们之前定好的,合适的就出手,不合适我们就带回京城。” “我有事儿先回北海县城,你们先住在山上别院侧边的小院子里,就跟上次住的一样。”周四郎给了周三柱一笔钱,叮嘱他道:“大家跑了一路,这两天好好歇歇,吃个好的,这是吃饭的钱,你拿着,回头记好账目给我。” 周三柱虽然不太会写字,但认字,毕竟他家侄子和儿子都在学堂里读书的,而他也有自己的记账方式,因此点头应下。 周四郎便要去找刘贵,而刘贵听说周四郎回来,已经提前找过来了,“四舅爷,我已经让厨房烧水做饭了……” 周四郎打断他的话,问道:“有马吗?我先回县城看看满宝。” 刘贵愣了一下后点头,“有啊,但四舅爷要一个人走吗?怕是不太安全,不然把店里的两个伙计带上?他们经常往返北海县和龙池,对路熟。” 周四郎直接点头,抬脚就走,“走吧,人和马在哪儿?” 刘贵见周四郎空着手就走,竟然连个礼物都不带,立即将一个伙计安排到码头,“你去石大爷他们领路,这两天就领着他们在龙池走走,听他们吩咐就行。” 说罢亲自牵了一辆车过来,和周四郎道:“四舅爷,小的给您驾车吧,我们家在这儿也就一匹马,它拉车惯了,单跑可能还不习惯。” 周四郎应下。 三人立即启程,中途只是歇了片刻便继续,傍晚落日前便到了衙门。 周四郎下车时身子都打摆了,他坐了这么多天的船,刚开始不觉,这会儿坐了半天车后再踩在地上,他觉得房子都是摇晃的。 刘贵连忙扶住他,“四舅爷,您没事吧?” 周四郎摇摇手,“没事,没事,走,去敲门。” 周满五人正要带着白景行和白若瑜两个小屁孩出门溜达呢,一开门就看到刘贵抬手要敲门。 但周满没看他,而是先看到了他身后被扶着的周四郎,“四哥?” 白善也吓了一跳,“四哥,你病了?” “你们怎么不念我点儿好?没病,就是这车太晃了,我这会儿有点儿恶心,还有看你们有点儿摇晃,你们先不要晃,站直来。” 周满和白善就下意识的先看了一眼自己,再看一眼彼此,确定他们自己没问题,便立即把白景行塞身后殷或怀里,上前扶住他,“走,我们回屋去,四哥,我先给你摸摸脉。” 白二郎抱着他家白若瑜立即让开。 两个小胖孩儿见白善和周满转身回去,不乐意了,立即伸手抱紧了白二郎和殷或的脖子,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门外啊啊的叫着,屁股一上一下的颠着,做出一副死也不回去的姿态。 周满就挥手,“去吧,去吧,今天你们带他们去玩儿,早点儿回来。” 两个孩子听懂了,不再啊啊叫,身子却还是偏向大门用力倾斜,白二郎还能抱住白若瑜,殷或却有些勉强了,候在一旁的长寿连忙伸手去抱,五月也伸手。 白景行看了看长寿,又看看五月,果断的扑向五月的怀抱。 知道可以出去玩儿,她也不闹着要爹娘了,兴奋的在五月怀里跳了跳,咯咯笑着就往门口偏。 五月只能带着她出去。 白二郎和周四郎打声招呼便赶忙抱着白若瑜去追白景行,两个孩子非要一起走才乐意。 周满和白善扶着周四郎回到房间,先摸了摸他的脉,没什么太大的毛病,“忧惧过甚?” 周满觉得很神奇,“四哥,你忧惧啥?” 白善:“路上不安定,碰上打劫的了?可你们不是走海路吗?难道海上还有海盗?” 周四郎没觉得自己有毛病,“我这就是坐船坐久了,回头睡上一觉就好了。” 他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人才小声道:“我是想赶紧告诉你们,杨大人好像出事了。” 白善和周满脸色一变,“你见到杨学兄了?” “见到了,”周四郎将他们的见面,还有扬州的传闻一五一十和他们说了,他摸着自己的脑袋道:“以前杨大人在夏州的时候,我每次回京他都要托我送些东西回来给亲朋,就是没东西,信件也是不少的。” “但这次不说东西,连信都没有了,就一句平平常常的口信,”周四郎道:“我当时就觉得不好,后来我们上船后清点货物,就发现我们的货物被人翻过,连行李也被人悄悄翻过。” 周四郎常年走商,早就在各种磨难中养成了谨慎细心的习惯,就算自己离开船舱也会让其他人留意他们的行李和货物的。 尤其是他们住的船舱,至少每次都有人看守。 但就是这样都能被人找到空子去翻找,可见对方有多厉害。 周四郎不傻,已经隐约猜到他们要找的东西,“他们是不是怕杨大人经我的手往外带东西?” 白善颔首,也觉得心惊和庆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平安回来就好,到了青州,他们就不会再盯着你了。” 幸亏对方还有顾忌,没有因为一点怀疑就下死手。同时也对杨和书的处境更加担忧起来,“现在唐学兄应该早到扬州了吧?” 周满算了算时间道:“应该到了。” 白善呼出一口气,“第二批盐也要出海了。” 周四郎:“什么盐?” “对了,盐!”周四郎瞪眼,“我记得立威过来就是给你管盐场的,江南现在盐场没盐,你们北海县有盐,是不是赚了许多?今年少了这么多盐,外头的盐价岂不是要疯涨?” 白善正要解释,周四郎已经拉住白善道:“你们这里的盐贵吗?一人一户最多能买多少?我打算多买一点儿送回去,家里这么多人要吃盐呢,还有一个饭馆,消耗可不少。” 白善:…… 周满忙截断他的话道:“四哥,外面不缺盐。” “不是说江南一粒盐都没卖吗,怎么会不缺盐?” 周满道:“我们青州把缺口都补上了。” 第3167章 推销 周四郎不能相信,整个江南这么多盐场,靠着北海县一个盐场就能补上缺口? 白善见他神色震惊怀疑,便解释道:“不止我们北海县,还有寿光县,莱州和登州好几个临海的州县现在都在晒盐。” 白善用晒盐法换了好多东西,比如莱州的船,登州的客商资源,沧州的人口等等。 凡是北海县缺的,他都换,更不要说为了建设龙池码头,他还需要大量的木料,这其中一大半是他买的,还有一小半则是沧州那边的刺史送的。 那边的好木头还挺多。 周四郎听得一愣一愣的,然后捂住胸口惊叹道:“这得多少钱啊?” 码头和盐场,最有钱的两样都在北海县里了。 周满道:“那也是朝廷的钱,连陛下和太子都动不了,不过今年的钱应该够建码头了,明年我们北海县就很富裕了吧?” 只要一想到这个她就很喜滋滋。 白善扭头看她,“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吧,朝廷已经决定盐铁专卖,以后朝廷不再征收盐税,所有官盐都由各地县衙配合盐运司售卖。” 他道:“各地价格虽因运输成本不一有所差异,但不会相差很大,所有盐到达地方后可放量给杂货铺,价格由盐运司和县衙共同议定,其价格不能高于成本的百分之五。” 周满:“啊呀,那以后我们吃盐会便宜很多了呀。” 周四郎有听没有懂,问道:“那是多少钱?” 白善道:“假如一斗盐从生产到运输,所有的成本都算在内,到地方后是五十文一斗,那么售价不能高于五十二文半。” 周四郎呆呆的:“现在盐价不是一百一十文一斗吗?” 白善微微一笑道:“会降下来的。” 白善说的没错,价格的确会降下来,现在盐运司还没接管盐政,依旧由各刺史府和各县衙主管,此时价格就已经有所下降。 或许是怕上一季度的意外再次出现,明明白善才让人送盐出去两月,还没到下一季度购买的时间,各地已经有采买的官吏找上门来。 重新修缮扩大过的驿站迎来了一波客人,驿丞热情的招待了他们。 虽然他们住宿是免费的,但县衙付钱啊。 白善也欢迎他们,虽然他们在驿站里吃住是免费的,但他们带来押运官盐的镖头和工人不是免费的啊,而且谁来出公差,还是友好公差会一直窝在驿站里吃住? 他们的到来让北海县看上去更繁华了一些。 白善直接带他们去参观了一下县里的织造坊,现在女工们纺织和裁缝,包括刺绣都有模有样了,做出来的衣服和布料都很不错。 采买的官吏们一脸懵逼的跟着白善走了一遍,甚至还被带到农场里看了一圈他们养的猪、养的鸡鸭和种的瓜果菜蔬,以及水稻豆子…… 这些东西谁还没有啊? 最主要的是,他们是来买盐的,不是真的客商啊。 白善笑眯眯的道:“我们这里的猪都是阉割过的,不仅味道更好,长得也更快,看见这一头了吗,这是第一批阉割过的猪,才养了不到七个月,现在已经可以开始杀了,这样我让人杀一头,晚上我请你们吃全猪宴。” 众官吏:……并不想吃。 他们都更喜欢吃羊肉和鸡肉,再不济也是吃鱼肉,基本上很少吃猪肉的。 白善却已经拉着他们去看果园里鸡,“我们的鸡养的也多,最近我们北海县的兽医发现,公鸡也是可以阉割的,而且阉割后长的肉更多不说,肉的味道也更好……” 他观察着他们的神色,立即一转道:“不过我们养的母鸡也很多,有不少已经开始下蛋,所以鸡蛋每天都能产出很多,很是新鲜。” 说完这些,白善终于道出自己的目的,“将来你们州县若有需要采购这些东西,可以考虑我们北海县的,我们这里不论是猪肉鸡肉还是瓜果菜蔬都比外头的好吃。” 众人:……他们只是采买盐的官吏,不采买农副产品啊。 不过白善是县令,不仅官比他们大,此时他们还需要仰仗白善拿到官盐,所以他们没表现出来,只是笑吟吟的表示一定一定。 白善也不管他们是真心,还是假意,笑容满面的让庄子里的长工抓一头猪杀了送到驿站去,然后就带着他们回县城,“明天用过饭我们就去大家洼买盐,诸位把自己的人手和钱都带上吧。” 他笑道:“现在北海县人手有限,暂时不能将官盐运到县城里交易,所以还需要你们亲去盐场交易。” 众人眼睛大亮,没想到来的第二天就能得到准话,他们不介意多跑一段路去盐场啊,只担心买不到盐。 采买们热情了一些,纷纷表示这都不是问题,多远他们都愿意去,你们人手不够,他们有啊。 第二天一早,白善亲自带着他们往大家洼去。 大家洼现在看着还是灰扑扑的,周立威把能开盐田的地方都开出来了,此时已经不能再开,但每天的产盐量是巨大的。 这段时间,从各个庄子里调到这里来的长工数不胜数,因为工人众多,围着小家洼的空地都被建成了一排排房子,还有了集市,不知道的人过来,必定认为这是一个大镇,而不只是一个小村庄。 周立威现在是这里的总管事,事情太多,基本上没有功法下田晒盐铲盐了,但他也没白多少,经过半个夏天的毒晒,现在看着更黑了。 他小跑着迎上白善和他身后的众多人,跑上前道:“大人,盐都在库房里,我们去库房吗?” 白善点了点头,直接领着大家去买盐。 采买们还以为要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谈买卖呢,没想到盐场的管事这么雷厉风行。 他们连忙跟上,走过一些盐田,他们只觉阳光照射在盐田上反射出来的光让他们眼睛发涩,一行人愣愣的走到了库房。 周立威让人开了库房,将盐一袋一袋的扛出来,“来吧,把官引拿出来对照。” 第3168章 她不专攻 盐不是你想买多少就能买多少的,来采买的官吏都会带上官引,也叫盐引。 是刺史府核定的所需采买的盐量。 拿着这张官引到产盐地便可兑买官盐,最好的结果是足量,不好的结果就是不足量。 不足量也会在官引上注明,卖了多少便写多少,以免有人私吞官盐,用做私盐。 当然,这并不能完全杜绝私盐,只是堵了一条路而已。 周立威这段时间一直在学习这些事情,不过到底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政务,还有些紧张,手心都出汗了。 他看了一眼白善,白善对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袖手站在一旁等待。 其他官吏见状,对周立威这个盐场管事也多了几分尊重,忙将官引拿出来。 周立威看了一眼,便对身后的长工道:“拿称来。” 一袋又一袋官盐被抬出来,称过以后放在一边,采买的官吏上前,摸了摸那盐袋后问,“可以拆开看看吗?” 周立威便上前打开袋子给他看。 其他采买也立即围上去,大家捻了一点儿盐放嘴里尝了尝,的确和上一季度送的盐一样,众人满意的点点头。 他们仔细的查了查,还随机选了一袋盐放出大半后检查,确认品质都一样后才满意的倒回去。 称好足量的盐,周立威就在官引上写上已购兑足量,然后盖了盐场的章,看向采买官吏,“钱呢?” 官吏愣了一下后连忙让人把车赶上来,让人把钱抬下来,双方算好,于是周立威给官引收钱,对方就让人把盐装车拉到一旁。 不过他也没走,继续围观其他采买购盐。 一袋又一袋盐被抬出来,一个库房的盐被买空,周立威转身便带他们去隔壁的库房。 众人目光微闪,北海县还真能耐,竟然真的有这么多盐替代掉江南的盐场? 这事对他们的影响其实不大,对于他们这些采买的盐官来说,只要有官盐给他们采买就行,在哪儿买不是买呢? 说真的,眼见着江南的盐场被抢了生意,他们心里还是有一点儿窃喜的。 但其实北海县的盐并不足以供应这么多的人。 他们一走周立威就说了,“小姑父,库房里还有六十八袋盐,再来几个采买我这边就不够了。” 他道:“时间太短了,虽然现在产盐量挺高,但需要买盐的地方也多。” 白善颔首,“我知道,放心,我那边有办法。” 他的办法就是给莱州的刺史写了一封信。 北海县时不时的来一个采买官盐的官吏,他有时让人把他们带到盐场,有时候将他们引荐给莱州过来的官员,介绍他们互相认识后就不管了。 采买官盐的官吏被忽悠着去了一趟莱州,不仅在那边采买了官盐,还走莱州码头运送官盐。 白善听说后微微一笑,将信封好交给衙役,“送到驿站,这是给登州的信,这是送往京城的,送去吧。” “是。” 白善伸了一下懒腰,转着脖子通过小门回家,才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周四郎站在廊下盯着一朵花出神。 白善便上前,“四哥,您看什么呢?” “看花,”周四郎呆呆的道:“我都回来两天了,你说我怎么看东西还是会摇来晃去?” 白善迟疑了一下后道:“坐船太久的后遗症?”他没坐过这么久的船,也不知道啊。 周四郎摇头,“不对,我去的时候也坐船了,当时下船的时候虽然觉得有点儿晃,但睡一晚上就好了,这次尤为严重,你看,这花好好的长着,它又动了。” 白善:“……这是风吹的。 “哦,”周四郎移开目光,扭头去看走廊上的柱子,揉了揉额头。 白善关切的问:“怎么样,摇晃了吗?” “这会儿没有,但有时突然转身或转头,它就会摇晃,最关键的是我还经常做噩梦,半梦半醒时就觉得那床是摇动的,就跟在船上一样,”周四郎叹息道:“白善啊,你说我是不是生病了?” 白善就拉着他走,“是不是生病问满宝就知道了。” “不是,你听我说,”周四郎拉住他,“你们常说的话里不是有那么一句吗,就是学问手艺各有专长……” “术业有专攻?” “对对对,就是这个。”周四郎呼出一口气道:“我觉得满宝可能不太专长这个,她毕竟没有坐过船。” 白善认真的打量对方,确认他是认真的以后便点头道:“你说得对,那我先扶你回去休息吧,一会儿我让人去请个大夫来。” 周四郎扶着他的手走,“这样不好吧,大嫂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白善忍着笑道:“不会的,大嫂现在忙着带大姐儿呢,我让大夫悄悄的来,悄悄的走,不会知道的。” 周四郎就呼出一口气,“好,就悄悄的来啊。” 把人送回房,白善就撩起袍子小跑着去医署里找周满。 周满正在编撰医书,因为正写得兴起,所以才没下衙回家。 听到动静抬头看了一眼,见是白善便又低下头去写,“你怎么来了?” “来请大夫。” 周满头也不抬,“给谁请啊?” “四哥。” 周满就停笔想了一下,问道:“什么病?” 白善:“晕船?” 他也有点儿不确定,含笑道:“他说自己现在看东西都是晃的,晚上还总是做噩梦,觉得还在船上呢,他想请别的大夫去看看。” 周满琢磨了一下,总算放下笔来,“他这是信不过我的医术啊。” 白善忍着笑道:“他说这是术业有专攻,你可能不擅长治晕船症。” 周满一愣,眼睛微亮,“对呀,还真有可能,那请谁好呢?田大夫和邵大夫都下衙回去了,嗯,韦大夫还在,可以让韦大夫去看看。” 周满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其实四哥最主要的不是晕船,他是心里忧惧,到现在都不能安宁,所以才迟迟不好,我已经给他开了安宁汤了。” 白善便一叹,严肃了些,“也不怪四哥害怕,我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呢,今天唐学兄的信到了,他已经到江南。从魏大人上书新盐政开始,杨学兄就一直被刺杀,有在路上刺杀的,也有在府中刺杀的,唐学兄他们一路去江南,进江南之后就遭遇了两次刺杀。” 他叹气道:“那些人已经疯了,也亏得四哥空着手从杨学兄那里出来的,他但凡带点儿东西,哪怕他们找不出有问题的东西来,只怕也会想着宁可错杀不可错过。” 只是想一想他都觉得后怕,更不要说周四郎了。 周满皱眉,很是厌恶,“江南的情势何时能安定?” “快了,”白善抓了她的手道:“新盐政要实行,他们最近这段时间的动静这么大,想要不留痕迹根本不可能,何况去主办的还是唐学兄。” 第3169章 忧惧 周满有些写不下去了,干脆把案上的资料一收,放进篮子里道:“回家写。” 她叫来西饼,“去请韦大夫出诊。” 西饼:“去谁家?” “我们家,”周满道:“给我四哥看,惊惧忧虑,嗯,还有晕船,让韦大夫多安慰一下病人。” 周满收医书的手一顿,小声问白善,“我跟着去,四哥会不会紧张啊,要不我当不知道这事儿?” 白善:“四哥又不傻,县里现在两个好大夫都在你医署里当学徒,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周满一想也是,“行吧,不过为了不让他紧张,一会儿我在外面等候。” 事实证明,周四郎还真是傻的,他完全想不起来这一点儿,所以白善带着韦大夫进去看他,他就悄悄的问,“满宝不知道我悄悄请大夫的事吧?” 正要坐下问诊的韦大夫身子一僵。 白善也顿了一下,然后就面无异色的道:“不知道,我让人去外头请的。” 周四郎也没认出来韦大夫是医署里的学徒,就是靠在床上看他,“大夫,我觉得您有点儿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韦大夫面无表情的道:“在周大人那里吧。” 白善:…… 周四郎点头,“还真是,我在满宝那儿见过好多大夫,您是哪个药铺的?” “韦记。” 没听说过,但不妨碍周四郎夸奖,“听说过,听说过,韦大夫真是妙手丹青啊。” 白善正端茶喝水,差点儿一口茶喷出来,他努力的咽下去,忍不住咳了几声,眼尾都红了,眼泪差点儿下来。 “四哥,你现在头还晕吗?” “晕!”周四郎捂着脑袋道:“其实也不是很晕,就是睡觉睡得不好,总是做噩梦不说,还会被惊醒,一醒来就难睡着,好像一直在船上一样,有时候想醒过来都醒不过来,不好受。” 韦大夫一听这症状便道:“这不是晕船吧?或者说不只是晕船……” 韦大夫给他摸了摸脉,觉得他就是思虑过甚才会如此,于是让他放松心情,他道:“我给你开副安神汤吧。” 韦大夫觉得他是第一次出海被吓着了,毕竟大海危险。 韦大夫下去开药方,顺便看一下之前周满给他开的方子,看过后半晌不言,最后还给他开了一样的方子。 韦大夫郁闷的去找周满,“周大人,您给周四爷开的方子就已经是最好的了,我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方子了,思虑过甚说到底是心病,得让他自己想开才行。” 周满忧虑的点头,苦思起来,最后跑回房间翻找起来。 五月忙跟上,问道:“娘子,您要找什么?” 周满努力的想了想道:“我记得在京城的时候我给魏大人制香,当时做坏了一些,因为用料珍贵,我没舍得扔,就用香袋和盒子装起来了,我带来了吗?” 五月想了想后去搬了一张凳子过去,踩着将柜子上面的一个箱子搬下来,打开,里面什么东西都有,甚至还有周满小时候玩的竹蚂蚱。 五月找出一个小盒子,先打开看了一眼才递给周满,“娘子看是不是这个?” 周满接过,打开拿出一个小香袋,闻了闻后高兴的点头,“就是这个。” 周满拿着香袋去找周四郎,“四哥,这是安神香,我以前做给魏大人的,坏了一些,晚上睡前你放香炉里烧了吧。” 周四郎把自己当成病人一样躺在床上,愣愣的道:“坏的也能用啊?” “就是做碎了,不太成型,效果还是一样的。” 周满打开香袋给他看,“本来我想留着自己用的,但我和白善都睡得好好,一直用不上,稀里糊涂就收到箱子里去了,幸亏来北海县的时候带上了,不然就浪费了。” 周四郎好奇起来,“这香真有用?” “试试,安神的。” 周四郎晚上就放进了香炉里,为了让效果好一点儿,他还在床边放了一张凳子,特意把香炉移到凳子上…… 闻着淡淡的香味儿,不知道是安神香起了效果,还是才喝没多久的安宁汤有了效果,周四郎眼皮沉重,慢慢睡着了…… 半夜,夜深人静时,周四郎的腿一蹬,人一下就惊醒了。 周四郎睁着眼睛看帐子,摸了摸脑门上的汗,半天睡不着,只能扯开帐子下床。 周四郎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忍不住叹息,开门出去。 奇了怪了,他怎么就睡不着呢? 周四郎百思不得其解,满宝说他是忧惧过甚,韦大夫也说他是思虑过甚,但他自觉回来后就放下心来了,并不害怕呀,怎么会睡不着呢? 周四郎觉得他们都诊错了,他分明就是晕船! 周四郎在院子里转起来,头疼,给他开什么安宁汤啊,就给他开晕船的药就行了,可惜满宝上次给他上船预防晕船的药都吃光了,不然…… “四哥,你干嘛呢?” 周四郎啪叽一声就摔在了地上,抖着嘴唇去看突然出现在不远处,一身白色里衣的周满,“我,我这会儿觉得我被吓到了,大嫂呢,快叫大嫂把我的魂儿叫回来。” 周满:…… 一人从她身后越过,快步上前将周四郎扶起来,周四郎这才发现那儿站的不止周满一人,还站着白善,他抖着嘴唇问他,“大晚上的你们不睡觉干嘛呢?” 白善将人扶起来,半晌无言,“四哥,这话该我们问您吧?大晚上您不睡觉在院子里干嘛呢?” 周满道:“我们是被你来回走路的声音吵醒的。” 她瞪眼道:“要不是府里四周都有值夜的护卫和侍卫,我们差点儿以为刺客摸到我们院子里来了。” 周四郎:…… 周满伸手抓过他的手,给他按了几个穴位,疼得他要抽手,被周满抓住,“现在还怕不怕?” 周四郎梗着脖子道:“我那是怕吗?我那是左脚绊右脚摔的。” “是是是,您不是怕,”周满和他一起坐在了栏杆上,一边按着他手上的穴位一边问,“又睡不着?” 周四郎颔首,“上半夜睡得挺好的,就是下半夜被吓醒了。” 周满很好奇,“你梦见什么了?” 周四郎皱紧了眉头,半晌不说话。 周满就推了他一下,“说呗,说不定说出来病就好了。” 周四郎就无奈的道:“就是噩梦,乱七八糟的,我先是梦见自己掉到了海里淹死了,转眼又梦见船上出现了刺客把我杀死了,还有你和白善也遇到了刺客……” 他皱紧眉头道:“反正就是乱七八糟的各种噩梦,然后就醒了。” 白善惊讶,一阵见血的问道:“四哥怎么会觉得我和满宝会遇到刺客?” 周满遇到刺客的事俩人并没有宣扬开来,家里除了白二郎和殷或,其他人都不知道呢,更不要说刚回来的周四郎了。 第3170章 喝酒吧 周四郎瞥了他一眼后道:“你都把人家的财路给抢了,人家会不想杀你?” 他坐在俩人之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你看杨大人多厉害的一个人,家世那么好,他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照样派刺客杀他。” 周四郎每每想起这个就头顶冒汗,他抖了抖,伸手搓了一下胳膊上起的鸡皮疙瘩,和俩人道:“而这断的财路到了你手里,你说他们恨不恨你?” 他用自己举例子,“我一直给草原卖茶叶呢,要是有一天,有个人拦住我,不给我卖了,还把我的买家都抢了去,我肯定恨死他们了。” 周满和白善:…… “当然了,我倒不至于就去杀他们,”周四郎见俩人目光怪异,立即解释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不是?可我那点儿茶叶才赚几个钱,那江南的盐场赚多少钱啊。” 他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我们大晋的官盐大半是从江南出的,你想想这世上谁不吃盐?一天光吃的盐就去了多少,那得多少钱啊……” 白善:“……倒也没那么厉害,其他地方也是产盐的,还有井盐呢,其他沿海地方也有些许盐场,江南盐场最多占了大晋四分之一左右的盐。” 但这却是最集中的,其他地方的盐多是自给自足,比如青州。 青州几个县都是从北海县拿盐,基本上没有多余的往外卖,偶尔有,也就能卖给最近的齐州一点点。 所以和不仅能够供应整个淮南道,还能向外供应大晋近四分之一州县的江南盐场相比,以前的北海县差远了。 周四郎想了想,没能算出来到底是多少钱,反正觉得也挺多的,“这是说每四户就有一户吃江南的盐?” 白善颔首,“差不多吧。” “那也很赚钱啊,”周四郎道:“现在这些钱都叫你赚去了,这是挡了多少人的财路啊?” 白善:“……不是我赚的,我没落多少好处。” “反正大家就认定是你了,”周四郎道:“我以前觉得当官挺好的,这天底下还有比当官更威风吗?除了比你们更大的官儿外,也没人能欺负你们了。” “欺负也没啥,大家同朝为官,多少有些情分,你们又都聪明,别人未必能斗得过你们,可我没想到他们斗不过人会直接动刀子啊,”周四郎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的道:“你可不知道,听人说,杨大人在江南隔几天就被人刺杀,连出门喝的茶里可能都有毒,你们说要是那些人发现杀不了杨大人,转过来杀你们咋办?” 以前他们在官场上明争暗斗,周四郎觉得没啥,他妹妹人缘好,俩人又都聪明,明争暗斗那些人也斗不过俩人,可现在…… 周四郎有些忧愁,看着俩人小心翼翼的问道:“要是……你们这会儿肯辞官不?” 白善没说话。 周满则是直接问他,“从京城到夏州的路上有土匪,你们路过很可能会被打劫,你这会儿愿意放弃那条商路吗?” “那必定不行啊,我们走了多少年才把这条商路开出来的,我们和大雨那边都走熟了。” 周满道:“我和白善也不愿意,哪有遇着一点儿挫折就放弃的?” 她道:“而且我和白善要是都不当官儿了,谁来庇护我们家的商队?信不信转头你们连药材生意都做不下去。” 白善颔首,“只有我和周满还在官场上,他们才不敢对你们动手,要斗也是和我们斗。可要是我们两个都退了,他们肯定会痛打落水狗的。” “我才不是狗呢,”周四郎嘀咕了一句,不过还是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不由的叹息一声,“算了,我就先不回京城了,明天我就去龙池把人都带回来,让人在后罩房那儿给我腾出几间房来,我带着伙计们住进去,人多了,来刺客咱也不怕。” 周满:“……倒也不必,四哥,你该干啥干啥去,这儿可是县衙后院,白天有衙役在,晚上还有家里的护卫和侍卫们在。” “对了,公主和殷或都住在这儿,他们身边带的侍卫和护卫可都是好手,刺客敢来吗?” 周四郎听得眼睛微亮,心底安心了一点儿。 白善继续道:“而且这是青州,距离江南远着呢,这儿是我的地盘,我还能在自己的地盘上被别人欺负?” 周四郎一拍大腿,“对啊,这是你的地盘。唉,杨大人就是时运不好,竟然调去了江南,那可是别人的地盘,难怪他总被人刺杀。” “夏州多好呀,我跟你们说,杨大人在夏州可有威望了……” “我知道,我知道,”周满连忙打断他,“四哥,你今晚还睡觉吗?我们明天还要上衙呢。” “我感觉一下,”周四郎歪着脑袋望天,好一会儿后对两个眼巴巴看着他的人道:“我现在毫无睡意啊。” 白善和周满脑袋一下就低下去了,怎么办,想打人呢。 三人枯坐了一下,白善试探性的提议道:“听说喝醉的人会睡得很好。” 周四郎一听,高兴起来,转着眼珠子道:“但我没酒啊。” “我有,”白善立即起身,“你等等,我去拿酒。” 不管是白善、白二郎还是殷或,三人都不太会喝酒,但逢年过节总会有人送酒,而且家里偶尔也会有客人,所以还是有酒的。 白善搬了一坛酒转身正要走,想了想,又转身回去抱了一坛。 周满看到沉默了好一会儿,“喝冷酒不好,我去生炉子热酒。” 炉子生起来,白善把酒开了倒进酒壶里热,周满又道:“饿着肚子吃酒也不好,我去厨房找些东西吧。” 她去厨房翻了翻,翻出几个馒头,想了想,在橱柜里仔细翻了翻,果然找到一些点心,于是装了给周四郎带上。 周四郎看着一盘馒头和一碟点心,半晌说不出话来,“哪怕是来一碟炒豆子也好呀。” “没有,你将就吃吧。” 周四郎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啃了一口馒头,喝下半口酒,眼睛一瞪,亮晶晶的,“这酒好啊!” 第3171章 活泼 殷或习惯性早起,他照着周满的叮嘱搓热了手脚才起床,洗漱完便出门散步。 走着,走着,习惯性的往白善他们的院子去,就见俩人正一脸懵的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脸上还有些红印子。 他好奇的进去,“你们干什么呢?” 俩人面无表情的抬起头看向他,目光呆滞,好一会儿才道:“哦,是你啊,起了?” 殷或:“……”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俩人,见他们身上披着衣裳,但里面还是里衣,他不由转开头去非礼勿视,“你们这是刚醒?怎么不穿衣洗漱?” 白善打了一个哈欠,将落在地上的披风给周满披上,眼泪都快下来了,“别提了,一言难尽,我们先回去洗漱了,吃早食的时候见。” 说罢拥着周满回去。 周满也疲倦的冲殷或挥挥手,和白善拖着身子回屋。 殷或目送他们回屋,低头看着桌子上散落的酒杯和酒壶,再看一眼地上放着的两个空坛子,挑了挑眉,“他们倒是有闲情逸致,大晚上的喝酒?” 跟在他身后的长寿就道:“少爷,白大人他们身上也没多少酒味儿啊。” 殷或就看向收拾东西的五月,五月便笑道:“是四舅爷喝酒,我们郎主和娘子作陪。” 他们想等周四郎喝醉了回去睡觉,谁知道周四郎那么能喝,总也不醉,最后他们两个撑不住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周四郎自酌到天明,然后摇摇晃晃的回去舒服睡大觉,靠在一起趴着睡了半晚上的俩人却手麻脚麻,神情麻木。 “好端端的为何深夜饮酒?” “四舅爷睡不着。” 院子里的下人又不是死猪,何况五月和九兰就带着白景行睡在耳房呢,白善和周满刚醒来出门她们也都醒了。 不过是打小的习惯,知道白善和周满做事不喜欢下人跟着,所以她们虽然醒了却没有出门查看。 还是后来闻到了酒味儿,九兰才起来听吩咐,所以九兰也熬了半晚上,这会儿刚回屋趴着。 但九兰可以休息,周满和白善却不行。 俩人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精神一些,但等到用早食的时候,俩人眼皮又耷拉下来了。 白二郎不停的抬头去看他们,“我听人说你们喝了一晚上的酒。” 周满有气无力的道:“你听谁传的谣言?” 五月将白景行抱上来,小东西一看见父母立即张开手就要抱。 白善伸手接过,将她放在膝盖上,下人立即将她的蛋羹送上来。 白善拿着勺子挖了蛋羹喂给她吃。 这是白景行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候,所以她特别乖巧的靠在父亲怀里,蛋羹一入口就用牙床嚼了嚼咽下去。 白善却不急着喂她下一口,而是用勺子点着她的嘴唇道:“吃慢一点儿,要细嚼慢咽知道吗?” 白景行踢了踢小短腿,拍了拍小手,催促着父亲赶紧喂她下一口。 白善挖了半勺喂她,对面的白若瑜双手握在一起看得认真,目光随着勺子一上一下,口水无意识的流下来…… 明达公主忙用帕子擦了擦他的小嘴巴,他这才醒过神来,便伸手指着那碗蛋羹。 明达笑道:“你已经吃过了。” 白若瑜不听,用力朝那边伸手,想要抓碗,差点儿整个人扑在桌子上,吓得白二郎忙伸手把人抱过去。 他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道:“闹啥,差点儿抱不住你。” 白若瑜踢着腿儿,指着蛋羹就啊啊的叫。 白二郎就摸了摸他的小肚子,和明达道:“我觉得他还能吃一点儿。” 明达:“……不好吧,每天早上都是一碗的,还得喝奶的。” “哎呀,再给他吃一点儿嘛,相比奶水,他肯定更喜欢吃辅食。” 明达就看向周满。 周满想了想后点头道:“他们又长大了一点儿,给他们多吃点儿也行,不过别吃多了,小心积食。” 白二郎就喜滋滋的道:“放心,不会多的,我就给他两勺,让他不要看着大姐儿馋嘴。” 说给两勺就给两勺,剩下的他全自己吃了,一旁的殷或看得半晌无言,“到底是他想吃,还是你想吃啊。” “当然是他想吃了,这蛋羹一粒盐都没放,一点儿滋味也没有,有什么好吃的?” 周满抬头看了他一眼后道:“还是有滋味的,不然你也不会吃得这么有滋有味。” 白二郎:…… 这下连明达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喂过两个孩子,郑氏就派人过来接孩子,“夫人说要带小娘子和小郎君出门逛逛,中午日头大就不出去了。” 孩子越大,睡眠的时间越少,越向往外面。 自从白善和周满养成每天傍晚带他们出门一逛的习惯后,只要不是在睡觉吃奶,他们就永远在想办法出去。 郑氏很宠孩子,舍不得他们啊啊的闹和撒娇,就时不时的抱出去晃一圈。 但这几日他们午睡醒来的时间越来越早,他们出门的时间总是赶在太阳最大的时候,郑氏就决定改一下出行时间。 白善和白二郎把他们交给下人抱下去,这才谈起正事来,“京城要来人了。” 一直在消极吃早食的周满闻言看向说话的殷或,“来人?来什么人?” 殷或看向白善,道:“盐政改革,朝廷已经成立了总盐运司,现在北海县已经代替江南成为最大的产盐区,所以盐运司的人要过来看看。” 殷或道:“我父亲给我的家书上写的,朝廷的公文应该也快到了。” 太子的信件比朝廷的公文早一步到北海县。 他明着告诉白善,盐运司要是接过盐场,那以后盐场经营就要全部交给盐运司了,把该处理的处理好,该安排的安排好…… 白善看完信后就丢给周满看,然后向后一趟倒在床上,“我哪有什么可处理的?盐场的钱现在全投在码头上,至于安排……” 白善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对了,立威那里得安排好。” “现在的钱够建码头了吗?” “还差一些,不过不要紧,盐运司只是说过来看情况,想要彻底接手,我估摸着得等江南的事尘埃落定,谁知道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要翻过今年,再来一季度的官盐收入,未来几年码头的建设钱都够了。” 白善算盘打得极好,却没料到,江南这会儿已经是大变天了。 第3172章 猪肉之美 周四郎前脚刚离开扬州,后脚唐鹤就带着人到了。 除了御史台、大理寺和刑部的人外,唐鹤还带来了五百禁军。 因为人太多,所以直接驻扎在了城外。 有这五百禁军在,以往隔一段时间就出现的刺客瞬间消失不见了。 唐鹤和杨和书道:“本来我们只带了五十禁卫军,陛下给了我们兵符,想着要是有事可以调集地方驻军,没想到我们一路上遇到了两次刺客。” “我们上书后,陛下直接让五百禁军快马加鞭的赶过来,我们就一起到了。” 别看数字不大,五百人,还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禁军,别说只是盐场,就是整个扬州驻军都反了他们也不惧,何况唐鹤手上还有兵符,杨和书更有直接调兵的权力。 唐鹤撸了袖子道:“来吧,说说这件事我们从哪儿开始?” 杨和书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他们将官盐藏在了何处。” 唐鹤挑眉,竖起大拇指道:“光凭这一点儿,他们就输得不冤。” 唐鹤和三部认真调查了一段时间,核查了一些情况后,在某个月高人静的夜晚,他们的人一起动手,直接将藏匿官盐的地方一锅端了,包括各个盐场的管事官吏…… 藏匿官盐,那就是贪墨官盐,以充作私盐,更不要说杨和书还查到了他们前几年造假官盐交易数量,贪墨盐税。 每一项都够杀头的。 江南风云变幻,但消息传得很慢,青州这边还什么都不知道。 临近入秋,前来采买盐的人越来越多,白善问清楚人的来历后,靠近青州的,他留下,或者介绍给寿光县; 靠近莱州的,他推荐给莱州; 离登州更近一点儿的,他推荐往登州去。 当然,他并不会让人白走一趟,那不是败坏北海县的清誉吗? 所以他都是先把莱州和登州的人请来,顺便让他们带上自己的盐,采买盐的人一到,他便介绍他们认识。 至于他们是怎么交易,又是怎么被拉到莱州和登州的,他就不管了。 白善这样友好,不仅包教包会,竟然还包售后,着实让莱州和登州的刺史县令们惊讶。 然后两州刺史就忍不住和手底下的县令道:“难怪人家年纪轻轻便前途无量,便是这份心胸便世上少有。” 县令们能怎么办呢? 只能连连点头表示,“是啊,是啊。” 周四郎跟在白善身后认识了不少人。 本来他早该回京城去的,走海路速度要快很多,他要是把握好时间,赶在年前再出海一次都是足够的。 但那天晚上喝过酒后,他虽然不失眠了,却也不打算回京了,而是打着保护周满白善的旗号,开始了县城龙池两地奔波。 他一开始是打算带着人守着县城的,结果跟着白善周满两天,发现他们出行不仅有护卫,还有衙役跟着,晚上悄悄起来几次,发现明里暗中还真有侍卫守夜,于是放下心来。 这一放心,他又不甘寂寞了,隔三差五的跑到龙池,一来是把手上的货卖出去一些,二来是打量着龙池那边的商铺买点儿东西,三就是为了从回来的客商手里再买一些他认为好卖的东西。 他上下跑得欢快,白善最近又热衷于领着来采买官盐的官吏四处溜达,作为经济支柱之一的龙池码头便是着重关照之一。 他特别喜欢推荐采买们带着盐乘坐官船回去,不仅快速还安全。 稀里糊涂跟着走了一路的徐州采买一脸懵的看着码头,他是向西走啊,走啥海路? 难道要坐船上了平州沧州,然后再从那里绕着回徐州? 周四郎就这么跟在白善身后认识了不少人。 虽然暂时看不出来有什么用,就好比他不理解白善为什么一直带着人去看他的官田庄子一样。 要知道,这些是采买官盐的官吏,又不是种地的。 周四郎就撞了撞妹夫,低声道:“你这样白费时间不说,还白费了许多钱,我听说你热衷请人吃饭?” 白善道:“官田庄子里养的猪和鸡多,我得提前找好销路,虽然现在本县能消耗,但越往后收成越多,到时候肯定消耗不了。” 他道:“像齐州,兖州几个州离我们青州都近,要是他们肯从我们县采买这些东西……” 就算后面盐场被盐运司接管了,他的官田庄子也能创收不少,可以做很多事了。 周四郎:“可惜猪和鸡都不好携带,不然我可以给你带出去,沿途一卖,肯定能赚不少。” 阉割过后的猪和鸡的确肉质更好,也更容易长肉出栏,节省了很多粮食。 白善伸手搭着他的肩膀笑道:“四哥,其实我觉得是可以的,鸡就不说了,但猪可以和牛一样赶着走呀……” 周四郎就把他的手拿下来,“别,你可别忽悠我,猪和牛那能一样吗?我带着牛只要在车上带一些草料或豆料就可以,再不济在路上吃些草也能让它们活着。” “但是猪,我要是喂得不好,你信不信到了地方它能把你好不容易养起来的肉全掉了。”周四郎道:“吃猪肉就靠着那肥肉了,要是那肉没了,我不都砸手里了吗?” 白善没养过猪,也就看个热闹,因此没考虑到这一点儿,直接傻眼,“那我这猪肉是卖不出去了?” “也不至于,”周四郎斟酌了一下后道:“你不是说齐州距离青州近吗?你先在青州里卖,然后慢慢卖到齐州去,你养的猪有那么多吗?两州应该可以消耗掉吧?” 白善就垮下肩膀道:“我觉得是可以的,但大家不舍的吃肉,就是不买我有什么办法?” 周四郎:…… 白善叹气。 周四郎迟疑道:“我记得猪肉比其他肉要便宜的,有钱人家或许看不上猪肉,但家境一般,甚至是贫寒的人家也不买吗?” 白善:“他们不知猪肉之美,而且也舍不得买肉,真到必须买肉的时候,他们宁可高价选择不会犯错的鸡肉和羊肉。” 周四郎就摸着下巴道:“那就让他们知道猪肉之美就是了。” 白善略一思索,冲他挑眉。 周四郎就笑嘻嘻的道:“让大嫂用猪肉做些肉菜放在摊位边,给人尝一尝,他们自然就知道猪肉的美味了。” 第3173章 油渣 周满和明达抱着孩子坐在厨房里,不断的吸着香气,口水急剧分泌,她们怀里的两个孩子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小钱氏手里的勺子看,口水从嘴角里流出来。 明达嫌弃的拿帕子擦掉白若瑜的口水,“你怎么这么馋?” 周满和她女儿一样眼也不眨的看着大嫂的勺子,头也不回的道:“像他爹呗。” 小钱氏闻言回头瞪了她一眼,催促她道:“大热的天你们窝在厨房里做什么?等我做好了就盛出去给你们吃。” 周满吸了吸飘过来的肉香味儿,摇头道:“厨房大着呢,我们坐在这儿一点儿也不热。” 明达点头,“要是热,让人端一盆冰盆来就是。” “哎哟,这锅里的油都不一定有一盆冰盆值钱。”为了看她炼油就花去一盆冰盆,这也太不划算了。 没错,小钱氏正在炼油,切成一块又一块的油渣此时慢慢浮起来,灶里只有烧红的木头煨着小火,大锅里的油冒着小泡,油渣越来越小,越来越小,到最后只有小半个指头那么小…… 小钱氏将油渣捞起来,把油挤了挤后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手快的往上面洒了一点儿盐,盐接触到滚烫的油渣瞬间消失不见。 小钱氏将盘子端过来放在桌子上。 两个孩子的目光追随着落在了桌子上,还是白景行最先反应过来,身上就要抓。 被周满眼疾手快的抓住,“别拿手抓,而且这个你吃不了,就我能吃。” 油渣超级香,虽然看上去有点儿焦黄,但真的是太香了,想到素来饮食清淡,不太注重口腹之欲的明达都忍不住一再的看过来,在周满说话后接口道:“我也能吃吧?” 周满连连点头,“能能能,你肯定能。”眼睛亮晶晶的。 小钱氏见她这样馋,便拿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塞进嘴里,白景行正张着嘴等呢,结果见大舅母竟然把肉给她身后的母亲而不是她,立时回头去看周满,盯着她看了许久,见她没有分享的意思,嘴巴一瘪就要哭。 周满唇齿生香,快乐得不行,见她要哭,连忙扭头和五月道:“快快快,快把蛋羹拿来。” 五月就端来两碗蛋羹,和宫女一起接过两个孩子。 四个大人带两个小孩儿就坐满了一桌,母子母女两对还是面对面。 于是周满和明达吃一块油炸,两个小孩儿就吃一口蛋羹,白若瑜是吃得津津有味,但白景行不是。 虽然她也没少吃一口,但她就是对桌子上的油渣很有执念,总是想要趁大人不注意伸手去抓,虽然总是抓一个空,但从她伸手的频率就可以看出她的执着。 小钱氏下定义,“她比大宝调皮。” 周满道:“这叫聪明,她就知道油渣比蛋羹香,比蛋羹好吃。” 明达就去看看安静的白若瑜,颔首道:“不错,大姐儿比大宝聪明。” 俩人虽然喜欢吃,但也不敢多吃,吃了几块后就克制的放下筷子,“大嫂,这个要摆在肉摊上?” 小钱氏应了一声,“还有很多油呢,都是今天一早杀了猪后送来的。” 她道:“我炼出来,明日给他们一些油渣放在摊位上给人品尝,希望能卖出去多一些吧。” 周满道:“粉蒸肉,肉丸子,还有粉蒸排骨,甚至炖猪蹄都很好吃。” 小钱氏:“……这是免费给人品尝的,就是让外头的人知道我们的猪肉肉质好,但也不能亏本赚吆喝呀。” 周满:“油也贵呀。” “那是油炸,油我都炼出来了,”小钱氏道:“你要是想吃,我回头在家里单独做就是。” 周满正要应好,明达提醒道:“满宝,我们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提醒,这么吃,会再胖吧?” 周满想了想后自信的道:“我早上起床和傍晚洗漱前再多打一套拳就是了。” 为了吃,她可以很拼的。 小钱氏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投喂满宝了,也连连点头。 油凉了一些,小钱氏让人把油瓮拿来盛油,然后她就着锅底和锅面的那点油做了一锅面,里面就放一些青菜和油渣,盛出来后,才觉得自己已经吃饱的明达竟然也饿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真的觉得自己比以前圆润了不少。 明达只要一想到此处便高兴,这说明她的身体比以前更好了。 小钱氏盛了面,让下人给郑氏、白善和殷或他们送去,她们三个则是在厨房里吃了。 其他人还罢,殷或却是第一次吃到油渣,所以他不认识,也就没有第一时间下筷。 他夹起一块油渣,抬头看向白善和白二郎,就见他们一人一碗面吃得香喷喷的,他不由好奇,“这是什么肉?” “这不是肉,这是油渣。”白善顿了顿,歪着脑袋思考,“话说你能吃油渣吗?” 白二郎立即抬头,一边吃面一边含糊的道:“应该不能吃,给我吧。” 他将自己的碗推过去,示意殷或把油渣拨过来。 殷或迟疑了一下,小心的放进嘴里嚼了嚼…… 白二郎:…… 白善就看着他笑,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殷或蹙着眉头点头,“挺香的,就是有点儿粗糙,但吃在嘴里有种焦脆的感觉,很好吃。” 最主要的是,他嚼过后有油出来,却又不觉油腻,他很喜欢。 白善就笑道:“喜欢就吃吧,满宝他们在厨房吃了呢,既然他们能让下人送来,显然是你能吃。” 白二郎就惋惜的收回碗,扭头和下人道:“还有没有,周大嫂炸的油渣最好吃了,洒上盐当零嘴吃也很不错,你去厨房里看看,要是还有就拿一碟来。” 白善道:“别吃太多,小心不消化。” 转头却吩咐下人,“问问看有没有小菜,面配大嫂做的小菜也好吃。” 下人应声而去。 等下人走了,三人才一边慢慢的吃,一边说话,“有些地方可以开始秋收了,保证秋收是我作为县令的职责,盐运司的人也快要到了,你们谁替我招待一下?” 白二郎沉默以对,殷或道:“让白二去吧,他是驸马,最合适不过。” 白善也是这么想的,于是看向白二郎。 第3174章 找上门来 白二郎只能点头答应,“行吧,那我晚上要吃粉蒸排骨!” 白善立即道:“我一会儿就去请大嫂做。” 他又看向殷或,“那码头那头就有劳你多帮我盯着了,还有江南那边的情况。” 殷或表示没问题。 白善喜滋滋的,问道:“你有想吃的东西吗?一并告诉我,我一会儿去求大嫂做。” 殷或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更喜欢吃猪肉炖粉条里的粉条。” 最近天热,白善也不想吃过于油腻的,一想也觉得自己喜欢,于是点头道:“行,晚上就吃这个。” 白二郎:“别忘了我的粉蒸排骨。” “放心吧,忘不了。” 城郊外的官田庄子今天杀了两头猪,被切成一块一块的,凡是要开镰秋收的官田庄子都分到了一块肉。 并不是很大,只有十斤左右,大家尝尝味儿罢了,剩下的则拿到县城里去卖。 只不过县城里的屠夫是固定的,大家更喜欢吃羊肉,猪肉上就差一些,本来就有卖猪肉的,他们这会儿再一增加肉量就更卖不出去了。 所以小钱氏拿了不少回来,府里有侍卫,有自家的护卫,人很多,消耗也大。 白善一点菜单,她去厨房一翻就把需要的排骨和肉都翻出来了。 其实小钱氏心里也有些担心的,“每个官田庄子里都养了这么多猪,全都卖到县城里,县城里吃得下吗?而且其他屠户怎么办?” 白善笑道:“大嫂放心,我自有办法解决,您就只管帮着他们让外人知道我们庄子里的猪肉很好吃就行了。” 小钱氏点头:“行吧。” 白善想了想后道:“大嫂,明天您给油渣给他们,后儿就做些粉蒸肉之类的给他们尝尝怎么样?” “要亏本吧?” “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就行,您只管做,这笔钱我来出,放心,说不定到最后我们还能赚回来呢。” 小钱氏虽不明白,但还是照着做了。 第二天庄子里的人杀了猪把猪肉拉到菜市场后,便有下人给送了一大盘重新热过的油渣,香喷喷的,吸引住了不少大早上来买菜买肉的人。 有的人围上去看了一眼便犹犹豫豫的走了,还有的人则会出口相问,知道是免费品尝的,他们便纷纷上去吃了一块。 猪肉摊里的肉都卖完了,不似昨天还剩了好些。 明达却叫住回来禀报的下人,好奇的问道:“我们的猪肉卖完了,那别的猪肉摊上的肉呢?” “他们的也都卖完了,连隔壁卖羊肉的都早早卖光了肉,今天也不知怎么了,好多人都舍得拿钱买肉。” 明达惊奇,和周满道:“我还以为我们会占去别的肉摊生意呢。” 周满道:“久而久之的确会。” 她道:“就算是平民百姓,偶尔买一顿肉的钱还是有的,他们闻到了这么香的味道儿,自己或者家人馋了,买肉是正常的。” “但这种行为可一可二却不会太长久,”周满道:“除非他们赚的钱比以往要多很多,他们才会舍得长时间花钱买肉。” 明达:“可各个官田庄子里都养了猪,这么多肉卖出去可不是短期的事儿。” “是啊,而且杀了猪,后面还要进小猪仔呢。”周满笑道:“不过我问过白善了,他醉翁之意不在菜市场的普通老百姓身上,至少现在不在。” “那这么多肉卖给谁?” “当然是卖给那些吃得起肉的人了,猪肉比羊肉鸡肉都要便宜,本来不太吃得起肉的,这一便宜,他们也都能吃得起了。” 过了没几日,明达就知道周满说的这些人是谁了。 小钱氏按照白善说的,每天都用猪肉做上一盆菜放在摊位上,给感兴趣的人免费品尝。 连在龙池里忙着开店铺的周四郎都听说了这件事,特特让人传了话回来,“……说是让小的们往龙池送公文和信件时帮他捎带上一些大娘子做的菜,他们回头热一热就能吃,不然在那边还得出去吃,太费钱。” 小钱氏一听他们出去吃,便连忙问道:“他们不是住在别院里吗,怎么不开火?” 衙役顿了一下后小声道:“开火了的,就是周四爷嫌弃大家的手艺不太好。” 小钱氏便应了下来。 然后先是龙池那边的饭馆酒楼找上门来,最后县城这边的饭馆酒楼也忍耐不住,听到动静便也找了过来。 周满和明达肩并肩的从医署里回来时就见门口处挤了不少人。 俩人被堵在外面,前面的人根本不知道主人回来,正闹哄哄的和里面说话呢。 周满努力的踮起脚尖往里看,实在看不到,只听到大家乱糟糟的说什么“求太太指点”“求大娘子指教”之类的话。 听着不像是坏事,周满便不急着挤进去,实在是一时半会儿也挤不进去,于是她拍了拍前面一人的肩膀,好奇的问,“这是干什么呢,你们请的是县衙里的哪位太太?” “还能有哪位?”被她拍肩膀的人头也不回的道:“在这县衙后院里能被称为太太的除了周大人的大嫂还有谁?” 他道:“就那么几个女眷,公主和周大人自不必说,白县令高堂也能尊称一声夫人的,剩下的不就是周大人的大嫂了吗?” 周满点点头,觉得他分析的很有道理,于是好奇的问道:“你们要请她做什么?” “不是我们,是他们,”那人也跟着周满一样踮起脚尖往前看,微微压低了一些声音,“来请周大太太指点做猪肉的厨艺的,我也听不太清楚,反正外面说的,她做的菜很好吃,用猪肉做出来的菜色一点儿不比羊肉差,口感也很好。” “这价廉物美,大家就都找上门来了,我是来凑热闹的。”他声音压得更低了,“要我说他们就是趁着白县令不在城里,周大人又在医署顾不上家中,所以才堵到门上来的,这县衙后院现在但凡有一个能主事的,他们也不敢这么堵的。” 周满挑挑眉,点了点头。 明达在一旁听见,蹙眉,“我让人把他们驱赶开。” 堵在周满侧前方的人顿时身子一僵,回过头来看,眼睛瞬间瞪大,这才发现和自己说了好一会儿话的是周满。 第3175章 很有信心 他笑脸僵住,抬起手来要行礼。 周满便挥手,笑眯眯的道:“不必多礼。” 又嘘了一声道:“别大声。” 然后把明达往外拉了一点儿,以免她被熏到。 她靠在巷子里另一面墙上,和明达道:“别担心,我大嫂可不是会吃亏的人。” 明达:“……可大嫂素来温和,我是怕她吃亏。” 周满自信的挥手道:“放心吧,我大嫂不会吃亏的!” 她说得肯定,明达便只能等着看。 人虽然多,又堵在门口吵吵囔囔的,但小钱氏面色没多少变化,还是在院子里带孩子玩的郑氏听到动静找过来看见吓了一跳,被抱在丫头宫女怀里哄着的白景行和白若瑜也被吸引了过来,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 小钱氏看见,生怕两个孩子被吓到,连忙冲她们挥手,让她们赶紧把孩子抱走。 回头看到他们还在乱嚷,七嘴八舌的说着话,她就忍不住大声道:“别吵了!” 众人被她的声音一震,场面瞬间一静。 小钱氏这才露出一点点笑容,但还是严肃居多,“我听到了,你们想和庄子买猪肉嘛,这个简单,你们去庄子里找管事,或者我一会儿请崔先生过来,你们和崔先生谈也行。” 大家安静了一会儿后道:“周大娘子,这猪肉有一股味儿,虽然比较淡,但用的料少了,这个味儿就去不掉,但用上那些大料,价格又高了。” “一样的价钱,大家肯定更喜欢吃羊肉的,”那人继续道:“不过我们都尝过周大娘子做的菜式,虽然有些菜也用了一些大料,但不多,而且有的一点儿不用,价格上就要便宜很多。” 对方冲小钱氏一笑,然后停下了话音,希望她能理解他的未尽之言。 小钱氏倒是理解了,毕竟她这几十年也不是白活的,可想学她的菜式,你们倒是继续往下说呀。 小钱氏沉默着看他们,大家大眼瞪小眼,半晌没说话。 最后还是小钱氏受不了一群大老爷们叽叽歪歪,磨磨蹭蹭的,干脆问道:“你们想学我的菜式?” 大家连连点头,忙解释道:“用猪肉的菜只有比羊肉的低才能卖出去,我们饭馆要是有周大娘子这手艺,做出来的猪肉肯定有不少人买,到时候说不定能包下一个官田庄子的养猪量呢。” “嗤。你那饭馆才多大?我那酒楼都不敢说直接包下一个官田庄子的出栏量,不过我也会尽可能买的,只要我们厨子也能做出那样的菜来,以后肯定需要不少猪肉。” 小钱氏总算知道白善为什么说赠菜做得好了,他们不仅能把庄子里的猪卖出去,还不挤占菜市场里屠夫的量,她说不定还能有一笔收入。 不过他走前也叮嘱过,这世上的商人都和四郎一个德行,嘴巴或许会抹上蜜,却一点儿便宜没少占,而且他们不是自家亲人,不仅会占便宜,还会骗人呢,所以让她不要听他们说什么,就想着她自己的本事能换来什么东西。 小钱氏沉思了一下后道:“我能教你们,不过我有条件的。” 大家连忙笑道:“您说,您说。” 小钱氏道:“大家或许不知道,我家里也开了一家饭馆。” 众人:……这就有点儿尴尬了,同行啊! 小钱氏道:“不过我家的饭馆不在这儿,而是在京城。” 大家松了一口气。 “虽然我家的饭馆不在这儿,但这毕竟是我们吃饭的本事,我们总不能自己把碗给摔了,所以你们让我教可以,你们拿什么跟我学?” 众人:……县令家的亲眷和他们要好处,这的确出乎他们的意料。白善自来北海县后可是从不收超过平常礼节的礼的。 县令家的千金满月的时候,送礼过重的都被白善退了回去,而其他家,这段时间凡是有谁家办酒的,他都随了与当初差不多的礼,可见他的脾气性格。 有人心中一动,正想着这是不是一个机会时,就听小钱氏高声道:“我也不和你们多要,因为大家都找上门来了,我教了这个,不教那个也不好,所以你们每家看着给个三五百文的束脩就行。” 她道:“一道菜,我给你们做三遍,详细的讲过三遍,能学到多少看各自的本事,如何?” 立即有人道:“三五百文算什么钱?周大娘子也太寒碜我们了,这样好的菜式,没有三五十两我们都不好意思拿出来。” 当即便有好几个点头应和,其他人顿时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了。 不应嘛,有白拿小钱氏好处的嫌疑,只怕要得罪白县令和周大人;应嘛,三五十两的确太多了,他们不想付这么多。 正犹豫着,小钱氏已经瞪了那人一眼,严肃的大声道:“你可别害我家满宝和妹夫!” 她道:“我自家知道自家的本事,你们既然吃过我的菜,也应该知道,那就是普通的家常菜,别说我一次性教你们这么多人,就是单教一个,那菜方子也不值三五十两啊。” 小钱氏一脸戒备的看着他们,“你们别想着忽悠我收了钱,回头就告我家满宝和白善收受贿赂。” 众人:“……不会的,不会的,周大娘子,我们岂敢呢?” 小钱氏:“岂敢?那就是心里想,只是胆子不敢而已?” 众人:“不是,不是,我们连想都不会想,这也太龌龊了。” “对对对,很龌龊,我看三五百文就很不错。” 提议的那几个人顿时歇火,惋惜的低下头去,还以为能趁此机会和白县令周大人有点儿不一样的关系呢。 小钱氏便和他们敲定细节,一来一回,毫不落下风,因为大家安静了不少,小钱氏声音又大,所以明达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明达惊讶的看向周满,这太出乎她意料了,在她的印象里,小钱氏就是一个温柔慈爱,做饭很好吃,很会照顾人的大嫂子。 可现在…… 周满喜滋滋的道:“没想到吧?我大嫂能干着呢。” 她道:“她可是我们老周家的长房长媳,很能干的,平时我嫂子可好,可温柔了,但立重他们要是做了错事,她能拿着棍子把人从村头撵到村尾,村子里要是有人来和我们家吵架,我娘基本上已经不出手,都是我大嫂带着我二嫂骂回去的。” 明达:“……骂,骂回去?” “是啊,骂回去,”周满自信的道:“不过这几年我大嫂越来越温柔了,我觉得我将来也会是这样,虽然现在大家都说我泼辣,但等我再长大一些,我一定能和我娘大嫂们一样变得温柔可亲的。” 明达扯了扯嘴角,“你对自己真有信心。” 第3176章 稻穗 周满和明达就靠在墙上听着里面的小钱氏解决掉了所有人。 前来的掌柜和东家们转身时看到站在他们身后的周满和明达吓了一跳,然后立即展开笑容,纷纷行礼,“拜见公主和周大人。” 明达微微颔首,掌柜们和周满恭维道:“最近县城风靡猪肉,听说做得最好吃的就是周大娘子,因此我们厚着脸皮来求教,周大娘子不愧是周大人的嫂子,已经答应教我们。” 周满浅浅一笑道:“我是我大嫂带大的,应该是我不愧是我大嫂的小姑子才是。” 众人愣了一下后纷纷点头应是,然后不要钱的好话都砸向小钱氏。 门里的小钱氏走出来,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周满,将她和明达一起往屋里拉,“既然回来了怎么不进门?两个孩子正闹着要出去玩儿呢。” 把人拉进来,将客人全都送走了。 门一关上周满便问,“大嫂,你都与他们说好了?” 小钱氏应了一声,笑道:“都是家产的菜色,不过有些菜是他们这里没有的,所以我教一下,不费多少工夫。” 找来的人不少,教一个五百文,而且是一次教好几个,一道菜重复做三遍而已,对于小钱氏来说很简单,这个钱也赚得容易。 “不过也有猪是阉割过的原因,阉猪的肉要少去一些味道,少用大料也能做得很好吃。” 周满颔首:“现在养阉猪的都是官田庄子里的人,民间愿意阉割猪的农户并不多,这一次之后应该会有许多人愿意了。” 潘兽医一直在北海县里继续阉猪大业,他的徒弟孙新已经发展出了阉鸡大业,但两项事业都还是主要面对官田庄子,村里养猪养鸡的人家大多不愿意尝试。 一来他们不相信阉割过的猪和鸡会长得更快,味道更好;二也是担心阉割后猪和鸡死亡。 不过没有什么事情在钱面前会成为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定是买卖猪和鸡的收入还不足以让人动心。 但这是不可能的。 年前和开春养的那一批猪大多都可以出栏,官田庄子都是建在村庄的旁边,他们和当地的村民互通有无。 有几个大的官田庄子因为住在那里的长工多,还和附近的村庄形成了大集市。 所以村民们看见有人到庄子里抓猪,那猪赶出来,明明才养了七八个月的猪,却比他们以前养了一年的还要肥,还要大。 猪被绑住,几个人一起扛着大木头称重,然后算钱…… 看见那串在一起的铜板被塞进庄子管事的手里,围观的村民全都心头火热。 有心思活泛的就忍不住开口问,“管事,你们庄子的猪是怎么养的,难道日日吃白米不成?怎么长得这么快?” “是啊,是啊,这也长得太快了。” 管事道:“和你们一样,打猪草,庄子里种有菜,偶尔再掺一些豆子粉。” “那怎么长得这么快?” “我这猪是阉过的,”管事道:“我们大人老早就说了,阉过的猪长得比较快,鸡也是,不信你们去看我们庄子里养的鸡,那阉鸡是不是比公鸡要长肉?” “奇了怪了,身有残缺,怎么反而容易长肉?难道人也是吗?” “那得看宫里的公公才知道吧?” “县城里公主身边就有内侍。” 管事见他们话题越跑越偏,连忙打断他们的话,把话题再扯回来,“你们不是想养猪吗?可以去县城郊外的官田庄子里问一问,我们的小猪仔都是从那里拿的,全都是已经阉割好的,价格要高一些,拿回来就能养。” 他道:“你们现在养,到明年春种时刚好可以杀了吃肉,多好。” “那不是正赶上冬春吗?那会儿可没什么吃的东西,不好吧?” “猪吃的是多,怕是得种不少菜才行。” “还有豆子,那东西养牲畜,牛马吃了毛发都顺溜光亮,更不要说猪了。” 大家说得热闹,似乎养猪是困难重重,但第二天却有不少人往县城去问小猪仔。 最近已经清闲下来的潘兽医一下又忙碌起来,连忙回县衙找白善,只是白善下乡去了,并不在县衙里。 和董县尉一起负责县衙事务的崔先生想了想后道:“先从底下的村里找适龄的小猪仔,或是继续派人从县外购进。” 他道:“庄子里养的母猪要到明年才能产仔,今年肯定还是不够供应的。” 董县尉站在一旁啧啧摇头,“今年过年猪肉肯定涨价,官田庄子能赚一大笔钱,我今天出去吃饭,店里的客人,十桌有八桌点着的肉菜是猪肉,这在以前是很少见的。” 崔先生道:“现在官田庄子就很赚钱了,我们每天都在往外面卖猪,而且各庄子都要秋收了,等秋粮下来,又是一笔钱。” 就算不卖粮食,他们也能供应盐场和码头,以及自己庄子的粮食,花销上会小很多。 崔先生在心里计算着,却不知道此时白善正站在一个庄子的田边,看着长工把割下来的稻穗放在他手心。 他掂了掂重量,眼睛大亮,“今年的新稻种都种成了。” 长工们以前也多是种地的,家里凡是种过水稻的都能感觉到这一株和以前的差异,不过大人一直不让他们外传,此时开镰,他们终于忍耐不住,割了一把稻子后围上来,激动的问道:“大人,这稻种我们的家乡能不能种?” 白善握紧了手中的稻穗,望着这一片金黄色的稻田,一字一顿的道:“一定可以!” 因为事关粮食,所以白善寸步不离的等着收割结束后的结果,这才连着一旬都没回家,他写信回县衙,让周满派人快马加鞭的联系远在罗江县的周立重。 第一块田里的新稻种全部收获,脱粒后称过一次,然后晾晒过后又称一次,白善将数据记下封在折子里,将手边精挑细选出来的一株稻穗和折子一起放进盒子里。 他招来大吉,和他道:“这个盒子你亲自送回京城。” 大吉惊讶,“郎主,这边的安全……” “交给禁卫军们就好,”白善道:“现在这个东西才是更重要的,盐比之都要稍逊一筹,何况江南那边已经差不多尘埃落定,这会儿也没人会来杀我了。” 白善把盒子交给他,道:“拿回去交给先生,由先生送入宫中。” 大吉只能接过盒子,低头应了一声,“是。” 第3177章 丰收 罗江县的秋收还在北海县之前,周立重前一年带回去的稻种其实不少,目的是想让县令推广开去,但县令不肯冒险,他便自家种了大半,又分了一点儿给村里人,剩下的基本上都被白老爷分了去。 最开始下镰的是钱家大舅舅,他一直觉得今年的水稻长得好,本来就一直盯着看。 等到黄了,他一天都没耽搁就收割,等把稻穗拿在手里掂了掂,他就觉得今年的收成极好。 收了一亩,稻穗都没舍得留在田里晾晒,直接就捆回家里脱粒,都没称,只看装了那么多麻袋他就瞪大了眼睛。 钱大舅舅来不及等所有的水稻都收完,撒腿就往七里村跑。 衙门里放农忙假,让官吏们回家收割粮食,周立重就戴着草帽在田里割稻谷呢,他家今天开镰。 钱大舅舅直接跑到地里把人拽出来,问他,“这新稻种我们能留种吗?还是明年还需要和你买新稻种?” 周立重精神一振道:“不用买,自家挑选好的留下,我试验过,它留种的稳定性很强。外公,你收割了?一亩地能收获多少?” 钱大舅舅:“现在是生稻谷,我今天脱粒称了一下,有六石多!” 他道:“晒干的话,怎么也有五石吧?比之前的亩产高了一倍不止。” 钱大舅舅紧紧地拽着他的手道:“立重,你们家有福气啊,你们家祖坟肯定冒青烟了,以前那新麦种就是你家种出来的,现在又种出了新稻种。” 他眼睛发光,实在激动,就忍不住狠狠的拍了一下大腿,“一定是你小叔公在保佑你们,你们家祖上除了他,也没谁是能干的,赶紧的,得去给你小叔公上香去,哎呀,明年水稻我要全种新稻种。” 他声音太大,路过的村民就笑问,“这不是满宝大舅吗?怎么这会儿来了?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我们跟着乐一乐。” 钱大舅舅问,“你们今年没有种立重带回来的稻种吗?” “你说大头啊,种了呀,种了两亩呢,别说,那稻子长的是比别的好,不知道是那块田水比较好,还是地肥,或是种子的原因。” 听到的村民立即道:“那肯定是种子好啊,你没发现啊,今年村里种大头新稻种的稻子就是比别的好,前两天村长还在地里说呢,这怕是和先前新麦种一样的。”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们都看好几块地了,那稻穗老长的,长得高的,全是种了新稻种的,你去看看大头家的田,嘿,全都长得比别人家的高处一截来,那稻穗沉甸甸的,早知道当初说是要换新稻种,我就不该只换两亩的,我该全换了的。” 钱大舅舅道:“我今天脱粒了,生稻谷,六石近半一亩。” 此话一出,村民们都镇住了,“真的假的?满宝她大舅,你可别是看错了吧?” “我能看错吗?我还称了两遍呢。” 那就太震惊了。 一人原地转圈圈,“我家的还差一点儿,没黄好,至少还得等七八天才能割呢。” “我家的应该可以割了,要不我去割了?” “算了吧,我看还青不少,再留两天,这两天太阳好,晒一晒,没几天就黄了。” “满宝家今年插秧插的早,现在应该可以收了吧?”有人看向周立重。 周立重愣愣的点头,指着不远处的田道:“可以了,今天开镰,正收着呢,我二叔三叔他们都在地里呢。” 大家一听,立即道:“反正今天也没啥事做,不如我们去帮帮忙?” “这个可以,这个可以,走,我们帮忙去。” 周立重伸手忙要拦,“怎么能麻烦叔叔们。” “哎呀,麻烦什么,村里互相帮助是应该的,走走走,赶紧回去拿镰刀,今天日头还早,割完了我们也称一称。” 大家冲回家里拿镰刀,到地里和周二郎周三郎打了一声招呼就下田开镰。 周三郎看得一愣一愣的,“才收完豆子,没两天他们地里的稻子也要熟了,怎么不休息跑来给我们割稻子?” 周二郎也站着看,好一会儿后弯下腰去割稻子,“他们这是想称我们的稻子,让他们忙吧,既然有空,那就把附近这几块黄了的全割了。” 周二郎理直气壮的占着大家的便宜,割完以后大家还帮着把稻谷都收回老周家院子。 但脱粒是不可能了,这稻谷没晾晒过,一点儿也不好脱。 钱大舅舅就是心太急,正好又是收了一亩的稻子,家里人又多,所以带着人愣是撸出来了。 钱大舅舅也不急着回去,一边帮他们稻谷摊开晾晒一边道:“你们也不用急着脱粒,这太生了不好脱,我今天让你们二舅舅三舅舅帮了一些,现在你三舅舅还抱着手喊疼呢。” 周立重连连点头,小声道:“外公,天要黑了,您今晚就在这儿住下吧。” 钱大舅舅想了想后点头,“也行吧,我还想问问你这新稻种是打哪儿来的,还有没有别的新种子呢。” 种子从哪里来的,再没人比周立重更了解的了,他道:“小姑在京城的职田分了一些出来做试验田,专门就是试新种子的。” 钱大舅舅惊讶,“所以这新稻种是……” “我们种出来的。” “好呀,好呀,”钱大舅舅拍着他的肩膀道:“像我们,种了一辈子的地也没谁种出来新稻种,倒是你,年纪轻轻就种出来了。” 钱大舅舅扭头和周二郎周三郎道:“这就是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不然都是种地,怎么人家种不出来,不管是麦种还是稻种都长你家地里了?” 他道:“赶紧的,趁着天还没黑全,带上饭菜给你们小叔烧香去。” 周二郎:“……大舅,这和那麦种不一样,我看过他们的试验田,复杂着呢,那稻子得一株一株的挑选,还得做记号,等到了开花的时候,有时候立重还得自己去给花授种,有的地块则是不能交叉种,还得隔开什么的,反正复杂着呢,他也种了好些年才种出这一颗种子。” 第3178章 拜祭 钱大舅舅坚持,“那能有我种地长吗?老天爷要不站在你们这头,能种出来吗?” 他道:“我仔细想了想,你们家地里的祖宗,你爷爷奶奶就不说了,再往上,你太爷爷太奶奶还算能干,但也没什么特别的功绩啊,我想着能让老天爷帮你们的也就你们小叔了。” “既然满宝是仙子转世,那说不定你们小叔也是天上的神仙下来历劫,赶紧收拾收拾去拜一下,赶紧的啊。” 行吧,虽然不太相信钱大舅舅的断言,但谁让他是大舅呢?而且去拜一下小叔也不亏,就是累点儿。 劳累了一天的周二郎和周三郎只能进厨房,“今晚的菜谁做的?” 冯氏转头道:“我做的,咋了?” 周二郎顿了顿后道:“没什么,我盛两碗饭,家里的酒还有吗?大舅说要去拜祭一下小叔,得带点儿酒去。” 冯氏就往外看了一眼,指着快要黑透的天空问道:“现在?” “对,现在,”周二郎催促她,“赶紧的吧,不然一会儿得更晚了。” 冯氏没法儿,只能找出一个篮子来,给他盛了两碗米饭,拿了酒,又把灶台上的菜给放进去…… 周二郎看见忙道:“不用带菜。” 他心虚的转了一下目光后道:“这菜带去也要带回来,一来一回,凉了不说还容易弄脏,带上酒和饭就行,小叔不会介意的。” 周三郎已经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拿了好些果,“这都是满宝他们小庄子上送来的果子,也拿一些去给小叔尝尝,我觉着这就够了。” 周二郎连连点头,“对对对,够了。” 俩人拎上篮子赶紧走,钱大舅舅看了全场,忍不住说周二郎,“你媳妇嫁过来都这么多年了,手艺还没好一点儿啊。” 周二郎憨笑道:“大舅,这做饭也是看天赋的,我们村里谁的手艺都比不上大嫂。” 钱大舅舅自傲起来,“那倒是,她从小就会煮东西,打会走路说话就会动手煮东西了,是比别人都强。” 倒也不至于这么厉害。 周二郎和周三郎对视一眼,小钱氏在成为他们大嫂前是他们的表姐,他们还是知道的,她六岁上灶台,但那也是六岁了不是,并不是一会说话走路就煮东西的。 三人到了地里,天已经彻底黑了,好在舅甥三个带着火把,点上就行。 钱大舅舅点了三炷香,拜了拜后插在坟前。 周银的墓已经大不一样,他在封为绵州牧以后,不仅朝廷有封赏,绵州和罗江县这边也有一些。 不是很多,主要是想给他修个功德碑和墓碑的,不过一开始没有大修,老周家就是修整了一下。 后来周满当了太医和编撰,村里干脆就出名要修墓,老周头哪敢收村里的钱,自己出钱,带着几个儿子把墓给砌起来,连着边上父母的墓也砌了,所以现在这里大不一样。 钱大舅舅插了香便薅了一把草垫着屁股坐下,一边给周银夫妇倒酒,一边道:“周银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大哥我,以后啊你多保佑满宝和你几个侄子侄孙,让他们多种出一些新种来……” 钱大舅舅现在满心都是新稻种,除了这件事,什么事都不过心了。 周二郎则是不太想这事,毕竟在种之前他就知道这稻种好了。 和别人家不一样,这稻种是他们家在京城种出来的,对自家人他们当然是信得过的,所以他从头到尾都觉得今年收成会好,何况这地还一直是他们看顾的,当然早有心理准备了。 他也给周银夫妇倒了一杯酒,却是说起满宝的近况来,“小叔,满宝都有女儿了,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带回来看一看您……” 钱大舅舅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问道:“满宝的闺女多大了?她现在做了母亲不影响当官吧?唉,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有时间回来看一看,你们舅母也挺想她的。” 周二郎:“大舅,怎么不见您想大哥大嫂他们啊?” “想他们做什么,都那么大的人了,自己都当祖父母了,”说是不想,但钱大舅舅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们大哥现在京城还是种地吗?或是有其他营生?” 他道:“总不能一大家子都靠满宝养着吧?就算是一家人互帮互助,有些东西也该分清,不然日子久了,情分就淡了。” 不等周二郎回答便又抱怨周金,“你爹也是,闺女都出嫁了,怎么还在京城不回来?带着几个儿子,也不知道羞,你娘也越来越糊涂了,以前还知道规劝,怎么现在也不管了?” 周二郎忙道:“满宝有职田,大哥在给她打理职田呢,那么多地,全部交给外人也不放心,而且也得付人工钱不是?还不如交给大哥管。” “至于老四就更不用说了,您是知道的,他一直在走商,就没个消停的时候,老五和老六也都有差事,都赚钱的。” 钱大舅舅:“那不是假话?” “当然不是了,”周二郎道:“我们干嘛说假话?” 钱大舅舅就叹了一口气,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家祖坟冒青烟,先出了一个你小叔,又出了一个满宝,也亏得有他们,不然我怕是进了棺材都得后悔当年同意你爹娘这门亲事。” 周二郎和周三郎尴尬的笑,那毕竟是自个爹,他们总不能跟着说坏话。 钱大舅舅拍拍屁股起身,“行吧,给你们小叔小婶再敬一杯酒我们就回去了。” “是。” 回去的路上,钱大舅舅问道:“大头就这样一直留在县里了?” 他皱眉道:“虽说在这里出息了,多少是个吏,家里有个什么事儿也能借得上力,但毕竟夫妻分别太久了不好。” 他道:“我听说孙媳妇还是官家出身了,现在自己也是官,和我们满宝一样。” “是,”周二郎道:“是我们满宝的学生,现在太医院里当官儿。不过您别担心,满宝和白善都给他安排好了,说是这新稻种只要种出来没问题,他就能立即调回京城去。” 第3179章 面见 (补更四) 钱大舅舅点点头,但睡了一觉起来后又拉着周立重念叨起来,“夫妻分开久了不好,虽说在这儿能当吏员有前途,但一家子不能总分开,听说你媳妇也是个官儿?” 蹲在院子里洗脸的周二郎一顿,抬头去看了钱大舅舅一眼,微微皱眉。 等用过早食,周二郎执意把钱大舅舅送到家里去,钱大舅舅一边进门一边念叨,“地里还那么多活儿,我看你就是想偷懒,我又不是不认路,你还非得给我送回到家里。” 周二郎憨笑,伸手将大表哥拉到一旁说悄悄话,“大舅最近的记性是不是不太好,我发现昨晚才跟他说过的话他今天早上就忘了。” 大表哥不在意的道:“人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这不是正常的吗?不是要紧的事,他现在转头就忘,要是要紧的事儿,他会反复提起来的,没事儿,多几句嘴的事儿。” 周二郎:“……不是,我听满宝说起过,说健忘也是病。” “你都说是健忘了,那不得是健健康康的才能忘事儿吗,都健康还有啥病?” 周二郎一时间竟然被说服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大表哥的胳膊道:“不对,满宝说了这是病,这就是病。” 钱大郎:“……那要怎么办?” 周二郎:“去看大夫。” 钱大郎瞪眼,“现在?” “不现在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正好今天大舅忘事儿了,这说不定就是犯病,这会儿把脉应该能把得出来。” “可这会儿农忙……行行行,去就去吧,不过你得跟我一块儿去跟我爹说,我是不介意抽出一天时间送我爹去看大夫的,但你觉得我爹会去吗?” 钱大舅舅用扫帚把俩人给打出去了,他被烦得不行,都说了自己没病,他要是有病,昨天还能下地帮着老周家收那么多稻谷吗? 钱大郎被扫帚打到了脸上,捂着脸和周二郎道:“都是你,我都多少年没被我爹揍了,刚才我孙子就在一旁看着呢。” 周二郎:“……反正这就是病,等农忙结束,你还是想个办法带大舅去城里找大夫看一看吧。” “行行行,我知道了。” 周二郎忧心起来,晚上干完活儿回去就和周立重说:“明天就把院子那些稻子脱粒,称一称重量给满宝写信去,顺便告诉满宝,你外公现在忘事忘得厉害,我记得她以前说起过,这是病,你问问她有没有好的药方,开一张回来给你外公喝。” 周立重惊讶,“外公病了?” 周二郎点头,“应该是,就是总忘事的病,反正你这么写满宝一看就懂了。” 周立重连连点头,第二天把稻谷都脱粒后记好数字就把信寄出去了。 他们的信是通过商队寄出去的,得先送去京城再到青州。 商队拿的信要比驿站还要快一点儿,不到十天就到了京城,京城这边庄先生也刚收到大吉送回来的盒子。 周家人把周立重的信拆了,因为上面写了那边新稻种的亩产,钱氏便派人把信送给庄先生拿主意。 看过以后誊抄一份,将手抄的信封了交给大吉,“让人送到青州,你先留在京城,等宫里有了消息再走。” 大吉应下,领了信后退出去。 庄先生看着眼前的折子和信,沉吟许久,还是收了盒子起身,“备车,去魏府。” 大吉亲自驾车送庄先生。 庄先生抚摸着手边的盒子,在下车时终究是叹息一声,然后扯起一个笑容走进了魏府。 魏知近来病情好了一点儿,已经开始上朝,只是身体到底不如以前,所以处理政务减少,面上依旧有病容。 “庄侍讲?”魏知笔顿了一下,立即放下,“快请。” 虽然魏知和白善周满关系不错,和庄先生也有一段旧情,只是因为庄洵是崇文馆侍讲,算是东宫的人,所以魏知私下里与他少有来往。 听说他找上门来,魏知很惊讶。 等拿到盒子里的折子,他更是惊讶,“这样重要的东西庄侍讲为何不递送给太子?” 庄先生笑道:“这是白善的折子,是白善和周家之功,不过是因为他们都不在京城,所以才由下官转递进宫,这是给陛下,给朝廷的东西。” 魏知听明白了,他是他,白善是白善,周家是周家。 魏知目露赞许,连忙去看盒子里的稻穗。 此时稻穗已经干了不少,但稻谷却很饱满,他小心翼翼的拎起来,垂下来的稻穗沉甸甸的。 魏知惊叹,“他们竟然种出来了。” 庄先生笑着点头,他虽然也惊讶,却并不怎么意外,这几年周家很用心的在做这件事,庄子里每年收水稻时情绪都很复杂,种好了高兴,种坏了的又不免失望。 费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有所收获是正常的,只是他也没想到收获会那么大。 魏知将白善的折子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眼睛发亮的道:“民为天下基,而粮食是民的本,若新稻种果然如此高产,那天下将大变了。” “亩产六石,而之前的亩产还不足三石……”魏知算着,心情激动。 庄先生道:“这只是其中一块地的收成,在之前,他们在职田里耕种此稻种时,亩产达到了七石,还是晒干的稻谷,这上面的称重还是生稻谷。” 魏知惊讶,“那岂不是减产了?为何区别这么大?” 庄先生这几年没少听他们谈培育稻种的事,他自己也钻研过农书,因此笑道:“环境不同,地肥不同,降雨不同,甚至阳光都不同,产量自然也就不会同。” 他道:“其实早在它们在各个地方种下以后,它们就已经开始不同了,之后也会分化成不同的种子,这就和十多年前的新麦种一样。” 庄先生道:“到现在,新麦种在各个地方都种有,但它们早已经不同于第一批新麦种,彼此间更是不相同。” “比如北方的麦种更耐旱,南方的麦种更喜水,现在再把已经在南方生长了十几年的新麦种种到北方,和一直在北方种植的麦种相比,肯定有很大的区别。” 魏知点头,“先生说的有理。” 他立即起身,“此事事关重大,我这就进宫去面见陛下,庄侍讲一起吧。” 第3180章 眼色(补更五) 难得休沐,皇帝正携美同游,他抓了一把鱼食丢进水里,水里顿时游过几条鱼,正机敏的追着鱼食吃。 皇帝摇了摇头,问道:“这湖里的鱼怎么这么少,朕记得以前洒下去一把就能游来十几条鱼的。” 古忠弯腰正要回话,边上的美人已经不依的抱着皇帝的胳膊扭了扭,“陛下,您是来看妾身,还是来赏鱼的?” 皇帝哈哈一笑道:“自然是来看美人的,罢了,鱼虽然少了一点儿,但还算机灵。” “那您怎么还在说鱼呀?” 皇帝笑容淡了些,浅笑道:“好,不说鱼了,嗯,朕看那边景致不错,让人把船划过去,我们过去看看。” 美人道:“都没有莲花了,上头全是长得高低不一的莲蓬,而且蚊虫还多,陛下,我们去那一头吧,从那儿可以顺着湖水而下入河,顺着河流往下就是大明宫了。” 皇帝道:“怎么,爱妃想去大明宫?” “妾身入宫多年还没去过呢,听说大明宫地势高,正在山脚下,夏秋很是凉爽干燥,不似太极宫,因为正在低洼处,每到夏秋都闷热潮湿得很,尤其是春天,可难受可难受了。”美人靠在皇帝的怀里道:“妾身也想去看看大明宫是怎么样的,正好还能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帝没说话,有内侍划着小船飞快的追来,上了大船后急忙过来找古忠禀报。 古忠快步上前,打断了美人的盈盈目光,“陛下,魏大人进宫求见,说是有要事要禀,此时已候在太极殿外。” 皇帝一听,立即起身,“魏知此时来见朕,必是有要事,来人,速速回去。” “是。” 到了岸边,皇帝丢下美人就往太极殿疾步而去。 美人虽然心中不满,但也不敢耽误皇帝处理国事,只能暗暗跺了跺脚,无奈的走了。 等走远了一些,急匆匆的皇帝就慢下脚步来,开始躲着太阳走,专门找廊下和屋檐走,他不满的和古忠哼哼道:“休沐日也不消停,魏知又有什么事啊?” 古忠笑道:“魏大人没说,小内侍回禀说魏大人手上带了一个盒子,估摸是来给陛下送礼的?” 皇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一边慢悠悠的晃荡往回走一边道:“古忠啊,你这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魏知给朕送礼?那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而是太阳压根就没升起来吧?” 古忠也跟着笑起来,后道:“陛下现在不就笑得高兴了吗?只要陛下高兴,奴才这笑话就值。” 他顿了顿后道:“说不定魏大人真是来送礼的呢?他可不是一人入宫,还带了庄侍讲呢。”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才问道:“哪个庄侍讲啊?” 古忠笑道:“崇文馆的庄侍讲。” “哦,白善和周满的老师,现在教太子的庄侍讲?” “陛下记性真好,正是这位庄先生。” 皇帝这才微微加快了点儿脚步,不再晃晃悠悠的想走不走,“走,去看看他们有何事禀报。” 等走到太极殿时,皇帝出了一身汗,偏闷得很,出了汗更不舒服。 皇帝接过古忠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脸和手才道:“宣魏知进来吧。” “是。”古忠退下去宣人,刚出门,一个小内侍便带着两个宫女拎着食盒快步上来道:“公公,这是美人遣人送来的汤,说是她一早就叫人煨着的,本是想和陛下在船上用膳,没想到陛下有国事,所以让奴才等送来。” 古忠只扫了一眼便挥手道:“交给我们,一会儿我们便给陛下送去。” 小内侍低头应了一声是,留下食盒后恭敬的离开。 古忠便和左右道:“把食盒拿下去,你们自分了去吧。” “是,谢公公赏赐。” 古忠点点头,带着徒弟满脸笑容的去请魏知,“魏大人,陛下有请。” 他和坐在一旁的庄先生点点头,一边把魏大人往书房引一边道:“陛下先前在御花园,一听说魏大人来了,立即就赶了过来,因为天热走快了一些,身上的衣裳都湿了,这会儿正换了衣裳等大人呢……” 古忠将魏知送进殿里,见魏知扫了一眼殿中的人,古忠便看向皇帝,见他微微颔首便转身带上屋里的内侍全都出去。 “去泡壶蒙顶石花,我一会儿给陛下和魏大人上茶。” “是。” 等人退去,古忠便带着几个人守在门外,一个内侍拿出一个钱袋子塞给古忠,小声道:“大人,这是刚才下船的时候美人塞给奴才的,说是要给大人的。” 古忠掂量了一下后惋惜的塞回给他,声音平淡的道:“还回去吧,以后这位美人的礼我们都不受。” 内侍们吓了一跳,连忙应下。 等他们都散去,古忠的徒弟才忍不住问,“师父,为什么不接她的赏?” “我们做不成人家的事,怎么好受人家的礼?” 徒弟一头雾水,“她不就是让师父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吗?” 古忠瞥了他一眼,抬手拍了一下他脑袋,“傻子,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摸不到边儿?” 他道:“陛下喜欢的,我们自然可以多说几句好话,反正好话也不花钱,她们得了好处,陛下也高兴了,可要是陛下不喜欢,我们再说好话,那就相当于在陛下喝茶的时候脱臭袜子,你说陛下高兴不高兴?” “可刚才陛下和美人游湖不还挺高兴的吗?” “一开始高兴,但后面不高兴了,”因为是自己的徒弟,古忠便说得详细些,也是顺便教他,“陛下喜欢的人,不管外表性格如何,但行事一定要大方,恪尽职守……” “可这是后宫……” “后宫嫔妃也有品级,也有自己应当遵守的规矩,”古忠道:“陛下喜欢守规矩的人,还喜欢有才华,有见地,心怀天下者。” 他哼了一声道:“这位美人逾越了,还没有才华,更没有品格,陛下以后应该不会再见她了。” 至少不会主动去见她,那就没必要替她说什么好话了。 徒弟虽然老实笨拙,但也不是真的一窍不通,好一会儿,他小声道:“就好比皇后娘娘?” 古忠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是完全的朽木嘛。 和其他喜欢单纯善良柔弱女子的皇帝不同,当今最喜欢的恰恰是能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也更喜欢有才又有德行的女子。 第3181章 惊喜 古忠退下后,皇帝就问魏知,“出了什么事,竟累得爱卿冒着毒日进宫?” 魏知行礼后将盒子奉上,“陛下,这是白善自北海县送回来的,是给陛下和大晋的贺礼。” 皇帝接过盒子,一边打开一边问,“什么贺礼?朕的寿辰也没到啊。” 魏知没说话,皇帝已经打开,看到里面的稻穗和折子,他略过折子,先是好奇的拎起那株稻穗看,无言道:“千里迢迢就给朕送一株稻穗?不知道信件来往花销很大吗?” 看着,看着他便发现了不对,他拎着稻穗仔细的看起来,还掂了掂,感觉到这沉重的重量,眼睛微眯。 皇帝很看重农事,每年龙抬头都会下地开犁,祭天,祈福,秋天自然也时常去皇庄里看庄稼的收割情况。 他自己也是屯过田的,他以往见过的稻穗,似乎没这么长,这么多谷粒和饱满的吧? 魏知见他发现了,便拱手弯腰道:“陛下,这是周家花费六年时间培育出来的新稻种,现在青州北海县和绵州罗江县的亩产都有六石。” 皇帝惊得一下从座椅上站起来,眼前眩了一下才稳下神,他抬头揉了揉额头,激动的问:“果真?” 魏知低着头,没有看见,低头高声道:“陛下,白善不会在此事上作假,他的折子上写得一清二楚。” 皇帝便连忙拿起折子来看。 魏知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他,见他眼睛越来越亮,脸上红光满面,便一边等他看折子一边介绍道:“周大人有一侄子,现为绵州罗江县吏,种在罗江县的良种便是他带回去的,而且这六年来也是由他及其父培育此种,信寄出来时他们只收割一块地,称了生稻谷,亩产是六石半,若是晒干,大约能有五石出头。” 皇帝已经一目十行的将白善的折子看完,这上面也详细记载了莆村试验田的试验过程。 他后面已经听不到魏知在说什么了,眼睛就紧盯着折子上一份试验数据。 魏知见皇帝半天不说话,看了一眼便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道:“陛下,陛下——” 皇帝掀起眼眸,暗暗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看折子,“叫什么,朕听得见,说吧。” “陛下,白善折子上的试验数据虽然好看,但那是试验,据庄侍讲所言,他们对试验田会更关注一些,不仅给最好的肥料,总是保证足够的水,除草捉虫耗费去的精力是一般稻田的五倍不止,所以臣觉得试验田可以育种,但它的产量不能用作标准,至少得往下降一些才行。” 皇帝道:“这上面的数据,晒干的稻谷能有七石还多出二十二斤,也就是说生稻谷可能达到了九石,就算一般的水田比不上试验田,也不该直接少去三石吧?三分之一呢。” 想想就心疼。 魏知就知道皇帝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是得陇望蜀呢。 他道:“陛下,这个新稻种的产量可是比现在的高出一倍啊,也就是说,若它能在天下适种,那来年天下稻子的收成是现在的两倍……” 想想就很激动好不好? 皇帝攥紧了手中的折子,眼睛发亮,“若是继续培育良种,让种子更加优良,使普通农田的收成也能如现在试验田的数据,那就是现在的三倍……” 魏知:“……倒也没错。”就是这个野心太大了,种子要是这么好培育,这么多年来稻谷的亩产不会还这样低。 皇帝激动不已,只要想想粮食增产后各种结果,他就激动得坐不住,恨不得去西内苑里跑三趟马。 他兴奋的起身,转了两圈后回头看向魏知,“看来周家人很有种地的天赋,朕隐约记得当年新麦种也是周家新种出来的。” 魏知低头应道:“是。” 当年杨和书还上书为周家请过功,不过当时情势复杂,朝廷只是赏了一些财物,并没有其他的封赏。 因为杨和书是主要推广人,功劳主要落在了他身上。 魏知想到进宫前庄先生的暗示,他顿了一下还是道:“听闻周家最擅长种地的,一是周家大郎,二是周家三郎,不过因他们不怎么识字,试验田主要是周大郎之子周立重在管理和试验,所有的试验数据皆出自他的手。” 皇帝便忙问道:“也就是说周立重识字读书了?” “也是,朕记得周满有两个侄子,前两年还考中了明经,是他们当中的?” “不是,”魏知无言了一下,他就说刚才皇帝没听到他的话,他只能又说了一次,“周立重现在只是罗江县一吏员。” 皇帝:“恩荫进去的?” 周满做到了这个位置,恩荫侄子一个小吏还是能做到的。 “不,他自己考进去的。” 皇帝赞赏的点头,“倒有志气。” 他顿了顿后道:“宣庄侍讲进来。” 魏知便出门去找古忠。 古忠很快将庄先生请了过来。 皇帝兴致勃勃的问道:“既然试验田是在莆村,那现在应该还在吧?” 庄先生含笑回道:“在。” “那莆村可有这一株新稻种?是全都收割完了,还是……” “已经开始收割,但并没有收割完。”庄先生道:“今年莆村庄子里的水田都种的这一株新稻种。” 皇帝立即起身,“走,我们出宫去看看。” 魏知一愣,“现在?” 皇帝心急,“不现在去,等明天他们全割完了怎么办?朕要亲眼去看一看。” 虽然皇帝不觉得白善会撒谎,但他还是想亲眼去看一看,主要是这稻种对他来说是突然出现,他有点儿不敢相信。 魏知一想也是,他也想亲自去看一看。 于是同意了,“陛下是要仪仗,还是……” “仪仗太麻烦,等他们准备好,朕都快马到莆村了,让殷礼准备,我们即刻出城。” 庄先生垂眸思索片刻,还是抬手行礼道:“陛下,就是要微服,也不能私自出宫,皇后和宗室一处……” 皇帝嫌弃的挥挥手,想要驳掉,魏知已经道:“庄侍讲说的对,宗室便罢了,皇后那里却不能不说。” 第3182章 超过 皇帝只能将古忠叫进来,和他道:“派人去一趟大明宫,悄悄与皇后说,朕要出宫微服,快的话晚上就能回来,不快明天一早也必定能回。” 他顿了顿后又道:“此事不小,也告诉太子一声,朕今晚要是没回来,让他守好大明宫。” 现在太极宫这边只有皇帝和太子住,皇后和几个皇子女早在夏天刚起时就搬去了大明宫,皇帝偶尔乘船过去找皇后玩儿,其实也是今年江南的事牵制,太过繁杂,朝臣们来往大明宫不方便,不然皇帝和太子也要去大明宫避暑的。 太极殿地处洼处,既潮湿又闷热,每年夏天皇帝呆在此处都心烦气躁,恨不得去行宫里居住算了。 古忠应声而去。 皇帝重新去换了一套方便出行的衣服,出来时,殷礼已经一身便服的带了侍卫们在等着了。 “陛下,车马都已备好。” “不用车,我们快马加鞭,看日落时是否能回宫。” 他是皇帝,时不时的溜出去玩一下还没什么,要是夜不归宿,那就让人害怕和担心了。 殷礼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对身后的下属点点头,一行人便纷纷上马。 庄先生:…… 一脸病容的魏知也上了马,大家一起看向庄先生。 从来都是坐马车、坐骡车、坐牛车,再不就是骑驴的庄先生默默地看着他们,算起来,他已有二十来年没骑过马了。 庄先生还算顺利的爬上马,皇帝都看得担心,于是对殷礼道:“让人把马车再赶回来吧,魏大人身体不好,和庄侍讲一起坐马车前往。” 魏知立即道:“臣并无不妥,可以骑马,不过庄侍讲年纪大了,倒的确应该坐马车。” 庄先生道:“臣也可以骑马,陛下和大人们不用管臣,只管先行一步,我慢慢骑。” 皇帝直接冲几个侍卫挥手,“请魏大人和庄侍讲去乘车。” 几个侍卫立即下马请人,庄先生没有反抗的下马,魏知却据理力争了好一会儿,最后被侍卫们架到了马车上。 皇帝满意了,打马就走,“你们保护魏大人和庄侍讲前行,我们先行一步。” 魏知撩开窗帘看着皇帝带着殷礼几人一溜烟就跑了,忍不住捶胸顿足,“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老实去莆村了。” 庄先生迟疑道:“粮食一事如此重大,陛下应该不会懈怠,大人放心。” 魏知才不放心呢。 皇帝和殷礼快马跑出皇城,进了内城后人就开始多了,且也不能快马,于是一行人压着速度往前跑。 跑着,跑着,皇帝压下了马速,和落后大半个马身的殷礼道:“朕记得上次出宫时吃的馄饨……” 殷礼:“……就在前面。” 皇帝立即道:“我们先去吃碗馄饨,朕,我中午还没用过午食呢,走。” 殷礼默默地带人跟上。 这家馄饨很好吃,因此摊位虽小,吃的人却很多,除了在摊子上吃的,还有外带的,摊子的位置不够多,有的人买了馄饨后就蹲在路边吃。 殷礼付了钱,因为馄饨是提前包好的,他又有三口锅同时煮,速度并不慢,很快就端了上来,一脸抱歉的道:“客官,小的摊子小,暂时没位置了,您看……” 一个侍卫掏出一块银子道:“让他们腾出一张桌子来。” “哎,”皇帝伸手拦住侍卫,笑道:“哪有你这么败家的,一碗馄饨才多少钱,你这块银子都能把人摊子买下来了。” 吓了一跳的摊主也连连点头应是,忙推辞道:“可不敢收这么多钱。” 皇帝端起他的馄饨,抽了一双筷子后笑道:“我们也在路边吃就好,赶紧吃,可别让魏知赶上来,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在路上吃馄饨耽误赶路……” 皇帝蹲在了路边,殷礼便也端了一碗面蹲在皇帝身边。 俩人吃得津津有味,出了一身的汗,殷礼拿出帕子擦了擦嘴巴,又掏出一张帕子递给皇帝,近距离看到皇帝的脸色,他微微皱眉,“老爷身体不适吗?” 皇帝吃得心满意足,将碗递给他后笑道:“天热,有些闷燥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殷礼点点头,拿着碗去找店家打了一碗温水过来,“老爷喝些温水吧,周大人说夏秋季节应该多饮温水。” 皇帝接过,一饮而尽,摇了摇头道:“看来殷卿也被她医嘱过呀,走吧,我们快去快回。” 一行人上马离开。 魏知早他们一步出了城,马车正在官道上驰骋,皇帝从后面赶上,目不斜视,只当看不见,一踢马肚子,带着人就快马超了过去。 魏知本来正闭目在摇晃的马车中养神的,结果因为这快速的马蹄嘚嘚声,他没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看见皇帝和殷礼带着一众侍卫快马加鞭的从他的马车边超了过去。 魏知:…… 护卫马车的侍卫们:…… 要不是他们平时训练严格,他们差点儿丢下马车跟着皇帝和殷礼跑了。 两队人马一言不发,默契的的“汇合”又分开,护卫马车的侍卫们也只当没看见。 皇帝他们快马,先一步到了莆村。 此时已经申时,过了日头最毒的未时,不少农人都出门到了地里劳作,或是收割稻谷,或是绑扛稻谷,还有不少人挎着篮子在田里拾荒。 皇帝压下了马速,让马小跑着往前,看着田里的金黄色,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容,“看样子,这的确是丰收啊。” 殷礼也笑开了,“恭喜陛下。” 皇帝心情舒畅,也不觉得闷燥了,往前跑了一段后正巧路边稻田里就有人在收割,他便停下马下去。 田里的佃户也好奇的看着他们,因为周家和白家常有人过来,周四郎的商队更是每年来回住两三趟,村民们对车马进村已经习以为常。 最尊贵者,他们还见过太子公主呢,驸马更是常见,这些人看着虽富贵,但再贵能有太子公主和驸马贵重吗? 所以佃农们虽然好奇的看着皇帝,却并不胆怯,而是不卑不亢的直起腰来,握着手中的镰刀高声问道:“贵人这是从哪儿来,要去往何处啊?” 把他们当做问路的了。 第3183章 打听 皇帝跳下田,也高声回他,“老丈,我是来找亲戚的,听说京城太医院周太医家的庄子在此处?” “哎呀,你们是来找东家的?”佃农立即热情的迎上来,笑容满面的问道:“你们是从哪儿过来的亲戚?怎么不去京城?” 皇帝顿了顿后道:“我们从雍州过来的,是要去京城的,但偶尔听家里说起,周家在这边有个庄子,所以想着过来探探亲。” “这就是啊,”佃农豪气的挥舞着镰刀画了一个大圈,笑容满面的道:“看到没,这一大片都是我们东家的职田。” 皇帝已经低头看脚边的水稻,他用掌心捧起一株稻穗,心脏砰砰直跳:“老丈,你们今年的水稻长得好呀。” 正要热情给他们引路的佃农一听,注意力立即被转移,狠狠的点头道:“可不是吗,这是我活了五十多年来见到的最好的收成了。” 殷礼眼尖,立即踩进稻田里,伸手扯了一株稻穗,“陛,老爷,您看!” “哎,你怎么随便扯我的稻子啊,”佃农看见,大急,“这好的稻穗是要留作种子的,你还给我。” 殷礼看了皇帝一眼便笑着递给佃农,笑道:“我们是第一次看见这样长和饱满的稻穗,一时新奇,老丈,你们这水稻是怎么种的?一眼看过去,稻穗都比我们那儿的长,还沉甸甸的,一看就是大丰收啊。” 东家并不拦着他们外传,甚至还和他们说了,凡是有问的,都可以回答,顺便推荐一下他们的新稻种,所以佃农一点儿磕巴都没答,就嘚吧嘚吧的把新稻种的事儿说了。 “……说起来这新稻种还有我婆娘的功劳呢。” “哦?这是怎么说?” 此时皇帝和殷礼已经坐在了田里,正好碍着稻子做,这株稻子还算高,勉强挡一下脸上的阳光,但还有半边却是晒得通红。 佃农本想一边割稻谷一边和他们聊的,但见他们都蹲坐着,殷礼还掏出了一把铜钱,他便也跟着蹲了下去,将铜钱塞进怀里后道:“我媳妇心细,被东家请了去给水稻除草除虫,这可不是就有她的功劳了吗?” 皇帝忍不住笑了一笑,问道:“听说周家在庄子里设了好些试验田,专门拿来培育粮种的。” 佃农就怀疑的看了皇帝和殷礼一眼,语调慢了许多,“贵人来了这么久,怎么不去找东家啊?” 殷礼微微一笑道:“周大郎这会儿应该在田里吧,我们就是去了庄子也未必能见着他,这不是正好看见了这大收成,忍不住问一下吗?” 佃农立即问,“你们家和东家是什么亲戚?” 皇帝面无异色的道:“姻亲。” 他道:“我有个女儿,嫁给了他们家的姑爷的堂兄。” 佃农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这亲戚关系,这个关系对他们来说并不难算,于是拍了一下大腿道:“哎呀,那不是妯娌两个?是亲戚,的确是亲戚。” 佃农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于是也不避讳啥了,直接起身,指着远处一个院子道:“您看到那处院子没,那就是我们东家的院子,现在周大爷肯定在田里忙活呢,不过也不远,那田就在屋后头不远。” 皇帝:“试验田也在那边?” “在呢,那一片现在都成试验田了。”他道:“一开始就两三亩田,后来要试的种子越来越多,就越种越多,嘿嘿,实不相瞒,在今年之前,我们还担心将来东家自己就把这一片职田都拿去做试验田,我们要没田种了,没想到他们试出来的新种子竟然这么好。” 皇帝抚摸着眼前的稻穗,深情的问道:“这一块田在今年的收成了算好的,还是算不好的?” “一般一般吧,要说最好的,那还得是周大爷他们自家种的那几块试验田,嘿,可惜了,那几块地都收得差不多了,好像还差一块没收,那才是沉甸甸呢,一穗撸下来得有三百粒谷子,一株水稻有十穗、十五穗呢,您说厉害不厉害?” 反正到最后他们也没数出来一株水稻到底有多少粒种子。 皇帝:“你们数过?” “数过呀,不过不是我们数的,是里正数的,嘿嘿,我们数不出来,周大爷也数不出来,每次都数到一百多就乱了,最后还是里正数出来的,比我厉害。” 皇帝就好奇起来,“你能数到多少?” “八十!”他忙到:“快到一百了,不过我小孙子厉害,他现在能数到一百开外了。” 提起小孙子,佃农就有些坐不住了,摸着镰刀问,“贵人,您还有什么话要问吗?要是没有我就要割稻谷了,我家人在另一块地里收稻谷,一会儿就该过来了……” 过来要是看见他没动镰,反而在这儿吹牛聊天…… 皇帝扭头看了一眼这黄橙橙,沉甸甸的稻穗,笑着起身,“好,我们去找亲戚,老丈先忙吧。” 殷礼扶着皇帝上了路,“陛下,太阳太大了,我们还是先去周家的庄子吧。” 皇帝微微点头,上马。 周大郎和周五郎正在地里割稻谷呢,听到马蹄声,他们便抽空抬头看了一眼。 然后就呆了一下,立即起身。 他们虽然不认识皇帝,但认识殷礼呀! 周大郎连忙从田里上去,“殷大人,您怎么来了?这么大的太阳,快快快,快到屋里坐一下,老五,别割了,快回去烧水。” 周五郎应下,一边抹着汗一边小跑着要上田埂。 皇帝忙道:“不忙,我们是来看水稻的。” 殷礼却道:“老爷,还是先进屋里凉快凉快,喝些水吧,您脸色有些不好。” 周大郎和周五郎好奇的看了皇帝一眼,闹不明白殷礼为啥叫他老爷。 皇帝对上他们迷茫的目光,便笑着应了一声,不过临走前还是指着才割下来的一堆稻谷道:“抱一把回去,我要数一数一穗上到底有多少粒种子。” 侍卫便下去抱了一把。 周大郎和周五郎也不介意,只是一头雾水的把他们往家里领。 这庄子里现在就住着他们兄弟两个,更多的时候其实是住着周大郎一人。 周大郎领着他们进大厅,让周五郎去烧水,他则拎着一个茶壶给他们倒水,道:“这是早上烧的水,这会儿已经凉了,你们要是不介意就先润润口,一会儿少了水给你们泡茶喝。” 第3184章 数稻谷 周大郎刚给他们倒好水,外面便又响起车马的声音。 不等周大郎去开门,庄先生他们已经推门进来,看到庄先生,周大郎大喜,提着的一颗心瞬间放下,丢下皇帝和殷礼就上前,“庄先生,您过来了。” 庄先生笑着颔首,和魏知上前和皇帝见礼,扭头见周大郎呆站着,便道:“这是陛下,还不快来拜见?” 周大郎一下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直接跪在了地上,抬起手便是一拜,“拜见陛下。” “快免礼,”皇帝让人把周大郎扶起来,笑道:“说起来我们两家还是亲戚呢,这又是在宫外,没那么多的规矩,来,大家都坐下,我们一起来看看这新稻种种出来的稻谷。” 周大郎就觉得皇帝很可亲,跟他们村里人差不多,开口先论亲戚。他悄悄看了一眼庄先生,见庄先生微微颔首,便道:“陛下,我们挑有留作种子的稻穗,您要不要看那个?” 皇帝眼睛微亮,“哦?快拿来看看。” 每年从田里挑选种子是正常的事,以前都是挑选的稻穗长,谷粒饱满的那一种,但自从周立重接手之后就不一样了,满宝不知道打哪儿找来一些农书和资料给周立重。 每年周立重挑选的稻穗都很奇怪,有长得特别好的,也有长得不好的,分好以后绑起来挂在廊下晾干,然后再慢慢脱粒。 周大郎不太会挑选他们的那种,所以他都是挑的最好的,这次自然也是。 此时稻穗就挂在隔壁院子的廊下,那是他和周五郎住的院子。 皇帝有些坐不住,就跟着他过去,一进院子,不用特意抬头就能看到挂在廊下的稻穗,金黄色的,那长长的稻穗垂下,谷粒在阳光的照射下几乎闪着金光。 皇帝脚步都放轻了。 周大郎却是脚步不停,反而加快上前,直接把最好的一捆勾下来给皇帝看,“您看,这就是留到明年的种子。” 皇帝解开,拿起一株稻穗来,问道:“这一株有多少颗谷子?” 周大郎不好意思的摸着脑袋道:“我们数不出来,以往这些都是孩子们数的,今年几个孩子还没过来,所以先挂着。” 皇帝回神,“你们每年都数?” “是啊,满宝说这叫试验数据,一株有几穗,一穗有几颗谷子,统共有多少颗,甚至连稻穗多长,稻株多长都要量好了记录,”周大郎道:“以前这些事都是我大儿子干的,不过现在我大儿子不在京城,我们又数不清楚,所以……” 周大郎生怕皇帝不高兴,连忙道:“不过前两日我们里正帮忙数了一下,一穗上有三百零八颗谷子,当时那株有十一穗。” 皇帝就拎着稻株和魏知几人道:“既然他们数不清楚,那我们来数。”很是兴致勃勃。 魏知瞥了一眼皇帝,倒是没反对。 周大郎见他们坐在廊下就数,连忙去搬来十几张小凳子,“来来来,坐着数,我,我去厨房看看水烧得咋样了。” “不忙,”皇帝一边分着手上的稻穗,一边笑道:“我们来说说话。” 皇帝很好奇的问,“你们是用什么稻种培育的这一株稻种?培育了多少年?” 周大郎道:“就是用的丁号种子,现在拿的这一株,今年是种的第四年了,去年是亩产七石,前年是亩产六石七,今年还没收完,但已经收割的两亩田我们算了一下,生稻谷总共是十九石,晒干以后亩产能比去年还高呢。” 庄先生便和皇帝道:“新稻种都是在莆村培育的,它肯定更适宜这里的气候,所以这里的产量才能比北海县和罗江县的要高。” 对于这个产量,皇帝虽然很激动,但他并没有被转移注意力,而是敏锐问道:“丁号种子是哪里来的?” 周大郎看了一眼庄先生,老实回答道:“满宝带回来的。” 皇帝挑眉。 至于周满从哪儿来的,周家人从不问,满宝带回来的东西可就太多了,总不能每拿出一样他们就问一次吧? 皇帝一看周大郎的神情便知再细问他也不知道了,于是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垂下眼眸,拎着手中的稻穗仔细的数颗粒,避开了皇帝的目光。 皇帝的手指头敲了敲膝盖,“既然有丁号种子,那肯定也有甲乙丙了,不知它们是什么样的?” 于是不多会儿,皇帝就站在了几块田之间,周大郎指着田头的牌子道:“甲乙两号种子已经不种了,那种子不好,头年还好,第二年就孬了,我们种了三年,一直想办法,但就是救不好,这是丙号,丙一三四二一号种子。” 皇帝盯着牌子上那丑丑的字看了一会儿,问道:“这是谁写的字?” 他那小皇孙都写不来这么丑的字啊。 周大郎很不好意思的道:“我写的,以前都是立重写的,他不在家里,我就写了。” 皇帝点了点头,赞道:“写得不错。” 他问道:“这数字是什么意思?” “是我儿子编的,我只管照着号拿种子,丙是最一开始拿回来的种子编号,后面的数字也都是编号,我们当年种的时候拿了哪一号的种子便在上面多添一个号。” 众人有听没有懂。 见大家都很迷茫,周大郎有些着急,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庄先生便笑着解释道:“陛下,这块田是二号试验田,您看旁边这块已经收割去了的,是一号,那是三号,每一号的试验田耕种条件都会不一样,期间还会做差异化培育,最后收获时留下的种子,便会在原来的号上再添一个数字,那个数字代表的是它们出自哪块试验田,培育它们的条件。” “周立重会将其归纳,选出最优种子继续培育,还能总结出最优耕作条件。” 这一下皇帝听懂了,指着牌子上的字道:“所以这是丙号种子耕作了五年,第二年选用的是一号试验田的种子,第三年是三号试验田的种子……” 周大郎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满宝说编了号才不会乱,每年的种子这么多,要是不编号,就是我们都认不出来。” 第3185章 问政 皇帝便仔细的看了看这株稻谷,皱了皱眉,“这株稻谷很比不上之前的丁号呀,这么矮,稻穗也不是很长,不过看着倒是饱满。” 周大郎点头,“但立重还是要我们种,还不许我们浇太多水,说是有些地方很是缺水,丁号缺水太严重就缺产,还不如丙号呢……” 皇帝心中震动,就指着另一块试验田里没收割的稻谷问,“那个呢,我看它长得也不是很好,它是为什么地区培育的?” 周大郎憨笑道:“那个是新种子,是前年满宝叫人送过来的,编成了癸号,今年是种的第二年,它是什么样的还得再看看,有的稻子啊,特别的招虫子,有的则不是很招,还有的口感软糯,有的则是硬实的,满宝说,这种地的学问大着呢,弄好了产量还得看其他的,抗旱的,防涝的,招虫子和不招虫子的,口感不同的,有的甚至连颜色都不同。” 见皇帝可亲,问的又都是种地的事,周大郎一不小心就把话说多了,“听满宝说,有一个地方种出来的谷子里头是红色的,满宝一直想让人带一些回来试着种种看,但一直没找到人带回来……” 皇帝道:“红米,朕记得岭南一带有,以前吃过一次,那口感……” 皇帝回味了一下后道:“朕觉得那个米可以不用种。” 魏知瞥了一眼皇帝,问周大郎,“不知府上可有新稻种碾出来的米?我们也尝尝它的味道。” “有啊,有啊,去年我们种了不少,现在家里吃的就是。”周大郎立即道:“我这就回去做饭,您等着。” 周大郎转身便往回跑。 皇帝:…… 众人:…… 庄先生阻止不及,只能看他火急火燎的跑了,没办法,他只能充作东道主继续为皇帝介绍。 好在他也了解一些试验田的情况,倒不至于两眼抓瞎,但要他多详细却是不可能了,于是他道:“陛下,要谁对试验田了解最深的,莫过于一直负责的周立重,其他人,就是周满也知之不多。” 那孩子就是给种子,偶尔指点一下方向而已,具体去做的一直是周立重。 皇帝微微颔首,从试验田走到了佃农们耕种的田地里。 水田里的稻子已经收割了一半还多,但是一眼望去,依旧是金黄的一片,走得越近,那沉甸甸垂下来的稻穗给人的震撼感就越强。 皇帝背着手站在田埂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胸中顿生豪情,“若是天下的水田都能有此丰收……” 魏知只是略一想想都觉得热血沸腾,握紧了拳头道:“那天下或从此无饥馑。” 这是多少辈人奋斗的目标啊。 皇帝道:“下诏,召周立重进京。” 他顿了顿后道:“周满,让她也回京来,朕很感兴趣,她是怎么想起来培育粮种,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稻种的?” 庄先生垂下眼眸,手在袖中握紧,魏知已经躬身应下,“是,臣回去就拟旨。” 皇帝微微点头,这才转身往回走,回去的时候皇帝才有闲心看别的地,看着,看着,皇帝停下了脚步,“周满这职田……” 皇帝左看看,又看看,眼睛微微眯起来,“水系发达啊,这沟壑似乎连通了不少田地,那边也是旱地,但怎么都种着树?” 庄先生忙道:“陛下,这沟壑都是这几年陆续挖修的,周家出一些钱粮,村里的佃农出力修的。” 看了一眼皇帝指的方向,头更低了一些,“那边那块是旱地,土地贫瘠,就是种豆子也难有收获,所以周满让人在那里挖了池塘养些鱼和莲藕,上面种着的是果树。” 皇帝:“……朕隐约记得,官员职田不得大改,挖池塘,许吗?” 他看向魏知。 魏知沉默了一下后秉公回答道:“不许!” 庄先生:…… 皇帝微微点头,背着手就走回别院去。 一进门,被留下数稻谷的侍卫立即上前禀报,“陛下,臣那一株数出来了,一共是三千六百十二颗。” 边上另一个侍卫满头大汗,一直不停念叨,他刚汇报完,他立即上前道:“陛下,我的也数完了了,三千四百八十二颗。” 好险,差点儿就忘了,早知道带点儿纸笔出门了,数完了就记下…… 殷礼瞥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其他侍卫也纷纷上前汇报他们数出来的数字,都在三千到五千颗不等。 皇帝就捏着一颗谷子道:“一粒种子能收获如此,的确是出乎朕的预料,这是朕之幸,亦是万民之幸啊。” 魏知深以为然的点头。 皇帝却是突然看向庄先生,问道:“庄侍讲,而今盐政已经开始,江南一事也已平定,如今又有了高产粮食,你说,大晋接下来该做的是什么?” 庄侍讲没想到皇帝会突然提问他,他顿了好一会儿后才慢悠悠的道:“陛下,春种秋收是时节,亦是轮回,每年秋收结束,一家之主就要开始想着明年耕作之事,耕作之后,顺应气候,该浇水浇水,该除草除草,每年皆是如此,年复一年,似乎从未有过改变。” “但是,每年的收成不一样,家里发生的事即便大体相同,也总有差异之处,或是有了婚嫁喜事,或是有了灾病坏事,不过是顺应着往前,出事了便寻找解决之道,平稳时便想着积累,不仅可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灾祸,也可使一家的生活变得更好。” 庄先生说得很缓慢,皇帝却听得很认真,“治国如治家,臣认为国也应当如此。” 所以不必要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因为时事会告诉他们应该做什么。“ 皇帝静静地看着庄先生,半晌后微微点头,“太子能得庄先生教导,是太子之幸,亦是朕之幸,大晋之幸。” 这个评语就很厉害了,便是淡定如庄先生都没忍住起身跪下,“臣不敢当。” 皇帝连忙上前两步将人扶起来,抓着他的手道:“说起来朕和先生相识很早,却很少有深谈的机会,这是朕的疏忽,朕的过错啊。” 皇帝想起当年在路上和庙里与周满他们相遇的事,心中叹息,是他疏忽了,能教导出周满和白善这样弟子的老师,又怎会是无能之辈呢? 第3186章 想加封 皇帝一下抓紧了庄先生的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道:“庄先生,以后太子要托付与你了,那孩子脾气急,又大,朕最怕的就是将来他听不进去人的劝诫。” 庄先生有些感动,也握紧了皇帝的手,“陛下,劝诫太子本就是臣的本分。” “先生,啊,那个陛下,”周五郎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见皇帝和庄先生手握着手,院子里的二十来号人全都扭头看向他,他一时有些紧张,磕巴道:“那个,饭煮好了,我就想问问你们吃啥菜,我去摘。” 庄先生瞬间回神,立即想起周满还有个罪名,他忙道:“去抓两只鸡,再捡几个鸡蛋,抓几条鱼,村里也没什么肉,便先这么准备着吧,你们俩人做不来,可到村里找人帮忙。” 庄先生吩咐完,扭头和皇帝笑道:“陛下,村子偏僻,基本上都是自给自足,水果也不少,您要不要去看看?就在那池塘边上,种了好些瓜果,现在正是收获的时候。” 皇帝:……庄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公正奉公这一点儿上比不上魏知。 不过皇帝还是点头了,带着人去逛了一下周满他们的果园子。 说是果园,其实并没有分界线,就是围着池塘种了好几圈果树而已,最外面还种有麻。 皇帝看了一眼,问道:“你们不种桑吗?” 周五郎摇头道:“养蚕太费功夫,村子里人手不足,所以不种。” 皇帝停下脚步,算了一下这片职田的大小,平均到每户的田亩数,他微微眯眼,“比朝廷分的永业田还要少,就这样都凑不出人力来吗?” 庄先生道:“陛下,他们田亩少,但精耕细作,每一亩地耗费的时间都很多,收成也要高些,” 皇帝微微颔首,没有再问。 这里种有桃树、梨树、苹果树,还有石榴,这会儿正是吃石榴的时候,他们一进去就正好看到三棵石榴树,上面结了不少的果子。 树不是很高,皇帝抬手就能摘到一些,他伸手摘了一个,低头踢了踢脚下的土,挑眉道:“这土……” 庄先生就等着他问呢,立即道:“这一片是旱地,地薄,之前一直是种豆子的,头年还能租出去,第二年村里的佃户都知道周满脾气好,所以都不愿意再租种这一块地。” 他笑道:“每个大人名下的职田总会有几亩下等的田,这也是为了公平,这几亩地不耕浪费,要耕却又没人种,周满便让周家人在这儿挖了一个大池糖,可以供村里人浣洗衣物,也能够养一些鱼和莲藕。” “挖出来的泥堆在四周,土厚了些,周满便让人种了果树,为了让果树,又让人在这里面养了鸡,鸡粪可以养土,如此五六年,这才有了现下的样子。” 皇帝便笑了一声道:“朕早听太子和魏大人提起过,周满这职田经营得有声有色,比户部经营的可好多了。” 庄先生微微放下心来,虽然占用职田挖了一个池塘不算大错,但此时正值论功之时,庄先生还是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到她。 皇帝抛着一个石榴去看周五郎捞鱼,看着,看着,他抬头看向天色。 魏知瞥了一眼后道:“已经晚了,今晚想要赶回京城是不可能了。” 殷礼也道:“陛下,夜里赶路太危险,我们今晚留下吧。” 皇帝:“……不是你们说的不能在外过夜吗?” 魏知和殷礼:……那也得安全为上啊,要不是你又是要亲自数稻谷,又到田里转悠了这么久,他们现在肯定已经在半路上了。 皇帝也不需要他们作答,摇了摇头后道:“走吧,我们回去再看看稻田,那别院四周的试验田朕还没看完呢。” 回到别院,庄先生便去安排皇帝晚上的住处。 周大郎听说皇帝晚上要住在这儿,一下就惊住了,“皇帝老爷子要住在我家?” 庄先生安抚他,“别怕,皇帝的女儿也没少来别院里住,现在做父亲的来女儿住过的院子里住一晚也没什么。” 周大郎听庄先生这么一解说,紧张的情绪瞬间解了。 而此时,皇帝正带着魏知和殷礼在田埂上晃悠,侍卫们远远的跟着。 “此稻种既然能在绵州和青州同时播种,那剑南道、和河东道一带都不会有太大问题,”皇帝道:“又是我们这里培育的,应该也能适应中原一带的气候。” 他长出一口气道:“魏卿啊,说心里话,朕心里是真高兴啊,有了这一株稻种,中原和朝廷现在的危机能解一大半。” 魏知也赞同的点点头。 “但中原的人还是太多了,地少粮少,长此以往不是办法,”皇帝叹气道:“朕本想问计庄洵,看他想不想动土地,可听他的意思,他竟是想要顺其自然。” 魏知道:“陛下不是夸他了吗?”都那么夸他了,显然是赞同他的观点的。 皇帝微微颔首道:“朕自是希望太子能如朕一般,最好将中原上人和地的矛盾解决掉,可朕也知道,太子不是朕,他要是做了朕现在想做的事,大晋只怕危矣。” “他是对的,”皇帝道:“对于太子来说,顺其自然,润物无声的进行细微改变才是上策。” 魏知也点头,“此次因为盐政,江南动荡,其实不仅江南损失惨重,朝廷也损失良多。” 虽然没打仗死人,但损失的东西也不少,那些因为没有完成交易而消失的价值,那些被他们贪墨掉的赋税,这些都是损失。 “若不是陛下威望甚重,只怕江南真的会生变。”但凡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不是当今,没有当今的威望和权势,江南都不能这么平息下来。 皇帝扭头看了一眼魏知,见他脸色疲惫,脸上的病容到现在都未曾消失,忍不住叹息一声。 萧院正早和他打过招呼,魏知的身体撑不了多久了。 所以他得给太子留下些人。 皇帝一直不曾考虑庄洵,一是因为他没有外放的经历,教书育人还行,其他的,恐怕不行; 二是因为他年纪太大了。 虽然他精神头看着不错,但年纪这么大,谁知道啥时候就病了,就没了呢? 但现在,皇帝在考虑了。 庄洵对于他的问政,回答得极对他的心思,最主要的是,听他说让太子守成,顺应时势,他一点儿也不反感,和在朝中听别人说让太子收敛锐意舒服太多了。 皇帝摸着胡子思考半天,最后道:“朕想加封庄洵为太子少傅。” 第3187章 不值钱变值钱 魏知和殷礼:……这跳的也太高了,直接从六品到二品? 要说太子少傅这个职位,朝中不少人都有,这是个虚衔,从二品,就是教导太子读书的,和庄洵做侍讲同一个职能,就是名分有点儿不一样。 朝中不少人都有这个虚衔,比如魏知和殷礼都有,除了他们俩,还有李尚书等人。 早年,这个虚衔还是很值钱的,毕竟是从二品,哪怕没有实权,也没太高的物质奖励,但也很好听和尊贵呀。 但后来太子荒唐,皇帝就热衷于给太子请各种老师。 朝中他认为好的大臣,全都请去教太子,民间有名的大儒,世家里有德行的才子,凡是觉得好的,他都给太子请去当老师。 既然是当老师,自然要给职位,因为后来太子越来越荒唐,和朝臣及皇帝的矛盾越来越大,很多人都看不上太子。 为了能请到这些人,皇帝只要能请到一个就送太子少傅的虚衔,以至于朝中太子少傅泛滥,然后变得很不值钱。 其实到后来也不怎么值钱了,像魏知,现在都还偶尔去崇文馆给太子上一节为君之课呢,但他都没俸禄拿,更不要说那些早就不给太子当老师的人了。 虚衔彻底成为虚衔。 但再虚,它也是一个名分,和侍讲是不一样的。 尤其现在太子改邪归正,储君之位已经坐稳,只要中途不发生意外,他必定是下一任皇帝。 那太子少傅就是仅次于太子太傅的下一代天子之师了。 所以现在太子少傅又有点儿值钱了,而且它是从二品啊。 魏知略一思索就提醒道:“陛下,庄洵只有六品,您要是加封虚衔,他的实职……” “所以朕决定擢升他为崇文馆学士。” 很好,实职也长了,不过这个有数,从四品嘛,跳的不是很离谱。 魏知拢起手,不再反对。 他不反对,皇帝却又忧愁起来,“可是朕现在把该封的都封了,等到太子登位,他还怎么加封?” 魏知:“那您留着给太子加封?” 皇帝摇头,“不行,万一太子嫌弃他说教,不愿意加封呢?而且由朕来加封,指使他教导太子,他也更名正言顺。” 魏知叫他如此纠结,就问道:“陛下打算这次怎么赏周满和周家?” 他道:“一次稻种,还有一次麦种,两颗种子都意义重大。封赏不能低,尤其是周满,她如今已是从四品编撰,爵位县主,再往上……陛下也要将此功留待太子将来封赏吗?” 皇帝就不客气的哼了一声道:“新麦种和新稻种都是在朕任期出来的东西,为何要留给太子封赏?” 他自觉自己身体还不错,还能再活很多年,怎么好让功臣等这么久? 而且皇帝也不乐意将此丰功伟绩让给太子,于是皇帝道:“朕心中有数了,将周满和周立重宣召入京吧。” 魏知应下,表示回去就草拟旨意。 周大郎请了村里的人一起帮忙做了一顿饭,忙跑去田边招呼皇帝回去吃饭,此时天已经快黑了,他很不好意思,“我们兄弟很少下厨,可惜我六弟不在,不然一定能更早的让陛下吃上饭。” 皇帝笑着在桌旁坐下,让周大郎和周五郎也坐下,道:“不碍事,朕在宫里吃饭时间也晚。”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菜,笑道:“还挺丰盛的。” 周大郎憨笑道:“现在日子好过了,村子里养的牲畜多,所以即便不赶集市,想吃肉也不难。” 皇帝:“哦,你们这里都养有什么牲畜?” “牛就不说了,那是不能吃的,村子里的话,鸡鸭都有人养,还有羊,不过不多,就那么一些,今年好几家新添了养猪,可惜我家人都有别的活计,养猪也臭,不然我也想养一些的。” 皇帝吃了一筷子鸡肉,满意的点头,“百姓安居乐业,日子过得畅快,朕便高兴了。来来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就算只为新稻种,也值得我们同饮一杯。” 杯是不可能的,周满他们不爱喝酒,所以别院里没有藏有酒,周大郎最后是到里正家里扛了一缸米酒回来,是他家准备秋收过后娶亲用的。 米酒嘛,自然是用碗喝的才爽,所以他们面前上的都是碗,皇帝一举碗,大家便也跟着举碗,痛快的喝了。 周五郎见皇帝的酒碗空了,立即给续了一碗…… 最后周大郎和周五郎是被侍卫扶回房间的,皇帝虽然脸有些红,却精神奕奕,一点儿罪的样子也没有,还拽着魏知道:“难得如此畅快,魏卿,今晚我们秉烛夜谈,顺便一同饮酒如何?” 魏知也喝了不少,主要是真的高兴,不过他还知道分寸,因此摇头,“陛下,醉酒不好,明日一早我们还得赶回京城呢,今晚还是早些歇息吧。” 说罢把自己的袖子抢出来,转身晕陶陶的走了。 皇帝就看向殷礼。 殷礼起身道:“陛下,臣送陛下回房吧。” 皇帝点头,“也好,正好我们君臣也谈一谈。” 于是皇帝拽着殷礼走了,回了屋,愣是又喝了两碗酒,说了近一个时辰的话才放殷礼走。 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庄先生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扶着门框也回自己屋去了,明天还得快马回京城呢,马车一快起来可颠簸了,唉,早知道前些年三个孩子学骑术的时候他就应该把骑术重新捡起来,这会儿也就不用坐马车了。 庄先生在心里后悔了一下,决定回去就练一练骑术。 一夜安眠,第二天天还没亮庄先生就被人摇醒了,周五郎很焦急的道:“先生,刚才侍卫找我请大夫,好像是皇帝生病了。” 还迷糊的庄先生一下清醒过来,立即掀开被子起床,急匆匆的往皇帝住的院子去。 殷礼已经起身,正坐在院子里,看见庄先生一脸焦急的过来,他便微微一笑道:“庄侍讲不用着急,魏大人只是旧疾复发,已经服了药,此时刚睡下,只等大夫到了给看看。” 庄先生:“是魏大人生病了?” 殷礼微微点头 第3188章 都病了 魏大人的确生病了,但病的不只是魏大人,皇帝也病了。 一大早起来他就觉得喉咙不舒服,侍卫伺候他洗漱时一摸,发现他额头滚烫,便立即禀报给了殷礼。 从莆村赶回京城,快马需要一个多时辰,皇帝现在显然是不能快马回去的,坐马车最少要两个时辰。 他可不敢让皇帝高热时在路上奔波两个时辰,所以他让人去请了大夫来,开了药熬了喝下去后,便立即带着大夫一同护送皇帝和魏大人回京。 殷礼没有告诉庄先生皇帝生病的事,与他道:“陛下心急新稻种的事,庄先生还是协助周家将关于新稻种的培育写成折子呈上去吧。” 庄先生心领神会,拱手应道:“是,那下官留在别院里整理资料。” 殷礼点点头,让人将魏大人扶出来。 皇帝虽然发热,但除了脸色微青外基本看不出来,他笑吟吟的走出来,大踏步走向马车,和庄洵道:“朕给你多放几日假,将折子写好一些。” 庄先生应下,目送他们一行人离开。 周大郎和周五郎跟着站在一旁,见车队都走没影儿了,庄先生还看着,俩人便也探着脑袋往路上看了又看,“先生,皇帝他们都走远了。” 庄先生这才转身回去,“大郎,套上骡车,我们也回京城。” “啊,皇帝不是让我们写什么折子吗?”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折子可以迟一些日子再上,这是你们周家的大事,可以等满宝和立重回来后由他们整理成册上交陛下。” 周大郎:“可殷大人刚刚说让您上折子,万一皇帝见您迟迟不上折,怪罪您怎么办?” 庄先生叹气道:“只怕接下来一段时间陛下没功夫关心此事了,还是等周满他们回来再说吧。” 虽然殷礼说生病的是魏大人,但他又不是傻子瞎子,何况周满是他弟子,他多少也会些医理的,陛下一看就是身体不舒服。 庄先生头疼起来,昨日皇帝脸色就不是很好,莫不是中暑了? 殷礼也怀疑是中暑了,所以上车后一直灌皇帝喝水。 皇帝都快烦死了,一早上不仅只能喝粥,还得喝药,喝完药又得喝水,每隔一刻钟就要被劝着喝一碗水,好烦啊。 皇帝下车解放了一下自己,回到车上,看到殷礼又拿着水囊上来,顿时脸都青了,“守节啊,你也别光盯着朕,你看看魏卿,他可比朕病重,你也关心关心他。” 靠在车壁上的魏知掀起眼皮来看了皇帝一眼,又垂下眼皮去,并不太想与他说话。 殷礼道:“臣已经关心过魏大人了,陛下,您该喝水了。” 皇帝盯着递到眼前的水囊没接,道:“水喝多了还得停车,有这功夫不如早些回宫。” 他道:“虽然有些发热,但朕并不觉得很严重,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 魏知慢悠悠的道:“陛下,你身上有旧疾,而且前些年便因为咽喉疼痛差点儿危及性命,此次岂能儿戏?” “可朕现在精力旺盛,精神也好,不管远看近看,你看朕像是生病的样子吗?”皇帝道:“倒是魏卿你,你脸色都发白了,唉,早知道你会受累生病,做题朕就不该叫上你一起来。” 殷礼继续举着水囊,提醒道:“陛下,萧院正和周太医都说过,咽喉疼痛,多饮温水有缓解之效,臣不指望这水能治好您,但至少不能让您加重了病情,不就是路上多停几趟车吗?臣停!” 而且马跑累了也得歇一歇不是? 皇帝见拗不过俩人,只能默默地接过水囊,早知道就不把古忠留在宫里了,应该把他带着。 一行人终于赶在午时前后进宫,萧院正和刘太医被紧急召进宫中。 皇帝一看见他们就指着偏殿道:“先去看魏卿,快去!” 一头雾水的俩人便又转身去了偏殿,一旁的殷礼欲言又止,古忠已经上前伸手扶住皇帝,一脸忧心的道:“陛下,您也要保重身体才是,怎么才出去一日就都生病了?” 魏知是受了寒气,加上他本来就生病,这一受寒,病症就更重了,被送到偏殿时,整个人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萧院正和刘太医忙给他扎针用药,只是他身体很不好,给他开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禁忌太多,有些药是适合病情,却又不适合他的身体。 便是都适合,药效也比用在一般人身上要小很多。 等魏知病情稳定,萧院正叹息着收回针,还没来得及把那口气叹完,古忠已经连忙拉着他道:“萧院正,快去给陛下看看吧,陛下这会儿又烧起来了。” “又?”萧院正瞪眼,“陛下也生病了?” 他还以为他就是进宫给魏知看病的呢。 萧院正忙带着刘太医去看皇帝,一边走一边道:“太医院里这么多太医,您怎么不请其他太医前来?竟然一直等着?” “陛下更信服萧院正和刘太医的医术。” “那为何不早点儿将我们其中一人召过去?” 古忠道:“陛下说此时魏大人更要紧。” 萧院正没话说了,去给皇帝问诊。 皇帝的病症则正好和魏知相反,他是热着了。 殷礼呼出一口气,问道:“是中暑了吗?” “不是单纯的中暑,”萧院正摸着皇帝的脉,眉头微微拢起,道:“体内痰湿严重,又着酷热,加之过喜,不免损伤心气,而且……” 萧院正抬头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道:“陛下昨晚一夜未眠吧?” 那就更伤身体了。 皇帝:“……朕就是一时高兴睡不着。” 这个一时持续时间也太长了。 萧院正斟酌了一下后去开方,知道皇帝此时咽喉难受,于是让人去太医院里取了西瓜霜来给皇帝服用,先缓解一下。 古忠亦步亦趋的跟着,等他开完方子便问,“陛下没事儿吧?” 萧院正斟酌的道:“这几日要好生静养,不可食荤腥,清淡些,先看用药的情况吧。” 因为皇帝有过病情恶化的先例,所以萧院正也不敢下定论,他道:“这几日要多留意一下陛下的旧伤。” 古忠应下。 有医助配好药拿过来,萧院正检查过后拉着刘太医就一起去煎药,“不知是不是我把错了,我总觉得陛下阳过盛,但气虚,燥热过重,加之体内痰湿,又中暑,这才发了这场病。” 第3189章 加急 刘太医仔细想了一下后摇头,道:“我并未察觉异状,而且男人嘛,这不是正常的吗?” 萧院正沉默半晌后摇头,“不,陛下……以往的脉象并没有如此,除非……” 刘太医等了半天,见他没了下文,就推了他一下,“说呀。” 萧院正蹙眉道:“算了,陛下是从宫外回来的,谁知道是在外面接触了什么人?我们先治病吧。” 刘太医瞪大眼,压低声音道:“你是说陛下出宫去猎艳?” 萧院正横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这么说,还有,刘太医,你何时和周满一样口舌如此多了?” 刘太医立即收住话口,默默地没再说话了。 俩人沉默的给皇帝熬药。 等皇帝喝下药,那边太子和大明宫那边都知道了皇帝生病的事。 太子过来请安,皇帝把人叫进来,把新稻种的事和他说了,道:“此事事关社稷,朕已经下诏让周满和其侄周立重进京,本来这事是要交给魏知的,但他现在病了,此事便交给你去做吧。” 太子应下,皇帝顿了顿,就提起庄洵,“……朕问过庄洵治国之策,昨日与他恳谈过,他的确是一位难得的老师。” 皇帝道:“可惜他岁数太大,虽稳重,却失了锐气,他也不能再似其他官员一样从小做起,所以朕还是决定让他做教书育人的先生。” 皇帝靠在床上,看向太子,盯着他的脸色道:“朕打算擢升他为崇文馆学士,加封太子少傅,你觉得如何?” 太子少傅什么的,太子已经麻木了,他是历史上拥有最多太子少傅的太子,不仅前无古人,还很有可能后无来者,所以他没什么意见。 不过崇文馆学士嘛…… 太子抬头问道:“孔祭酒也无意见吗?” 崇文馆有两个学士职位,其中一个便是孔祭酒,另一个一直空着。 给了庄洵,那他就是孔祭酒之下第一人了。 皇帝不在意的道:“那是给你的先生,只要你没意见就行,你有意见吗?” 太子:……他要是有意见就不封,那他之前那么多老师是怎么来的? 太子面无表情的道:“儿臣没有意见。” 皇帝就满意了。 于是召周立重和周满的诏书刚出京,庄洵升官的旨意也下来了。 老周家和白家都震惊了,周宅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老周头激动得脸都红了,等终于缓下神来,他就坐在台阶上回味,回味时都还有些不可置信,“所以庄先生一下就当了大官了?” 周大郎点头,和他爹道:“我问过了,太子少傅是从二品,爹,从二品呢,比满宝的四品官还要大!” 老周头立即问道:“那能分多少职田啊?” 庄先生今天光应付大家的恭喜了,这会儿刚空下来喝一口茶,闻言笑道:“没有职田。” “啥?”老周头一下站起来,“为啥没职田?” 庄先生笑道:“这是虚衔,没有职田,但有些赏赐。” 老周头就觉得这官很不实在,赏赐才有多少啊,而且还不稳定,职田才是铁饭碗啊。 刘老夫人笑道:“虽无职田,但太子少傅是太子的老师,尊贵无比,配先生正好。” 庄先生笑道:“老夫人谬赞了。” 他顿了顿后笑道:“虽然太子少傅没有职田,但学士有,不过我是赶不上今年分职田了,只能等来年,到时候朝廷会补足剩下的职田,还要劳动你们帮我打理啊。” 老周头立即道:“先生只管放心,我家里这些儿子别的不会,种地却是难不到他们的,我让他们去给您种,就凭您对满宝的教导,让他们给您种一辈子地都是应当的。” 庄先生摇了摇手,“折煞我了,我这也是讨了几个孩子的好,可不是我的功绩。” 老周头不懂什么大道理,直接摇头道:“皇帝那么厉害,还能认错先生的才华吗?他让您给太子当老师,一定是因为您学识好,就是真因为满宝,那也是因为您把满宝教的好。” 刘老夫人笑道:“是啊,若没有先生教导,三个孩子也没有今日,” 她顿了顿后问道:“庄先生,要不要派人回罗江县送个信?” 庄先生沉默。 刘老夫人笑道:“朝廷要召见立重,此时送信回去,他回来时正好可以带回信,而且家里孩子若是有意,说不定能与他一起结伴上京来。” 庄先生心动不已。 刘老夫人看出来了,立即笑道:“先生写信吧,我明日立即让人送信回去。” 刘老夫人也给白老爷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京城这边的情况,周家会随着新稻种名满天下的,他们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皇帝这一病,连着五天没有上朝,皇后都从大明宫里搬回来了。 皇帝批完折子,扭了扭脖子后念叨着起身,“劳碌命啊,劳碌命啊,这两天折子怎么还越来越多了,不是让送去给太子了吗?” 古忠弯着腰回答道:“陛下,就要征收秋税,所以事情颇多,魏大人病了,许多折子底下的人不好拿主意,便都递送上来,太子殿下那里也领了许多折子,听闻书房的灯每晚都要亮到三更呢。” 皇帝生病,虽然朝不用上,但折子却是要批的,为了让他更好的养病,太子接过了大部分折子,偏偏此时魏知也病了,而且是不能理事的那种,堆到太子那里的折子就更多了。 到底是自己儿子,皇帝还是心疼的,皱了皱眉问:“魏知病情如何了?” 古忠低下头,声音也低了下来,“自从偏殿里搬出去后就一直昏昏沉沉的,长豫公主和驸马也已经从公主府里搬回去了。” 皇帝脸色不太好看,问道:“圣旨快到青州了吧?加发一道,让周满收到圣旨后即刻进京,不得耽误。” 皇帝顿了顿后道:“限她半月内到达京城。” 古忠小心翼翼的问,“是从收到圣旨之时起,还是……” “从今日开始算起,”皇帝瞥了他一眼后道:“青州到京城走半个月,她属乌龟的?” 古忠立即不敢吱声了。 第3190章 病重 周满收到第一封诏令后便开始准备回京,她先是把各人需要带回去的东西打包好,然后才是打包自己的行李,还打算上街给家里再带一些土特产呢。 结果她还没收拾好,第二封诏令就到北海县了。 周满一看诏令,连忙合上圣旨跑去找白善,“京中似乎出事了,陛下急诏我回京,我明日便启程,轻车简从,家里收拾的那些行李……” 白善:“你先走,我稍后让人送回去。” 周满本来想说不带了的,“不麻烦吗?” 白善道:“都收拾出来了,不带可惜了。” 他道:“让护卫们押送些东西回京也好,等你回来的时候他们也能多带一些东西。” 周四郎溜溜达达的跑过来,闻言道:“不用,不用,那些东西我带回去就好。” 他道:“我们也要回京,到时候这些东西都交给我带上,回来的时候也不怕,家里给你们带什么,我再给你们拉来就是。” “现在你们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而且这一来一回花销巨大,全都交给我就是。” 周满一听,立即点头,“行,都交给你。” 白善牵了她的手回后院,“你把大吉和西饼带上,即便要快马回京,路上也别太委屈了自己。” 周满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第二天一早,周满就带上大吉西饼和两队来宣旨的禁卫军一同快马回京。 只六天的时候他们就从青州赶回到了京城。 一进城门,周满就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在城门口等着自己,于是放下心来,和禁卫军道:“我先回府梳洗,稍后再进宫面圣。” 风尘仆仆,不是军情机要大事,官员回京的确不需要立即进宫,于是禁卫军们点了点头,在城门口便各自散去。 周满跑回到家里,还没来得及和家里人寒暄便被庄先生叫到了书房说话。 “两件事,魏大人病重,陛下忧伤,前段时间中暑生病,现在身体便也有些不好;第二件就是新稻种的事,陛下已经下旨让立重进京来,他这两天应该也到了,现在莆村的水稻都已经收割完,数据出来便可拿到朝堂上说了。” 庄先生伸手从书桌的旁边上拿出几张写满了字的纸给她,道:“这上面记载了各地稻种的特征和产量,你要背下来,陛下是肯定要问你那些种子是哪里来的。” 周满接过,扫了一眼便笑嘻嘻的道:“先生放心,这些稻种我都知道的,早两年白善就托一些白家的商队和管事收集各地的稻种,我都看过的。” 给d博士的稻种就是从这各种稻种里挑的,其实她也没撒谎,初代稻种的确是她找的呀。 庄先生见她心中有数便点了点头,道:“陛下还在宫中等你,你快去洗漱进宫面圣吧。” 周满应下。 周满找出自己的绯色官服穿上,一身清爽的进宫去,结果她刚进宫门,太子便带着人急匆匆从太极殿出来,看见她便招手道:“你没碰见去你家宣旨的内侍?” 周满:“……我刚洗漱好,为了干净坐车进皇城的。” 那多半是错过了。 太子道:“那与孤出宫吧,陛下有旨,让你直接去魏府替魏大人诊治,此时萧院正也在那里。” 周满便转身和太子出宫,“殿下,魏大人的病很严重吗?” 太子道:“不轻,这已经是孤第二次奉命去魏府看望魏大人了。” 周满便忧心忡忡的出宫门,太子先行上车,见她还左右张望的傻愣着,便道:“上来同乘。” 周满便踩着凳子上车,等车马走起来,太子这才掀起眼皮上下打量周满,“看着比之前长进了不少,不知医术长进了没有?” 周满想了想道:“应该长进了的,我一直在学习医术的。” 太子很好奇,“学习?跟谁学?” 周满顿了顿后道:“书和病人,每看一个病人便能积累到一点儿经验,拥有足够多经验的时候,再钻研,医术就长进了。” 太子:“那你这次好好的钻研一下魏大人,看能不能把他救过来。” 周满忧心忡忡的叹息,“我尽力吧。” 虽然她不在京城,但一直和萧院正刘太医有通信的,除了皇帝太子的身体状况不能随意外泄,其他以前主要由周满诊治的病人,比如魏知,比如皇后,俩人都会写信与她交流,就是为了更好的开方和选择治疗方法。 早在半年前萧院正就写信给她,说魏大人已是强弩之末,只是因为挂念江南盐场之事,一直强撑着。 现在半年过去,只怕身体状况更加不好。 马车到了魏府停下,提前得到消息的魏府中人一起在门口相迎太子。 魏夫人正要带着人行礼,却见车上先下来的是周满,眼睛微微瞪大,惊喜的道:“周大人,您回京了?” 周满冲魏夫人一笑,看了她身后的长豫公主一眼,这才侧身让太子下车。 众人忙行礼。 太子抬手道:“不必多礼,陛下关心魏大人病情,特命孤来看望魏大人。” 太子见魏夫人一脸焦急,知道她心急什么,因此扭头和周满道:“你进去看魏大人吧。” 周满点头,先他们一步进了魏府,直接往正院去。 正院里都是药味儿,萧院正和刘太医坐在屋里发呆,哦,不,可能是思考。 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到周满先是一惊,然后便一喜,“周大人回来了?” 俩人一左一右的上前,夹住她便往病床那里走,萧院正压低了声音道:“魏大人从昨天中午开始昏睡,到现在都没醒来的迹象,我看是凶多吉少了。” 刘太医道:“我和萧院正看过,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像,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周满去给魏大人摸脉,又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和最近服用的药方,叹息一声后回头看魏家人,问道:“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魏夫人一听这话便悲从中来,强抑住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自然是希望老爷健康好转的。” 周满摇头道:“魏大人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我们回天乏术了,他能坚持到现在就已经出乎我意料了。” 第3191章 行针 魏夫人一听,忍不住抹了抹泪水,她早有这个准备,但此时还是忍不住伤心。 好在她很快回转,想了想后道:“只希望三位太医能让他舒服些,不要太痛苦,两个孩子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再有五天他们应该就能到京了。” 周满便明白了,看向萧院正和刘太医。 俩人沉吟起来,将周满拉到一旁说悄悄话,“你可别随便应承下来,五天,我现在连五个时辰都不敢给他们保证。” 周满低声道:“其实有一个办法,现在扎针让他沉睡,减少五脏六腑的负担,再开方吊住那一口气,五天时间是可以的。” 萧院正沉思,“沉睡也能减少魏大人的痛苦,只是……” 他迟疑着道:“魏家和陛下能答应吗?” 周满就朝那边努努嘴嘴,小声道:“您去问问。” 刘太医也示意萧院正,“去问问。” 萧院正:…… 周满没回来前,刘太医不是这样的。 但最后还是萧院正去问了。 此事重大,魏家并不能自己做主,所以太子还要带上魏玉回一趟宫问过皇帝。 皇帝蹙眉,问太子:“周满也没办法吗?” 太子道:“萧院正三人皆道魏大人劳累过度,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皇帝便幽幽叹息一声,“若是朕不曾带他出京……” 魏玉忙道:“陛下,便是没有莆村之行,父亲的身体也撑不了多久,他卧病的这几日常言,莆村一日行,当得他十年的收获。” 虽然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莆村里有什么,但父亲既然这么说,显然他是无憾的。 皇帝幽幽叹息一声,半晌后点头,“这既是魏夫人的意思,那就照着魏夫人的意思去办吧。” 他沉默许久,压下心中的忧伤,叹道:“魏大人醒过来前派人进宫告知于朕,朕要亲自去送一送他,也有些话想要与他说。” 魏玉躬身应下。 得了皇帝的应允,周满和萧院正便开始准备用针。 家眷和下人都被遣了出去,屋里除了三人便只有两个医助在打下手。 刘太医和萧院正把魏大人的衣服脱了,周满将所需的针准备好,便和萧院正一起用针。 这一次所需运针极多,所以需要俩人,好在他们以前在人偶身上试过几次,配合得还算好。 这一套针法是太医院里压箱的宝贝针法,周满进太医院三年,萧院正才肯拿出来与她共赏。 等俩人扎完针,额头都冒了汗,精神因为长时间的高度集中,这会儿有些萎靡,脸色都有些发白。 萧院正坐在椅子上盯着魏大人身上的针看,“年纪大了,要是我一个人,我断不敢用此针法的。” 周满也坐在椅子上歇口气,“不是还有刘太医吗?” 刘太医忙摇头,“我不行,此针法我私底下也在人偶身上练过,用不出来,中途总会出错。” 萧院正也道:“现在整个太医院,能用出此针法的就你我二人。” 周满道:“郑太医年轻,卢太医年纪也不大,让他们也学一学?” 萧院正没回答她这话,而是盯着魏知身上的针继续看,转开话题道:“你说给魏大人的药方里加的人参是要一钱好,还是一钱半?” 周满:“不知年份如何,效果如何?” 萧院正:“陛下赏下来的,百年老参,不过之前已经用得差不多了,现在剩下的部分不太好。” 周满:“那就一钱半吧,或许魏家还有好的药材呢?” 萧院正就转头吩咐一个医助,“去问一问。” 医助起身应了一声“是”。 周满计算着时间,最先起身,“走吧,取针,时间到了。” 俩人按照顺序,慢慢取了针。 刘太医和医助给他穿上衣服,萧院正袖手在一旁看着,看向周满,“剩下几天得让人守着,你来吧。” 周满:“……萧院正,不是我偷懒,而是,我刚回到京城,到现在,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呢。” 萧院正就叹息道:“这几日魏大人都是我和刘太医守着的,太医署里还有各种事情要处理,陛下身体也不太好,周大人,你看看我眼底的青色,是不是像树叶那么绿了?” 刘太医见她看过来,立即道:“这针法我不会啊,中间若出了纰漏,我也修正不了啊。” 周满:“……好吧,我来。” 萧院正便觉得身上的担子轻了好多,自从周满外放,他很久没这种感觉了。 萧院正不由小声问周满,“你要不要调回京城?” 周满吓了一跳,“萧院正,青州医署还没建完呢,地方医署的路子也没走出来。” “看你吓成这样,放心,我就是问问,不强制,不会让你和白大人分开的。” 周满脸色微红,强撑着为自己解释道:“不是因为白大人,而是因为我女儿,她现在正是最可爱的时候,我可舍不得与她分开太长时间。”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你可以把她带回京城。” 周满一本正经的道:“白大人也不舍的与女儿分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怎能剥夺他的天伦之乐呢?” 萧院正直接转身不理她,拿起桌上的方子看了一会儿,等出去问话的医助进来便问道:“如何,有好的参片吗?” “有,”医助低头回道:“长豫公主派人回去公主府取了,太子殿下听闻需要人参入药,也派人回东宫取来。” 萧院正就放心了,点着药方道:“那就用一钱,周大人,你平时再多注意些,日常可以给他含参片。” 周满点头应下,对刘太医和萧院正开的药方都没意见。 三人摸过魏知的脉象,确认他的病情平缓下来后便记录在案,各自签字画押。 魏家人这才进来看魏知。 魏知眉头松开了一点儿,但依然皱着,呼吸急不可见,要不是久久的胸膛还有起伏,他们几乎要以为人已经没气了。 萧院正已经和魏家人交代,接下来几天都由周满留下照看魏知。 魏夫人一听,忙让人去收拾客房,供周满休息。 送走太子萧院正等人,和魏家人招呼一声,周满便扭着脖子回客房。 长豫带着一个宫女端了一些吃食过来,道:“饿了吧,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些吃食,你先来吃,等稍晚些再给你做好的。” 第3192章 召见 周满坐在榻边,朝她招了招手,“我和明达给你带了些东西回来,只是还需要几天才能到京城,到时候你去我家拿。” 长豫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叹着气点头,“好。” 周满伸手握住她的手,“你别太伤心了,魏府这边还要你主持吧?” 长豫点头,“婆母和驸马都忧伤,现在这边是我在管事。” 她叹气道:“其实家里人都早有心理准备了,我也不瞒你,早前你说公爹身体不好,已经是强弩之末,那时候家里就开始做准备,只是拖了三年,我们便觉得说不定能拖更久,但年前他病倒,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身体时好时坏,好的时候能处理公务,坏的时候连下床也不能够,所以家里该做的准备都做了。” “但有准备,心里还是不太能接受。”长豫觉得自己还好,虽然有些伤感,但已经能接受,但魏玉和魏夫人显然不能。 长豫紧紧握住周满的手,双眼紧盯着她问道:“满宝,他的病真治不好了?” 周满对着魏知的脉象分析了一下药液的作用后摇头,“我们大夫有能治的病,但也有不能治的病,魏大人现在就属于不能治的那一种,别说我们了,便是神仙,只怕也救不回来。” 她道:“三年前,魏大人要是肯听我的,放下公事,能够全身心的放松下来养身体,那说不定还能拖延个五六七八年,但这三年他忙于国事,殚精竭虑,损耗极大,我就是有回天之术也救不了呀。” 长豫沉默了一下,“接下来几日要有劳你了,你刚回京,肯定累了,现在就先休息吧,对了,要不要派人回你家里取些东西过来?怕你用不惯这里的东西,或者缺什么告诉我,我让人开了库房给你添上。” 周满惊奇不已,“天啊长豫,你竟如此周到了。” 长豫:“……我都做母亲了。” “那你帮我把西饼叫来吧,她知道应该带什么东西。” 长豫应下,派人去周宅里叫西饼。 魏大人这里离不得人,周满还得抽空进宫回话,因此基本不能回家,所以周满虽然回家了,但周家人还见不到周满。 到魏知行针的第四天,魏家的另外两个儿子带着妻儿赶到,同时,周立重也进京了。 他一进京便被带到了皇宫,连家都没能回。 他有些紧张的站在太极殿前,用力的抚了抚袖子,想要将褶皱抚平。只是他这几天一直在赶路,风尘仆仆的,这衣服都穿三天了。 周立重心里有些后悔,进京后应该要求先回家洗漱换衣裳的,他记得以前小姑出外差回来,只要不是特别紧迫的差事,她都会先洗漱再进宫…… 周立重正低着脑袋懊悔时,突然听到一个内侍小声提醒道:“周大人来了。” 周立重立即扭头朝下看去,就见远远的,小姑正拎着官袍拾阶而上,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发着光,连阳光都成了碎片一样。 周满走上台阶,一抬头就看到候在门口的周立重,笑了笑,上前问道:“何时进京的?” 周立重心中大安,呼出一口气道:“一个时辰前?我一进京就被带进宫来了。” 周立重可没进过皇宫,所以从头到尾都很紧张,以至于留意不到时间的流逝。 周满点了点头,和内侍道:“还请禀报陛下我们来了。” 内侍应下,连忙进去禀报,不一会儿古忠亲自出来,躬身笑道:“周大人,陛下请您二人进去。” 周满就带周立重跟上,低声问古忠,“屋里人多吗?” 古忠也压低了声音,“诸位大人都在呢。” 周满心中就有数了,回头和周立重道:“一会儿陛下问什么就答什么,多听少说。” 周立重:“是。” 皇帝正在开小朝会,因此朝中重要的大臣都在,此时议事刚告一段落。 周满领着周立重上前拜见皇帝。 皇帝挥了挥手道:“平身吧。” “你就是周立重?抬起头来让朕看一看。”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周立重,人虽然有些黑,却很精神,脸有棱有角,倒不失俊朗。 他看了看周立重,再扭头去看一旁忍不住好奇抬起头来看向他的周满,忍不住笑起来来,“你们姑侄眉眼间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朕听人说,你们祖上就有长得极好看的人?” 周满想了想后道:“我太祖母和祖母?” 皇帝挥了挥手,并不太在意这个,不过他还是喜欢长得好看的人,于是撺掇周立重,“以你的相貌,可以读书考学,只要能考中明经,未来必有一番前程。” 老唐大人见皇帝这么光明正大的颜控,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一声。 周满见周立重一脸的为难,脸色都涨红了也不知怎么回话,便代他道:“陛下,他无心科举,您还是别为难他了。” “读书虽好,但其他行业也不差的,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种地种得好,不同样可以为国为民做贡献吗?” 皇帝垂眸思考,“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话倒是新鲜。” 这话没有吗? 那是她在哪本话本上看到的? 周满咽了咽口水,忙转开话题道:“陛下召见我们是为新稻种之事?” “对,”皇帝回神,颔首道:“此事重大,朕听庄少傅说周家手里记录有试验的数据?” 周立重连连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两本册子,又从后腰处掏出两本,再从靴子里掏出两本…… 周满:…… 皇帝和众臣:…… 周立重把掏出来的六本书举过头顶奉上。 古忠也就愣了一下便上前接过,奉给皇帝。 周满没忍住,悄声问周立重,“你怎么塞在靴子里?” 大家都竖起了耳朵听。 周立重小声道:“他们说进宫不能携带外物,我就只好揣身上了。” 众人:……揣身上就不是外物了吗? 皇帝额头抽了抽,开始翻开册子,半晌后问,“哪一本是最新的?” 周立重忙回话,“标了数字八的那一本。” 皇帝便抽出来,问道:“这里只有六本,为何要标注数字八?” “因为还有两本没带上。” 是因为揣不上了吗?皇帝腹诽,没有问出口。 第3193章 封官 皇帝翻开最新的一册,挑了挑眉,“这是今年的数据?” “是,”这是自己的记录,周立重没那么紧张了,回话道:“还不太全,因为我收到圣旨的时候,村子里还有些稻谷没收,也没晒干,所以数据只是已经晒干的,不够准确。” 皇帝便往前翻册子,上面记录得很详细,哪一天施肥,哪一天除草,当时稻子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皇帝合上册子,翻出白善前两天才递送上来的折子,他一并交给古忠,“念一念吧。” 古忠便先展开白善的折子,北海县官田庄子里的稻谷也都收了,因为新稻种都是种在官田里,所以各种数据汇总得特别快。 综合起来,北海县官田庄子的亩产只有四石八,但最高亩产是七石五,最低是三石。 白善在其中列举了原因,表示这里面的官田大部分都是以前遗留的荒地,所以土不够肥,这才是这个结果。 他觉得多耕种两年,产量会越来越高的,最后达到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值。 罗江县那边,周立重统计的数据要高一点儿,平均亩产达到了六石二,最高的亩产七石三,最低则是五石六。 满殿皆惊,即便是老唐大人这些早已经听了些风声的人都惊讶,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殿中忍不住议论声起,皇帝点了点桌子,大家渐渐安静下来,一人出列道:“陛下,即便是种子改良,产量有所增加,但也不可能一下增长这么高吧?” 皇帝便让古忠把周立重记录的册子发下去,道:“这并不是一年之功,何况,朕亲眼看到过,稻穗的确又长又饱满。” 皇帝对古忠点点头,古忠便转身下去,不一会儿端了一个木盒上来,打开,里面是一束稻穗,皇帝笑道:“这是一株稻的产量,虽然是朕特意选的一株,要比大多数好,但也能由此推论出这一株新稻种有多强大了。” 众臣看到古忠手里的那束稻穗,最先想的却是,那谷子莫不是用什么法子沾上去的? 连老唐大人都忍不住道:“陛下,臣等能检查一下吗?” 皇帝大方的挥手道:“检查吧。” 于是大家围上去,老唐大人仔细看了看后伸手捏下一颗谷子来,他仔细看了看断口,确认是真的后便又忍不住手馋的去扯别的颗粒…… 等大家都停下手时,那一束稻穗已经被扯下来一大半的谷子,直接在盒底铺了厚厚的一层。 皇帝:…… 他最后忍住了心疼,算了,回头再让人去莆村一趟,周家挑了不少种子留下,那些稻穗说不定还没脱粒,到时候收一些做收藏。 大家确定这束稻穗是真的后就站回了自己位置,虽然心中震撼不已,同时有种天要变了的感觉,但依旧习惯性的提出质疑,“听周公子的意思,周家是在六年前便开始试验稻种,敢问周公子,为何会想着试验稻种?” 周满阻止不及,周立重已经道:“我小姑让我们试验的。” 大家便一起扭头看向周满。 周满只能如实道:“陛下,早些年的新麦种便是我们家机缘巧合之下种出来的,那一次之后,天下麦种更新,麦子的产量都提高了。” “水稻的产量比麦子还要高,臣便想,若是稻种也能和麦种一样改良,产量也增加一倍,甚至是更多,那天下万民岂不是就都能吃饱饭了?” 皇帝点头。 周满道:“当时又有白大人、白驸马和殷县子的帮助,所以臣便开始在职田里劈出几块田来做试验田。” 皇帝赞许的点点头,前两天周满进宫面圣,君臣两个已经深入谈过这个问题了,那时候的周满可就坦诚多了,她直接告诉皇帝,“除了想要种出新稻种惠及天下万民外,我还想着给我家里侄子一个前程。” 她道:“我们家里以前穷,他们不能坚持读书,现在想要谋前程就比较难些,要说擅长,除了外头各行各业外,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种地了。” “尤其是我大哥三哥和大侄子,所以我就让他们种地。” 皇帝当时就问,“那你就没想过种不出新稻种的后果?万一他们种上十几年,甚至是二十几年都种不出新稻种呢?” 周满道:“我们又不是只干这一件事,除了试验新稻种,我们还试验新的耕作方法,改良农具等,我相信,只要努力钻研,总是会有收获的。” “就算种不出新稻种来,只要能让水稻收成有所提高就算是不枉费我们的努力劳作。” 当然,在大殿上,周满是不会说是为了侄子们的前程的,她强调道:“臣一家深受皇恩,日日不敢忘,所以即便知道机会不大,臣一家也愿意花费时间去试,万一成功了呢?今日来看,上天果然垂怜,也是因为陛下德行高远,所以一下就成功了。” 虽然皇帝知道她在拍马屁,但依旧高兴的合不上嘴。 众臣就默默地看着周满,尤其是老唐大人,他的脸皮一抽一抽的,她要不是真的种出了新稻种,且新稻种的产量太过惊人,他一定要现场弹劾她一个谗佞的罪名。 皇帝很舒爽,翻过周立重的册子后,他对新稻种的信心更足,加上还有罗江县和北海县两地的数据在这儿,所以他直接下令道:“刘卿,让人去周家收购粮种,明年在各地选出一块地来耕种,试验种子在各地的种植情况,司农寺配合户部完成此事。“ 赵寺卿和刘尚书一起出列应下。 “周立重有种田之能,我朝取用人才不拘一格,况他还是罗江县吏,擢其为司农寺丞,专司种植改良一道。” 周满见周立重发呆,便低声提醒道:“还不快跪下谢恩?” 周立重回神,立即跪下,“臣谢陛下隆恩。” 皇帝让他起来,想起了魏知,叹息一声后问周满,“魏大人的身体如何了?” 周满低下头去,“不太好。” 皇帝便道:“朕明日去见魏大人。” 周满就明白了,魏大人是要醒过来了,她心底升起一股悲伤,低头应下。 第3194章 看望 皇帝带着太子去看望魏知,周满他们一早就知道,因此一早便开始针灸。 魏大人幽幽醒转,好一会儿才回神,张嘴要说话,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 魏玉忙喂他喝水。 魏大人的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妻儿,放下心来,扭头去看周满,微微一笑道:“有劳周大人和萧院正了。” 萧院正道:“这是我等应该做的。” 他扫了一圈屋内,叹息一声道:“魏大人好好休息吧,切勿激动伤悲,我们就在外面,有事可以叫我们。” 周满也点了点头,行礼后和萧院正一起出去。 他们两个一出来,屋里其他下人也退了出来,屋里只有魏家人在了。 魏夫人又倒了一杯水给魏知,关切的问道:“老爷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魏大人微微一笑道:“不急,现在还不饿呢,我们先说说话……” 周满和萧院正走远了一些,离屋子有一段距离了才停下。 因为皇帝和太子要来,魏家的下人正在忙碌的到处擦洗,俩人站在院子里,周围都是来来回回的人,就很显眼。 “魏大人一走,朝中就要巨变了。” 周满也拢紧了眉头,问道:“您说谁是接任者?” 萧院正摇头。 周满:“您是太医署署令,好歹是一署长官,三品呢,就没有一点儿消息?” 萧院正道:“我还是你上官呢,要不是昨日我也在殿中,我都不知你悄无声息的还做了那么一件大事。” 周满:“那不是我做的,是我侄子做的,我最多算知情。” 萧院正就哼了一声,大家又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培育新稻种是周满,或者说是周满白善几人的意思,周家也就是听从干活而已。 不过周满要把功绩落在自个侄子身上,大家也不会反对。 萧院正只是有些可惜,“这么大的功劳,要是你或者白善来领,封侯都是可能的,只是你侄子来领,到底差了一些。” 封赏也是要根据人的能力来的,周立重显然担不起封侯的赏赐。 周满却是很心满意足了,她道:“能从一小小的吏员擢升为六品寺丞,我们家已经很满意了。别的小吏,终其一生都难升品,他就六年的时间有此成绩,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萧院正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不多,但昨天下朝后我跟在几位大人身后,他们可是说了,要是由你来领这个功劳,封你一个公主当都使得。” 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功劳啊。 周满:“没事儿,县主也够我当了。” 爵位又不是实职,并没有实权,她现在对这个不太感兴趣。 她更感兴趣的是,“院正,过段时间我能去药坊看看吗?” “怎么,你有新药方给药坊?” “您别想了,我就是想看看我们太医署的药坊是怎么样的,每天做的药多不多,赚不赚钱。” 萧院正现在听不得“钱”这个字,尤其是从周满口里蹦出来的“钱”,这让他总是有一种她在催他给钱的感觉。 这两年,和太医署申请公款最多的就是周满了。 萧院正匆忙应了一声“可以”便道:“你在这儿守着,我出去看看宫里来人了没有。” 周满看了一下时间,拉住他道:“急什么,陛下善解人意,肯定会留足时间给魏大人的家人,我估摸着要午时前后才来,我们再说说话。” 萧院正:“不想和你说话……” 周满猜的不错,皇帝和太子到的时候都快午时了,魏知已经和家人相处了一上午,他身子精神好到下床走了一圈。 魏夫人都产生了一种他要痊愈了的感觉,拉着周满和萧院正过来看了看,确定没有奇迹发生,这才红着眼睛去大门那里等着迎接皇帝和太子。 魏知也想去,不过被大家拦住了。 皇帝带着太子大步进来,看到魏知掀起被子要下床,他忙紧走两步上前将人按住,“爱卿不必多礼,你快躺着。” 魏知:“……陛下,臣现在感觉是真的很不错,刚还下床走了一圈呢。” 皇帝一脸的不相信,握紧了魏知的手道:“我们君臣之间还需这样的客套吗?” 魏知便懒得再解释了,扭头对魏夫人笑道:“我想吃夫人做的鸡蛋面了。” 魏夫人忙道:“我这就去给你做。” 然后行礼退下。 魏知也没有留下儿孙在屋里,而是对他们道:“你们去帮帮你们母亲吧。” 长豫就看了皇帝一眼,皇帝想了想后道:“你也去吧。” 长豫便知道接下来的话不是她能听的,于是也行礼退下。 站在一旁的周满和萧院正对视一眼,迟疑着想是不是跟着退下时,皇帝已经扭头看过来,“你们再给魏大人看看,我看魏大人脸色好了许多。” 俩人应下,上前又给魏知摸了一遍脉后摇头。 魏知笑道:“陛下,臣的身体臣知道,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有心理准备,此时实不必再挣扎。” 他道:“能活到今天,臣已经很满足了。” 皇帝:“朕知道你挂念新稻种之事,这是试验的册子,你看一看。” 古忠立即将六本册子捧上来。 皇帝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这记录的数字,新稻种应该是稳定下来了,你可以安心了。” 魏知翻看着册子,皇帝继续道:“江南那边也已了结,杨和书和唐鹤俩人联手查出了许多被隐匿而去的官田,虽然江南一地士族和世家依旧强盛,但已不能再盖过朝廷,你大可放心。” 魏知合上册子,沉默了一下后道:“陛下,寻常百姓家喜欢依附世家豪族,是因为依附于他们,缴纳的钱粮要比给朝廷的要少些,利益动人心,在此基础上,一味的争斗只会使人心涣散。” 他道:“在这一点上,臣觉得庄洵说的对,顺应时势方为大善。而今有了新稻种,再稍作改变,我大晋可多得百年气数。” 萧院正站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周满略一思索便知道魏知是在劝皇帝不要将目光放在与世家豪族的争斗上。 皇帝点点头,“朕知道,爱卿觉得朝中朕可用谁?” 这才是他带着太子来见魏知的主要愿意之一。 第3195章 告别(补更) 魏知也早有心理准备,道:“唐明辉克己公正。” 皇帝想了想道:“河间郡王亦敏慧。” 魏知摇头,“李尚书虽然忠心,但私心过重,怕是不能进门下省。唐明辉外便是赵国公,还有剑南道节度使张明德……” 魏知推荐了几个人,喘了一口气后道:“臣所知有限,人是否得用还请陛下仔细斟酌鉴别。” 之前魏知推荐的人才里有好几个出了问题,虽然人心易变,人也会随着时间改变,但变得那么面目全非还是让魏知吃惊,所以他并不敢和皇帝保证这些人一定能做得好。 皇帝就问道:“唐明辉去了门下省,那御史台怎么办?” “可交给刘会或封良。” 周满眼皮跳了跳,封尚书也就算了,他好歹是刑部尚书,但刘尚书一个户部尚书怎么也去御史台? 以他的圆滑,他能干好御史的活儿吗? 皇帝却点了点头,笑道:“朕也是如此想的。” 他点了点自己的手指问道:“魏卿觉得杨和书此人如何?” 魏知挑着嘴唇笑道:“品如其貌,才更甚之。” 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点了点头,没有就这个话题深论下去,而是指着太子道:“爱卿觉得朕以后要把这孩子交到谁手里才好?” 魏知也看向太子,轻声道:“孔祭酒才高礼重,庄少傅平和有才,朝中有才有德者不少,陛下都可以为殿下请为师。” 习惯使然,魏知说完便劝诫起来,却是劝皇帝的,“陛下要严格要求储君,但也不能过于宠爱别的皇子。尊卑有别,历朝历代,有多少野心就是因为尊卑不分引起的……” 太子低着头听着,老实得不得了,皇帝则是额头青筋跳了跳,但想到魏知都这样了,他今天便不与他争。 君臣两个谈了不少,最后周满几个还和太子一起被遣出门外,连古忠都退了出来,君臣两个在里面说悄悄话。 周满站在廊下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心中稍稍激动,杨学兄这是苦尽甘来,要被召回京城了。 可惜了,这是从皇帝嘴里听到的机密,只能烂在肚子里了,等回到青州才能悄悄和白善说一说。 太子也在想刚才那场谈话,回神过来便见周满正百无聊赖的点着脚下的泥土玩,他便问道:“一直忘了问你,听闻你四哥都从青州回来了,怎么明达他们不跟着一起回来?” 周满道:“孩子还小呢,不好出远门,公主估计还得在青州住两年。” 太子就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我看是你们夫妻两个特意留了他们两个在那里给你们做白工吧?” 周满心中一虚,小声道:“那要不您和陛下说说,在青州给他们找个官职?” “青州有什么官职能给白二?”太子道:“连个县令空缺都没有,孤总不能为了他就让别人给他腾位置吧?” “这倒不至于,别的也可以嘛,”周满道:“不在官职高低,让他有事情做就行了。” 太子:“他现在没事情做吗?” 周满心虚了一会儿,小声道:“等我回去,我和白县令提议提议,给白驸马开一份工钱?” 太子挥手道:“孤不管你们这些事。” “孤问你,新稻种一事果然有白二郎的功劳?” 周满连连点头,“当然是真的了,虽然很少很少,但其实我的功劳也不大,最大的还是我大哥大嫂和大侄子的,我庄子里的试验田一直是他们在打理。” 太子瞥了她一眼,见她还在热情的推荐自己的侄子,便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周满一愣,“什么?” “新稻种一事,你们还有封赏,只是现在未曾下旨而已。”毕竟魏知病重,皇帝现在不太有心情封赏。 虽然他没心情,但太子是知道内情的,毕竟父子两个讨论过。 对上太子的目光,周满摇了摇头,太子便挥手道:“罢了,过一段时间你也就知道了。” 太子和魏知在屋里聊了许久,周满他们腿都要站僵住的时候,皇帝终于高声让人进去。 魏夫人收到消息,立即将面下了,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碗面过来。 魏知此时精神还不错,虽然脸色看着有些白,但还能坐着,笑吟吟的和众人说话。 魏知接过面,和皇帝道:“陛下,臣就不留您了,您和太子回去吧。” 皇帝却摇头,“朕闻着这味儿不错,便带着他在你这里讨一碗面吃。” 虽然今天来,问政是一个主要原因,但最重要的还是送别魏知,皇帝自然是不可能就此离开的。 魏知却是真心希望他能走的,虽然他心底有很多话,可有些话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是不能诉之于口的,皇帝再留在此处,他怕临死前会忍不住说出来。 他死了,自然可以一了百了,但他还有儿孙呢,皇帝是大气,但有时候也极小心眼,万一他那些心里话真的让他犯了左性,以后怕是要算在他儿孙头上。 所以魏知极力劝诫皇帝离开,“陛下不能在宫外久留,您能来看臣这一趟,臣已是万分感动……” 皇帝也很感动的握着魏知的手,然后表示他就是不走。 魏知:…… 他不由看向站在人群之后的周满。 周满接触到他的目光,想了想后道:“陛下,您的身体也才好,不能过了病气,还是回宫去吧。” 周满扯了扯萧院正的袖子,萧院正领悟,立即应和道:“是啊陛下,您的身体才刚刚好,可得注意一些。” 太子一听,便也跟着劝,“父皇实在忧心,就由儿臣留下代父皇送魏大人吧。” 皇帝被劝出门,回头看了一眼魏府,到底叹息一声上车离去。 魏知精神超级好,不仅单独用了一碗面,傍晚的时候还和家人一同用了晚膳。 就在他们以为魏知可以熬到第二天时,魏知含着嘴角的笑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萧院正上前探脉,叹息一声后道:“魏大人薨了。” 魏家顿时哭声一片。 周满叹息一声,和萧院正退后一步,冲着魏知行了一礼后退下,带上自己的药箱便告辞离开了。 魏府的管家将他们送出门,拿出两个钱袋子要给他们,周满和萧院正都推了回去,“我等是奉命而来,这是我等职责。” “大人误会了,这是车马费。” 周满摇了摇头,拎着药箱便转身离开了。 第3196章 打探 魏府管家只能目送他们离开,萧院正陪着她走了一段后道:“明日要上门吊唁,周大人,没有车来接你呀,要不要与我一同乘车回去?” 周满将药箱交给西饼,拒绝道:“离得不远,我走回去就好,再会。” 萧院正看了一眼前路,魏府和周宅不同坊,走过去起码得半个时辰,不过想到魏大人刚去,周满和魏知关系素来好,他便叹息一声不再劝,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 京城素来繁华,来往商旅极多,根本不受时节影响,即便现在秋收刚结束,是各地缴纳秋税之时,大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坊市虽分开,但这几年出入长安的人极多,在住坊里虽没有商铺,却会有人摆摊到坊街的两侧,多是些小东西和吃食。 一般只要不闹事,巡街的衙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 周满慢悠悠的出了坊门,拐进了东市街道,喧闹声瞬间盖过来,她脚步顿了顿,看着这热闹的景象,拢着手穿过去。 到处都是高兴的讨价还价的人,他们一定不知道,就在刚刚,大晋失了一明星,皇帝失去了一肱骨之臣。 西饼跟在周满身后,默默地回了家。 周宅里的人都忙,只有老周头、钱氏和刘老夫人在家,周满放下药箱,和刘老夫人道:“魏大人故去了,我们得准备一些丧仪。” 刘老夫人看到她回来便猜到了,叹息一声后道:“明日我与你同去吧,” 当年他们家能够昭雪报仇,便是靠的魏知帮忙,不然他们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面见皇帝陈述其冤。 钱氏连连点头,和周满道:“我们家也备一份,你代我们送去。” 周满道:“让立重随我一起去吧,这次新稻种也是魏大人从中搭桥的。” 丧报在入夜前便送到了各家手里,因为魏知病逝,坊市提前宵禁,皇帝下令长安坊市夜市关闭七日,消息传出,已有商户自愿挂上白麻为魏知守孝。 周大郎从外面回来,问道:“我看好多人都挂上了白麻,我们家里是不是也要挂一些?” 周满:“不能挂。” 刘老夫人道:“除了帝后和亲族,官员是不能为其他官员守孝的。” 倒不是规定,这是常理,周家要是挂了白麻,那不是明摆的和魏家结朋党吗? 这是为官大忌。 周满道:“那是民间自行的行为,是百姓爱戴魏大人的表现,我与魏大人同朝为官,可以去吊唁。” 除了亲族,也就帝后崩逝才能让她守孝,周宅要是挂白幡,对周家不是好事,对魏家更不是。 第二天周满便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带上周立重和刘三娘一起去魏府吊唁。 魏知已经入殓,灵堂都准备好了,来的官员不少,周满被引入院中,与众人一起等待上香。 老唐大人来得早些,正排在前面,看到周满便和身后的官员打了一个招呼,退到周满身边,“你来了?” 周满行礼,“老唐大人,刘尚书他们来了吗?” 老唐大人就看向她身后,“来了。” 周满回头,便见刘尚书带着刘焕和周立如一起进门来。 双方点了点头,沉默的排着队等进去。 周满与老唐大人一起入内,身后带着周立重和刘三娘,四人上过香后插入香炉,太子也带着圣旨到了。 皇帝为魏知拟谥号文贞,这是文臣里最高的谥号,古往今来,能得到这个谥号的没几个。 魏知之前也就有俩人能得到,一是崔宏,二是游肇。 老唐大人站在一旁看魏家人接了圣旨,心底是有点儿羡慕的,不知道他死的时候能不能得到一个文字开头的谥号,不是文贞,文忠、文恭也行啊。 太子颁了圣旨,便入内拜祭,出来时看到周满和老唐大人站在一起,微微挑眉,转身离开。 周满和老唐大人一起出门,门外停了不少马车,绵延而去,堵了整条街,前来吊唁的人老远就下车走过来。 老唐大人脚步顿了顿,招来长随道:“我们走回去,让车夫自去吧。” 他扭头看向周满,“周大人,我们同行?” 周满点头,“老唐大人请。” 俩人便穿过人群离开,周满问道:“唐学兄和杨学兄何时回京?” 老唐大人看了她一眼后道:“朝廷已经去了公文,这会儿应该在路上了,不日就能到京。” 周满点了点头,看坊门那里还有普通百姓送来的花,微微一叹,问道:“下一次大朝会是什么时候?” 老唐大人摇头,“不知,可能下旬,可能要等魏大人出殡吧。” 他停下脚步看向周满,“魏大人病逝,门下高官官为天下左相,不能空缺,周大人觉得何人能胜任?” 周满也停下脚步,皱紧了眉头思索,半晌后抬眼看向他,沉默的看了他许久,作揖行礼道:“下官先告退了。” 老唐大人笑着目送他离开。 跟在老唐大人身后的长随一头雾水,忍不住问:“大人,周大人怎么就突然走了?” 老唐大人微微一笑道:“她已经回复我了,走吧,回去收拾一些东西。” “收拾什么东西?” “一些书啊,成药啊之类的,衣裳鞋袜也不能少。” 长随:“大人要出外差吗?” “不是我,是知鹤。” 唐鹤和杨和书还是赶上了给魏知吊唁,俩人进京后先进宫回禀事宜,出宫后便去了魏府。 杨和书叹息道:“若是没有魏大人在朝中斡旋,我在江南所做的事不会那么顺利,甚至可能都去不了江南。” 皇帝和魏知相信他,不代表其他朝臣也信他。 朝上的反对全靠魏知挡着,皇帝压了下去,他才能全身心的放在江南上。 唐鹤也叹息了一声,“不过魏大人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听说周满他们种出了新稻种,魏大人还亲自去看了,算是走得无憾了。” 杨和书拢眉,“不知陛下可选定了左相,我们是留在京城,还是继续外放。” 唐鹤问道:“你想外放还是想留在京城?” 杨和书想了想后道:“我先去见一见周满吧,问一问新稻种的事,若是和新麦种一样,留在京城的作用更大。” 唐鹤点头,“你外放多年,的确应该回京了。” 第3197章 大朝会 第3197章大朝会 唐鹤眼珠子转了转,道:“我和你一起去见周满,听说陛下和魏大人最后一面,身边除了太子外,就是周满和萧院正在了。” 作为前一任左相,皇帝肯定会问魏知推荐人的,他们君臣得宜,皇帝又念旧情,肯定会听一听魏知的意见。 杨和书无奈的看着他,“和你打一样主意的人只怕不少,她又不傻,还能告诉你?” 周家最近几天也是门庭若市,很多客人上门来求见。 有借口是来求医的,也有说是想了解一下新稻种,还有说来为周大人接风洗尘的。 周满在见过两个求医的人后便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了,于是开始让周家闭门,谁上门求见都不见。 要求医,有本事通过太医院请她,要么就去济世堂里等着。 万田上前敲门时,门内的门房都不开门,直接道:“我家主人身体不适,不见外客。” 万田道:“我们家老爷是周大人学兄杨和书。” 门房一听,打开门探头往外一看,看到站在外面的杨和书和唐鹤,立即将两扇门都打开,“是杨大人和唐大人啊,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禀报。” 周满听闻,高兴的来接人。 杨和书已经好几年没见她了,这一下看见忍不住道:“小姑娘长大了呀。” 周满不好意思的抿嘴一笑,“学兄是什么时候回到京城的?” “今日一早。” 周满给他们倒茶,“已经去吊唁过魏大人了?” 俩人一起点头。 唐鹤在她的书房里转了一圈,问道:“听闻你们周家种出了一株新稻种。” “其实不是一株,而是两株,不过产量都差不多,所以大家直接当成一株看了。” 杨和书问:“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周满在书案上找了找,找出两沓纸给他看,“丁二三三号很高,所需的湿度更高,辛二一二号要矮很多,但它的稻穗也很长,更耐旱。还有就是味道,我觉得辛二一二号更好吃,但我爹娘更喜欢丁二三三号。” “其他的区别,还得在研究,现在只在陇州、青州、剑南道和雍州种植有,不知道在其他地方的种植情况会怎样。” 唐鹤挑眉,“陇州?” 周满点头:“那是白善家呀。” 唐鹤冲她竖起大拇指,袍子一撩坐到了椅子上,“早听你们说过试验田的事,早两年都说培育结果不是很好,没想到悄无声息的,你们竟然培育出来了。” 杨和书已经低头看完了纸上的数据,收好后还给周满,“我要留在京城。” 唐鹤眨眨眼,“户部?” 杨和书点头,“只有在户部才能更好的推广新稻种,之前新麦种便用了很长时间才推广开来,甚至现在还有许多地方未曾试过新麦种。” 唐鹤皱眉,“户部……没有空缺吧?” 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坑来呀。 周满却思索起来,半晌后道:“也不是不可能……” 杨和书和唐鹤扭头看向她,周满冲俩人摊手,“我不能告诉你们,我是太医,闭紧嘴巴是基本素养。” 杨和书忍不住笑出声来,和她道:“多谢。” 唐鹤则是一脸无奈的看着她,“你这话和全都说了有什么差别?嗯,还是有差别的,比如,下一任左相是谁?” 周满不理他,她怎么知道是谁?不过老唐大人有很大的几率接任就是了。 她觉得,如果她是皇帝,她就会听从魏大人的建议选择老唐大人,可这样一来…… 周满看向唐鹤,一脸的同情。 唐鹤对上她的目光,生生打了一个抖,身子往后一仰,“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周满道:“回去吧,你们今天刚进京,又是进宫,又是去吊唁的,肯定累了。” 杨和书也不与她客气,起身道:“那我们先告辞了。” 唐鹤直到走出周家都还一头雾水,“你说周满刚为什么那么看着我?” “不知道。” “猜一猜嘛,”唐鹤实在想不出来,“以你的聪明才智帮我想一想。” 杨和书就替他想了想,“或许是见你形容消瘦,所以可怜你?” 唐鹤一脸怀疑,“你不也瘦了,她怎么不这么看着你?” 唐鹤很快就知道为什么了。 魏知临走前留了话,不要魏家大办丧礼,无奈前来吊唁的人多,皇帝又让礼部前去帮忙,所以声势更大。 但魏家还是坚持只停灵七日,然后就出殡了。 魏知下葬后,皇帝便下令开大朝会。 周满一大早便穿好官服,领着第一次上朝的周立重跟在庄先生身后进宫。 到了太极殿,周满指着门边一个位置道:“你的位置,醒神些,多听少说话,我们不是重臣,只需上大朝会,就是来长见识的,很少会叫到我们。” 反正她上大朝会多年,在大朝会上被问道的次数少之又少,一双手脚便可数得过来。 周立重应下。 庄先生已经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周满看了一眼,微微松了一口气,离得有些远,而且她的位置还在后面,好开心。 周满舒出一口气,在自己的位置上才坐下,便见到了唐鹤和郭县令。 周满直接略过前天才见过的唐鹤,看向郭县令,“郭大人,好久不见了。” 郭县令笑着颔首,“是啊,好久不见周大人了。” 大家站着说了一下闲话,外面便唱名皇帝来了。 百官立即站好,在皇帝站定后跪下行礼。 皇帝让百官坐下,叹息一声道:“魏卿病故,门下省需要人接手,诸位爱卿可有推荐的人?” 百官沉默,他们倒是想要推荐一下自己,但他们敢吗? 周满低着头坐着,听着大殿的寂静无声,好久皇帝才道:“魏卿倒是为朕推荐了几个人。” 他道:“朕思虑许久,最后更属意唐爱卿,诸位觉得如何?” 当然有人有意见,皇帝开了一个头,当即有人出列道:“陛下,臣有推荐……” 坐在周满右前方的唐鹤却如遭雷击,他僵硬的扭过头来看周满。 周满往上面看了一眼,见皇帝没注意到这里,松了一口气,伸手将他脑袋推回去,低声道:“看前面。” 唐鹤心底冒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他爹要当左相了! 然后是,他是左相之子,但已经过了纨绔的年纪。 最后才想起来,他爹是左相,同朝为官,且官职不低,又才立了一个大功的他怎么办? 唐鹤心底泪流满面,他终于知道周满前天为什么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了。 () 第3198章 官职调动 皇帝用了半个大朝会的时间定了左相人选,老唐大人从御史台调往门下省。 刑部封尚书调往御史台接任,接手刑部的却不是左右侍郎,而是剑南道节度使张世德,刑部左侍郎外调,右侍郎擢升为左侍郎,唐鹤被点为刑部右侍郎,加巡按御史,代天子巡视天下州县,为刑部复核案件…… 其他部门也随之变动,户部左侍郎一职空缺出来,由杨和书接任…… 等调完官职,皇帝开始点明新稻种一事,周立重已被封为从六品司农寺丞,但满朝文武都不是傻子,知道新稻种的主要功劳还是周满白善等人。 不过新稻种是在周满的职田里种出来的,听吩咐做事的又都是周家人,听闻她素来喜欢花草植物,平日里出门踏青都要带上药锄,只要是没见过的她都要挖回家去研究。 所以这新稻种多半是她让培育的。 皇帝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直接略过白善等人封赏了周满。 崇文馆里,从四品编撰已经到头了,再往上就是馆事了,那是孔祭酒的职位。 皇帝不想再给周满封一个司农的官儿,所以直接封赏爵位,从县主封为郡主,封地依旧在栎阳。 至于周满折子中提到的白善、白二郎和殷或三人,皇帝给了他们金银赏赐。 官职太少,而且他们四人,除了周满和白善还算勤勉外,其他两个可都是光占坑不那什么的人,皇帝可不想把官职给他们糟蹋,就是虚衔也不行。 这一次大朝会开得尤其长,从早上一直到下午,中午时内侍送来工作餐。 这还是周满第二次在朝会间歇吃午食,一如既往的不好吃。 趁着大家都在用心吃饭,唐鹤转过身来面对周满。 周满捧着自己的饭盘,想了想,挑了一块还算好的肉放在他的饭盘里,安慰道:“唐学兄,你别伤心,巡视天下其实没什么不好的,你的理想不就是想天下无冤案吗?这个官职正对你下怀啊,而且你还能趁此机会遍访天下朋友,去到青州就来找我们玩儿。” 唐鹤道:“你看一看我的脸,黑也就不说了,你看看还有几两肉?” 他道:“我倒不是介意出巡,而是……不是那么急的出巡,好歹让我养一养身体呢?我的伟岸英俊全都没了。” 一旁的郭县令放下筷子,抬头看向他,“唐大人,我要吃饭的,你别害我。” 唐鹤:“我害你什么了?” “害我喷笑,损坏食物。”郭县令指着不远处坐着的杨和书道:“你在他的面前说英俊?” 唐鹤强调道:“我说的是伟岸!” 杨和书道:“你这是累的,便是出巡,只要多注意休息,过不了多久肉就回来了。” 周满则是认真想了想后道:“我给你开张方子?” 唐鹤心中一紧,“你不是说是药三分毒吗?难道我现在的身体已经严重到要吃药了?” 周满:“药膳方子,没有让你吃药。” 唐鹤,“不还是放了药吗?” 周满:“你知道羊肉、鸡肉和鱼在医者眼中也属于药吗?” 唐鹤立即紧闭嘴巴,见周满低头吃饭许久不说话,他就暗示道:“我觉得以鱼入药最好。” 杨和书忍不住笑出声来,摇了摇头后和周满道:“唐夫人不喜鱼腥,所以他家很少食鱼,但他又喜欢吃鱼,你给他开个药膳方子吧,有个你的方子,他在家里就可以想吃就吃了。” 周满点头道:“没问题,你等着,回头我给你开张方子。” 她扭头问杨和书,“杨学兄,你要不要?” 杨和书摇头,“我不需要这个。” 崔氏很爱重他,只要他在家里,饭桌上永远有他喜欢吃的几道菜,还能换着来,不重复的那种。 杨和书提醒唐鹤,“张尚书要交接益州事务,又要进京,只怕你等不得,所以趁着封尚书还未离任,一会儿你就去问一问巡视的事吧。” 唐鹤叹气,“陛下总不能让我立刻出京吧?” 郭县令道:“倒不至于,这一次各部都有变动,连太医署都动了两个官员,事务繁杂,不是一时半刻能理清的,应该能多留你一段时间。” 周满道:“找着机会亲自问一下陛下呗,看看他希望你啥时候出京。” 唐鹤:“……要不你帮我问问?” 周满想了想后觉得这事儿不大,于是点头。 唐鹤被噎住,好半晌才道:“你还真打算去问呀?” 杨和书对她道:“你别去,还有老唐大人呢,这种事轮不到我们。” 唐鹤点头,“前两天挺聪明的,别人问什么都不回答,这会儿却揽事。” 周满是真的觉得这不是问题,皇帝这段时间既伤神又伤心,加上前段时间生病,所以最近身体感觉很疲倦,不太好。 周满和萧院正轮流为皇帝调理身体,尤其她扎针时间又长,君臣便有许多闲话要说,她觉得唐鹤这个问题就很闲话,完全可以在扎针时问一问皇帝嘛。 不过杨学兄和唐学兄都这么说了,她也就压下了这件事。她抬头看了一眼上面,发现皇帝已经放下筷子喝茶,立即埋头扒饭,“赶紧的,陛下吃完了。” 其他三人一听,连忙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努力吃饭。 皇帝往下扫了一眼,发现还有不少人在吃,便又拿起筷子和空盘子,看着底下的众臣吃饭。 他以前行军打仗,习惯吃得快些,而且这饭又不是很好吃,必定要吃得更快。 皇帝捧着空盘子有半刻钟,看大多数人都吃好了,剩下的也差不多了,于是放下筷子和盘子。 百官们见状,纷纷放下,将碗筷收到食盒里放在身侧。 内侍鱼贯而入,将食盒一一收下去。 皇帝问道:“各地秋收都陆续结束了,接下来便是秋税,今年因江南盐场出问题,荆州一带又出现水患,为疏浚黄河拨了不少钱粮,如今国库空虚……” 大朝会一直开到申时结束,周立重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时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周满走向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后伸手在他后腰和后背的几个穴位上拍了拍,周立重立即觉得呼吸过来了,他压低声音道:“小姑,这上朝比我大暑天的下地还要辛苦啊。” 第3199章 讨价还价 皇帝招周满回京,一是为了魏大人的病,二就是为了新稻种之事了。 他也知道周家是周满做主,如果只是封赏,颁了圣旨送去青州是一样的,之所以把她叫回来,是为了和户部、司农寺商量稻种培育和稻种收购一事。 大朝会才结束,周满正想着出宫回家歇一歇呢,结果才出殿门就被古忠拦住了。 他弯腰笑道:“周大人,陛下要见您。” 不过他还没走,而是等了一会儿,等杨和书出来后,对他道:“杨大人,陛下召见。” 俩人对视一眼,和一同出来的唐鹤点点头,与古忠一起去了后殿。 皇帝坐了快一天,虽然中途休息过,也上过茅厕,但这会儿还是累得不轻,正转着脖子四处走,一转头见太子稳稳的坐在椅子上,便指着他道:“你也动一动。” 太子:“……父皇,儿臣不累。” 皇帝不信,正要说他,杨和书和周满就到了。 皇帝让人进来,招呼俩人坐下,“午膳没吃好,朕让人备了些饭食茶点,我们边吃边说吧。” 周满和杨和书躬身应下,在太子的对面坐下。 不论是周满和杨和书,都有和皇帝同桌而食的经验,倒也不至于紧张,只是略有些拘谨而已。 皇帝今天也累了,不想寒暄,因此直接道:“朕看过那记录的数据,如今能用的两株稻种只在你们几家里有,朕会让户部和你们购种,此事由长博负责,子谦啊,你也知道,今年国库花销甚大,如今库中已经没多少银钱……” 周满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着自己说的,皇帝很少叫自己的字,这一叫她还有些不习惯,她打了一个抖,忙道:“陛下别这么说,价格我可以在常价上便宜些的,为陛下分忧嘛。” 一旁坐着的杨和书便清了一下嗓子,吸引了周满的注意力后问道:“这个常价是种子的常价,还是粮食的常价?” 皇帝也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向周满。 周满:“……陛下觉得呢?” 皇帝就扭头看向太子,“太子觉得呢?” 太子:…… 杨和书脚微微一移,脚踩住了周满的脚尖微微用力,周满就笑嘻嘻的道:“那当然是按照粮食的常价了,陛下厚恩,臣一家无以为报……” 皇帝就笑眯眯的道:“也不能让你太吃亏了,就按照常价来收吧,不必便宜,免得户部以后欺负你。” 杨和书:……户部不还是您的户部吗? 大头都让了,周满也就不在意小头了,所以推辞了,坚称这是她应该做的,她是自愿的。 皇帝高兴,便指着一道鱼羹让古忠给她盛两勺子,笑道:“这鱼羹好吃。” 周满吃了一口,暗暗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来就冲皇帝笑,“是很好吃,陛下,臣也有一事禀报。” “什么事?” 周满放下勺子道:“青州医署现在已经开了三所,但还是不能让全青州的百姓享受到医署之利,更不要说其他地方医署了。” “各地医署需要不少医者,除此外,还有医署所需的管理、打杂的官吏,皆缺乏得很,”周满道:“臣想请陛下扩大太医署的招生范围,或者在国子监考试中增设一项,到时候监署合作,为太医署培养一些人才。” 这事儿不小,虽琐碎,却影响深远,皇帝也放下了筷子,那帕子擦了擦嘴巴后问,“还有吗?” 周满就嘿嘿一笑道:“还有就是州县医署改制之事,臣先前有上折陈明此事的。” 皇帝就看向太子,“朕记得你先前为此背书,各位大人可答应了?” 太子不动声色的道:“有不少人赞同此意。” 皇帝眯着眼睛看太子,“那不赞同的人呢?” 太子道:“父皇,如今太医署学生入军中作用极大,加上太医署所出成药,虽还不能盈利,但也能抵去不少花销,儿臣觉得此举可以。” 周满连连点头,劝说皇帝,“陛下,您别看现在医署是亏本在运营,时间长了,肯定赚钱的,就算不赚,也不会像现在亏得这么厉害的。” “而且您想想,医署能救多少普通百姓啊,这些亏的钱也都是用到您子民身上,他们可也都是您的孩子……” 皇帝正喝汤,直接就给呛到了。 太子暗暗瞪了周满一眼,和古忠一起服侍他爹擦了擦衣襟。 皇帝遥遥点了点周满,气乐了,不过略一停顿后道:“朕听人说白家在陇州也种了许多新稻种,且收成比之青州和绵州一点儿不差。” 周满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咬咬牙道:“行,常价给您。” 皇帝强调道:“是常价给户部。” 周满敷衍的点头,不都一样吗? 这一顿饭,宾主尽欢,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皇帝等杨和书周满走远了便和太子叹气道:“要是朝中那些老狐狸也如周满一样爽快就好了。” 太子腹诽了一句,有事子谦,无事周满。 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也赞了一句,“她到底年轻,对私利看得不是很重。” 而和杨和书往宫外走的周满正掐着手指头做心算。 杨和书看了她好几眼,忍不住问道:“你算什么呢?” 周满:“我算一算新得的郡主封地我要种多少年才能回今天舍出去的钱。” 杨和书听了忍不住一笑,“那你肯定是赚的,不算荣誉,只算封地价值的话,用不了几年就赚回来了,而那封地是一辈子的,你努力活个八十岁,那就还有近六十年的时间,若是皇恩浩荡,到时候你的爵位能有人袭,还能给后人留下一些,那就更赚了。” 周满一听,心顿时不痛了,连连点头道:“好主意。” 杨和书笑出声来,问道:“这样一想是不是高兴许多了?” 周满点头,见他笑成这样,不由道:“杨学兄,你刚才跟着陛下一起坑我。” 杨和书道:“在其位谋其政,我现在是户部的人了,我是买家,你是卖家,我自然是要户部利益最大化的。” 周满一想也是,略过此事,“学兄,我价钱已经很低了,到时候你们户部可不能压我的钱。” 杨和书笑道:“放心,一定如数准时给你。” 周满就放心了。 第3200章 有所为 第3200章有所为 回到周宅,天都快黑了,周立重正被周家人围着说大朝会,看到周满回来立即围上去,“累了吧,快去洗漱休息?” “要不要先吃饭?我听立重说,你们这一天都在开会呀。” 周满挥了挥手表示没事儿,先回屋换了便服,然后便去见刘老夫人,将她把陇州的新粮种卖给户部的事儿说了。“ 刘老夫人对钱执念不深,若能用钱换仕途,对她来说是很划算的事情。 所以她只问一句,“我们一粒种子也不能留下吗?” “不,我们可以自留稻种,”周满道:“选种时多选一些,祖母,栎阳那边我又分了些封地,虽说我只收税不直接打理,但封地下的百姓过得好,我也有益处,所以我打算来年开春分一些粮种下去。” 刘老夫人就明白了,问道:“那边你打算怎么打理?” 她道:“之前你是乡主、县主,封地不是非常大,可以全权交给县衙,但现在你封地扩大如此多,只怕还全部交给县衙不妥。” 县衙在封地上收不到财政,未必会多上心,到时候损失的不仅是周满,还有封地内的百姓,对周满的名声也不会很好。 周满想了想后道:“要与县衙官府打交道,我兄嫂们都不合适,立君那里已经很忙,我总不好什么事都麻烦她,祖母觉得白氏这边可有合适的人?” 刘老夫人嘴角微挑,和她道:“你要是放心便将此事交给我,我来替你选人。” 周满笑道:“我当然是相信祖母的,那我全都交给祖母了。” 再不会有比刘老夫人更合适的人了。 周满起身,“我去和我爹娘说一声,我家里这边也要留下足够的种子,剩下的都要卖给户部。” 她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道:“祖母,我只卖了我娘家和咱家的粮食,堂伯那里……” 刘老夫人微微一挑眉,笑道:“我会与他写信的。” 周满就高兴的走了。 白老爷手上的那些粮种就囤积居奇吧,还有立君手上的。 有杨学兄在,这些粮种到了户部手上,分发到各州肯定是公平的往下平分,有些消息灵通的富贵人家肯定会想办法从它处买的,这时候白老爷手上的那批稻种就派上用场了。 周家人对于周满把粮食卖给户部的事没什么意见,这么多粮食还是常价呢,多好。 除了周立君和周四郎,周家没人能想到当年新麦种的价格上。 等众人都散去,周满就叫上周立重一起去书房里议事,周立君和周四郎已在。 周立重往外看了一眼,“小姑,怎么只叫了我们?” 周满道:“我们四个就够了,人多嘈杂。” 她扭头看向周立君,“你们在向家那边的庄子收成如何?” “产量不比村里的低。” 周满点了点头,和她道:“杨学兄素来公正周全,他肯定会颁法令打击假的新稻种和新稻种价格,你们自己要心中有数,钱可以挣,但不要失了本分。” 周立君应下,“小姑放心,我知道的。” 周满点了点头,这才对周四郎道:“新稻种不能出关,江南一带未曾试验过,也不能流到那边去,你要卖只能在中原一带卖。” 周四郎,“难道他们还能堵住流往江南的路径?” “不用堵,只是不能大量的流入,以免新稻种在江南不适应出现灾情,要是有人想要试种,我们也不会拦着,”周满道:“司农寺稍后会在各个地方选择试验田,以试种新稻种,等明年秋天就知道江南适不适应这新稻种了,我不想你们去淌这趟浑水。” 周四郎就摸了摸鼻子,“好吧。” 周满伸手拍了拍周立重的肩膀道:“明天我带你去司农寺报到,陛下一下封你为司农寺丞,只怕你会不习惯。” 她道:“官场中的习性,便是我入朝多年也有不习惯的地方,所以你没必要太过迁就他们,我们虽然入朝为官,但并不是为了什么远大前程,你往近处看,这只是我们一份安身立命的工作罢了,所以先前在庄子里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她道:“我不能在京城久留,等新稻种和医署的事确定后我就要回青州去,你要是有什么疑惑便去请教庄先生。” 周立重点头。 周四郎问她,“你什么时候去青州?” 周满摇头,“我也不知,看朝中议事的速度吧。” 医署改制一事,她和太医署已经运作半年多了,却还是没能完全确定下来,虽然这一次征得了皇帝的同意,可谁知朝中诸臣速度有多慢呢? 商量完事情,周满让他们离开,她坐在椅子上思索片刻,拿出信纸来给白善写信。 见字如晤后便是委屈的抱怨了一声,陛下出面,我将我们的所有新稻种按照粮食常价卖给了户部,先前我们想着用它像当年的新麦种一样大赚一笔的事要不成了,你那里,应该不日也会有公函过去…… 北海县那边,新稻种基本上都被白善用在了官田上。 官田所出,除了他的职田那一份外,其余的收成全部都属于县衙。 朝廷要是想强征,那是连钱都不用付的。 周满写信让白善做好心理准备。 等周满写完信封好,以至深夜,她伸了一下懒腰,将信封上后才回屋睡觉,她决定明天睡懒觉! 作为被召回来的外放官员,她不用上衙门点卯的,就连崇文馆那边都没做要求。 所以周满一觉到大天亮,要不是被西饼推醒,她能睡到中午。 她勉强睁开眼睛,问道:“怎么了?” “娘子,宫里来人了,说是让您去上朝。” 周满将薄被拉到头顶,翻身将被子都卷在身上,声音闷闷的道:“你被骗了,昨天刚上完大朝会,今天怎么可能还上?” “不是大朝会,是小朝会,娘子,快起来吧,内侍还在外面等着呢。” 周满一下掀开被子坐起来,一脸懵,“小朝会?我不用上小朝会呀。”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急忙起身,匆匆忙忙洗了一把脸换上官服,套上靴子就往外跑,“娘子,老夫人给你准备了吃食,您带上吃。” () 第3201章 进击小朝会 周满看到内侍一脸焦急的等着,哪里还敢带上饼啃? 她抢过西饼手里的两包装了点心的纸袋往袖子里一塞,跑出去,接过大吉手里的缰绳就上马。 “陛下怎么突然召我小朝会?” 来的内侍是古忠的人,因此他详细的解释道:“陛下一早就召见诸位大人开小朝会,大人当时便在名单上,但通知的内侍去了太医院不见人,又去了崇文馆,还是没人,最后去了太医署……” 周满心都凉了,她就睡了一次懒觉…… 打马往皇城去,她还不敢快马加鞭,压着速度跑到宫门口,一下马就把缰绳扔给大吉,一进宫门撒腿就往太极殿跑。 巡逻的侍卫和路过的内侍:…… 在他们跟前这样跑,他们到底是抓,还是不抓?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周满已经跑到太极殿下的台阶,开始往上跑,侍卫们便睁只眼闭着眼的当看不见。 哼,以为太极殿那台阶是好跑的? 周满上到太极殿时,气都喘不匀了,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汗,靠在大柱子上冲看着她的侍卫挥了挥手,指了指书房的门口。 侍卫好心告诉她,“小朝会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您进去吧。” 周满摇头,一边调匀呼吸,一边咽口水润嗓子,“还是进去禀报一声吧。” 万一皇帝不想她参加小朝会了呢? 侍卫见她就是不肯挪步,也不敢勉强她,转身进去禀报。 古忠很快出来,看到周满靠在大柱上的样子,不由一乐,然后压低了声音道:“大人这样进去岂不是殿前失仪,还是到偏殿梳洗一下吧。” 周满连连点头,求之不得。 古忠就带了周满去偏殿,让人打一盆温水来。 周满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后才感觉好些,她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问道:“古大人,陛下为何突然想起召我开小朝会?” 古忠笑道:“周大人忘记昨日和陛下说的太医署的事了?” 周满一拍额头,“我以为这些事只要和萧院正、罗署丞谈就好,怎么还要找我?” 毕竟她现在太医署中只是青州医署署令而已。 古忠压低了声音道:“还有些别的政务,陛下说不定也要问政的。” 周满若有所思,“不是太医署的事情,与我问政,朝中大臣不会反对吗?” 古忠没说话,热水上来后亲自拧了布巾给她,周满立即回神,连忙接过,“多谢古大人,我自己来就好。” 古忠微微一笑,退后一步。 朝中上下文武百官,会叫他古大人的没几个,周满算其中一个。 周满擦了擦脸,将头发重新拢了拢,把官帽带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下,这才挺直了腰背和古忠进去面见皇帝。 皇帝掀起眼皮看她,“周大人,这一大早你去了何处?朕派了三路人马去找你都没找到。” 周满老实的跪下认错,“回陛下,臣犯了懒性,没有到衙门点卯,请陛下降罪。” 底下坐着的大臣们都没说话,有人知道老唐大人和周满关系不错,尤其最近私底下有流言,觉得老唐大人肯定是在周满那里听到了些风声才能在皇帝问策时更强一头,从而摘得左相这颗果实。 当时魏府吊唁,不少人都看到俩人一起走了,虽然只是在路上走了一段,但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老唐大人不动如山的坐着,不过作为前御史台大夫,他也没参周满怠政。 坐在刘尚书旁边的杨和书就躬身笑道:“陛下,周大人自回京后便一直忙于政务,今日难得偷得半日闲,她素来只参加大朝会,不知道小朝会召见也是情有可原,何况,她还是外放官。” 外放官回京不用点卯也是规矩。 周满老实的跪着。 刑部左侍郎道:“我记得周大人还是崇文馆编撰,这可不是外放官。” 他道:“周大人平时在青州也就算了,管不到崇文馆编撰的事,好容易回一趟京城,怎么也要打理一下崇文馆的政务吧?” 周满诚实的道:“陛下,崇文馆修撰医书的事臣从不敢懈怠的,今年的稿子都已经上交。” 萧院正立即道:“不错,崇文馆已经将稿子交到我们太医院,由太医们共审,没有问题便可印刷,今年周大人已经上交有两册,上册医书已经印刷出来给学生们用了。” 皇帝本来就不是很生气,因为周满的确是他临时叫来的,于是抬手道:“平身吧,坐下听一听,一会儿要谈地方医署改制之事。” 太子突然道:“父皇,周大人是外放归京,没有约束,下次小朝会再想找她还不知道要去哪儿找呢,太过费事,不如下令让她每日进宫小朝会议政,倒省了不少人力。” 周满:…… 皇帝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当场下令。 周满只能低头应下,然后起身走到杨和书旁边的席位上盘腿坐下。 老唐大人和刘尚书勾了勾嘴角,对此事并没有意见。 李尚书看了周满一眼,欲言又止,皇帝已经道:“继续吧,说到哪儿了?” 老唐大人道:“盐运司进江南,改变制盐之措的事。” 周满眉头便是一跳,垂下眼眸老实的听着,心里却不由冒出刚才古忠说的话。 问政吗? 她当官好多年了,但大朝会上她基本不参与其他政务,除非皇帝点名问到,不然除了医药的事外,她基本不开口。 因为她知道,对于女子参政,朝中是有不少人有意见的,她之所以能安稳站在大朝会上,就是因为不涉及到医药之事,她基本不主动开口。 周满习惯性的听他们议政,她就坐在位置上一边听着,一边走神思索。 她知道太子的意思,明为训她,实际上却是让她进了小朝会。 皇帝的小朝会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就连萧院正,十次里也有三四次是不在列的。 这是让她也参与别的政事? 不知道白善知道后什么感觉,嘿嘿嘿,她好似又先他一步了呢。 正胡思乱想,周满听到皇帝说起了地方医署改制之事,她立即端正坐好,抬起头来看向斜对面的萧院正和罗大人。 第3202章 议政 地方医署改制,周满不是第一次说这事儿了,萧院正和罗大人也时不时的在朝中提起,但因为各种原因,此事一直被搁浅。 此时再提起,或许是大家都收到了消息,知道皇帝那边已经应承周满,所以今天的小朝会进行得还算顺利,反对的人不多,只是对地方医署的职权有异议。 周满与他们谈论了许久,到最后也没能定下所有的异议。 皇帝看了一眼沙漏,古忠瞬间明白,上前道:“陛下,时辰不早了,您看是不是先用午食?中书省那边送来了不少折子,都等着您批复呢。” 皇帝点了点头,暂时退朝,有事明天再商量。 众臣退下,周满刚出门便被刘尚书叫住,他笑眯眯的道:“周大人,秋收已经结束,秋粮晒干入库,此时正是交秋税的时候,您看我们何时交易新稻种合适?” 周满道:“随时都可以。” 她看了眼刘尚书身后的杨和书,微微一笑道:“不过下官职田的稻种还好说,陇州和绵州那头,还需户部派人去称重和押运。” 杨和书道:“陇州的新稻种会运输进京,罗江县的则入库绵州,我会派官员去称重分派,那边……” “我二哥和三哥皆在家中,我会给他们写信,到时候大人只管上门。” 杨和书就对刘尚书点了点头。 三人结伴往宫门去,出了宫门,刘尚书便和周满笑道:“周大人,恭喜了。” 周满愣了一下后拱手道:“皆是为国办事。” 刘尚书笑了笑,对杨和书点了点头后便去户部工作。 周满好奇的看杨和书,“杨学兄不去户部吗?” 杨和书摇头,“我与你同行,下午要去莆村看看你们的新稻种,你家派谁与我同去?” 周满想了想后道:“我大哥和立重吧。” 她忍不住一笑,“你们也太急了些,稻种留在那里又不会跑。” “事关民生,不敢怠慢,”杨和书冲后面招了招手,万田和大吉牵着马上来,俩人上马,一起溜溜达达的往皇城外去。 杨和书道:“你进了小朝会,以后说话行事要更谨慎些,今日你就做得很好。” 周满呼出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骂我呢。” 杨和书便一笑道:“我骂你做什么,你是外放官回京,睡懒觉是人之常情,宫里又没有提前让你准备小朝会?不过你能这么快认错倒是出乎我意料,做得不错。” 周满道:“毕竟让这么多人找,我若是不认错,难道让那些内侍担责吗?” 反正她刚卖了皇帝一个大面子,最近和他关系融洽,认个错就能解决的事,没必要扯别人下水。 杨和书忍不住笑起来,轻轻踢了踢马肚子加快速度,“你越发周到温柔了,不错。” 杨和书让人拿着户部的帖子去司农寺请了周立重,带上周大郎便要去莆村,离开前,他和周满道:“也不知你能在京城留多久,唐鹤过不多时也要离京,有空我们聚一聚,你学嫂也经常念叨你呢。” 周满点头,“行啊,您选时间和地点。” 杨和书想了想后道:“玄都观就不错,正好秋天登高,听闻观里的道长螃蟹做得特别好,到时候我送几篓上去,大家可以边吃螃蟹边赏菊。” 周满立即道:“我婆婆前两年做的菊花酒还埋着呢,到时候我挖出两坛来带上。” 郑氏喜欢养花,养出来的花除了做各种饼子外,剩下的便是晒干做香囊,不然就是酿酒了。 杨和书和周满一时都忙得很,每天都要去上小朝会,除了医署的事外,周满也开始参与其他政务,其实倒不是她想参与,而是皇帝会问到。 农业一直是国之根本,周满培育出了新稻种,且不管是现在的新稻种,还是之前的新麦种,都有她的影子在,所以在推广,以及一些土地之政上,甚至是税收上,皇帝都开始问政于她。 同列小朝会的官员虽然有些有意见,但见皇帝支持她,太子又是她靠山,连老唐大人都没吱声,他们也只能忍下不适。 李尚书就是不太喜欢周满入小朝会的人之一,他觉得这样不合礼仪。 所以这几天对着周满他都冷着一张脸,出入太极殿都把脑袋瞥到一边不理她。 这种不满在周满提议国子监和太医署联合办学,或是国子监选用适合太医署的人才进入太医署学习一段时间,或是太医署派遣一定数量的学生进入国子监学习到达了顶峰。 因为周满更属意第二种,而且她拟定派出的学生中,有一半是女学生。 孔祭酒都没说话,李尚书已经忍不住暴跳如雷,“国子监从未有过女学生,周大人,你这样岂不是乱我朝纲……” 周满:“谁说国子监没有女学生的?新罗皇女不就曾在国子监上学吗?她随行了两个女学生呢。” 李尚书噎住,好一会儿道:“那是外邦女子,不是我朝中人。” “连外邦女子都能进国子监学习,为何我朝女子反而不能进?”周满抬头和皇帝道:“陛下,太医署中的学生如今只学医术和药学,于民生管理一道上到底差上许多,这也是太医署进入地方后和县衙关系不睦的原因之一。” 她道:“圣贤之道便在国子监中,医者行的是治病救人的圣贤之行,却苦于口拙,又因见识有限,许多事做得不尽如人意,为何就不能让他们进国子监中学习圣贤之道,拓宽自己的见识呢?” 李尚书:“男学生可入,女学生不行。” 周满严肃着脸道:“李尚书,下官也是女子,我可以,她们为何不可以?” “圣贤之道是那么好学的吗?”李尚书道:“周大人是从小跟着庄学士读书,这才能立在这朝堂之上,但她们都那把年纪了,且还要学习医术,有那个精力吗?” 周满:“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娃娃,怎么不行了?人生百年,他们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呢,俗话说活到老学到老,他们只要没死,都可以进去学。” 第3203章 有教无类 太子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其他大人也忍不住笑起来,让李尚书又气又好笑,一时竟找不到自己的语言了。 周满直接扭头看向上首的孔祭酒,“孔祭酒都没反对呢。” 她瞥眼看向李尚书,你个尚书越俎代庖,在这儿反对什么? 这句话虽未说出口,但神色表露无疑,李尚书气得够呛,坐在她边上的杨和书压低了声音道:“国子监是礼部管的……” 周满沉默了一下,抬头看向孔祭酒,一脸严肃的问,“孔祭酒以为呢?” 孔祭酒慢悠悠的道:“圣人言,有教无类,女子自然也可入学。” 李尚书:“孔祭酒!” 孔祭酒对李尚书笑道:“宫里的公主,宗室女皆从小学习经义子集,民间也不乏从小读书识文的女子,既然私学都可如此,为何国子监反而要将她们拒之门外?” 周满狠狠地点头,决定了,孔祭酒以后就是她的知己! 此事赞成李尚书的人有,赞同周满的人也不少,皇帝倒没想这么多,礼教对他的约束其实没那么大。 他只从实际出发,想到地方医署改制,按照周满折子上所言,派到地方上的医者男女要尽量各占一半,如此一来,为了让地方医署能够更顺利的发展,让她们学习经史算术是必须的,不然只会看病,不会打理医署,过个几年,地方医署能不能继续都是问题。 作为皇帝,他自然是希望像周满这样的聪明人越来越多,蠢笨的人少一些才好。 而周满又不会分身术,天下这么大,太医署必须要有自己的人才,不然所有的官员都从他处选,他们不知医理,要是再看清医者,时间长了问题也大。 这就和派不会打仗,又看不起士兵武人的官员去监军一样。 皇帝心思电转,便略过以李尚书为首的意见,和孔祭酒周满道:“国子监和太医署私下再商量一下派遣的人数和教学的方式吧,不论男女都可以进入国子监学习。” 李尚书:“陛下,这……” 周满已经高兴的出列跪下,“谢陛下,臣代太医署众学子谢陛下隆恩。” 萧院正也起身谢恩。 罗大人皱紧了眉头,还是跟着出列了。 等退朝,罗大人不由拦住周满,“周大人,此事您先前未曾与我们商议过。” 周满眨眨眼,看向萧院正,“我没和你们商量吗?” 萧院正愣了一下后忙道:“是我疏忽了,罗大人,此事周大人和我提过,不对呀,联合办学之事我也是和你提过。” 罗大人:“大人没说还要派女学生过去。” 萧院正微微蹙眉,“为何要特别点明?都是我太医署的学生,自然是择优派过去。” 周满笑问罗大人,“怎么,罗大人也觉得女子不该学圣贤之道吗?” 罗大人对上周满笑眯眯的眼睛,脊背一僵,他立即扯出笑容道:“自然不是,只是觉得此时提出这事阻碍甚大,很有可能影响到地方医署改制。” 周满挥了挥手不在意道:“现在朝中不就答应了吗?接下来就是和孔祭酒谈派遣的学生人数和学习内容了。” 罗大人又不傻,自然不敢当着周满的面说贬低女子的话,只是当周满走了,他还是没忍住和萧院正道:“女子为官到底多有不便,远的不说,等他们嫁人生子后还能一心放在政事上吗?此时将名额给她们,岂不是浪费?” 萧院正笑眯眯的道:“罗大人,眼光放长远些,周大人不也嫁人生子了吗?您看她现在可有怠政?太医署里和她一样嫁人生子的人不少,除了有孕和刚生产的一段时间里有些特别,其余时候她们该做的事也不少,至于怀孕生子,那也是为我大晋添加人口,亦是大功不是?” 眼光窄了吧,和他当年一个样。 他当年还觉得周满不过是个女娃,走不长远,进太医院就是个打酱油的呢,供着就好,结果现在呢。 供着供着,她现在的威望都不下于他了,可见啊,人得看长远些,不然脸会很疼。 萧院正背着手走了。 周满却没出宫,而是跑去追孔祭酒,一路追到了崇文馆,“孔祭酒,我们来谈一谈他们的课程设置呗。” 孔祭酒笑眯眯的看着她道:“周大人,你也太心急了,此事刚定下,离来年春天进学还远着呢,何必这么着急?” 周满:“可我也不能留到明年开春啊,此事早些定下早了,我还得回青州呢。” 孔祭酒摇摇头,“不是还有萧院正和罗大人吗?” 周满笑眯眯的道:“萧院正就罢了,他潜心医术,这些小事儿不好劳烦他老人家,至于罗大人,那就更忙了,我正好外放在京,事情少,这事儿我们先谈好。” 孔祭酒眯眼:“你能定下?” 周满颔首:“我们谈好也就差不多了。” 罗大人那里她不管,但萧院正那里却是已经谈好了的,他愿意将此事交给周满。 孔祭酒坐在了桌子后,手指敲了敲桌子,却没有谈课程这件事,而是问道:“周大人,当着众同僚的面我不好问,此时却不由想要问周大人一句,女官,你是只想着限于太医署,还是想要她们也进入其他部呢?” 周满愣了一下后笑道:“孔祭酒,其他部的事我也管不着啊,我只管太医署和太医院的事。” 她道:“我是太医,是医者啊。” 孔祭酒摇了摇头道:“周大人,你还是崇文馆编撰,以你现在的功绩,假以时日,崇文馆是留不住你的,崇文馆外面是翰林院,再往外则是三省六部。” 要是以前,孔祭酒是不会这样想的,毕竟周满在崇文馆里也都是编撰医书,其他的事一概不管。 但现在她与新粮种扯上了关系,而且观这段时间她在小朝会上的表现,不论是对什么政务她都有自己的见解,不下于朝中诸臣。 那么,在有皇帝和太子的赏识之后,谁知道她能不能更往前一步,离开崇文馆,离开太医署,走得更远呢? 第3204章 推己及人 周满仔细的想了想,许久后摇头,“不会,不瞒孔祭酒,我也就喜欢在太医署里治病救人,等以后我是要离开的。” 孔祭酒疑惑:“离开?” 周满一脸严肃的点头,“不错,等太医署走上正轨,我以后是要走遍天下,浪迹天涯的。” 孔祭酒:“……周大人果然浪漫,一个人去?” 周满摇头,“当然不是一个人了,白大人答应了陪我的。” 孔祭酒忍不住好奇了,问道:“去干什么呢,阅尽天下山川?” “倒也不是,”周满道:“我是想见识更多未曾见过的生物,世间万物,因地理不同,季候不同,生长的东西也不同,不仅在于花草,还在于兽禽,我都想见识见识。” 要是能都抓到收录了最好。 孔祭酒总算见识到了她对于物种的执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俩人在办公房里谈了近两个时辰,午饭都是内侍送来的,虽然房门是打开的,但崇文馆里没人敢来听孔祭酒的墙脚,所以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反正最后周满出来时兴高采烈,一脸兴奋高兴的模样。 相比周满和杨和书的忙碌,唐鹤就太闲了。 他最近正在与人交接工作,但刚从江南回来,京兆府这边的事情本来就接的少,工作自然也没多少,所以很快就弄好了。 至于刑部那边,因为他常和刑部打交道,对那边的事太熟了,他又是要出去巡视的,除了各地交上来的案卷外,他的政务就更少了。 所以他每天除了看一下案卷外就闲着了。 闲着闲着,唐鹤就想体验一下当左相公子的威风,于是穿上便服,摇着扇子在大街小巷里逛。 周满从宫里出来,正想找些好吃的时,就看到他一脸忧伤的站在状元楼下。 周满忍不住勒住马,好奇的问道:“唐学兄,你怎么了?” 唐鹤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忧伤道:“是你啊,出宫了?来吧,陪我楼上坐坐,喝喝茶?” 周满:“吃饭可以吗?” 唐鹤:“……可以。” 周满立即下马,将马绳交给大吉便跟唐鹤进状元楼。 状元楼的伙计见唐鹤又回来了,立即弯着腰上前,“唐大人,您这次是要坐二楼还是三楼?” 唐鹤道:“在二楼找个包厢吧。” 伙计觉得唐大人终于正常了,于是高兴的应了一声是,殷勤的给俩人引路。 路上,不少人和唐鹤打招呼,还有人和周满打招呼。 有今年新入京参加科考,没见过俩人的书生不由问旁边的人,“这是谁呀,这么多人认识?” “没听大家的称呼吗?唐大人和周大人,这满朝文武,一女子能被叫做大人的,也就一个,至于这唐大人嘛,自然是京兆府的唐大人了,听说已经高升到刑部右侍郎了。” “这么年轻的刑部右侍郎?” “看见他身边跟着的娘子没,更年轻,官品一样的,还有郡主的爵位呢,那可全是自己的功绩,不是祖传的。” 俩人进了包厢,唐鹤和明理道:“去请长博来,让他下衙了过来一块儿吃饭。” 明理应声退下。 周满:“唐学兄,你愁什么呀?” 唐鹤一边给她倒茶一边道:“你刚上来没听见大家的议论吗?” “听到了呀,”周满高兴道:“全是夸我厉害的,嗯,也有夸学兄的。” 唐鹤:“……我不需要他们夸我厉害呀,我就想让他们提一句,我是唐左相之子。” 周满:“这……其中有什么讲究吗?” “有啊,听着多威风?而且我若有这名声,出去巡视人家也要多卖我爹一个面子,结果现在都没人议论,显然已经忘了我是我爹的儿子了。” 周满:“……唐学兄,你想太多了,该记得的还是会记得的,不过你现在能力也不弱,所以大家不提而已。” 她好奇的问道:“为何如此介意这点?” 唐鹤忧伤的叹道:“想当纨绔。” 杨和书推门进来,闻言道:“你别理他,他就是闲的,加之不愿离京,这才想闹出些事来。” 周满立即戒备起来,“唐学兄,最近朝中事情多,尤其是我们太医署的事情多,你可别闹事。” 她还想速战速决呢,他要是闹事转移了大家的注意力,那又不知道得耽误到什么时候了。 唐鹤:“……我是那种闹事的人吗?” 他叹气道:“我就是伤心不甘,这一走,我起码三年不能回京城,我爹要是能干,在左相的位置上做得稳稳的,我说不定得巡视个五六七八年,回来后还得继续外放个五六七八年……” 周满:“……倒也没那么久吧?” 杨和书也点头,“你想太多了,最多五年你就能回来了。” “那时间也不短,而且还是在外奔波,并不是固定的地方。” 周满羡慕不已,“多好啊,我就想有个这样的差事,不知道将来我能不能巡视天下医署。” 唐鹤一滞,显然周满不能理解他的痛苦,于是他看向杨和书。 杨和书冲他微微一笑,问道:“决定了吗,带上家小吗?” 唐鹤一把握住他的手,“我就知道,还是你懂我心中的苦啊。” 周满:…… 唐鹤虚假的抹了抹眼角,和他道:“小的是别想了,他们要读书,而且旅途奔波,孩子体弱,我也担心,所以得留下。夫人嘛,现在就在纠结中,我既想她跟着一起,又觉得把孩子单独丢家里不好。” 他要是固定地方外放,那就可以把家小都带上,可现在就是不固定啊,巡视天下,查询地方案件,那一个地方最多待上一两月就要换,花费在旅途上的时间太长,对孩子很不好。 杨和书想了想道:“随行半年,在京半年?” 唐鹤摇头,“车马太慢,那样耗费在路途上的时间也长,而且她这样奔波我也不放心。” 天下不是那么安定的,匪徒强盗还是有不少的。 周满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这有什么呢,路途上也别有风景,多好啊,一年至少能出去游玩一次,算上来回路途,那就是三次了,是我肯定开心。 唐鹤和杨和书扭头默默地看着她。 周满回望他们,“是真的,我不骗你们,这次要不是时间紧,我身上还有公职,我是很乐意沿途游玩的,途中还能拐去汴州看看,那可是中原最中的地方,听说好东西不少呢,民风也与他处不同。” 唐鹤长叹一声道:“世上如你这样想的能有几人?” 推己及人,周满觉得应该挺多的,“您要不问问唐学嫂?说不定她和我一样喜欢呢?” 第3205章 交接 唐夫人本来也在焦心,她既舍不得丈夫,也舍不得孩子,结果听唐鹤这么一问,她就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她说的倒也没错。” 唐鹤眼睛一亮,立即握住她的手道:“所以你要随我外出了?” 唐夫人道:“看你去什么地方吧,要是有旧友,我说不定还能趁机访友。” 俩人瞬间不焦心了,老唐大人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过,当年他代刑部巡视天下时不也带上唐鹤吗? 当时唐鹤也才十来岁,当时他都能把他照顾好,现在他们夫妻两个还能照顾不好两个孩子? 所以他和唐鹤道:“你们啊,还比不上周满豁达,你媳妇和孩子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何必忧心这么多?不说出门在外,在家里尚且有喝水噎死的危险,难道他们连水都不喝了?” 他道:“我让人把你们的行李都打点好了,全是方便出行的东西,你要巡视也从近处开始,把一家子都带上吧。” 唐鹤:“……爹,果然是您想得开。” 老唐大人哼了一声,不太严厉的训他,“我听闻你这几日都无所事事的到处乱逛,实在闲得无聊就去把大理寺一些破不了的卷宗也拿出来看,将悬疑之处记下,以后巡视天下,若能遇到破解之法,说不定那些高悬起来的案子就破了。” 唐鹤低头应下,“是。” 老唐大人挥了挥手,“去吧,明日不许再偷懒了。” 唐鹤却没走,而是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道:“爹,外头有些传言,说您提前从周满那里知道了左相人选,所以才……” 他顿了顿,盯着老唐大人认真的问,“爹,传言是不是真的?” 老唐大人实话实说道:“我问过周满,但她一句话都没说。” 唐鹤正要松一口气,却突然觉得他爹这态度和话术不对,一句话都没说,而不是直接拒绝。 但有些事,不必说出话来,可以意会的东西太多了。 唐鹤恍然大悟,挤到了他爹身边,和他挤在一张榻上,“爹,因为这个,所以你才替她说话,促成太医署向国子监派遣女弟子一事?” 老唐大人瞥了他一眼,一脸的嫌弃,“你爹我是如此徇私的人吗?” 他问道:“太医署和国子监交流学习,你觉得有问题吗?” 唐鹤摇头,“没问题啊。” “既然你都觉得没问题,为何会觉得我本来会反对?” 唐鹤道:“前年太子妃曾上书要在女官中选人接管一些司农寺和太常寺事务,您给上书否定了,去年太子妃再提,您再否,理由都是女子不便参政。” 老唐大人强调道:“是后宫女子不便参政,那周满是后宫女子吗?” 唐鹤摸着下巴道:“其实太子妃提议接管的职位是太常寺负责宫中礼仪的职位,还有司农寺里上林署的职位,都与皇宫有关,由宫中女官负责也方便……” “不行,”老唐大人道:“别小看了这些职位,虽然都很小,但很关键,前朝后宫本来就要分开,如此混杂在一起,将来若遇幼主或耳根软的君王,这些都是大隐患。” 他不能只看当下的便利,总要看到以后的。 唐鹤却往后一靠,懒懒的道:“盛衰有命,君王要学坏,便是没有这些职位,也会有别的位置,而且爹,说实在话,历朝历代,王朝真坏在女人手里的才有几代?坏在男人手里有多少?” 老唐大人就把手上的书一卷,狠狠的拍在他脑袋上,“少与我辩这些,还不快去收拾东西,虽说要等着张尚书回京交接,但你也不得太过懈怠……” 唐鹤抱着脑袋跑了,心中觉得他爹就是说不过他才这样的。 剑南道节度使在收到圣旨后便把手中的事务交接给手下的人,然后带着护卫先轻骑简从的跑回京城任职。 他回来时,太医署的事情已经定了,周满拎着两坛菊花酒就上玄都观里赴宴,和唐鹤他们喝了一通酒,下山时便遇见唐家的下人跑来找唐鹤,“郎君,张尚书进京述职了,刑部那边来人找您,说是让您找个时间去交接呢。” 唐鹤就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这么急?张尚书回来不多休息几天?” 周满道:“或许是因为和学兄是旧相识,所以想叫你去叙叙旧?” “……算了吧,”唐鹤道:“虽然我们同在益州好几年,但他是节度使,我就是个小县令,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要说旧,那实在是没有多少。” 杨和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应该是为了卖世叔一个面子,早点儿见你以示看重。” 唐鹤:“……这一点儿就不必特别关照了吧?” 纨绔没当成,还因为有个左相爹要早早的去应付上级,缩短假期…… 哦,他没有假期,只是看上级啥时候让他去交接,他就可以离开。 唐鹤一脸舍不得的看着杨和书和周满,他不好拉周满的手,便去拉杨和书的手,“这一去见,我过不了几日就要走了,这一分别便又是几年……” 杨和书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发现抽不出,就稍稍用力,无奈的道:“之前我在夏州几年,不也靠着书信往来吗?” 周满安慰他,“没事儿的,我过不了几日也要走了,唐学兄,你要不要与我同去青州?” 唐鹤沉思起来,“你这样邀请我,郭刺史听到会很不高兴吧?” “没事儿,我们不让他知道是我邀请的就行,就说你听闻青州有奇案,所以闻声而来……” 唐鹤一想也是,笑着一口应下,“等我一路巡视过去,你们且在青州等着我。” 他松开了杨和书的手,好奇的问她,“你也要离京了?” 周满颔首,神清气爽道:“太医署改制以及和国子监交流学子的事都谈妥了,我明日去看看药坊,没其他的要事我就要启程回青州了。” 在离开前,周满还是去魏府里拜访了一趟,主要是给魏知上一炷香,然后看一看长豫公主。 第3206章 小话 “可惜你们正在守孝,本来想着这趟回来请你去青州游玩的,那里有海,有码头,南来北往的货物都在码头上交易,好东西特别多。” 长豫也叹气,“明达给我的信上也写了,还说你们在海边修建了一个别院,坐在阁楼上便可观海,那里的珍珠和一些海货极便宜。” 周满拉着她的手道:“等你出孝可以去看看。” 长豫没说话。 周满便探头去看她的神色,“这是怎么了?” 长豫叹息道:“驸马要守孝,朝中的官职已经停了,他已经与我商量好了,孝期过后起复他要谋外放官职,到时候我肯定要跟着的,青州,怕是去不了了。” 周满笑道:“这有什么,你就和驸马告两个月的假来看我们不行吗?难道你们就要时时刻刻在一起,一刻也分开不得?” 长豫忍不住挠她,“尽笑话我,哪家不是妻随夫行,丈夫去哪儿,妻子就去哪儿的?” 周满心中暗道:她就不是。 她想了想道:“明达就不是。” 明达和白二之所以会去青州是因为明达想去,所以白二才混到太子出差的队伍里,后来太子离开青州,白二干脆和翰林院告假留在了青州。 说起来白二这假请的有点儿长啊,要不是他岳父是皇帝,恐怕早被裁了。 长豫见她突然发起呆来,便推了推她问道:“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要不要帮白二在青州谋个官职。” “算了吧,”长豫道:“明达心大,只怕不愿只留在青州,到时候她要是还想去别处,驸马有官职在身反而不好走。” 周满一听也是,但进宫和皇帝辞行时还是忍不住说了一下明达和白二郎在青州的丰功伟绩,“……医署、育善堂和官田码头等建设都有公主和驸马相帮,陛下,您有没有想过赏他们一个官儿当当?” 皇帝就掀起眼皮来看她,“朕倒是不介意给公主和驸马官当,但朕觉得郭刺史介意,要不你去问问郭刺史,他愿不愿意要个公主和驸马当下官?” 周满立即不吭声了。 皇帝一脸嫌弃的挥手道:“行了,知道你明日要走,朕今天就不多留你了,去东宫辞行吧。” 周满没想去东宫的,但皇帝都提了,她便也只能去东宫辞行。 从太极殿到东宫要路过太医院,她干脆转进去和同僚们辞行。 太医院比以前热闹了一点儿,周立如和几位医助在院子里切药和整理药材,看到周满立即起身迎过去,“小姑!” 周满对她点了点头,问道:“萧院正和刘太医他们在吗?” “在的,”周立如压低了声音道:“罗大人也在呢。” 周满颔首,低声道:“下衙以后你和刘焕回家用饭吧,我明日就要走了,晚上我们家吃个团圆饭。” 周立如应下。 周满去找萧院正几人辞行。 罗大人看到她,连忙起身行礼,“周大人。” 周满回了一礼,和几人笑道:“我明日就要离京,今日来和诸位大人辞行。” 罗大人笑道:“这一次周大人可谓满载而去。” 周满恭维道:“是萧院正和罗大人大方。” 萧院正挥手道:“别拍马屁了,再说下去,我心疼起来,那些东西就不给你了。” 周满立即闭嘴。 刘太医笑道:“周大人前日和昨日去看了药坊,不知可有建议?” “没有,”周满摇头道:“他们做得很好,尤其是做青霉素的工艺,他们比我还熟练,而且改良了器具,使生产的速度更快了。” 罗大人突然道:“听闻吐蕃最近动作频繁,几次和陇右起冲突。” 周满挑眉,“罗大人是担心军中耗费的药材增加,需要成药?” 罗大人点头道:“周大人,您觉得我们应不应该让药坊加大生产量?” 周满若有所思,“是应该早做准备。” 萧院正:“……我去兵部问过,只是入冬前的惯例冲突,应该不会形成大战。” 他道:“我大晋现在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吐蕃岂敢来犯?成药是有时间限制的,做出来太久不用,那药性就散了。” 周满道:“三年左右的时间呢,而且就算军中不用,地方上的花销也不少,完全不怕没销路。” “成药太贵了,有些丸药的效果还比不上汤药,生产这么多,谁能销去?” “您就放心吧,”周满道:“别说这只是一个药坊,便是再多开两个,生产的成药也能卖出去,我大晋这么多人,其中商旅出门在外,还有些富贵人家备药,那都是可以用成药的。” 罗大人连连点头,和周满一起劝萧院正,“而且自军中有太医署的学生进去后,耗费的药材就更多了,其中成药的数量也在增加,就算没有大战,这些药也能消耗完。” 周满:“我大晋又不是今年才兵强马壮,安居乐业,这些年什么时候断过战事?您就放心吧,我们的药不缺人买。” 萧院正:……这话说的,好似他盼着打仗,盼着将士们受伤一样。 萧院正最后被俩人说服,药坊要扩大生产。 罗大人呼出了一口气,果然叫上周满是对的,为了这事儿,他都磨萧院正两个月了,结果他就是不愿意扩大生产。 萧院正将周满送出太医院,其实是和她说悄悄话,俩人沿着宫道慢悠悠的往东宫去,他压低了声音道:“这段时日实在是太忙了,我一直没能问你,你觉得陛下脉象如何?” 周满左右看了看。 萧院正道:“别看了,这条宫道开阔,没人能听到我们说话。” 周满这才小声道:“比之我上次离开京城时虚了很多,这是气虚亏空,或许是因为陛下上次生病,病灶未除,将来只怕会经常生病。” 萧院正点头,“我也有此担忧,所以我打算劝陛下出去过冬。” 周满惊讶,“您打算用汤泉治病?” “对,陛下痰湿严重,却又气虚亏空,用药,怕是会虚不受补,反而会引起别的病症来,”萧院正道:“所以最好的法子是出宫过冬,到时候配以针灸慢慢调理。” 周满点头,“这的确是个好法子。” “针法上你可有建议?” “还真有,”周满小声道:“大人下午要是有空,等我见过太子后便去找您探讨一下针法。” 第3207章 秘密 她顿了顿后道:“陛下的身体不好用药,却可以用药膳配以针灸,在他未去汤泉宫前用此法调理。” 萧院正点头,叹息道:“近来陛下虽不怎么表现,但魏大人过世,陛下还是很哀恸的,心神皆伤,身体更虚了。” 俩人说着话走到了东宫门口,萧院正远远便停下了脚步,和周满道:“陛下的身体状况是个秘密,近来连刘太医都不能近前探脉了,你……” “您放心,我知道的,我连白善都不告诉。” 萧院正就放心了。 他在东宫门口停下脚步,“周大人去吧,我去崇文馆找些资料。” 周满点头,转身进了东宫。 郭詹事正拿着一封折子要去见太子,见一个内侍小碎步疾走,便拦住他问,“怎么了?” 内侍微微弯腰道:“太医院的周大人来求见太子殿下。” 郭詹事若有所思的点头,和内侍一起去见太子。 太子对内侍点了点头道:“让她进来吧。” 等内侍退下才看向郭詹事。 郭詹事将折子奉上,“殿下,这是盐运司的折子。” 太子接过,“孤看完了让人送去给你。” 郭詹事站着没动,太子抬头,疑惑的看向他。 郭詹事:“殿下,自魏大人去后,陛下多有伤神,由此念及以前的功臣,连侯集的家人都被赦免,可以准许回京了。各地藩王皆上表劝慰,但陛下这几日似乎依旧不开怀。” 太子:“郭詹事到底想说什么?” 郭詹事顿了顿道:“殿下,臣听闻自魏大人去后,陛下那里就不用萧院正以外的人请脉了,倒是周大人,陛下常召她见面不说,也不拒她请脉,陛下的身体,除了萧院正外,最了解的应该就是周大人了。” 太子收起脸上的笑容,面无表情的合上折子,“郭詹事慎言。” 郭詹事躬身道:“殿下,臣并不是窥视陛下圣体,而是想着有备无患,殿下是东宫,是国本,有些事应该要做到心中有数才是。” 太子抿了抿嘴角,门外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儿有内侍在外禀报,“殿下,周大人来了。” 太子面无表情的将折子扔到一旁,冷淡的道:“进来吧。” 周满入内,看到郭詹事,习惯性的就扬起笑脸,先和太子见礼,然后面向郭詹事行礼。 郭詹事也笑着回礼,“周大人。” 然后转身面对太子,“殿下,臣先告退了。” 郭詹事一走,周满才看向面无表情的太子,“殿下心情不好?” 太子掀起眼皮看她,问道:“你找孤何事?” “哦,我明日要回青州了,所以来和殿下辞行。” 太子点了点头,挥手道:“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周满挠了挠脑袋,觉得太子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不适宜闲聊,于是行礼告退。 周满一走,太子便冷哼了一声。 一直缩在一旁当不存在的吴公公心惊胆跳的上前给太子添茶。 太子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问道:“庄学士在崇文馆里吗?” “是,在上课呢。” 周满去偷瞄了一下庄先生上课,得到他两个警告的眼神后便跑去找萧院正。 萧院正还没找到书呢周满就过来了,他有些惊讶,“这么快?殿下没见你吗?” “见了呀,就一句话的功夫,能有多久?” 萧院正:“……观你以前和殿下话挺多的,还以为这次没半个时辰出不来呢,那我们走吧,此时便出宫去太医署?” “好。” 到了太医署,萧院正便找来两个男学生当试验体。 周满道:“两套针法,其实功效差不多,只是针对的情况不一样而已。” 周满让学生把衣裳脱了,在他们身上点着穴道讲解,她还亲自扎了一遍,萧院正在一旁记下,时不时的提问。 萧院正沉思,“这套针法没见过。” 周满道:“我去年才学到的,我试过,调理身体湿痹很不错。” 她道:“北海县临海,有一个渔村又在低洼处,四周有山,水汽散不去,那里的人又经常下海,所以体内湿气很重。这套针法便是当时为了治病学的。” 萧院正不知道她哪儿来的这么多针法学习,不过这种可能涉及传承的机密事他是不会问的,“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吗?” “有,针的进深有很高的要求,若是过深,反而对身体有毁伤,损及元气。”周满叹气道:“太极殿的位置太不好了,地处低洼,四方水汽汇于此处,散不去,风又吹不进,一到春夏,既潮湿又闷热,别说长居于此的帝后,便是我等臣属,在此办公时间长了对身体也不好。” 她道:“其实从风水上来说,太极殿的位置也不好,对了,今年陛下怎么不去大明宫避暑?他要是去,今年夏天这一遭病说不定就不会发了。” “今年事情太多了,尤其是江南的事,那段时间大朝会隔三差五的开,一开就吵架,江南那边有不少家族入京,还有关陇和中原一带的世家族长入京,陛下根本避不开,所以他就没去大明宫。” 周满摸了摸下巴问,“大明宫还没修建好吗?” 萧院正轻咳一声,小声道:“今年就没动工。” 毕竟皇帝准备对江南动手,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为了以防万一,国库和私库都预留了一些钱,所以大明宫的修建又停了。 现在江南的事倒是完了,但国库和私库的钱也被用作他项,差不多用完了。 萧院正小声道:“比如我们太医署,今年医署申请的款项比去年多了两倍,照你提议的改制,明年的花销只会更大。” 周满沉默,在心里同情了一下皇帝,然后安抚的拍着萧院正肩膀道:“您放心,明年太医署的花销虽大,但赚的肯定也多,应该能自付一部分。” 萧院正颔首,将案桌上的针袋收了,“我都记下了,回头我再找人练一练手,过段时间便动手给陛下扎针,你觉得多久一次比较好?” 周满沉思道:“五天吧,先看看效果,到后面可以略拉开一些时间。” 第3208章 学规 萧院正收好了东西,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 周满就抬头看他,耐心的等着。 萧院正皱着眉头:“周大人,有件事我心中有些疑虑,但我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毕竟没有依据,完全是我的猜测。” 周满突然抬手止住他的话,快步走向一扇窗户,刷的一下打开,才靠上来的几个脑袋被这一吓,砰的一下撞在了一起,几人发出通呼声。 萧院正快步上来,看到这五个少年,脸色一下阴沉下来,“好大的胆子,谁让你们在此偷听的?” 五个少年捂着脑袋,笑哈哈的就认错,“院正,我们知道错了。” 他们睁着大大的眼睛去看周满,眼中全是好奇,“我们就是听说周大人来了,所以想来看看周大人长什么样。” 周满上下打量他们,见他们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便知道他们是才进太医署不久的学生,应该是这两年进的。 这两年的新生的确没见过她,于是她对他们笑着点了点头,“现在你们见到了?” “见到了,见到了,原来您就是周大人,我们常听学兄学姐们提起大人,您和我们想象的很不一样。” 还以为是一个超严厉,超端庄,超稳重的女先生呢,没想到…… 小小的圆脸,皮肤白皙,脸上是和煦的笑容,眼睛弯弯的,看上去就比他们大几岁,一点儿也不像是他们的先生,而是好看的邻家小姐姐。 一个少年咽了咽口水道:“我们现在上课用的书,有两本是大人您写的,我们以为您是比院正还要严厉的人呢……”毕竟这么厉害。 周满心里很骄傲,“虽然你们夸我夸得我很高兴,但我依旧不能对你们网开一面。” 她笑眯眯的道:“太医署的规矩,看来你们没往心里去啊。” 她扭头看向萧院正。 萧院正脸色很阴沉,目光生冷的盯着五个少年看。 五个少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五人对视一眼,迟疑的道:“我,我们知道错了……” 不就是偷看被发现吗? 他们也没做什么太坏的事,问题不大吧? 五人跪在了院子里,萧院正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道:“太医署第五条学规是什么?” 五人面面相觑,没有一人答得上来。 周满眼睛微眯,“新进学的学生,现在不用背学规了吗?” 太医署的学规是创立之初周满和萧院正等人一起定的,此后几年有过增减,当然,减的少,增的多。 但不管增加多少,有一条规矩却是没变,新进学的学生,进学后头一件事就是背学规,理解学规,就是不认字的学生,也从背学规开始。 萧院正也低头看他们,“你们没背学规?” “背,背过了,只是过了大半年,我,我们忘了。” 周满见他们虽然脸色有些发白,但神色间很是不服气,显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罚。 她便笑道:“学规的前三条就不说了,是每个大夫都要遵守的医德,第四条和第五条则是医者在太医院里生存的法则。” 周满道:“第五条,不得窥视病患隐私,泄露脉案,此脉案不仅包括自己接诊的病人,也包括别的医者的脉案。” “我们没有窥视病患隐私,泄露脉案啊。” 萧院正暴跳如雷,“还敢狡辩,我和周大人在说话,谁许你们偷听窥视的?” 幸亏周满及时发现,不然他真的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这几个孩子往外一传,不仅他和周满可能活不成,整个太医署都有可能被牵连。 萧院正道:“我看是这段时间对你们的管理过于松懈了。” 周满退到一旁,由着萧院正指着五个少年骂了个狗血喷头,胆子真大啊。 她自认胆子够大了的,但当年进宫也不敢故意去偷听别人说话呀。 等萧院正训他们训得口干舌燥之后,周满只说了一句,“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就算你们将来不做医者,不用守学规,也该记得这是基本的礼仪才是,行了,自己去学监那里领罚吧。” 等五人垂头丧气的走了,周满才看向怒气未消的萧院正,“就算学生们入学已有一段时间,学规也不能忘了,每半年便考他们一次吧,那上面的学规都是诸位大人的殷殷叮嘱,他们就算暂时不理解,也应该记在心里才好。” 萧院正点头,“这是需要记一辈子的东西,我回头就让博士们抓紧此事。” 周满点头,等人都散去了,这才问萧院正,“您刚才想与我说什么?” 萧院正迟疑了一下后道:“没什么,只是我的一些胡乱猜测罢了。” 周满等了一会儿,见他打算略过这事不提,便好奇的追问,“什么猜测啊?您放心,这会儿没人偷听,您放心大胆的说。” 萧院正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可能是我想多了,当时陛下生病,我摸脉时觉得体虚阳盛,燥热过重,但那天之前我每三天便为陛下请一次平安脉,不应该阳盛才对。” “阳盛过燥,加之太极殿湿热,那几天太阳又大,陛下出门晒了半天就发病了。”萧院正道:“但仅从那一次的脉象来看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连着以前的平安脉看,我总觉得有哪儿不对。” 周满摸着下巴道:“或许是那天陛下心中不静,所以生了欲望……” 萧院正一脸的一言难尽,他觉得他和周满谈论这个就是个错误,还不如找刘太医说呢。 不过当时刘太医没摸出不对来,加上太医守则,所以他没说。 果然,连周满也不应该说的,虽然陛下也信任她。 “罢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是真有问题也不可能追究,天色不早了,周大人,我送你回去?” 周满点头,和萧院正一起往外走,路上都是才下学的同学,大部分人都认得周满,纷纷停下脚步和俩人行礼问好,不认识她的也认识萧院正,连忙站在一旁避让。 周满一路看过去,感叹道:“学生越来越多了。” 萧院正颔首,“是啊,依旧你的建议,又新开了两个课程,专门负责疫苗研究和药物研究。现在太医署的事情越来越多,希望周大人早日结束青州的事回来。” 第3209章 一家三口 周满今天辗转各处,所以没让大吉跟着。 来太医署是坐萧院正的马车,萧院正便把她送回周宅,“明日我就不去送周大人了,一路保重。” 周满笑着应下。 刘三娘和周立如已经提前到家了,听说周满下午是在太医署,刘三娘便笑道:“早知道我就多留会儿,还能和师父一块儿回来。” 周满就将那五个少年的事说了,道:“我和萧院正说好了,以后学规每半年考一次,不仅学生,先生也要考的。” 正在太医署里兼职博士的刘三娘:“……师父,这两年您虽不在太医署里,但依旧是学中最负盛名的先生。” 周满高兴的扬眉:“果真?” “对,因为太医署里现在上课用的书,有三分之一是您修撰的,去年您寄回来用作考试的题目让不少学生生不如死,学规的事一出来,学里念叨您的学生会更多的。” 周满道:“我的愿望之一就是成为像孔孟一样,凡读书人必读孔孟;将来,凡学医者,必看我周满写的书。” 周立如笑道:“小姑现在就实现了呀。” 庄先生在一旁听得笑了笑,将一本小册子递给周满。 周满一脸疑惑的接过,“这不是我们太医署的学规吗?” “是啊,既然都要考,那你也重新记一记吧,最好将其抄写几遍,深深地记在心里。” 周满翻开册子认真的思索起来,“先生,是我最近做的什么事触犯了学规吗?” 庄先生摇头,“虽然你的话总是很多,但不该说的确没说出来过。不过既然是学规,那就要铭记于心,何况这学规还是你参与定下的,更要记住了。如此方能不忘粗心。” “去青州的路上无聊,正好可以背一背,抄写一下,”庄先生道:“抄两份吧,自己留一份,还有一份,下次写信回来的时候附送回来,我检查。” 周满没想到还给自己找了个抄书的活儿,她不无聊啊,她可以看医书,还能进教学室里上莫老师的课,可忙着呢。 但庄先生布置的作业她也不敢不完成,于是默默地应下了。 第二天周满便辞行众人出京,只有周四郎把人送到城门口。 他道:“我还得进些货物,再过几日才启程。” 周满点头,和他挥了挥手便上车坐好。 回来的时候是骑马,回去的时候周满不赶时间,因此基本就在马车上度过,只偶尔在车上累了才下车骑一段时间散散心。 在车里,周满可以看一些手稿和医书,也能靠在枕头上将意识沉进教学室里学习。 等傍晚停下车住宿,她还要点灯抄学规,编录医书,日子可以说过得超级充实。 她都没多少感觉,甚至没来得及看一看四周的美景便进了青州。 大吉勒停车,问道:“娘子,要在青州城停留吗?” 周满突然就特别的想念白善和孩子,明明之前没多少感觉的,但此时人就距离她不远,一颗心便十分的想念起来,“不停,我们直接回去。” 大吉高兴的应了一声,打了一个响鞭,马快跑起来,穿过青州城,从另一道城门出去,上了官道便直接往北海县去。 等他们进城时已是傍晚,街上人多,到处是出来吃饭的人,大吉不得不压慢了车速。 白善抱着女儿在一个摊位前挑东西,本来乖巧的女儿突然转了转自己的脑袋,抱住白善的脖子便用力往后翻,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直接在他怀里剧烈的挣扎起来,小胖手指着一处啊啊的大叫起来。 白善抱住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不远处迎面而来一队人马,骑在马上的人显然是白家的护卫,马车上驾车的是大吉。 白善眼睛瞬间一亮,抱着女儿往上轻轻地抛了抛,拍着她的小屁股夸道:“大姐儿眼睛好厉害,一眼就看到了你娘,走,我们接你娘亲去。” 周满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撩开窗帘往外一探头,正看见父女两个避开人群走过来,她立即敲了敲车壁,“停下,快停下。” 大吉也看到白善了,停下车让周满下来。 周满跳下车,冲着父女两个便跑来,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开心得不行。 大吉等他们的激动劲儿过来才道:“郎主,娘子,我们先回去了。” 周满挥手,“回去吧,回去吧,你和家里说一声,就说我在外头玩一会儿再回去。” 白善笑道:“让家里不用准备她的晚食了,我们在外头吃。” 周满看了一下时间,“还没吃饭?” “我们吃了,但你没吃啊。” 白善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她,挤开人群往酒楼去。 上了二楼包厢,白善这才把女儿放在周满怀里。 白景行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母亲了,这会儿正稀罕的摸母亲的脸,还无师自通的凑过脸去要亲母亲。 周满躲开,捏着她的脸笑眯眯道:“娘才从外头回来,风尘仆仆的,可不能亲。” 她掂量了一下,惊奇道:“她是不是又胖了?” 五月纠正道:“娘子,小姐这是这是长大了。” 周满拿起她的手看,“看这一小节一小节的,都快成藕节了,还不胖啊?” 白善看了眼女儿的脸色,轻咳一声道:“你不能再说女儿胖了,她现在已经能听懂人说话,你看,她不高兴了。” 周满立即改口,“不过胖嘟嘟的好看,而且我们大姐儿好白呀。” 白善见女儿脸色立即阴转晴,高兴的在她怀里拍起手来,不由摇头失笑,“喜欢听好话的性子倒是跟你像了十成十。” “天下人谁不喜欢听好话啊,你不喜欢吗?”周满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后道:“不过,可以喜欢听好话,但不好的话也得听进去啊,白景行,你就是胖了,我得控制一下你的饮食了,不要仗着年纪小就不加节制呀。” 这句话太复杂了,白景行没听懂,还以为母亲是在和她玩儿,小屁股敦敦的在她腿上砸了几下,周满差点儿没抱住人。 白善便把她接过去抱在怀里,问道:“京城那边怎样了?” 第3210章 差点儿(补更) 京城距离青州有一定距离,所以收到的消息要慢一些,而且也会有些缺漏。 魏知病逝的消息青州这边的官员多是在邸报上先看到的,然后才是通过在京城的亲友得知详细的消息。 所以因为消息的滞后,等郭刺史知道地方医署升品,以青州为首例时,已经是尘埃落定后的半个月了。 他还是从京城送来的公文上知道的。 一道来的还有收集新稻种,推广新稻种的公文。 郭刺史前不久才上书告诉朝廷新稻种的事,这一来一回,他们都不验证一下就要全面推广了? 郭刺史觉得不对,连忙叫来心腹,“近来京城可有信来?” “正要和大人说呢,这两天府上收到了不少信件,还有人送来了礼物,只是大人去龙池码头巡视,所以……” “快拿来我看看。” 师爷忙去拿信。 信不少,有的还附上礼单,不是十分贵重,但也是一份心意,尤其是当中还有两个是不怎么联系过的亲戚。 师爷小心的看着郭刺史的脸色,觉得他这会儿的脸色太难琢磨了,他竟然一下没看懂。 “大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郭刺史将信丢在桌子上让他看,“出了大事儿了。” 师爷连忙去拿来看,“是好事还是坏事?” 郭刺史一脸的复杂,“算好事吧。” 的确算好事,白善在治下种了这么多新稻种,都算丰收,作为青州刺史,这份功绩自然有他的一份。 但……这件事前不久秋收时白善才上报,京城那边比他更早知道消息不说,还那么快确定了新稻种的可行性,在他没来得及参与时就已经把国策定好了。 总觉得这个刺史当得很憋屈呢。 郭刺史坐在椅子上,老半天后叹气,“一开始就错了。” “啊?”师爷一头雾水的抬起头来,“大人,什么错了?” 郭刺史挥挥手,“我想错了,一开始我担心路县令会妨碍到我,所以注意力都在路县令身上,可现在看来,白善才是扮猪吃老虎啊。” “这才两年的时间,白善都做了多少事了,现在北海县还是以前的北海县吗?” 师爷小声道:“可是大人,白县令做的都是好事吧?这里头都有您的一份功劳在……” 郭刺史摇头,心中有些不安,“只怕陛下不这么想,也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下去。” 皇帝此时的确想换一个青州刺史。 周满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想起这件事来。 他和老唐大人道:“郭成此人,守成还行,创业怕是不好。现在白善和周满都在青州,他们两个可不是安于现状的人,再留郭成在青州,只怕会成为拦路石。” 老唐大人却更求稳,想了想后摇头,“陛下,郭刺史才到任两年,刚刚熟悉青州事务,青州的官民也刚熟悉他,此时把人调走,只怕对青州更不好,而且谁又能保证新任刺史就能比郭成更适应青州呢?” “咦?”皇帝惊奇的去看老唐大人,“唐卿不是素来厌恶郭成吗?朕要是没记错,上次他被罢官便是唐卿弹劾的。” 老唐大人:“……陛下,上次臣是秉公执法,这一次也是从大局出发。” 他道:“虽然臣很不喜欢郭成为人,但不得不承认,此时他留在青州比离开更好,他调配能力不弱,有他在,青州的新稻种和新麦种推广应当不成问题;” “他还识时务,公主和驸马此时在北海县,白善和周满有陛下和太子做靠山,他不会和白善硬碰硬,更易妥协。”老唐大人道:“再另外派人过去,对方未必能有此气度,毕竟白善许多事都算越矩。” 远的不说,就说北海县的盐场,碰上一个强势一些的刺史,直接接手盐场也不是不可能。 而白善只是一个县令,刺史府要接手盐场,他还真就只能让步。 不是所有人都像郭成识时务的。 “不过他还是能淡薄名利一些就好了,”老唐大人道:“臣也知道,追至清则无鱼,但太浑浊,水里的鱼也是会被闷死的。所以陛下可去密函警告一二,让他的手别伸太长,莫要忘了他上次是因何被罢官的。” 皇帝还是能听得进建议的,沉思了一下后点头,“好吧,那就暂时用他,本来朕想让镇守渤海的刘将军兼任一下刺史的。” 老唐大人想了一下后打了一个抖,“不妥,不妥,刘将军为人虽正直,但手段铁血,性格强硬,白善虽然看着温和,但性格也倔得很,这样两个人撞在一起……” 而白善做事还总是喜欢做大,做深,经常会越过刺史拿主意,一个不好,到时候针尖对麦芒…… 皇帝便扭头和古忠道:“把郭刺史的折子找出来,朕给他批复,顺便说些小话。” 在折子上夹带一些私货,对皇帝来说不难。 古忠瞬间明白,很快翻出一封祝愿皇帝重阳安康的折子来,这是郭刺史前不久送进京来的请安折子。 皇帝打开便回复了一个一切安好,然后就开始和郭刺史说“心里话”了。 折子发下去,会原路送回去,相信郭刺史过不了多久就能收到了。 和郭刺史一样差点被换的还有罗江县现任县令。 不过可惜,他没有郭刺史的直觉,也想不到更深的地方去。 在七里村大丰收,京城因为新稻种派了人过来宣旨把周立重叫到京城时,他只有兴奋。 “这都是我的政绩啊。” 师爷也很高兴,连连应是。 周立重被调到京城,没过多久便被从一小吏擢升为六品司农寺丞,官品比他这个县令还高了。 说真的,县令羡慕得眼睛都快要红了。 然后他就一直尽心尽力的组织七里村的村民秋收,晾晒,称重,然后写成折子送到京城。 他就开始焦急的等着京城的嘉奖,心底还暗暗祈祷这一次能够升官。 但他从八月等到九月,从九月初等到九月末,冬小麦都开始下种了,京城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来。 第3211章 国策 “大人,大人,京城来人了。” 罗江县县令一下站起来,高兴的问道:“在哪儿?快请进来,是公文还是圣旨?” “是户部的大人,绵州刺史府的官吏陪同,说是来收购和安排新稻种的……” 县令身子一僵,“啊?” 七里村种了不少新稻种,其中以周家为最,周立重前脚被宣进京城,后脚县令就让人去村里说了,要把新稻谷留着,不许人随意售卖。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让人和七里村的人接洽,想要购买新稻谷以留作种子,不过因为他开的价低,所以买到的不多。 他能够禁止七里村往外卖新稻谷,却不能从他们手上强买,要是以前,七里村的村民或许会心慌,不敢不卖。 但现在他们却不是很怕。 一是村子里的人不是很缺钱,这些年他们跟着周家种姜,种山药,种女贞子等药材赚了不少钱; 二是因为他们有周满做靠山。 周满的官职可比县令高多了,他们才不怕县令呢,不许他们往外卖,那他们就换好了。 给亲朋换一些新稻谷,一斤换五六斤,再把换回来的稻谷卖出去就是。 不行还能交给白老爷。 县令可管不到白老爷身上,听说白老爷已经挑好了新稻种往外卖,价格是一般稻种的两倍还多呢,特别赚钱。 户部下来的官员联合绵州刺史府一起去七里村收购新稻种。 周家这边的新稻谷都是按照谷价的正常价格收购,其他村民家则由他们谈去。 不过有白老爷在,朝廷要和白老爷收购新稻种,不会太亏待对方,白老爷也不好太占亲家便宜,所以这里进行得还算顺利。 谷种被送到绵州库房,然后便开始计算各县需要分发的稻种…… 罗江县县令在这一件事上虽能参与,却不太有话语权,他回到县衙时肠子都悔死了。 “当初周立重提议播种新稻种时我就应该同意的。” 师爷和县丞也懊悔不已,“县令,只能看来年了,第一批新稻种毕竟是在七里村种的,那里的农户肯定留有不少新稻种,明年我们县播种新稻种的面积肯定在其他县之上,这也是一个政绩。” 县令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相比之下,青州这边要更顺利一些。 因为新稻种基本都是在北海县播种,且多是官田,郭刺史亲自出面,白善只留下一批供给明年的稻种,剩下的全部按照市价卖给了刺史府。 刺史府再分发给各县。 等这些事情做完,青州已经入冬,周满裹上了披风,白景行小朋友更是穿得像个圆球,坐在被圈出来的榻上玩彩色的木块,自己用木块搭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的东西。 白若瑜坐在另一边,他就一直往上叠,等叠到一定高度,木块哗啦啦的掉下来,他就呆了一下,然后扭头去看白景行的。 身子前倾,小手一扫,就把白景行搭起来的木块也扫塌了。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于是白景行都不带停顿的,扭过身子握起小拳头就揍他。 白若瑜啊啊的大叫起来,两个孩子就滚做一堆,白景行压着白若瑜打。 下人们连忙将俩人抱起来分开,白若瑜哇哇大哭。 一旁的明达很是淡定的给他擦眼泪,说他,“明明每次都打不过,你做什么总是去招惹她?” 周满也说白景行,“你不要动手啊,你现在还小,把握不住力气,打人很痛的。” 白二郎端了一盘葡萄进来,见他儿子又哭了,见怪不怪的坐在一旁,剥了一颗葡萄,把籽挑去就塞他嘴里,白若瑜瞬间止住哭声。 周满好奇:“这时候哪里来的葡萄?” “京城送来的,”白二郎道:“说是西域进贡过来的,一直用冰存着,昨天和冬至礼一起送来的。” 周满:“离冬至还远吧?” 白二郎点头道:“是啊,我觉得他们就是想找个借口给我们送东西,冬至前后应该还会送些东西来。” 他顿了顿后看向周满,“陛下来信问我们何时回京。” 周满无辜的回视,“看我做什么?你们想回就回呀。” 白二郎挠了挠脑袋道:“我倒是在哪儿都可以,但我们担心回去以后再想出来就难了,而且孩子还小呢,路上会不会太冷?” 这意思就是还不想回去了。 周满目光在俩人之间来回巡视,斟酌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让我?” 白二郎连连点头,“你也给陛下写封信呗,和我们的信一起寄回去。” “行吧,”周满道:“正好你们可以体验一下青州的年礼。” 周满就去给皇帝写信。 皇帝收到这两封信,哪怕有女儿女婿送的不菲冬至礼,依旧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 “明达这是出去就不想着回来了,她以前可乖了,一定是白二教坏了她。” 皇后却要公正得多,道:“我看不是驸马不想回来,而是明达的主意,她的主意可比驸马正得多。” 皇帝撇了撇嘴,嘀咕了两句便不再念叨,算了,顺了女儿的心意总比顺着驸马的心意好吧? 大晋的公主过得如明达这般肆意的却也独她一个而已。 也是因为这份肆意,皇帝才没想着给白二再放一个官儿,他要是当了官儿,那明达就没这么肆意了。 不过白二虽然没任职,从北海县送来的折子里还是能时常看到他的名字,基本上那里的功绩都有他的一份。 朝臣们也都知道,现在北海县盐场、码头、官田,甚至是才在北海县那里设立起来的盐运司皆有白诚和殷或的一份功劳。 不管是白善的折子,还是郭刺史的折子都不掩盖这一点儿。 等将来他们从北海县回来,真要论功行赏,他们也有一份,即便他们两个没有任职。 大贞二十二年,注定是在史册上浓墨重彩的一年,这一年,青霉素问世、两株新稻种问世,朝廷盐政改革,盐运司成立,太医署改革,两所在后世举重若轻的药坊建立; 大晋失去了一位能干的谏相…… 而后的几年时间里,朝廷和各地衙门除了日常的事务外,便是坚定的执行这一年制定下来的国策。 第3212章 成长 大贞二十五年六月初一,长寿县医署。 “快快快,快把人抬到屋里。” “曹署令呢,曹署令,我们县丞被山上的落石击中……” 曹一萱围着围裙一身血的出来,看了一眼担架上的人后立即道:“快抬到屋里去。” 长寿县孙县令急匆匆的赶来,拽住曹一萱,“曹署令,周大人和郑大人不是来了吗,他们在哪儿?” “他们在救治病人,先把病人分轻重抬到病房里,我们马上处理。”曹一萱实在忙,没时间与他多寒暄,转身便进屋去看县丞。 不远处的房间里,周满剖出一个孩子来,她摸了摸,发现孩子还有气息,立即进行救治,半晌,孩子发出低低的哭声。 她这才将孩子交给稳婆清洗包好,她去缝合产妇,将她恢复如初后对西饼道:“去问家属要一套衣裳来给她换上,让她走得体面些。” 抱着孩子的稳婆一脸惋惜的看着怀里的孩子道:“听说他父亲在地动时为了护住他母亲已经……唉,他又是自他母亲死后产出,这可是棺材子,传出去这一辈子也完了。” 周满:…… 她想了想,转身接过孩子抱出去。 屋外瘫坐着浑身是泥水的孩子祖父母。 周满将孩子抱给他们看,“这孩子生来不凡,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竟然能活下来,或许是他父母在天有灵,一直在守护他,即便失去了父母,有这份爱在,他将来也会过得幸福顺遂,恭喜两位有后了。” 一直呆呆的老夫妻俩才反应过来,颤抖着手去接孩子,微微掀开襁褓,只见孩子握着拳头放在脸旁,或许是被周遭嘈杂的声音惊到,他不安的动了动,俩人立即把孩子抱紧,痛哭出声来:“好好,好孩子,我们一定好好待他,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周满将人扶住,让他们下去休息,这才转身要去处理别的病人。 孙县令终于找到了周满,疾步上前,“周大人,周大人……” 周满回头,“孙县令,外面怎么样了?” 孙县令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我已经让人去下游救人了,本来地动就埋了不少人,偏偏又遇上山洪。县城周围的几个村都搜过了,现在要紧的是离得远的村庄。” 他道:“我已经派人下去搜救,只是那些村庄距离县城太远,来回运送病人……” 周满瞬间明白,颔首道:“我带人下乡去,但仅凭医署中的大夫是不够的,外面药铺医馆……” “他们都愿意听周大人调遣。” 周满满意的颔首:“好,我会让人从青州城和北海县送药材过来,大家共勉吧。” 孙县令大松了一口气,后退一步,深深地冲周满一揖礼。 周满去找郑辜和曹一萱,“一萱,你带着人留守医署,郑辜,你我二人分别带人去乡下,我南你东,现在就去列药单,派人给文天冬和韦蔓送去,让他们调集东西送来。” 郑辜和曹一萱齐声应下,“是。” 郑辜顿了顿,问道:“师父,要不要从别的县征调民间大夫?” 周满沉吟了一下点头,“可以试一试。” 长寿县的灾情传出,本就有不少大夫想过来帮忙,医署的征调令一出,各药铺医馆的掌柜和大夫便找上门来,和医署的人和物资一起朝长寿县来。 白善几脚跨过水坑,一跃到了屋檐下,才抖了抖伞上的水,一个小胖墩便啪的一声抱住了他大腿。 白善低头去看,白景行小朋友扬起笑脸,露出一嘴的小乳牙,轻轻脆脆的喊道:“爹爹!” 白善把她拎起来交给她身后的五月,叹气道:“我衣裳有些湿,你别抱。” “把小娘子抱下去,堂少爷呢,让他们一块儿玩。” 五月:“堂少爷又被打哭了,才被抱下去哄呢。” 白善就刮了一下女儿的鼻子,训她,“都说了不许打哥哥。” 白景行不服气,大叫道:“是他先抢我东西的。” 白善不管他们的纷争,问道:“公主和驸马在何处?我有事与他们商议。” 五月指了书房,白善就牵着女儿的手一起去书房。 白若瑜已经不哭了,正乖乖的坐在桌子边吃奶酪呢,看到白景行还热情的招呼她,“快来吃,你的这份要凉了。” 白景行就甩开她爹的手,蹬蹬跑过去,自己攀着椅子就爬上去,拖过自己的小碗看了一眼才道:“奶酪本来就是凉的,你真笨。” 白善上前,瞪了白二郎一眼,“他们年纪小,不能吃冰的,就算哄孩子也不能用这个哄啊。” 白二郎顾左右而言他,“你县衙没活儿了?” 白善当然知道他在故意转开话题,拿过一个碗,直接把两个孩子碗里的奶酪各自挖了一半去。 两个孩子敢怒不敢言,他们已经很有经验,这时候要是哭,爹爹(堂叔)会把他们的奶酪全部没收。 所以俩人虽然眼泪汪汪,但没敢哭。 白善满意了,将碗放到一旁盖好,这才回答白二郎的话,“来和你们商量援助长寿县的事。” 他道:“我打算派一些人过去,再带一些物资,殷或已经在调派县衙里能出的物资,但我觉得这些还不够。” 他道:“地动和山洪,不仅刚收上来的小麦,就是地里还没收的水稻只怕也受灾严重。需要的物资不少,尤其是粮食,所以我希望从民间募集一些。” 这两年北海县发展迅速,赚的钱粮都不少,民间不能肯定家家有余粮了,但肯定有的不少。 白善道:“这事我不好出面,公主和你是最好的人选。” 这两年北海县的育善堂和带有公益性质的织造坊都是明达公主在经营。 明达略一思索就应下了,然后笑问,“那白县令也该做个表率啊。” 白善微微一笑,“做,我愿意捐一千石粮食。” 明达挑眉,颔首道:“好,我记下了,那我们也捐一千石。” 白善就起身,“殷或说了,给他也记一千石,剩下的事就托付给你们了。” 他往外走了两步,扭头看了他闺女一眼,转身将桌子上盖的奶酪拿在手里,“最近多雨,北海县这边也要谨防山洪,所以我要下乡巡视,大姐儿也一并拜托你们了。” 白景行和白若瑜小朋友就眼巴巴的看着白善把装着奶酪的碗拿走,真是一点儿机会也不留给他们啊。 第3213章 救治 这两年因为新稻种和新麦种在北海县的推广,粮食的产量提高了很多,粮价直接刷的一下降了下来。 又因为龙池码头,北海县里涌进了许多商旅,大家赚钱的机会也多了,于是不少人家都舍不得将粮食低价卖出去。 这种情况下,大家的生活水平提升,以前半年吃干,半年吃稀的人家可以全年吃干;需要混着糠吃的贫苦人家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甚至因为北海县提倡养猪养鸡,大家肉蛋都比以前吃得多了。 日子好过,明达才贴出公告,要为长寿县募集善款,可以接受钱、粮食、衣物,甚至木材一类的物资时,城里不少人都拎着粮袋去捐献了。 平民百姓,不舍的捐钱,但捐一些粮食还是做得到的,有的人家捐个两三升,有的人家捐两三袋…… 因为此事是公主主持,路过此地的商旅也跑来凑热闹捐献一些钱粮。 路过的商旅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本地的乡绅富商了。 其中以宋家捐的最多,赵家次之。 两家不仅捐钱,还捐粮食,布匹,还把家里不穿的衣裳收拾出来捐了,育善堂可谓收获颇丰。 明达让人将收到的物资都细细记录下来,谁捐了多少,哪怕只是一升米,这里都细细地记下来捐献者的名字。 明达核对完账目没问题便让人装车,和白二郎:“你亲自送去长寿县吧。” 白二郎惊讶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 “对呀,”明达道:“白善是县令,他离不开,殷或身体不好,你不去谁去?” “这批物资不少,虽然我觉得他们不敢贪了我送去的东西,但这世上的东西从不绝对,我还是不考验他们的人性了,”明达将账本放在他手上,微微一笑道:“这个就拜托你了。” 白二郎只能捧住账本,“行吧。” 除北海县外,其他县也有人往长寿县去帮忙,更不要说青州城了。 刺史府从收到消息的那一刻就动起来了,郭刺史焦心得眉头都长痘了,他心很痛,非常的痛,“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再有三个月我就要离任了……” “药材和粮食都准备好了吗?”郭刺史抹了一把脸,勉强打起精神来,“赶紧清点,明日我带过去。” “大人,长寿县现在还在下雨,时不时的发生山洪,甚是危险……” 郭刺史摇手道:“这么多人难道还保护不了本府吗?明日一早就出发。” 他已经得了确切的消息,京中有意将他调回去,他这五年功绩不小,回去就算不升官,至少也平级。 但京官和地方官是不一样的,回去他才能往前一步。 此时不能出事,地动和山洪,死伤这么多人,要是处理得不好,别说回京,只怕连官帽都保不住,但要是处理好了…… 郭刺史打了一个抖,连忙问道:“医署那边问清楚了吗,周大人真过去了?” “过了,昨天中午就带着人快马去了。” 长寿县地动的消息也是昨天中午传来,看来她一收到消息便赶去了。 郭刺史叹息一声,挥手让人退下,“好好准备。” 周满已经带着人赶在夜幕前到了震中,这里最为严重,房屋倒塌,连山都塌了一小半。 地动是天快亮时发生的,当时已有人起身,但并不多,因为这两天长寿县都在下雨,下雨天庄稼人没活儿干,所以大家早上习惯多睡一会儿。 谁知道就那么一会儿,地动了。 不少房屋直接倒塌,结果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因为连日下雨,地动直接引发山洪,山上的水混杂着泥土冲刷出来,本来在地动中幸存下来的人又伤亡不小。 周满到的时候,空旷的地方和田野里到处是痛哭的声音,不远处的村庄里亮着火把,大家正在连夜救人。 周满只看了一眼便吩咐跟随来的士兵和护卫,“把帐篷支起来,夜里可能会下雨,病人不能再淋雨,起锅烧水。” “是。” 众人忙碌起来,周满抓住一个明显是管事的人,“你们里正呢,让他来见我。” “里正,”对方麻木的道:“里正被埋土里了,还没挖出来。” 周满:“那你们村长呢?现在管事的是谁?让他来见我。” 管事的是县尉,县令到另一个村去了,他一身泥的跑来,一看到周满便热泪盈眶,冲上去道:“周大人您来了,我们挖出来不少伤者,都没来得及送去医署……” “让他们把所有伤者都抬过来吧。” 县尉应下,立即去了。 周满带着前来帮忙的大夫们接手了这一片区域,升起的炉灶很快开始熬药。 浓重的草药味飘出,低垂着头坐在村子四周的村民们精神微振,抬起头来看向四周。 黑暗中,有人举着火把一边走一边喊,“医署来人了,有受伤生病的过去看大夫了,能自己走的自己走过去,不能的喊一声,自有人抬……” “医署来人了,有受伤生病的……”那人一边举着围着村子走,一边循环往复的喊着这句话。 不一会儿,黑暗中,有人摸索着站起来,看了一眼四周,在点点火光中找到了火光最集中的那一片,朝着那一处就去。 周满看了一眼他们打来的水,摇头道:“这水必须烧开,所有用于清洗伤口的水都必须烧开。” “周大人,你快来看看这人,他的腿保不住了,得锯掉。” 周满连忙过去看,一番检查后道:“我来试一试,实在止不住血再锯掉,多点两把火把。” “是。” 大家都动了起来,这一片很快聚满了人。 周满将细细地将手下的腿缝好,确定血止住后便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把空间让给西饼,“给他上药。” 西饼:“是。” 周满走出去检查外面的伤患,看到一个孩子脸色发白,浑身发抖的被放在草席上,连忙上前看,一摸,入手冰凉,脸色苍白的抖动,她摸了摸她的脉搏,连忙将人抱起来,“在帐篷里腾一张床,这孩子的家人呢?” 第3214章 伤亡 旁边一人看了一眼后道:“没了,就挖出来她一个,剩下的不知道还活不活着。” 周满忙将人抱进帐篷,让人去拿一床干净的被子来,将她身上的湿衣裳去了,用被子将人包起来,她把人连着被子抱在怀里,“倒一杯温水,再煮一碗红糖水,快一点儿。” 连忙有人领命而去,周满将人抱在怀里,扯过针袋,拿出几枚细细的针,摸索着在她身上扎了几针…… 温水很快送来,周满小心的喂她喝了半碗,又喝了一碗红糖水,孩子的脉搏慢慢强劲起来…… 周满松了一口气,将人放在木板上,给她按好被子,这才拿了针袋离开,“让他们把身上的湿衣服全都换下,要是衣裳不够就生火,多饮温水,注意保持温度,小心失温。” “是,不过周大人,现在是六月,人不会失温吧?” 周满:“现在虽然雨停了,但已经下了好几天,天气本就凉,人要是再穿着湿衣裳吹夜风,就算不失温也会生病的。” “我现在就让人去。” 周满忙了一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了,她才全部看清他们停留的这一块地方。 这是一片种了豆子的旱地,旁边是荒地,但因为来的人太多,官府直接把这一片豆地给踩平了征用。 村子在一座山脚下,此时已经毁了大半,只有零星几间房屋还在,村子不远处的田地被山洪冲垮,那里正一片狼藉。 县尉还在带着人挖人。 周满站在田边,身形晃了晃,西饼忙扶住她,“娘子,你都累了一天一夜了,先休息一会儿吧。” 周满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觉的伤患,问道:“都处理过了?” “是,凡是送来的病患都处理过了,剩下是县衙的事了。”西饼顿了顿后道:“他们救援的速度赶不上我们治人的速度,娘子,我们要不要去帮忙挖人?” 周满道:“大家都一天一夜没睡了,你去安排一下,让大家都睡一下,留下一部分人,剩下的与我去另一个村子看看。” “娘子昨日不是分了一队人马过去吗?” “他们人少,带的物资也不多,我要去看看,而且还有别的村子呢,大夫还是太少了,不知道其他县会不会有大夫过来。” 对于医者而言,在后方治病救人比亲自去挖人效用更大。 周满只去眯了一下,不到两刻钟便醒了,然后吃了一碗稀粥,叫上向导便去了下一个村。 孙县令就在此处,他也一夜没睡,不过他正要走,“我得回县衙调派物资,周大人,这边就交给您了。” 周满点了点头,就在几个受灾严重的村子里轮转,每天最多睡两个时辰,等唐鹤和白二郎找过来时,看见她时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唐鹤啧啧摇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狼狈。” 白二郎:“我虽不是第一次,但也很少见,你这是几天不洗漱了?” 周满伸出四根手指,一脸疲倦的看着俩人,“你们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白二郎来她猜到了,赈灾嘛,唐鹤怎么也在这儿? 唐鹤道:“我到了泰山,五天前感觉到地动,一打听是青州这边传过去的,我便过来了。” 唐鹤看了一眼已经被清理出来的村庄,叹息一声问:“伤亡如何?” 白二郎把身上专门装点心的荷包递给她,周满接过,坐在了旁边的草席上,从里面捏出一块点心来吃,“统计工作不是我们医署做的,但以我们这几日了解的情况来看,不下六成。” 唐鹤惊惧,“伤亡怎么会这么大?” “天灾,时候不对,”她给了西饼一块点心,伸手和她讨了一碗水,喝了一口后道:“地动是凌晨时分,那会儿大部分人都还在睡觉,又在下雨,早起的人很少。” “地动后不到半个时辰,山洪就冲下来了,本来埋着的人还有很大的几率活着,这一下活的人就更少了,更不要说才死里逃生的人,连反应都来不及做就被山洪冲走了。” 她道:“现在失踪的人还有许多,大多是被山洪冲走了,一时找不着,还有的则不知去向。” 唐鹤眉头紧皱,问道:“救治的成功率高吗?” “还好,”周满道:“抬出来还有气的,八成都能救活,剩下的两成是没办法。” 她道:“我们带的药品足,县衙那边的水和粮食、被子衣服等都还能供的上。” 唐鹤点点头。 白二郎:“所以这完全是天灾了?” 周满:“地动肯定是天灾了,山洪嘛,应该也不是人祸,不过这次之后长寿县的人应该要重新选个好点儿的地方定村了。” 唐鹤踮起脚尖往村子背后的山看了一眼,道:“山也该加固。” 白二郎呆住,“怎么加固?” 周满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道:“种草,种树,挖沟修墙,多的是方法,就是需要的人力大而已。” 唐鹤点头,“是啊,不过为了活着,这些都是值得的。” 周满将点心都吃完了,心情略好了一点儿,她拍拍衣服起身,“我干活儿去了。” 她没管俩人,自有县衙的人来招呼他们。 唐鹤是带着人微服过来的,县衙的人不认识他,还以为他是和驸马一起来的,因此客客气气的将人请到一边。 白二郎把大批赈灾的物资都留在了县衙,就带了一部分下来,主要是来看周满的。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北海县的大夫,因为有他们的到来,周满轻松了不少。 现在新的病患很少了,但之前的病人也需要打理,每天处理伤口,开药换药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今天夜里周满终于空闲下来,她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洗了一下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坐在木板床上昏昏欲睡。 白二郎和唐鹤找过来,“我们带来了不少粮食,还有一些肉,决定多做一些安慰一下大家,你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 周满强打起精神,让西饼给她挽好头发便随俩人出去。 夜色渐暗,大家已经围着篝火吃起来,而受伤的人分了几波,伤重的不必说,基本只能躺在帐篷里了,轻伤的倒是和大家坐在了一起。 第3215章 狭路相逢(补更) 他们便也找了一个火堆围着坐下,有人送了肉粥上来,周满接过一碗,慢悠悠的吃起来,“没放姜,你该带些生姜过来的。” 白二郎:“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 周满扭头问唐鹤,“查得怎么样了?” 今天中午唐鹤上山去了,她一看就知道他是看山上情况去了。 唐鹤道:“的确是天灾,地动让山上塌了一些,山石和泥土松了,加上连日降雨,山上的水因为地动塌掉的一角汇聚了过来,所以就发生了山洪,沿途的树木没能挡住。” 郭刺史先去慰问了其他地方,等终于和周满他们碰上时,已经是灾情发生的第七天了。 不少伤患被运送回县城医署继续救治,还有的则是就近安置,周满和其他大夫每天都会去看一下,开药…… 郭刺史带着人和物资过来,孙县令陪同,还要安排人给灾民们修建房屋,有的村庄因为毁坏过于严重,必须得搬迁。 郭刺史看到在棚子里给前来问诊的伤患换药,高兴的抬手就要打招呼,然后一错眼就看到旁边一个正扶着病人的人,那人有些眼熟,郭刺史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了。 师爷不解,“大人,怎么了?” 郭刺史放下了手,脸上还带着笑容,只是回落了不少,“没什么,看到了一个熟人。” 郭刺史上前打招呼,“周大人。” 周满抬头看了一眼,将手上的病人处理好才起身,“郭刺史来了,快请坐。” “周大人客气,这次多亏了医署出手迅速,这才救下了这么多人。” 周满笑道:“这都是我等应该做的,救治因天灾而受伤生病的患者本就是医署的职责之一。” 郭刺史笑着和她寒暄了几句,这才看向刚才熟人离开的方向,“周大人,我刚才似乎看到了刑部右侍郎,也不知是不是我这两天睡得少,眼花了。” 周满:“您没眼花,的确是唐大人,他应该是在医棚里,我这里人手不足,所以他在这里帮忙照顾一下病人。” 把病人扶回去的唐鹤一出来,看到不远处医棚里站了不公门中人,他不由扬了扬眉,上前去。 郭刺史一转头就对上唐鹤的目光,郭刺史扬起笑脸,“世侄啊,竟然真的是你,贵客,贵客啊!” 唐鹤也扬起笑脸,“郭大人,唐某不请自来,还请勿怪。” 他笑道:“我是在泰山停留时感知到这边有地动,所以过来看看的。” 郭刺史能不欢迎他吗? 那铁定是不能啊,唐鹤是巡按御史,领了圣旨四处巡视,勘定天下冤案的,天下任何地方他都去得。 郭刺史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青州这几年发展过于迅速,他觉得唐鹤总有一天要来的,但他不觉得他会这么早来。 加上他得了消息,过不了多久就回调京城,到时候他来不来对他影响不大,谁知道就这么巧,在他最没有心理防备,又是最狼狈的时候来了。 郭刺史脸都笑僵住了。 白二郎去主持分发物资了,一直到傍晚才回来,回来时正看到郭刺史领着唐鹤四处去慰问受灾的百姓,两方在路上碰见,郭刺史几乎是激动的去拉白二郎的手,一脸热情的道:“白驸马,您和公主过人仁心高德,本官代替长寿县所有百姓叩谢驸马和公主……” 吓得白二郎连忙拉住他,“不要紧,不要紧,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说完觉得这话不够贴切,于是补充道:“公主身为皇室中人,爱民惜民本属应当,郭刺史不必如此多礼。” 郭刺史道:“这几日委屈驸马了,这样,我们一会儿赶回县城,我设宴款待驸马,也为唐大人接风洗尘如何?” 白二郎拒绝道:“不必如此,现在灾情未完,不宜饮宴,而且比起吃饭,我现在更想好好的睡一觉。” 唐鹤也拒绝了,笑道:“我这次过来,一是为了看一看灾情,二是想要查询青州各县衙的案卷,三则是看一下龙池码头,所以也不急着去长寿县县衙。” 郭刺史正要表示惋惜,然后告辞离开,就听见周满在身后道:“都这个时辰了郭大人还要回去吗?” 郭刺史叹息道:“明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呢,实在是没时间停留,我们连夜回去,能省一点时间是一点,周大人,这边就拜托你了,我们带来的物资全留给你们,还请你们代为调度。” 周满惊讶,“您要把县衙的人都撤走吗?” “不不不,他们留下给周大人打下手,”郭刺史生怕周满误会,解释道:“周大人才不是说人手不足吗?他们还留下,要是还不够,我再在这里给您拨几个人?” 周满来者不拒,点头道:“行啊,拨来吧,对了,最好是识字会记账的。” 郭刺史应下了,就要告辞离开。 周满就仰望着天空道:“可是,今天晚上会下雨吧?” 郭刺史也看了一下天色,见天边还有一抹晚霞,便觉得问题不大,于是笑眯眯的表示风雨都不能阻止他为灾民的心。 周满只能一脸敬佩的目送他离开。 等他们一行人走远了,她才收回脸上的敬佩神色,“我是说真的,今晚应该会下雨。” 唐鹤也抬头看了一下云彩的情况,半晌后点头,“是有可能会下雨。” “真可怜,虽然是六月,但淋雨也难受得很,尤其还是夜里,”周满扭头看唐鹤,“我怎么觉得他似乎有些害怕唐学兄你?” 白二郎顿时瞪大双眼,猜测起来,“莫不是他私底下犯了什么案子?比如收了钱放了死刑犯,冤枉了其他无辜的人……” 唐鹤狠狠的拍了一下他肩膀,“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他道:“应该是因为他和家父关系不太好,所以才不喜欢我,又害怕我在青州给他找茬,所以看上去似乎有些忧惧。” 周满:“不至于吧,他好歹是个刺史,学兄你也不是故意找茬的人,退一步,就是找了,他也没必要怕你呀。” 她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唐鹤笑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身正了,不过他怕我,倒不是因为他影子是斜的,而是因为事关他的仕途,怕我给朝廷的折子里乱说话吧。” 周满和白二郎一脸疑惑,“嗯?” “怎么,你们没收到消息吗?”唐鹤道:“朝中有意将郭刺史调回京中,到时候会给青州重新委派一名刺史。” 第3216章 朝局 周满和白二郎一起摇头,“没收到消息。” 唐鹤:“这两年青州功绩不少,不说盐运司每年从青州运出去的盐,就仅龙池码头和新稻种普及率这两项就足够郭刺史升官了。” “不过青州虽然发展不错,与京城相比还是差了很远,不然当年王嵘也不会嫌弃这是个下州而不来上任。”唐鹤道:“他既然有机会回京城,自然还是回京城的好。” 周满思索起来,“这次完全是天灾,并不是人祸,只从这几日的应对来看,他也算尽心,帮了长寿县不少,算是尽到了刺史责任,为何还要怕学兄你的折子?” 唐鹤笑容满面,“你觉得我是个公正之人,但有的人不这么想啊。” 周满叹气,“看来郭刺史对学兄有误会,要不我替你们解释一下?” 唐鹤深以为然的点头,“不过你也不必为我们说项,你大概不知,早年他会被革职是因为我父亲参他。” 周满瞪圆了眼睛。 “哦,对了,这次京城空出来的缺是工部右侍郎一职,因为参与江宁河堤修缮款贪污一案被拿,此案是我督办的。” 唐鹤摇头叹息道:“这个缺空了有两年多了,现在才传出来要选人,看来陛下是已经确定人选,郭刺史既然觉得是自己,那肯定是得了确切的消息。” “郭成此人,”唐鹤摇了摇头道:“他没其他大的毛病,就是特别爱财,又不是君子,所以取财的途径便不太正当,他必定觉得我们父子俩会阻拦他回京,所以躲着我呢。” 周满便好奇的问:“那唐学兄会阻拦他回京吗?” “我阻他回京干嘛?”唐鹤笑眯眯的,“据我所知,工部右侍郎这一职还是我父亲提的他的名额呢,这种人,留在京城比留在地方更好。” 他摇头晃脑的道:“天子脚下,众臣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御史盯着,他便是贪,那也贪得有限。” “在地方就不一样了,一州刺史,在这一州之内,几乎可以只手遮天了。”唐鹤看向周满,“我想这几年白善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吧?即便他有背景,公主和白二也在此,但一些该尽的礼节也得尽。” 周满想了想后道:“还好吧,郭刺史除了贪财还怕死,每年他寿辰和一些重大的节日,我们送的多是药,他收的也很开心。” 唐鹤:“……药?” “是啊,我做的成药,各种各样的都有,不过送他的多是保养的药物,比如人参养荣丸之类的,”周满道:“虽然也不便宜,但是我自己做的,比在外头买各种珍贵礼物要省钱很多。” 唐鹤呆呆的看着她,半晌冲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 周满嘿嘿一笑,“我今日也学到了,原来似郭刺史这样的人要放在眼皮子底下啊,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像郭刺史这样的人不算是佞臣吗?放在京城就不担心他迷惑陛下?” 唐鹤:“陛下知道他的本性,而且当今又不是昏君,就算喜欢听好听的话,也不会糊涂办事儿的,朝中诸公也不是摆设。” 周满就点点头,“所以郭刺史回京的事板上钉钉了?” 唐鹤:“八九不离十吧。” “那下一任刺史是谁?”周满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不管是她,还是白善,都要与刺史府打交道,尤其是白善,他直属上司就是刺史。 唐鹤摸着下巴道:“争这个位置的人不少,我也不知道陛下属意谁,你也知道,我出门在外,消息总要滞后一些的。” 周满:“……比我们强多了,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唐鹤不在意的挥手道:“那就说明青州刺史的位置没定下来,不然太子肯定会告诉你们的。” 唐鹤顿了顿后道:“陛下下旨册封了皇长孙,此事你们知道吧?” 周满和白二郎一起点头,“知道啊,我们那天还一起去酒楼里吃饭庆祝了呢。” 唐鹤:“……陛下册封皇长孙你们庆祝什么?” “那是明达的侄子,是好事为什么不庆祝?” 唐鹤扶额,“我是说,陛下册封了皇长孙,太子继位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除非太子谋反,不然不会再有更改,百官为朝局稳定,也会尽力辅佐太子。据我所知,太子现在每日处理的国事已超半数。” 周满和白二郎一起点头,继续看着他,“然后呢?” 唐鹤没忍住,抬手就拍了一下周满的脑袋,“然后你和白善是太子的人,青州刺史的人选其实你们是可以说得上话的。” 周满捂住脑袋,小声道:“我们其实是陛下的人。” 唐鹤瞥了她一眼,“我和长博自然知道你和白善是被局势夹裹着往前的,但是,自当年你为太子治病求得皇孙,又进了崇文馆,多次助力太子斗恭王;白善又是太子伴读开始,你们身上就已经牢牢的烙上东宫的印记。” “你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道:“之前我和长博不提,一是想着你们平常心,将来要是太子有意外,你们就算不能全身而退,也能够少受牵连;二来,你们当时年纪小,只需好好读书,好好办差就可以。” “但现在尘埃都落定,你们要是还游离在外,那就相当于把伸到嘴边的红烧肉给推开了,”唐鹤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围着东宫,想要在太子面前露一露脸吗?” 白二郎一拍掌,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唐学兄,你是不是想让白善当青州刺史?” 唐鹤:“……你可真敢想,我都没敢这么想,他现在是七品县令,一下和太子要四品的刺史当,信不信朝中百官先参他一个奸佞谗言?我就是说你们可以在青州刺史人选上发表一下看法,选一个对你们最有利的刺史。” “你们是太子的人,太子也一向看重你们,你们提的建议,太子应该会采纳。” 周满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半天后道:“其实我挺想要顺其自然的,但不知白善怎么想,回头我问问他。” 不必周满问,因为此时白善正拆开太子来的信呢,他就是为的新任刺史人选,想要问一问白善的建议。 等周满终于结束赈灾,和白二郎唐鹤一起回到北海县时,他的信已经寄出去两天了。 第3217章 快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唐鹤一下马就受到了大家的热烈欢迎,这份热情让在外漂泊两年多的唐鹤有些受宠若惊。 他惬意的坐在县衙后院的敞轩里,端着酒杯长出一口气,“我去别的县城,虽然也有被如此热情欢迎过,但那情是虚情,意呢,也是假意,也就只有你们了,是真心欢迎我来的。” 白善也惬意的靠在身后的坐榻上,盘着腿道:“当年学兄可是应承了满宝,一出京就往我这里来,结果我们左等右等,你却转道去了江宁。” “这可不怪我,”唐鹤立即道:“本来我是往青州来的,结果巡视到冀州的时候陛下让我去江宁查筑堤款项,我就只能下江宁了,好在有大运河,一路坐船下去的,不然一下从冀州到江宁,我要累死的。” 因为这个,唐夫人都没能跟着他走,翻过年后才去江南找他玩儿的。 不过也因为江宁的案子,这两年唐鹤一直在淮南道、江南道和河南道一带打转,见识到了不少案子,可谓世间之奇、之狗血,话本都写不出来的荒唐。 白善早馋唐鹤的本事了,忙道:“学兄来得正好,不如帮我查一查县里的案子?要是能把积年的旧案一并查清了最好。” 唐鹤问:“有什么奇案要案吗?” 白善摇头,“奇案要案倒是没有,但案子也不少的。” 殷或笑道:“北海县以前穷,白善上任后威望又足,吏治清明,因此没什么大案发生。但这两年因为龙池码头,各地商旅不少,又有大晋最大的盐运司在此,关于钱财上的案子不少。” 殷或似笑非笑的看了白善一眼,“我们白县令其他的还罢,审案却是查了一筹,案子总要查很久才出结果,这两年没少因为这个被郭刺史训斥。” 白善:“……我很慢吗?明明很快了好不好,一个案子总要讲究证据,还得复核一遍,上次那抢劫杀人的案子,我只用了两月便抓到了凶手,这也叫慢吗?” 唐鹤点头,见白善扭头盯着他,他点到一半的头就停住,勉强道:“倒也不是很慢,在众多县令中属于中上水平吧,只要不是冤案,命案两个月内破获,又抓到人,算是可以的了。” 白善便自得的看了殷或一眼。 唐鹤往敞轩外看了一眼,笑道:“看你这园子花团锦簇的,我和满宝他们过来时,沿路看到不少商旅,还有不少百姓挑着担在官道上叫卖,民风如此,看来你治理得不错。” 白善笑道:“唐学兄要不要去龙池码头看看?现在那边才是繁华呢,因为是新建的,来往的人又多,因此看着比我这县城还要更像县城些。” 唐鹤挑眉,“好啊,找个时间去看看。龙池离得远吗?” “七十里左右。” “不近啊,”唐鹤问,“既然那里这么繁华了,事务肯定也不少,似一般的冲突,甚至是偷抢一类的事不少,也都会报到县衙这边来吗?” “不会,”白善道:“我派了两班衙役在那边,给予他们便宜行事权,除非大案要案,不然一般的小纠纷小案件,都在那边办好了再汇到县衙里来,这边审核过了便收押犯人。” “那是里正在管那两班衙役?”唐鹤挑眉笑道:“一县县衙也就三班衙役,你一下给出两班,县衙这边就留一班?” “不,那边是殷或管着的,县衙这边我又招了一班,”白善道:“我已经和刺史府申请,将北海县从下县升为中县。” “这么快?”唐鹤微微坐直了身体,“当年长博在罗江县经营了好几年,他走时也没把罗江县升为中县,一直到这两年因为新稻种产量不少,这才升上去的。” 白善颔首道:“北海县现在有龙池码头,还有这么大的盐场,经济已经到了,之后也不会回落,升为中县是够了的。” 要不是他压着,郭刺史还想直接升上县呢。 不过升上县虽然对白善仕途有益,但对当地百姓和县衙的税赋压力就太大了,所以他没答应,一直给压着。 唐鹤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其中怕是还有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在,挑了挑眉问道:“郭刺史的提议?” 白善笑了笑。 唐鹤便啧了一声,然后看向殷或,笑吟吟的道:“没想到殷学弟会参与政事,”又看向白善,“他既然都给你管着衙役了,怎么不给他一个县尉当当?” 白善还没说话,殷或已经摇头道:“我就是闲极无聊时顺手帮一帮,又不是每日去县衙点卯,而且北海县是有县尉的,总不能我来了便把人挤走。” 白善笑道:“他可不止干县尉的活儿,他还干了县丞的活儿。” 唐鹤乐,“那不就是一县县令了吗?你都干什么了?” 一旁的白二郎立即举手,“我也没少干县丞的活儿。” 他道:“北海县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多事情,你说别的县只有一个县令是怎么做的?反正北海县有这么多人,我们还是总觉得人不够用。” 唐鹤微微一笑道:“你们用三年的时间做了人家十年才能做到的事,可不忙吗?” 五月找过来,“郎主,娘子问饭菜是摆在敞轩里,还是在饭厅?” 白善看了一眼唐鹤后笑道:“就摆在这敞轩里吧,今日风好,这里凉爽些,还可以一边看些景色。” 五月应下,转身去传话。 不多会儿,周满和明达相携而来,和婢女们一起端着饭菜上来,唐鹤连忙起身,扫了周满一眼。 竟然让公主端菜,能不能靠谱点儿,他怕吃了不消化呀。 周满疑惑的回了他一个目光,“这会儿正是吃鲍鱼的好时候,学兄难得来北海县,我让人去买了好些海鲜回来,今天的菜色一半是京城口味,一半是这儿的土产,学兄看看喜欢吗?” 唐鹤眼睛微亮,“鲍鱼呀……” “是啊,还有海胆,鲅鱼,你都尝尝,”周满道:“你要是留的时间够长,回头我们可以专门去龙池吃海鲜,那边的更新鲜,更好。” 第3218章 政治 唐鹤高兴的应下,要是早知道来青州这么快乐,早些时候他就应该来了。 几人虽然许久不见,但这两年从未断过书信,加上同在朝堂之上,都知道彼此的功绩和消息。 白善他们都觉得他们在北海县的事没什么好说的,不就是按部就班的建设码头,劝课农桑吗? 相比之下,唐鹤的事迹更吸引人,比如他在荆州破的连环杀人案,在唐州破的全家灭口案,寿州的女鬼杀人案…… 大家饭吃到一半,全都撑着下巴听他说案子,听得是津津有味。 最后还是久不见父母的白景行和白若瑜哭闹着要找人,郑氏和小钱氏牵着两个孩子找过来,他们才发现时间过得有些快。 唐鹤停住话,和郑氏小钱氏行过礼后惊奇的看着两个小孩,惊奇道:“你们孩子都这么大了?” 他一把将俩人抱起来放在腿上,一边一个,笑吟吟问:“你们多大了?” 白若瑜:“三岁!” 白景行:“四岁!” 两个孩子同时出声,只是答案不一。 唐鹤扭头去看白善几个,“我记得他们是同一天出生的吧?就算差着时辰也该是白若瑜大,怎么……” 白善含笑瞥了周满一眼,解释道:“我女儿算的虚岁。” 白二郎翻了一个白眼道:“这都是和满宝学的,从小就会往上虚报年龄。” 唐鹤失笑,从袖袋里掏礼物给他们。 这是早两年就准备好的,一直没机会给,这会儿终于给出来了。 “这是你们学嫂准备的,从同一块玉上分出来的。”唐鹤将玉给他们戴在衣襟上,发现玉有些大,便忍不住笑了一下,“还得再大一些戴才好。” 因为两个孩子的到来,话题被岔开了一下,唐鹤便不再说他破的那些暗自,而是看向周满,“青州刺史的事……” “哦,我差点儿忘了,”周满看向白善,“唐学兄说青州要换刺史了。” 白善颔首,“我知道。” 周满瞪眼,“你知道?” 白善点头:“前几日京城来信了。” 他顿了顿后道:“殿下问我青州刺史的人选。” 周满眼睛一亮,“都有谁啊,你有属意的人吗?” 白善微微一笑道:“还真有,我提议了一人,刘正则将军。” 唐鹤惊讶,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三年前皇帝就想过换青州刺史,当时他属意的便是刘将军,不过因为他刚毅正直,行事强势,他爹和皇帝都担心他和白善碰上会刚碰刚,所以才按下此事。 周满却是了悟,“因为海寇?” 白善:“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刘将军正直刚毅,如今青州已经过了最初适应的阶段,一切走上了正轨,接下来便是按部就班就可。” “只是赚的钱多了,人不免会生贪念,上者贪,下必从之,郭刺史再留在此处已经不适合,其他人过来也未必会比郭刺史更合适,”白善道:“刘将军不一样,一来,我们这两年合作不少,他对青州有一定了解;二来,他品格在此,虽行事强硬,对于此时的青州来说却是最适合的。” 唐鹤却问道:“是殿下亲自写信来问你?” “对啊,怎么了?” 唐鹤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他目光扫向几人,最后定在殷或身上,“只是觉得殷学弟出来时日也够久的了,应该回京了吧?” 白善和殷或身体一僵,最后叹息一声放下筷子。 他们两个都不是傻子,一开始没想到这点,在信寄出去后也想到了,太子竟然直接写信来问白善青州刺史人选,只怕皇帝不会再放心殷或留在此处了。 就是皇帝放心,朝臣也不会放心的。 白二郎看看白善,又扭头看看殷或,问道:“怎么,殷或要回京?” 白善扭头与他道:“等殷或家书到了,你们也准备回去吧。” 白二郎怀疑的看着他,“为何?” 白善道:“你不是一直抱怨书铺抽成太厉害吗?正好我们的纸坊也造出新纸来了,公主名下又有书局,回到京城,你可以自己印刷书籍,到时候交给书铺来卖,赚的钱就更多了。” 白二郎:“我像是缺钱的人吗?为了几本书的分成回京城?” 明达道:“的确该回京了,大宝都这么大了,还没见过父皇母后呢。” 白二郎立即改口,“也是,你是不是想家了?” 明达点了点头。 唐鹤猜想的不错,太子提议用刘正则做青州刺史,一开始没人多想,的确将郭刺史调回京城,使刘正则做青州刺史。 虽然前不久寿光县发生了地动和山洪,但这是天灾,且后续处理得不错,所以孙县令和郭刺史都没被训斥,相反,因为处理得当,俩人和周满一起还被嘉奖了。 但不久后便有人发现太子在提议刘正则为刺史前和北海县有书信往来。 虽说因为明达公主在北海县,太子常和那边联系,但此刻,他们就是认定太子是和白善联系的。 而且太子回提议刘正则也是白善的建议,于是有人悄悄去见了皇帝,上谏道:“陛下,殷大人爱子年纪也不小了,陛下既然爱重殷大人,何不将殷县子召回赐婚,也让殷大人享受天伦之乐?” 皇帝瞥了对方一眼后道:“殷或身体不好,殷礼早和朕说过,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娶妻生子了。而且殷礼现在已经做了祖父,天伦之乐早有了。” 不说殷礼那一串的外孙外孙女,他小女儿招赘都生三个孩子了,还缺天伦之乐吗? 对方被噎住,干脆挑明道:“陛下,臣是觉得殷县子再留在北海县不妥。” 他低声道:“刘正则手上有兵权,他是白善提议的,白善又是太子的人……” 皇帝挥挥手道:“朕知道此事,太子之前和朕提过,白善在北海县经营多年,青州如今的局势多是因为他,因此朕和太子都想听一听他的建议。刘正则素来刚毅正直,三年前朕便想让他接手青州刺史一职,不过是因为怕他和白善脾气都太倔,硬碰硬不好,现在他们既然能相知,朕甚是欣慰。” 第3219章 龙池别院 第3219章龙池别院 话是这么说了,但皇帝还是找了殷礼。 于是殷礼的书信便到了北海县。 此时,郭刺史已经离任回京,刘将军还没到任,青州这边又是底下的长史和路县令暂时主持。 殷或收到父亲召他回京的信,想了想,收起信去找白善,“我手上的事都和你交接完了。” 白善问:“打算何时启程?” “还得问白二和公主,不过我们不急,”殷或道:“我会先写一封信回去,说明交接事情需要时间,八月正是海鲜最丰美的时候,我带上一些回京,赶在中秋前回去就行。” “你们弱的弱,小的小,路上不能太赶,还是得早些启程,留足时间在路上才好。” 殷或点头,问道:“唐学兄现在何处?这一走不知何时能碰面,不知他可有时间来北海县聚一聚。” 白善道:“在莱州吧,上个月是第二季度出盐的日子,莱州运送官盐的官船沉了一艘,本来此案已经切结,是海上的海寇所为,但事情报到京城,陛下震怒,下令让学兄前去复查,他半个月前特意从临淄县赶过去的。” 因为北海县就在莱州边上,正巧北海县也有盐场,一半的官盐也是通过官船运输出去,对海上的情况很了解,所以唐鹤专门来信问他海上的情况。 白善的官船偶尔也被海寇骚扰,但还未被对方击沉过,归根结底,是因为当初官船是和刘将军借的,如今管着这三艘官船的就是刘将军的儿子。 也是因为刘小将军,白善才和刘将军认识,一来二往的来往起来。 不过这两年因为海运很繁茂,海上的强盗的确多了起来。 白善道:“我去信问问吧,从莱州到北海县也不远,嗯,直接请他去龙池吧,你们不是想吃海鲜?让满宝请两日假,算上休沐一起,我们去龙池住几日。” 周满现在是青州医署署令,加北海县医署署令,她的官儿最大,所以请假也是和自己请。 她算了一下最近的事情,发现不是很多,主要是大家开始收豆子,农忙起来看病的人就少了。 于是她很大方的应下,自己给自己批了假条,然后把事情交给副手郑辜,她带着家人就先去龙池。 白善和殷或白二郎反而落后一步,他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处理好了才过去。 白善去龙池更方便,连假条都不用,直接就能去。 龙池已经大变样。 马车从宽敞的官道上绕过来,一抬眼便是一个大牌坊,上书“龙池码头”四个大字,过了牌坊便是一条直通到底的宽敞街道,骑在马上可以隐约看到尽头处的码头和大海。 整座码头城镇是整体向大海倾斜的趋势,两边是相似的商铺房屋,这是一座繁华成都不下于北海县县城的大镇了,街道小巷将这些房屋连接起来。 虽然才建起来不到三年,但所有的商铺都开张了,来往的商旅百姓特别多,才进入便是热闹的叫卖声。 但他们没有顺着街道往下,而是向左一拐,顺着另一条路向山坡上去。 半山腰处独有一个院子在那里,有一条宽敞的大路连接到门口。 别院里的下人早收到主人家要来的消息,早早便将大门处的路和空地洒水打扫一遍。 看到车马上来,一个面白无须,身量较小的管事立即带着下人们小跑着上前,马和马车一停下,他便带着大家跪在车旁,磕下头道:“奴才恭迎公主殿下,郡主殿下。” 一个大宫女道:“起来吧。” 他立即爬起来,却是跑上前去帮周满拉住马,一脸讨好的笑,“郡主娘娘,这风沙大,您怎么不坐车?” 周满打了一个抖,跳下马,“别叫我娘娘,我有点儿寒,还是叫我周大人吧。” “奴才不敢。”他笑吟吟的将周满的马拉到一旁交给下人,又忙碌的去车旁候着,帘子撩开,一个大宫女先踩着凳子下来,这才转身将明达扶下来…… 明达笑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不过郡主叫得好,以后就这么叫她。” 得了明达的夸奖,他高兴的笑起来,连声应“是”。 明达一下车,车门那里就探出两个小脑袋,白景行和白若瑜手脚并用,自己快速的爬出来。 内侍看见,忍不住“哎哟”一声,伸手小心的去车旁接着,生怕俩人滚下来。 周满伸手一手一个把两个拎下来,“都多大了还爬,不会走吗?” 明达瞥了她一眼,“你倒是会躲清闲,自己骑马,不知道他们在车里的时候有多闹腾。” 周满冲她讨好的一笑,把两个孩子放到地上后就去后面车上接上郑氏和小钱氏。 两个孩子虽然是郑氏和小钱氏带的多,但不知为何就喜欢缠着周满和明达玩儿,只要出门就赖在俩人身边,怎么撕都撕不开。 白景行和白若瑜常来龙池别院,都不用人带着,自己熟门熟路的就往里跑,身后跟着一串宫女下人。 山上的别院大门一开,下面大镇的不少人便知道县城里的贵人又来了。 “这次来的人似乎比较多,三辆马车呢。” “我看到周大人了,她骑着马呢,你们说我要是送她一桶海参,她会不会送我一些药?” “啧,周大人是缺一桶海参的人吗?她不会自己买?要想请周大人看病,要么去医署里碰运气,要么就拿她没见过的东西去求她。” “对了,听说去年登州来了一位吴老爷,他给了周大人一尾海鱼,没人见过的,周大人收了以后特别高兴,然后把那位吴老爷给治好了。” “什么病啊,竟然千里迢迢的从登州找过来?” “不育呀,他是带着妻子来的,听说俩人都年过而立了,一个孩子都没有,在北海县住了四个月就怀上了,算算时间,现在应该生了吧?” 议论的人不少,却没人真的敢上别院去打搅,因为他们知道,别院的人肯定会下来的。 果然,不多会儿,别院的大门又重新打开,这一次郑氏和小钱氏没出门,她们赶了半日的路,有些疲累,所以留在别院休息。 两个孩子却是精力旺盛,加上在车上睡过一段,所以根本坐不住,才喝了一口水便各自拽着自己的母亲往外走。 下人牵了马来,周满和明达将孩子抱到马上,自己也上马,带着他们便往山下去。 坐在马上,白景行小朋友高兴得不行,拍着小手冲前面喊,“冲鸭——” 周满便一踢马肚子冲起来,风和土就灌了她一走,白景行小朋友瞬间闭上嘴巴,但还是没忍住咳嗽起来。 周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明达忍俊不禁,打马走在她边上,“你都多大了还这样闹她。” () 第3220章 汇聚 白善和殷或他们第三天到的,那时候两个小孩儿已经在海边玩疯了。 俩人拿着小木铲和小木车、小木马,到了海边便霸占一块沙滩,坐在沙子上能玩一整天。 周满给他们戴上小帽子就不管他们了,她和明达站在海边望着大海发呆。 码头已经在收尾,和三年前的码头相比,现在的码头扩大了两倍左右,能停泊的海船是莱州码头的三倍。 周满看着一望无际的大海,惋惜道:“可惜不能出海一观,有机会坐着海船穿过大海去百济新罗看看就好了。” 明达:“我亦想。” 俩人忍不住扭头相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周满在心里算了算后道:“等医署都上了轨道,我就辞官,到时候就能想去哪儿去哪儿了。” “白善怎么办?” 周满:“他要是还做官,我会经常回来看他的。” 明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到时候我与你同行。” 周满挑眉,“大晋的公主去新罗百济吗?” 明达抿嘴一笑道:“这有什么,郡主去得,公主去不得吗?” “我这个郡主是后来的,你这个公主可是天生的,不一样。”周满已经琢磨起来,“到时候你可以和陛下要个使臣当一当,我们过去连路费都免了。” 明达扑哧一声,“你也太省钱了些,你的封地和职田庄子收入都不低,又有纸坊这些收入,怎么还这么节省?” 周满认真的道:“这不是节省,这是为了安全,你若是使臣,出使到百济和新罗,他们就得保护你的安全,可不比隐瞒身份自己过去要强?” “我们是为了解民风民俗去的,又不是为了体验民间疾苦去的,没必要为此隐瞒身份。” 明达:“你是为了挖人家的花花草草去的吧?” 周满抱住她的胳膊,“什么都瞒不过你。” 俩人正说着热闹,码头那边传来呜呜的号角声,周满听了一会儿后道:“有船入港了,要不要去看看热闹?” “不知是哪儿的船,”明达道:“我还想给长豫姐姐带一些东西回去呢,她现在已经出孝,魏驸马正在谋缺,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离京了。” 周满一听立即道:“走,我们去看看,若有好东西,我也买一些,到时候你帮我带给她。” 俩人回身把两个孩子带上。 两个孩子死也不愿意离开沙滩,悬空的小脚不断的踢着,大叫道:“我不去,我不去,我要堆城墙。” 周满低头看了一眼他们的杰作,嫌弃得不行,“谁家的城墙长这样啊,歪歪扭扭的还那么矮,别玩了,我们先去看好东西,回来再砌。” “不要,不要,”白景行用力的往下沉,小脚努力的想要踏在沙滩上,“我们自己玩儿,娘亲,你们也自己玩你们的去吧,我们不需要你们带。” 白若瑜也不愿意走,在宫女手里挣扎,大有他们不答应就张嘴大哭的架势。 明达便道:“算了,让他们留在此处吧,多给他们留几个下人。” 龙池码头还算安全,周满略一想便答应了,叮嘱白景行道:“只能在沙滩上玩儿,不能到海里去,知道吗?” “知道。” 白景行和白若瑜两个小朋友现在都不喜欢海水,因为他们已经追逐过浪花,并不觉得多好玩,还是挖沙子最好玩。 两个小孩一被放下,立即跑回自己的地盘,拿起小木铲继续兢兢业业的做筑墙游戏。 明达扭头看向大宫女,“看好他们。” “是。” 明达和周满去了码头。 那里正一片热闹,不少短工都蹲在码头边上等着被挑选,有的已经被挑中去扛货了。 再往前还有不少衣着不一的商旅等着。 这些人都是没本钱上船的,不过他们虽然没本钱上去,却也可以在码头这里挑选到一些相对便宜的货物,贩到内陆和北边,也是能赚不少钱的。 周满和明达一过来,不用护卫们上前分开众人,有眼色的直接让开了道路。 还有常混码头的热情与周满打招呼,“周大人,您是来观景,还是来看货呀?” 周满:“观景别的好地方多的是,我干嘛跑来这儿?” 她往前探了一眼,问道:“这船是从哪儿来的?” 很快,前面挤出来几个穿着短褂的力工,他们喊道:“别等了,这是从莱州码头过来的,来这里装些货物就走,在这儿下的好东西少。” 众人一听是莱州来的,立即散了,到另一处等着,“算着日子,去百济的船也该回来了吧?” “应该是快回来了,也不知道能带什么好东西回来。” 周满和明达却没走,瞪大眼睛看着从码头里处走出来的唐鹤,“唐学兄?” 唐鹤也没想到一下船就看到她们,立即高兴的走上前,“你们是来接我的?” 明达笑脸微僵,周满已经点头,“唐学兄,你怎么走的海路,不走陆路?” 唐鹤:“……你都不知道我走的海路,怎么来这儿接我?” “哦,这不是碰巧了吗?”周满侧身,热情的道:“唐学兄请——” 唐鹤给她气笑了,手中的扇子便忍不住一抬,不过想到周满已经不是小姑娘,这一扇子就没拍下去,他手一背,摇了摇脑袋顺着走了。 “白善呢?” “他们还没到呢。”周满话音刚落,一个护卫挤开人群进来禀报道:“娘子,郎主他们到了,正在别院里等着呢。” 周满往唐鹤身后看了一眼,见他行李简便,只带了三个人,便问道:“唐学兄,你是要先逛一逛龙池码头,还是先去别院休整一番?” 唐鹤想了想后道:“让护卫把行李送上别院吧,我们到处走走。” 唐鹤六月的时候来过龙池码头了,这会儿和之前相差不大,只是码头这一块已经基本建好,不少东西都被清理走了,比上次看着更干净整洁了。 既然是随便走走,周满便带着他往酒楼去,这会儿也差不多到用晚食的时候了。 第3221章 请教 白景行和白若瑜小朋友被强制带到酒楼时,正好在楼下和白善白二郎他们碰上。 白善看到浑身脏兮兮的女儿,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沙子和眼泪,问她,“怎么哭成这样?” 白景行立即告状,“五月姑姑不许我玩沙子。” 五月连忙禀道:“娘子派人来说该用饭了。” 白善便说她,“不就是玩沙子吗,值得你哭成这样?” “你这两日必定没少玩儿,玩乐也该有个度,总是玩沙子,以后厌烦了,你岂不是少了一件乐事?” “我不会厌烦的。” “这就跟你以前说不会厌烦吃肥肉一样不可信。” 白景行立即不说话了。 她刚满周岁的时候特别喜欢吃肥肉,一直持续到半年前,最喜欢的食物就是七分肥三分瘦剁碎了做成肉羹,拌着饭吃特别好吃。 但半年前,她突然就不喜欢吃肥肉了,一点肥的都见不得,一定要全瘦才行。 白景行小大人一样的叹了一口气。 白二郎已经一脸嫌弃的吩咐宫人把他儿子抱下去清洗。 这家酒楼不小,一些大包间里是有盥洗室的,巧了,今天周满定的就是豪华大包间。 所以俩人就被带到隔间里去清洗了。 唐鹤看得目瞪口呆,“这两孩子这么调皮?” 这也太脏了吧? 他自觉他儿子够调皮的了,但也少有弄得这么脏的时候。 白善不在意的道:“小孩子哪有不调皮的?” 周满深以为然的点头,“守规矩就行。” 唐鹤:“……调皮和守规矩还能放在一起吗?” “当然可以,”俩人道:“玩乐并不犯规矩。” “好吧,”唐鹤挥挥手,决定略过此事,谈起正事来,“殷学弟,你们何时启程回京?” 殷或道:“我算过,八月初一是个好日子。” 唐鹤挑眉,“的确是个好日子,你们路上慢慢走,回到京城正好过中秋。” 白善问道:“莱州的案子破了?唐学兄是要在我这儿留一段时间,还是……” “我还得回莱州呢,”唐鹤道:“案子还没破。” 他转了转茶杯,目光在屋内一扫。 白善便让屋里伺候的下人护卫全都退出去了,只有隔间留着照看孩子的五月和大宫女。 她们两个都是绝对信得过的。 唐鹤这才道:“至善,你见过海寇吗?” 白善:“尸体算吗?” 唐鹤看向他。 白善便解释,“去年有海寇袭击商船,消息传回北海县,我便请刘将军派兵出海剿寇,将商船带回来,当时除了商船和船上的人外,刘将军还带回来两艘有些破烂的船,还有十几具尸体,那都是海寇。” 唐鹤坐直了身体,问道:“查过他们是什么人吗?” “百济那边的流民,”白善顿了顿后道:“不过海上的盗贼不止有百济人,还有倭国,甚至还有新罗过来的渔民。” “当然,目前我知道的,势力最大的,其实是平州和登州一带出去的海寇,他们多是岛民。” 唐鹤惊讶,“晋人?” 白善无奈的点头,“对,这些人里有相当一部分是流放过来的罪人或罪人后代,他们与当地的渔民下海为寇,原因各种各样,但最原始的目的便是为了利益。” 他道:“我和刘将军都很头疼,因为两地都不在青州治下,我们只能在他们出现时反击,管不到他们老巢那里去。” 唐鹤手指敲了敲桌子,“这就很有意思了。” “怎么,官船沉没与他们有关?” “不止,”唐鹤微微一笑道:“不过此时案情,我暂不能告诉你们详情。” 唐鹤思考许久,凑近白善问道:“至善,你对盐政了解得多,这晒盐法又是你琢磨出来的,你来说说,现在一石盐的收益是多少?” 白善道:“现在盐由盐运司专运专卖,价格比三年前降了近一半去,收益其实不大,除去所有成本后一石也就赚个五文到十文之间。” 毕竟现在卖盐已经算是国家公益性质的了。 唐鹤摸着下巴思考,“听着不是很多啊。” 白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后道:“学兄,你问的这个问题得是在盐有成本的情况下,或者说,有完整成本程序的情况下。” 唐鹤挑眉,“什么意思?” 白善道:“官盐被劫,也就是说,他们是平白拿到的盐,没有时间、人工和材料的费用,只有部分运输成本,这样算下来极其低廉了,再以正常盐价出售,那他们赚的可就不止一石五文十文的钱了。” 唐鹤轻拍了一下桌子,“对啊,他们要是再运到别的地方,盐价不止这点,那赚的就更多了。” 周满刚和明达说完百济新罗呢,闻言敏感的问道:“什么叫别的地方?” 殷或道:“番邦?” 唐鹤点头,“不错,我查了一下,那艘沉没的官船一点儿也不简单,按说,海船难造,特别珍贵,他们就算想抢盐也不会把船沉没了。” 这也是一开始没人想是监守自盗,而是海寇横行,抢劫官船的原因。 毕竟一艘官船并不比船上的盐便宜。 “在官船沉没前,莱州盐场的官盐损耗就很严重,单看或许没留意,但我对比过你们北海县盐运司里的账目,他们的损耗,从生产到下船,是你们的十倍之上。” 白善闻言啧啧两声,“莱州的柳刺史看着挺精明的,为何会这么想不开呢?” 唐鹤就一脸怪异的道:“我也是到了莱州才知道,和陛下密折告发莱州盐场有异的人是柳刺史。” 这下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白善最先反应过来,问道:“莱州盐运司?” 唐鹤点头,瞥了一眼白善后道:“当年北海县盐场太过瞩目,盐运司官职虽不高,但牵扯的利益极大,所以当时北海县盐运司是陛下太子和朝臣们精挑细选出来的人选,为人正直刚强,其他地方的盐运司就要差一些。” 白善揉了揉额头,有些气恼,“盐运司才成立三年吧?” 怎么就那么快闹出这种事来? 殷或却是很理解,“即便盐专卖了,价格往下调了一半,它依旧是最赚钱的行业之一,毕竟,这世上的人可以不喝茶,可以不用铁,却不能不吃盐。” 明达突然道:“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唐大人,你要小心些了。” 第3222章 合作邀请 唐鹤站在码头上远眺,看着一艘艘穿进港,又一艘艘船出港,烦躁的心情也慢慢安定下来。 “很震撼,”唐鹤轻声道:“只凭这一功绩,你可名留青史矣。” 只要这龙池码头在一天,白善的名字就流传一天。 白善笑问,“学兄大清早的邀我来码头便是为了说这句话?” 唐鹤微微一笑,“倒也不是,我是想看看你们龙池码头的官船是否回来。” 他手往后一背,认真的问白善,“可想过剿灭海寇?” “剿灭是不可能剿灭的,却可以拒敌以外,打断更多的人从匪的念头,”白善道:“只要他们付出的代价更大,得到的利益更小,那就能拦住许多胆大却还不是亡命之徒的人从匪。” “这就是你提议刘将军接任青州刺史的原因?” 白善补充道:“之一。” 唐鹤点点头,问道:“刘将军何时到任?” 白善算了一下时间后道:“再过四五日吧,陛下依旧将渤海海军交给他来管,青州刺史是兼任,他要把军帐搬到青州来。” “放在哪个县?”唐鹤笑道:“我觉得你这北海县就很好,临海,有盐场,有码头,海寇若是上岸,你这北海县首当其冲,驻军应该需要很多。” 白善沉思起来,半晌后问道:“您还是直接告诉我想干什么吧,您这样问话我有点儿心慌。” 唐鹤道:“要查清官船上的盐去了何处,被损耗的盐是谁运出的,必须要海寇的口供,你们龙池码头的海船也一直备受海寇骚扰,所以你们有想过剿匪吗?我们一起?” 白善:“你?你有兵吗?” “我没有兵,但我有官职,”唐鹤笑道:“巡按御史,巡视天下,我可以我的身份要求平州刺史和登州刺史一起出兵剿匪。” 白善微微挑眉,瞬间心动。 唐鹤看出来了,鼓动他道:“也就是我正在查沉船案,不然我是不会掺和此事的,联动各州府军政,我也是要和陛下上书的。” 白善问:“莱州的兵马呢?” “莱州的不行,我另有用处。” 白善便点了点头,“行吧,我会尽力说服刘将军,学兄与我同去吗?” 唐鹤摇头拒绝了,“我不能离开莱州太久,好容易查到的东西可不能让人抹去了。” 白善吃惊,“那您还来这儿,我以为……” “以为那边万无一失了?”唐鹤摇头笑道:“查案嘛,也要松弛有度,之前逼他们太狠,都缩着不敢动作,我也毫无进展,这样就很好,我出来散散心,他们也可以透透气,双赢,何乐而不为呢?” 白善敷衍的扯了扯嘴角,“学兄高兴就好。” 谈完了正事,唐鹤开始转着脑袋找起乐子来,见不少力工或蹲或站的在码头各处等着挑选,便问白善,“这些都是之前你招来修建码头的工人?”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一部分是。” “剩下的人呢?” “分了四部分,最优秀的留在了码头上,归海司衙门统管,码头需要运转的人手,也需要修修补补,”白善道:“大部分则拿了钱回乡去了,还有一部分是无家可归,我给放到官田里做长工,只要他们做得好,回头我可以给落户。” “还有的则留在了此处,”白善的下巴朝那些力工点了点,道:“虽然辛苦,却能赚不少钱,不比修建码头时差多少。” 唐鹤颔首道:“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路子走。” 白善点头道:“不错,我能做的便是让他们可选择的路更多一些,”他微微一笑,“至于怎么选,看他们自己。” 唐鹤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琐碎的事我是做不了的,我最佩服你和长博的便是这一点。” 白善半晌无言,“查案不是更琐碎吗?” “那怎么一样,翻找那些物证便如同打开礼物盒一样,在打开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充满了未知的快感,但你们做的这些事早就预定好了结果,根本没有那种惊喜的感觉。” 白善:“事情做成了很有成就感。” “我破了案子亦有成就感,我在过程中还有惊喜感呢。”唐鹤晃着脑袋道:“这个不能比的。” 白善不与他争辩,指着远处慢慢靠岸的渔船道:“出海的渔民回来了,学兄要不要去看看?” 唐鹤瞬间心动,“昨晚吃的海参不错。” 白善笑道:“那是大嫂做的,和当地的厨子学了一段时间,唐学兄要是喜欢,我们可以去看看有没有好的海参,一会儿买些回去让大嫂继续做。” “吃多了会上火吧?” 白善:“吃两个就是了。” 唐鹤见白善走了,连忙跟上。 巧了,他们到的时候周满他们竟然也在,手上还牵着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踮起脚尖站在木板上看船里蹦跶的鱼和各种奇怪的东西,白景行胆子大,看到了一个大石头,便挣脱白若瑜的手,走上去要拿。 五月忙伸手拉住她,哪敢让她上船? “小娘子,你要什么?” 白景行就指着那块石头,“有石头!” 渔民顺着看去,伸手将她指的东西拿过来,笑道:“小娘子,这是海蛎子。” 周满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笑道:“海蛎子也叫牡蛎,味咸平,吃久了,可以强健骨节,杀邪气,活久一些。” 白景行问,“可以快点长大吗?” 周满就捏住她的小耳垂,“你想快些长大去干什么?” “长大了,我也能像娘亲一样总是出门,还能和娘亲一样吃好多我不能吃的好东西,大家都要听我的,像听娘亲的话一样。” 周满道:“那不是长大就可以办到的事,你还得有本事,你想你将来有什么本事?” “让别人都听话的本事。” “那你可得多读书,”周满忧伤的道:“你得比大家都强,比他们学识更渊博,他们才能听你的。” 白景行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乱点头,接过那块大石头,翻来覆去的看,很好奇,“娘亲,这个怎么吃?会不会崩掉牙齿呀?” 第3223章 小孩的离别 周满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大手一挥道:“我给你做!你娘我别的手艺拿不出来,蒸牡蛎还是可以的。” 她扭头和唐鹤道:“唐学兄,我们今天中午吃牡蛎吧,这东西主伤寒寒热,温疟洒洒,惊恚怒气,除拘缓鼠瘘,久服可以强骨节,还可以延年益寿。” 唐鹤:“你说了算。” 周满就继续在船上挑起来,“那条黄花鱼也不错,取了……” 远处来了一艘船,快速靠岸后,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渔民提着木桶就朝他们跑过来,“大人,大人……” 随行的护卫连忙拦住他。 他也不冲,直接在外面跪下,抱着怀中的木桶,眼睛发亮的道:“大人,我摸到了鲍鱼,特别大的鲍鱼,我自己估量了一下,四头就有一斤了。” 周满一听,立即上前看,惊喜,“还真不错呢,我们都要了。” 等他们买了东西离开,立即有人围上那个渔民,“老赵,你运气可真好啊,就正好撞上了白大人和周大人来买海货。” 老赵也特别高兴,眼睛都笑得看不见了,“运气好,运气好。” “直接卖给周大人他们,可比拿到集市上卖多赚了三成吧?传出去也不会惹恼了那些掌柜东家和二道贩子。” 毕竟能把东西卖给别院的贵人是他们这一片所有人的荣耀。 拎着木桶的西饼也很高兴,和周满道:“比我们在县城买的可便宜太多了,果然要吃海鲜还是得来海边,娘子,明天我们还来吗?” 唐鹤竖起耳朵听。 周满就扭头问唐鹤,“学兄明日走?” 唐鹤一脸惋惜的点头,“明日一早。” “那傍晚让下人出来采买,明天一早我们吃海鲜粥。” 唐鹤忍不住笑,“盛情难却。” 这一次出游,正事只有唐鹤和白善在谈,其他人都是放宽了心吃吃喝喝玩玩,因为白若瑜小朋友快走了,明达还破天荒的同意他下海扑腾了一圈。 惹得白景行心动不已,于是突破五月的严防死守,也啪叽一声扑到了海里。 白善见状,便脱了衣裳拎着她下海,在浅水区陪她玩了好一会儿,一直到两个孩子都精疲力尽。 不过他们被拎起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一同决定把玩沙子排在了后面,在海里玩更好玩。 回到北海县,殷或和白二郎便开始准备回京事宜。 明达将几本账目交到周满手里,道:“这是纸坊的账目,虽然那边有管事管着,但你也要偶尔去巡视一二。” 这些事之前都是明达管着的,不过她要离开了,那此事便只能周满接手,毕竟纸坊也有他们的一部分。 周满接过账簿,一口应下。 刘将军上任,白善一早便去青州城见刘将军了,所以周满带着家人将他们一路送到青州,打算在青州住一晚,第二天再送人离开。 明达不打算惊动青州的官员,因此没有宣扬,连北海县的人都不知道公主和驸马要回京呢。 这几年公主都住在北海县,青州和北海县都已经适应北海县里有一位公主的事实。 白善也出来送行,一路将人送到十里长亭才停下,“你们一路保重。” 周满叮嘱,“给你们的药收好,路上若有不适,还是应该找大夫问过再用药。” 殷或道:“此时秋高气爽,赶路并不辛苦,你们不必太担心。” 白二郎则道:“你们也要尽早把这边的事情昨晚,争取早点儿回京与我们团聚啊。” 明达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和满宝道:“你们也多保重。” 大人们面对面站着告别,他们脚边的两个小豆丁也面对面站着,你看我,我看你,偶尔还要抬起头来看一下大人。 白景行把自己的小木马递给白若瑜,“我娘说你要回家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我的马就先送你玩吧,别弄坏了。” 白若瑜接过,一脸的纠结,“我没给你准备礼物。” 白景行大方的挥着小手道:“不要紧,等以后我也去看我外祖父外祖母,到时候你也来送我,再给我准备礼物就可以了。” 她还给人想好了礼物,“你送我那个彩色的绣球。” “不行,那是我外祖父送我的,我也很喜欢。” “又不是不还给你,等我从我外祖父家里回来就还给你,你就给我玩一玩呗,”白景行道:“你也要记得还给我木马呀,不许搞坏了。” 等白景行回家好几日不见白若瑜回来,一问祖母才知道,白若瑜很可能不会回来了,她立即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外跑,被抱住了身子还用力的往外伸。“我的木马,我的木马,大宝儿,大宝儿,哇,哇,你们骗人,啊——” 周满和白善被她的哭声一震,跑出来一看,就见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仰着小脸哇哇大哭,虽然朝着天空,但眼泪却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哗哗往下落。 周满瞬间心疼不已,上前抱住她,抚着她的后背问,“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惨?” 白善也是一脸的心疼,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看向一旁无奈的郑氏,“母亲,她这是怎么了?” 郑氏无奈的道:“她不知道大宝儿不回来了,还以为和以前一样,他和父母出去玩个两三天就回来。” 周满和白善连忙劝慰她,“别哭了,你要实在想大宝儿,那就给他写信吧。” 周满哄着她道:“你不是认识很多字了吗,写信和说话是一样的,只是他听到的时候晚些,你听到回复也晚些而已,其实是和人在你身边差不多的。” 白景行已经不是三岁的小朋友了,她四岁了,所以抽泣的道:“娘亲骗人。” “胡说,娘亲从不骗人的,”周满道:“不信你写封信,我让人给大宝送去,看大宝会不会回你,是不是跟在你面前说话一样的?” 白景行打着哭嗝,一抽一抽的应下了。 周满就抱着她去写信,但她毕竟是第一次跟小伙伴分开这么久,还是很不适应,因此便是写好了信,躺在了床上也是一抽一抽的。 郑氏看得心疼不已,摸着她的脑袋道:“不然让你爹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妹妹,到时候你带着玩儿好不好?” 白景行立即眼睛一亮,“我还有弟弟妹妹?” 白善和周满:…… 第3224章 梳头发 终于把白景行小朋友哄睡,白善牵着周满的手回屋,一路上不住眼的去偷看她。 周满就掐了他一下,“你偷偷看什么?” 白善抓住她的手,牢牢地握在手心里,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想再要个孩子吗?” 周满脸颊微红,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小声道:“我近来不是很忙。” 白善就明白了,拉了她就快步回房。 周满脸色越发红,拉住他问,“你不是要和刘刺史计划剿匪吗?” 白善:“不耽误。” 刘刺史手中有海军,兵马和战船都不少,他早看海上的匪寇不顺眼了,尤其他儿子替盐运司押运官盐,一年官船要往返八趟,时不时的就碰见从边上晃悠过去的海寇。 当了青州刺史后,因为海寇,从龙池码头进出的商船偶尔会受到骚扰,这算他治下,更不能容忍了。 所以白善代替唐鹤与他说项,他立即就答应了。 唐鹤帮他联动平州和登州刺史,向朝廷申请共同剿匪,刘刺史则保证抓到那群和莱州里应外合的海寇交给他。 事情进行得还算顺利,在白景行小朋友终于从悲伤中出来,已经暂时忘记白若瑜小朋友时,白善一身疲惫的从海上回来,眼睛亮晶晶的道:“我们赢了,平州和登州一带的匪寇被剿灭打散,窝在海上岛屿里的百济流寇和倭寇也被打散了。” 此时正是深夜,周满被惊醒,此时正坐在床上一脸懵的看着他,见他滔滔不绝,便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 手感特别真实,“是真人啊。” 白善停住话,“……自然是真人。” 他忙起身,将她按进被子里,把被子给她盖好,“是我不好,太过激动了,你继续睡。” 周满哪里还睡得着,她彻底清醒过来,正要拉着白善问详情,他已经跑去洗澡洗头。 这段时间他一直呆在龙池,还出海了,在船上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不洗澡都是正常的,此时正浑身脏兮兮的。 等他披着湿头发轻手轻脚进屋时,便看到周满已经盘腿坐在外室的榻上。 他瞬间站直了走进去,“醒了?” 周满颔首,拿起一条大巾子,招手道:“过来,帮你擦头发。” 白善上前,直接坐在脚踏上。 周满觉得天有点儿冷,递给他一个垫子,这才帮他擦头发,“抓到唐学兄要的人了?” “嗯,”白善道:“人已经送去莱州,你知道他们偷抢了盐后卖去何处吗?” “何处?” 白善道:“百济、新罗,还有辽东。” 周满一愣,“辽东的盐不是从这边过去的吗?” 白善摇头,“朝廷的盐运司现在管不到那边,那边的盐现在是自给自足,盐价甚至比盐政改革前还要高,大概在一百二十文上下间起伏,百济和新罗亦是差不多价格。” 虽然他们的钱币不一样,但物品的价值换算一下就知道了。 两国交易一般是以黄金白银做货币,倒是不难换算。 周满:“敢向番邦走私盐,他们胆子可真大。” 白善颔首,“是很大,本来他们打的是润物细无声的主意,每次都是直接从盐场里运出一部分盐,在运输时再损耗一部分,每个月通过出海的商船向海寇输送。” “海寇把盐送到各地去私下售卖,得的钱便两方瓜分,倒也算合作无间,”白善道:“但莱州刺史察觉到了异常,开始让人盯着盐场和盐运司。” “莱州盐场一开始就是莱州刺史主持,就算盐运司接手,他也有自己的人手在里面,察觉到不对,他便派人严防死守,结果他们连着三个月没能运出私盐去,买方催促得急,他们一昏头就把运送官盐的官船给凿沉了。” “盐袋里还有一层防水的油布袋,捆紧了,便是落进海里也能防水。事后等人一走,他们找水性好的人潜下,绑了盐袋便可拉起来。” 周满啧啧称奇,“为了钱,他们可真是太有想法了,无所不用其极呀。” 她很不解,“都这么聪明,用在正途上不好吗?正途上赚来的钱不香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正途上来的钱少吧。” 周满摇头,“可作奸犯科需要花费的心力更多,还心惊胆战的,加上触犯法律带来的后果,得不偿失啊。” “将这些聪明才智放在正途上,同样能赚来不菲的金钱,钱嘛,够用便可,何必执着于此?” 白善笑着回头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那是你心正,容易满足,但这天下人心,最难满足的便是贪欲了。” 周满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回去,让他坐正来,继续给他擦头发,“拿住了海寇,唐学兄这案子便算了了吧?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来北海县住一段时间呢?” 白善道:“回头问问他,不过他已经来巡察过一次,再来,不是显得他偷懒,便是显得我北海县有问题了。” 周满一想也是,他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可以自己选择去哪儿巡察,却也不能够完全随心所欲。 周满将他的头发擦干,摸了摸他柔顺的长发,高兴起来,转身爬过去拿了一把梳子过来,兴致勃勃的要给他梳头发。 白善一把握住她的手,耳朵尖都红了,“我自己来。” “不要,我帮你梳。” 白善捏住她的手,强调道:“我自己来就好。” “你都帮我梳过,我却还未帮你梳过呢。”说罢抬手就朝他脑袋伸去。 白善忙抓住她的手,脸都红了,“不行,我自己来!” 周满就静静地看着他。 白善脖子都成红的了,他本就长得白,这一红便特别显眼,周满上下扫视他,若有所思,“原来你害羞啊~” 白善默默地看着她,半晌后松开手,重新坐回了脚踏,一副任君施为的模样。 周满瞬间高兴起来,摸了摸他的头发后细细地梳起来。 白善耳朵尖都红透了。 西饼打了一个哈欠回屋,对一脸困顿的九月道:“还不睡啊?” 九月努力睁开眼睛,“郎主和娘子还没睡呢。” 西饼便也和她一起坐在床边,半天后道:“我们先睡吧,郎主和娘子他们又不喜欢我们在跟前伺候,今晚应该不会叫人。” 九月没动静,西饼就扭头去看她,就见她已经低着脑袋睡着了,她伸手戳了一下她脑袋,她就往另一头偏去,啪叽一声倒在了床上。 西饼打了一个哈欠,也倒在了另一头床上。 第3225章 饮食(补更) 第二日,正院里的人都睡迟了,从上到下! 西饼和九月睁开眼睛看到从窗户外透进来的天光,立即爬起床。 找过来的五月半晌无言,压低了声音训斥她们,“都什么时辰了竟然还睡,幸得刘嬷嬷不在,不然剥了你们的皮。” 又看向正房,发现没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郎主和娘子还没起身,你们还不快洗漱了去厨房打热水?” 西饼挠了挠脑袋道:“他们应该没这么早醒的,昨夜三更屋里还有动静呢。” 五月一听,转身就走,“我去拦着小娘子,你们快些收拾好自己。” 早睡早起的白景行小朋友已经在丫鬟的帮助下穿好衣裳,她跳下软榻,撒腿就跑去找母亲。 结果还没进院子就被五月拦住了,“小娘子,你醒了给祖母和大舅母请安了吗?” 白景行问:“不是要叫上娘亲一起去吗?” “祖母和大舅母与你在一个院子里,醒了可以先去与她们问安,然后再来找娘子一起过去呀。” “不要,我要和娘亲一起,”白景行小朋友一脸严肃的道:“爹爹走前和我说了,他不在家,我要听话,要多关心娘亲。” 说完就要绕过五月进院子。 五月就把她抱起来,“郎主已经回来,不用小娘子关心了,我们先去关心祖母和大舅母吧。” 白景行小朋友却是眼睛一亮,高兴的道:“爹爹回来了?我要去找爹爹!” “大姐儿,”郑氏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白景行小朋友扭头去看,就见祖母正站在不远处笑看她,见她看过来便冲她招手,“快过来,你大舅母今日做了糯米糍,只有一小盘。” 白景行立即滑下五月的怀抱,撒腿就朝祖母跑去,“我能吃糯米糍吗?” 郑氏笑道:“你可以吃一块。” “我想吃两块。” “总共就五块,你吃了两块,我们就没得吃了。” 白景行一脸惋惜,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抓在一起忐忑的问道:“那我能吃盘子里的糖浆吗?” 郑氏牵起她的小手笑道:“可以给你吃一半。” 白景行瞬间把父母忘在了脑后,高兴的牵着祖母的手蹦蹦跳跳去了厨房。 糯米糍是昨天傍晚就打好的,小钱氏今天又捶打了一下,拿出来切成一条条的,直接放进油锅里炸。 她炸的糯米糍金黄酥脆,捞起来滤掉油便放在盘上,撒上炒过磨碎的豆粉,再浇上她煮好的糖浆,一股香甜的气味铺面而来。 白景行小朋友踮起脚尖,双手扒拉在灶台上,酷似周满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一脸认真。 看得小钱氏心软不已,将锅放下后就把盘子端下来给她看。 白景行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大舅母,我能不能吃两块?” “不可以哦,”小钱氏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你娘说了,这东西吃多了不消化,所以你每次都只能吃一块。” “我上次看到娘亲吃两块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和娘亲一样吃两块?” “等你长大。” 白景行便再次盼着自己长大。 白景行小朋友在仔细对比过盘中的五块糯米糍后,选了一块她认为最大的给小钱氏,又选了一块比较大的给祖母,剩下的三块中,她衡量了半天,犹豫的选了一块。 五月将她选中的那块放在她的碗里,看着她拿着勺子插中后偏头就去咬,嘴角四周不免沾上了糖浆。 郑氏看得心软不已,特别想把自己碗里的糯米糍给她吃,但想到周满的叮嘱,她只能忍下去,罢了,孩子肠胃不似大人,还是少吃一点儿好。 但孩子吃东西的样子真的好好看呀。 郑氏和小钱氏庆幸道:“幸亏亲家跟着一块儿来了,这孩子的口味随满宝,这些东西家里的厨娘做不出那个味道来。” 小钱氏也很满足,“他们高兴吃就好。” 周满和白善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白景行小朋友去花园里玩了一圈回来,继续盯着盘子里剩下的两块糯米糍看。 看到父母姗姗来迟,她立即跑过去迎接。 她直接扑进父亲怀里,仰着小脑袋看他,“爹爹,是要吃午食了吗?今天大舅母做了糯米糍,你是不是不喜欢吃,不然我替你吃了呀?” 白善将她抱气来,点着她的鼻子笑道:“爹爹喜欢吃,一会儿给你咬一口。” 白景行就很满足了,抱着他的脖子大声道谢:“谢谢爹!” 周满也不拦着,下人将早食端出来,郑氏让人把糯米糍拿下去再热一遍,这才看向白善,“你昨夜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晚才回来的,对了,刘刺史在驿站里,”白善这才想起他的上官,拍了一下脑袋后和周满道:“我午食就不回来吃了。” 他们是在城门关闭后进城的,刘刺史直接动用了自己特权从小城门里进城。 周满点头,慢悠悠的吃着。 白善忍不住去看她,“刘刺史没来过北海县,这是第一次,他多半会问起医署。” 周满道:“今天医署是郑辜当值,你忘了,今天是休沐日,我休沐呀。” 她道:“等他真去的时候再说吧,医署离得也不远,到时候我过去就是。” 万一他不去,她岂不是要在医署里白等一天? 白善一想也是,“那我看着点儿,他要是过去,我提前让人回来告诉你。” 周满应下。 于是周满就窝在家里休息,一直到下午也没人来找她,她便觉得今天刘刺史应该不会找她了,于是换了更轻便的衣裳,牵起闺女的小手道:“走,娘带你上街玩去。” 白景行立即把自己的玩具收到箱子里,往五月手边一推,拉住母亲的手就走。 母女两个一脸高兴的出门,结果才走出巷子到大街上,一匹快马便从街道上飞驰而来,路上的人连忙向两旁避让,一顿鸡飞狗跳。 周满眯了眯眼,快马直冲他们而来,她将白景行往身后拉,大吉上前一步,眯着眼睛一看,认出了来人,“娘子,好像是跟在唐大人身后的护卫。” 那护卫快马飞来,还没到周满的跟前便勒住马,不等马停稳便从马上跳下,直奔上来跪下道:“周大人,我们大人遇刺,请大人救命。” 第3226章 送至 周满下意识往他身后看去,“人呢?” 护卫急喘两口气才道:“在后面,马车护送,比小的慢一些。” “伤到哪儿了?” “胸口,刀伤,左胸斜下,没有伤到脏腑,但是……”他顿了顿后道:“但是刀上抹了毒,莱州医署的大夫将毒血挤出来,又去了一些肉,但伤口还是急剧恶化,不过片刻大人就发热昏厥。” 护卫快速的道:“医署给大人用了青霉素,有些效用,但效用不大,还请大人救命!” 周满懵了,解毒吗? 她好像没解过呀。 但想到她自己研究的那些防身用的毒药,她勉强镇定了一些,问道:“伤他的刀带来了吗?” 护卫一愣,将背后背着的包袱拿下来,“刀没拿,但莱州医署署令让我拿了大人割下来的血肉。” “……”行吧,聊胜于无,周满接过包袱,把白景行小朋友交给大吉,“带她回去,交给母亲和大嫂,就说我去医署了,再让人去告诉白善一声。” 大吉应下。 周满扭头吩咐西饼,“你和护卫去城门口,人一到便送到医署来。” “是。” 周满拎着包袱就回医署。 下午医署里没求诊的病人,郑辜正在伏案写东西,看到周满拎着一个包袱大步走来,立即迎上去,“师父。” 周满道:“唐大人遇刺受伤,人一会儿就送到,你去准备一下。” 郑辜愣了一下,连忙应下。 周满拎着包袱进了她的药房,打开看,里面是一个罐子,里面是大夫切下来的一些血肉,血已经发黑,碎肉散发着一股很不好闻的气味。 周满将血肉分出一部分来,立即进入教学室,她给莫老师寄了一份过去,言明前情,然后便开始用教学室里的器材研究起来。 教学室里添置了一些器材,这还是因为周满越学越高深,很多东西都已经不是大晋这个时代能研究的,所以她干脆跳出束缚,开始学她在这个时代用不到的东西。 这就需要一些器材,莫老师也不吝啬,给她搬了一些进教学室,供她偶尔的研究所用。 周满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研究,官道上,一队护卫和士兵护送着马车也在快速的往北海县赶。 车里,莱州施署令正在按着唐鹤的胸膛,见他脸色越来越白,忍不住催促道:“再快一些……” 赶车的车夫便又抽了一记响鞭,让马车更快起来。 白善听到消息时正在城外,刘刺史对他收益颇丰的官田很感兴趣,所以半下午都在郊外官田里巡察,听说唐鹤遇刺,正在往这边送,他立即道:“派县中的衙役去城门处疏散人群,保证到达医署门前都畅通无阻。” 白善回身和刘刺史行礼,“大人,巡按御史遇刺,此乃大事,下官先去安排。” 刘刺史见他着急,便颔首道:“去吧。” 白善转身便走,接过护卫手里的缰绳,快速上马后打马回去。 刘刺史身后的一人上前一步,道:“早听闻白大人和唐鹤私交甚笃,今日一看果不其然,不过……” 他顿了顿后道:“唐鹤是在莱州遇刺,却送到青州来,他要是死在青州,只怕朝廷和唐左相会迁怒将军。” 刘刺史摇头,“他们是奔着周满来的,我要是把人拦在外面耽误了治疗,那才会惹来迁怒。” “他能救回来最好,救不回来,也是莱州和周满的事,”刘刺史手一背道:“不过若是连周满都救不回来,那便是他命该绝于此了。” 刘刺史沉吟半晌,和他道:“着人往莱州送一封信去,问一问柳刺史需不需要我们帮忙剿匪。一群海寇,竟敢对朝廷官员下手,简直是目无法纪。” “只怕不是海寇。” 刘刺史冷笑,“不管是不是,我们前脚剿灭海寇,把人证给唐鹤送去,他后脚就遇刺,那些人便是与海寇勾结的乱臣贼子,那就是和海寇一样的匪寇,当杀!” 师爷想了想,刘刺史刚上任就端了三波海寇,的确惹了不少人的仇恨,此时就不能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 趁此机会,将他们从上到下都按死才是关键,于是师爷躬身应下,亲自去给莱州刺史写信了。 马车飞驰到达城门口时,白善正在马上停在城门口。 看到驾驶马车的明理,白善立即让城门处的人让开,示意马车与他一起入城。 明理也看到了白善,见他打转马头先跑进城里,城门口的人也被分到两旁,他立即打了一下马,让马车快速跟上。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医署。 周满的门被敲响,还没研究出毒理的周满只能暂时退出教学室,不过她多少心里有了一些猜测,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郑辜需要准备的药。 唐鹤用担架抬进来,白善急匆匆的跟在身侧,看到周满,心里安定了一些,俩人目光一对视,互相点了点头,周满便引着他们往病房里去。 施署令跟着,看到周满是大松一口气,忙上前道:“先生,唐大人的毒入了脏腑……” 周满抓起唐鹤的手摸脉,问道:“你给他用了什么药?” 施署令立即报了一串药名,又道:“我还给他扎针抑制毒素,但效果不佳……” 周满微微颔首,扭头问郑辜,“解毒汤熬好了吗?” “熬好了。” “先给他灌一碗,我来给他施针。” 此时要先抑制毒素蔓延,再想办法引出一些毒血来,不然脏腑衰竭下去,她也没办法救人了。 白善在外面焦急的走动起来,问明理,“什么毒这么厉害?” 明理摇头,“不知道,我们请了好些大夫来看,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给唐鹤全身扎满了针的周满走出来,皱着眉头看他,“伤他的刀呢?” 明理一愣,连忙去马车上取刀,“这本是要留着给我们大人醒来看的,周大人怎么也要?” “毒素就涂在上面,看它是最直观的,你们光给我一堆碎肉有什么用?” 明理一囧,这是他没想到的。 第3227章 解毒 周满将刀取出来看,闻了闻上面的味道,刀刃有些泛黑,她伸出指腹轻轻地一擦,黑色便粘在她的指腹上,她闻了闻,又伸出舌头添了一下。 白善:…… 他吓得去捏住她的手,周满转头呸呸两声,接过西饼递过来的水漱了一下口,道:“这毒是从毒虫身上取下来,应该是蜈蚣一类的毒虫。” 周满转了一下刀柄,“但毒理……应该不止,还有别的毒草汁液与之混合,只不过主体一定是毒虫汁液。” 周满心里瞬间翻过几张药方,把刀往白善手里一塞,带着郑辜转身就走,“走,我们试药方去。” 周满抓了三副药递给郑辜,“让他们马上熬药。” “是。” 周满原地转了转,沉浸意识里看了一下邮箱,莫先生还没回话,他多半做试验去了,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从教学室里分析出来的成分看,其中有一种成分很是霸道,可以快速的在血液中流通,使脏腑衰竭…… 如果她有时间,可以慢慢的试一下三副药哪一副药最对症,甚至还可以慢慢调整药方。 但现在显然没这个时间。 于是周满只能熬了药后就拿唐鹤试药,不过这样做是有明显后遗症的,他体内遗留的药毒会很多,对身体影响很大。 周满坐在床前看着唐鹤沉思。 郑辜端了一碗药上来,“师父,你先前吩咐我熬的药。” 周满摸了一下唐鹤的脉,咬咬牙,“给他灌下去,灌三分之一。” “是。” 周满看着唐鹤艰难的喝下半碗药,摸了摸他的咽喉,到底一跺脚,一咬牙,闭上眼睛和科科道:“买一管绿色的药剂。” 科科冷静的道:“药剂不能解他的毒,只能慢慢恢复他衰竭的脏腑,减缓毒素蔓延的时间,但如果不解毒,药剂也保不住他的命,而且扫描过他的身体,毒素蔓延的速度在增加,药剂怕是抢不过毒素。” “我知道,我心里已经有解毒之法,但时间不够,买药剂就是抢时间的。”周满道:“买吧。” 科科就问:“是从商城购买,还是百科馆?” “百科馆有最新研究出来的,莫老师的实验室做了优化,效果更好,颜色更绿,价格只是稍高。” 周满都舍得买一整管药剂了,还能在乎那多出来的一点价格吗? 于是咬着牙在心里道:“买吧。” 于是科科就爽快的扣了周满一大笔积分,这是近年来周满花费最大的一笔积分了。 落在郑辜眼里就是他老师一跺脚一咬牙,闭了闭眼睛后再睁开就一脸凶残的道:“你去让人催一下药,这儿交给我。” 郑辜应下。 周满把施署令也支出去了,屋里只有她一人。 周满拿出那管绿油油的药剂,打开往勺子里倒了约三分之一,合上后收好,这才撬开唐鹤的嘴,见他不乐意吞咽便道:“我知道你现在咽喉肿痛难以下咽,但这可是宝贝,你要是不咽下去……哪怕只是洒出来一滴,我都得心疼死。” 也不知唐鹤是不是听到了,一直没动静的舌头动了动,周满将药剂灌进去,他慢慢吞咽了下去。 周满松了一口气。 将他的脑袋放下后便把他身上的针拔了,捏了捏手指,眼睛冒着绿光的看着他的赤裸的胸膛,“唐学兄,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你的命抢回来的,本来我是不想用这套针法的,但药还在熬,你体内毒素太多,喝了药也未必能全解,所以还是应该先去一点毒素。” 周满道:“虽然很疼,但你刚吃了药,它可以保护你的脏腑,这套针法正适合。” 周满对外面高声道:“郑辜,你进来。” 郑辜老实的进来。 周满道:“你不是一直想学三转清血针法吗,你现在看仔细了。” 郑辜一愣,“师父,你不是说这针很疼吗?” 周满就低头看着唐鹤道:“好歹活着,过来看着。” 郑辜便过去。 周满取了一枚针扎下去…… 唐鹤一开始没什么反应,但扎到第五根针时,他的身体微微颤动,脸上也开始冒汗,便是在昏迷之中也疼得发颤。 郑辜看得咽了咽口水。 周满继续扎针,一直到第九根针才停下,她拿起他的手,在他手臂上扎了几根针,不一会儿他左手五根手指便有些泛黑。 周满取出一根粗针来,扎破了他的指腹,黑色的血飙出,然后缓慢下来,血开始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郑辜看得目瞪口呆,扭头去看唐鹤,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唐大人的脸色更白了,额头和脸上都是细细的汗,全身在微微发抖。 周满道:“这针……一般用不上,太疼了,清醒的人受不了,昏迷的人呢,也有可能疼醒,人要是疼起来,五脏六腑也是会受损的,毕竟惊悸也能死人,所以将来你们用此针法要仔细斟酌。” 郑辜:“那为什么唐大人可以?” 周满一脸钦佩的道:“因为唐大人意志力超强,我认为他能忍受这个痛苦,而且……” 她顿了顿后道:“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有绿色的药剂保住他的性命,加上他的确意志力强大,她完全可以放心用这个针法。 郑辜若有所思的点头。 周满仔细留意他的脉象和出血情况,找准时机将针拔了。 这一套针法极耗心神,周满将针拔了以后也有些困倦。 药很快熬好,三碗药端了上来,周满权衡了一下,挑了一碗给他灌下。 等了两刻钟后,看效果一般,便又斟酌着选了另一碗灌下去。 郑辜和施署令站在一旁看,惊喜起来,“师父(先生),伤口上的血有变化了。” 周满俯身去看,大松一口气,摸了摸他的脉象后道:“拿刀来,给他处理伤口。” “是。” 郑辜立即去给刀重新消一遍毒。 周满烤了烤刀刃后将他胸膛上的剩余的毒肉和毒血清理出来,这才缝合上药包扎。 此时天早就黑了,屋里点着蜡烛,这是很细致的活儿,周满一直忙到半夜才好。 第3228章 活过来 第3228章活过来 白善低头看着脸色依旧惨白的唐鹤,低声问道:“怎么样了?” 周满将用过的工具放进盆里,洗干净手后道:“暂时没事了,等着吧,明日看情况。” 白善松了一口气,见她一脸疲惫,便低声道:“我让人煮了面,你去吃一些吧,晚上我来守着。” 周满摇头,“你又不是大夫,守着没用,回去吧,我和郑辜轮着来。” 白善也没走,和她一起睡在办公房里。 施署令早去睡了,郑辜一人守着,到凌晨周满来换他,唐鹤有些发热,但周满没再给他灌药,而是扎针和用温水给他降温。 是药三分毒,尤其是解毒的药,它们能解毒,但本身也是有毒性的。 唐鹤一天便吃了三天的药量,此事过后还得好好调理才行,所以周满能不用药,就不给他用药。 退热的药不用,但解毒的药却还是要吃的,周满已经找到解毒的药方,接下来就好办了。 她又根据他的脉象改了一下药方,减轻药性后让人去抓药熬药。 闲着没事儿她便拿了那把大刀研究,她对这种毒很感兴趣,这么霸道的毒很少见。 若是入口,岂不是一滴便能立即要了人的命去? 唐鹤醒来,艰难的一偏头就看见周满正眼睛发亮的盯着一把沾了血的大刀看,唐鹤记性好,一眼就认出那是伤了自己的大刀,忍不住发出些动静吸引人注意。 周满连忙转头去看,“唐学兄,你醒了?” 唐鹤喉咙没那么肿痛了,艰难的道:“醒了,毕竟我意志力强嘛。” 周满瞪圆了眼睛,“唐学兄,你有意识啊?” 唐鹤喉咙干痒,还疼,忍不住咳了两声,便觉得胸膛也疼,浑身都疼,“有一些,周大人啊,能否舍一口水喝?” 周满连忙去给他倒水。 唐鹤喝了一杯水才感觉好些,转着眼珠子打量他住的地方,问道:“这是北海县医署?” 周满点头,“这边东西齐全,所以就送到这里来了。” 她转身出去,冲着空无一人的院子喊道:“明理,你家主子醒了!” 合衣睡下,也不知睡在哪个屋的明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立即跳下床跑出去。 “周大人,我们大爷醒了?” 周满颔首,给他让开位置,他就冲进去。 周满进去便见他跪在床边握着唐鹤的手哭。 唐鹤一脸难言的看着他,“你哭什么?太丢人了,快去擦一擦,还有,去准备些饭菜,我饿了要吃东西。” 周满道:“让厨房给他煮粥,不能放肉和荤腥,就吃白粥。” 唐鹤:“……好歹放点儿菜?” 周满摇头。 “那放点盐总可以吧?” 周满继续摇头,“吃白的。” 明理一抹脸,从地上爬起来,“大爷您等着,我这就去给您准备吃食。” 严格按照周满的来,就一碗白粥。 唐鹤:…… 明理将他扶起来喂粥,唐鹤艰难的咽了一口,一旁的周满笑问,“怎么样,知道为什么只能吃白的了吧?” 她盯着他的喉咙看,“在它没消肿前,除了药和白粥,你什么都不能吃。” 唐鹤虚弱的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蹙眉问,“这是为何?” “毒上涌而致,”周满道:“你体内现在还有残留的毒素,所以得继续服药,中毒只是一瞬间的事,但要想把毒都拔干净却需要耗费很长的时间。” 说到这里,周满皱起眉头,“你的伤太长,要是不注意,将来伤口很容易恶化。” 并不是伤口收敛结痂便算彻底好了,已经受过的伤总会在身上留下印迹,而既然有印迹,那就是和原先不一样。 遇到身体不适或者环境恶劣,已经好的伤口也是会发生病灶的,它就是比正常的皮肉更容易生病。 比如皇帝身上的伤。 他腰腹上有一道旧伤很深,当年没治好,后来看着治好了,可一旦他身体严重不好,或者环境恶劣,旧伤就会复发,会重新肿胀发脓,甚至会长恶疮。 这是很难根治的。 唐鹤就低头看了一眼胸前包着的布,打了一个抖后道:“来,喂我一口粥。” 明理忙喂他一口。 周满见他听话,这才满意的转身出去,“我去让人给你熬药。” 白善上午去衙门公办了,听说唐鹤醒来,忙和刘刺史一起过来看唐鹤。 唐鹤没想到刘刺史也在此处,微微挑了挑眉,作势要坐起来,刘刺史连忙上前拦住,“唐大人快躺着,这时候可不能多动。” 他坐在床边关切的问道:“唐大人此时觉得如何?” 唐鹤虚弱的道:“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多亏了周大人。” 刘刺史也叹气,问道:“可知道是何人所为?竟如此胆大妄为,胆敢当街刺杀朝廷命官。” 唐鹤摇头叹息道:“事情发生的太快,本官昏厥,来不及调查,此事应该已经交给柳刺史。” 刘刺史点头,“唐大人放心,柳刺史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周满往后看了一眼,郑辜悄悄的退下,不一会儿端了一碗药进来,“唐大人,您该用药了。” 白善立即笑道:“唐大人先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您。” “对,”刘刺史也起身,笑道:“唐大人只管安心在这儿住着,周大人,医署中缺什么药与刺史府说一声,务必要把唐大人治好。” 周满笑着应下,将俩人送出去。 人一走,唐鹤就盯着郑辜手里的药看,“这还是我的?我不是刚吃了一碗吗?” 郑辜端了药转身就走,“哦,我记错了,是另外一个病人的。” 唐鹤:…… 不到两刻钟,白善也回来了,唐鹤放松的躺在床上,只瞥了他一眼便继续望着帐子顶看,问道:“你不去陪刘刺史?” “他回青州城了,刚把人送出城门口。” 唐鹤便呼出一口气,问道:“莱州那边有消息吗?” 白善看向周满。 周满道:“今天一早柳刺史便派了人过来,求我务必把你治好,现在人应该住在客栈里,对了,他给你送来了不少药,其中还有人参呢。” 唐鹤:“我要那东西有什么用?” 周满笑道:“现在是没用,之后却是可以用来养身的。” () 第3229章 羡慕嫉妒(五月月票加更2) 第3229章羡慕嫉妒五月月票加更2 唐鹤沉思起来,“他们狗急跳墙,但该抓的人我都抓了,看来是莱州之外的人怕被我牵扯出来,至善,你帮我给柳刺史去一封信,让他务必将牢里那些人看好,别让他们跑了,也不要让他们死了。” 唐鹤咧着嘴,眼中泛着寒光道:“不然我这伤可要算到他头上了。对了,别告诉外头我活过来了,就说我毒素未清,人要不行了。” “哼,柳刺史只要不傻,就得死命守住那些人,不然我要是死了,找不到罪魁祸首,看他怎么和京城交代。” 白善应下,问道:“你要不要搬到我们家去?医署这边到底人多眼杂,只怕瞒不住。” 唐鹤也不太想住在医署,忙扭头去看周满。 周满道:“等天色暗一些再搬吧,好在医署和我们家不远,走着就能到。” 傍晚,医署里没什么病人的时候,周满便让人抬了担架过来,把唐鹤搬上去,她把被子给他盖上,看了看他的脸色,满意的点头,“你闭眼就行,外人肯定分不出来你是不是昏厥。” 唐鹤闭上眼,由着他们抬出去。 一直守在医署外面的莱州吏员看见,吓了一跳,忙冲上来,却被明理带着护卫拦住,他只能看见唐鹤一张苍白的脸。 他吓得不轻,“唐大人这是怎么了?” 明理眉头紧皱道:“大人毒素难清,所以要送到周大人府上方便医治,这位大人,还请不要妨碍我们大人移动。” 护卫们抬着担架越过他离开,转进了巷子里。 周满也皱着眉跟在担架后面。 莱州的吏员焦急不已,见搭不上话,只能回客栈,忙让人给莱州传信。 周满安顿好唐鹤便回到医署,施署令一直在医署里等着呢。 他是莱州医署署令,在州医署上,他们俩的官职是一样的。 但他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周满一进来,他立即起身恭敬的行礼,“先生。” 周满颔首,让他坐下,问道:“今日太忙,忘了问你,莱州医署那边如何?” 施署令正襟危坐道:“多亏了先生之前帮忙,现在进行得还算顺利,如今莱州已在两个县中开了医署,我们也开始遵照先生的建议和地方上的医馆药铺合作,时不时的请他们的大夫过来交流医术,遇到的阻力果然要少很多。” 周满点了点头,问道:“药材物资上可有难处?” 施署令点头,“药材种类是有些少,今年太医署新出的医署免费药单中的药,我们只采购了三分之二,还有近三分之一的药材没有买到,有些病配不齐药,只能开了药方让病人出去外面药铺抓,或是换其他药,但药效要大打折扣。” 周满皱眉,“太医署给的预算不够?” 施署令点头,“这还是其一,还有一点是因为今年药价在上涨,同样的钱要少买很多药材。” 周满道:“宁愿药量少采购,也要把种类配齐了,现在药单上列举的免费药都是常用药材,若是连这个都配不齐,久而久之百姓会对医署失去信心的,你那还差多少,列个药单给我,我这边先给你一些,回头你还我。” 施署令大松一口气,连忙应下。 他来得及,没想过带药单,但大致缺的东西他都记得,于是去研墨写药单。 郑辜看天色暗了,给他点了一盏灯。 施署令悄悄和他说话,“唐大人这是救活了吧?” 郑辜瞥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别乱打听,正要和你说呢,回莱州后要是有人问你,你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唐大人到了青州就是我们接管了。” 施署令撇撇嘴道:“这样说柳刺史肯定不相信,还不如说情况不乐观呢。” 郑辜一想还真是,“行啊,还是你聪明。” 施署令叹气道:“比不得你啊,你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不知道这两年我在莱州头发掉了有多少。” “说得好像我没组建过医署一样,”郑辜道:“想想你现在的官职,再想想我的,你就满足吧。” “我不满足,我愿意和你换,你愿意和我换吗?”施署令道:“我们是大夫,说白了还是要靠医术说话,自从太医署结业后,我的医术就没多少实际性的进展,不似你,还能够一直跟着先生学习,你不知道我们私底下有多羡慕你。” 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郑辜道:“看了这么多病人,积累了如此多经验,说你没进展,谁信啊?” “那只能算是学以致用,融会贯通,但更新的病症我是真的不会,”施署令压低了声音道:“就比如这次唐大人中毒,说真的,我当时看到伤口,那是一点儿头绪也没有,只能给他打了一剂青霉素,灌一碗解毒汤,但当时看他的脉象,我觉得他活不下来了,我请了莱州最有名的大夫来看,都说不行,那毒素太霸道。” “还是唐大人身边的小厮坚持要送人过来,我们才把人送过来的,其实在车上的时候我就觉得先生也未必能救活,毕竟那毒霸道,而时间太长了,没想到” 他惊叹道:“这就是医术好和医术不好的区别,我要是有先生这医术,何至于要跑到这儿来?” 又嫉妒的去看郑辜,“先生治疗唐大人时只让你留在了身边。” 郑辜:“我是老师亲传的弟子啊。” “也是,”施署令就没那么嫉妒了,而是羡慕,“这就是时运,先生到现在也只收了四个徒弟,唉,我要是能早点与先生结缘就好了。” 郑辜敲了敲桌子,“你到底还要不要药材了?快写!” 施署令就低下头去写药单,问道:“太医署是不是偏心你们,为什么我申请的钱被砍去这么多,你们竟然还能匀出药来给我?” “不是,我们上报的钱同样被砍,不过我们这边医署有额外的收入。”他道:“太医署没有收回我们制作青霉素的权力,所以我们青州可以售卖青霉素,还有一些成药,军中基本包圆了,这是一笔收益,因为我们医署和地方衙门合作无间,青州城、北海县衙和长寿县衙每季还会给我们拨一笔药钱,所以” 施署令又嫉妒起来,“我不仅缺先生的医术,我还缺师公这样一个在县衙里当县令的夫君,哦,不,是娘子。” 郑辜: 郑辜吓得往外看了一眼,见没人,这才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别乱说话。” 晚安 第3230章 一块肉 施署令垂头去写他的药单,越写越伤心,同是医署,他连免费的药材都凑不齐,先生这边却已经富得能支援他的医署了。 想到这两年的艰难,施署令眼圈都红了,想哭。 周满去药房晃了一圈,回来看见施署令眼睛鼻子都通红,似乎才哭过,以为他是感动的,不由叹气。 虽然不是亲传弟子,但到底是自己带了三四年的学生,周满还是很怜惜的,于是想了好一会儿道:“你要不要试一下做成药售卖,给医署开源?” 施署令一怔,抬起头来道:“先生,我们医署没有制青霉素之权。” “除了青霉素,其他成药效用也不错,尤其是治疗风寒风热咳疾,以及一些治疗痘疹的药膏。”这是周满这些年总结的经验,其实从成交量来看,这些成药的数量还在青霉素之上。 施署令坐直了些,“我们医署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周满道:“这些成药你们医署也要做一些以备不时之需,既然可以做,自然可以放在医署中售卖,也可以出售给其他医馆药铺。” 施署令道:“先生,太医署下发的成药方子并没有多少。” 郑辜微微皱眉,截断周满的话,“师父,此事得上报院正吧?” 周满想了想后点头,“我会和萧院正提一提的。” 施署令有些惋惜,看了郑辜一眼继续耷拉着脑袋继续去写药单。 他将药单奉给周满,周满看过以后交给郑辜,“按照我们医署的用量拨给他两个月的,算一下价钱,让他打欠条。” 郑辜应下,接过药单扫视了一眼,道:“桔梗我们药房也不多了,我明日去百草堂问问他们能不能匀我们一些。” 周满颔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施署令点点头道:“天色已晚,你休息吧。” 郑辜也和施署令点了点头,忙追着周满出去。 “师父——” “嗯?”周满回头看他。 郑辜道:“师父,太医署不愿将太多成药方子给地方医署,是因为担心成药方子泄露。” 毕竟医署里的医者过了当初进太医署时签约的年限后是可以辞官的。 十年,二十年以后,第一批医者离开医署,他们势必会带走这些药方。 成药方子流出对太医署不是好事,青州医署之所以能在各地医署中例外,是因为其中有不少方子是周满拿出来或者她改良过的。 虽然她交到了太医署,但大家依旧默认她是所有者,所以她可以自己制作、使用、售卖,但别的医署就不可以了。 周满笑了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怕我吃亏,但这事儿吧……” 她自己琢磨一下后找了一个比喻,“我手中这块肉本来就是要舍出去的,是全都舍给太医署,还是舍出去后又从那块肉上割出一块来给别的医署,经年之后,这块被割出去的肉又被分割出去无数块,于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我给出去的那块肉一直就是这么大。” “并不会因为吃到的人多了它就会变得无限大,所以此事对我来说其实影响不大。” 郑辜一呆,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师父的意思,他在脑海中假设了一下那块被割来割去的肉,恍然大悟,“现在那块肉是太医署的了!” 周满点头,“不错。” 郑辜又迷茫了,“先生这样做不是割太医署的肉吗?您……” “我为何不为太医署考虑?” 郑辜点头。 周满微微一笑道:“因为现在太医署还太小了,你别看那块肉也很小,但太医署的胃却吃不下去,所以很多肉是浪费的,只能暂时保存起来,等待太医署足够大。” “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周满道:“把多余的肉,太医署吃不下的那些分给各地医署,让他们自己去经营不是更好吗?” “不过,”周满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太医署和地方医署的未来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所以还得和萧院正他们商量一下。” “也多亏了你,有些药方可以放给地方医署,有些却不能,我得好好的琢磨琢磨,把什么药方放给地方医署比较好。” 周满想了想后道:“你也想一想,回头写封公文交给我。” 郑辜:“我?” 周满颔首,“对,你。” 周满道:“你是青州医署下一任署令,不能只专注医术,朝堂上的一些事也该用些心,特别是太医署的事,嗯,这件事就交给你来想吧。” 郑辜呆呆的看着周满离开,他就说了一句话,这差事怎么就落到他头上来了? 郑辜挠了挠脑袋,有些头疼的转身回屋去。 周满回到家中,白善刚从唐鹤屋里出来,她便问道:“怎么样了?” 白善道:“人睡着了,烧好像退了。” 周满便进去摸脉,松了一口气,和明理道:“晚上多注意温度,随时叫我。” 明理应下。 白善见她疲惫,便伸手扶住她,“你这一天一夜都没这么睡,还是先睡一觉吧。” 周满点了点头,也觉得很困。 但洗漱好后躺在床上,她又怎么都睡不着了,明明眼睛已经困得要睁不开了。 白善躺在她身侧,伸手拍了拍她,“吓到了?” 周满却是记挂还留在教学室里的样本,想要继续研究,莫老师到现在都没回她,据科科说,他一直没上线,看来他的实验一时离不开人,记忆中,他失联时间最长也就五天。 他总要休息的,休息的时候都会登陆一下邮箱。 听到白善的声音,她没怎么过脑子就“嗯”了一声。 白善其实也吓得不轻,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道:“好在有惊无险,不过莱州青州和京城又要热闹一阵了,你最近便留在北海县吧,不要出去巡察了。” 周满是青州医署署令,治下三个县医署都归她管,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她就要去各县看一看情况的。 周满没应声,白善抬起身子看了她一眼,见她已经微张着嘴巴睡着了,整个人蜷在他怀里,乖巧得不行。 白善忍不住一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将被子拉好,也闭上眼睛睡觉。 第3231章 好转 唐鹤的余毒在缓慢的清理中,毒素一去,他身体恢复会很快了。 只是脸色已经苍白,且神色恹恹的,一看到那黑乎乎的药汁就反胃。 周满知道原因,于是在把过脉,确定他的毒素已经都清除后便重新开了一副药方,熬好了药以后她亲自端着,先回了自己屋里一下。 她取出那管绿色的药剂,里面还剩下三分之二,大半管,她权衡了一下便倒了一半进去。 剩下的一半她仔细收着,决定以后有用的时候再用,最好没用,到时候她可以尝一尝味道。 周满将药端给唐鹤,“喝了吧。” 唐鹤闻到药味,脸苦了一下,但还是接过一饮而尽。 周满打开药箱,招呼他道:“把衣裳脱了,我给你上药。” 唐鹤解开衣裳,问道:“我何时能下床?” 周满:“你想干嘛?” 唐鹤道:“莱州那边抓了不少人,我得亲自去看看。” “你现在外面是伤重濒死。” “所以我有一日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才能吓他们一跳,”唐鹤道:“这也佐证了周大人医术高超不是?” 周满解开了绷带,看了看伤口后道:“听上去是不错,不过你这伤口,要想办公最少还得半月。” 唐鹤:“太久了,周大人这么厉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周满啧了一声道:“没有。” 话是这么说,上过药后周满还是琢磨了一下配给他的药膏。 郑辜路过药房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忍不住推门进去看,“师父,您干嘛呢?” 周满守着一个炉子沉思,“我在做生肌膏,不知道能不能改一下方子。” 郑辜便上前看,闻了闻后道:“好香啊,您是不是放多了白芷?” 周满道:“我改了一下药量,先看看情况。” “……”郑辜无话可说,只能道:“给莱州医署的药都送去了,师父,这几日莱州的吏员还是不肯走,一直在医署里徘徊打听。” 周满很同情对方,想到唐鹤的打算,她道:“告诉他,人已经救活了,只是伤得不轻,一时不能见人,让他回去吧,继续留在这儿也没用。” 郑辜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一会儿就去。” 他是可以自由出入县衙后院的,昨天傍晚还去看过唐鹤,自然知道他已经在好转,毒素都清了。 莱州的吏员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虽然听着情况依旧不好,但人活着就行,至于其他的,不是他能考虑的。 于是他迟疑了一下后便先赶回莱州汇报。 柳刺史听说唐鹤救过来了,大松一口气,“活过来就好,活过来就好。” 不然他真的没法应对朝廷和唐左相啊。 “牢里那些人要看牢了,凡能接触到监狱的全都换成我们的人。” “大人,要不要提审?” 柳刺史揉了揉额头道:“你没回来前本官已经提审过了,嘴硬得很,动了大刑也不招,先留着吧,很多证据都在唐大人手上,我不好越过他提审,等他病情稳定一些,我去北海县见他,到时候从他那里拿了主意再说。” 一旁的师爷道:“青州刺史又派了人过来传话,大人……” 柳刺史脸上的肉动了动,显得很不开心,但还是道:“就请刘刺史帮忙巡视海上,近来有些不死心的海寇滋扰海岸,使商船和渔民受惊。” 其实就是一些被打散的零星海寇,似乎是知道近来莱州没空管他们,为了钱财,也为了报复,近来一直在莱州的海域徘徊。 比起以前海寇的规模,这只能算是挠痒痒,但也让柳刺史烦躁不已。 他现在内忧外患,的确没空去清理他们,青州刺史既然想从他这里夺走更多的功劳,那就让他去剿匪吧。 唐鹤一心养伤,对这些事全然不知,但白善知道啊。 有路县令在,这些消息他还是能收到的,于是他转身就告诉了唐鹤。 唐鹤摸了摸胸口道:“不用管他们。” 他道:“让他们争去,再过不久我就能回去了。” 白善也看向他的胸口,“满宝的新药研究出来了?” “没有,”唐鹤有些郁闷,“但她换了一种药膏,听说是太医院祖传的药膏,不仅好用,还贵,里面有几味上好的药材,不仅能让伤口快速好转,还能去掉一些疤痕。” 白善恍然大悟,“她和学兄你要钱了?” “没有,但让我还她药,”唐鹤道:“还她药材也行,回头她自己做,我看了一下,那药方是真贵呀。” 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过效果也是真好,”唐鹤低头看了一眼胸口上的伤,感受了一下后道:“换了这个药膏之后,我觉得胸口都不是很疼了,而且也没那么反胃,再喝药都感觉好受了许多。” 那是药剂的功劳,周满端了一碗药进来,“唐学兄,你该喝药了。” 虽然药苦,但现在唐鹤看它们已经不恶心,于是更干脆的接过一口干了,再次问道:“我能出去散散心吗?总躺在床上,我觉得都发霉了。” 周满便折了袖子道:“我把伤口包起来,你可以出去坐坐,动作别太大,伤口要是扯开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呵护它,绝对不会扯开。” 唐鹤终于出屋,躺在了院子里的躺椅上,仰头看着树叶间隙落下的光点,他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但只要一凝神想又想不起来。 既然想不起来,那应该不是多重要的事吧? 唐鹤躺在躺椅上一晃一晃的,秋风一吹,他便昏昏欲睡起来。 一个小脑袋从院门那里伸进来,左右看了看,发现院子里只有一个人再,她便蹑手蹑脚往里走。 跟在她身后的五月沉默的看着她,抬脚正要跟上,她就扭头过来看她,挥着小手让她出去。 五月能听她的吗? 那当然是不能啊。 白景行小朋友见挥不动她,只能叹息一身,转身继续小心翼翼的靠近躺椅。 白景行小朋友认识这个伯伯,前不久他们还在龙池那里见过呢,还知道他生病了,所以最近爹娘都特别关心他,陪她的时间都少了。 白景行小朋友站在躺椅边认真的看着他,小心翼翼的伸出自己的爪子,才伸出去就被唐鹤一把抓住了。 第3232章 唐夫人亲至 唐鹤扭头看她,“哪里来的妖怪?看本官不除了你!” 白景行小朋友眼睛大亮,配合的“啊——”的一声大叫,然后就往地上躺。 想要吓一下她的唐鹤反倒惊呆了,“你你你……谁教你的?” 白景行小朋友顺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指挥他道:“你要站起来施法。” 唐鹤扶额,问道:“你堂伯教你的?” 他记得这两年白二郎写了不少志怪神鬼话本,里面没少有道士捉鬼的戏码。 “还有我爹娘,我爹会跳傩戏除祟,等我再长大一点儿我就和我爹学傩戏,也去捉鬼。” 唐鹤这才想起白善的兴趣爱好来,半晌无言。 白景行小朋友还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唐伯伯,我是妖怪,要抓住我你得施法才行。” 唐鹤没动弹,“我受伤了,不能动弹,只能嘴上叫着除妖。” 白景行小朋友就眼珠子一转,“那我是不是能打败你?” “我都这么疼了,你还舍得打败我吗?” 白景行小朋友自然是斗不过老奸巨猾的唐鹤,因此她很快心疼起来,隔空乱吹了两口气,“吹一吹就不疼了,唐伯伯,你哪里疼啊?” 唐鹤随便伸出一只手道:“手疼。” 白景行小朋友就握住他的手给他吹手,看她这么乖巧,唐鹤便难得的想念起来,“我有两个儿子跟你就差了几岁……” 唐鹤说到这里一顿,总算是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 他一下坐起来,叫道:“明理,明理——” 明理忙从外面跑进来,“大爷,怎么了?” 唐鹤脸色有点儿白,“我受伤的事传回京城了?” 明理点头,“您伤得重,柳刺史不敢隐瞒,早就传回京城了。” “那我救过来了你给家里去信了吗?” 明理瞪眼:…… 唐鹤就一拍扶手道:“你还愣着干嘛,去传信啊。” 一掌下去,唐鹤胸口巨疼,但他都来不及担心自己的伤口。 从他受伤到现在,已经过去八天,快马加鞭,信应该两天前就到京城了,也不知道京里怎么样了。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爹,但他担心他媳妇,以他媳妇的脾气…… 实际上,信到达京城的时间比唐鹤认为的还要早。 唐鹤不仅是刑部右侍郎、巡按御史,还是左相的独子,柳刺史也怕他有个好歹唐左相迁怒他,所以他想着快点把消息送到京城,让京城看到他的诚意,事后算起账来可以少算他一些。 所以他签了加急的公文,一路换马不换人,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虽不能和加急军报相比,但速度也很快,第五天就送到京城了。 皇帝收到消息,震怒,“什么海寇,竟敢在我大晋土地上当街行刺朝廷命官,县衙刺史府都是摆设不成?” 那不仅是唐鹤的一条命而已,还是大晋的脸面。 连海寇都敢当街行刺朝廷命官,以后大晋的官员还能剿匪办公吗? 于是皇帝立即调了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一起严查此案。 等选出人派往莱州,皇帝这才把老唐大人留下安慰他,“看信中所说,唐鹤已紧急送往北海县,有周满在,救治的希望还是很大的,唐卿不要过于着急。” 老唐大人虽然着急,但面上不显,恭敬的应下后便赶紧出宫安排去了。 人是死是活,总要去了才知道。 “选两个护卫出来,让他们双马连夜出城,尽快赶到青州北海县去。” 结果两个护卫还没出城,唐夫人先打包了包袱过来找他,直接跪下道:“父亲,儿媳想要亲自去看看。” 老唐大人满腹的话在看到她身侧的包袱时一顿,沉默了一会儿后点头,“去吧,三个孩子留在家中,我会看好他们的。” 唐夫人便给老唐大人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起身拎起包袱就走。 她的侍女也换了衣裳在外面等着,护卫也都选好了,一行人牵了马出府,连夜出城。 所以唐鹤想起来要给家里报个平安时,唐夫人已经在半路上了。 而且为了赶路,两边都加快速度,有近路抄近路,没有近路就在驿站上换马后连夜赶路,于是非常成功的错过了。 唐鹤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伤口结痂后周满就不再拦着他下床,只要他不做大的动作,县衙后院随便他逛。 不过他胸前有伤,需要穿宽松的衣裳,也不好到处乱逛,基本上只在住的客院里走一走。 不过他也不无聊,因为最近他交了一个新朋友。 唐鹤早早让人准备好了点心瓜果,只等白景行小朋友找过来,结果院门“砰”的一声被撞开,吓了他一个激灵,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特别眼熟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在了院门口。 唐鹤坐在椅子上呆呆的看着门口狼狈的人; 唐夫人倚靠在门口怔怔的看着唐鹤,目光将他从头扫到尾,确定他似乎真的活着以后便靠在门上哭了起来。 唐鹤回神,忙起身走过去,给她擦眼泪,“你怎么来了?别哭啊,你看我不是没事儿吗?” 唐夫人不理他,自顾自靠在门上哭得很伤心。 唐鹤没法,只能虚虚的抱住她,“行了,行了,你看孩子都笑话你呢。” “什么孩子?” 唐鹤示意她往后面看。 唐夫人就哭着回头,见五月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她。 唐鹤:“眼睛往下一点儿。” 唐夫人就垂下眼眸,就正对上一个仰着头看她的小豆丁,看这圆圆的小脸蛋,还有那双晶亮的大眼睛,她一下就猜出了这小孩儿是谁。 “白景行?” 白景行小朋友抬手就要和她打招呼,五月已经一把将人抱起来,捂住了她的嘴巴,不好意思的和唐夫人道:“唐夫人,奴婢先把小娘子带下去了。” 说罢抱了孩子就走。 白景行小朋友很不服气,终于把五月的手拽下来,问道:“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我的小姐,唐大人和唐夫人久别重逢,有许多的话要说,您这么多问题,留在那里不是打扰人吗?” 白景行一走,唐夫人也缓了过来,总算是不哭了,她回头看唐鹤,伸手就扒他的衣服,“你哪儿受伤了?” 唐鹤吓得连忙捂住衣服,“回屋看,回屋看。” 第3233章 总结经验教训 第3233章总结经验教训 唐夫人横了他一眼,但也没勉强他,待回屋看到那道从左胸划到腰腹的刀伤后,她又忍不住眼睛泛红了。 唐大人忙道:“你别看它长,其实不深,刀划来的时候我虽然没躲过,但我往后仰了,所以伤口不深,真的!” “不信你去问周满。” 唐夫人:“那怎么莱州的折子把你写得好似重伤不愈的样子?” 她没看到折子,甚至不知道折子上具体写了什么,但也听人说唐鹤被刺杀,伤重,恐不治。 唐大人顿了一下后道:“那是我们为了让敌人放松放出的假消息。” 唐夫人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出去,“明理——” 唐大人就缩了脖子靠在床上,他就知道! 看到唐夫人,明理就好似看到了主心骨,忍不住哭着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唐夫人脸色越来越难看,“竟敢在刀上涂毒,好歹毒的心思。” 明理连连点头,就是啊,不然只是刀伤,唐大人何至于如此危急? 唐夫人转身回屋,站在床边盯着唐鹤看,唐鹤看得出她在运气,手就悄咪咪的挪到胸前,捂着胸口道:“疼,疼啊——” 唐夫人就哼了一声,却伸手扶着人躺下,“伤好之前不许出屋门。” “不出,不出,我一定不出。” 先把人哄住再说。 唐大人见逃过一劫,立即松了一口气,这才拉着她的手问,“你一路赶来一定累坏了吧?快去用饭休息,嗯,为夫陪你。” “不用你陪,躺你的。”唐夫人起身出去,郑氏在院门外,看到她便微微一笑,“见到唐大人了?” 唐夫人有些抱歉和羞涩的行礼,“小辈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郑氏不在意的笑道:“不算什么,唐夫人一路劳顿,我已叫厨房备好了热水热饭,你先洗漱休息,再过一个多时辰满宝他们就下衙回来了。” 唐夫人应下。 郑氏:“那我就不打搅你们夫妻两个了,若有什么缺的,告诉家中的下人。” 唐夫人本来是想去找周满的,此时想了想便转身回去。 不甘寂寞重新下床,正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唐大人立即转身回床上躺好。 唐夫人风风火火的进屋,瞥了他一眼后道:“老实躺着,待我见过周满再说。” 跟着唐夫人来的侍女将包袱拿进来,服侍唐夫人沐浴洗头。 唐大人就靠在枕头上长出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和耳朵。 白善和白善下衙回来看见唐夫人都吓了一跳,然后周满就冲着唐夫人竖起一个大拇指,“学嫂厉害!” 唐夫人就上前拉住她的手,“走,我们到一边谈去。” 唐大人目送她们两个走远,扭头问白善,“现今莱州情况如何?” 白善看了他一眼,“我以为学兄会问我京城情况如何,怎么,学嫂来了学兄急着要去公办?” 唐大人挤眉弄眼暗示道:“我这不是快好了吗?” “好不好的,我说了可不算,得大夫说了才算。” 唐大人发现后门走不通,只能躺着了。 白善安慰他道:“学嫂明理,学兄身上又受伤,不会动手的。” “你不懂,”唐大人道:“我不怕她动手,我就怕她不动手,憋着。” 白善歪头,“秋后算账?” 唐大人叹气。 唐夫人果然没动手,在和周满了解过他的伤势后,她还算温柔的照顾他,只是在照顾的时候念叨了几句,“我看你就是懈怠了,身边带了这么多官兵竟然还能被刺客伤到,你以前可是能亲上抓贼的,等你伤好了,还是把功夫学起来。” 唐大人脊背一紧,心也有点儿紧,他小声道:“并不是我的功夫不好,而是对方功夫太好了。” “那你就练得再好一些,”唐夫人道:“我看就是懈怠了,之前办江南盐税案的时候,要杀你的人也不少,刺客的功夫也好,但他们哪一次得手过?” “这才三年不到的时间,你就能在这么多官兵的保护下被刺客砍了,分明就是懈怠了。” 唐鹤:“我这不是一直在各地巡察吗?没有固定的住址,不好习武啊。” “借口!”唐夫人道:“是驿站的院子不够大,还是外面露天席地时的空地不够广阔?” 她道:“手中只要有剑,随时都能练,打拳也可强身,你说说,你多久没习武了?” 唐大人越发气弱,说不过她。 唐夫人一语定下,“伤好以后立即给我练起来。” “是是是,我听夫人的。” 因为此事,周满入睡前便盘腿坐在床上盯着白善看。 白善进屋出去了三趟,回来发现她还是盯着他看,不免紧张,“怎么了?” 周满问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特意躲着我?” 白善立即否认:“没有,我不知道。” 周满就冲他招手,等人坐到床边后就双手拉住他道:“今天唐学嫂和我总结了一下唐学兄受伤的原因。” 白善一头雾水,“原因不就是遇到了刺客吗?” “不,”周满一脸严肃的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小原因而已,用唐学嫂的话说是,这世上恨不得他死的人太多,刺客经常有,但很少有得手的,这一次刺客能得手,最主要还是唐学兄自己的原因。” 白善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什么原因?” 周满一字一顿的道:“唐学兄荒废了功夫。” 白善盘腿坐在周满对面,犹豫的问道:“所以?” “我猛然想起,算起来,你得罪的人也不少,虽然你好似很少遇到刺客,但你现在还太年轻了,等你到了唐学兄这个岁数,说不定恨你的人比恨他的还要多,所以你也得保护好自己啊。” 白善点头,“我一定保护好自己,你放心,夫人,你看夜深了,我们快睡吧。” 周满却拉住他道:“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她道:“我想起来,这段时间,你早上都不打拳也不练剑了。” 白善:“……我带大姐儿去花园散步了。” “以后让她自己去散,你还是练剑和打拳吧,保持住功夫,别和唐学兄一样懈怠了。” () 第3234章 撺掇 第3234章撺掇 “自己去啊,她怕是不会乐意。” 周满想了想后道:“那我带她吧。” 白善立即摇头,“你起得来吗?” 周满先在心里设想了一下,颔首道:“应该可以,不就和以前读书一样早起吗?” 白善想了想,点头道:“行吧,你们也可以在园子里看我打拳和练剑。” 他捏了捏周满的胳膊,笑道:“要不要我教你?” 周满眼睛一亮,然后眼中的光又快速的熄灭,“算了,又不是没学过,前些年都没学会,现在年纪更大,更学不会了,我还是打我的五禽戏吧。” 于是第二天白景行小朋友兴冲冲的来找父亲去散步时没能去成,而是被带着在园子里看父母打拳。 她看看一旁打拳打得虎虎生风的父亲,再扭头看一眼动作滑稽的母亲,当机立断站在了她爹的后面,然后挥舞着双手哼哼哈哈的跟着乱喊乱舞。 周满正好打完一遍五禽戏,扭头去看,当即伸手把她拎到一边,“你父亲那个没意思,来,和娘亲一起打五禽戏。” “娘的动作不好看。” “那是你不识货,”周满道:“看见没有,这个,是猴戏,猴子是不是就这样,眼睛机灵的左右转动看……” 白景行小朋友看出趣味儿来了,也跟着捏着手指,缩着脖子转动起来…… 周满连忙夸她,“对对对,就是这样做。” 白善打完一套拳歇下来,取过巾子擦汗,见母女两个一个教一个学,倒也玩得津津有味,不由摇头失笑起来。 他们一家三口过得趣味儿,唐大人也过得很开心。 媳妇儿来了,他好歹有人陪着说话了,总算不至于一天就盼着白景行小朋友找过来玩儿。 可惜的是唐夫人并不是一整天都陪着她,既然来到了北海县,她自然是要出去看看的。 所以每日在陪过唐大人后,她便出去逛一逛。 她最先去的医署,“你这医署位置还不错,既临街,离县衙也近,从巷道里过,一刻钟就到了。” 周满指着大门前面热闹的街道笑道:“我们刚来的时候,这一条街上的铺面都是关着的,一条街上都没有,就跟巷道一样,不过这里距离主街也不远,走出一段就是。” “不过因为来医署看病的人多了,有人便在门前卖些吃食,后来卖各种东西的也多了起来。” 唐夫人微微点头,和周满一起进门,看到院子里往来的病人、医者和药童,她叹出一口气,真心实意的道:“满宝,你是一个能臣,天下如你这样的女子只怕没有几个,你不知道,京城的勋贵世家女私底下有多敬佩你。” 周满惊讶的看着她,“学嫂怎么突然谈起这个来了?” 唐夫人道:“就是突然想告诉你了。” 她道:“我偶尔也会想,我若是能晚生几年,有你开了这个先例,我说不定也进太医署,也到朝堂上建一番功业去。” 周满转着眼珠子道:“其实现在也不晚。” 她道:“人嘛,活一世便学一世,别的学子需要学八年十年才能出师,但学嫂聪明,若肯用功,说不定六年七年便能出师了。” 周满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好,鼓动她道:“而且现在太医署和国子监有联动教学,被选进国子监进修的学生第一要求并不是医术高明,而是要懂管理为官之道,再一心为太医署工作。” “以学嫂的学识和能力,完全可以进国子监学习,”周满越说越兴奋,“学嫂要是有意,我愿意给你作保,向萧院正举荐你如何?” 唐夫人:……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也没发热呀。” 周满拉下她的手,“我是认真的。” 周满一脸严肃的道:“您别看太医署里年年都有人毕业,其实我们人手很不足。” “不仅是民间,还有军中,不仅需要医者,还需要知道医理,为医署发展规划的有才之士,除此外,还需要负责各种杂务的人,这些人不要求精通医术,但至少要懂得医理药物,不然和医者沟通起来都困难。” “这其中又以女子最缺,”她道:“虽然太医署每年招新生都招女生,但女学生的人数还是远低于男学生,学医术都这样,更不要说和国子监的交流学习了,三年了,国子监那边统共只接收了我们送过去的十二个女学生,多的全是挑的男学生。” 唐夫人没想到一句感慨能惹出周满这么多的话来,她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怕是还不知道吧,皇后娘娘听了太子妃的建议,在宫中重用女官,听说还要在国子监里开辟出女学来,以后让宗室女和朝中官员的女儿入学读书。” 周满眼睛大亮,“我没听说呀,朝中诸公答应了吗?” “……没答应,”唐夫人道:“所以这时候你让我去读国子监,我这个岁数,你只要一提,朝中的弹劾折子只怕要把你埋了。” 周满:“我不怕!” “我怕!”唐夫人笑道:“我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不知世事,能够一心往前冲的小姑娘。” 她叹气道:“我身后有夫君,有三个孩子,有家族,而且,我公爹是左相,你觉得我进国子监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左相是站在皇后和太子妃那一头的?” 唐夫人微微一笑道:“对。” 周满就小心翼翼的问:“那老唐大人是站在她们那边的吗?” 唐夫人道:“我不知道。” 周满瞪眼。 唐夫人笑道:“这是真的,公爹的位置不同以前,不似以前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他现在是左相,需要权衡的东西太多了。” “皇后和太子妃的提案,他没有反对,也没有肯定,只是阐明了利害让众臣和陛下选,”唐夫人道:“不过皇后娘娘也不是激进之人,朝臣反对,她也就将事暂且搁下了。” 周满叹息了一声,知道唐夫人身上牵扯很多,肯定是不能够进太医署了,她转了转眼珠子,“学嫂,你族中有没有和你一样有此志向的聪明小姑娘?我可以为她举荐呀。” () 第3235章 灵光一闪 第3235章灵光一闪 唐夫人一脸怀疑的看着她,“你怎么突然热衷起举荐人了?” 周满叹气道:“我这是求贤若渴啊。” 其实是进入国子监学习的这批学生中,女学生是远远竞争不过男学生的。 男女失衡太过严重,有才之士嘛,周满觉得不论男女都是可用的,也都是她的学生。 但她心底深处隐隐有一道声音告诉她,长此以往不算好事,她得做点儿什么,至少让情况不那么坏。 有士人在考不进国子监,也考不过明经时会选择考入太医署,再从太医署里争取进入国子监的名额。 这是萧院正去年发现的,因为他发现报考太医署的士子突然多了起来。 要知道,以前报考太医署的人,要么是有了医学基础的人,要么是致力于学医的穷苦家的孩子。 突然出现读过四书五经,识文断字却不懂多少医理的士子…… 士子们可以有此决断,但书香门第的闺秀们却不会有人和他们一样,所以进入太医署的学子质量一下参差不齐起来,其中以男女之间的相比尤为明显。 也是因为这个,今年送往国子监的女学生里,竟然只有一个被选上,其他的名额全被男学生占了。 周满当年离开京城时定下的男女名额数量完全不作数了。 她曾为此写过折子表示反对,但一来她人不在京城,争不过他们;二来,国子监一句“择优录取”就将周满原先定的规矩推翻了。 萧院正争取两句便默认了。 周满拉起唐夫人的手,深情款款的看着她道:“唐学嫂,你也说了,京中不少人都羡慕敬佩我,既如此,她们家族背后的小姑娘里就没有羡慕敬佩我的吗?” “若有此志向,不如联系我,我现在虽在青州,但在太医署里还能勉强说得上话,她们要是有意入仕途,我可以给她们一个机会。” 唐夫人:“……去当大夫?” “哎,也不一定是大夫嘛,太医署现在与九寺齐肩,里面的职位是很多的,除了京中,还有各地医署都需要人,典药、主簿这些都是文职,不用去坐堂看病的,不过还是需要懂得医理药物。” 唐夫人:…… 她见周满一脸认真,便也认真起来,拉着她的手道:“满宝,这是很困难的一件事,甚至可以说,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她道:“这世上能做到似你一样的女子,不仅古往今来,便是在将来,恐怕也只有你一个。” “世家之女,哪一个不是金尊玉贵?让她们似你医署里的典药主簿一样四处奔波是不可能的,”唐夫人道:“她们心底接受不了是一回事,家中长辈也不会允许的。” 周满抿嘴,“……您刚还说若是晚生几年,也去太医署里走一遭呢。” 唐夫人骄傲道:“这世上如我这样的人也没几个的。” 周满:…… 唐夫人看着她笑道:“你没有打理过白善的后宅,荣誉全靠自己挣来,所以大概不知道女子的荣誉从何而来吧?” “夫君?” “一半一半吧,”唐夫人拉着周满在树下的椅子上坐下,道:“他们的荣誉有后宅的一半,夫妻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合格的后宅正妻,除了照顾好丈夫,教育好孩子外,打理家中产业财务也是分内职责,”唐夫人微微抬着下巴道:“比如唐家的产业,除了我公爹手上还有一部分,其余的全在我手中。” “唐鹤吃的喝的用的,全都要经过我的手,有一天他若惹恼了我,我不给他钱花用了,他就只能穷着。”唐夫人压低了声音道:“宗妇,她想管好一个家不容易,但想毁掉一个家族却很容易。” 周满一凛。 唐夫人轻声道:“所以别小看了后宅女子。这世上的女子,除去似你一样有大本事,大志向的,其他贵女纵然会羡慕敬佩你,却不会走你这一条艰难的路。因为入仕带来的荣华富贵,她们可以通过她们的丈夫和家族获得。” 周满:“要是得不到呢?” 唐夫人便摊手道:“难道她们入仕就能取得与你一样的成就吗?” 她看着周满笑道:“不是我有意夸你,这是实情,将来便是还有女子能够做到你这个官位上,她们也做不到你如今的成就,你的官位、爵位恐怕会成为大晋的独一份。” “其他女子入仕,更多的是做太医、地方医署署令,这还是医术好的那些人,不好的,便如你所言去做典药、主簿,然后与男子厮杀进入太医署,”唐夫人顿了顿后道:“但是太医署里属于文职的官职才有几个?其中能有几个女子能坐上那些位置?” “如此辛苦,还比不上扶持自己的丈夫,培养自己的儿子来得快和轻松。” 周满:“……我也不全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在当官。” 她现在好像荣华富贵都有了。 唐夫人便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道:“所以说要除去与你一样有大志向、大才情的人啊。我们普通之人,所思所想便是功名利禄,荣华富贵。” “好吧,”周满发现自己说服不了唐夫人,只能垮下肩膀,“国子监不同意开辟女学,娘娘就没想过自己开个女学吗?” 她嘀咕道:“要是娘娘能开女学,多招收一些小户之女,等她们识字知道了道理,说不定我能从里面拐几个进太医署。” 嘀咕完,周满愣住了,唐夫人也愣住了,俩人对视一眼,唐夫人就眼见着她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也不知是不是正迎着阳光,眼眸亮得好似盛着星星一般。 唐夫人回到屋里,坐在唐大人的床边。 唐大人老实的躺着,见她看着他愣了半天不说话,便小心翼翼的汇报道:“我今天就下床方便了一下,连院门都没出去的。” 唐夫人回神,瞥了他一眼,“没出院门,那就是出屋门了?” 唐大人老实认错,“夫人,我错了。” 唐夫人没理他,继续愣愣的坐着。 () 第3236章 求报恩(给书友“阿颖儿y”的打赏加更) 第3236章求报恩(给书友“阿颖儿y”的打赏加更) 唐大人不由的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小声问,“生气了?” 唐夫人抓住他的手扯下来,“没有,就是心里头有点儿不安,我,我好像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知是不是闯祸了。” 这倒是难得一见,唐大人兴致起来,问道:“你说什么了?” 另一边周满正在兴奋的写信。 她非常认真的写了两封信,为此连晚食都没出去吃。 白善端了一碗面进来,放在桌子上道:“先吃些东西吧。” 周满“嗯嗯”的应了两声,却头也不抬。 白善不由好奇,“你在写折子?” “不是,我在给明达和太子妃写信。”周满终于写完,然后认真的检查起来,确定没有错漏后才慢慢吹干墨迹,将它小心的收起来,她露出牙齿开心的笑:“今日多亏了有唐学嫂,我想到了一个为太医署开学源的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 “我要建议皇后娘娘和太子妃在京中办女学!” 白善微愣,挠了挠脑袋道:“我似乎隐约听谁说起过,好似皇后娘娘想在国子监里开辟女学,但让朝臣驳回了。” “不在国子监里办,可以先在京城里办,就和私学一样,”周满道:“当然了,将来若能在国子监中开辟女学自然最好。” 白善点头,想到了什么,笑道:“要是国子监真开辟女学,那以后我们大姐儿也能进国子监读书了。” 周满眼睛大亮,狠狠的一拍桌子,“对啊,我怎么忘了呢,我现在可是郡主了呢,可以恩荫她进国子监的。” 前提是国子监里有女学。 周满看向白善。 白善也沉思起来,“这事儿不急,不过朝中要是再提起,我一定赞同此事,朝中诸公那里,别人我不敢肯定,刘尚书我可以保证能说服的。” 别看他老,他是很开明的,反倒是一些年纪轻的,还比不上刘尚书开明呢,听说皇后的折子反对声最多的便是朝中的中青年官员。 周满便也在脑海里找起来,“杨学兄也在朝中,他肯定站在我们这边,其他人嘛,韩尚书那里我可以努力一把,我给他女儿剖过孩子,邳国公那里也可以试试,不说我曾经救过他儿子,太子妃出面的话,他应该会站在他闺女那边吧?” 白善:“其实这事儿最要紧是看孔祭酒的意思,他要是能答应,那天下学子有大半数不会反对。” 孔祭酒就是大晋读书人的标杆啊。 周满认真的思考起来。 要说服孔祭酒啊,那就不能论人情,而是要讲理了。 周满瞬间觉得自己读的书还不够多,“和孔祭酒论理,我们论得过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从《论语》开始读起,将读过的书再温习一遍?” 周满连连点头,“好好好,此事就交给你了,以后和孔祭酒论理的事就交给你了。” 白善把面往她眼前推了推,“快吃吧,一会儿面要坨了。” 周满笑嘻嘻的接过筷子,“明天派人帮我把信送出去。” “好。” 来往京城不易,当然不能只送两封信,所以白善在打完拳,沐浴用过早食后便去找唐鹤,“可有让我往京城送的东西?” 唐鹤一脸复杂的看着他,“你要往京城送信啊?” 白善点头。 见他一脸波澜不惊的模样,唐鹤问道:“满宝她……建议皇后开女学?” 白善微微挑眉,笑道:“不过是一所女学而已,唐学兄这么在意?” 唐鹤道:“我爹威望不及魏大人,自魏大人去后,朝中有些老臣也病逝或隐退了,如今朝中的年轻官员,见识过皇后威望的没几个。” “不曾见过风暴,哪里知道大海的渊阔?尤其是如今大晋文风强盛,各地年轻学子聚集在京城,其中鱼龙混杂,一丁点消息流传出去,中途就能变成轩然大波,”唐鹤道:“周满以女子的身份立在朝堂上,朝中诸公是已经没多少意见了,但民间总有些不好的声音,开办女学的事若由她提出……” 白善微微一笑道:“总不能因为些不好的声音便忽略了大多数好的声音吧?” 他目光坚韧的看着唐鹤,“这是她想做的事,她想做便去做了,若是起了风波,我们再一起填平就是。” 唐鹤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道:“祝你们一切顺意吧。” 白善点点头,再一次问道:“有东西要带去京城吗?” “有,”唐鹤起身道:“重要的东西就不让你带了,就帮我带两封信和一封折子吧。” 白善点头。 等这些东西送到京城时,唐鹤的伤口也好了,他终于能够出门。 他几乎一天也不肯多留,当即叫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去莱州。 唐夫人自然要跟着他一起去,于是主动揽过收拾的东西,唐鹤就神清气爽的在院子里伸了一个懒腰,冲屋里喊了一句,“我去医署里找周满拿些备用的药。” “去吧,”唐夫人探头出来道:“把钱带上,可别再赊欠了,丢我的人。” 唐鹤满口应下,带了一个胖嘟嘟的钱袋出门。 周满刚看完病人,正在药房里做成药呢。 唐鹤自己背着手去找她。 “你这药房可真齐全啊。” 周满:“还行,一般一般吧。” 唐鹤拿着架子上的各种瓶瓶罐罐看,上面写了药名,他也只能看出其中一半的用处,但这里面是药液的很少,于是他问道:“你先前给我吃的那宝贝药液是哪种?” 周满捣药的手一顿,抬起头来看他,“你听到了呀?” 唐鹤点头,“迷迷糊糊吧,不过我还是有感觉的。” 周满低头继续捣药,不在意的道:“被你给喝光了。” 唐鹤很好奇,“那是什么药?你给我的药单中似乎没有。” 他也是唐夫人和医署结过账后才发现上面没有的,所以才有此一问。 周满道:“那不是医署里的药,是我自己的药,当时人情送你了,不过你若执意要给钱,我也是不拦着的。” 唐鹤:“……那算了,我记下你的人情了。”虽然当时很迷糊,但他也隐约听到说一滴就很珍贵,洒出去一滴她都要心疼死的。 周满生怕他再继续问这是什么药,忙转开话题,“其实我是有个忙让您……父亲帮的,算还这个人情咋样?” “……这要报恩要的也忒快了吧?”唐鹤道: ? ?晚安 ? ???? () 第3237章 喜事 第3237章喜事 唐鹤就在屋里找了张凳子坐下,“说吧,要帮什么忙?” 周满便提了一句国子监里开辟女学的事,她笑眯眯的道:“也不要老唐大人做什么,将来再有人提起这事时,老唐大人稍稍偏向我们开辟女学这一方就可。” 唐鹤想了想后点头,“我会和我父亲说的,不过我也不敢保证他就能答应。” 周满本意是想转开话题,因此对此不强求,大方的挥手道:“唐学兄尽力就好。” 周满将捣好的药粉倒出来,见他还坐着,便抬头看他,“还有事儿吗?” “哦,与你买些成药备着,”唐鹤把腰上的钱袋接下来在她眼前转了转,问道:“你学嫂第一次来海边,我怕她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和饮食,需要备些什么药?” “健胃丸?”周满琢磨后道:“学嫂……都来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不至于水土不服了吧?” “买点,买点,”唐鹤道:“你学嫂有钱。” 说得好像那钱不是他的一样。 周满将药粉盖好,起身走到药架前给他配药,除了健胃丸,她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伤药和风寒咳嗽之类的常备药。 唐鹤揣了不少药瓶回去,一股脑的交给唐夫人后就不管了。 晚上白善和周满请他们一起用饭,算是送行。 唐鹤还不能喝酒,晚上白善也不喜欢喝茶,所以他给盛了一碗汤,“以汤代酒,唐学兄保重。” 唐鹤无言的端起碗,将汤一饮而尽。 周满想起一事来,“对了,我有东西送给你们。” 她扭头去看西饼。 西饼转身出去,很快拿了一个药瓶上来,周满递给唐鹤,“我前两天刚做好的,收在屋里,差点儿忘记给你了。” 唐鹤接过,“这是什么?” “这是你所中的毒的解药,”周满笑道:“专门针对它的解毒丸,我研究过了,那应该是两种蜈蚣毒液与毒草炼制后的毒,也不知道莱州还有没有刺客,这种毒很难得,如果他们要再动手,换毒的可能性不大,你带着,或许会有用。” 这和周满之前开的解毒汤还有点儿不一样,是专门应对这种毒的,是她在教学室里将毒都分析出来后制作的解药,解毒快速,副作用还小。 唐鹤收起来,冲她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唐夫人也感激的给周满盛了一碗汤,“来,学嫂敬你……一碗。” 周满刚刚已经喝了一碗,此时再喝…… 她只能捧起来和她碰了一下,低头正要喝,一股淡淡的蛋腥气钻进鼻子里,她忍不住转过头去干呕了一声。 白善忙扶住她,将她手里的碗接过,“怎么了?” 周满摇了摇手,“没事儿,最近嗅觉灵敏了许多,所以闻到了蛋腥气。” 白善不解,“嗅觉还能变得灵敏?” 唐夫人却是若有所思,“你这是……” 周满冲她笑了笑,唐夫人便明白了,肯定是日子还短,不好往外说。 白善看看周满,又看看唐夫人,最后僵硬的转着脑袋回来看周满。 周满察觉到他扶着她的手都僵硬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和他们道:“屋里有点儿闻,我出去透透气。” 白善立即道:“我也吃好了,学兄学嫂慢吃。” 唐鹤注视着主人两个离席,扭头问唐夫人,“周满有孕了?” 唐夫人道:“应该是的,她是大夫,总不会弄错。” 白善扶着周满,周满拍掉他的手,改成牵,“又不是第一次。” 白善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告诉我?” “我也是今天才发觉的,”周满道:“我算了算日子,应当是二十五天左右吧。” 走到郑氏和小钱氏住的院子,便见俩人正哄着白景行小朋友少吃点儿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遗传自父母,还是因为周满是大夫,所以白景行小朋友从小胃口就好,为了不让她胡吃海喝坏了脾胃,周满一直让家人留意她的饮食。 可就是这样,她也总能从祖母和大舅母的那里拿到一些东西吃。 看到父母过来,白景行小朋友就一口把自己手里的点心咬了,咬了就不能丢了,不然浪费。 周满捏了捏她的脸,“一会儿要漱口,天都要黑了还吃甜点,小心牙齿坏了。” 白善也摸了摸女儿的脸,看了周满一眼,还是没告诉母亲她有孕的事,日子还短,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 不过白善闲时还是没忍住悄悄问女儿,“你想不想要个弟弟或妹妹?” 白景行小朋友特别聪明,立即问道:“娘亲是不是要生弟弟妹妹了?” 白善点着她的小鼻子道:“你怎么这么聪明?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白景行小朋友权衡起来,“我没有妹妹一起玩过,她比弟弟还好玩吗?” 虽然她也没有弟弟,但白若瑜是男孩子,还有二表哥家的小侄子一起玩过。 白景行仰着小脑袋问,“妹妹是什么样的?” 白善看着她笑道:“和你一样的。” 白景行便眼睛亮亮的道:“想要。” 白善便忍不住摸着她毛茸茸的小脑袋笑起来。 小朋友是不会有秘密的,白善和女儿谈话过后,不到两个时辰,郑氏和小钱氏就都知道周满要给她生个小弟弟或小妹妹了。 不过郑氏和小钱氏知道后也愣是装作不知道,只是心底难掩兴奋,一起琢磨给周满做各种好吃的。 白善和白景行父女两个也跟着蹭了不少好吃的,这让白景行欢喜不已,许愿道:“希望娘亲每天都怀弟弟妹妹。” 周满:…… 她收了她面前装点心的碗,“来,我们母女来促膝长谈一下,虽然我很喜欢像你这样的小孩儿,可不代表我就要生很多呀,而且还得养你们。” 周满指着碗里的点心道:“雪媚娘,用了糯米粉、糖和奶,一块的成本……我算不出来,但肯定不便宜,你一个人要吃两个,再有两个弟弟妹妹,一次就得吃六个,再多几个,光每天的点心都去多少钱了?” 白景行小朋友听得目瞪口呆。 一旁的白善忙道:“点心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 第3238章 争取 第3238章争取 白景行小朋友把自己床底下的箱子拉出来,打开,里面是她的各种玩具。 她一把推过去给五月,仰着小脸巴巴的问道:“我这样是不是很有钱?” 五月看了一眼她的箱子,转身去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大盒子,打开给她看,“小娘子,这是您的零用钱。” 白景行小朋友抓了一把铜钱,小嘴微张,惊叹不已,“哇,我有这么多钱?” 五月就笑道:“这不算多,你还有每年收的压祟钱,生辰礼物,都在娘子那里收着呢。” 白景行问,“都是我的钱吗?” 五月笑着点头。 “比这盒子里的还多?” 五月继续点头。 白景行就把铜钱都放进盒子里,将它抱在怀里问,“这些够养弟弟妹妹了吗?” 五月笑道:“应该够了吧。” 白景行就呼出一口气,念叨起来,“大宝儿还欠我一个木马呢,那个也值钱的。” 五月不好告诉她,那木马是郎主给她削的,手工粗糙,并不怎么值钱。 白景行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觉得自己挺有钱,养弟弟妹妹不成问题,京城的白若瑜却是在收礼。 他扯着刚拿到手的九连环,实在是不会玩,有些气燥的用力甩了甩,金色的环打在手背上,他一下疼得放手了。 皇帝见了将他抱到膝盖上放着,拿过九连环教他解,“你这脾气一点儿也不像你母亲,你母亲似你这般大时玩九连环,就是解不开也不吵不闹。” 白若瑜问道:“是谁这么坏,把环环都扣在一起了?” 皇帝:“……” 皇帝也不知道是谁,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 倒是一旁的皇孙看了一眼表弟,和他道:“解九连环可益智,先人扣在一起便是给我们解的,你还小,我来教你。” 皇帝立即把白若瑜放到地上,拍了拍他的小屁股道:“和你表兄玩去吧。” 白若瑜和皇孙不熟,但小孩子都喜欢和大孩子玩,在北海县时是没有机会,现在有大孩子带他,他自然愿意的,于是拎起九连环就塞他怀里,俩人跑到一旁玩去了。 皇帝看了他们一会儿后便扭头问明达,“朕听你母后说,你想在京城开办女学?” 明达点头,“只是儿臣一人的话恐怕招不到多少学生,所以儿臣想拉着大嫂一起,只是她是太子妃,事关国本,怕是要上折才行。” 皇帝便好奇的问,“太子妃不是想在国子监开辟女学吗?怎么突然想开私学了?” 明达道:“那不是朝中不同意吗?” 她道:“母后和大嫂总不能让父皇和太子哥哥为难,所以想着将此事暂且压下,既然公学办不成,便先试试私学,只当是练练手。” 明达顿了顿后道:“而且儿臣对此也颇有兴趣,我素日闲着没事做,开办个女学也可消磨时间。” 皇帝就沉思起来,“女学啊……” 他点了点自己的膝盖,“京中有此经验的除了各大家里的族学外,也就太医署了。” 但各大家族的女学基本上也只面对自家的女儿,而且多数是一家教一家的,和一般意义上的族学还不一样。 明达笑道:“我知道父皇担心什么,您放心,儿臣既要办,一定用心,开办之前便想好所有的事情,不会闹出笑话来的,也不让父皇和太子哥哥为难。” 皇帝便笑道:“我还没说,你就知道父皇担心什么了?” “当然了,”明达道:“无非是礼制上的事,我们办的女学虽说是私学,但由大嫂和我牵头,那便打上了皇室的标签。” 她道:“儿臣知道,那些世家大族打心里瞧不起我们李家,到时候各家闺秀入学,若是在学中闹出不合规矩的事来,那遭受非议的便不止是女儿和大嫂,还有父皇和太子哥哥。” 皇帝见她通透,便叹息道:“你们兄妹三个,你最体贴父皇,你既想到了这一点儿,那父皇便不再拦着你了。” 他道:“你和太子妃上折吧,也不用递到中书省去,直接送到詹事府,让太子交给礼部审核吧。” 明达瞪眼,“不过中书省和门下省审核吗?” 皇帝不在意的挥手道:“这是宗室的事,不必要交给中书省和门下省讨议了,宗室那边现在也是河间郡王管着,他同意就行了。”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河间郡王不是很想答应。 “陛下,开办女学关系重大……” 皇帝问:“哪儿重大了?不就是开个学堂吗?” 李尚书:“……倒也没错,但那是不出错的时候,一旦出错,外头那些人还不知道要怎么嘲笑我们李氏呢。” 他觉得不能冒这个险。 皇帝却道:“朕却觉得不错,办好了女学,皇室的威望也可提升,不仅在民间,也在于世家之间,要知道治学为世家一大要事。” 他已经重修了氏族志,多少还是起了点儿作用的,但因为时间还短,才十年功夫,成效看见的小。 此时皇室若在治学上有成就,那将会放大这种成效。 李尚书半晌无言,“陛下,就算要治学,也应该是办书院,招收的是男学生,怎么办女学?” “男学不是已经有国子监了吗?”皇帝道:“宫里还有崇文馆,哪儿还需要再开办一个书院?” “但女学却没有,此乃天下第一次,办好了,自有威望功德。” 李尚书:“真论起女学来,太医署才是第一个吧?” “你要这么说,那现在国子监里不也有太医署送过去的女学生吗?”皇帝道:“那国子监是不是也算有女学了?既已有了女学,你们为何就死活不肯让宗室女和贵女们进国子监读书?” 李尚书沉默,他不觉得自己说不过皇帝,只是要论此事不免要掰开来说,只怕争上一天一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负来。 所以他只能沉默以对。 皇帝就盯着他问,“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李尚书一脸无奈,“是,臣答应了,回头就把折子批了发还。” 皇帝这才满意,和他笑道:“明达就是想找些事情做,不然留在京城也忒的无聊了,朕看办女学就很不错。女学办起来,最近几年她是不会想着出去了。” 李尚书无言以对。 ? ?欠一章,明天补上 ? ???? () 第3239章 白二郎的观点 第3239章白二郎的观点 李尚书到底还是答应了。 太子妃和明达立即让人去选址,俩人甚至亲自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逛起来,务必要选一个极好的地方开办女学。 太子妃在皇室公主要学的课程单上划去了不少,摇头道:“既然女学中不止有宗室女和世家勋贵之女,还有民间的小户闺秀,那这些便不适宜了。” 明达点了点头,也表示认同,“但骑术和射艺不必去掉。” 她看了一眼后道:“这些东西宗室女和世家勋贵之女都是要学的。” 太子妃微微蹙眉,“留着,只怕出身一般的学生负担不起这样的花销。” 明达笑道:“可以参照国子监和各府学,我听满宝说起过,白善在读府学的时候,学中所用的弓箭都是府学原有的,学生并不用另买,至于马匹,除了特别有钱的人家外,大多数学生都是租用马匹来练习。” “益州府学当年是和益州王府的马场合作,我们女学也可以找一家马场合作,”明达道:“平时上课的马可以用我们学里的,练习时则可以租用马场的马,应该不是很贵。” 太子妃挑眉,“白大人那样的家世还需要租马?” 明达笑道:“他们是来了京城以后才买了自己的马驹,以前在学里用马还是以租为主。” 太子妃点了点头,“行吧,此事就照你说的办。” “不过,”她顿了顿后道:“我还是觉得不同身份,不同志向的学生还是应该分开教学。” “太医署里现在不也是一股脑的招进来一批学生,统一在学里学上一年后便分班,想学体疗的去学体疗,想学针灸的去学针灸吗?”太子妃道:“到时候我们也将她们分开教学,你觉得如何?” 明达蹙眉,“那岂不是书院在使她们朋党吗?到时候肯定宗室女一伙儿、世家一伙儿、勋贵一伙儿,普通出身的又一伙儿。” 这和她的想法不一样。 “可将她们一股脑的放在一起读书也不是上策呀,”太子妃道:“各家情况不一样,基础不一样,下学回家后的学习也不一样,放在一起普通人家出身的学生更是被碾压,到时候只怕对她们更不好。” 明达皱起眉来,一时为难住。 白二听说,和她道:“你放心吧,把她们放在一起读书,一年或许是看家世底蕴,过个两三年这些的影响就小了。” 他自信满满的道:“到时候真正影响成绩的是智力和努力的程度,你看我和周满就知道了。” 明达一时转不过弯来,问道:“这和你与周满有何关系?” “怎么没关系?关系可大了,”白二郎放下笔,把写到一般的稿子放到一旁,认真的和明达道:“那些小户出身的闺秀,再穷能有周满刚入学的时候穷吗?” “周满刚入学的时候,用的书都是先生手抄的,除此外,她一本自己的书也没有,但我不一样,”白二郎道:“那会儿我家里可多书了,堆了一屋子。所以她刚入学的时候是我欺负她。” 明达:“……可我听说,她和白善一入学,你就被公爹揍了,就是因为你欺负他们。” 白二郎噎住,好一会儿才挥手道:“那不重要,都是因为大人参与进来才那样的,同学之间来说,就是我欺负他们的。” 明达点点头,“然后呢?”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学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高深,周满就欺负我了,我是说学上的哈,”白二郎道:“难道她的家世比我好,底蕴比我家深吗?” “当然不是的,她之所以能欺负我了,是因为她脑子比我好,还比我稍微用功了那么一点儿。所以什么家世背景的,入学两三年后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小户之家的孩子,还是女孩子,能考入女学读书,智力和毅力自是不同一般的,她们未必就比宗室女和世家勋贵之女差。” 白二郎觉得她们完全没必要考虑太多,“这世上的事啊,没有人可以想得十全十美的,所以不如让她们自己去进衍,你看太医署,一开始招收学生都是报考时便直接分好班了,但现在却是先统一学习一年,然后再根据自己的资质和选择来分。” “可见这世上的事就没有一成不变的,反正你和太子妃是山长,书院是你们的,到时候规矩不合适了,再改便是。“ 明达认真的思考起来,半天后点头,然后诧异的看着白二郎:“这番话是你自己想的?” 白二郎就摇头晃脑道:“小看我了不是?” 他拿着稿纸晃了晃道:“我好歹也是写了五本书的人,能著书的人,我会差吗?” 明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满眼笑吟吟的看着他,“自是不会差,不过著书这样的话你与我说便好,可不能在父皇面前说起。” 白二郎嘀咕道:“我又不傻,才不会在陛下面前提起呢。” “不过此事还是问问周满的意见比较好,”明达沉思起来,“太医署便是她参与创建起来的,她有办学的经验。” 白二郎便将信纸和笔递给她,“来,夫君我给你蓝袖添香。” 明达被他一句话逗乐,忍不住笑眯了眼。 “就是要这样嘛,办个女学而已,我看你近来笑容都少了,总是愁容满面的,这是好事,该多笑笑才是,不然陛下要后悔同意你办女学了。” 明达给周满写信,等信送到北海县时,秋税已经收得差不多了,正是县衙最忙碌,而医署最清闲的时候。 因为手底下有两个学生、两个学徒在,她甚是清闲,所以收到信后,她便优哉游哉的拆开信看。 郑辜送信过来的同时顺便问些事情,“师父,上次递上去的折子有消息了吗?施署令又来信问消息了。” 周满一边拆信一边道:“折子还在门下省呢,萧院正来信说,连太医署内部都不能统一意见,门下省那边更难统一了,所以此事暂时搁浅,不过萧院正正在努力说服大家。 () 第3240章 远程遥控 第3240章远程遥控 郑辜很不解,“在各道开设药坊对太医署来说是好事,太医署内部为何要反对?” 周满想了想后道:“因为现在药坊是太医署里除了药材采买外最赚钱的地方了,不,甚至比药材采买还要赚钱。” “据萧院正说,今年药坊换管事主簿,连你小叔郑太医都去竞争了。” 郑辜:…… 周满挥挥手道:“让施敬别急,多上两道要钱的折子,回头我和太医署商量一下,就算不能在各道开办药坊,也先下放一下成药方子给地方医署赚点儿药材钱。” 郑辜摇头道:“他们要是连在各道开药坊都要拦着,更不可能答应药方下放了,要知道药坊就是靠药方子活着的。” 周满沉思起来,蹙眉道:“那看来光写信不行了啊,还得再上两道折子。” 周满看着手中的信若有所思,拿着信起身去办公房,“我去写信和写折子。” 给明达的回信就掺在递送回京的折子里。 因为周满写得快,第二天就给出回信和折子,所以公主府来送信的侍卫便拿着回信和折子回去了。 明达看过信便亲自把折子送到太医院去,她对一直未能有决断的萧院正道:“满朝文武,若论圣颜,萧院正是最常见到的一人,便是我和太子哥哥都不能及,也就母后能与萧院正并论,太医署内既然有不解之事,萧院正也不能拿主意,何不请父皇决断?” 周满说,太医署和朝中诸公多少有利益的考量,因此对各道创办药坊一事一直相较不下,但皇帝不一样。 站在皇帝的角度上,他只需考虑对大晋社稷、大晋百姓和皇室是否有益处就好。 周满自己设想了一下,各道开办药坊除了会争抢皇室的一些利益外,对于其他两项都是百利,以皇帝的性情,他肯定会答应的。 现在太医署内不能决断,门下省便一直压着她的折子等太医署决断,那得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批复? 明达将一封折子拿出来交给萧院正,道:“这是周满给我写信时附带的折子,她请我递送给萧院正。” 萧院正接过,展开看,里面详细阐述了各道创办药坊的必要性,以及各地医署发展的困难。 萧院正有些头疼,这封折子和上一封差不多,只是更详细,看着文笔也更好一些而已。 但他是太医,不看文采,只看内容啊。 这封折子显然不是写给他看的,而是给朝中诸公看的。 萧院正合上折子,和明达公主行礼道:“臣已收到,多谢公主提点。” 明达笑道:“萧院正客气了,本宫也有事要求院正。” 萧院正惊讶的看向明达,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迟疑道:“公主面色看着还好,不似生病的样子啊。” 明达:“……不是生病,院正也知道,本宫要在京城开办一间女学,因为是第一次办学,入学的学生身份和基础相差很大,这一点儿和太医署有些相似,所以本宫想去太医署里取取经。” 周满给明达的回信直接道:“要想知道办学是什么样子的,你直接去书院里看一看就好。” “国子监、京中的私学,还有太医署,”周满道:“特别是太医署,因为里面不仅有男学生,也有女学生,这些学生中有各太医保送进去的,有各番邦送来交流的医学生,也有考试进去的,还有各家送来培训的下人,现在更有一些想走太医署这条捷径的士子,身份可谓五花八门,要说学生最杂的学院,全天下只怕没有哪个学院能比得上太医署了。” “要想知道办学是什么样的,你进去体会一段时间就好了,或是亲自当个先生,或是当个管事,用不到一个月,你便能心中有数了。” 对于她和太子妃的担忧,周满的建议前半截和白二郎的一样。 “感情都是培养出来的,甭管她们是什么身份的学生,放在一起学个三两年,就算不能成为至交好友,至少也该有同窗之谊。”周满道:“这不仅是人之常情,也该是学中应该教导的。” “三两年之后,学生也该长大了一些,知道会思考了,此时可以适当的增加课程,此举可参考各府学和国子监,”周满道:“各府学和国子监的教学也都是一年比一年多的,而在增加科目的过程中,不仅先生们对学生的偏向有了解,学生对自己的兴趣爱好以及未来的志向也有了初步的判断。” “这时候建议你们以学分制来考核学生,每一门课都设置好学分,走完了前面两个步骤的大学生们可以根据自己的目标来选择课程,只要课程的学分达到,她们便可毕业离开。” “其实这和国子监里的课程有些类似,当年我们太医署内的课程也是参照着国子监来的,只是根据自己的情况有所改变而已,”周满道:“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其中国子监便是其中的宗,所以我就不建议你去学我们太医署的学分制和科目制了,你去参照国子监的就好。” “不解之处去请教孔祭酒,虽说孔祭酒一向严肃,但那只是外表,他严肃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甭管是谁提问,他都有问必答,除了我们家的庄先生,我再没见过哪位先生有孔祭酒的耐心了。” “不过他也有毛病,就是话喜欢简略着说,还喜欢只说一遍,一遍不懂他就烦躁,所以你去的时候别带白二,他和聪明人说话会很高兴,和稍显笨拙一些的学生说话就会忍不住暴脾气。” 因为有此叮嘱,所以明达今天是自己进宫的,亲自给萧院正送完折子后她转身就去了东宫。 今天孔祭酒不在国子监,而是在崇文馆里上课。 萧院正目送明达离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折子,头疼起来。 周满可真是会给他出难题,她人虽不在京城,但论起来,这些年太医署的发展基本上都有她掺和一脚,每次太医署有什么变化都有她的影子。 萧院正想到如今太医署里威望越来越大的罗大人,他捏紧了手中的折子,咬咬牙,转身去了太极殿。 () 第3241章 无意的截胡 第3241章无意的截胡 明达公主说的不错,满朝文武,没有谁能比萧院正面见圣颜更多,更容易了。 他固定隔天一见,偶尔天天见。 萧院正走到太极殿求见。 小内侍忙道:“陛下正在见那罗迩大师,萧院正稍候,咱家这就去回禀。” 萧院正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问,“陛下又服丹药了?” 小内侍哪敢回答这样的问题,一句不发的连忙进殿去了。 萧院正眉头紧皱,面色严肃起来,捏了捏袖子里的折子,本来他只有五分心思的,成不成随缘,但现在他打了十分的心思,此事必要成才行。 不一会儿小内侍过来请萧院正进殿。 萧院正与内侍入内,皇帝正和一个白眉白发的和尚面对面坐着对弈,那和尚不是中原人的相貌,甚至有别于西域的僧人,听说人是天竺那边的圣僧。 虽然他才进宫不到半年,但萧院正却很厌恶此人,且有十分的戒备心。 不过他到底在御前伺候了十多年,表面的功夫不差,甚至比朝中百官还要好。 他是没有百官的智慧和口才,但论收敛神色,不露情绪,只怕满朝文武谁也比不上他。 萧院正入内,恭敬的行礼后道:“陛下,臣来给陛下请脉。” 皇帝便笑道:“昨日不是才请过脉吗?” 萧院正道:“昨日看陛下的脉象,体内似有热症,只是不严重,但此时正值季节更替,臣忧心,便想每日都来请一次脉。” 皇帝便笑着伸出手道:“正好,朕刚服了不老丹,你看看朕的脉象如何?” 萧院正不动声色的扫了那和尚一眼,笑着应了一声是,上前半跪着接过皇帝的手,微闭着眼睛把起脉来。 半天后萧院正收回手,和皇帝笑道:“陛下的脉象看着是强盛了一些,只是体内燥热也更重,臣毕竟是凡医,把不出更多的脉象来。” 皇帝觉得没意思,“每次扶完不老丹你都这么说,你已是我朝中医术最好的太医,你都把不出来,谁还能把得出来?” 萧院正就笑眯眯的道:“陛下,朝中不是还有一个神医吗?您忘了,她可是太白转世呢。” 皇帝:…… 他一脸无奈的看着萧院正,别人不知道周满周太白的名号怎么来的,他们两个还能不知道吗? 不就是他让白二写书设计来的吗? 萧院正笑道:“此民间传言虽有夸大的成分,但陛下是知道的,周大人的医术的确好,当年还在京中时便能与臣不相上下,如今她出去历练五年之久,医术只怕更高了。” 皇帝心中微动,“朕听外头的传言,唐鹤当时中毒,被送到北海县时人都要不行了,结果周满还是把人救活了?” “是,”萧院正笑道:“臣也没想到只是五年时间,周大人在解毒上就有了如此成就。” 皇帝心动不已,不过很快就泄气了,叹息道:“她如今是青州医署署令,无要事朕不好将她召回京啊。” 本来朝中对他炼丹一事便颇多意见,要事知道他为此还把周满急诏回京,只怕意见会更大。 萧院正立即拿出袖子里的折子道:“陛下,青州医署经过周大人五年的管理,如今已上了轨道,如今各地医署都是依照青州医署的经验来办,当年派周大人外放的目的已经达到。” 萧院正道:“周大人手下有郑辜在,他完全可以接手周大人的工作,而各地医署参照青州医署进程时多少还是有些问题,比如各地医署资金不够,药材不足便是其中一个大问题。” “此时便需要一人坐镇调和,臣以为再没有比一手将青州医署建立起来的周大人更合适的人选了。” 皇帝接过折子,展开问,“这是什么?” “这是周大人提议各道创建药坊,以资各地医署发展的折子,”萧院正叹息道:“臣有负圣恩,臣的医术还行,但于大局来说,眼光还是远不及周大人,因此在署内也是束手束脚,常有难以施展之感,所以臣提议将周满调回京中,主持太医署大局。” 皇帝惊诧,“你要把太医署署令之职让给周满?” 萧院正一噎,虽然他没有这个打算,但皇帝都这么说了,他只能咬牙点头,“是,臣愿退位让贤,周大人比臣更适合这个位置。” “不行,”皇帝一脸严肃的道:“那不是揠苗助长吗?周满她才多大?” “而且官职升品也不对啊,”皇帝道:“青州医署的官品是四品还是五品来着?” 古忠连忙道:“陛下,青州是五品。” 皇帝便和萧院正道:“你看,不合适。” 古忠扫了一眼一直微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的和尚一眼,瞥了他徒弟一下。 小内侍立即拎了一个茶壶上来,古忠接过,笑着上前给皇帝与和尚添茶。 水声让皇帝回神,他抬眼看去,这才看到闭目养神的和尚,他到嘴边的话一顿,笑道:“大师累了,今日这棋便下到这儿吧,古忠,送大师出宫。” “是。” 和尚起身合什告辞。 等他走了,皇帝才扭头和萧院正道:“你属意周满接你的手?” 萧院正微微躬身道:“臣以为这已经是公认的结果了。” 皇帝玩味的道:“朕还以为爱卿和朝臣更属意罗爱卿。” 萧院正道:“罗大人办事能力极强,的确是难得的能臣,但他到底不懂医术,不知医理,做太医署署令只怕不妥,而且论办事的能力,周大人且还在他之上。” 皇帝也不否认这一点,“但周满此时上位还不妥。” 皇帝道:“时间不对。” 萧院正:他也没想现在就让周满当署令啊,这还不是您自己提的。 俩人面面相觑,一时竟都没说话。 古忠悄悄的走进来,上前将和尚的茶给端起来交给徒弟,让他撤下去,似乎才看到皇帝和萧院正的为难,笑道:“萧院正,刘太医不是要致仕了吗?那太医署岂不是要空出一个位置来?” “那个位置是……卢太医他……”萧院正看见皇帝的一下亮起来的脸,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皇帝问:“已经定下是卢太医了?朕怎么没收到折子?” “没有,”萧院正心里复杂的道:“只是臣是这么想的……”太医署很多太医都默认的。 但这会儿,他还真松了一口气。 () 第3242章 大家都同意(补更) 第3242章大家都同意(补更) 古忠将一脸恍惚的萧院正送出大殿,见左右无人,他便拉住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如今无人,萧院正不如给咱家一个准话,那罗迩大师献上的不老丹是真的还是假的?” 萧院正当然不会直接了当的告诉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他道:“古公公,古往今来多少帝王炼丹求长生,但又有谁长生了呢?” 古忠压低声音道:“我自然知道,我问的是,那不老丹对身体可有损害?” 萧院正沉默了下来,半晌后道:“是药三分毒,何况还是丹药,古公公若能够劝,便劝陛下少服用一些吧。” 古忠一凛,低声道:“还请太医署那边动作快些,要入冬了,周大人若不尽早入京,雪一下来就更难走了。” 萧院正颔首。 一回到太医院便去找刘太医,见他一身轻松的整理脉案,他便有些气闷,“你倒是清闲。” 刘太医笑道:“我要走了嘛,院正这时候还指着我使唤,那也太过分了些。” 萧院正坐在他对面,看了一眼他眼前的脉案,问道:“还有多少?” “不差多少了。” 萧院正:“需要几天整理完?” 刘太医听出了话音不对,挑眉问道:“怎么,我这一致仕,院正就要把我扫地出门,连几日都不让我多留了?” 萧院正挥手道:“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顿了顿后道:“尽快理出来,明日我要上折定下左署丞的人选,还要人去送公文呢。” “送?”刘太医动作一顿,不由的看了门外一眼,向萧院正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不是卢太医吗?” “不是,”萧院正目光有点儿虚,也微微压低了声音,“若论功劳和官品的话,顺下来也应该是周大人才是。” 刘太医:“……周大人不是在青州吗?” “陛下要召她回京了。” 刘太医一时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为卢太医伤心,心中复杂不已,最后五味陈杂过后还是甜占了上风。 毕竟,周满不仅和他关系更好,两家还是亲家。 刘太医整理脉案的动作加快,小声道:“很快就整理完了,我一会儿叫小刘太医过来帮忙。” 说的是刘三娘。 萧院正瞥了他一眼,觉得这老东西也是老奸巨猾,原先定是卢太医时便一直慢悠悠的,现在定了周满倒是快了。 不过他还是起身点头,“好,你拿主意就好。” 他道:“此事还未下明文,不要往外传。” 刘太医表示明白,他是绝对不会外传的,公文一日没出来,此事就一日不算定下。 萧院正出来正碰见卢太医一脸笑意的从外头进来,脚步不由一顿,转身就快速回了自己的办公房。 头疼啊,虽然他未曾明说过由卢太医接手刘太医,但这在之前的确是公认的最合适人选,毕竟周满不在京中。 哦,不对,还是有竞争的,罗大人和他争。 萧院正摸着下巴思考起来,半天后脑子昏沉,什么主意都没拿定,他只能摇了摇自己的脑袋,干脆拿起笔来给周满写信,算了,这种事还是交给周满来解决吧。 第二天小朝会,萧院正上折提议了太医署左署丞人选。 不说其他人,就是和萧院正一起上小朝会的罗大人都惊呆了。 罗大人是右署丞,虽说左右署丞官品一样,但官场中公认的,左就是比右要尊贵。 所以最近罗大人一直在致力于和卢太医争夺左署丞之职,把右署丞这个位置让给卢太医。 却没想到他和卢太医争成了这样,最后成为左署丞的竟然是周满。 萧院正列举了举荐周满的原因后又将周满的折子翻出来说了一下,道:“各道药坊创立涉及到各地医署的发展,若论对地方医署发展最熟的,莫过于周大人,所以臣以为由周大人接手左署丞一职最为合适。” 皇帝看向其他大臣,问道:“诸位爱卿以为呢?” 老唐大人道:“臣以为可。” 刘尚书更是道:“的确周大人最合适。” 其他大臣也没意见,甚至连李尚书都道:“臣附议。” 然后道:“即将入冬,入冬后落雪路上不好走,最好下公文让周满尽早归京。” 皇帝满意的点点头,“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于是周满升官全员通过。 罗大人:…… 今天的小朝会进行得很顺利,甚至大臣们的心情都还不错。 李尚书背着手走在赵国公的身侧,等出了皇宫后便约上他一起去酒楼喝酒。 赵国公看了一下时辰,“这时候喝酒?你不上衙?” “礼部近来无事,去了也是坐着喝茶,不然就是被底下的人围着告明达和太子妃的状,还不如躲到外面去。”李尚书问道:“怎么,你兵部有事?” 赵国公摇头,“没事儿。” “那走吧。” 赵国公奇怪的看着他,“你今日怎么这么高兴?” “周满要回来了。” 赵国公更惊奇了,“你……不是一向看不惯周满吗?” 李尚书瞥了他一眼道:“谁说我看不惯她了?我那是就事论事。” 赵国公便好笑的问,“那你这次是论什么事这么高兴她回来?” 李尚书脸上的笑容微减,脑袋一转,目光遥遥的看着一个方向道:“周满回来,你说那个院子还能存在吗?” 赵国公扭头看去,那是天竺僧人炼丹的地方。 赵国公脸上的笑容也微淡,沉默了一下后道:“连萧院正都要退避三舍,周满的话未必管用。” 李尚书却摇头,“那可未必,周满的医术不必说,她还博古通今,要说世上还有谁能说服陛下的,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周满了。” “皇后那里已经没法,现在便只剩下周满了。”李尚书道:“太医署若不定周满接任左署丞,我也想和崔尚书提一提让周满年底回京述职的。” 吏部尚书今年换成了崔尚书,大家似乎都慢慢老去,换了新人了。 周满任职的公文一出京城,京城中不少人都知道了,最先知道的当然是太医院和太医署了。 一直到傍晚才传入护国寺和玄都观。 护国寺里,越发苍老的智忍大师叹了一口气,转着佛珠道:“此乃大晋之幸呀。” 戒嗔问:“师父为何这么说?” 智忍大师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 而玄都观里,老道长摇着手中的信迟疑不已,“周满要回京了,那这信还送不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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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43章 准备回京 第3243章准备回京 观主沉思片刻后接过信,将它撕了,“既然要回来了,便不用再多此一举。” “不提前预警,周大人万一不知内情……” 观主摇了摇头,“历来给帝王炼丹都是大忌,我不信文武百官没人发现不对,虽然前几次庄先生来此不肯深说,但听他的意思,他也是不赞同皇帝服食丹药的。” 所以观主觉得周满那里用不着他提醒。 其实,他一开始是想说服庄先生劝周满回京的,但庄先生似乎不想周满参与进此事来,因此只做不懂。 没办法,观主才想给周满写信。 他们只能勉强算有些交情,少有书信往来,所以观主给周满写这封信是鼓了很大勇气的。 玄都观之所以此时给周满写信,是因为朝中有人提议让玄都观和那天竺和尚一起炼丹。 虽然观主自己会炼丹,也服食丹药,但那是养身的,配合修行,以达到轻身望达的目的,和那不老丹沾不上边。 最主要的是,观主不觉得这世上有不老丹啊。 给皇帝吃丹药,要是出事,那天竺和尚倒是孤家寡人一个撒腿就能跑,他怎么办? 玄都观这么大的家业,背后还有整个道门,皇帝真因为服食丹药出事,他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周满对于京城的暗潮汹涌全然不知,收到朝廷的调派公文时一脸懵,“怎么好端端的我就升官了?” 白善:…… 他伸手拿过她手里的公文看了又看,确定是调派公文,“难道是你的折子写得太好,陛下和百官见之心喜,就给你升官了?” 周满翻了翻,问大吉,“只有公文吗?没有信来?” “现在只收到了公文,”大吉道:“加急的,吏部和太医署似乎很着急,催调娘子回京。” 白善有些担忧,“难道是陛下或者太子出事了?” 要是这两个出事,消息的确可能送不出来。 白善看向周满。 周满便收了公文道:“让人准备行李,等我交接好医署便启程回京。” 大吉躬身应下,退了下去,西饼和九兰也忙下去收拾行李。 周满扭头看向白善,“大姐儿得跟着我回去吧?” 白善沉思起来,半晌后点头,“也好,她自出生还未见过祖母和岳父岳母呢,这次便让她与你一道回京拜见长辈。” 周满同情的看着他,“我们一走,这北海县就剩下你了,哦,还有立威。” 不过周立威一家三口一直住在大家洼,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回县城。 白善牵住她的手,微微一笑道:“没事儿,你先回京,早则半年,迟则两年,我应该也要换地方了,到时候选个离京城近的地方。” 码头已经建好,崔大人已经在准备带着工部的人回京,他在北海县要做的事基本都做好了。 和周满的调任公文一起来的是郑辜的升迁公文,他被擢升为青州医署署令,接替周满的工作。 周满将工作交接给他,其实并没有多少,因为自郑辜到青州后,周满做事基本都带着他,这两年更是把医署的事情都丢给他,自己只把握大方向和给病人看病。 所以要交接的事情很少,也很顺利。 郑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临了还是很不舍,还有些伤心。 他之所以被派到青州来,就是给周满当副手,将来接手周满的意思。 他升迁,就意味着周满要离开了。 周满却想得很开,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好干,让署中的吏员给另外两县的署令传话,让他们三日后在青州医署等着,我们开个会。” 郑辜立即道:“我让人去通知长寿县医署。” 周满在忙着交接工作,府中更忙碌,除了白善,他们这一大家子都要搬回去,要带的东西可不少,最关键是,带的人也不少。 而且哪些人留下,哪些人跟他们回去呢? 郑氏拿着单子去找白善。 白善扫了一眼便道:“让大吉与你们回去,丫鬟们都不必留下,让贺嫂子留在厨房就好,我的起居家丁和护卫便能够料理好。” 郑氏道:“大吉还是留下吧,你习惯他照顾了。” 白善摇头,“我是县令,在这儿还有衙役可用,大吉留在这里用处不大,跟着满宝回去还能陪同她进出。” 郑氏略一想便不纠结了,反正大吉一直跟着他们两个的,不管是跟谁也都习惯了。 “那这些护卫……” 白善便用红笔勾了几个人的名字,笑道:“他们现在县中做衙役,让他们留下,剩下的都随你们一起回去吧。” 白善沉吟道:“此一次回京你们带的东西不少,又有老有少,满宝不与你们一同启程,我实在不放心,多带一些人比较好,我再去请一队兵士护送你们回去。” 郑氏笑道:“现在国泰民安,朗朗乾坤,能出什么事?” 白善笑道:“有备无患嘛,家里也不缺这点儿钱,多带一些人跟着你们走得轻松些,我也安心。” 他叹气,“可惜周四哥还没回来,不然让他跟着你们才好呢。” 白善说到这里一顿,若有所思起来,“算时间他们也快回来了,母亲,要不你们多留一段时间,等周四哥回来了再一起走。” 郑氏犹豫,“要不要和满宝商量商量?” 周满一听,立即应道:“好呀,我四哥带着路上也更周全,就是到时候天更冷了。” 白善笑道:“不打紧,慢慢走就是,反正他们也不赶时间,倒是你,定好何时启程了吗?” 周满点头道:“我本想选个好日子再启程的,但京城又来公文催促了,可奇怪的是,这一次除了萧院正给我来了一封信外,其他人都没有给我写信,连庄先生也不曾。” 周满拿出信来给白善看,“萧院正的信也很正经,只说是为了太医署更好的发展,正巧刘太医要致仕,所以就举荐了我。” 周满小声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刘太医致仕,接手的人应该是卢太医,我原先和萧院正他们谈过,青州医署过后,我还要再选一个地方外放,然后再看情况调回京中。” () 第3244章 画像 第3244章画像 白善肯定道:“京中肯定出事了,而且一定和陛下太子有关,不然先生不会一封信也不给我们写。” “他不写,说明他此时给我们写信,不管是问候还是说正事,对我们,对太子可能都不好,所以他便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写。” 周满嘀咕,“但回到京城,住在同一屋檐下,那些人还能盯着庄先生不与我说话吗?” 白善便点了她的鼻子笑道:“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行了,快休息吧,过几天便要赶路,这几天要好好休息。” 白善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这一次你受罪了。” 周满不在意的道:“京中虽然催促我早点儿回京,却没给我限定时间,我一路马车回去,不会太累的,放心。” 白善将人揽进怀里,“等回到京城便给我来信报个平安。” 周满应下,在他怀里仰起头看他,微微一笑道:“我会给你写信的,等我回京以后就把画技捡起来,学好以后给你画我的自画像,你要是想我了,就看我的画。” 白善忍不住笑起来,“等你学好画那得什么时候?” “不如我现在便给你画好,”白善轻声道:“也免了送信的家丁辛苦,还要来回给我们送画。” 白善说干就干,第二天便趁着日头好,翘了半天班回来找周满,将人拉到园子里作画。 周满穿了一身新衣裳,九兰还特意给周满梳了一个别致的发型,戴上好几件她平时碰都不会碰的首饰。 涂上口脂,迎着阳光走出屋时,白善晃了一下眼。 周满见他愣愣的看着她,便伸手在他跟前招了招,“回神啦。” 白善回神,耳朵稍红,不太自主的移开目光,不一会儿又转回来看她,牵起她的手道:“我让人在园子的敞轩里准备了笔墨纸砚,走吧。” 周满应下,俩人手牵着手去园子。 就那么一段路,白善便偷看了她七八眼,周满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鬓间的首饰,“是歪了?” “不是,”白善摇头道:“很好看。” 周满若有所思,“那是因为我极少盛装,所以看呆了?” 白善抿嘴一笑,眼中闪过流光,颔首道:“是很少见,除了我们成亲的时候,也就过年进宫参加宫宴时才见你如此打扮过,但还是不一样的。” “哪儿不一样?” 白善便停住脚步,转身认真的看她,将她上上下下来回看了好几遍,然后盯着她的脸道:“就是不一样,等我画出来你就知道了。” 周满:“诓我?” 白善摇头,“你要不信,硬是要我说的话,那就是以前是姸姿俏丽,如才出水的芙蓉,现在则是桃花玉面,耀如春华。” 脸皮厚如周满,此时也不由红了脸,连脖子都红了,一句话说不出,微微低着头,只是嘴角总也忍不住往上翘。 白善见了一笑,拉着周满去敞轩作画。 这一幅画白善很是用心,从日头正盛时开始画,慢慢画到了傍晚,白景行小朋友满府找他们,终于找到时爹还不搭理她,她只能去靠着母亲,只是一直忍不住仰着小脑袋看她。 周满就把她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坐着,笑问:“看什么?” 白景行一把抱住她的脖子,认真的看,“娘亲,你真好看。” 周满目中生辉,小声道:“好看我以后就经常穿给你看。” 白景行小朋友连连点头。 在一旁画画的白善却皱了皱眉,和周满道:“换衣裳和打扮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她又调皮,盛装不好带她,还是算了。” 周满便抿嘴一笑,“那等你回京了,有你带着再盛装。” 白善便露出笑容,颔首道:“对,到时候我带她,也不怕她调皮。” 白景行看看她爹,又看看她娘,立即申诉道:“我不调皮,我很乖的。” 这话就没人相信,便是疼女儿的白善都不能昧着良心应是。 白善将画补充完,看着画中明眸皓齿的人,不由的抬头看着周满一笑,“你看像吗?” 周满看着画中的自己,有些不可置信,“这是我?” 白善就扭头吩咐道:“去搬铜镜来,让你们娘子好好看一看自己。” 五月她们根本不动弹,围着画惊叹道:“真的好像,娘子,这就是你啊。” 惹得周满回去盯着铜镜里的自己看了又看,越看越高兴,沾沾自喜道:“原来我真的这么好看呀?” 已经洗漱好的白善一身里衣从她身后经过,闻言便停下脚步,转身把她脑袋板正,“我给你拆头发,你都看半个时辰了。” “好看嘛。” 白善忍不住笑出声来,“是好看。 见她这样喜欢,接下来两天,白善干脆又画了一幅画。 其中一幅是她现在的样子,画好了便交给她,“你带回京城去,到时候找人裱起来,以后心情要是不好了就看一看。” 周满一头雾水的接过,“我看自己的画?” “对啊,你看见自己这么好看,心情肯定就好了。” 周满略一代入,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把画好好的收着了。 另一幅画则是白善根据记忆画的几年前的周满。 是冬天的一幅画,她提着药箱冒着雪从外头回来时的模样,身上还披着红色的斗篷,画中的少女微微掀起眼眸,似乎很惊讶的看着前方,嘴角带着笑意,眼中盛着星光 没有昨天的画惊艳,却有一种俏皮又静谧的感觉萦绕着。 周满很喜欢这幅画,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我?” 白善笑道:“你十六岁的时候,当时你去赵国公府里出外诊,回来时我和白二正在院子里堆雪人呢。” 周满:“我怎么不记得了?” “一个很平常的时候,你怎么会记得?”白善笑道:“要是连这些都要记得,那脑子里得装多少东西?” 周满:“那你怎么记得?” 白善盯着她看道:“因为你走进来时太好看了,我一下就记住了,而后怎么也忘不掉。” 周满低下头去,脸稍红,一会儿便又不甘示弱的抬起头来,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你近日是怎么了,怎么总是说这样的话?” 白善面不改色的问,“你不喜欢吗?” 周满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小声道:“还是很喜欢的,不过你别总说,我会羞。” 白善:“这却是很难得。” 大好的气氛一下就散得差不多了,周满抬脚就去踩住他的脚,碾了碾,白善立即道歉,“夫人,我错了。” 他就是习惯了,一下没停住。 今天太困了,只有两更,剩下一更明天补上,我尽量早点儿更新 第3245章 谕旨 第3245章谕旨 周满回京只一车五骑,郑氏和小钱氏带着白景行在县城里等周四郎回来。 白善将人送到城外,看了一眼热闹的官道,叮嘱她道:“回京后要小心谨慎些,现在我们大了,说话做事不会再被当做童言无忌了。” 周满点头道:“我知道,你放心。” 白善送周满上车,对驾车的大吉点了点头。 周满撩开窗帘和他挥手,“行了,你快回去吧。” 说是让白善回去,她却是一直探头往外看着的,西饼敲了敲车壁,让大吉驾车后便给周满倒了一杯茶,“娘子,你要不要喝口茶润润口?” 周满往后又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这是什么茶?” “杏仁红糖茶。” “……好别致的茶,”周满瞪眼,“我怎么没听说过?” “哦,是夫人从郎主那里听来的,说是孕妇吃杏仁好,所以夫人就让人研磨了杏仁煮茶,大娘子喝了说不好喝,就往里加了红糖,娘子你尝尝看。” 周满便喝了一口,眼睛蹭的一下亮了,细细地喝了两口道:“别说,还挺好喝。” 周满他们路程不算慢,但也不特别快,大吉一直控制着行程,使得每次停车都能找到夜宿的地方,到第九天时回到京城。 比骑马慢了两天。 不过京城里的人不知道。 按照旧例,正常的官员交接,加上探亲假等算在一起,只要不是需要加急的职位变动,每个官员都有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周满到任的时间虽不算早,但也不晚,不知周满只用了五天时间便完成全部交接的朝臣们对周满的速度还算满意。 官员入京述职,一进京便要向吏部报备的。 周满也一样,她一边让护卫拿着她的文书去吏部排队报备,一边想着先回家梳洗换衣裳,稍后宫里说不定会召见。 结果拿着文书的护卫才离开,她还没来得及回到崇远坊呢,便有内侍和宫中侍卫快马追来,“周大人留步!” 马车停下,周满撩开帘子看向来人,“你们这是?” 内侍手持铁令道:“皇后娘娘有旨,宣周满觐见。” 周满忍不住看了大吉一眼,略一思索后便点头,“先进宫吧,大吉,你先回府里报个平安,让他们知道我回来了。” “是。” 大吉跳下马车,让另一个护卫去驾车。 内侍和禁军护送马车前行,大吉目送马车离开后立即上马,带着剩下的人回崇远坊。 周满扶着西饼的手下车,抬头看了眼宫门口,距离上次她离开已经过去三年了,太极宫的宫门口一点儿也没变,除了守在宫门口的侍卫。 周满扭头对车上的西饼道:“你们也先回去吧,不必在此等着了。” 西饼和护卫应下。 周满跟随内侍进宫,却不是往后宫去,而是往太极殿前殿去。 周满忍不住快走两步赶上前面引路的内侍,小声问道:“大人怎么称呼?” 内侍弯着腰低头道:“不敢当大人如此称呼,奴才叫福来。” 周满夸道:“好名字,我以前都没在娘娘跟前见过福来大人,福来大人是这两年才到娘娘身边的?” 福来小声笑道:“奴才以前是太极殿打杂的小内侍,只是因为奴才名字好,陛下就把奴才给了皇后娘娘。” 周满点头,问道:“皇后娘娘此时在前殿?” 福来摇头道:“此时正是朝臣议事的时候,娘娘怎么会在前殿呢?” 周满:“……不是说娘娘召臣觐见吗?” 福来微微抬了一下脸,看了周满一眼后小声道:“大人回京述职,不该来觐见陛下吗?” 周满:…… 宫里一定出事了,不,朝中一定出事了,不然皇后不会插手朝臣的事的。 周满压低了声音问,“福来大人,朝中可是出了何事?” “没有什么事,周大人不必多虑,”福来顿了顿后轻声道:“不过这个时辰应该快用午食了,近来陛下胃口大好,总是喜欢将大臣们留在宫中一起用饭,算一下日子,今日是那罗迩大师进献丹药的日子,等用完午食,那罗迩大师要服侍陛下服丹,午后就要打坐一段时间,所以周大人可得快些,不然等陛下去用午膳,今天只怕就赶不上述职了。” 宫里的内侍宫女都精明的得很,即便是周满人缘好,也少有能一下打探出那么多句的情报来。 不给钱的时候,他们都是一句一句往外蹦的,给钱的时候,他们则是一字一字往外蹦,多余的话一个字都不肯说。 像这么长一段的话,周满觉得一定不是福来要告诉她的,而是他背后的皇后娘娘。 周满一边跟着福来往太极殿走,一边胡思乱想起来,不过丹药是怎么回事,那什么大师又是谁? 周满问道:“那什么罗迩大师不是中原人?” 福来小声道:“那罗迩娑婆,是天竺人,年前与王大人一起回京的。” “哪位王大人?” “新封的朝散大夫王大人,之前出使天竺,被中天竺劫掠,然后他便和吐蕃和泥婆罗借兵灭了中天竺,去年押送中天竺国王和权贵回京献俘,大人没听说过吗?” 周满恍然大悟,连连点头道:“听说过,还很有名呢。” 去年北海县茶馆酒楼说书先生的最爱,白二郎被吸引得丢下政务天天跑去听,结果被白善和殷或联手削了一顿。 “他还带回来一个……大师?”周满问,“天竺,总不会是道士吧?” “不是,”福来声音更小了,左右看了看几不可闻的道:“是个和尚。” 周满:“和尚也炼丹?” 福来没怎么出过宫,他今天要说的这些话都是有人教的,所以他也不知道,“和尚不炼丹吗?” “这个我也没认真的研究过,等回头我去护国寺里问一问智忍大师,说不定是佛家里的一个流派,道家和佛家都有很多流派,”周满把话题扯回来,问道:“所以娘娘是让我来看丹药的?” 福来笑了笑道:“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话都说这么多了,您自己把握呗。 () 第3246章 甜言蜜语 第3246章甜言蜜语 此时周满还不怎么把丹药和那罗迩大师放在心里,丹药嘛,她知道,不仅在玄都观里见观主他们炼过,她在家乡也经常旁观守清观主他们炼丹,自己还亲自上手炼过呢,其实和他们做的药丸子差不多。 有一些比较珍贵的丹药需要加丹砂,不过那玩意太贵了,周满只旁观道长们炼过两次,一次是守清观主炼的,一次是玄都观的观主炼的。 其他的丹药其实和周满他们平时做的差不多,皆是以草木来炼制,给人治病用的成药。 所以周满觉得看丹药也是一件很正经的事,算是身为太医的她的一项本职工作吧。 直到她听到了丹药的名字。 福来把周满送到太极殿便恭敬的退下了,让周满自己去应对。 周满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便服和鞋子,又摸了摸头发,最后叹息一声,算了,反正还算齐整,皇帝看她一进京就进宫述职,应该不会治她的失仪之罪吧? 周满和守在门口的侍卫拱了拱手,道:“请通报一声,就说青州医署署令周满求见陛下。” 这个侍卫还是熟人,看了她一眼后转身进去。 不一会儿古忠便笑着出来请她,一出门看到一身便服,衣裳清素,头上只有一朵珠花,一根木钗的周满停下了脚步,“这,周大人,您怎么不穿官服?” 周满摊手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才进京……哦,我一进到京城便十分的想念陛下,心头有许多的话要和陛下说,因此等不及回家梳洗便先进宫来了,古大人,陛下现在有空听我述职吗?” “进来吧。” 古忠听见这一声,刚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立即侧身让到一旁,弯腰恭敬的朝不知道啥时候站在了他身后的太子行礼。 太子嫌弃的扫了周满一眼,和古忠道:“去准备午膳,父皇要请朝臣们一同用膳。” “是!”古忠悄悄看了周满一眼,不动声色的朝着太子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 周满心领神会,立即跟上太子的脚步,抱紧他的大腿。 进到大殿,议事已经暂告一段落,皇帝正坐在龙椅上和众臣话家常。 其实也没多少大臣,周满一眼扫过去,绝大多数是熟面孔,也就十二三个人左右。 周满一眼扫罢,走到大殿正中,跪下行礼。 皇帝眼神不太好了,眯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周满啊,怎么才两三年不见,你就这么清减素淡了?在青州吃苦了?” 周满知道皇帝的喜好,他就喜欢颜色鲜明的,尤其是艳丽华贵的。 以前周满在宫中,大多是穿官服,不穿官服的时候,便服也是以鲜艳的颜色为主,像今天这样灰扑扑的很少,尤其是头上连件像样的饰品都没有。 但……谁坐马车还特地打扮一番啊,在马车里靠着睡,躺着睡,当然是头上的首饰越少越好啊; 至于衣服,出门在外,就算是坐马车,那灰尘也是一阵一阵的,当然是以耐脏的衣服为主,她里面穿得舒适就行,可这些理由能跟皇帝说吗? 周满起身,一脸严肃恭敬的道:“回陛下,臣在青州并没有怎么吃苦,您之所以看臣清减了,是因为太久没见臣,想臣了吧?” “其实臣也想陛下了,所以一进京就想着赶紧进宫面见陛下,以至来不及梳洗换衣,失仪之处请陛下恕罪。” 皇帝听得开心,不等她完全跪下便挥手道:“又不是什么大事,朕何至于这么小气?你快起来吧。” 皇帝也感叹了一句,“朕也很想念周卿啊。” 众臣对皇帝时不时的甜言蜜语早就习以为常了,他们不习惯的是周满的甜言蜜语。 忍不住抬起头来盯着她看,确定站在大殿中间是真的周满后才移开目光。 果然外放是试金石,这才出去几年啊,回来就变得油嘴滑舌了。 皇帝见到周满还是很高兴的,让人在萧院正的下方给她添置了座位,还对左右道:“今日周大人回京,我们就不在这大殿里用饭了,去,让古忠把午食摆到园子里去。” 皇帝笑眯眯的道:“周爱卿久不回京,只怕已经要忘记京城的风景了,我们今日便在园子里边吃饭边赏景。” 又道:“去请了那罗迩大师来,周满啊,那罗迩大师也有一手好药术,你们交流交流,说不定会在医术上有所得。” 周满最喜欢和人交流医术了,尤其这还是个外国人,正好可以了解一下外国的医疗水平,因此她欢喜的点头,保证道:“陛下放心,我一定好好和那罗迩大师交流学********满意的点头,众臣却是被茶水和口水给呛到了,交流学习? 他们是让她回来对付那罗迩的,可不是让他们成为一伙儿的。 有大臣一脸惊悚的看着周满,难道外放五年,周满不仅学会了油嘴滑舌,还学会了当佞臣? 可三年前她回京那一趟看着还挺正常的呀。 太子扫了群臣一眼,移开目光,懒得去看他们,一群怂货,连劝他爹吃个丹药都要前怕狼后怕虎的,要不是他身份不对,不能在这种事上多开口,他早把他爹那些丹药全丢水里了。 午膳的用餐地点移到了明媚的园子里,且算是明媚吧,虽然入冬了,但园子里还有绿树和……花,嗯,菊花为多。 不过也挺好看的,最主要是光线好。 坐到了敞轩里,位置重新一排,周满就坐到了太子之下,老唐大人的斜对面,距离皇帝超级近,近到让皇帝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他忍不住笑着点头道:“果然是长大了。” 皇帝在主位上坐下,和她道:“好了,我们边吃边说,你要述职,便在此处说吧。” 述职报告她在回程路上便想好了,折子都写出来了,所以她都不用过脑,直接吧啦吧啦就说起来。 皇帝和众臣就伴着她的话用午饭,别说,这一顿饭这么吃还吃得挺香的,而且吃完饭脑子里还收获了不少东西。 () 第3247章 那罗迩大师 第3247章那罗迩大师 皇帝和众臣对周满这五年在青州的工作都很满意,对周满入职太医署也没意见,不过…… 李尚书道:“陛下,周大人医术卓绝,若只在太医署中任职到底白费了,太医院那边是不是也要恢复原职?” 皇帝点点头,和萧院正及吏部道:“恢复周满四品太医职位吧。” 萧院正和崔尚书恭敬的应了一声“是”,这一点儿大家也都没意见,毕竟她医术摆在那里呢,她要是不去太医院,他们还有意见呢。 周满起身谢了一下恩,接下来就是皇帝和众臣说话了,周满趁着这功夫立即低头吃饭。 她可饿死了。 早食是在路上便没怎么吃,进京后又这一顿折腾…… 周满低头快速而又小声的吃着东西,竖着耳朵听皇帝他们就着刚才她的述职报告谈了一下各道创建药坊的事。 反对的人有,但不提反对也不说同意的人更多,他们直接提出各种问题,周满便知道,他们是倾向于答应的,只要解决好这些问题。 正一边吃一边听得津津有味,就听见内侍来报,“陛下,那罗迩大师来了。” 皇帝精神一振,立即道:“快请。” 有内侍上来将食盒撤下去,周满挖了一大勺饭和肉汁拌了拌后塞进嘴里,拿出一条帕子遮住嘴巴急不可见的一边嚼,一边扭头看向来处。 就见一个内侍引着一个眉毛雪白,头发也雪白的异域老和尚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僧人,其中一个手中端着托盘。 小内侍将周满面前的食盒撤下去,立即有宫女给她添了一盘水果和点心,见她看过来便低声道:“是殿下吩咐的。” 周满就扭头看向上首的太子。 太子一脸嫌弃的瞥了她一眼,然后示意她去看那老和尚。 周满冲太子弯了弯眼睛,这才去看走来的三位僧人。 那罗迩双手合什,微微弯腰冲皇帝行了一礼,用带着浓重口音的中原话道:“尊敬的陛下,这一炉丹药炼得极好,一共出了三枚丹药,可以供陛下服用一月。” “哦?”皇帝坐直了些,兴致勃勃的道:“呈上来给朕看看。” 周满将嘴里的饭都慢慢咽下去了,慢条斯理的去端了茶,眼睛却紧盯着僧人手中的托盘,什么丹药,竟然一炉才出三颗? 不说他们大夫搓药丸,就是其他道观里炼丹,一炉也不会少于十颗吧? 不然不是浪费药材吗? 古忠将托盘奉上,打开盒子给皇帝看。 盒子中放着三颗圆溜溜的黑红色丹药,周满眼神好,一眼看去,透过阳光,那丹药似乎还发着金光。 皇帝也看到了,觉得这丹药看着就很高大上,于是拿起一颗仔细的观看,赞道:“的确比之前的要好。” 太子心中无语,这是药,又不是衣裳,难道好坏还能根据颜值来吗? 他瞥了一眼一脸兴致勃勃的周满,知道她这会儿只怕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见皇帝有接过茶水服用的样子,连忙道,“父皇,这不老丹既然如此难得,不如也让周满见识一番?” 周满一呛,嘴里含的茶水一下就喷出来了,然后剧烈的咳嗽起来。 众臣见怪不怪,都默默地看着她。 周满忙用帕子擦干净嘴,一脸震惊的看着皇帝……手中的丹药,“殿下说这药叫什么?” 不用太子说,早对这和尚厌恶痛绝的李尚书主动道:“不老丹,传说是天竺的神药,吃了可使人长生不老。” 周满咋舌,看向皇帝,“陛下您信啊?” 众臣立即低下头去,不敢去看皇帝,这话除了早年的魏公,只怕也就周满敢脱口而出了。 周满说完也觉得她这话不好,太过耿直,她在心里告诫了一下自己,得记住白善的话,要小心谨慎一点儿。 但她还是没忍住盯着皇帝看,换了一个语气问,“陛下您信吗?” 皇帝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努力,瞥了她一眼后没生气,而是将丹药放进盒子后道:“长生不老朕是不指望了,不过是想延年益寿,多活几年罢了。” 他对站在中间的那罗迩笑道:“朕若能活到大师现在一半的岁数便心满意足了。” 周满看了看那罗迩那张脸,再看看他的身姿,迟疑的问道:“敢问这位大师贵庚啊?” 那罗迩也早留意到周满了,他看了一眼她的位置便知她身份不低,不然也不能坐在太子之下。 那罗迩想到刚才太子对她的称呼,心中一动,传闻大晋有一女官,地位不低,很得皇帝和太子的宠爱,而且,她擅医。 那罗迩微微一笑,和蔼的道:“时间太过久远,我也不记得自己具体多少岁了。” 他身后的僧人立即道:“现有的记载是已经两百岁了,但具体是两百多少岁,大师记不清,记载里只能找到两百年前的,所以只能暂算是两百岁。” 周满惊叹,看着那罗迩的眼睛都发起光来,“真活了两百岁?” 莫老师那个时代的人两三百岁都是正常寿命,她没想到他们这个时代也可以,那岂不是说生命果然是共通的,即便他们这里落后许多,但也是有条件可以达成的。 不必像莫老师他们变化之初一样改变自己的基因,要知道,现在莫老师他们最大的麻烦就是先祖们改变基因后留下的一些后遗症啊。 当然,这些没人和她说明,百科馆里也没这部分知识,只是她也不傻,和莫老师认识这么多年,科科又语焉不详的泄露过一些,她早猜出来了。 周满此时盯着那罗迩大师的目光便如同看着一座宝藏,她立即将擦了擦手,整理了一下衣冠,出列与他深深一揖,“大师,在下太医院周满,在生命领域有些许研究,当然了,我这些认识都是微末,远比不上您高深,不知可否与您请教一二?” 众臣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周满。 周满,你竟然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众臣很想摇一摇她的脑袋让她清醒一下。 那罗迩看了眼周满,直接拒绝了,他和皇帝道:“尊贵的陛下,这门炼丹术是我天竺的不传之秘,不说外人,就是我们天竺佛寺里的僧人也是学不到的,必得要天竺的国师传人才行。” () 第3248章 嗨交流吗(补更) 第3248章嗨,交流吗(补更) 众臣就安静了下来,淡定了,这老和尚更不知所谓,竟然拒绝了周满的交流,更惹嫌疑了。 周满忙道:“大师误会了,我不是要学您的炼丹术,我只是单纯对生命感兴趣,我们可以交流一下这方面的认知。” 见那罗迩不说话,周满以为他是听不太懂中原话,于是更加详细,且一字一顿慢慢的道:“比如,身体的衰老是生命流逝的主要原因,那该怎样减缓身体的衰老呢?饮食上,是多吃素比较好呢,还是多吃肉比较好,或者是荤素搭配,若是搭配又该以什么样的比例来最好?” “搭配是有规律,适用每一个人,还是每一个人都不一样,或是可以分为几类,每一类都有区别。” “起居上,是快好,还是慢好,快是快到什么度,慢是慢到什么度?”现在莫老师干的就是生命科学研究的活儿,再细分点儿就是基因,细胞之类乱七八糟周满自己都不太听得懂的各种名词。 但有这样一位老师在,周满对此也是有些了解和涉猎的。 莫老师将之统称为生命科学,但周满则称之为养生之道。 没错,在周满看来,莫老师做的那些研究都是为了健康的长寿,这不就是养生之道吗? 有过粗粗研究的周满可以就此说上三天三夜不带停歇的,这还是从最基本的饮食起居说起,除了饮食起居,还有各种药材辅助,莫老师他们是以提炼基因药剂改变为主,在周满这儿看来,不就是淬炼药材,就跟炼丹喝药差不多的。 所以周满问起他认为可以配用的药材。 周满说得口干舌燥,皇帝和众臣听得目瞪口呆,但那罗迩则是平静的站着一言不发。 周满以为他怕她剽窃他的知识,立即哑着声音道:“大师放心,说了是交流,自然不会只您一个人说,我这边也是有研究的,有益于长寿的植物,我这里也有几个选项的,比如……” 周满又吧啦吧啦的说起来,全是她这些年收集到的各种植物收录后得到的词条,其中她研究过几种明确了特殊效果的植物。 比如一种树的果实,他们这个时代的人都觉得没用,既不能吃,也不能入药,但百科馆的词条却说,提炼之后,里面的某种要素可以治疗肿块等一系列绝症,能够延长寿命。 朝臣们听着不满起来,周满都说了这么多,这老和尚还是不肯交流,连句话都不肯说,这哪里是周满剽窃他? 分明是他在白嫖周满的东西嘛。 皇帝也微微皱眉,有些怀疑的扫了一眼那罗迩大师。 古忠一直留心皇帝的神色,见状,上前给皇帝倒了一杯茶,笑道:“陛下您听,周大人还真是醉心医术,这遇到不会的便说个不停,嗓子都说哑了。” 皇帝便打断周满的滔滔不绝,和指了才倒的茶道:“周卿,和那罗迩大师的交流不急,事后你们再谈便是,先喝口茶水吧,你才进京,第一天就把嗓子说哑了,回头明达要为难朕了。” 古忠立即端了茶上去给周满。 “谢陛下,”周满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看向那罗迩大师,她这会儿已经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觉得这位大师多半是个骗子了,但依旧不肯放弃,“不知大师在何处清修?我有空能不能去找您探讨一二?” 那罗迩大师这才开口,一脸歉意的和周满道:“欢迎至极,这位尊贵的夫人,您刚才说话太快了,我中原话说得不好,刚才你说的我都没能听清和听明白。” 周满一听,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立即用她掌握的西域语言道:“那您听得懂高昌的语言吗?或者罗布泊的?我也会一些,没事儿,没事儿,语言不通我们可以找国子监和鸿胪寺。” 她这话是用高昌语说的,敞轩里有好几位大人听懂了,老唐大人便是其中一个,微微一笑道:“周大人不必心急,正好王大人此时还在京中,若是需要翻译,可以让他代为翻译。” 周满心中一动,“就是请大师前来的王大人吗?” 老唐大人微微颔首,“不错,正是这位王大人。” 周满一合掌,高兴的道:“好!” 众臣看着野心勃勃,眼睛晶亮的周满微微点头,也很高兴,果然啊,要治大师还是得周满出面。 虽然他们对于周满说的后半段话也全都没有懂,但听着就很高深的样子,只要她不会被人单纯的蒙蔽就行。 不少大臣瞥了眼垂眸微笑站着的那罗迩大师,心中嗤笑一声,听不懂中原话? 哼,是谁一入京便四处宣扬他的智慧,只听一遍便学会了晋话,还说什么天下的语言都是一样的,只要是通过口说出来的话都有共通之处,而他活得久,走的地方多,早就掌握了这种共通之处,很多语言只需听过一遍就能记住。 这会儿倒记不住了? 皇帝此时没想到这一点儿,他只是单纯觉得周满吃亏了,都说了是交流学习,周满吧啦吧啦说了这么多,后面那么长一段他都没听懂,显然是研究了很久的。 结果那罗迩大师一个字都不说,白从周满这里听了这么多东西去。 果然,番邦小国就是小气吝啬,没有他们大国的气度。 因为有了这事儿,皇帝对新炼出来的漂亮金丹也少了一些热情,不急着服用了,冲周满招手道:“周卿既然对长生不老也有兴趣,不如来看看朕的不老丹?” 周满一边上去看一边纠正道:“陛下,我不是对长生不老感兴趣,虽然我觉得人是可以长寿健康,能够活上几百年的,但我不认为可以长生不老,我更愿意将其称之为养生之道。” 周满接过盒子,还不忘给自己找证据,“比如这位那罗迩大师,他现今两百岁,但也苍老蔼蔼,并没有不老。” 众臣忍不住一起点头,虽然他们不觉得这老和尚有两百岁,但对于她的后半句是很认同的,因此附和道:“是极,是极。” 自魏公走后,他们再没有可以这样附和的人了,很多话憋在心里都不好开口啊。 今天终于能够吐出来了! ? ?晚安 ? ???? () 第3249章 不友好了 第3249章不友好了 周满转着丹药看了一圈,又闻了闻,眉头微皱,“陛下可否将这丹药交给我拿回去研究一番?” “这”皇帝不由看向那罗迩,问周满:“这药有什么问题吗?” 周满微微一笑道:“陛下,您所服用的药物都要经过太医院查验的,臣见这丹药中有好几种未曾分辨出来的药物,且其中蕴含丹砂过重,所以想要仔细查验一番。” 皇帝道:“丹砂不是贵重之物吗?” “丹砂是贵重之物,但也是有毒之物,它能救人,也能害人,量过大,对身体损害便极为严重,所以臣需查验。” 一直沉默的那罗迩突然道:“我没有放丹砂,这一点儿,长生寺中准备药材的僧人们都是知道的。” 他道:“用丹砂炼制丹药,那是大晋道家的传统,我们没有。” 周满却捏着手中的丹药笑道:“我敢保证,里面一定有丹砂的成分。” 那罗迩没想到周满话说得这么满和强硬,这和他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的官员都不一样。 他当然能感受到大晋百官对他的不欢迎,但他们再讨厌他,和他交流时也是恭恭敬敬,面带微笑的,就算对他的不老丹不喜,也不会斩钉截铁的定论说这药不好。 周满又看了看丹药,指甲轻轻地刮了刮,再次肯定道:“一定有丹砂,除了丹砂外,还有其他的东西,和丹砂类似,这其中还有好几味药我分辨不出来。” 那罗迩道:“陛下服用我的丹药已四月有余,从未有什么问题,这段时间甚至精神甚好。” 周满便看向皇帝,一脸严肃的道:“陛下,臣要给你请脉。” 众臣和皇帝对她的直言不讳早已习惯,一向淡定的那罗迩却忍不住脸一黑,觉得周满这话简直是当着众人的面打他的脸。 皇帝扫了眼周满手中的丹药,还是撸起袖子笑呵呵的道:“行,你给朕看看吧。” 周满便将盒子一盖,交给古忠后上前给皇帝把脉。 那罗迩脸色微沉,与皇帝严肃的道:“皇帝要是信不过我,还请让我离开大晋回乡去。这是我们国家的神仙之术,要不是皇帝你有天下共主的运势,有大功德,我是不会把炼制的丹药给你吃的。” 周满拉过皇帝的手放在一旁的案上,她就单膝跪着把脉,闻言忍不住嘀咕起来,“这到底是和尚还是道士?” 又是运势,又是功德的。 因为与她离得近,正好听全了的皇帝: 周满摸上皇帝的脉,脉象勉强还算可以,除了比三年前更加燥浮一些外,不过一个人每天的脉象都可以不一样的。 这种变化在正常范围之内,周满心里松了一口气,正要收回手指,突然心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浅浅的凝滞。 周满一顿,才微微抬起的手指又按压了下去。 对周满把脉熟悉不已,也正要收回手的皇帝也顿了一下,身子微僵,抬起头来和那罗迩笑道:“大师误会,周大人这时候把脉却不是怀疑你的丹药,而是,朕的身体本就一直是她和萧院正看的,久别重逢,她自然要替朕看一看的。” 周满却已经听不见任何人说话了,眼睛微闭,全身心的沉进指腹下听到的脉,咚咚作响,还算有力,说明皇帝身体还很不错的。 但每隔上一段时间,有力的脉搏便会不动声色的微微凝滞,时间非常的短,就那么一下,一下之后脉搏立即恢复正常 要是不注意听,很容易就错漏了过去。 周满指腹下压着皇帝的脉,左手手指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地跟着听到的脉搏点起来 敞轩里慢慢安静下来,纷纷看向周满。 她这次听脉的时间也太长了吧?这得有快一刻钟了吧?太医们诊脉何时需要这么长时间了? 太子也不由坐直了,蹙眉看向周满。 周满确认过后睁开眼睛,不由抬眼看向皇帝。 便见皇帝也正看着她,脸上虽带着笑容,眼中却是没多少笑意。 当着群臣的面,皇帝不好和她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底下已经站起来的众臣,给了周满一个眼色。 周满收回手,一脸严肃的道:“陛下,您今日不适宜服用丹药。” “哦?”皇帝冷淡的问道:“这是为何?” “因为您上火了,这丹药大补,再吃,只怕更上火,”周满道:“您得先调理一下身体,不上火了再吃。” 那罗迩道:“丹药服用的间隔时间不能过长,不然前面吃的丹药就全都白费了。” 他微微弯腰道:“陛下,虽然您富有,但神药是上天所赐,我带来的并不多,所以要是服用时间间隔太长,前面的药效就全都过去了,上火,并不是重症?” “怎么会不是重症呢?”周满一脸严肃的和他辨症,“微末小症亦是会变成要命的绝症的。” “这体内上火,又是在秋冬换季之时,便好比荒野上的一个火星,虽然很小,在宽阔的荒野上毫不起眼,但那一个火星若是不灭,反而往上添加干草干柴,它必会嘭的一下大燃起来,然后呈燎原之势。”周满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后跪下,一脸情真意切的道:“陛下,您不能小看了这上火啊,它很危险的。” 众臣: 虽然她解释得通俗易懂,他们也觉得她说的有理,但不知为何,配合她现在的语气姿态,大家就是觉得她是故意在为难那罗迩,特意不让皇帝此时服用丹药。 看来刚才的求知若渴是假的啊,这会儿才是真的周满? 大臣们也迷茫起来,两个都太像她本性了,大家伙儿竟然一时分不出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唉,没想到周满外放五年,回来竟然变成了这样,还是以前单纯的周满好懂啊。 皇帝一如既往的宠周满,笑着挥手道:“既然此时不宜服用,那就把丹药先收着,等把身体调理过来了再吃。” 他又和那罗迩笑着解释道:“大师放宽心,周大人此举并不是针对您,只不过她在朕的身体健康上素来较真。” 皇帝说周满不是针对他,但那罗迩,以及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觉得周满就是在故意针对他。 第3250章 知己啊 第3250章知己啊 皇帝让人送那罗迩大师下去,午膳结束,众臣也告退了,只有太子和周满萧院正被留了下来。 但是,只有周满陪同皇帝进了内室,太子和萧院正则被留在了皇帝寝宫的外面。 皇帝撩起袍子大马金刀的坐在榻上,看向周满,“说吧。” 周满冲皇帝深深一揖,严肃的道:“陛下,您中毒了。” 捧着药盒站在一旁的古忠手微微一抖,震惊的看向周满。 皇帝还算冷静和沉静,问道:“什么毒?” “丹毒,”周满一脸严肃的道:“或者说,这丹药的目的不是为长生,而是为了其中蕴含的丹毒。” 皇帝皱眉,怀疑的看着周满,“你该不会是因为与众臣一样反对朕吃不老丹,特意诓朕的吧?” 周满瞪大眼,“陛下,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道:“这是医术药学,是臣的专业,臣怎么会拿它骗人?” 周满顿了顿后道:“而且,您也说了,您从未想过不老丹能让人长生不老,只是想要延年益寿,多活几十年而已。” “其实我与您的想法是一样的,”周满道:“这世上或许没有让人长生不老的药物,但一定有让人延年益寿,多活几十年甚至是几百年的东西。” 皇帝一听,立即往旁边一坐,将榻的另一边让出来,冲她招手,“过来,与朕仔细的说一说。” 周满立即上前,君臣两个便盘腿面对面坐着,古忠纠结了一下,还是把小矮桌搬了上去放在俩人中间,然后去给他们沏茶准备点心。 古忠出门时听到皇帝感兴趣的问道:“你觉得人活多少岁是正常的?” 古忠转身关上门,对候在外面的太子和萧院正道:“殿下,萧院正,陛下和周大人正说话呢,一时半会儿怕是不能召见,殿下看要不要先去偏殿坐着休息?” 太子想了一下,点头,转身去了偏殿。 萧院正连忙跟上。 俩人猜得出皇帝单独见周满应该是在问身体状况,觉着短则一会儿,长则两刻钟也够了,结果他们在偏殿里坐着喝了一壶茶,眼见着太阳慢慢偏西,周满还是没从里面出来。 太子: 要不是了解他爹和周满的为人,他几乎要误会俩人在里面干什么。 不过古忠也一直留在里面没出来,倒是送进去的茶水不少,也不知道俩人在聊什么。 俩人正在聊长生,当然,主要是周满在说,皇帝在听。 周满认为,既然古人都认为百岁是人的一生,那么人的正常寿命应该是百岁。 皇帝若有所思的叹息道:“百岁,但人到五十便是知天命的时候了,更不要说六十七十了,大晋能活这么长的老人可没多少。” 周满点头道:“这是因为人生存于世,便会对身体有影响,人的饮食、起居、身体成长过程中遭受的病痛和伤害,都会对人的寿命有影响” 周满是做过研究的,因为是和皇帝说,所以她语言更加的精炼和通俗易懂,她又爱举例子,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皇帝身上的那道旧伤就被拉出来做例子三回了。 周满端起茶杯来又喝了一口茶,和皇帝道:“只不过这世上的动植物太多了,能入药的东西还包括石头、骨头这些,要研究出延年益寿的药物来,说不定得过几百年、几千年,甚至是几万年。” 皇帝:“太久远了,朕没那么大的心,你给个短时间能达到的。” “那就是提高大家的生活水平,吃好喝好穿好,不挨饿,不受冻,寿命就会往上提一大截了,最是简单有效,还直面。” 不错,他们已经从个人说到了整个大晋的寿命增长问题了。 皇帝此时对“长生”的理解更透彻了些,也知道短期内要达成是不可能的。 古忠在一旁看着时间,觉得俩人再聊下去,天都要黑了,忙提醒道:“陛下,太子和萧院正还在外面等着呢。” 皇帝这才想起来正事,问周满:“你说朕中了丹毒,可有什么依据吗?” 他道:“这几个月萧院正可一直给朕把脉,除了偶尔说脉象有些燥浮外没什么问题,朕也觉得精神比之前好多了。” 周满道:“臣一开始也没听出来,快收手时突然察觉到脉象有些凝滞,然后便又仔细的听了听,之后脉象都是正常的,但大约八十息之后,它又会凝滞一下” “我算过,间隔时间在八十息到八十五息之间,很短暂很短暂的凝滞,就一瞬间的事,陛下不会有太深的感觉,太医也很难察觉得出来,”周满见皇帝一脸懵懂,便知道他不知道这有规律的一瞬凝滞代表什么,便左右看了看,看到不远处的博古架上放着一块玉珏,偏上面还绑了一条红色的长绳,便指了道:“拿过来。” 古忠看了皇帝一眼,得了允许后便过去取过来。 周满拿着绳子,将玉珏垂在俩人之间,“陛下,您知道吗,心脏一起一伏便是给在给身体各处输送血液,”她右手握起拳头,一张一合的让皇帝看。 皇帝竟然听懂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周满挠了挠脑袋,摆动起玉珏来,“然后您看这玉珏,它就和心脏一样,这样一摆一摆的,有快的时候,也有慢的时候,但不论快慢,它都在一定的范围内,那就是正常的。” “可是,突然它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正常的摆动,到了一定时间,又停顿一下。”周满捏住玉珏又松开让它继续摆动,“这种停顿是异常的,它不在正常范围之内,时间还短的时候看不出来什么,但时间一长便会出现大问题。” “这就是中毒了?”皇帝听懂了,却皱眉道:“就不能是生病了吗?” 周满便往后挪了挪,盯着皇帝的嘴唇仔细看起来,“要想解释清楚就太困难了,臣只能说,以臣的经验来判断,在排除各种可能性后,中毒是其中最大的可能。” “不过您要是一定要我拿出证据来,那就是嘴唇,”周满道:“我觉得您的唇色比以前的要深。” 皇帝就扭头看向古忠。 第3251章 诊断 第3251章诊断 古忠心领神会,也上前用力的盯着皇帝的嘴唇看,半晌后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懊恼道:“陛下,奴才实在看不出来啊。” 他小跑着去拿铜镜,举着让皇帝自己看。 皇帝也盯着自己的嘴唇看了半天,同样没看出分别来,主要是他平时也不会留意自己的嘴唇啊。 他幽幽的看向周满。 周满肯定的点头道:“真的黑了,我不骗您,不信您把萧院正叫进来问。” 皇帝看向古忠。 古忠将萧院正带进来。 萧院正仔细观察过后道:“颜色是比以前深了一些。” 皇帝蹙眉,“之前萧院正没发现吗?” 萧院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周满道:“陛下,嘴唇颜色深,不一定是因为中毒的,人年纪大了,肝阳上亢同样会颜色偏深的。” 皇帝:“你不是说朕这样是中毒吗?” “不,臣是说,您若真的想从外表上看出来,那就看您的嘴唇,您脉象浮躁,有肝阳上亢之疑,所以萧院正判断不出来是正常的,而我能判断您是中了丹毒,靠的是脉象和经验,并不真是从您嘴唇上的颜色来判断的。” 皇帝干脆的道,“你要想朕相信你的判断,总要拿出一些证据来吧?” 周满指着放在一旁的药盒道:“最好的办法呢,自然是陛下把丹药给我研究,我要是能研究出来丹药所包含的东西,也就知道有毒没毒了。” “这个时间太久了,朕更想从自己的身体上看出来,”皇帝盯着周满道:“朕总觉得你有办法。” 周满激动的一拍掌,和皇帝道:“还真有!” “陛下,我这两年学习研究了一套解毒逼毒的新针法,这套针法没有别的缺点,只有一个。”周满小心翼翼的看着皇帝道:“就是特别疼,几乎与女子生产之痛一样,目前为止,只有唐大人有幸扎过此针,您要试试吗?” 萧院正眉头一皱,立即阻止,“不行,若是行针之痛如女子生产,病人只怕控制不住自己,到时候针移位,或是抗拒扎针,只怕有危险。” 周满颔首:“是啊,所以可以试用一下麻沸散,先把人麻晕过去再行针。” “但如此疼痛,恐怕麻药很快就失去效用,而且,过于疼痛对心肺损伤也很大,”萧院正道:“依照周大人你诊断出来的脉象,陛下的心脉显然已有问题,不能再承受这样大的刺激了。” 皇帝却是跃跃欲试,“朕倒是想试一试。” 周满也想让皇帝试,道:“或许我可以稍减几针,减缓痛苦,当时唐大人走了全套针法,那是因为他那毒来势凶猛,不逼出来就立刻死了,陛下中的却是慢性的毒药,倒是可以慢慢拔除。” 皇帝连连点头,就撸了袖子道:“来吧。” 周满:“得更衣。” 古忠连忙要服侍皇帝脱衣服,萧院正突然道:“周大人,你的药箱不在宫中吧?” “呃,”周满看向皇帝,“还真不在,但我随身携带有针袋的。” 萧院正: 皇帝立即道:“就用你带的针。” 皇帝把上衣都脱了,因为周满说会很疼,所以皇帝便躺在了榻上。 周满已经在心里演练一番,确定了要减去的针和穴位,拿出针袋来,捻了针后就在皇帝身上找起穴位来。 一开始皇帝还没什么感觉,第三针扎下去时他便感觉到了疼痛 周满扎下第七针,皇帝脸上已经冒出细汗,身子微微发起抖来,脸色也有点儿白,不过他还忍得住,没有叫出来。 周满抬起他的手,“陛下您看。” 皇帝勉强扭过头去看她,便见她拿针戳破了他的手指,挤出两滴黑色的血来。 皇帝一愣,整个人震惊的看着那两滴黑乎乎的血。 周满将他五根手指都扎了,挤出十来滴血后把针拔去,改施另一套针法,皇帝感觉好受了许多。 等皇帝穿上里衣,周满便把盛了黑血的碗端给他看,“陛下可以往里面加一点儿水,找两只兔子来喂食,看看它们的反应。” 皇帝静默的看着碗里的血半晌,“不必了,朕信你。” 周满抬头看了他一眼,“那这毒血陛下不要了?那我能不能带回去?” 皇帝没好气的问:“你带回去做什么?” “试验呀,本来想着陛下要是用,那就由陛下来试验,既然陛下不用,那送我拿回去试验吧。” 皇帝的东西,尤其是血液毛发一类的,是不能随便收集的,更不要说带出宫了,所以周满得和皇帝报备一下。 皇帝顿了顿后道:“那就留下吧,古忠” “奴才在,”古忠弯着腰上前,立即接过碗,“奴才这就下去安排。” 皇帝沉着脸点头,叮嘱道:“此事不得外泄。” “是。” 皇帝冲他挥挥手,等他也下去了,屋里只剩下君臣三人了。 皇帝这才问周满,“朕这毒中得深吗?” 周满蹙眉道:“本来臣还不能诊断,但看刚才扎针的效果,陛下体内的比我预想的要深得多。” 皇帝见她又不说了,便问道:“还有呢?” 周满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不由的看向萧院正。 萧院正接收到她的目光,心中冷哼一声,这会儿知道和他讨主意了,之前干嘛去了? 而且他们两个关在屋里少说有两个时辰了,谁知道都说了什么? 这会儿隐瞒便有可能让皇帝察觉出是欺君之罪,还不如实话实说呢。 周满接收到了,这才叹息一声和皇帝道:“陛下,虽然这丹药我还没来得及研究,但看您逼出来的这些毒也知道它有多毒了,所以您若是继续服用,只怕不出三个月便” “现在就算停了,丹毒对身体的损耗也非常严重,这是不可完全逆转的,只能慢慢调理了。” 皇帝眉眼跳了跳,问道:“你不如直接告诉朕,朕还有多少日子。” 周满摇头,“臣算不出来,您现在的脉象还不显,还得过一段时间再看。” 她小声道:“短则半年,长则看调养情况吧。” 皇帝一时心绪复杂,半天说不出话来。 晚安 第3252章 寿数之论 第3252章寿数之论 “此事暂时不得外泄,便是皇后那里也不许说,”皇帝轻轻挥了挥手,“下去吧。” 周满和萧院正对视一眼,躬身行礼,“是。” 周满和萧院正退出门外,便听到里面皇帝喊了人,吩咐道:“请太子进来。” 有内侍小跑着去偏殿里请太子,周满偏头看了一眼,正与出门的太子对上,俩人目光对上,都停顿了一下才挪开。 太子目送她和萧院正离开,这才垂下眼眸跟上内侍。 等出了太极殿,走到那长长的甬道上,萧院正心头的那口气才呼出,然后就忍不住去瞪周满,“周大人,你今日实在是太大胆了。” 周满还在想皇帝解毒的事,闻言问道:“扎针解毒的事?但陛下的毒总要解的呀。” “不是这个,”萧院正重重甩了一下袖子,“是你那长生养身之术。” “我要纠正一下,我那不叫长生养身之术,叫养生法。” 萧院正挥手道:“在我看来都一样,不过换个名字罢了,什么人活三五百年?用脚拇指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啊。” “不不不,是可能的,”听莫老师说,他的老师就是两百多岁的老头,哦,那是她还小的时候说的,现在应该有三百岁了。 当然了,这些理由她都不能说,因此道:“我们历史上不也有长寿之人吗?” 萧院正:“八百寿彭祖?” 周满:“呃他也算,不过,这个,那个,我和我两个师弟私底下研究过,古人以支记日,一个甲子是六十日,史上有彭祖的记载只到殷朝末年,八百八十岁后无所踪,当然了,我觉得他肯定不止活到八百八十岁之后,但如果按照那个时候的甲子算,那就是一百四十四岁零六个月” 萧院正一脸懵的看着她,“竟然还有零有整,周大人,你们没事研究这个做什么?” 周满眼睛闪闪发亮,“您不觉得很神奇吗?彭祖要是活了八百岁,那可是比一个王朝还要长远啊。” 她道:“前朝国祚不过一百五十五年,两汉国运也才四百零七年,我若能活八百八十岁,那就是活过了两个两汉,什么都不用做,每日只看这天下变化,那就是多美的事啊。” 萧院正抬起脚就快步走,懒得再搭理她,他觉得不能再和周满说下去了,说服不了对方也就算了,话题还总能是不是被扯到天边去。 周满连忙小跑着跟上,“萧院正,您别走这么快啊,虽然彭祖的八百寿不是寻常人认为的八百寿,但能在上古时候活到一百四十多岁也很厉害了。” 她道:“我觉得,我们仔细研究,将来说不定能将此寿命翻一倍,让人活个二百八十岁” 萧院正停住脚步,回头问她,“你活那么长做什么?” “虽然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但也不觉得这是短期内能完成的事,估计得研究个几百年,甚至千年也未可知,”周满道:“所以对我来说,我只要能活过百岁就可以了。” 前半段萧院正还欣慰一些,待听到后半段,他就把欣慰收回去了,转身便走,一百岁还不是妄想啊,这世上有几个能活过七十的? 等出了宫门,萧院正还是叮嘱道:“有关长寿之法的事,你少在朝中提起,你要真想与陛下研讨此事,那也要悄悄的。” 他看着她道:“你读的书比我多,应该知道历史上多少昏君暴君是从追求长生之路开始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没有在自己有生之年研究出长寿秘诀的野望,但你没有,陛下没有,将来的皇帝也没有吗?”萧院正低声道:“研究这个耗费极大,到时候你便是与满朝武为敌了,而这种事一旦开始,那就不是你想叫停便能停的,你我不过是这汹涌大海中的一叶扁舟,根本不能自主,你别忘了我们太医院的祖训。” 周满微愣,垂眸思考起来。 萧院正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作为太医,我们只管照顾好陛下的身体便可,其他的事,能不做便不做,如此方能保全自己。” 周满虽不敢苟同,但也没有反驳,将话记下后说起正事来,“陛下中毒之事,院正一点儿没察觉到吗?” 萧院正叹气道:“其实我是有怀疑的,是药三分毒,何况这还是不知药方的丹药,但从脉象上看不出来,陛下服用丹药后身体都在正常范围内,甚至精神还更好,我便没法说。” 周满沉吟道:“我总觉得这丹毒不简单,不该是这么简单的。” 萧院正蹙眉:“周大人心里可有了解毒之法?” “得知道他炼丹都用了什么药,不然只从毒血上研究解毒药方太难了。” “那套逼毒的针法” “不能常用,”周满打断他的话,小声道:“您也看到了,那套针法运行起来很痛苦,对脏腑,尤其是心脏有很大的影响,我施针一次,陛下至少要休息半个月才可以继续。” 萧院正就叹气,“是啊,这套针法也不能多用。” 周满则在心里盘算起科科空间里那三分之一的药剂,若用它配药,可以在施针之时保护皇帝的脏腑,同时对已造成的损伤恢复和治愈 周满瞥了一眼自己的积分,再买一管的话,积分也是够够的,给皇帝用,他的身体肯定能更好,但有些“病”不是病,而是衰老,是身体的衰老,细胞的衰老,这不是药剂可以恢复的。 当初魏知便是油尽灯枯之相,用了药剂也只是多活三年罢了。 陛下嘛,他的身体才被毒折腾过,用药剂只怕也就多活两年。 周满叹息,萧院正也叹息,俩人对视一眼,一起摇了摇头,都觉得好为难,双手往身后一背,一起出宫去。 有官员也正下衙出宫,看到一老一青背着手迈着忧伤的步伐往外走,不由和同伴道:“萧院正和周大人的关系还真好,这是定了她是下一任院正了?” “太医院的太医除了枉死的,哪个活得不长?萧院正还有的活呢,周满想要接手估计得等上十几年。” 第3253章 庄先生的点评 第3253章庄先生的点评 “周满现在还稀罕一个院正之职吗?她完全可以直接做太医署署令嘛。” “这倒是,那太医署创立至今周满的功劳占一半,萧院正这个署令未必能做长久。” “行了,行了,少在宫里说这些,我们已经加班这么久了,赶紧出宫去,今晚夜市热闹,我们去酒楼里喝一杯?” “好好好,咦,周满不是进宫述职吗?听说午时便进宫来了,怎么这会儿才出宫?” 外面守着的有心人也有此疑问,“周满此时才出宫?她在宫里做什么,是在太医院里做事,还是一直陪在陛下身边?” “不知,宫中的消息我们打探不到,陛下直接带人回了后宫,随行的还有萧院正和太子殿下,后宫的消息,我们根本打探不到。” 后宫在皇后的掌控之中,消息比前朝的要紧密很多。 周满直接蹭了萧院正的马车回家。 萧院正先把人送到周宅门口,叮嘱她道:“明日早些进宫,不仅要交接公务,还要上小朝会。” 周满惊讶,“署丞也要上小朝会?” 萧院正:“罗大人每次小朝会都上,你忘了三年前你回京,已经被陛下钦点小朝会议事之权了吗?” “请将权换成责,”周满想到上小朝会要早起,有些心疼,“殿下也真是的,当时就不该提这事儿,以前只大朝会的日子才需早起”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要去小朝会都不得呢。”萧院正顿了顿后道:“这一点儿上你和罗大人多学习学习。” 周满叹息一声,冲车里的他挥挥手,“我知道了,您回去吧,今日我才回来,便不请院正进门坐了。” 周宅里,老周头和钱氏刘老夫人等早等着了,见她平安回来便松了一口气。 一家子用过团圆饭,周满便和庄先生去了书房。 刘老夫人知道他们有正事要谈,便在正院里等着。 庄先生将他知道的,那罗迩大师出现后到现在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和周满说了。 “殿下和皇后娘娘都很不喜这位大师,觉得他是骗子,皇后娘娘还罢,她可以表现出来,太子却不行,”庄先生道:“丹药一事涉及陛下寿数,太子殿下对此不能过问,不然很容易被人抓住话柄,被人离间父子之情。” 周满怀疑,“殿下这么听话?” 庄先生顿了好一会儿才叹息一声道:“也不是那么容易劝服的。” 以太子的脾气,只是对那罗迩冷脸,而不是厌恶的将人驱逐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还要多亏皇后娘娘和赵国公,由他们二人表达态度,太子殿下才能低调起来。”庄先生道:“便是殷或不被召回,皇后和殿下也想要召回明达公主的,有明达公主出面,太子这边要轻松很多。” 很多太子不能说的话,明达公主都可以说,太子不能做的事,明达公主都可以做。 周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周满好奇起来,“所以这位大师真的有二百岁了吗?” 庄先生:“自然是假的,这世上哪有人能活这么长久的?” 周满小声道:“还是有的吧?” 庄先生平静的看着她,“我记得白善在益州府学读书时,你们曾经钻研过彭祖到底活了多少寿数,当时的结论不也只是一百四十多岁吗?” “虽然后面没有彭祖的记载了,不代表他就死了呀,说不定是隐居起来了呢?” 庄先生皱眉,他了解他的弟子,她能这么说,便说明她是相信这世上是有人可以活这么长久的。 “所以你相信那罗迩?” “寿数另说,但不老丹我是不信的,”周满没将皇帝中毒的事告诉庄先生,而是道:“我闻过那丹药,虽然还未确定它有什么功效,但一定不能长生是肯定的。” 庄先生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今日陛下服食丹药了吗?” “没有,”周满想起什么,伸手在自己的袖袋里摸了摸,摸出一个盒子道:“喏,丹药都在这里呢。” 她打开给庄先生看。 说真的,皇帝服丹药也有四个多月了,但庄先生却是第一次见。他第一次见,周满已经把丹药拿到手了。 他半晌无言,“给了你三颗,这一次那罗迩大师炼出了几颗丹药?” “就三颗,”周满道:“不过我怀疑他肯定有截留的,因为一炉药怎么也不可能只炼出三颗吧?” “三颗,陛下全给你了?” 周满点头,合上药盒,眼睛闪闪发亮,“我回去就研究一下这丹药,还得见一见那罗迩大师,最好和他交上朋友” 庄先生已经麻木,直接问道:“你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血!”周满小声道:“他要是肯给我一些没有污染过的尿也可以。” 庄先生扶额,挥手道:“你回去休息吧,刘老夫人估计还在等你呢。”他的徒弟一心只在研究上,可以放心了,她不会吃亏的。 “哦,”周满起身行礼,“那先生休息,弟子告退了。” 周满拿起药盒就要走,正要走,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人没问,连忙问道:“先生可知道将那罗迩大师带回来的王大人?” “知道,”庄先生道:“我与他还是朋友。” 周满立即回身又坐到了椅子上,眼睛闪闪发亮的问,“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先生怎么还和他交上朋友了?” “见过两三次,喝过两次酒,”庄先生叹息道:“算得上朋友吧。” “王大人是个心胸开阔,博学多才之人,”庄先生摇头笑了笑道:“要说话多,除了你之外,他算第二个。” 周满: “只可惜他举荐了那罗迩大师。”庄先生顿了顿后低声道:“他虽未说明,但我也觉察出来,他,怕是后悔了。” “后悔举荐那罗迩?” 庄先生点头,“我没见过那位那罗迩大师,但他能让王大人信服,将他带回京城举荐给陛下,又能说服陛下,说明他是个极有本事的人,你要小心些。” 第3254章 想偷血 第3254章想偷血 “朝武百官,并不是都厌恶那罗迩大师的,其中也有些人是真心信服他,只是因为以老唐大人、李尚书为首的几位大人不喜那罗迩大师,所以才没有太表现出来。”庄先生道:“所以我觉得他有蛊惑人心之能,你与他来往要小心些,那什么长生不老之事皆是虚妄,你别太上心。” 周满点头,“我知道,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长生不老?最多是长寿。” 庄先生满意的点头,忘了问周满长寿的定义是什么,要是问,周满必定回答三五百岁数。 不过不问也有不问的好处,此时庄先生就身心皆愉,很高兴的睡觉去了。 周满这才回正院。 刘老夫人见她风尘仆仆的模样,叹息一声,扭头吩咐下人,“快去给娘子倒热水。” “你今日也累了,一会儿便去沐浴休息吧,有话我们娘俩明日再说,”刘老夫人拉住周满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至善写信回来说你如今正怀着身孕,这会儿还好吧?” “他告诉祖母了呀,还没满三个月呢。” 刘老夫人道:“也就我知道而已,他也是怕你过于劳累,在京中无人照顾。” 周满抱住她的胳膊笑道:“祖母放心吧,我一直注意着呢,不管做什么事,身体最重要,只有活着,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健康,才能开心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我都知道。” 刘老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差点儿忘了,你和至善素来惜命,你知道我就放心了。” 她起身,看了进进出出的西饼一眼,道:“你只带了西饼一个人回来,这院里人手怕是不够,我留下几个丫头给你用,照顾你起居,以后出门要带着西饼知道吗?” “我知道,祖母放心。” 刘老夫人这才拍了拍她的手离开。 下人们也把热水抬来了,周满进盥洗室洗头,又泡到澡桶里,顿时舒服得不行。 果然还是回家舒服啊,路上根本不好泡澡。 周满换好衣裳出门,西饼给她擦了擦头发就被周满打发出去了,“它一会儿就自己干了。” “可是干得太慢了,娘子不是要马上睡觉吗?” “不急,我再看会儿书。”把人都支走,周满便拿出药盒进教学室里做研究。 科科道:“宿主现在有孕,最好按时睡觉,需要我为宿主设定闹钟吗?” 周满连连点头,“设吧,对了科科,等我去拜访那罗迩时,你能不能扫描一下那罗迩的身体状况,查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活了两百岁?” 科科道:“判定一个人的寿命还需要计算细胞的更新速度,光靠扫描是不够准确的,还需要血液测定。” 周满就摸着下巴问道:“不能检测骨龄吗?” “可以,你把他的骨头给我,我来进行分析。” 周满:“……他还活着呢。” 科科静默,周满似乎看到了无言的科科,连忙道:“好吧,好吧,是我的错,我会想办法拿到他的血的。” 周满非常的激动,“如果他真的活了两百岁……” “宿主最好不要太热情,以免后面希望落空时太失望。” 周满一噎,“算了,还是先研究丹药吧,现在救治陛下是首务,不管那大师是不是真的活到了两百岁,他是骗子是确定了的,还是个坏骗子。” 科科:“骗子还分好坏?” 周满随口应道:“分吧?” 她将戴好口罩和手套,取出一丸药来,轻轻的刮下一层来做研究。 闹钟响起时,她正在兴头上,关了闹钟想要继续,科科便又接着响起来,周满终于被闹钟吵得坚持不下去,板着脸关了闹钟后要出去。 看到邮箱,她又立即停住,“我不工作了,就看看莫老师给我的回信。” 邮件是今天下午发的,莫老师出关了,但又马上闭关了,他在邮件说,他的实验取得了巨大进展,现在正在人体实验阶段,所以这段时间会很忙,他在研究所时抽空录了十五堂课,让她有空先听这十五堂课,有问题先自己解决,解决不了就留着,等他出来再与她探讨。 周满惋惜,“本来还想让莫老师见识一下这不老丹呢,可惜他没机会了。” 科科:……是你没有机会了吧? 周满退出教课室,抹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已经干了,顿时满意,吹灭灯笼便躺下睡觉。 躺下之前周满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但又想不起来,直到第二天一大早,外面天还黑乎乎的时候被科科的闹钟吵醒,她才一脸懵的坐起来,“我设闹钟了吗?” 科科:“根据宿主的情况量身定制的闹钟,不花积分,不用谢。” 周满还一脸茫然,“我的什么情况?” 科科:“宿主,你要上小朝会。” 周满瞬间惊醒,“哦,对,我要上小朝会,昨天忘记告诉家里了。” 周满忙掀开被子下床,点起灯,隔壁屋里睡觉的丫鬟听到动静立即醒来,推开门见周满屋里亮了灯,忙到窗边问,“娘子是要喝水吗?” 周满道:“我要洗漱,去厨房打水来,让他们准备早食,我要上小朝会。” 她顿了顿后道:“以后除了休沐日,我都要上小朝会和大朝会。” 丫鬟便明白了,忙回屋去把同伴叫醒,另一间屋里的西饼也醒了,过来为周满找今天要穿的衣服。 周满看了一眼,指着颜色更深的一套官服道:“穿那套,以后都穿深绯色的官服。” 西饼应下。 等周满梳洗换好衣服,厨房那边也做好了她的早食,天也微微亮了。 刘老夫人年纪大以后觉就少,正院一有动静她也醒了,刘嬷嬷笑着进去伺候她,低声禀报道:“娘子要去上小朝会,所以起早了。” 刘老夫人懊恼,“昨晚忘了问了,这个时辰迟了没有?” “没有,娘子自己醒了。” 刘老夫人感叹,“她素来勤勉,在这个上的确不需要人操心,你去看看今日的羊奶送来了没有,以后让人早些送来,早上还是喝一碗羊奶比较好,她现在正有孕,又常动脑,需要补充的营养更多。” 刘嬷嬷笑着应下,“奴婢一会儿就去。” “做什么要一会儿?现在就去。” 刘嬷嬷笑了笑,连忙去了。 于是送到周满屋里的早食便多了一碗羊奶。 周满闻了闻,温度也适宜,她便一饮而尽,“就是不够甜,下次再多放一点点糖。” 来送早食的丫鬟笑着应是。 ? ?晚安 ? ???? () 第3255章 小朝会 第3255章小朝会 周满出门时,天已经亮了,大吉备好了马车,西饼将药箱拿到车上,“娘子,我要随您进宫吗?” “不用,”周满道:“太医院里有医助,你进出宫廷不方便,有事我会吩咐他们去做。” 西饼应下,便不与周满进宫了。 周满出门出的早,到宫门口时就没几位大人进宫,她顺路先把药箱送到太医院,这才边欣赏太极殿的冬日风光,边慢悠悠的往皇帝的书房去。 小朝会大多数时候是在皇帝的书房里开的。 周满晃荡过来时,已经有几位大人等着了,都是熟人,韩尚书、李尚书和刘尚书几个都在了,连杨和书都来了。 周满走过去,与众人行礼,刘尚书便指了崔尚书笑道:“周大人还没见过崔尚书和张尚书吧?这位是新任的吏部崔尚书,这位是新任的刑部张尚书。” 崔尚书笑道:“昨日在午宴上见过了,周大人果然名不虚传。” 周满一脸笑容,嘴上谦虚,心里却疑惑,昨天她有展示自己的医术吗? 张尚书则看着周满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到周大人,不过我们二人却是颇有缘分的。” “哦?”周满好奇的看向张尚书,不太有印象,但,看着有点儿面熟。 一旁的杨和书笑道:“你一定见过张尚书的,张尚书曾是剑南道节度使,期间你和白善白诚曾在益州求学。” 周满瞬间想起来,“哦,端午,那个,的确是见过的,多年不见,张大人却没多少变化,还是这么年轻。” 张尚书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绵州亦是剑南道治下,我这个节度使勉强算做过周大人的父母官,更不要说当年益州之事,我们虽未曾见过面,却没少合作,所以我说我们二人有缘。” “是是是,我都没想到……” 几人寒暄了几句,古忠出来请他们进去,其他人也到了。 周满扫了一圈,除了户部和太医署是来了三个人外,其他部门都是来了两个人而已。 所以人数不是很多,进屋后大家分次坐下。 这一次排位是按照实职来,而不是爵位,所以周满坐在了萧院正的下首,再下面则是罗大人。 在这里面可比大朝会上距离皇帝近多了,就两排,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皇帝,皇帝只需要掀一掀眼皮就能够看到她。 最要命的是,太子就坐在她对面的第一位,离她也不是很远,一抬头就看看到她。 所以周满没敢打瞌睡,进去后就老老实实的坐着。 好在今天的议题有太医署各道创建药坊之事,周满有话说倒也不困。 她精神了一整个早朝,连皇帝都惊讶了。 周满在大朝会上摸鱼睡觉睡了好几年,他又不是瞎子,就算离得远,但他坐得高呀,底下的动静不说一清二楚,但看了这么多年也看出来了。 但因为周满只对医术和太医署感兴趣,其他朝政她基本不插嘴,她的身份又有些特别,不开口,朝中百官也更舒适,所以皇帝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只是有时候他心里不顺,或是百官议论的结果不是他想要的时候,他才会点名周满出来说一说,既是缓解一下心情,也是恶心一下百官。 没有他的点名,她竟然能精神的听完一天的早朝,这也是很少见的。 皇帝看了周满一眼,挥了挥手,宣布退朝,大家该干嘛干嘛去,今天的小朝会就到此了。 周满起身正要和萧院正出去,古忠小跑着上来道:“周大人留步,陛下留您议事。” 罗大人看了周满一眼,又看了一眼面色没多少变化的萧院正,先转身出去了。 杨和书对周满微微一笑,也跟着刘尚书先走了。 太子也离开,屋里一下只剩下皇帝、古忠和周满三人了。 皇帝卷了卷袖子伸出手,周满便顺势上前把脉,“陛下身体不适?” 皇帝垂眸看了她一眼,“解毒啊。” “哦哦,陛下,那针太疼了,对身体有损耗,不能经常扎针,至少要间隔半个月以上才行。” “解毒汤呢?” “我们还没研究出他丹药中所用的药,也就不好配解毒汤,倒是有万能的解毒汤,但是药三分毒,它药效一般,反而会留下药毒,到时候更复杂,所以不如不用。”周满安抚皇帝道:“陛下放心,臣一有空就研究丹药,一定尽快把解毒方研究出来。” 皇帝蹙眉问:“你现在事情很多吗?” 周满叹息着点头。 皇帝就道:“去交接入职吧,然后把事情交给萧院正和罗大人,你专心太医院解毒一事。” 周满应下,皇帝的身体自然是最重要的,那…… 周满暗搓搓的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就看着她问,“还有什么事?” “陛下,您打算怎么处置那罗迩娑婆?” 皇帝挑眉问她,“你想朕怎么处置他?” “陛下,不管您怎么处置他,要是入狱用刑,砍头之类的,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从他身上抽点儿血,再研究研究他的身体?” 皇帝:“……你还真信他活了两百岁啊?” 周满比他还惊讶,“……陛下您不信啊?” 皇帝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后道:“朕不打算抓他,也不打算杀了他,人依旧留在长生寺里,你要想要他血或是身上的什么东西,自己想办法去弄。” 皇帝不仅不动那罗迩娑婆,还吩咐人对他礼遇有加,不可怠慢。 周满自诩这么聪明的人都想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她悄悄和萧院正讨论,“就算中毒之事不能宣扬,但他毕竟害了陛下,处置他的方法依旧多得很。” 她哼了一声道:“他一炉丹就炼出一颗、两颗、三颗丹药,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的截留了很多药材。” “那么多珍贵的药材,只要查一查账便知道他在贪污,这个法子就能够揭他一层皮了,更不要说还能从妖言惑众之类的罪名上下手,你说陛下为什么不收拾他,反而还对他那么温和有礼呢?” 萧院正一边给她签字一边道:“可能是为了麻痹他,好以后对他下手吧?” “那罗迩只是一个人,又不是什么世家豪族,干嘛需要麻痹他?”周满道:“抓就抓了,难道还会有人出来为他抱不屈吗?” () 第3256章 悄悄的八卦 第3256章悄悄的八卦 萧院正仔细一想,发现还真不会有。 俩人对视一眼,都闹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不过……萧院正把签好的公文啪的一声拍在周满面前,“都给你签好了,拿去吏部签字入档吧,这些事情你少想,我们是大夫,只要治好病就可以了。” 他们要是能想通皇帝心里在想什么,那岂不是他们也能当皇帝了? 所以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也不必去想。 才这么想完就听周满压低了声音道:“最后一个问题,萧院正,你觉不觉得陛下其实也不相信那天竺和尚真的活了两百年?” 萧院正就把自己刚才的话忘到了脑后,也跟着沉思起来,半晌后点头道:“陛下应该是怀疑的。” “怀疑还敢吃他炼制的丹药?” “虽然怀疑他没有活到两百年,但他长寿应该也是真的,”萧院正伺候皇帝的时间更长,也更了解皇帝,小声道:“陛下心胸宽广,很多时候不看人的错处,只看那人的好处和有用之处。” “那罗迩即便在寿数一事上骗人了,但以他的模样和阅历,长寿是一定的了,他既然可以长寿,那对养生便有心得,而陛下要的也只是延年益寿,他身上有陛下想要的东西,陛下自然就容他了。” 周满感叹道:“陛下不愧是皇帝,我就不行,我是必定有仇报仇的。” 萧院正不想再与她闲扯,挥手道:“快走吧,快走吧,陛下不是让你探究解毒之法吗?其他事先交给我,你先把这件事办好。” 周满便拿着公文去吏部办手续。 吏部给周满办入职手续的大人从见到她开始便在不断的说恭喜,“周大人现在可是身兼三职,且职位都不低。” 周满谦虚道:“还比不上朝中的老大人们,他们有的还治理两三个州郡呢。” 朝中和周满一样身兼数职的官员一大把,但是…… 官员心中腹诽道:但是谁的职位跟周满的似的,简直把为官的三大好处全占了。 在朝为官,为民、为君、为利、为名。 周满任崇文馆编撰,清贵不已,有了名;太医院直属皇帝,周满身上打着太子的标签,偏皇帝又很信任她,算简在帝心;太医署这两年因为药坊的收益,很多职位都变得肥厚起来,有利…… 可以说她这三个职位都很关键,名利君她都占了,别人的兼职,多是虚职,便是有实职,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搭配。 官员将手续办好,入档后将回执交给周满,“好了,恭喜周大人了。” 同一个办公房的官员也纷纷起身和周满道贺。 周满笑着道谢,一个官员便起哄问道:“周大人高升,家中可要设宴吗?” 皇帝这样的情况她怎么可能设宴?而且也没时间啊,所以周满笑着摇头,“就不麻烦了,等有空再请同僚们喝杯水酒。” 大家表示理解,目送周满离开。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官品,比不上啊,比不上。” “你要有那样的本事自也可以,你们还不知道吧,听说昨日才入京,周大人便进宫述职,正好碰见长生寺的那位进献丹药,三言两语便劝服了陛下不再服食丹药,那耗资巨大的丹药转了一下手便到了她手中。” “朝中这么多大人出面劝过陛下,全然不管用,只她便说服了陛下,此能不下于当年的魏公了。” “这话就过誉了,她岂能与魏公相比较?” “行了,行了,少议论这些,长生寺那头的事宫中都没定言,你们少掺和进去。” “凡国事,人人皆可参议,我们怎么就不能说了?” “就是,魏公在时便让我等畅所欲言,陛下也不阻拦,现在你等做什么一直在拦我们?” 周满对身后的这些议论全然不知,她拢着手站在皇城的大道上思考了一下,还是转身扯住了一个路过的官员,“有劳,长生寺怎么走?” 那官员看了一眼周满,指了一个方向道:“没有出皇城,就在皇城的东北角,周大人顺着这条路走到最后一个路口再左转,走到底便是。” 周满踮起脚尖努力伸长了脖子看,觉得这也太远了,她现在皇城的正中间,要到东北角,要走好远。 于是她谢过官员,转身回了宫门口,招手叫来大吉,“走,我们去长生寺。” 长生寺原来是个空院子,属于吏部,那罗迩大师来了以后,皇帝便下令将此改为寺庙,赐名长生寺。 为此不仅在院子里设了几尊佛像参拜,还耗资把大门和院落给重新修了一遍。 听说还打算把整个院子翻修,从后院往前建,推倒按照寺庙的样式来建,耗资不少,工部已经接了活儿,正在做准备工作,连拨款都有了。 这也是朝中百官反感那罗迩的原因之一,修建寺庙的花费太大了,加上里面的陈设和佛像,耗资不下于翻修一座别宫。 大明宫到现在都没建成呢。 不知道是不是受昨天午膳的影响,今天工部没有派人过来继续丈量。门口也很冷清。 不过建在皇城里的寺庙,本来也不会很有香火,除了宗室,也就官员家眷会进来烧烧香,求一求佛。 但谁还没事天天来求神拜佛呀,所以这里人不多。 周满扶着大吉的手下车,先抬头看了一眼长生寺的匾额,这才举步进去。 有小沙弥过来迎接,见到周满愣了好一会儿才上前,“小僧拜见周大人。” 周满惊讶,“你还认得我?” 小沙弥看了一眼周满身上的官服,笑道:“能在深绯色官袍的女子,满朝也只有周大人一个。” 周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官袍,一笑,“是我疏忽,应该便装来访的,那罗迩大师可在?还请通报一声。” “大人稍候。”小沙弥转身快步去后面禀报。 那罗迩大师正在打坐,听闻周满前来,他一下睁开了眼睛,思索片刻后道:“请到后院大堂吧。” “是。” 周满到大堂时,那罗迩大师已经泡了茶等候,他伸手笑道:“周大人请坐。” ? ?今天只两更,还有一更明天补上 ? ???? () 第3257章 惊叹 第3257章惊叹 周满坐下,旁边的小沙弥便为俩人倒上才煮好的茶。 那罗迩大师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我在天竺时便常听闻东方的晋国出产好茶,有东边来的晋国商人带来茶叶,只一盒便能卖出天价去。我到了晋国才知道,从前在天竺喝道的那些号称极好的茶叶,在这里都不算什么。” 周满笑道:“商品历经风险到达目的的,价值自然有所提升,何况物以稀为贵,那罗迩大师要是喜欢喝茶,我家里有一些蒙顶石花,滋味鲜嫩,浓郁回甘,不管是加了葱姜煮茶,还是清泡,味道都极好。” 那罗迩大师:“听说这茶是贡品,市面上没有。” 周满颔首,“我家中的是陛下赏赐。” 那罗迩大师微微一笑,“大人果然极得圣宠。” “哪里,哪里,不及大师多矣,”周满笑道:“听闻大师自入皇城后便能时常伴驾,与陛下讨论长生之术,这一点,我们院正尚有不及,何况我?” 那罗迩大师不太想和周满谈论这个,周满却已经快速的道:“大师,昨日在宫里关于丹药和长生之术,我还有许多的疑问未解,今日前来其实是为探讨此事。” 那罗迩大师平淡的道:“关于丹药的炼制,因为涉及我天竺佛门秘密,恕我不能解答。” “我不问炼制方法,只问其中配药,”周满道:“大师也知道,陛下的身体事关天下,按说,凡陛下进口的药物都要经过我太医院验可才行。” 周满抬起眼帘,盯着那罗迩大师道:“还请大师配合,将以前缺漏的资料都补上才好。” 那罗迩大师微微一笑道:“长生寺并不在太医院管辖范围内。” “但送入宫中的丹药属于,”周满坚持,“不仅以后送入宫中的丹药要经过我们太医院验可,以前缺漏的,也要补齐资料。” 那罗迩大师不悦,“周大人是故意针对我?” “不是,”周满缓和神色,和他道:“大师,虽然我不知道天竺佛和我晋国的佛有何区别,但我想它们同出一脉,总是有很多相同之处的,我晋国很多大师一直想要到佛源之地求得真经带回,以研佛理。在下便与护国寺的智忍大师是好友,我与佛家是有缘的。” 那罗迩大师:……这变的有点儿突然。 “所以我是很相信大师的,”周满话锋一转道:“但规矩就是规矩,只我相信是没用的,我们一切照着规矩来,出了事也有文书可查,还杜绝了别人栽赃陷害我们的可能,其实也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 那罗迩大师蹙眉:“给出药单与给出药方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了,我只要药单,不需大师给出具体的配比,更不要说炼制手法了,我绝对不打探。”周满道:“我只想知道所用的药中是否有毒,配合间是否会产生毒,只此便可入档。” 周满笑道:“大师也不用怀疑我们觊觎您的丹方,在下虽未曾炼过似你们佛家道家的丹药,却没少搓药丸,而且也见过别人炼制丹药,看过不少丹方的,真正的丹方,什么时候放什么药材,怎么放,那都是有讲究的,只给出药单,我研究不出你们的丹方来。” 那罗迩大师沉默了一下后道:“好吧。” 他起身离开,回禅房里拿了一张纸给周满,上面是她没看懂的文字,她微微一笑,偏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大吉。 大吉立即拎了药箱上来,周满从里面取了纸笔出来,对照着那药单描摹下他们的文字后便问,“大师,这第一个药名用我们中原话怎么说?” 那罗迩大师:“……水。” 周满盯着那串字看了半天,一脸怀疑,“你们天竺的字这么难?一个水字竟然这么长一串。” “此水不是一般的水。” 周满坐直了身体,眼睛发亮的盯着那罗迩看,“是不是陛下说的畔茶去水?” 那罗迩大师颔首:“对。” 周满很感兴趣,“昨日时间短,陛下只提了一句,不知道这水有什么稀奇的?” 那罗迩大师瞥了周满一眼,昨日午食过后他们出宫,皇帝则留下了周满,听说周满直到快日落才出宫,这么长的时间竟然还嫌短? 那罗迩大师想起昨日皇帝和那些总是找他茬的朝臣们的态度,不由更谨慎了些,言简意赅的介绍道:“这种水只产于我们天竺,极其稀少,只在一个大山中的石臼中有,它能融化金属和草木。” “哇——”听着就很神奇,但能融化金属,不能融化人体吗? 周满好奇的问道:“它不会腐蚀人体吗?” 那罗迩娑婆顿了一下后道:“它可以融化人体内的杂质,使人体慢慢回归到最纯净的时候,如同才从母体中出生一样。” 周满:…… 就见那罗迩大师一本正经的道:“当陛下能将体内杂质都化去,再巩固根基,便能长生不老了。” 周满咽了咽口水,将这些话都记在那一串药名之后,问道:“好吧,那这第二味药叫什么?” “我不知用晋话怎么说,周大人可以暂叫它咀赖罗,此药是神药。” 周满一听,兴奋起来,在心里问科科,“你听说过吗?” 科科:“没有。” 周满问:“此药有什么神奇之处吗?” 那罗迩大师道:“自然,不然岂能称之为神药?它就是能巩固根基的药物,而且这药很稀少,且难采摘。” 他道:“它长在蛇窟里,有一条大毒蛇守着,树底下还盘旋着数不清的小蛇。” 周满打了一个抖,她最怕蛇了。 “每次采摘须用箭将树叶射落,树上有乌鸦守候,它们看大树叶掉落便会衔着树叶飞走,等它飞上来,只须射杀乌鸦便能取到神树的树叶,此叶便是神药。” 周满一脸不解,“乌鸦为什么要衔着射落的树叶飞走?” “畜生服食神药也大有益处,久服可长生。” “它不是住在树上吗?伸嘴就能叮一口了呀。” 那罗迩大师一脸严肃道:“那是神树,畜生怎敢冒犯?它们只能守候,不能抢夺神树上的树叶。” 周满张着嘴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竖起大拇指道:“厉害,那罗迩大师获得这些树叶,哦,不,是神药,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吧?” () 第3258章 神话故事 第3258章神话故事 “不错,所以每一炉丹药都很贵重,而且药效是有时间限制的,丹药炼制出来后尽早服用为好,”那罗迩大师道:“我知道现在陛下和周大人怀疑我这丹药,但还请大人替我和陛下带一句话,此药的功效陛下以前是感受过的,丹药珍贵,还请不要浪费了神药,尽早服用。” 周满一脸惊叹的点头,“大师放心,我一定替您转告陛下。” 周满将每一味药名都问清楚,最后药性没听到多少,却听了一肚子的故事,不过周满也不失望,反而很有兴致,还高兴的问那罗迩大师,“大师,不知我能否见识一下畔茶去水和咀赖罗?” 那罗迩大师略一思索便同意了,起身带她去看。 那罗迩大师拿出一个石瓶和一个盒子,看了一眼周满后打开。 周满立即凑上去看,石瓶里的水暂时看不出什么来,但盒子里的叶子却是一眼便能看清,它已经晾干,周满一开始没上手,只是凑近了仔细观察,觉得有点儿像桑叶,但应该不是桑叶。 “科科?” “不是桑叶,我对比了一下百科馆内的数据库,没有这种植物的信息,可以收录,但是它没有活性。” 周满扭头,“大师,我想试着栽种一下这种树,不知可否托人送一截树枝过来?最好用泥土包裹着运送,可保持其活性。” 那罗迩大师瞪大了眼睛,有些生气的道:“这是神树,只有神地才能栽种!还请周大人不要有破坏神树的心思,会遭天谴的。” 这是周满进门以来听到的最重的话了。 周满忙解释道:“大师别误会,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觉得这神药如此神奇,若能大规模栽种,岂不是可以造福苍生吗?” 那罗迩大师被气得白眉都皱在一起了,一脸严肃的道:“周大人,神树是不可冒犯的,我们取树叶已经是冒犯了神灵,你竟然还想折树枝!” 他气得甩袖子,沉着脸道:“周大人,请恕我不能再接待您了,请吧。” “好好好,是在下冒犯了,还请大师见谅,”周满立马认错,那罗迩大师噎了一下,周满又立即笑道:“是在下浅薄,认识不深,大师放心,既然会冒犯神灵,我肯定不取,而且您若是不同意,我连那神树长在何处都不知道啊。” 那罗迩面色和缓了一些,但心里却更沉重了,这周满也太能屈能伸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不该甩袖而去吗? 晋国官员的傲气呢? 周满目光已经落在了石瓶上,摩拳擦掌道:“大师,这石瓶过深,我看不到那水长什么样,不知我可不可以倒出一些来看?” “不行,这水需得特制的石器来盛,其他东西会被腐蚀。” “瓷器也会吗?” 那罗迩大师顿了顿后道:“没有试过,因为我等害怕污染了圣水。” 周满这会儿已经不会再对圣水神药提出异议了,点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那玉怎么样?” “这玉也是石头,还是上等的石头,我觉得玉杯玉碗应该不会污染圣水了,”周满道:“大师,我家里就有玉杯玉碗,不如我现在让人回家去取,倒出一些来给我看看如何?” “放心,我不倒多,就倒几滴,能看一眼就行,之后还倒回去。” 周满缠起人来没完没了,那罗迩大师没办法,只能同意。 周满立即让大吉回去取玉碗和玉杯,小声道:“都取来,到时候给大师选个合适的。” 大吉表示明白,驾车回家去。 周家当然没有这东西,但白家有啊,不过也不多。 刘老夫人一听是周满有急用,立即和刘嬷嬷开了库房寻找,不一会儿就找出两套玉杯和一套玉碗,“这玉碗几乎用不上,倒是玉杯偶尔还拿出来用一用,也不知道子谦能不能用上,你都带去给她看看吧。” 大吉应下,包好东西便往长生寺赶。 周满将玉杯玉碗放在那罗迩大师跟前让他选,“您觉得哪一个最合适?” 那罗迩大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指了一个通体洁白的玉杯道:“这个吧。” 便让他们见识一下这水的神奇好了。 周满立即拿过,还用帕子仔细的擦了擦,就怕那罗迩大师嫌弃后反悔。 周满很想亲自倒这圣水,但那罗迩大师信不过她的手,总觉得她会手抖倒出很多,因此他亲自上手,非常小心的倒出两滴来,说是两滴就是两滴。 周满凑近看,再次“哇”的一声,惊叹道:“两滴水里竟然有五种颜色,厉害啊。” 那罗迩大师却骄傲的道:“不,是七种颜色,只是倒出来的少,所以颜色还不齐全。” 周满点头,若有所思,“那您每次炼丹还得保证颜色的比例吗?不然颜色不同,物质不同,岂不是七种的丹药成分也不一样?可水融万物,这个怎么界定?” 那罗迩大师沉默了一下后道:“此乃我们天竺佛门的……” “机密,我知道,”周满在嘴巴上一抹道:“好的,我不再说。” 周满小心翼翼的将杯子拿起来闻了闻,盯着里面的两滴水看,半晌后那罗迩,微微一笑道:“大师,这水暴露在空气中太久,您说它是不是被污染了?要不这两滴圣水就别倒回瓶子里了,万一污染了其他圣水就不好了。” 那罗迩大师:“……周大人言之有理。” “那这两滴圣水交给我处置了?” “任凭周大人处置,”那罗迩庆幸刚才是他倒的圣水,不然…… 周满惋惜的看了一眼那罗迩大师的手指,今天说得太多,要求也太多了,实在不好再让人放血。 她只能道:“大师,今日我既然来了,那边说明我们缘分不浅,这样吧,我给您把个脉如何?” 取不了血,把个脉也是好的呀。 那罗迩大师直接拒绝,“周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身体很好。” “身体好也是可以把脉的,您知道宫里管这叫什么吗?”周满道:“平安脉,无病求安,有病提早发现,为的就是平安二字。” 那罗迩大师再度拒绝,笑道:“在下已经活了太长时间了,自从百岁后就不再生病,到现在已经一百多年过去。” 好吧,那就只能直接上科科了。 “上吧。”周满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哗啦啦声,却不是那么美妙,这次是出账的声音。 科科:“好了。” 周满便拿着玉杯起身告辞。 () 第3259章 密谋 第3259章密谋 那罗迩大师一脸慈祥的将周满送到门口,周满一脸笑意的上了车,帘子一放下,周满脸上的笑容就落下来,垂眸看向手中护着的玉杯。 周满将玉杯小心的收到科科的空间里,问道:“怎么样,结果如何?” 科科当然不会直接给她判断结果,它只负责扫描,断诊是周满的事,所以它直接展示了它的扫描结果。 脏腑和骨骼的情况,图像还挺多,周满便在马车中仔细的看起来,大吉在外面问道:“娘子,我们去何处?” 周满头也不抬的道:“回家。” 大吉便在前面的路口转弯出皇城。 周满看完,啧啧道:“虽然还没确定他到底多少岁,但以脏腑和骨骼的情况来看,他也没几年好活了嘛。” 科科深以为然,“这样的数据,我们那个世界的智慧生物到垂垂老矣时差不多都是这样,大多是两百六十岁后的身体情况。” 周满摸着下巴深沉的道:“所以他要是真的活了两百岁也不是不可能的,还得看血啊。” “可他连让我把脉都不肯,更不要说抽血了。”周满蹙眉,想起了什么,立即掀开帘子道:“转道,去公主府。” 大吉只能拉停马车调头走另一条路。 她一进门,白若瑜小朋友就跟一颗马球似的冲着她就飞奔而来,然后不等周满伸手,大吉就伸手将人截住抱了起来。 宫女嬷嬷们气喘吁吁的跟在后面跑,呼啦啦的拥上来,“小郎,您慢点儿,可不能摔了……” 周满冲大吉怀里的白若瑜招手,大吉便把他放到地上,她牵了他的手问,“这是最近没摔跤?” 白若瑜特别骄傲,“没有!” 周满就点了点头,“难怪呢。” 她对宫女们道:“没事儿,他摔过知道痛了,以后就不敢再这么跑了。” 宫女们:…… “你又在说歪理了,”明达在侍女下人们的簇拥下前来,笑问,“这会儿不是上衙的时间吗?你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周满笑道:“我时间自由,陛下也不会怪罪,路过公主府便进来看看。” 周满摸了摸肚子道:“我还没吃午食呢。” 明达便看了一眼太阳的位置,惊讶,“这会儿?” 她转头吩咐道:“让厨房准备些饭食送上来。” 俩人牵着白若瑜的手去了书房,屋里的宫女散去大半,只留下几个贴身伺候的宫女,“白二去翰林院当差了?” “嗯,你要是早点儿来,说不定还能见上面,一块儿吃个午食。” “好娇气,怎么吃个午食还要回家吃?” 明达道:“他事情少,留在翰林院也是白费时间,所以就回来了。” 公主府距离皇城又不是很远。 侍女很快送了饭菜上来,白若瑜小朋友也拿了一个小碗端坐在周满身边,明达忍不住说他,“午食才吃了不过一个时辰,怎么又要吃?” “没事儿,少吃多餐还养胃,”周满给他夹了一些菜,让他自己吃,然后边吃边和明达说起那罗迩大师来。 “你知道他吗?” 明达颔首,“我们回京没多久就听说了,不过我没见过他。” 她看了一眼心腹宫女,她便带着屋里伺候的人悄悄退了出去。 “母后很不喜此人,曾经劝过父皇,但父皇这两年来时常生病,旧伤也偶有复发,你也知道,他身上那些旧伤一旦复发,连着生病时很是难受,有时候连早朝都上不了。”明达叹息道:“所以父皇心中虽也怀疑长生一事,却忍不住想要试一试。” 用皇后的说法就是,“你父皇如今颇有些孤注一掷的意思,他只是想身上好受些,再多活些时日而已,这本没有错,若是走的正途,让太医院诊治,不论花费多少我都甘愿。可炼丹一途不是正途,钱财事小,我只怕他反而弄坏了自己的身体,” “所以父皇让殷或回京时,母后便也顺势让我回来了,”明达道:“便是让我劝一劝父皇,有些话太子哥哥不好说,其他哥哥又远在封地,只能上折子,还是我来说更合适些。” “有成效吗?” 明达摇头,“我能感觉得出来,父皇越发不相信那位大师的话,但大师送来的丹药他还是吃,听古忠说,父皇服过丹药后,精神的确好了许多,身上的病痛也减轻了不少。” 明达忍不住离周满近了一些,低声问道:“你能否告诉我,那丹药是不是真的对父皇有用?” 皇帝下了命令,周满当然不能告诉她实情,因此道:“我还在研究。” “那父皇的身体……” 周满道:“你多进宫关心陛下,哄他开心,人开心了,身体也就好了。” 这话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不过明达也知道,这个问题不是那么好答的,甚至她都不应该问出口,只是关心则乱…… “罢了,说吧,你这会儿来找我可是有事?” “痛快,我与你直说了吧,”周满顿了顿,看向屋内的第三人,她右手边的小胖墩白若瑜小朋友。 明达也看向她儿子,无言道:“……他才几岁,能知道什么?” “会学舌传话就不行,”周满给白若瑜小朋友夹了很多菜,把他领到门外交给宫女,“给他找个地方吃。” 宫女默默地接过他们家公子,抱了去院子里的走廊里吃。 周满关上门,这才和明达嘀嘀咕咕起来,“这事儿可不能让外头的人知道我牵涉其中,不然……” “我知道,”明达摩拳擦掌的道:“你放心,不仅你,连太子哥哥我都不找,我去找我几个哥哥姐姐们一起。” 明达若有所思起来,“宗室里的话,河间郡王是最合适的,他既是礼部尚书,又素来厌恶这位大师,他打头阵最好不过了,可炼丹的道士……” “京城里不就有家现成的吗?”周满道:“玄都观啊。” 明达:“……可我不认识啊。” “没事儿,我认识,”周满算了一下自己的日程安排,小声道:“这样,再过两天就休沐了,到时候我们一起上玄都观赏……菊花。” “这会儿玄都观还有菊花赏吗?” “仔细找找还是有的,毕竟是寒花,这会儿也不是那么的冷,菊花肯定没有败尽,我昨日在宫里还看到好多呢。” ? ?稍后见 ? ???? () 第3260章 沉迷(补更) 第3260章沉迷(补更) “那是宫廷,花草都被精心照料的,宫里的花本就比外面开的早,谢得晚,”明达很怀疑,“玄都观这会儿还能有花?” “反正随便找个借口,去爬山也行。” “你不是说此事最好不要与你扯上关系吗?你我同行玄都观,事后玄都观又参与此事……” “放心吧,这就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以你我这样的关系,同游道观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周满贼兮兮的道:“同游的时候,你与玄都观观主一见如故,共同探讨长生丹道,终成知己不是很正常的吗?” 明达:“……你别瞎说,这话传出去可不好听。” “放心吧,那玄都观观主都上六十的人了,胡子这么长,比先皇活到现在的岁数都大,不会有人往歪处想的,外人只会觉得你有道缘,和观主成了忘年交。” 明达:“行吧,那休沐那天一起?” 周满点头。 俩人商量妥当,终于把门打开,白若瑜小朋友捧着空碗回来,吃饱喝足,他乖巧的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问,“婶婶,妹妹什么时候回来呀?” “你说大姐儿啊?”周满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算算时间,这会儿他们应该启程了。” “是要等周四哥一起启程回京吗?” 周满点头,“我四哥走这条路习惯了,有他在安排得更稳当些。” 明达就笑道:“那最多半个月我们就能见到大姐儿了。” “是啊,快的话,十二天应该就到了。” 周满还记挂着空间里的圣水,所以没有久留,密谋完便告辞回家去了。 一回到家她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放话不许人打扰,然后就进到教学室里研究起来。 那神药她肯定拿不到手了,只能以待将来,不过她其实心底对这圣水更感兴趣,连金属都能融化的东西吃进肚子里成了不老药,想想就很不可思议。 周满醉心于研究,快入夜了才被敲门声敲回神,忙退出去开门。 西饼端了饭菜进来,“娘子,先吃晚食吧,老夫人刚过来看了一眼,让您多注意休息,对了,周老太爷也过来问了一声,让您过去吃饭呢。” 周满还沉浸在刚试验出来的数据中,闻言问道:“你怎么说的?” “我就说您还在琢磨药方,今晚过不去,”西饼见她光扒拉饭,就给她夹了几筷子菜放在碗里,问道:“娘子,明天您是要自己用饭,还是和家里?” “自己吧,”周满道:“我这段时间都忙,只怕要休沐的时候才能一块儿用饭了,你告诉他们一声就行。” 西饼应下。 周满扒拉了两口,想起了什么,将手中的筷子一拍,“怎么忘了,配药的时候是可以把药剂考虑进去,若能与这儿的药材相配合搭出最好的药效来……” 那用三分之一药剂配出来的药丸完全可以发挥出服用超过其药剂效用的功效来嘛。 周满赶紧吃饭,和西饼道:“告诉厨房,以后我在家吃饭别给我准备白饭了,要面条和馒头包子,方便吃的,速度快的。” 西饼:“……是,娘子,您不能太过操劳,得注意休息啊。” “放心吧,放心吧,我心中有数。”还有科科在呢,她的作息可是被严厉监控的,也就能趁着还没到睡觉时间赶紧多做一些了。 周满研究得精神亢奋,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精神奕奕的去参加小朝会,然后不到一刻钟她就得以非常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一直下垂的眼皮。 怎么今天一直在说水利工程和任官的事儿? 她都不感兴趣,插不上话,好困啊! 周满眼睛都快眯起来了,突然听见皇帝点名,她快成一条缝的眼睛立即睁开,先是一脸迷茫的抬头看了皇帝一眼,然后努力回想了一下刚才迷迷糊糊间听到的零星话,最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皇帝对上周满无辜的眼神,眼角抽了抽后重申了一下问题,“周卿以为赵尚书的提议如何?” 周满一脸严肃的道:“臣觉得赵尚书的提议不错。” 皇帝等了一下,见她就这么停住了,这一点儿也不周满,你的吧嗒吧嗒呢? 于是皇帝又看了她一眼,拉长了声音,“哦?” 周满静坐,瞥眼看向萧院正,萧院正手放在大腿上悄悄的写了两个字,周满眼神好,一下认出来了,于是脸色更加严肃,道:“赵尚书提议是不错,不过如今我们太医署人手紧缺,便是要在军中组建军医署,这会儿也很难派出足够的人手,所以臣虽然觉得赵尚书提议不错,却得从长计议。” 赵国公道:“你们太医署的动作太慢了,从太医署第一批学子进学到现在都十年了,结果你们人手还是不够用。” 萧院正没说话,周满顺口就道:“这话说的,我们太医署一年就招收三百多号学生,五年前学生才算正式的一批一批毕业,这才五年能有多少人?” “太医院要人,太医署要人,各地医署要人,军中还要人,哪里分得过来?” 赵国公:“我大晋刚建国的时候也是百废待兴,各地官吏紧缺,结果不到三年便征募齐了官吏,你们都十年了。” “那能一样吗?”周满道:“天下读书人多,学医的人与之相比才有几个?而且除了国子监外,地方上还有府学、县学,这些都是现成的,更不要说除官学之外还有私学了,我们太医署要是在地方也有什么府学县学的,那也能有此速度。” 周满说到这里,忍不住“咦”了一声,礼部和户部两位尚书浑身一震,李尚书立即道:“陛下,臣也认为周大人说的对,医术关乎生命,可不能马虎,所以培养人才也不能操之过急。” 刘尚书立即跟上,“不错,这些年太医署的功绩已经很不错了,不能过多苛责。” 皇帝也点了点头,“但军中的军医还是太少了,朕隐约记得以前谁上书过军医培训一事,既然太医署派不出足够的人手,那就让军中的大夫来培训,把医术学好一些也好。” 周满立即道:“是臣的提议,但此事只办过两年便不了了之,因为各军的军医都离不开,似乎是各位将军不舍军医。” 李尚书和刘尚书悄悄松了一口气,一起看向赵国公,死道友不死贫道,话题岔开了就好,可别让周满想起什么地方建学之事,她要是提议在地方办学授医,那可就要了他们的命了。 李尚书暗道:太医署越发壮大了。 刘尚书腹诽:国库的钱不是这么花销的。 ? ?明天见 ? ???? () 第3261章 专心研究 第3261章专心研究 培养军医和派遣军医这种事细节不少,不是一时能定下的事,所以今天小朝会只是讨论了一个大概。 小朝会结束,周满和萧院正照例留下来,跟在皇帝屁股后面去给他把脉。 大臣们看了她和萧院正一眼,默默地没说话。 前天过后,皇帝的身体如何一直未曾公开,太医院一言不发,朝臣们试过口风后什么都没问出来,也就不敢再胡乱打探。 长生寺依旧在,那罗迩依旧被厚待,但这两日皇帝既没有再吃丹药,也没有宣他进宫论佛。 周满跟着萧院正一起去见皇帝,她将昨天去长生寺所得简单复述了一遍,重点突出了圣水和神药的神奇,然后道:“那罗迩所用的其他药材虽也珍贵,但我都知道,只这两样,在此之前闻所闻,见所未见。” 皇帝:“那你昨天见到了?” “见到了,”周满道:“神药臣不好拿,但圣水却讨了两滴,我回去以后研究了一下,陛下知道我在里面发现了什么?” 皇帝问:“什么?” “红矾钾,还混着一些灰锰,皆融成了水,所以五颜六色的特别好看。” 皇帝看向萧院正,“这是什么东西?” 萧院正面色一变道:“陛下,臣只知红矾,这可是剧毒。” 周满颔首,“不错,这样的东西,口服会腐蚀食道,有恶心、腹痛和血便的可能,重者会窒息、紫绀、休克、肝肾损害衰竭,我很好奇,他是怎么降低圣水的毒性,以此入药的?” 皇帝手脚瞬间冰冷,好一会儿才问道:“确定吗?” 周满眼珠子一转,撺掇道:“陛下要是不信,可以和那罗迩大师在要一些来,然后把小手指放进去搅一搅,我可以保证,放进去的手指抽出来说不定就被腐蚀了,那五颜六色的,里面的东西多着呢,皆是强酸。” 皇帝沉着脸没说话,萧院正就瞥了周满一眼,让她收着一点儿。 周满低下头不再说。 半晌,皇帝问道:“丹药研究得如何了?” 这才一天的时间,她就是神仙也研究不出来啊,周满道:“已经有一些眉目了,陛下,我正在和萧院正找药方,给您配一副余毒最小的解毒汤先吃着,配以针灸使用。” 皇帝点了点头,挥手道:“你下去吧,依旧专心放在此事上,其余事交给萧院正去做。” “是。” 周满看了一眼萧院正,可是她今天还没请脉呢? 但见萧院正点了点头,她只能老实退下。 等周满走了,皇帝才看向萧院正,“来给朕看看吧,朕昨晚觉得烧心,一直睡不着。” 萧院正连忙上去给他把脉。 周满没有出宫,而是回太医院,一头扎进了资料库里,指着皇帝的脉案道:“取下来我看看。” 看守资料库的官员翻了一下名单,确定周满有查阅皇帝脉案的权力才取下来给她看,“周大人,这脉案只能在屋里看,不许带出,也不许抄录。” “知道。” 周满从上一次皇帝的脉案往前看,萧院正回来时,她才看到今年年初的脉案。 看见她,她立即把脉案收起来还了,追着他去了办公房,“萧院正,陛下的身体有异吗?” 萧院正直接将脉案写下来给她看。 周满看见了皱眉,萧院正道:“陛下怕你分心,所以不让你诊断,但我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我推测,这番反应可能是针灸的原因。” 周满摸了摸下巴,“还真有可能,当初唐学兄中毒,我施了解毒针之后他的脉象也燥浮,但他年轻力壮,这点儿小问题我当时没放在心上。” 毕竟解毒和恢复脏腑更重要。 但皇帝不一样,他岁数大,而且体质本就偏热,身上又有旧伤……想到这里,周满一顿,微微瞪眼,“你是担心陛下身上的旧伤?” 萧院正颔首,“我怕旧伤复发。” 周满连忙坐在他对面,“你有想开的解毒汤吗?” 萧院正:“是药三分毒,我更倾向于给陛下做些药丸,或者药膳,可以减轻余毒,也能清体,防止旧伤复发。” 周满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也担心皇帝旧伤复发,那可就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所以转了转眼珠子道:“这样,药膳您来看,解毒丸我来做,如何?” “你打算用什么方?” 周满嘿嘿一笑道:“我新开了一个药方。” 周满将方子写给他看,萧院正看见上面的大字,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真的没有再添置的意思便问,“没了?” “没了,既然要减轻毒性,那就用最简单的药,做最简单的药丸,三味药足够了。” 萧院正扫了一眼,这个方子也没错,只是……太过平和而已,不过这的确附和他们太医院一贯的开药原则。 就是吧,周满第一次遵守这个原则,让他有些不适。 但萧院正还是点了点头,挥手道:“行吧,药丸交给你,尽早做出来,还有,陛下中毒一事你也要抓紧了。” “我知道,”周满起身道:“我这就回家去,来,您在这张药方上盖个章,我去领药。” 萧院正不解,“太医院和太医署都有药房,你为什么非得回家去做?” 周满:“那丹药,您放心我在太医院和太医署里做研究吗?” 药房又不是她一人专用,太医和医助们来来往往的,人多眼杂,这可是保密的事。 萧院正一想也是,一边在药方上盖章,一边问,“那你做研究还有其他需要的东西吗?” 周满立即抬头,“还真有。” 萧院正看到周满写出来的长长药单,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这……你要这么多珍贵的药材做什么?” 周满道:“我翻过长生寺那边的供给药单,这就是他们采购的药单。” 萧院正扶额,“你还真信陛下的丹药用到这些药材了吗?” 这些药都很珍贵,虽然周满列下的药量都不大,但这么多种类加在一起,一份也很贵了好不好? “我不信啊,但我想集齐以后好对比,尽快将丹药的成分研究出来。” “他不是把所用药材的药单给你了吗?” 周满便报了一串药名给他听,“别的我不敢肯定,但我可以肯定,这里面一定没有何首乌。” 萧院正脸色一沉,“他敢报假药名!” () 第3262章 不亦乐乎 第3262章不亦乐乎 周满摊手,“那我们现在也拿他没办法嘛,算账的事以后再说,现在还是给陛下解毒要紧。” 她把自己才写下来的药单往前一送,嘻嘻笑道:“萧院正,您就盖章了呗。” 萧院正只能接过,然后给她盖上,她说的不错,现在最主要的是给陛下解毒,为此可以不惜代价,其他的以后再说。 周满却没收药单,而是道:“把这些药处理好再送到我家中。” 萧院正挑眉,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也好,给你省去不少力。但处理过的药材怕是不能久放,这么多珍贵的药材……” 周满挥手道:“没事儿,等陛下的事解决,我抽空把它们都做成药丸。” 这个主意不错,“你去吧,我让人处理好了给你送去。” 周满便拿着解毒方去药房抓药,出宫回家。 她打算先把简易版解毒丸给皇帝做出来,配上那三分之一管药剂,至于其他的更相配的药方,再研究吧。 周满将西饼叫来处理药材。 等把三种药都处理好,周满便让她退下,这才拿出药剂,把它全都倒进去,搅拌均匀后开始搓药丸。 周满将药丸放进瓶子里塞好,叫来大吉,“拿着我的官帖进宫,把东西亲手交给萧院正,记住,不要过第二个人的手。” 大吉应下,接过瓶子后退下。 西饼道:“娘子,您还没用饭呢。” “嗯,把饭送到书房吧,”周满沉思道:“给陛下的解毒方上还可以加一些补益的药材嘛,这样或许可以促进药剂的发挥……” 周满一头扎进教学室里不出来,除了小朝会,没有什么能把她从药房里叫出来。 周家上下都知道她在忙,虽然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依旧小心的避开正院,家里到处乱跑的孩子们也被约束住了。 直到她休沐那天。 周满一大早醒来,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 庄先生都被她这样的勤勉给惊住了,“休沐还要上衙吗?自回京后你一直不曾休息。” 周满:“今天就是休息,我和白二明达约好了上玄都观玩儿。” 庄先生怀疑的看着她,“这时候?” 以周满的秉性,今天就算不一头扎进研究中,也该是睡懒觉吧? 竟然这么有兴致,在这么忙的时候上玄都观玩? 周满一本正经的点头,“对,再下去天就冷了,不好出门玩。” 以前冬天也没见他们少出去,庄先生眯起眼睛看她,“我与你们同往?” 周满立即拒绝,“不了,不了,先生,您下次再和我们去吧,这次我们三个自己玩儿。” 庄先生现在是太子少傅,他去就混乱了,玄都观未必答应。 周满坐在车上,在路口等到公主府的车架便一起往玄都观去。 玄都观还是老样子,只不过前来上香问卦的人多了。 马车通过另一条路上山,周满已经和明达挤在一辆车上了,她给她介绍道:“观主姓张,可以叫他张真人,他人挺好的,很喜欢和我先生下棋,早几年我们在京城的时候,一年总有三四次上玄都观里看他。” 明达:“不是玩儿吗?” “哎呀,玩儿是顺道的事,最主要还是看望张真人他们。” 马车停下,观里有不少道人等在车旁迎接,明达道:“我昨日派人来说的。” 俩人才一下车,周满还算熟的一位俞道长便带着人上来迎接,“贵客来临,恕贫道等有失远迎。” 他看了一眼周满便和明达白二笑道:“公主殿下,驸马,后院已经为贵客们准备好厢房,贫道先带几位去休息?” 白二郎一边点头一边道:“俞道长,你别这么客气,我有点儿瘆得慌。” 俞道长:…… 他悄悄看了一眼公主,发现她不似怪罪的模样,反而笑容温和,便笑道:“驸马说笑了,我素来这样有礼客气的,您又不是没领教过,走吧。” 周满左右看了看,问道:“俞道长,张真人呢?” “师父他在闭关,所以没法迎接周大人了。” “您也太客气了,他这次闭关能不能扣关?”周满笑道:“我有事儿想与张真人商议。” 俞道长思索片刻后道:“周大人先在厢房休息,我去看看。” 周满点头,目送俞道长离开,许久不收回视线。 白二郎和明达好奇的跟着看去,连俞道长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不免问:“你看什么呢,他有问题?” 周满摇头,“没有,就是刚才看见有个人从不远处走过去,我觉得很眼熟。” “科科,你觉得眼熟吗?这儿是不是有我的熟人?” 科科:“这里大部分的道长都是宿主的熟人。” 白二郎也正在道:“这道观里除了这几年新进的道士外,哪一个我们不眼熟?” 周满却没点头,而是蹙眉道:“可是……我总觉得他不是我在这儿认识的人。” 科科一听,便开始向外扫描,扫描到人,它正要说话,他们面向的那条路上的一堵墙后探出了一个脑袋,也正瞪大了眼睛往他们这里看。 离得不近,但双方目光还是对上了。 周满惊叫一声,“啊!” 白二郎也大叫一声,“啊啊——” 对方也跟着大叫,一下从墙后面蹦出来,指着他们就“啊”的一声大叫起来。 科科就默默地不说话了。 明达沉默的看着他们。 侍卫们刀都快要出鞘了,但见三人一脸兴奋的冲着对方跑来,出到一半的刀就插了回去。 三人在路的中间相遇,都兴奋得不行,“道虚!” “周满!白二少爷!” 三人兴奋的拉住对方的手,周满先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兴奋的问道:“只有你一个吗?道和呢?守清观主他们呢?” “师父当然是在观里了,师兄倒是与我一起来了,他正在前面接待居士,”道虚兴奋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这里,是来看我们的吗?” “不是,我们是来玩儿的,”周满抱怨道:“你们也没告诉我们你们在京城啊,你们何时来的京城?” 道虚笑呵呵的道:“我们来了有两个月了,如今你们功成名就,我们不好借着你们的名号行事,而且你们又不在京城,写了信也不能相见,只是没想到你们会回京来。” () 第3263章 厉害 第3263章厉害 周满为道虚介绍明达,等他们互相见过礼后才连忙催他,“快把道和叫来,我们好久不见了。” 道虚哼哼道:“你果然更喜欢我师兄,我人都在你跟前了,你都还念着他。” 周满打了一个抖,“白善虽不在此,但你也别作妖,小心我扎你针。” 白二郎连连点头,上下打量他,“这么多年了,你怎么看着没多少变化,一点儿长进也没有?” “瞎说,我这是相貌年轻,其实心已经历经千锤百炼,我这些年的历练也不是白费的。” 周满:“你们竟然真的能走出剑南道历练,上次与你们通信不是还在雅州吗?说是要去访名山。” 周满记性不错,掐指算了算,“才五个月,你们竟然就走到京城来了?” 要知道他们师兄弟两个努力了好几年都没走出剑南道,每次要走出去时就要被叫回去,各种俗务缠身。 道虚就骄傲的一甩头道:“说出来吓死你,我和师兄终于想通,义正言辞的和师父师叔们谈了一夜,最终冲破牢笼,得到了自由,于是我们一路向北,花费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从家里走到了京城,期间还访了不少名士呢。” 白二郎惊诧,“守清道长竟然真的舍得放你们出来了?” 周满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厉害!” “那是!”道虚道:“昨晚我们就听人议论说今天有贵客来,却不知道是你们,我刚才走过去,沿路都有侍卫把守,要不是我回头看了一眼,觉得周满有点儿眼熟,也不会倒回来看。” 他上下打量周满,啧啧摇头道:“几年不见,没想到你长大竟然变得漂亮了。” 周满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一般一般啦。” 白二郎:“天下第三?” 明达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周满就踩了白二郎一脚,示意他低调老实点儿。 道虚见他们与幼时没多少变化,一颗心差点儿放下,脸上的笑容也更灿烂了些,连忙道:“我去叫师兄,你们等着。” 道虚一走,白二郎便和明达解释道:“我们和道和道虚是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 周满点头,“关系比一起在学堂里读书的同学们还要好。” “那道观在你们村?” “不在,在隔壁村,”白二郎道:“不过离我们村也不远,走路两刻钟也就到了,就是爬山费时间。” 周满点头。 明达忍不住乐,“你们小时候经常去道观吗?难怪你们总是念叨天尊,反而很少念佛。” 周满道:“我还没记事的时候就被常带到道观里烧香,守清观主还给我看病抓药呢,免费的那种。” 白二郎道:“我则是从小给带到道观里舍钱,不管是陪我爹、我祖母还是母亲上道观,每次要做功德时都是我去放,据说这样天尊老爷就会念我的好。” 周满若有所思,摸着下巴道:“难道你运气这么好,便是因为从小做功德做的?” 白二郎一愣,也认真思考起来,然后扭头看向在后面玩儿的白若瑜小朋友,“这次的功德钱给了吗?” 一旁的大宫女沉默了一下后屈膝行礼道:“已经给了。” 白二郎纠结了一下,还是道:“一会儿我们去拜一拜,再让大宝儿亲手给一些功德钱,以后凡要上寺庙和道观,都让他亲自拿着钱去舍,你们都不许代劳。” 侍女下人们齐声应了一声“是”。 道和被道虚拉来的时候,俞道长正好也到了,看见他们二人便微微一愣。 周满笑道:“我们与两位道长是旧识,没想到能在这里相遇。” “有缘千里来相会,这是道和道虚两位师弟和周大人的缘法,”俞道长笑道:“我们观主到下午方能出关,不如就让两位师弟先招待贵客……” 周满笑着应下,送走俞道长后才看向道和,忍不住笑眯了眼,“你们一切安好吧?” 道和微笑着颔首,“一切安好,看你这样子,你们也一切都好吧?” 周满点头,大家便相视一笑,在石凳上坐下。 周满问:“你们怎么会来京城?” 道和没有道虚那么多废话,直接道:“一来京城人才荟萃,是我大晋国运之所在,所以我们想来见识一番;二是听闻陛下召了一个天竺高僧炼丹,虽说这样的大事我们插不上话,但心中忧虑,还是想来看看,而且若能与高僧见一面,谈论佛法就更好了。” 白二郎:“……你一个道士去和人谈论佛法?” 道和:“天下万法皆通,不管是道法还是佛法,所求都是人的本质,世界的本质,所以有什么不可谈的?” 明达惊讶的抬头看向道和。 周满:“你忧心什么?” 道和道:“虽然我认为好的丹药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但也不得不说,这世上没有长生药,更没有不老丹。” “生老病死是世间的法则,返璞归真也只是让人更接近自然,活得更长久一些,我认为躯体总会死去,永恒的是灵魂。”道和身上似乎镀了一层金光,他对目瞪口呆的周满道:“所以那位天竺高僧手中的不老丹一定是假的,但丹药是假的,法却不一定是假的。” “他既然能被称为高僧,肯定有自己的才能,我想与他论法。” 周满觉得道和比那罗迩厉害多了,因为那罗迩提出来的,在未来是有人做到的,但道和提出的,难道是更久远的将来吗? 或许是太震撼,她这番话忍不住在脑海里和科科说出来。 科科不是人类,它是个机器,所以它分析了一下数据后道:“这样的理论在我们那个世界也有不少人拥护,且正在研究中,他们已经证实灵魂是存在的,但怎样保存死去的智慧生物的灵魂还没有定义,而且,这违反了法律和伦理,在联盟是禁止研究的。” “……你刚还说在研究中。” “议题不是打了擦边球,就是偷偷做的地下试验。” 周满闻言,忍不住啧啧两声,真心实意的与道和道:“你厉害!” 道和笑着看向她,问道:“你们呢,怎么今天到玄都观里来了?” ? ?晚安 ? ???? () 第3264章 劝说 第3264章劝说 周满:“我们来玩儿的。” 道虚惊讶,“这么闲?” 他很怀疑,“我还以为你很忙呢,这几天来上香的居士都说天竺来的大师遇到了你,怕是要倒霉,你们这会儿不该忙着斗法吗?你竟然还有空上道观里玩儿。” 周满:“你懂得很多嘛。” “那是自然,好歹也在这儿混了一段时日。” 周满就一脸严肃的申明:“没有斗法,我们是合作关系,一切为了陛下。” 道虚一脸的不相信,道和面上没多少变化,还温柔的点了点头,与周满只叙旧,偶尔谈些这些年他们走过的地方见识到的山水及风俗。 一直到中午,周满要去见张观主了,他才道:“我和师弟暂居玄都观修行,若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可以使人来找我们。” 周满微微一笑,点头道:“多谢。” 道和笑了笑,拉着道虚告辞离去。 明达看着道和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父亲若要修道,请这位小道长进宫论道也不错,倒比沉迷虚妄的长生更好。” 周满:“这不一样,是时机的原因,若不是陛下身体有恙……”她说到这里一顿,没有再说。 早几年,皇帝对此也是嗤之以鼻的,但他这两年身体不好,人啊,就是这样,有所求,便有所疑。 皇帝本意并不是求道,而是想要活下去,活得更长久。 明达没再说话。 等到下午,白若瑜小朋友还在厢房里午睡,周满便带着明达和白二去见张真人。 张真人在院门口迎接,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在闭关。 明达目光在张真人脸上扫过,压低了声音问:“这是你说的年过六十?” 张真人胡子虽花白,鬓间的头发也是黑白掺杂,但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过六十的人,看上去就与她父皇差不多,甚至比她父皇还要年轻些。 周满便掐指算了算,压低声音道:“明年就是古稀之年了。” 明达惊讶,白二郎也在一旁小声道:“会养生的道士活得都长,也比常人看上去年轻些,张真人也会炼丹,我和满宝都看过。” 还算耳聪目明的张真人维持着笑容站在院门口等着他们慢慢挪过来。 说完小话,周满加快了脚步,带着明达上前,“多年不见,张真人还是这么精神。” 张真人笑着行礼道:“周大人倒是长大了不少,贫道参见公主,驸马爷。” 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俞道长上了茶水后便退下,没有留下打搅他们。 闲杂人等一走,周满这才与张真人密谋,哦,不,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 张真人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什么?让我炼丹?” 他立即拒绝,“不行,不行,周大人,你是知道我的,我炼的丹药只是治一些小病,还有都是保养的药物,没什么太大功效的。” 他要是想炼丹,之前长生寺和崔尚书找上门来让他们参与时他就参与了,他就是不想蹚这趟浑水,这才想写信给周满,请她回来的。 虽然那封信没寄出去,但…… 他怎么也没想到周满回京后竟也让他去炼丹。 周满忙到:“不是给陛下炼丹,而是给明达公主炼的。” 她压低声音道:“不论炼出来的丹药是什么样的,在公主这里都是有用的,玄都观可以借此名声压下那罗迩。” “据我所知,那罗迩进宫为陛下炼丹,玄都观两次拒绝长生寺邀约炼丹,现如今在民间声望骤减,甚至在道门中也被非议,难道观主就不想挽回一二?” 张真人一脸严肃的道:“我玄都观追求的是道心,修炼便是问心,并不是丹鼎一派,周大人请错人了。” “哎呀,这也并不冲突,只是合作一二,时间也不长,等我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合作便结束,张真人若不想在丹途上名声过盛,那之后可以结束炼丹。” 张真人忍不住看向她,“周大人和公主想要什么?” 周满就压低了声音道:“那罗迩的血。” 张真人一脸惊恐的看着她,周满连忙道:“您放心,不多,就是让他出点儿血,有个一碗就可以,半碗我也不嫌弃。” 张真人便想起那天竺高僧号称的两百寿数,他略一思索便问:“这血是周大人自己要的,还是陛下……” 周满正要回答,明达已经快一步道:“是我想要的。” 她微微一笑道:“那罗迩号称活了两百岁,但我不相信,我便要拿他的血看一看,到底是不是真的活了两百岁。” 张真人虽然不知道怎么从血上看出岁数,岁数这东西不该是摸骨和把脉吗? 但想到周满是大夫,在这方面她知道的肯定比他多,于是沉思起来,“那丹药……” 周满道:“到时候张真人随便炼一炉定神养身的丹药便可,公主肯定说好。” 张真人很为难,这事儿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一旦闹大,危害不浅。 半晌,张真人道:“这事儿我得想想,暂不能给公主答复。” 明达颔首道:“我在公主府里等张真人答复。” 张真人看向周满,周满便给明达和白二使了一个眼色,俩人便先告辞。 屋里只剩下俩人时,张真人就要放松多了,他叹息道:“周大人这不是把我玄都观放在火上烤吗?” 周满却不这么认为,“只要及时退身,那就是双赢,因为两次拒绝炼丹,现在玄都观声望远不如从前,真人何不把握这次机会呢?” “你是太医,直接给他把脉摸骨不就行了?血要的不多,应该也不难取吧?” “就是很难啊,”周满摊手道:“我请过,但不要说摸骨要血了,连把脉他都不肯。” 张真人暗示道:“陛下圣喻……” 周满摇头,“虽然文武百官中很多人不喜这位高僧,但他自入京后的确没做过什么有损声名的坏事,在民间普通百姓中反而名声不错,大晋是大国,陛下乃天可汗,是不可能逼迫他的。” 张真人:“……那我们现在不是在行逼迫之事吗?” “我们是我们,陛下是陛下,”周满道:“我们这些都是小人物啦,名声包袱不大,而且公主都不介意,我们介意啥?” 张真人没好气的道:“这件事里就没你什么事,你当然不介意了。” 这个计划玄都观和公主才是冲在最前面的人好不好? () 第3265章 回京 第3265章回京 周满连忙说好话,然后压低了声音问,“张真人,难道您就不好奇那罗迩大师到底有没有两百岁吗?” “不好奇,”张真人笃定的道:“反正肯定没有两百岁。” 周满很疑惑,“为什么你们都那么肯定?” 张真人反而险些抓狂,“周大人为什么会怀疑这件事?难道你觉得他现在有两百岁了?人活百岁都很难得,更不要说两百岁,你是大夫啊!” 周满摸了摸鼻子,“世上无绝对嘛,万一他就是那个例外呢?以人体的寿命来算,并不是没有可能的。” 张真人默默地看着她,半晌后道:“周大人,此事我还得想一想。” 事关玄都观的将来,张真人自然要找人商量的。 周满表示明白,也告辞离去,不过她还是很有信心的,和明达道:“我觉得他答应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明达点头,“他要是不答应,我再让人从京城外找些道士进京就是,但他们名望不高,只怕效果比不上玄都观出面。” 白二郎问:“那我们回去是不是要开始装病了?” 明达想了想后道:“装吧,铺垫铺垫。” 周满回去就沉浸在研究中,公主府那边则传出了公主旧病复发的消息,太医院的太医上门后也束手无策,皇帝便让萧院正亲自去了一趟。 连周满都被派去走了一趟,回来后说公主病是旧疾,只能治标,不能治本,且伤了根基,只怕于寿命有碍。 于是皇帝忧愁得三日不上早朝。 周满求之不得,每天都不怎么出屋,就窝在药房里各种研究。 宫里,皇帝在园子里走了一圈回来,微微出了点儿汗,坐下喝水。 古忠奉上瓷瓶,“陛下,该用药了。” 皇帝伸出手来,古忠倒出一丸药,皇帝就着水服下,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道:“周满这药丸做得不错,配上萧院正给的药膳,这几日夜里朕没这么难受了。” 古忠便看了一眼瓶子里的药丸,小声道:“陛下,还余五丸药,吃上两天就没了,要不要再去和周大人要一些?” 皇帝点头,“去吧,让她开始做一些。” 古忠记下此事,将折子给搬过来给皇帝看,皇帝翻了翻,问道:“今日送进来的折子有多少?” 古忠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事,低着头道:“有六封,都是王爷和公主们上的折子。” 自公主的病情传出去后,朝臣和百姓们便是一顿惋惜,然后昨天玄都观突然进言,说他手上有一个可以治疗公主的丹方,只是其中需要一味药引,那就是长寿之人的血液,因为是药引,所需不多,但长寿之人难寻。 于是长生寺那位号称活了两百岁的人便被人推到了前面。 皇帝翻了翻折子,丢到一旁,“瞎胡闹。” 不过却没有下令让他们停止,虽然他是不相信那罗迩活了两百岁的那一拨人,但对于那罗迩的寿数,他同样好奇。 几个孩子闹腾成这样了,他总不能做拦路虎,所以随他们去吧。 但要想那罗迩献血,光这些还是不够的。 继各地藩王公主上了折子之后,明达公主继续病着,而且病还有越来越重的趋势,于是好几位藩王和公主上折子表示要回京探望。 皇帝看着这些折子思索起来,冷笑了一声后道:“都准了,许他们回京。” 他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太子,问道:“你妹妹惹出来的麻烦,你给她善后吧。” 太子面色不变的道:“只要父皇安好,那就不会成为麻烦。” 皇帝心情稍好,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让他们进京来看看也好,也有几年不见他们了,正好见见。” 太子应下,“也让弟弟妹妹们尽尽孝心。” 等太子离开,皇帝满意的和古忠道:“太子比前些年懂事多了。” 古忠笑道:“殿下也是做父亲的人了,自然知道陛下的良苦用心。” “是啊,还是要做了父亲才能懂得做父亲的心。”果然,以前太子那般还是没孩子的缘故,现在当了爹,自然就懂事了。 皇帝夸完太子便做起正事来,道:“着令,让长安县和万年县做好准备,藩王和公主回京,京城的治安可不能乱了。” 古忠应下。 新任的长安县王县令和万年县刘县令收到这个消息时,脸色简直一言难尽。 他们只能去京兆府,然后在门口遇上了,只能一起进去。 殷礼虽然还是京兆府府尹,却很少管事,大部分事都交给两个少尹管,其中一个是一年前终于从长安县升上来的郭县令,现在是郭少尹了。 两位县令忍不住和他抱怨,“既不是陛下寿辰,也不是过年,竟然这么多藩王公主入京。” 刘县令叹息道:“去年过年都没这么多人回京,也不知道他们是真的进京看望明达公主,还是为了别的事来的。” 王县令也嘀咕起来,“就是啊,这两日跟着李尚书上折的藩王公主可没几个。” 郭少尹:“七个人呢,这还不多啊?” “但请旨回京的藩王公主一共十二个。” 郭少尹当了好几年的万年县县令,后来又当了好几年的长安县县令,脾气早练出来了,不在意的道:“没事儿,我们秉公执法就是,天子脚下,这些藩王公主再跋扈也不敢过分。” 见王县令和刘县令面色没有多好,他便道:“还有太子和明达公主在呢。” “藩王越不过太子,公主越不过明达公主,只要留意一下恭王,别让他冲撞了别人,更不要让别人冲撞到他就可以了。” 两位县令只能应下,不过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比如京城的街道更加整洁,摊位也更加有序,好几个乱摆乱放的街道都被整肃一遍,整个京城都洋溢这一股井然有序的生气。 白景行小朋友就是迎着这种美好的气氛踏入京城的。 她是第一次到京城,被郑氏抱着趴在车窗边,半个小脑袋探出窗外,看了半路,以她有限的词汇她形容不出来她感受到的,因此只能和祖母惊叹道:“好多人,好多东西,好热闹啊。” 郑氏也觉得今日的京城格外的好,摸着她的脑袋笑问,“喜欢吗?” 白景行小朋友狠狠的点头,“喜欢!” () 第3266章 药方 第3266章药方 周家人提前收到消息,早早就在家等着了。 门口一有动静,大家立即跑出来看,就连刘老夫人都不顾规矩的走到了大门那里。 按理,晚辈回府,长辈是不好到门口相迎的,但周家那边不管这些,刘老夫人也想曾孙女第一眼看到自己,所以也厚着脸皮去了。 白景行被抱下马车,看到这么大的门,忍不住仰起脑袋去看匾额,她高兴的指着门上道:“我认得,周——” “对,周宅,”郑氏笑着牵住她的手,“第二个字是宅字,一路上我们看了不少,你是不是又忘了?” “没有忘,周宅!” 小钱氏也下车来了,和郑氏一起牵着白景行进门,老周头看见她粉雕玉琢的模样,忍不住哎哟一声,“怎么比满宝小时候长得还要好?” 刘老夫人也觉得比白善小时候要好看,一双眼睛就定在她身上拔不下来了。 周四郎跟在后面进来,见大家都围着白景行转悠,连周满这个亲娘都被挤到外面,便走到她边上,“不是有孕了吗,怎么看着倒比之前还清减一些?” 周满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 周四郎皱着眉点头。 周满便挥手道:“没事儿,我很快就能养起来了。” 周四郎挑眉。 周满便解释道:“我差事办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请几日假休息一下。” 丹药的成分她已经都研究出来了,对症的药方也琢磨出来了,本来打算今天进宫和萧院正探讨一下的,但女儿回来了,她这个做娘的还是要迎接一下的。 所以周满推迟了进宫的时间,本想和女儿热情相拥,抚慰她离开父母,第一次出远门的小心灵,结果她连人群都挤不进去。 最后大家都稀罕得差不多了,刘老夫人牵着白景行的手回到正堂,周满这才能够和女儿的目光对上。 白景行收到了很多礼物,还认识了好多人,这会儿脑子清闲不下来,突然看到母亲便下意识的冲她奔去。 刘老夫人还怕她撞到周满的肚子,结果周满不等她跑到跟前,直接伸手把人给抱进怀里,点着她的鼻子问道:“有没有想娘亲?” “有,我都哭了,”白景行努力的让周满看她的眼睛,“娘亲你看,是不是红了?” 周满认真的看了看后摇头,“没看出来。” 她拍了拍她的肥屁股,笑道:“好了,今天见到了太祖母、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这么多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你先把他们记熟,以后找他们玩去,娘亲还要忙几日,等忙过这几日我带你去见大宝儿,逛一逛京城好不好?” 白景行便抱紧她的脖子道:“娘亲,我晚上能和你一起睡吗?” “可以,”周满一口应下,“接下来你都可以和娘亲一起睡,只要你不嫌弃娘亲睡得晚,嘿嘿嘿……” 刘老夫人无奈的看着她们母女两个,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催促她道:“你不是还要进宫吗?今天你还没去点卯呢。” “哦,”周满把白景行小朋友放到地上,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在家好好听祖母的话,有事找祖母和大舅母,娘先上衙去了。” 白景行小朋友已经习惯了,每天父母的主要工作就是上衙赚钱,这样她才能有钱买好吃的和玩具,因此很乖巧的挥手,“娘亲早些回来哦。” 周满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头发都揉乱了才走。 今天皇帝又没有上朝,因为昨天周满进宫给他扎了解毒针,因为这段时间皇帝吃了加了药剂的解毒丸,所以周满就给他多加了两针,饶是皇帝也忍不住痛得哼出声来。 毒血排出,他元气大伤,心里也生了倦怠之意,所以把国事交给太子,他没有上朝。 周满到太医院时,萧院正还在太极殿里陪皇帝没回来。 周满等了半个时辰,干脆就去太极殿找人。 她还以为萧院正在给皇帝讲医经呢,结果人在这儿陪皇帝下棋,顿时觉得没意思。 皇帝也觉得和萧院正下棋没意思,看到周满,立即丢了手中的棋子,招手道:“周卿来了?来来来,过来看看我和萧院正的这盘棋。” 周满上前扫了一眼,对比了一下后高兴起来,这棋艺,她完全可以赢啊。 她摩拳擦掌,“陛下,要不我陪您下一盘?” 皇帝却摇头,“与你们太医下棋一点儿趣味也没有,不如找殷大人和老唐大人下,你进宫来做什么?” 这段时间周满一直把自己关在家里研究丹药,要不是萧院正时不时的来和他汇报一下进度,他几乎要以为周满关在家里睡大觉。 不过打量了一下她,发现她比刚回京时瘦了不少,皇帝便叹气,知道她没有懈怠。 周满:“陛下,解毒的药方我配出来了,所以进宫来找萧院正商议一下。” 不老丹的丹方早几天前周满就研究出来了,只是解毒的药方却不是那么容易得的,皇帝还以为要再等一段时间呢。 皇帝不由坐直了些,指了对面的一张椅子道:“那就商议吧。” 一副要旁听的模样,也不管自己听不听得懂。 周满便拿出解毒药方给萧院正看,萧院正被皇帝盯着有点儿紧张,好一会儿才进入状态。 这个药方并不是周满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她在配比的过程中,有不解的也会去找萧院正问,听一听他的建议,但更多的是请教莫老师。 也是因为有他们的帮助才能这么快的配出来。 萧院正推衍了一番,皱了皱眉,这其中有几味药的配伍是他没见过的。 有疑问便要问,周满和他解释起来,周满拿出其他手稿,“三个配伍,我觉得这个药方应该是最好的。” 萧院正沉默的看着,问道:“汤方?” “不错,”周满道:“连着吃三天看看情况,看效果决定之后是吃汤方还是丸药。” 周满顿了顿后看向皇帝,“陛下,臣申请这药由臣亲自来煎。” “为何?” 周满道:“其中有两味药要后放,需要把握时间,所以臣想亲自来。” 说到这里,她展颜一笑,“臣还没给陛下煎过药呢,这次便试一试,还请陛下不要嫌弃才好。” ? ?晚安 ? ???? () 第3267章 试药 第3267章试药 皇帝沉默了一下,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传言,“周卿的厨艺……” 周满脸色一沉,严肃的道:“厨艺和熬药的手艺有什么关系?” 还是有关系的吧? 不过皇帝想了一下,觉得药都是苦的,周满熬的药,总不可能更苦吧? 于是还是点了点头。 周满这才满意,拿着药方和萧院正一起告退。 等走出太极殿,走进那长长又空荡荡的甬道,萧院正这才看向周满,问道:“药方上还缺一味药。” 周满惊讶,忍不住抬头看向萧院正。 萧院正手拢在袖子里,转身面向她,紧皱着眉头问,“是什么药,竟然不写在药方上?” 周满沉默。 萧院正道:“这张药方的确是新的,你肯定费了很大的心力推衍出来,但它们的配伍并不能发挥最大的药效,看着倒像是在为别的药保驾护航,为激发另一味药在准备,那味药是什么药,为何没有在药方上写明?” 周满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后叹气道:“是一味极难再找到的药草,我给它取名及仙草。” “及仙?碰及仙人之草?”萧院正皱眉,“我从未听说过。” 周满往后看了一眼,见远远的有宫人走来,便转身道:“我们边走边说吧。” 萧院正也朝后看了一眼,跟上周满的脚步。 “院正还记得魏大人吗?” 萧院正:“废话。” 说完他一顿,皱了皱眉,“魏大人的身体……” 周满颔首,“他能多活那三年便是因为及仙草。” 及仙草是药剂的主要原料,周满根据它的意思翻译过来的,她道:“这是我去西域时偶尔得之的药草,之后翻遍附近山川,再找不到第二次,这些年我也一直让我四哥留意,但不论在西域何处都再找不到。” “陛下本就对长生有偏执,我怕公开后陛下会不惜代价的进西域寻找,西域一带政局并不稳定,虽然现在都归属我大晋,但时不时还是会有战事发生,我忧虑……” 周满话未说出,萧院正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不由蹙眉,“我们是太医,只管治病救人,需要什么药材便告诉陛下,余下的事不归我们管,这样隐瞒,一旦出事或被发现,罪同欺君。” “但我不仅是太医,还是太医署署丞,更是崇文馆编撰,”周满道:“良臣当有取舍,志在天下,而不止在于忠君,我不想因我之故引起纷争,甚至是战争,最后成书上一佞臣。” 萧院正无言。 周满道:“带那罗迩娑婆回来的王大人,才华横溢,是鸿胪寺难得的人才,没有圣喻,没有朝廷实打实的支持,凭一人之力便从吐蕃借了兵去灭了中天竺,难道他不忠君,不爱名吗?” “但因为带回来那罗迩娑婆,他如今名声尽毁,仕途受阻,这难道是他的本意吗?” 萧院正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问道:“及仙草你还有多少?” “没有多的了,只还有两份,我也计算过,以陛下的身体,用了这两份,再用对他也没有效果了,我打算将其分为四份使用,其中三份用于汤药,还有一份用来制作药丸。” 萧院正低声问道:“前段时间陛下用的解毒丸……” “也加了一些进去,为的是保护他的脏腑。” 萧院正便叹气,问道:“我能看一看吗?” “我都炼成了药汁,您要看只能看见药汁,还有我画出来的图像。” 萧院正道:“走,去看看。” 周满便只能带他出宫回家,坐在马车里,周满思绪万千,但并不后悔,果然,其他医者可能察觉不出药方的问题,但萧院正可以。 不仅在于他医术高超,还因为他和周满经常合作,关系亲密,了解对方。 回到家,周满直接带着萧院正去她的药房。 她的药房里满是药味儿,东西混杂,萧院正看着嫌弃不已,“怎么也不收拾收拾?” “您可别乱动,这些东西放在何处我都心中都有数的,您一收拾,回头我该不知道在哪儿了。” 周满打开一个抽屉,一个玉瓶出现在她手中,她转身将玉瓶递给萧院正,“这药珍贵,您只能试一滴。”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我知道。” 萧院正有自己试药的方法,知道这药主要的功效后,他便在周满的药房里抓了四味药熬上,等药液温后便小心翼翼的往里滴了一滴,然后细细地将这一碗药喝了。 周满自己都没喝过,忍不住眼巴巴的看着,“入喉感觉如何?” 萧院正瞥了她一眼,闭上眼睛仔细的感受起来,还将手递给周满,“把把脉,看看与刚才的区别。” 周满连忙把脉…… 俩人在药房里呆了半天,萧院正出门时神清气爽,和周满道:“先不要急着给陛下熬药,等过了明天午时再说。” 周满神情恹恹的道:“知道了,萧院正,您用了我两滴药。” 萧院正:“……我这是为了验证,不然我敢让你把这不知名的药用在陛下身上吗?” 他顿了顿后压低声音道:“熬药过后将药渣毁去,我会允准你在家中制作解毒丸,药渣一定要处理好,不得有外泄的可能。” “知道了。” 萧院正这才离开,心里却沉思起来,这及仙草果然不愧周满取的名字,可惜太少了。 不过陛下强弩之末,这些药液足够他调整到最佳状态,之后这些药液也没用了。 萧院正回到家中,思虑半晌还是招来管家,把一张画了一株草的纸交给他,“着人去西域找这株药草,若是遇到去往西域的客商,尤其是药商,都嘱托一二,只要找到都重赏。” 管家接过,应了下来。 萧院正挥手让人退下,心中则在忧虑,此事他到底要不要告诉陛下呢? 说到底他和周满是不一样的,周满从小熟读经史子集,是照着文臣来培养的,但他是医者,是太医。 作为太医,他只需对陛下和病人负责,然后便是能避祸就避。 可这事儿…… () 第3268章 团圆 第3268章团圆 萧院正在书房里枯坐了一晚上,第二天进宫去,却并没有多少疲倦之感,一直快到午时,萧院正招来卢太医和郑太医等人,让他们给他把脉。 众太医:…… 他们默默地排队上前给萧院正把脉,将脉案汇报给他看,不就是睡眠不足,熬夜了吗? 多大点儿事啊。 萧院正自己也摸了摸脉,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后和周满道:“去抓药吧。” 众太医一脸疑惑的看向周满,再回头看萧院正,然后大惊,“院正,您不会亲自试药了吧?” 萧院正刚想说不是,周满已经一脸严肃的点头道:“不错,萧院正对陛下的心真是如昭昭日月,爱得极为深沉。” 萧院正怒,伸手就给了她脑袋一下,“就你会口花花,还不快去抓药!” 周满便捂着脑袋去了,转身碰到太极殿来催促的内侍,点了点头后便往药房去。 萧院正也看到了人,连忙起身行礼,“贾公公怎么来了?” “萧院正,陛下疑问,怎么昨日定下的药方今日还没进献药?可是太医院这边有什么问题?” “没有,没有,周太医抓药去了,一会儿我们便去太极殿。” 贾内侍笑着应了一声,躬身退下,回去后先依照着萧院正的话禀报了一通,然后才将他到太医院后的见闻细细描述了一遍。 皇帝微愣,问道:“萧院正以身试药?” “是,听周大人的意思是昨日试的药,刚才萧院正让众太医轮流把脉,脉象没问题才让周大人去抓的药。” 皇帝疑惑,不过却还是挥手让贾内侍退下,等屋里只有古忠时才问道:“他又没中毒,喝解毒汤剂也行?” 古忠笑道:“陛下,奴才愚钝,这药或许是不中毒的人也能吃?萧院正和周大人皆是医术高明之人,他们心中必定有数的。” 皇帝一想也是,心中有些感动,“辛苦萧院正了。” 周满抓了药,拎着药包和三个药盒便和萧院正一起去太极殿,俩人又给皇帝把脉,确认脉象没多少变化后周满便去熬药。 周满早前便说过,她有两味药放的顺序不一样,她便光明正大的中途加药,等把药倒出来,茶房里也没其他人,有她也不惧,直接拿出玉瓶往里加了药剂。 这是新买的,她给腾到了玉瓶之中。 说起来还是魏大人的病好治,因为是油尽灯枯之相,只需加药剂就好,不像皇帝,还中毒,需要搭配的药很费脑筋。 周满亲自把药端到皇帝面前,“陛下,一会儿您服药,我给您扎针。” 皇帝身子抖了抖,“解毒针?” “不是,激发药效的,让它更快的运转。”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解毒针真的是太疼了,非常人可以忍受,而现在他也只扎了九根针而已,据说全套是二十八根针,只有唐鹤扎过。 等药温下来,皇帝便一饮而尽,周满和萧院正配合着给皇帝扎针。 皇帝感觉还不错,“这药……” “一天喝一次。” 周满将药渣带走处理掉,古忠将此事告诉了皇帝。 皇帝便点了点头,“盯着一些,药渣务必要处理干净。” 到现在为止,皇帝的身体状况也只有皇后、古忠和周满萧院正知道,其他人都只是各种猜测,实证却是没有的。 那药渣一定不能外传。 古忠应下,让人盯着周满处理药渣。 周满将药渣带回太医院,拧干了水分以后直接放在锅里一炒,炒干以后往火里一丢,直接全烧了。 盯着她的内侍:…… 这个处理方式真的很干净啊,他们处理药渣一般是分成几份,然后和其他药渣混在一起后深埋,似这样直接毁尸灭迹的,他从未见过。 周满确认所有的药渣都成了灰,这才拍了拍手起身,“搞定了。” 皇帝听到周满处理药渣的方式,也沉默了一下,然后点头道:“不错。” 周满又拿着药方从太医院里领了不少珍贵的药材离开,萧院正与她一起,路上一直叮嘱,“一定要仔细些,药不得过第二个人的手,药渣也要处理掉。” 周满应下,“您就放心吧。” 周满回到家里就开始处理领回来的珍贵药材,等太阳快落山了才出门,出门前,她把所有的药材都收到空间里。 这样不就好了,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碰到这些药,嘿嘿嘿。 周满打开门,见院子里一片安静,便往刘老夫人的院子走去,结果一路上竟然一个下人也没有,老夫人的院子也很安静。 守着院子的婆子看见周满,立即起身行礼,“娘子找老夫人吗?老夫人去西院了。” 周宅以中间线周满住的正院为界,分东西两排院落,东院住的是庄先生和白家人,西院住的则是周家人。 周满看了一下天色,“这会儿还在?” 婆子便笑道:“是啊,下午过去后就没再回来。” 周满就挥挥手,“那我过去看看。” 才到甬道,还没进院子呢,周满便听到了大片的笑声,推门进去,便见院子里或坐或站了不少人,正中间一群孩子正在玩儿,其中最靓的仔就是她闺女。 小钱氏最先看见她,上前拉着她看了看后道:“一个月都没到,怎么这么瘦了?” “满宝过来了,快开饭吧,孩子们也都饿了。” 都不用下人帮忙,周家的人便搬了桌椅出来摆着,然后厨房开始上菜。 周满想和白景行小朋友坐在一起,但她不,她紧紧地跟在另一个小姑娘身边,要和她一起坐,见母亲看过来,她就热情的和她娘介绍,“娘亲,这是我大侄女,周美筠。” “……我知道,这名字还是我给取的,她爹是我大侄子,她娘是我徒弟。” 白景行小朋友牵着她的手道:“我要和她做朋友,要和她一起吃饭。” 周满看了一下两个小姑娘,虽然相差几岁,但看着还挺和谐,于是点头:“行吧。” 白景行小朋友高兴起来,拉着她大侄女就坐在下面的桌子上。 这一顿饭算是周白两家的团圆饭。 () 第3269章 赏赐 第3269章赏赐 老周头不由问起周立威的情况来,这个孙子他好几年没见过了。 “他现在是盐运司的盐场批验所大使,八品,虽然是末流,但因为青州最大的盐场是他管着的,多干几年,只要不出错,以后便能往上升一升,不过他还是得读书考试,若实在考不中,最多也就做个场外的巡盐御史。” 周大郎:“他不是去考了吗?” “没考中,”周满郁闷的道:“太差了,白善都没好意思给他走后门。” 老周头有些生气,“臭小子,有后门走着都考不中。” 周满便替他说情,“也不能全怪他,那几年盐场实在是太忙了,他基本没有空闲的时候,活儿又重,听他媳妇说,他每天回家天都黑了,有时候连饭都不想吃就趴床上睡着了。” 不过现在周立威自己也不想考了,他觉得现在就挺好的了,都八品官了,搁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能从管事做到八品官职,他已经很心满意足了,剩下的事交给他儿子吧。 周满道:“他说了,以后让他儿子好好读书去考官,他就不考了。” 钱氏不太在意这个,笑道:“他们平安健康就好,他现在也有个手艺能养活自己了,将来孩子就算读书不行,有一门手艺便败不了。” 她想得很开,还安慰老周头,“儿孙自有儿孙福,家里这么多孩子,你能操心多少?我们现在年纪大了,管好自己便是给他们积福省力了。” 刘老夫人忍不住点头赞道:“还是亲家想得开。” 庄先生也点头笑道:“心宽则寿,这是好事儿。” 他朝刘老夫人抬手敬酒,笑道:“老夫人也该放宽心,现今至善和子谦都能独当一面,肩挑重担了。” 刘老夫人笑着应下,“好。” 只是她操劳了一辈子,想要真的放下是不可能的,果然,一回到东院,听说周满正在皇帝制作药丸,便更加注意约束下人,除了几个心腹下人外,其余人等不许靠近周满的药房。 “大吉要跟着子谦外出,院子里便交给你了,”周满对刘嬷嬷道:“你亲自带着人去守着药房,不许任何人靠近。” 刘嬷嬷应下,“明天奴婢就带着针线去给娘子守门。” 刘老夫人笑着点头,“大姐儿呢?睡了吗?” “正房的灯熄了,应该是睡了。” “她年纪小,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肯定累了,明日不必叫她早起,让她睡到自然醒,听说她喜欢吃甜食,让厨房给她做些甜点……” 刘老夫人事无巨细的交代过才睡下。 正房里,周满母女正躺在床上说悄悄话。 “……娘亲,家里人好多,好多孩子,我好喜欢。” “喜欢以后就去找他们玩儿,不过不许欺负人,娘这两天还要忙,等忙完了再带你去找大宝儿玩。” “娘亲,为什么大宝不跟我们一起住了?” “他在京城有自个的家,所以住自个家里去了。” “他家离得远吗?” “不远,隔了一个坊。” “什么是坊?” “呃……”周满数了数后道:“就是隔了三条街,至于什么是坊,回头带你去看。” “真远啊,以前我们两家就隔了三家而已。” 北海县能和京城相比吗? 周满豪情万丈道:“等娘有空了,用马带着你逛京城一遍,到时候你就知道京城有多大了。” “可是现在好冷,我不想骑马,我想坐车。” “要求真多,”周满给她盖好被子,闭上眼睛道:“赶紧睡吧,再多嘴我就不带你出去了。” 白景行小朋友便忙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鼾,她是真的困了,今天非常的累啊。 周满也耗费了很多精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满每天都进宫给皇帝熬药行针,处理了药渣之后就出宫回家做药丸,等第三天皇帝的汤药服用完,药丸她也做出来了,一共三个瓷瓶装着,萧院正检查过后和她一起交给皇帝,“陛下,这药一天两次,早晚一丸,吃完也就差不多了。” 要是没好,周满想了一下自己的积分,忧愁的叹息,为了给皇帝做药,她又买了两支药剂,不过,这已经是他能服用的上限,之后再用估计也没什么效果了,只能想别的药方。 皇帝接过,这三天他已经感觉到身体不一样了,他有种感觉,现在身体比没服食丹药前还要好。 他不由看向周满,又看了一眼萧院正,想到那张萧院正说的全新的药方,再看周满如今消瘦的身形,他叹息一声道:“早知如此,朕该早些把你调派回京的。” 周满:……他们不是正在说药吗?怎么突然扯到这个来了? 皇帝收下了药,一瓶自己拿着,另外两瓶交给古忠收起来,便让俩人退下了。 但俩人前脚回到太医院,后脚赏赐便到了,萧院正和周满都得到了不少金银玉器和布料赏赐。 萧院正要更丰厚于周满,需要一大队人马捧着送回萧家,听说是皇帝感念萧院正替他试药,这段时日又辛苦了。 周满羡慕的看了萧院正一眼,然后凑到萧院正身边,“院正,您看我是不是可以休息几日?” 萧院正看了一下她,想着她忙了近二十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于是点头,“行,给你三日的假,好好休息吧,不过不许出京,宫中若有诏……” “我一定第一时间收到。” 萧院正满意了,挥手道:“去吧,你现在身体不便,也该多注意休息。” 郑太医在一旁听着疑惑,“周太医身体怎么了?” 卢太医掀起眼皮看他,“周太医有孕,你看不出来吗?” 郑太医:……他还真看不出来。 他不由看了眼周满平坦的腹部,这是还未足三个月? 够拼的啊,有孕都这么努力? 郑太医忙抬手,“恭喜周太医了。” 周满想到现在日子也不浅了,于是坦然接受,“多谢,多谢。” 其他太医也纷纷祝贺她。 等周满离开,萧院正也带着他的赏赐回家时,太医们才凑在一起说小话,“怎么萧院正的赏赐比周大人的还厚?此事不是周大人首功吗?看这段时日周大人为了钻研药方,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这还是有孕在身呢。” “是啊,自陛下断了丹药以后,周大人要么在宫里翻找医书,要么在家中研究药性,听说每日都要过了子时才睡下,连吃饭都要靠人喂着才吃。怎么萧院正的赏赐比周满的还厚?” () 第3270章 郡主规制(五月月票加更3) 第3270章郡主规制(五月月票加更3) “或许是有别的赏赐?” “什么赏赐?她刚升官,又身兼三职,总不会有升官吧?” 正说话,一个去给后宫嫔妃看病的太医急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大消息,大消息,我刚才回来路过殿中省,你们猜他们在干什么?” 大家正在讨论萧院正和周太医的爱恨情仇,猜测他们接下来会不会因为分功不均成仇,对后宫的事不太感兴趣,所以敷衍的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给栎阳郡主挑选宫人!” “挑就挑呗……谁?”太医声音都尖细起来。 “栎阳郡主啊,就是我们的周大人!”那小太医道:“不仅是宫人,还有车马,殿中省都在准备,听说前两日就开始了,今日要送去郡主府。” 连卢太医都张大了嘴巴,“周大人有郡主府?她住的地方不是叫周宅吗?” “所以啊,郡主府在哪儿?” 出宫回到家的周满,屁股还没坐热呢,正牵着闺女的手让她随便挑赏赐之物时,外面便哗啦啦来了一群人。 周家的门房早见怪不怪,但还是赶紧把大门打开,然后跑进正厅禀报,“老夫人,夫人,娘子,宫中来人了。” 刘老夫人不由看向周满,“你不是才出宫吗?” 周满忙把女儿放下,让刘老夫人她们不要担心,连忙出去看情况。 带头的竟然是古忠,他正站在院子里看风景,听到脚步声回过头来,露出笑容,“郡主殿下。” 周满脚步一顿,有些迟疑的上前,“古大人,您突然这么叫我,我有点儿害怕。” 古忠忍不住失笑,拍了拍手,一队宫女,一队内侍分作两排低着头恭敬入内,他笑道:“算起来,殿下得封郡主也有三年了,只是殿中省疏忽,除了食邑外,殿下的份例一直未安排妥当,现今殿下既然回京,那这些东西便都补上。” 他笑吟吟的指着两排下人道:“这是宫中给殿下挑选的宫人,殿下看是否还得用?除了宫人,还有殿下的车马,府邸,也都准备好了,只是郡主府里还有些摆设未曾处理好,恐怕还得几日才能交给殿下……” 周满张大了嘴巴,“我,我还有府邸啊?” 古忠笑眯了眼,“自然是有的,殿下可是陛下亲封的,有食邑的郡主,怎么会没有府邸呢?” 周满忙转身吩咐九兰和西饼,“快去准备香案。” 古忠拦住了,笑道:“这只是殿中省补上公主的份例,并不是圣喻,不用接旨,殿下若心怀感恩,找个时间入宫谢恩便是。” 周满一脸恍惚道:“我一会儿就进宫谢恩。” 古忠满意的微笑,躬身告辞。 赶过来的刘老夫人忙回神,立即往周满手里塞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轻轻推了推她。 周满回神,忙拿着钱袋亲自将古忠送出门去,把钱袋往他手里一塞,面上却还是有些迷茫,她忍不住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古大人,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赏我这么多东西?” 古忠收了钱袋,压低声音笑道:“这本就是郡主应得的,这次周大人立了大功,不过因为陛下的身体状态不能公开,所以周大人的功劳也不能论功,便是这次赏赐也不及萧院正,若是再扣着周大人应得的东西就不好了。” 周满却很感恩戴德,“陛下对我太好了。” 并不是所有的郡主都有自己的府邸,有的郡主连自己的食邑都没有,就是空得一个名号,每个月拿一些俸禄,说出去好听而已。 那还是宗室女呢。 她这个外姓人,不仅得了食邑,这下连郡主的其他规制也都配齐了,靠的不就是皇帝的恩典吗? 周满感激不已,觉得那两管药剂没有亏,于是她用手挡住嘴巴,眼睛晶亮的小声问道:“古大人,不知道我的郡主府在何处?” 古大人忍不住笑出声来,也学着她微微挡住嘴巴,小声回道:“在长乐坊里,距离明达公主和长豫公主的府邸不远,若是开后门,斜对面就是。” 周满惊喜得张大了嘴巴,古忠笑道:“郡主府还在准备,殿下有空可以去看看,可惜那边是工部在负责,不归我们殿中省打理,所以……” 周满立即道:“这就很好了,多谢古大人今日亲自走这一遭。” “哪里,哪里,这都是咱家该做的。” 周满将古忠送上马,目送他们走远,直到背影都消失了才握着拳头高兴的在空中一挥,转身就兴奋的“啊啊”叫起来冲进府里,“祖母,祖母,您听到了吗,陛下赏赐了我一个郡主府。” 刘老夫人也很高兴,脸上的尽是笑容,“听到了,听到了,可打听到府邸在何处了吗?” “在长乐坊!距离白二他们的府邸不远。” “不知我们能不能提前进去看看,若有不合适的地方也好改。” 周满便大手一挥道:“明日就去,我得先进宫谢恩去。” “对对对,要谢恩,那要穿官服还是郡主的规制去?” “我还有郡主的衣裳规制?” 刘老夫人笑道:“你刚被封为郡主时,宫中送来一盒凤钗,东宫太子妃还送了两套衣裙,不过我都收着,现在三年过去,样式虽有些旧了,衣裳却还是一样亮丽,拿出来熏一熏是可以用的。” 周满摸了摸肚子道:“算了,此时不宜用香。” 刘老夫人这才想起来,“对对,那穿官袍?” 刘老夫人有些失望,她觉得周满这次受的是郡主的礼,怎么也该穿郡主的规制进宫才好,而且满宝穿衣裙更俏丽。 郑氏道:“不宜用香,那就干花放在熏笼上蒸出味儿来,把衣裳在上面过一过去去味儿就行,再放在通风处散一散便可,不会残留多少香味儿的,也不伤身。” 于这些事情上,郑氏更有研究,刘老夫人便笑道:“那你就去吧,再让人找出几件斗篷来给她试,今天喜庆,我看红色的就很好,以前满宝不是有一件红色的狐裘?找来给她试试。” 郑氏笑着应下,但狐裘找出来在周满身上一比划,发现短了。 周满却还喜滋滋的,“这是我长高了。” 这是好几年前的狐裘了。 ? ?晚安 ? ???? () 第3271章 惊艳 第3271章惊艳 周家那边也收到消息了,大家都忙碌起来,周四郎骑着马跑去存放货物的库房里翻箱子,找出一个大包袱后抱着就往家里跑。 他抖开斗篷给周满看,见她眼中闪过惊艳,便笑问,“怎么样,好看吧?” 周满伸手摸了摸,问道:“这是孔雀翎?” “对,你里面穿红色的衣裙,配上这蓝色的孔雀翎最好看不过。” 周满迟疑,“太高调了吧?” 周四郎不在意的挥手道:“也就这么一次,以后难道你还能升公主吗?高调一次怎么了,人生也就一次了。” 周满一想也是,收下了,“四哥,这孔雀翎斗篷贵吗?你怎么舍得买这个给我?” 可贵死了,整整八百两,相当一个院子,这是周四郎抢回来打算卖的,但这会儿给了周满,回头这笔钱他得自己补上。 不过见她披上去,耀眼得如同开屏的孔雀一样,周四郎便又觉得值了。 五月和九兰将衣裳奉上来,服侍周满换上,这是一套红色的如意云纹裙,云纹用金线织造,阳光一照,金光闪烁,甚是耀目。 周满搓了搓手臂,“可真冷。” 五月忙将孔雀斗篷给她披上,郑氏站在一旁打量,微微摇头,“发髻不合适,五月,给她重新梳一个,我记得她有好几套红宝石首饰,全都找出来,给她挑一挑。” 她打量了一下周满后摇头,“我隐约记得她还有一套镶金的红宝石额饰,那一件就极适合,快找出来。” 周满一怔,立即道:“我知道在哪儿,她们不知道!” 那些好东西都收在科科的空间里呢,她得到的时候五月她们还没跟着她,她的好东西都是自个收着的。 周满转身去了自己的小书房,不一会儿捧了一个大的妆盒出来,放下时都忍不住甩了甩手。 五月上前拉开小抽屉,看到里面的首饰,忍不住“哇”的一声,惊叹不已。 周满笑道:“都是前些年皇后、太子妃她们送的,还有我去西域时自己买到的宝石打的。” 哦,还有抄土匪窝得到的好东西。 郑氏上前仔细的挑选一番,给周满搭配出一套首饰来。 然后盯着五月给她梳妆,将发饰一点一点给她戴上。 周满愣愣的看着铜镜里的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天啊,我竟如此美丽。” 看呆了的五月九兰瞬间回神,忍着笑道:“是,娘子最好看了。” 郑氏也怔住了,一把将要起身的周满按在椅子上,脸上都是懊恼,“以前也该多给你打扮打扮的。”她这是错过了多少时间啊。 郑氏盯着镜子中的周满看,扭头吩咐道:“去拿花钿来,我给她贴上。” 周满忙道:“我带了额饰。” 郑氏就盯着她的眼角道:“在两边眼角贴上也很好看的。” 周满:“……母亲,我是进宫谢恩的,在眼角贴花钿像什么样子?” 虽然她本人不是很在意,但她觉得在皇帝和同僚们面前还是应该庄重一些。 郑氏这才放弃。 周满起身,在郑氏面前转了一个圈,“母亲,我妥当了吗?” “妥当了,你有孕在身,不好戴香囊,不好戴香囊,去吧。” 周满一出门,在门外逗白景行玩儿的周四郎一下看呆了,白景行小朋友扭头去看,立即丢下四舅,跑到她目前面前,仰着小脑袋看她,“娘,你真好看。” 周满冲她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小脸道:“等着,娘给你挣家业去。” 周满兴冲冲的进宫谢恩。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周满扶着西饼的手下车,把九兰递过来的暖炉抱好,“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应该很快就能出来。” 俩人应下,和大吉一起将马车赶到一旁等着。 周满抬头看向宫门口,举步上前,她伸出牌子给禁卫军看。 半晌没人接,她不由抬头看去,就见禁卫军们愣愣的看着她。 周满默默地回视,幽幽的道:“殷大人要是知道你们把守宫门能如此愣神……” 禁卫军们瞬间回神,在周满面前狠狠打了一个抖后接过牌子,是扫了一眼便交还给她,“周,周大人,这不怪我们,您,您怎么突然这样起来,看着怪可怕的。” 其他禁卫军连连点头,太可怕了。 他们绝对不承认自己看愣了,他们镇守宫门,其中有不少还是勋贵之后,什么美人没见过? 一定是周满前后反差太大,所以他们才看愣的。 周满将牌子塞进袖子里,冲他们哼了一声,觉得他们不会欣赏。 周满下意识的直接走太极殿前的长阶上去,走到一半才想起来,谢恩的话应该是去后头候着才对,这会儿皇帝正在议政吧? 但阶梯都爬一半了,转头下去再走另一条路也太累了,周满干脆当做没想起来,拎起裙子便继续上。 才出太极殿的朝臣看见她背着阳光走来,红衣似朝阳,走动间金色的光芒闪动,面庞白皙庄重,竟让他们有一种不敢冒犯之感。 几人愣愣的等她走近,这才确定这还真是那个总算是穿着官袍与他们议事的周满。 几位大人不由微微偏过头去,或是低下头行礼,“周大人。” 周满笑着回礼,“几位大人有礼,这是议事结束了?” 其中一人颔首,提醒道:“崔尚书和刘尚书赵国公还在里面。” 周满便点点头,直接去找内侍通禀,“我是来谢恩的,等殿中几位大人走了再通禀。” 话是这样说,但内侍还是小跑着去找古忠了。 皇帝扫眼看见进殿的内侍面色有些怪异,便瞥了古忠一眼,问道:“何事?” 古忠挥手让内侍站到一旁,这才笑着上前道:“陛下,周大人进宫谢恩了。” “谢恩便谢恩,又不是第一次,你们用得着如此急急忙忙的?” 古忠顿了顿后便小声道:“内侍说周大人是以郡主殿下的身份前来。” “她收的郡主的份例,自然是以郡主的身份前来,”皇帝不解,“这有什么问题?” “陛下将人宣进来看看?” () 第3272章 郡主府 第3272章郡主府 皇帝想了想,颔首道:“宣她进来吧,正好三位尚书都在此处,可以讨议一下派遣军医之事。” 古忠应下,亲自出去请人。 不一会儿,他一脸憋笑的领着周满进来。 皇帝抬头看见盛装耀眼的周满,手中的笔顿住,墨汁就把折子给污了,他丢下笔,诧异的看向周满。 另外三位尚书也都张大了嘴巴看向周满。 周满一路走来碰见的同僚都是这样的神色,她已经见怪不怪,因此面色很平淡的举手和皇帝行礼。 皇帝抬手,“免礼。” 他上下打量周满,没忍住,啧啧两声问,“爱卿这是?” 周满心无波澜的道:“臣进宫来谢陛下厚恩。” “哦。”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这打扮……” 周满:“……陛下,这是郡主的服制,臣并没有违制。” “是是,”皇帝顿了顿后才找到自己的语言表达,“朕的意思是说,你怎么不穿官服?呃,自然,穿这身衣裳也没有错。” 周满大受打击,她进宫前还高仰着脑袋,想着让众人惊艳一番呢,没想到惊艳没有,倒是惹了这么多异样的目光,她不由怀疑起自己的审美来,“陛下,难道我穿这套衣裳很怪异吗?” 皇帝摇头,看向他三位尚书。 三位尚书:…… 见皇帝和周满都看过来,三人只能齐齐摇头,赵国公道:“周大人这套衣裳并没有违制。” 皇帝就瞥了一眼大舅哥,觉得他真笨,也不知道赵国公夫人这么多年是怎么忍得了他的。 皇帝道:“很好看。” 崔尚书和刘尚书也鄙视的看了赵国公一眼,一人道:“周大人穿上这套衣裳气质卓然。” 另一人道:“冠绝群芳。” 虽不知道这夸奖中有几分客套,四人加起来也都超过一百五十岁了,但周满依旧高兴起来,心气平和了许多。 周满再次和皇帝行了一礼,真心实意的道:“臣谢陛下赏赐,今后会更加努力的为陛下,为我大晋效力。” “好,”对着身着华丽衣裙的周满,皇帝实在开不了口提起军医之政,打算下次再议此事,于是道:“明达也在后宫,你去给皇后请安吧。” 周满躬身行礼退下。 皇帝和三位尚书目送周满出门,许久都没开口说话。 皇后和明达对周满的盛装就要正常很多,俩人眼中闪过惊艳,伸手便把人拉起来打量,“你这身打扮可真好看,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 周满将皇帝的赏赐说了,和皇后笑道:“臣进宫是来谢陛下和娘娘厚恩的。” 皇后笑道:“这本就是你该得的。” 皇帝体内的丹毒清了,身体好转的事皇后是知道的,她看了看周满今日的打扮,笑道:“你这样打扮很好看,以后可以经常如此。” 转头吩咐宫人去拿了些首饰和布料来送周满,“这是给你的贺礼。” 周满一脸懵的看着,“娘娘,我是来谢恩的。” 皇后笑:“那就一道谢了。” 周满只能接下。 等走出皇宫,周满才扭头回去看了一眼宫门口,问明达,“我这样打扮很奇怪吗?你看一路上好多人都惊讶的看着我。” “那是因为你平日不着华服,也不施粉黛,所以今日惊艳到他们了。” “真的?” 明达肯定的点头道:“真的。” 马车朝皇城外去,一路上不少官员都探头往路上看,可惜没看到车里的人。 听说周大人今日盛装进宫,艳如桃李啊,可惜他们没看见。 周满带着皇后送的礼物回家去。 难得有假期,周满心神放松,第二天直接睡到日上三竿,要不是肚子饿了,她都不想起床。 用过早午饭,周满叫来白景行小朋友,“走,今日带你去看你娘给你挣下的家业,再去看一下大宝儿。” 白景行立即把玩具收好,屁颠屁颠就跟着母亲跑了。 周满直接去公主府找明达和白若瑜小朋友,邀请他们一起参观她的郡主府。 两家就在一条街上,只是大门开的方向不一样,周满家的后门对着公主府的院墙。 此时后门关闭,里面工部的匠人距离后门有点儿远,因此叮叮当当的没听见人敲门。 周满又懒得转到正门,干脆一挥手,对护卫们道:“跳进去开门。” 护卫们:…… 他们默默地跳墙进去,但不一会儿又跳了出来禀报:“娘子,里面也有锁。” “那就去找人来开锁呀,你跳出来做什么?” 护卫只能又翻墙进去,白若瑜小朋友和白景行小朋友手牵着手站着一旁,仰着小脑袋一脸羡慕的看着,“会飞耶。” 周满就撺掇他们,“等你们再长大一点儿,你们也学。” 明达没有表示反对,一行人站在路上好一会儿后门才打开,一起来的还有负责的工部吏员。 他毕恭毕敬的上前给明达和周满行礼,“郡主殿下,这郡主府我等还未修缮好,怕是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交付。” 周满问:“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自然可以,郡主请。” 一行人便进去,这是后门,连通的是后花园的一角,里面草木萧瑟,正有人在院子里挖坑,似乎是准备移栽花木。 周满看见,不由道:“这时候移栽花木得多费钱啊,回头未必能活。” 吏员尴尬的道:“工部和殿中省催得急,所以……” 周满想到婆婆的爱好,以及现在自家花园里的花草树木,不在意的挥手道:“让人把这些地都整理好便可,不用你们移栽了,回头我们自己管。” 吏员眼睛大亮,这样一来不仅节省了时间,还节省钱财啊。 郡主府自然是比不上公主府大的,但也不小,竟然和周宅差不多一样大,不过里面的布置和园子远比不上周宅。 明达走在她身边道:“这宅子原先是我一姑母的,不过她过世有七八年了,之前是随夫家住在华阴,后来她病逝,这园子里东西都被带走,这儿便空了下来。” 不管是公主还是郡主,死后没有接爵的人,公主府和郡主府一般都是要收回公中的,不过里面的东西其家人可以搬走。 和太子送给周满的那套宅子不同,这一套是朝廷给周满封爵的府邸,不能买卖,只能在她活着的时候居住。 不过周满还是很满意,她觉得自己再活过六七十年不成问题。 ? ?今天只有两章,明天再不上,明天见 ? ???? () 第3273章 恭王生气 第3273章恭王生气 显然,皇帝一开始没打算给周满赐郡主府,将规制补足,所以府邸是临时挑选的。 之前那位公主也不在京城住,算起来这座府邸空了有十来年了。 就算每年都有人看守打扫,这屋子需要修缮的地方也不少,很多地方都需要重新上漆,屋顶也需要检修。 周满和工部的吏员转了一圈,问道:“年前能收拾好吗?” 吏员大喜,立即道:“可以的,可以的。” 这个时间很充足,比宫里要求的宽裕多,也合理多了, 还是周大人讲理啊,不似宫里,直接让他们十天内收拾好房屋。 这么大的宅子,又这么多年不住人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十天就能收拾好呀。 周满想起殿内省给她送的宫人,道:“回头我送几个人过来,屋里也需要添置一些东西,交给他们来收拾。” 吏员应下。 明达问:“是殿内省送给你的宫人?” 周满颔首,“我家中人多,他们是宫里出来的,规矩也多,住在我家里他们不舒服,我家里人也不舒服,所以让他们提前过来这里吧。” 明达走到了后花园的池塘边,笑道:“这边园子就只有一个小池塘,可比不上崇远坊的宅子,你是要长住这边,还是那边?” 周满想了想后道:“住这边吧,我听说陛下想将大明宫建好,以后宫里都搬到大明宫去,这边距离大明宫近,离太医署也不是很远。” 明达惊诧,“你也听说了?” 周满颔首,“小朝会上太子提及的,礼部认为合礼,钦天监也算过朝堂搬到大明宫更好。” 她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太医署也表态了,太极宫地处洼地,湿气太重了,对久居其中的人身体不好,大明宫就要好很多。” 明达:“大明宫其实已经修建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差两个宫殿,但也都有了雏形,户部只要能给出钱,两年内肯定能修好。” “是啊,现在宫里的人也不是很多,要我说,目前的宫殿够住了,现在要紧的是那边新的皇城,”周满想到了什么,嘻嘻一笑,得意道:“要是搬到大明宫,那我进宫可就方便了,从这儿过去拐个弯,走半条路就能进皇城,比现在去点卯可方便太多了。” 明达也笑着点头。 周满左右看了看,自觉今天的任务完成,“走吧,我们回去。对了,你现在正在装病,这样跑出来真的可以?” 明达眨眨眼,不解的问:“我跑出来了吗?我不是一直卧病在床吗?今天周大人来看我,还说我因为身体不好又感染了风寒,以后要少出门呢。” 周满:“……你说的对。”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她是自叹不如的。 周满送明达回公主府,顺便让久别重逢的两个孩子一起玩耍。 临走前,白若瑜小朋友将木马还给了白景行小朋友,还送了她一个金灿灿的九连环。 等白景行小朋友抱着礼物高兴的离开,白若瑜小朋友也高兴的松了一口气,那个很不好玩的九连环终于送出去了,下次外祖父再问起来,他就有理由了,哈哈哈哈…… 明达只作不知他的小心思,和周满道:“长豫姐姐过两天就到京城了,我不好出门,到时候你来我家,我们在我家里聚一聚。” 周满应下。 不仅长豫公主要到京城,其他王爷和公主也陆续到京了,最先到的依旧是恭王。 不过这次皇帝没把他留在宫里居住,而是让他住到了京城的恭王府里。 此时皇帝身体状况成迷,皇帝就是再喜欢恭王,也不敢让他住在皇宫里的。 恭王一到京城,第二天便去公主府里探望明达,见她脸色红润的站在廊下遛儿子,半晌无言,“这就是你说的生病?” 明达撒娇道:“三哥,我之前是生病了的嘛。” 恭王微微皱眉。 明达上前道:“三哥,之前在信里说好的,我有件事请你帮忙。” 恭王紧皱着眉头道:“你真要对付那什么天竺来的和尚?父皇不是已经停药了吗?我昨日进宫看父皇脸色不错,听宫人说,现在是周满和萧院正在给父皇调理身体。” 虽然朝臣和宫人们不知皇帝身体状况,但他们有眼睛看,也有脑子想。 前段时间周满虽升官了,却不管事,既不到太医署里点卯,也不去太医院,官员和诰命们想请她出诊都不行,但人却日渐消瘦,听说每日除了进宫看看皇帝,其余时候都回家里呆着。 而前两日皇帝突然赏赐了萧院正和周满,还给周满补足了郡主规制,想也知道前段时间周满在忙什么,而现在皇帝情况好转。 在恭王看来,既然皇帝无意追究那天竺和尚,想要将此事揭过,那他们就不需要节外生枝,“这事儿过去就当过去了吧。” 明达:“……三哥既不愿,为何要应我的邀请回京?” “我回来看看父皇呀,”恭王理直气壮的道:“而且快要过年了,我回来与父皇母后过节。” 明达深吸一口气,压下恼意,“我不管,我就要和他过不去,你只说帮不帮吧。” 恭王皱眉思索了片刻,还是叹气道:“罢了,你说怎么帮吧?” 一听说她是真的打算让天竺和尚出血,恭王就怀疑的看着她,“这不是个借口吗?你还真打算要他的血啊。” “对,就要他的血。” “之后呢?”恭王越发怀疑起来,问道:“拿到他的血后是不是要说他的血没用,枉为两百高寿,是骗人的,然后让父皇砍了他?” 明达道:“要到他的血就够了,我总不能装病一辈子,到时候会说有用处的。” 恭王就确定了,“你费这么大劲儿就为了要他那点血啊?这血到底是你要的,还是替什么人要的?” 明达一滞,面色不变的道:“当然是我要的,我就想吓吓他,让他出一些血。” 恭王打量她的神色,半晌后冷笑一声,转身甩袖就走。 明达皱着眉看着,并没有拦他。 大宫女有些担忧,“公主……” “没事儿,三哥要是不愿帮忙,可以等其他人,”明达道:“他和周满关系不睦,不愿意是正常的。” () 第3274章 事成 第3274章事成 恭王气呼呼的出了公主府,忍不住和身边的内侍道:“费那么大劲儿,请这么多人回京,只为了要那点血,谁信啊?” “那血一定是周满要的,”恭王冷笑,“斩草不除根,明达竟然还想着要了血后放过对方,她脑子到底在想什么?” 内侍不敢说话,只低着头听着。 恭王思索片刻,还是忍着生气帮忙了,不过他出手可没有明达温和,一边传流言,一边上折子,一边还跑到长生寺看了一眼天竺和尚,直接和他道:“本王听说高僧活了两百岁,吃了高僧的肉也有此功效,不知是真是假。” 那罗迩娑婆:…… 恭王吓唬了那罗迩一通,转身便不可一世的走了。 长豫和其他公主王爷也陆续进京了,长乐坊和兴宁坊热闹起来,每日进出两坊的车马比之前热闹了十倍不止。 没办法,此两坊多住着皇亲国戚,皇亲,有封地的藩王不说,就是公主也没几个住在京城里的,多是跟着夫君住在夫家。 但大家都是华车美服出行,所以长乐坊里一府邸进出是些运送家具摆件的车就有点儿显眼。 安康公主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看到对方的车停在一旁,等他们过去了才重新动起来,便问道:“长乐坊是搬进了新家?不知是谁?” 这一片都是朝廷收着的府邸,不会买卖,只会赏赐,而这边房屋都大,只国公以上才有可能赏赐在这边。 “是栎阳郡主府,就在前头不远。” 安康公主微微歪头朝那边看了一眼,放下窗帘,“久闻大名,但我还没见过这位郡主呢,民间似乎很少听到她这个名号。” 宫女笑道:“民间都习惯叫她周大人和小神医,郡主的名号,听说朝臣也常常想不起来呢。” 安康公主微微颔首,“这次可要好好的见一见,能以女子身立于朝堂上,往前数,我大晋也就姑母有过。” 但时间也不长,她更多时候是领兵镇守边关。 不过安康公主还是没见到周满,她在休假,专心休息和带女儿玩儿。 白景行小朋友这两天在京城里都快玩疯了,京城实在是太好玩了。 等周满重新上朝时,朝中风声已是大变样,连民间都有传言说那罗迩的血炼丹可以救治皇帝最喜爱的明达公主。 对方只需要付出一碗血,并不会伤到性命,而且听医者说,抽一碗血对身体的影响也不大。 周满站在大朝堂上,只当这件事跟她没关系,听着众臣议论。 皇帝终于拦不住,不得不派人去请那罗迩到大殿来商议。 那罗迩娑婆收到召见的旨意便知道事情落定了。 他叹息一声,穿好僧袍,拿起佛珠,一脸肃然的往太极宫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自己失败的原因,本来就快要成功了,皇帝吃完这一炉药,再吃一炉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他找了借口离开京城…… 一切是从那位周大人回来开始变化的。 这里不是中天竺,他身边真正的心腹只有两个从家乡带来的武僧,本来佛本一家,他可以和这里的护国寺互相成全,但护国寺一直态度疏离,并不愿与长生寺多来往,这就让他孤立无助。 这大半年来他在京城中运作,也发展了一些信徒,但时间还是太短了,朝武百官,愿意替他说话的没几个。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为首的那几个老大人不喜他,明明他们也收了他不少药材的,却翻脸不认人…… 那罗迩娑婆胡思乱想着上了大殿,最后是李尚书出面和他提出给公主鲜血的事。 因为他是宗室中人,所以在这事上他开口最合适,他一脸自责悲伤的道:“明达公主是陛下和娘娘最喜爱的女儿,只是从小体弱多病,一直未能根治,若大师肯献出一点儿血,我李氏皇族和陛下必定感激不尽。” 那罗迩面色平静的道:“菩萨普度众生,贫僧能救公主是贫僧的缘法和荣幸,不过我是个垂垂老矣的老人,从来只听说年轻人的血液可以让人热血沸腾,从未听说过我这垂垂老矣的人的血也能救人。” 李尚书一本正经的道:“可大师不是一般的老人啊,您已有两百岁,以后还能活得更长久,您的血里有长生的东西,我们也不奢望公主能长生,只希望她健康平安就行。” 那罗迩脸色不太好看,这话传出去,他将来就算可以活着离开京城,也未必能活着回到故乡——不知多少人想喝他的血。 那罗迩知道大势已去,不再挣扎,非常痛快的要他们抽血。 周满咽了咽口水,跃跃欲试,但萧院正瞪了她一眼,她只能老实等着,看着太医院的医助拿着器皿上前抽血。 太医院现在抽血的装置改进了不少,抽血并不是很疼,只需一个针口就可以搞定。 那罗迩第一次看到这些装置,看着自己的血穿过不太透明的羊肠落在一个器皿中,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大晋的医术……竟如此神奇了吗? 难怪,难怪…… 医助悄悄看了一眼站在首列的周满和萧院正,见俩人都点了点头,他这才拔针止住血。 血抽出来,周满有些坐不住了。 坐在上面的皇帝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其实他也想知道那罗迩到底活了多少岁,此时大朝会再开下去也没意思了,于是挥手,“行了,今日大朝会就到此吧,来人,送大师回去休息。” 周满立即出列道:“陛下,大师刚失血,我们太医院有些珍贵药材可以补血,不如臣为大师问诊一二,再补以药材,很快就能恢复了。” 皇帝点头,“准。” 周满高兴起来,这下好了,不仅有了血,还能摸那罗迩的脉了。 不过她这是妄想,因为那罗迩拒绝了,“只是有些犯困,想来是累了,所以我先回去休息,多谢周大人,把脉就不必了。” 周满不能强求,只能惋惜的目送他走远,转身就跑去找医助。 医助已经把装血的器皿放在盒子里,捧着盒子和萧院正站在太极殿外的台阶上等着,看到周满过来,立即将东西奉上。 周满打开盒子看了看,很满意,“保存得不错,将血给我吧。” 萧院正很好奇的问她,“这东西怎么研究?” 周满不好告诉他,她的教学室里有很多器具材料可以检测血液,只能道:“您就等结果就行,萧院正,我这两天能不能不点卯?” 萧院正挥手道:“去吧,去吧。” 周满高兴的捧着盒子转身便出宫。 () 第3275章 处理想法 第3275章处理想法 回到家中,周满便又把自己关进了药房里。 人的血液里有很多东西,细致起来,连其祖上的生命图谱都能研究出来。 周满教学室里有很多器材,很多东西她都是学习的时候才用得上,平日基本用不到的。 但现在她都用了起来,操作还有些生疏,为了保证结果正确,周满每一种数据都要试验两次,因此她试验了两天才出结果。 周满很大方的支付积分,将试验出来的结果全部打印出来,然后拿出空间看。 在教学室里看文档,眼晕。 周满翻看手中的数据,啧啧两声,烂熟于心后记下了关键的便起身去找明达。 顺手把白景行小朋友给带上了。 到了公主府,周满让白景行去找白若瑜玩儿,她则去找明达,却见白二也在,不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白二:“……这是我家。” “这会儿不是上衙的时间吗?” 白二一言难尽的道:“今天休沐啊。” “哦,”周满道:“我日子过糊涂了,见谅。” 她将一个药盒交给明达,道:“这是调养身体的药丸,吃了对你的身体好,一天一丸即可,你交给俞道长他们吧。” 明达接过,“他们现在就在府中。” 抽血过后,玄都观立即搬了药炉进公主府,又大张旗鼓的收集了一些药材,然后就在公主府里炼起丹药来。 周满嗅了嗅,“没闻到药味儿。” “离这儿远着呢,在西北角。”明达问,“他的血研究的有结果了吗?” “有了,”周满道:“不能摸骨和摸脉,年龄推断的范围有点儿大,他今年应该在八十二岁到八十七岁之间,要想知道更确切的数据,只能配以摸骨。” 周满叹息,“可惜了,他就是不愿意让我把脉和摸骨。” 白二郎很感兴趣,“血还真能判断人的年龄?” “以现在的技术来说不行,”见白二郎和明达一脸无奈的看着她,她便强调道:“我认真的。” “知道,知道,只有你可以嘛,你医术更好,技术更精绝。”白二郎道:“但这会儿不是自夸的时候,若是这项本事只有你有,那我们就是告诉陛下,陛下也不会相信我们吧?” 明达道:“父皇会信的。” 周满也点头,“就是,陛下会信的。”她和那罗迩之间,她还是很有信心的,皇帝必定更信她。 “但别人不一定相信啊,你没有证据,总不能指着他的血就空口白牙的说他只有八十来岁吧?” 周满看向他,“我为什么要别人相信?” 白二郎一滞,“你不公开此事吗?” “我不公开呀,”她理直气壮的道:“我只要告诉陛下和萧院正他们就好,为什么要自找麻烦的公开?陛下又没打算问罪那罗迩。” 白二郎一瞪,扭头去问明达,“陛下都被这么欺骗了,他还打算放过那罗迩?” 明达道:“虽然我也恼恨他害父皇,但此时的确不宜问罪那罗迩。” 白二郎追问,“那之后呢?” 明达犹豫,“父皇不是记仇的人,过个一二年,他可能就忘记那罗迩是谁了吧?” 其实皇帝现在就不是很记恨那罗迩了,得知自己中了丹毒,且那丹药有可能是刻意炼成毒物之后,皇帝的确气得想要杀了那罗迩娑婆。 只是因为此时不宜泄露他的身体状况,所以隐忍了下来。 但现在他丹毒已解,身体好了点儿,明达又带着儿子女儿们各种折腾那罗迩,他心里的气恨就消散了不少。 等周满进宫告诉他,那罗迩只有八十来岁时,皇帝更是真心实意的感叹道:“也的确是长寿。” 只是没有宣称的那么长寿而已。 皇帝想了想,问道:“你还要抽他的血吗?” 周满摇头,“之前抽的够用了。” 皇帝便点头,“那朕便处理了他,因为此事,近来闹得人心浮动,京城里涌进了不少道士僧人,很是喧杂。” 周满一愣,“陛下要怎么处理他?” “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 周满小声问,“陛下不追究他炼制毒丹的事吗?” “他要是我大晋的人,朕自然要问罪的,但他是中天竺的人,中天竺又已被灭国,现在的朝廷并不是之前的,”皇帝摇了摇头,“朕大约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此事也不完全怪他,是朕急于求成,失了平常心,这才让他有空可钻。” 他道:“此事他若有五分错处,另外五分便是朕的。若是问罪,朝堂又是一阵动荡,为他一人不值得,所以朕不打算再追究此事。” 这是利益最大化,因为那罗迩娑婆,这大半年闹的事情不少,他和大晋损失不小,实在是不想再因他有所损失。 周满却道,“陛下英明!” 皇帝瞥了她一眼,挥手道:“行了,此事不与你相干,既然你要查的事查出来了,那便去太医署点卯吧,寒冬已至,边关有些不稳,各地将领近来都上折催促太医署向军中派遣军医,此事萧院正和罗大人迟迟拿不下主意,你尽快帮着太医署做好决定。” 人给还是不给,给多少人,尽早定下来,免得隔三差五吵得他头疼。 周满应下,躬身退了下去。 出去时正好碰见恭王过来给皇帝请安,她退到一旁,垂首等着恭王过去。 恭王却偏不过去,就站在她跟前问她,“周满,你拿天竺和尚的血去做什么?” 明达只说了她要那罗迩出血,却没告诉王爷公主们她要那血有什么用,所以恭王很好奇。 周满道:“殿下误会了,那血是明达公主拿去炼丹的。” “嗤,这事儿你们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明达……”他想说明达活蹦乱跳的,哪儿病了? 不过想到宫里人多眼杂,这话到底咽了下去,见她一副温和却不合作的模样,最后一甩袖子走了。 既然她不说,那他问父皇好了,父皇肯定知道。 皇帝果然都告诉恭王了,除了事关他身体和丹毒的部分外,皇帝把能告诉他的都告诉他了。 恭王一听,气得一拍桌子,“父皇,此秃驴欺人太甚,八十岁的人竟敢冒充两百岁的人,给您炼制的丹药只怕也是骗您的。” 皇帝点头,“所以朕打算把他遣送回去了。” “遣送回去?何不派兵夷了天竺,以儆效尤!” 皇帝:“……三郎啊,你知道天竺在哪儿吗?” ? ?今天太晚写不上了,明天我会尽量早点儿更新的,补更明天补 ? ???? () 第3276章 不公开 第3276章不公开 恭王当然知道天竺在哪儿,但他觉得这问题不大,“从高昌出兵,并不远的。” “打下来之后呢?”皇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悠悠的道:“翻过戈壁高山沙漠,牺牲万千士兵,耗费粮草无数,就为了出朕心头一口气?” “可若让天下人知道天竺和尚欺骗父皇却不受惩戒,岂不是让父皇和皇室颜面扫地?” “天下人不会知道的,”皇帝道:“你看周满告诉了谁?” 周满连恭王这个参与其中逼血的人都没告诉,更不要说其他人了,那罗迩的寿数只会是个秘密,仅限于部分人知道。 而他炼制毒丹谋害皇帝的事更是机密,所以便让这件事成为秘密吧。 皇帝不想为一己之气付出更多的代价,他前期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恭王郁闷的离宫,总觉得父皇那么说倒显得周满与他更亲近一样。 周满果然没有将血的验证结果告诉外人,除了明达几个外,谁都不知道那罗迩其实才八十多岁。 不过这毕竟不是什么大秘密,所以周满当稀奇事告诉了刘老夫人和她爹娘,白二郎也告诉了殷或和刘焕…… 知道的人越来越多,不过都是私下传言,明面上什么事都没有。 这番传言一出,倒把这段时间对皇帝身体状况的各种流言给压了下去。 留在公主府里的玄都观道士用那罗迩的血炼出了丹药,据说明达公主服用过后,没几天便可下床行走,然后过了两天便全好了。 周满奉命前去公主府给明达公主诊脉。 她到的时候,一群公主王妃正在公主府里聚会,外面传说还在生着病的明达公主与人在花园亭子里烤着火炉赏雪。 周满和一个医助提着药箱走来,便见她正夹着一块鹿肉要吃,“你来得正巧,长豫姐姐拿了一条鹿腿来,刚烤好呢。” 周满笑着进亭子,领着医助与众人行礼,长豫好几年不见她了,不等她弯下腰去便一把拉住她,将人拉到身边道:“你我姐妹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你快来坐下,尝尝我烤的肉可有长进?” 周满按住她的手,目光在亭子里一扫而过,完美无瑕的露出笑容,“公主,下官还在当值呢,下官是奉命来给明达公主诊脉的。” 长豫:“明达有病没病,你心里没数吗?” 亭子里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周满无奈的低声道:“职责所在。” 长豫只能松手,“好吧。” 明达笑着在椅子上坐下,伸手让她把脉。 周满与众人微微弯腰便坐在另一旁的椅子上,医助把药箱打开,拿出脉枕放好,然后躬身退到一侧站好。 周满给明达摸了摸脉,颔首笑道:“公主身体好了许多,只是还有些体虚,近来要小心受寒,鹿肉……” 周满扫了一眼铁板上被不停翻着的鹿肉,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后道:“少吃。” 明达忍住笑点头,“好。” 周满便起身,“公主,我去和玄都观的道长们拿一下炼丹的药方,便不打搅公主待客了。” “好,来人,送周大人过去。” “等一等,”安康公主叫主人,起身走到周满身边围着她打量一圈,笑道:“周大人就是栎阳郡主吧?” 周满愣了一下后应道:“是。” “那府邸便在我左近,以后便是邻居了,不知妹妹何时搬进去,到时候可要给姐姐下一张帖子,我也好上门贺乔迁之喜。” 明达介绍道:“这是安康公主,你虽不是宗室女,但被父皇封为郡主,姐姐叫你一声妹妹倒也使得。” 周满笑着应下,和安康公主见礼,表示到时候一定会送帖子的。 其他人一听,也不管认不认识周满,都表示要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在场的,除了恭王府外,其他公主府王府都比不上明达和长豫受宠。 像他们这样远离京城的公主和王爷,实权就不说了,在帝后面前的受宠程度都比不上周满一个外臣。 更不要说周满自入仕后便立功无数,在帝后和太子面前都极受宠,所以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面上是要与她交好的。 尤其周满和明达长豫关系还好。 便是有人心中不屑周满的出身,此时也对她笑吟吟的。 周满与她们寒暄了几句便离开,直接去找玄都观的人。 玄都观的道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丹药已经都炼好了,他们自然没必要再留。 道虚把这几天炼制的丹药放到瓶子里装好,看到周满就连忙冲她招手,“你来得正好,这次我们在公主府里炼制了好多药,其中有一味十全大补丸,你要不要,给你留两丸?” 周满走上前,“有方子吗?” “有啊,你就放心吧,没有毒,这可是保命良药,我师父一辈子就炼过三次,这次要不是进公主府,府里的很多药材都供我们使用,我恐怕一辈子都没机会炼制。” 周满看过药方,眼睛大亮,“来两丸。” 道虚就快乐的给她分了两丸。 周满目光扫过,见他们瓶瓶罐罐装了不少,惊讶,“十天的时间,你们这是炼了多少药啊?” “嘿嘿嘿,为了塑造我们艰苦努力才炼出丹药的形象,这十天我们每天都在炼药,是吧俞师兄?” 俞道长笑着应是。 周满问:“这十全大补丸给我真的可以?” “可以,拿吧,”道虚不在意的道:“公主一开始便说了,我们炼的丹药可以全部带走,观里也说了,我们自己炼的丹药也可以自己留着,只是不能往外泄露风声便可。” “这十全大补丸是我和道和炼制的,归我支配,我还分了俞师兄一丸,这是给你的。” 周满便收了,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兄弟。” 道虚挤眉弄眼,“我和道和能来炼丹也要多谢你。” “对了,道和呢?”周满四处看了一眼,没发现人。 道虚往外看了一眼,挠挠脑袋,“去找白二了?对了,前几天白二带了一个朋友过来,姓殷,道和与他相谈甚欢,然后就不炼丹了,每天都出去找人玩儿,唉,害得我好累啊。” “殷或啊,那他们或许是有话说。” 周满想要去找人,道虚却拉住她道:“不急,不急,你再看看我们做的其他药,若有看得上眼的留一些。” () 第3277章 明年的计划 第3277章明年的计划 玄都观这次在公主府炼的药各种药效的都有,很大一部分是补益类的药,除此外,还有治疗风寒、湿痹之类的药物,可以说很是庞杂。 周满拔出一个塞子闻了闻,道虚看见吓了一跳,忙冲上前去抢过塞进俞道长怀里,“这药你用不着。” 俞道长看见也有些尴尬,塞怀里点头道:“对对对,这药对周大人不适合。” 周满很好奇,“我刚好像闻到了鹿鞭的味道……” 道虚,“你怎么连这个味道都能闻出来?行了,行了,女郎不要讨论这种问题,你不是要去找道和?快去吧,快去吧。” 道虚将人推出去,长出一口气,回身道:“俞师兄,这药你得收好来呀。” “收好,收好。” 周满摇着头离开,“看来明达为了这次炼药付出良多啊。” 道和和白二郎殷或三人在前院书房里喝茶说话,看到周满冒雪前来,殷或便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白二郎转头吩咐下人,“让人去厨房端些热汤热粥来。” 道和起身给她让了一个位置,让她坐在火炉边,“这是今年的初雪,下得有些大,冷得很,怎么这时候过来?” “奉命,不得不来,”周满在椅子上坐下,笑道:“这件事总要收尾,我便是来给你们收尾的。” “明明是给你自己收尾,”白二郎问道:“陛下知道此事,打算怎么处置那罗迩?” 周满摇头,“不知道,但我观陛下这几日对他依旧,甚至因为传出明达身体好转的消息,陛下主动给长生寺赏赐了一些东西,虽然不厚重,却表明了态度。” 道和微微蹙眉,“他欺骗了陛下,陛下缘何还对他这么宽容?” 周满道:“这其实不算坏事。” 殷或微微一笑道:“为了面子,更为了减少损失,陛下心胸宽广,这的确是好事。” 白二郎喝着茶道:“减少什么损失啊,他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我说陛下就应该直接把人下狱,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他不过是外来的野和尚,处置了他能损失什么?” 周满瞥了他一眼后道:“你可以私下问一问明达。” 殷或略过此事不再提,因为已经没什么好提的了,这段时间长生寺在京城里也低调了起来。 要知道,他们回京时,长生寺在京城的盛名可是一度压过护国寺和玄都观的。 要不是当初陛下将长生寺设在皇城里,一般人进不去,不然只怕门槛都要被人踏没了。 就是这样,每天进皇城去长生寺上香的人也不少。 此事虽未明说,但双方都有了处理的默契。 殷或扭头问周满,“你这郡主府何时收拾好?” “说是再要半个月就够了。” “可办乔迁酒吗?” 周满叹息道:“我本意是不办的,悄悄的搬过来,悄悄的住进去就行了,乔迁酒太费时费力,但祖母说,之前我受封郡主便没有庆祝,这次乔迁说什么也要庆祝一番。” 殷或点头,“总要让人知道,京城里多了一位栎阳郡主才好。” 白二郎:“就是,就是,之前你受封动静太小了,接了旨意后又去了青州,所以朝中和京城里有你受封为郡主的印象不深,三年的时间,大家只怕都忘了。” 道和好奇的问:“白善会回来吗?” 周满笑道:“他当然不会回来,青州距离京城可不近,而且临近过年,县衙也忙得很,他没有理由是不能回京的。” 殷或问:“你可有给他写信吗?我有些东西要给他。” “有啊,过两天便要着人去送一趟,你让人把东西送来,我到时候一并使人送过去。” 殷或应下。 周满自回京以后,便是最忙的时候也会隔三差五的给白善写信,不过不是着人去送,而是通过驿站寄出去的。 这次则是因为要给白善送些年礼过去,而且家里搬迁的事也要告诉他一声。 周满在信中很高兴的问白善,要不要给家里的藏书单独留出一个院子来。 还附送了他女儿的好几幅鬼画符,很忧伤的告诉他,“她似乎没有继承到你画画的天分,在这一点儿上,她甚肖我。” 白善收到这封信,抽出他女儿那几张叠在一起的画纸,展开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周满说的不错,在这一点儿上白景行小朋友很像周满啊。 家里人都回去了,周立威一家又长住在大家洼,整个县衙后院只剩下白善一个主子。 忙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清闲下来便觉得整个家空落落的。 白善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青州距离京城还是太远了,外放的话,还是应该选一个比较近的地方,或是直接回京? 码头已经建成,空余下来的码头工人他也都安排妥当,接下来便是安置那些从外地来的劳工,确保官田和永业田之间的切换,做好开荒工作,接下来十年的时间,北海县只需顺着这条路往下走,有码头和盐场在,它肯定能渐渐富裕起来,到最后说不定能超越齐州成为鲁地最繁华的地方。 所以继任者尤为重要。 他今年的考评必定还是上等,他若能在一年内找到合适的继任者,明年调回京城,或是到其他地方任职都正常。 而不论前者后者,他都要回京述职的,正好可以见一见家里人。 这会儿满宝怀着身孕,来年五月便会生产,五月份的话他恐怕赶不及回去…… 白善计划着明年的事,太医署里,周满也在计划明年的事,“兵部要求这么多军医,我们却连一半的人数都拿不出来,明年须要扩招学生了。” 萧院正问,“你预计扩招几个?” “也不能一下太多,学里先生不够用,”周满道:“六十个吧。” “也不少了,”卢太医道:“三个班呢,不说先生不够用,我们太医署的地方也不够大了,哪儿装得下这么多人?” 罗大人道:“往旁边扩一扩?” “旁边?”郑太医惊讶,“国子监?” 周满揉了揉额头道:“肯定不能和国子监抢地盘,我们抢不过他们。” () 第3278章 大小朝会 第3278章大小朝会 罗大人也点头,“另一边是私宅,得派人过去问一问可愿售卖,或者更换地方。” 周满道:“还是更换好,京城的房子可不便宜。” 这还是在内城,国子监和太医署边上,黄金地段啊。要是用钱买,他们太医署得花多少钱啊,买下来还得改造一下,使其适合拿来办学。 更换就不一样了,直接从各部名下挑一挑适合的宅子换过去就行。 萧院正觉得此法可行,于是盯着她看,周满只当看不见他的目光,扭头看向罗大人。 罗大人沉吟片刻后道:“此事我去交涉。” 他不是医者,不会医术,要在太医署里立足,这些事情就需要他来做。 周满开心不已,觉得太医署里有罗大人这样的人存在实在太必要了,省了她多少工夫呀。 她私底下和萧院正道:“送到国子监里的学生得好好挑选,务必要培养出属于我们太医署的罗大人。” “什么叫属于我们太医署的罗大人?”萧院正对罗大人感官一般,道:“应该是培养属于太医署的周大人,那些学生像周大人你是最好的。” “院正这么夸我,我要脸红了。” “先别急着脸红,我问你,回复兵部的折子要怎么写?”萧院正道:“兵部和陛下都催着要人,明年要毕业的学生现在正在太医院和附近几个州县的医署里实习,要调过去是容易,但他们经验不足,能直接上手吗?” “更不要说那还是军营,要是上了战场……”萧院正顿了顿,问道:“你觉得军营能留住多少学生?” 周满道:“六年前学生们能够直接上前线抢救伤员,现在他们便能直接去军营,院正,您别太操心了。” “我这不是怕他们万一做了逃兵,丢的是我们太医署的脸吗?” “自然是要学生们自愿前往的,”周满道:“在选人之前还是得让他们自己选择,这是学生们的事,需要我们老师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 “将升迁之路给他们铺开,”周满道:“军中的医署和地方医署毕竟不一样,他们虽然和我们太医署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是要直接听命于所属军队的。” “所以该给学生们争取的东西要提前定好,”周满道:“军医,俸禄太低了,军衔也低,若是没有升迁之道,谁愿意去?我们也不能强逼精心培养这么多年的学生去吧?” 萧院正没想到她竟会琢磨起这个来,半晌说不出话来。 萧院正问,“你认为军医那部分该如何晋升?” “我不知道,”周满很光棍的摊手道:“我就是想不出来才提出来让您一起跟着想的。” 萧院正直接摇手,“罢了,将大家召集在一起商量吧,集思广益,我实在是想不出来。” 周满颔首。 萧院正看着她,“折子……” 周满心领神会,“我来写。” 萧院正就满意了。 周满费了两天的功夫写好折子递上去,皇帝便拿了她的折子在小朝会上讨论。 一个军队的军医属于匠籍,除非军队打散,或是被上位者看中要走,不然一个军医一辈子就呆着一个军队中,别说升迁离开,他的子子孙孙只要学医就永远为军队效命。 他们的户籍是挂在军队的匠籍中的。 前后两朝,能从军医做到太医的,也就范太医一个。而他能有这个运气,一半得益于他的医术,一半则是因为碰巧先皇受伤,他用医术救了先皇,入了先皇的眼,这才有此造化。 更多的军医,别说太医院,那是连大药铺的坐堂大夫门槛都够不到的,不管前途还是钱途,都很可怜。 既然兵部求着她的学生们去,那周满便不能让他们被同情,他们应该得到的是尊重和看重。 周满的要求很简单,军医的待遇要提高,要有军衔,还要有晋升之道。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请恕她暂时想不出来,所以大家就群策群力吧。 小朝会上,大家心平气和的商量了两次,等到召开大朝会,此事再提起,大家的火气却大了不少,而且因为吵架,进度被拖慢,事情一下就被搁浅了。 难怪陛下这么喜欢开小朝会,而通常翘掉大朝会,那是因为小朝会效率高啊,除非没事商量了,不然他们都是一件一件的商量处理着过,便是有争执,也是多者胜出,若是相较不下,那就先听了意见后放置一边,继续下一个议题。 周满两相一对比,便也更喜欢小朝会了。 周满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等着人问到她头上来,结果他们自己就辩论得欢,根本问不到周满头上,要不是她现在越坐越靠前,真的好想闭眼养神啊…… 皇帝听了半晌,记下他们有用的建议后叫停两方人马的争执,将此事先按下不提,示意继续下一个议题。 便有御史出列道:“陛下,莱州盐运司勾结海寇贩卖私盐、刺杀朝廷命官一案迟迟不能审结,还请陛下问罪刑部及大理寺,为莱州百姓和小唐大人做主。” 皇帝蹙眉,看向张尚书和大理寺卿,“此案为何拖着不审结?” 张尚书出列道:“回陛下,此案还有些人证和人犯未到案,所以没有审结。” 唐鹤顺藤摸瓜,这会儿都从莱州查到齐州去了,拔出萝卜带出泥,只是最近似乎没什么进展,看着似乎此案已经完了,但其实还在查,自然不可能审结。 皇帝微微颔首,道:“着刑部和大理寺、御史台继续查,各地盐运司成立才不过三年的时间,竟然便有了勾结海寇贩卖私盐之事,若不杀鸡儆猴,将来官私还怎么区分?” 众臣应下。 御史也退了回去。 周满见唐鹤也没什么事,便又垂下头想要昏昏欲睡起来,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请陛下三思啊。” 周满掀起眼皮来看了一眼上书的人,这人上书陈述长生之道是虚妄,以古观今,请求皇帝砍了那罗迩娑婆以正帝心。 ? ?太晚了,你们先睡吧,还有一章会很晚 ? ???? () 第3279章 遣送(补更) 第3279章遣送(补更) 周满撇了撇嘴,那罗迩娑婆就是被砍,也不该是以“正帝心”这样荒唐的理由,下毒、欺君,随便哪一个都行,前者并不比后者的危害轻多少。 如今事情都尘埃落定了才跑出来,早前为何不上这样的折子规劝皇帝? 不过是看出了长生寺失宠,想要用那罗迩的命成就功绩罢了。 皇帝叹息一声道:“朕已知长生乃虚无缥缈之事,说起来此事皆因朕的妄念而起,何至于要取高僧的性命?” “不过他继续留在大晋的确不合适了,”皇帝一脸感伤的看了外面一眼,道:“如今年节将至,高僧年岁也大了,久离故土总是会有思念之情的,让鸿胪寺把人送回去吧。” 皇帝幽幽一叹道:“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吧。” 周满也扭头看了一眼外面,长安又下雪了,此时外面寒风呼啸,大雪纷飞,此时让那罗迩出关回天竺…… 周满心中啧啧两声,耳边听到百官三呼皇帝英明,周满连忙面向皇帝的方向,举手深深地俯身,也跟着喊了一声皇帝英明。 真英明啊,将来不论那罗迩毒丹之事会不会暴露,皇帝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便宽恕罪人的称赞是少不了的。 皇帝在大朝会上金口玉言,李尚书去鸿胪寺里催了催,鸿胪寺便立刻去长生寺里找那罗迩,准备送他出京回天竺。 一直提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下,那罗迩等来了自己的结局,很出乎意料,至少不在他想的几种结局之中,不过他很快坦然接受了,“临走前,不知可否面见故友王大人和周大人?” 前来的鸿胪寺官员一脸惊诧,“大师和周大人也是朋友?” 那罗迩转着佛珠笑道:“天下人皆是吾友。” 鸿胪寺官员无言以对,只能道:“本官只能替大师送信,至于他们见不见就不一定了,这段时日大师还是不要乱走动了,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吧。” 那罗迩大师笑着应下,去写了两封信。 其实他想见的人有很多,其中最想见的便是皇帝了,不过他这段时间试着求见过几次,皇帝都以政务繁忙为借口推辞了。 除皇帝外,他还想见一见大晋的储君,只不过太子比皇帝还要难见。 他在皇帝面前得宠时太子便不太喜欢他,很少能和他说得上话。 等他势落,再想见太子就更难了,而且听说周满还是太子的人。 所以他就退而求其次,想要见一见周满。 对大晋的这位医者,其实他有许多的话要说。 周满收到鸿胪寺代送的信,想也不想便收拾东西出宫去见人。 萧院正很不解,“你去见他做什么?” 周满道:“虽然他没有两百岁,但能活八十多岁,还如此健康壮硕,一路从中天竺跋涉到长安,竟然一点病痛不受,这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本事了,我去探一探他的口风,看他愿不愿意教我,或是我拿其他东西与他换也好。” 萧院正:“……你高兴就好,我只一个叮嘱,别被他给骗了。” 毕竟他可是连皇帝都骗了,那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周满自信的道:“放心,我不会很小心的。” 周满坐着马车到长生寺时,王大人刚好从寺里出来,俩人在门口遇上。 王大人看了看周满后深深地与她行了一礼。 周满见他一揖到底,吓了一跳,忙抬手道:“王大人不必多礼,您这是……” 王大人笑道:“下官听闻那罗迩大师要离京回乡了,因此来见一面,没想到会在此处碰见大人。” 王大人想了想,还是再次冲周满行了一礼,“多谢周大人。” 周满愣住,“谢我什么?” 王大人道:“谢周大人保全了陛下,不然下官可能要成为遗臭万年的佞臣了。” 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他和百官一样,都觉得皇帝在服用丹药的过程中出了什么问题,只是周满最后拨乱反正,让皇帝重新信任太医院,而放弃了长生寺而已。 周满对这位王大人也甚是好奇的,毕竟是那样传奇的人物,“王大人,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 “周大人请问。” “王大人为何要把那罗迩娑婆举荐给陛下?” 王大人便叹息一声道:“一路东回,那罗迩与下官谈论最多的不是长生术,而是佛理。” 他道:“我将他带回来,一是他愿意随我东回长安;二是因为他熟读佛经,我知道,中原的高僧们一直想要往天竺去求取经文,以学习最初的佛谕,我认为陛下和大晋的佛学都需要他。” 谁知道等把人送进宫里,对方除了佛理外,更多的是和皇帝推荐不老丹。 等王大人察觉到不对时,皇帝已经对那罗迩信任有加,直接派人在皇城里选了个地方给他做寺庙,别说他这个才升官的散朝大夫,便是老唐大人那样的官都缄默不言。 而且人还是他带回京城并举荐给皇帝的,那罗迩要是出现问题,他,以及他的家人族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他只能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避着那罗迩,尽量疏远双方关系,只盼着出事时能够不受牵连。 虽然他选择了逃避,但他内心深处还是想要做些什么的,所以对周满他很感激。 周满目送王大人离开,大吉道:“娘子,看来这位高僧在佛法上很有造诣。” 不然也不会让王大人推崇成这样。 “可惜了,没用到正途上,”周满转身道:“走吧,我们进去看看。” 大吉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小沙弥将他们带到后院便退下了。 那罗迩看向守在周满身后的大吉,和周满道:“周大人,我想和您单独聊聊。“ 周满笑道:“大师有事只管说。” 见他看着大吉,周满便道:“这是我家人,不必可以隐瞒,大师有什么事便说吧。” 那罗迩想到自己没两天就要离开长安,想来便是有第三人知道,他也影响不到自己了。 于是直接了当的问道:“周大人这样大费周章的取了我的血去,不知道要拿我的血做什么?” ? ?晚安 ? ???? () 第3280章 挑拨 第3280章挑拨 周满想了想,倒也不瞒他,“我用大师的血查了一下您的年龄,推断出您今年该在八十二岁到八十七岁之间。” 那罗迩想了许多种可能,唯独没想到这一种,血怎么算出年龄? 他只听说过中原的医术可以通过摸骨估算出年龄。 他还以为他们是真的炼丹,或者用血诅咒 周满盯着他问道:“那罗迩大师,不知道我这推测可正确?” 那罗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道:“怎么从血里判断出年龄?” 周满笑了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 连萧院正问她,她都没说,更不要说那罗迩了。 那罗迩最后叹息一声,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过两日我就要离开长安回乡了,虽然离开不是我本愿,也不是很开心,但我还是很高兴能够认识周大人这样的人。” 他回过头来看向周满,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双手合什,躬身行礼一礼,道了一声佛号后道:“愿我佛保佑周大人母子平安,一生顺遂吧。” 周满连忙起身回礼,“多谢大师。” “我虽然是第一次来大晋,但对大晋的了解却不少,朝堂上的大臣都是男子,像周大人这样的,只有您一个,”那罗迩道:“您很值得敬佩,陛下能够让您做女官,也很令人敬佩,但等陛下百年后,下一任君王还会用您,这样优待您吗?” 周满脸上和煦的笑容便微淡,叹息一声道:“大师的意思是?”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为周大人的将来感到惋惜而已,毕竟像你这样有本事的人很少,”那罗迩道:“就算是在大晋,像周大人这样的人才也很少吧?” 周满颔首,“的确。” 那罗迩顿了顿后道:“周大人就不担心将来吗?” 周满摇头,“不担心,我如今有官爵,若下一任帝王不让我当官了,那我便安心做我的郡主便是。拜相非我意,山水多自在。” 周满现在已经不穷,很有钱,且又有一身的医术,就算有一天不当官了,收入也不会少。 至于尊贵,她现在都封到郡主了,还缺地位吗? 那罗迩: 周满已经知道那罗迩的意思了,告辞道:“那罗迩大师,时间不早了,今日便算是送别,等您出城的时候我怕是不能去送您了。” 那罗迩娑婆将周满送到门外,跟在后面的武僧忍不住道:“她好像真的不在意。” 那罗迩转着佛珠道:“本来就只是试一试,成了自然好,不成与我们也没有损失。” 大吉将周满扶到车上,等马车走出一段后才道:“娘子,这和尚在挑拨离间?” 周满“嗯”了一声,不在意道:“不必在意,只是一个外来的和尚,陛下将他遣送回国,他在大晋便没有势力了。” 她扭头看向窗外银装素裹的长安,怔怔的道:“而且这么大的雪,这么冷的天,他能不能活着回到天竺都是问题。” 那罗迩娑婆悄无声息的离开长安,那天无人去送别,鸿胪寺的车马低调的出城,低调的往北而去。 周家正忙着乔迁之事,周满也被带着忙碌起来,所以听到这事时也只是点点头,往北看了一眼而已。 郡主府已经修缮好了,脱漆的柱子和门都被重新上漆,雕刻,屋顶被检修一遍,该换的换,该添加的添加。 家具则是殿中省和工部按照郡主的规制给她添加的,因为有古忠的关系在,殿中省给周满的东西都是规制内最好的。 比如马车,郡主车架是四匹,公主也是四匹,但马和马之间的区别是很大的。 殿中省给周满的四匹马不仅颜色相近,还特别高大精神,车架看着是一样大小,但所用的材质却不一样,挂着的车布虽然也是青色的,但四周却缀了不少璎珞和珠串,马车两侧和前后的位置都刻上了栎阳的名号。 更不要说内里,用了上好的毛皮垫着,车肚子底下可以装不少东西不说,两边还有隐藏的小抽屉,木板很厚,前来送车的殿中省内侍弯腰讨好的笑道:“郡主娘娘,这样厚度的车壁,一般的弓箭都射不穿,是防止刺杀的好车。” 周满:“长见识了。” 除了车,还有屋里的一些家具,按照规矩,这些东西并不多,但只要有,便是殿中省能拿出来的规制中最好的那一份了。 不说周满,便是刘老夫人都忍不住赞道:“这些木料都很好。” 剩下的则要靠他们自己添置了,比如书架、博古架之类的。 刘老夫人带着郑氏满京城的给周满找合适的家具,找不到的便叫人订做,用的都是上好的木料和木工,花费可不少。 周满便给了刘老夫人一箱钱。 刘老夫人看了好笑,“这些钱你们自己收着吧,家里有钱呢。” 她拉着周满笑道:“再没有比你们更省心的孩子了,除了刚到青州那两年还会问家里要些钱,后来你们就不再和家里伸手要钱了。家中那些产业的收益都给你们收着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周满很不好意思的笑道:“祖母,我们都出仕这么多年了,还没往家里交公过呢,还时不时的问祖母要钱。” “傻孩子,家里的钱都是为你们挣的,我还嫌弃你们用的少了呢。” 除了家具,还有摆件,等这些都弄好,周满便开始有序的将一些东西搬过去。 比如书房里的东西。 这些东西极重要,不仅有书,还有很多周满和白善的各种手记,所以周满不让人插手,她自己收拾,收好了让人一箱一箱的搬过去,再一本一册的放到书架上摆好。 周家的人则帮着整理其他东西,他们对周满搬到郡主府接受良好,主要是听说,住进郡主府荣耀不已,地位直接上升一大截,所以虽然舍不得,但他们还是觉得周满住进郡主府是好事。 东西并没有全部搬过去,周满还留下不少东西在周宅的正院里,可以时不时的回来住一段时间。 刘老夫人去玄都观里算了一个乔迁的好日子,十二月初九,正好是休沐日,周满广发请帖。 第3281章 冬日 第3281章冬日 广发请帖的结果就是,客人极多,比周满成亲的那一场宴席还要多。 天才微微亮时,郡主府里的下人们便起身,打开门便看到外面银白一片。 九兰和西饼端了热水进屋,周满还躺在被子里睡得香甜,听到动静便轻轻翻了一个身继续睡。 西饼将水放在架子上,上前推了推她,“娘子,昨晚下雪了,今天看着云不多,应该是个晴天。” 周满应了一声,勉强撑开一条缝,问道:“人手够用吗?” 昨晚上下雪,今天铲雪就需要不少人。 西饼:“奴婢一会儿去请问老夫人。” 周满应了一声,又赖了一下床才起身。 昨晚下了很大一场雪,此时屋顶素白,院子的树上堆着雪,花圃草地皆是一片雪白,有下人正在将路上的雪铲到树底下和草地里。 周满深吸一口气,冷冽却又香甜的气息入喉,她却觉得很开心,脸上忍不住露出笑容。 她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开怀的笑道:“这一场雪不错。” 西饼笑道:“大家都说瑞雪兆丰年呢,明年的年景肯定好。” “虽然如此,但也要留意屋顶上的雪,让人扫一些下来。” 西饼应下。 九兰带着带着下人拎了食盒上来,“娘子,早食来了,您趁热吃了吧。” 周满这才转身回屋,问道:“祖母、母亲和大姐儿她们吃了?” “老夫人和夫人都用过了,小娘子还没醒呢。” 周满:“让她睡吧,这么冷的天,就是应该睡懒觉的,多睡点儿也能长高。” 周满住在正院,下人依旧不多,除了居住的正房外,光线最好的那间厢房改做书房,旁边则是周满的药房,左右耳房,一边是西饼九兰住着,一边则是给白景行小朋友准备的小房间。 当然,她不住在这里,相比于只有傍晚才能见到的母亲,她更多时候是祖母带着的。 不管是在北海县还是在京城,她多数时候和郑氏住在一起。 郡主府不小,院子多,所以可以随便选自己喜欢的住。 刘老夫人和郑氏便选了相邻的两个院子,临近花园,光线也不错。 周满则在二进里面选了一个院子专门做藏书房,里面的房屋都改造过了,放着一排排的书架。 周满的小书房里除了放一些自己常用到的书籍外,其他的书她都放到了藏书房里。 加上白家的藏书,现在只放了一半的书架,剩下的一半还空着,周满和白善写信时便说了,余生目标之一便是把书架填满。 世家以书传家,只要有书在,便有学到知识的可能,那家族便不败。 这是刘老夫人将白家藏书一本本放到书架上时和周满说的话,周满和白景行小朋友都表示记下了。 殿中省按照规制给周满送来了宫人,宫女居多,但也有内侍,总共是十八人,其中内侍有六人。 这些人刘老夫人都没给周满,用她的话说是,“我倒不是怀疑殿中省派来的人,只是你如今在宫中当差,其中不免要给陛下和太子看病,院子里留这些不便。” “疑人不用,我们既然不能完全信任他们,那便不用,”刘老夫人道:“这是其一,其二是你和至善都不太喜欢用下人,身边跟着的下人少之又少,把他们放在正院,你们看着也不舒服。” 周满点头,“祖母打算怎么用他们?” 刘老夫人笑道:“我打算把他们留在我和你婆婆的两个院子里,大姐儿也大了,除了你放在她身边的五月外,还需要再添加一些人,我看他们就很不错。” “宫里出来的,规矩学识都不差,有他们带着大姐儿,将来我们大姐儿的规矩礼仪必定不差。” 周满一想也是,点头道:“祖母做主就好。” 所以周满到刘老夫人的院子时,打帘子的是一个宫女,她躬身请周满入内,她一坐下便躬身退出去沏茶。 刘老夫人道:“食材昨晚便准备得差不多了,客人午时左右到,等你四哥他们到,还请他们在前面帮忙迎客。” 周满应下。 刘老夫人摸了一下周满的手,见她的手温热,这才放心,“今天冷,你怀着身孕不好出去吹风,路上有雪也要小心,对了,让人再四处看看,今天来的客人多,女眷不少,雪可得扫干净了,以免客人摔倒。” 刘老夫人事无巨细的交代下去,周满跟着坐了一会儿,发现自己能帮得上的少。 不一会儿郑氏也来了,周家那头大家也呼啦啦的来了。 刘老夫人看到他们便一笑,将看守厨房的事托给了小钱氏,前面招待女客的事则交给了周立君,还有碗筷摆设、下人管理这些交给了周四嫂几个。 周满和郑氏也负责招待女客,刘老夫人指着周满和郑氏道:“这次白氏也要来不少人,子谦还有许多人不认识,你到时候给她指一指,不必多熟悉,但至少要认人。” 周满和郑氏应下。 一切安排好,郡主府便井然有序的运作起来,客人还没到,周满就优哉游哉的捧着一杯羊乳坐在书房里看一群孩子。 哦,也不用她看,周家素来是大孩子带小孩子,现在便是五头和六头带着底下的弟弟和侄子侄女们玩儿。 周满看了一会儿后招手把年纪最大的五头和六头叫过来,问道:“你们现在读书读到哪儿了?” 五头道:“我已经把春秋读完了。” “前面学的论语这些可都还记得?” 五头:“还能背下来不少,但完全记得却是不能够了。” 周满颔首,“我让你背的药名和汤方还记得吗?” “记得一些。” 周满便道:“你背来我听听。” 五头便背着手背起来,周满听得微微点头,“这几年我不在家中,是谁在教你?” “三姐和大嫂子,她们一直让我背药名、汤方,平时最多让我看一看黄帝内经,其余的就没有了。” 周满道:“你可以去考太医署了,我现在再问你一次,你将来可是真的要做大夫?” 五头认真的点头,“当然,爹娘都说,我只要能学到小姑五分的本事就行。” 第3282章 乔迁 第3282章乔迁 “那你准备准备吧,等过完年我带你去太医署报名。” 五头高兴的握紧了拳头,他早就不想在书院里读书了,但小姑说,就算是奔着学医去的,那也要认真读书,连书都读不好,恐怕医术更难学会。 周满看向六头,笑问,“你呢?” 六头立即道:“小姑,我还小,先生让我继续读书。” 周满笑着点头,“那你就认真读书,争取以后也考进士或明经。” 白景行小朋友见母亲一直和两个表哥说话,都不理他们,便跑过来窝进母亲怀里,“娘亲,你带我们出去玩儿吧。” 周满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今天家里要来很多客人,不能出去玩儿。大姐儿,你是主人,今天要跟着表哥们招待好来家的小客人们。” “都有谁?”白景行兴致勃勃的问道:“有小娘子吗?我喜欢和小娘子一起玩儿。” “当然有了,还不少呢,到时候娘亲带你去见。” 五月一听,转身回去准备。 等周满牵着她的手要去大门外接客人们时,五月便拿了一件小斗篷上来,给白景行小朋友披上,系好绳子。 小小的,纯白的狐裘披风,和周满的很像,母女两个站在一起不仅相貌相似,连神色都差不多。 周满看着欢喜不已,忍不住摸了摸狐裘,“这是哪儿来的,我怎么不记得了?” 五月笑道:“这是老夫人前不久使人做的,小娘子活泼坐不住,便是天冷下雪也要出去玩儿,老夫人便挑了两块皮子给小娘子做了这件狐裘。” “除了这件,还有些别的斗篷,有一件是红色的,也特别好看。” 周满便道:“去取来,一白配一红才好看,我们不要穿一样的。” 五月笑着应下,转身去取了那件红色的狐裘来。 周满给她披上,这才牵了她的手去大门处站着。 最先到的是白二和明达,俩人和周满关系好,因此不顾身份高提早来了。 一下车,穿着黑色斗篷的白若瑜小朋友便挣脱开下人的手,直接冲着白景行小朋友跑来。 俩人还不知道美丑,只觉得对方今天的穿着打扮很好看,于是俩人抱在一起互相夸了对方一句,然后就要手牵着手进去玩儿。 白景行想把自己的表哥外甥侄女等介绍给他认识,“都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可好了。” 周满便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行,那你作为主人,带客人们进去吧。” 明达:“现在离午时还早,其他客人应该没那么早来,不如你与我们进去休息一下?” “也不早了,我再站会儿,要是累了会进去的。” 白二郎便站定道:“我陪你吧,让明达带孩子进去。” 明达便笑着点了点头,牵着两个孩子进去。 不一会儿殷或便来了,周满道:“前院有点儿冷,后院生了火盆,你去后院吧。” 杨和书和杨夫人也来得早,俩人还把孩子带上了,等把这些亲近的人迎进去,其他客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郑氏和周立君在二门处等着,周满却要留在大门那里。 没办法,今日来的客人,都是冲着周满“郡主”这个头衔来的,白善不在家,她只能亲自迎接了。 周满和白二郎站在门口,满脸是笑的接了一个客人又一个,不过她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转身便交给周四郎几个去安排。 等崔尚书都来了,周满在心底算了算,客人们也差不多来齐了,于是剩下的交给周四郎,她和白二郎转身回去。 “今天来的人里,我有好多不认识,你这广发请帖也太广了吧?” “别,你可别冤枉我,”周满道:“好些人没有请帖过来的,但都是同僚,人都到了我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虽然说是广发请帖,但她只发给有交情,或是不得不发的一些人,满朝武这么多人,她总不可能真的每一个认识的人都发了,那才是丧心病狂呢。 白二郎一听,竖起大拇指道:“可见你如今的受宠程度啊。” 周满不理他。 白二郎:“你说陛下今日会不会叫人来送礼?” “不会吧,只是乔迁,又不是成亲,也不是过高寿。”周满抬手道:“别想太多了。” 皇帝是没送东西,但太子送了。 他人没到,但吴公公带了不少礼物过来,还没走到后院的周满转身又去前头接他了。 吴公公躬身笑道:“周大人,这都是太子和太子妃精心为您准备的贺礼,乔迁新居,肯定缺少摆设,这些东西正合适放在博古架上。” 贺礼都是用箱子装着的,周满伸手接过礼单扫了一眼,心中啧啧两声,果然都是适合摆在博古架上的东西,多数为瓷器,还有些是玉器。 太子可真大方啊,不过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她也看出来纸上的东西都是御赐之物吧? 上面很可能带有宫廷的标识。 这种东西一般是不能买卖的,只能送人。 太子这次专门送她这些东西,多半是陛下赏赐的东西太多,东宫里摆不下吧? 周满心中胡思乱想,脸上却笑吟吟的,将礼单交给身后的九兰,正要道谢,便见周四郎从外面小跑着进来,小声道:“满宝,恭王殿下来了。” 周满:“他来做什么?” 自觉和恭王关系很一般,甚至不睦的周满,很大方的没有给恭王送请帖,以免他不来还得给她送礼。 往年,恭王妃有事也从不给周满下请帖的,所以不管是恭王过寿还是添丁,周满一次礼钱都没添过。 既然这样,她自然也不好意思请恭王的,没想到他竟然会不请自来。 周满看了一眼吴公公,一脸懵的和周四郎去门口迎接。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两边站着护卫和内侍,周满左右看了看,周四郎示意她去看马车,小声道:“一直停在门口,还没下车呢。” 周满: 她只能上前,立在车旁笑道:“恭王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内侍撩开帘子,恭王和恭王妃这才从马车上下来。 恭王不可一世的抬着下巴道:“周满,你是对本王有意见吗?怎么连安康公主几个都收到了帖子,本王却没收到?” 晚安 第3283章 讨花 第3283章讨花 周满愣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有些迟疑的道:“是下官的错,帖子是早写好了的,可能是交给下人的时候漏了,我一会儿回去找找,估计还在书房里呢。” 恭王冷哼一声,觉得周满连个借口都不会找,这种时候直接说下人疏忽不就好了? 随便将个下人叫到跟前来处置了,双方面子上都过去了便可,她竟然自己揽下罪责,不过她自己愿意受罪,恭王自然不会拦着。 恭王妃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周大人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王爷,我们进去吧。” 周满立即侧身,“王爷王妃快请。” 恭王这才和恭王妃抬脚进去。 周满亲自将人送到前院,周四郎已经先一步安排好座位,总算没再让恭王体验一把没位置的尴尬。 同桌的是赵国公几个勋贵,和恭王特别相配。 白二郎也赶了过来,与她悄声道:“你去后院吧,前院交给我,回头时机好了,我再让人去请你,你出来敬一杯水酒便可。” 周满应下,拱拱手道:“那就交给师弟你了,多带一带我四哥,他没有功名在身,别让人欺负了他。” “放心吧,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他们既然来做客,谁会那么不长脸?”话音说完,瞥见不远处坐在上座的恭王,白二郎道:“也不是没有的,我把刚才的话收回,会小心带周四哥的。” 周满便安心去后院了。 白二郎可不怂,除了有点儿怕皇帝和太子,恭王和其他勋贵他是不怕的。 后院比前院还要热闹,女眷们喝酒赏花,刘老夫人还请了伶人来歌舞,除此外还有说书的先生,男女皆有,更有各种游戏静待大家去玩耍,可以说是很热闹了。 周满一路走过去,一路与人打招呼,等找到郑氏时,脸都要笑僵了。 “母亲,祖母呢?” 郑氏便指了与宴客厅道:“你祖母稳坐钓鱼台,正在那里接待一些上年纪的客人。” 周满年纪轻,但她的同僚们年纪轻的却很少,除了杨和书、郭大人几个外,其他人被周满邀请来的,岁数都有点儿大。 他们的夫人年纪自然也不会很小,她们会把自己的儿媳妇、甚至是孙媳妇带来,但为了以示对周满的看重,她们也会亲自来。 而且,周满现在官职不小,与她们的丈夫是同僚,有些交际小辈们出面不方便,须得她们来才好。 现在这些夫人都陪刘老夫人坐在宴客厅里呢,听到外面传来的歌声和琴声,刘老夫人便请她们去看戏。 “我们家在花园边的观景楼外搭了戏台,坐在花园和观景楼里都能看到戏台,不如我们去观景楼里坐坐?” 夫人们应了一声好,问道:“不知请的是教坊的谁?” “凤华姑娘。” 有夫人笑道:“还是周大人面子大,竟然请到了凤华姑娘,临近年关,教坊忙得很,听说今年宫中要大办,教坊便选了凤华姑娘做领头,这会儿应该都忙着练习,多少王孙勋贵这时候想要请凤华姑娘出场都请不到呢。” 刘老夫人笑道:“是我们运气好,正好赶上今日凤华姑娘有空,其他时候也是请不到的,宫中宴席是大事,我们也不敢怠慢的。” 众人耳朵是听着这番解释,但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周满去宴客厅里转了一圈,然后就顺着她们的踪迹找到观景楼来,“祖母,可算是找到你们了,诸位夫人今日可要吃好喝好,好好玩耍,有怠慢之处,还请海涵。” “栎阳郡主说笑了,我看今日一切妥帖,郡主果然能干,难怪陛下和娘娘如此厚爱。” 周满忙道:“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全赖祖母和我婆婆操持,我就是个坐享其成的。” 这些夫人自然知道周满是不管后宅的,她公务都这么繁忙了,再管内务,还能管这么好,那就不是人,是神了吧? 不过…… 几位年纪大的老夫人扫了眼戏台上正演奏的伶人,和在花园各处坐着观赏的人,暗道:她们要是有这么个能建功立业的儿媳妇或孙媳妇,她们也愿意这么供着,替她操持内务。 周满和她们说笑了一阵,确认她们都过得好便笑着告退出去。 等到了了个位置坐下,身子往后一靠,深深叹出一口气道:“实在是太累了,我决定了,有生之年再不搬家。” 明达笑道:“这却难,你不是还要云游天下吗?难道打算一辈子窝在京城了?” “我说的是不再搬家请乔迁酒,”周满闭上眼睛休息,叹息道:“天下为家并不困难,一马一锅便可走遍天下,难的是乔迁请客啊。” 杨夫人笑道:“我可是听说这些事情都是你祖婆婆和婆婆替你操持的,你都做了什么?” 周满:“我待客了,今天站了半天呢。” “也是辛苦栎阳郡主了。” 众人笑了一阵,明达看向花园道:“这里的景致比不上周宅的。” 周满不在意的挥手道:“有我婆婆在,三五年就好看起来了。” 周满想起了什么,微微坐直,冲着明达凑过半个身子,“我喜欢梅花,尤其是红梅,雪天赏梅别有情趣,你那园子里有一株多瓣红梅,不仅好看,还自带一股冷香,我往年就极羡慕,回头春暖,你让我折一枝栽种如何?” 明达笑道:“我也觉得那株红梅好看,早前便让匠人在盆中培育,那样还可放在屋中欣赏,如今他们还不能使它缩小,但的确在盆中培育有两年了,你要是喜欢,回头我送你两盆,你直接种在园子里,想来过个两年便能开了。” 周满欣喜不已,“这个好,不过我打算种上一片的,你还是得给我一些梅枝。” “好说,好说。” 长豫公主想起来道:“你不是爱牡丹和菊花吗?我隐约记得你以前常在京城卖这两种花,那牡丹和菊花都养得极好。” “哦,相比花的艳丽和娇媚,我更喜欢它们换来的钱。”周满嘿嘿一笑道:“除却这些俗物,真论喜爱,我还是最爱梅花。” 长豫无言,“那便罢了,本来还想着你既爱花就送你几盆牡丹的。” “我爱呀,”周满立即改口,“牡丹天姿国色,我怎会不爱?送我,送我。” () 第3284章 优待 第3284章优待 几人忍不住笑起来,长豫无奈道:“行了,送你便送你。” 她叹气道:“如今我随驸马长住襄州,公主府里许多东西都带不走,其他东西还罢,都是死物,派人看守,时常打扫便是,园子里的草木却是既带不走,也不好打理。” 明达:“不是留了匠人在府中打理吗?” 长豫气恼道:“都是刁奴,没有人看着便懈怠了,这次我回府,之前养的好几盆牡丹和菊花都败了,甚至园子里种的花树都长得不好,可见府邸还是得有主人住着才行。” “本来我想着败了就败了,等将来我回京长住,再养起来就是,但既然你乔迁新居,又素爱花草,我便那些东西给你吧。” 周满:“真的?” “难道我还为了几株草木骗你不成?”长豫挥手道:“回头等我快走了,你便叫匠人过去挖吧。” 周满就安慰她,“你放心,这些花草托付给我不会错的,我家不仅我喜爱这些东西,我婆婆也极喜爱,而且也擅长培育花草,等将来你回京,让人来我家取,到时候我回送你一园子的花草。” 长豫挑眉,“果真?我那园子里养的可都是珍草,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各处买的。” 之前长豫就没想过会离开公主府生活,所以里面的一草一木她都极用心,连假山上的一株太阳花都是她精心布置的。 她当时想得特别开,将来驸马要是外放,那他自己外放去,她毫不介意给他纳两个妾侍带着,到时候她也养上两个面首。 驸马带着妾侍在外面建功立业,她也带着面首在京城过自己的公主生活,多自在? 结果魏玉守完孝期要外放时,她到底还是没舍得给他纳妾,也不舍得与他长久分割两地,只能一脸嫌弃的和魏玉外放了。 “我园子里也有梅花,还有海棠花,可以说应有尽有,这些大的花木,你要是喜欢,也可以移栽一些走,不过可不能移栽太多,便是我不住,这园子也不能光秃秃的,不然多难看。” 周满见她这么纠结,忍不住道:“不然我隔上一两月派人去看看你的园子?时常打理总是要比将来回来住时才匆忙栽种要好吧?” 明达就笑道:“这事儿交给我吧,我家就在隔壁,你留下下人,我派人时时过去检查,晾他们也不敢再怠慢。” 长豫便抱住她们的胳膊笑道:“那此事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好在我们三家现在住得近,不然我还不好意思呢。” 周满一脸不相信,“你还会不好意思?” “我怎么就不会了?我脸皮也是很薄的。对了,你们赶紧给我说说,那龙池码头可有上好的海珠出现?我听说那地方有很多外地的客商去,出现过小孩拳头那么大的海珠,是不是真的?” 周满陪着她说了一会儿话,下人找过来道:“娘子,可以入席了。” 周满一听,立即起身,“走走走,我们入席去。” 她肚子早饿了,但她现在怀孕,感觉吃点心一点儿不饱,却又占胃,所以她不愿意吃。 周满去请女客们入席,刘老夫人等人也入席,看到周满在人群中忙碌,便叫来郑氏道:“子谦有孕,不能劳累,让她过来坐着吧,客人们你带着立君去招待。” 周立君也拦住了周满,代替她安排夫人们按照座次入座,周四嫂她们则安排下人上碗筷,上饭菜…… 周满坐到了刘老夫人身边,这才有老夫人打量周满道:“周大人有孕了?” 一点儿看不出来呀。 周满笑着应了一声“是”,“已经四个多月了。” 月份小,大冬天又穿这么多,除了太医院那群太医外,朝中没谁知道周满怀孕了。 但今天过后,满朝文武就都知道了。 “天天跟着一块儿上朝,你竟然都没看出人有孕了,真是榆木疙瘩。” “别说周大人是个女子,便是个男子,我也不能盯着人的肚子看吧?而且我看周大人来往如旧,行动随风,一点儿看不出怀孕的虚弱,我怎么知道她怀孕了?” 连皇帝都是从古忠的八卦中知道的,“周满有孕了?那岂不是……” 古忠笑道:“正是的,周大人回京的时候便已怀孕近两月。” 皇帝忍不住感叹道:“那段时间辛苦她了,等她生孩子,多给她一个月,不,半个月的假吧。” 古忠笑着记下。 皇帝便问,“北海县现在如何了?” “倒没听说有什么消息,陛下要不要问一问吏部?” 年底官员考核,吏部那里是有记载的。 皇帝道:“白善的考评必定是上等,这有什么可查的?” 皇帝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起来,“他在北海县留的时间也够长的了。” 古忠推到一旁,没有插话,由着皇帝自言自语,皇帝也不需要他搭话,他只是需要一个倾听的人罢了。 乔迁日后,周满再上朝时便受到了优待,大朝会上,她的坐垫比别人的要厚一些,坐下去,和以前的感受大不一样。 小朝会的时候,书房里的坐垫更是改成了矮凳,她可以不必恭恭敬敬的盘腿坐着,用官袍盖住腿脚,腿脚交叉放在地上也没人能看出来,好自在。 周满没想到怀孕还有这样的好处,高兴不已,悄悄和萧院正道:“早知有如此优待,我该早些宣布我有孕的。” 萧院正不理她这话,直接将一份名单递给她,“这是最终确定下来的名单,你看一看,没有问题,等过完上元节,便让他们启程去边关了。” 皇帝和兵部想要快速的往军营派驻军医,但太医署这边却一直纠缠着要解决军医的官衔待遇和升迁等问题,所以一直拖着。 一直到现在事情都解决了,太医署才确定好名单。 周满看过,发现都是男学生,便问道:“都问过他们了?” “问过了,他们自愿过去。” 周满点了点头,沉吟问道:“没有女学生愿意过去吗?” 萧院正道:“有几个,不过被我等劝退了。” 周满抬头看向他。 萧院正道:“军医也是要上战场的,刀枪无眼,还得搬扛伤兵,干的也多是拆卸胳膊腿的活儿,女学生没有男学生好用。” () 第3285章 教育 第3285章教育 周满微微颔首,问道:“开春要招新生,试题准备好了?” “正要和周大人说呢,”萧院正道:“试题你也得出一份,到时候每个太医那里都抽出几题来混在一起。” 周满:“我不行,今年我有个侄子要考,得避嫌。” 萧院正挥手道:“不用,每年都有太医的亲眷应考,都要避嫌,那连出题的人都没了。” 他很大方的道:“你尽管出题,到时候由我们来挑选混题,别说周大人不会泄露考题,就是泄露了,他能考过也算他本事。” 周满挑眉,一想还真是,医术不似其他,考题也不只是做卷子而已。 周满回去便思考起出题的事来,她一边想一边走,等有了头绪时抬头一看,竟然走错地方了。 周满左右乱看,不得不问大吉,“这什么地方?” 大吉:“……这是西北角,前头右转一直走便是花园了。” 周满见那些院子门都锁着,便转身道:“家里太大了,对了,我走偏了你刚才怎么不叫我?” 大吉:“我叫了,娘子没听见,我不好打乱你的思绪。” 周满就叹气,忧伤的仰望天空道:“看天空灰沉沉的模样,看来今晚又要下雪了,也不知白善在做什么,今年他要一个人过年了。” 大吉:……他不明白怎么就突然提起郎主,不过他也习以为常了,于是就静静地听着。 周满道:“你说我要不要让几个人过去陪他过年?” 大吉心中有不好的预感,连忙道:“娘子说得对,我也很多年没与妻儿一起过年了。” 周满这才想起来,“对呀,大吉,今年过年给你放长假,叔平在外地当官回不来,伯安还在镖局里吧?应该可以团圆。” 周满本想让大吉给白善送些东西过去,顺便在北海县陪白善过年。 如果大吉不能去,那派谁去送东西就都一样了,毕竟也就大吉是从小陪着他们长大的,其他下人也只是下人而已。 周满终于回到正院,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思索,到底要给白善送什么东西陪他一起过年才不会过于寂寞呢? 实在想不出来,她只能先压下此事,先提笔写试题。 晚上,果然天降大雪,周满躺在床上,听着外面嗦嗦的声音,只觉得躺在被窝里的日子好幸福。 第二天,她是被雪球砸在窗户上的声音惊醒的。 九兰听到动静,推门进来,笑道:“娘子,您今天醒得好晚,小娘子都过来玩了。” 周满起身穿衣裳,披着斗篷出去看,就见白景行小朋友穿得跟个圆球似的在雪地里蹦跶,小手冻得通红,却还是忍不住去抓雪,抓了一把后按了按便朝陪着她玩的下人们身上丢。 下人们跑着躲开,有的躲开了,有的没躲开,雪球砸在人的背上、肚子上,甚至是脸上,满院子只有白景行小朋友哈哈哈的大笑声。 周满拢了拢斗篷,上前问那些躲闪的下人,“你们怎么只跑不丢回去?” 除了五月外,他们呼啦啦跪了一片,不顾地上的雪,额头贴着雪地道:“奴不敢。” 周满一愣,忙上前将他们扶起来,皱眉问,“回话便回话,跪什么?” 下人们低着头起身。 周满打量他们一圈,“你们是殿中省遣来的人?” “是。” 周满点了点头,与他们道:“在一旁候着就行,五月,去叫几个小丫头来,让她们陪大姐儿玩打雪仗。” 五月:“是。” 五月去挑了三个小丫头过来,都是去年和今年刚进府的家生子,一个九岁,一个十岁,还有一个十二岁。 她们被叫到院子里,捏着雪球就和白景行小朋友打起来。 白景行笑声更大,雪球砸中人高兴,自己被雪球砸中更高兴,整个院子都是她的笑声。 周满洗漱好,便开着门坐在屋里吃热腾腾的早食,一边吃一边看她们玩儿。 等白景行小朋友自己玩累了,周满这才招手把人叫到屋里,“给她洗一洗手,把身上的衣裳换了。” “是。” 换下衣服的白景行小朋友被抱着在周满身边坐下,周满给她倒了一碗肉粥,道:“吃吗?” 白景行吃过早食了,但玩了这么久她也饿了,立即拖过碗自己吃起来。 周满问她,“等过完年你该上学了,也不用学多少东西,还是玩耍为主,但也要认一些字,不管是玩还是读书,身边有伙伴才能学得快,你是要挑两个小丫头跟在身边呢,还是和表哥侄女外甥们一起?” 白景行小朋友问,“那大宝儿呢?” 周满道:“我回头帮你问问。” 白景行认真想了一下后道:“我不要丫头了,我有好多丫头了,就和表哥侄女外甥他们一起好了。” 周满点点头,这才指着外面候着的下人道:“既然你不需要玩伴,那以后再要玩耍时朋友们不在,那就和他们玩。不过你要记得,玩耍是你来我往,比如打雪球,你打了别人,别人也要回打你,那才叫玩耍。” “你打人,而别人不敢回击,那叫虐待,知道吗?” 白景行小朋友愣愣的听着,道:“我要他们跟我一起玩儿的。” 周满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娘亲知道,只是他们现在惧怕你,并不敢与你玩耍,我们大姐儿是个体贴的人,就不要勉强他们与你玩耍了好不好?” “玩,也要找对合适的对象,这样自己快乐,别人也会快乐。” 白景行小朋友想了想后道:“要找敢打我的人一起玩儿?” 周满:“……这么说倒也没错,不过也没必要找打你的人玩儿,你可以……” 周满自己都说乱了,她顿了顿后牵着女儿出门,指着一个方向道:“知道那个院子住着谁吗?” “知道,师祖!爹爹和娘亲的老师。” “真聪明,”周满道:“你平时没事儿便去那里找师祖玩儿吧,道理这种东西,娘亲讲得不好,你去问师祖。” 九兰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娘子,你教不好小娘子便推给庄先生,要是让庄先生知道了……” 周满嘘了一声道:“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九兰示意她去看院子里外站着的人。 周满便顿了顿后道:“大家都不说。” ? ?晚安 ? ???? () 第3286章 春忙 第3286章春忙 过完年,不仅周满,明达也忙碌了起来,所以没空带孩子。 周满便在自家里找了一个空置的院子,将周家未到岁数入学的孩子都叫过来,和白景行白若瑜两个小朋友一起读书。 说是读书,一天四个时辰里有三个时辰在玩儿。 每天一早小钱氏带着周家的孩子过来,傍晚带回去,郑氏便教他们一些诗词,偶尔给他们画画和弹琴,日子过得很惬意。 殿中省给的宫女派上了大用场,她们不仅礼仪满分,也都识字,由她们带着,听小钱氏说,老周头都被回去的几个孩子带得规矩了不少。 春耕日到,朝廷放田假,周满将今天的脉案整理好封存,随手将案上不急的公文放在药箱上,提着就走。 太医院里忙碌的太医还不少,见状问道:“周大人下衙了?” 周满颔首,“我的事做完了。” 大家羡慕的目送她。 “别看了,你们要能与她一样一个时辰就把手上的公文都核对完,你们也能按时下衙。”卢太医从他们身边飘过,将一张条子拍在一人桌子上,道:“何太医,今晚是你值守宫中。” 何广白立即起身应道:“是。” 有太医一听,立即捧着手上的公文去找他,“何太医,宫中长夜漫漫,闲坐无聊,不如帮我把这几件公文处理了?” 其他人也纷纷拿着手上的公文去找他,何广白一脸无奈的推辞,“下官可不敢受,万一延误宫中请医,这可如何是好?” 卢太医皱眉,不悦的看向他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了,推给一个才进太医院几年的人算怎么回事?” “卢太医,你不也深受其苦吗?我们以前只要看病开方就好,写脉案,整理病例资料也不算难,可现在连各地申报药材名单花费都要我等核算,我们又不是户部的书吏,算一笔账比看一百个病人还累。” “是啊,我们年纪都大了,比不得何太医他们年轻,脑子又机灵,能者多劳嘛,他们的病人我们可以分担嘛。” “你们……周太医……”卢太医看向他们身后,大家扭头,看见去而复返的周满,立即低下头去,纷纷把手上的公文拿回去了。 卢太医瞪眼,周满在太医院里何时有此威望了? 以前大家不是更怕他吗? 何广白也脸色微变,老实的垂首站着,“先生。” 从太医署里出来的学生,尤其是周满带过的几个班,他们都更习惯叫周满先生,而不是周大人。 “我忘记带一些资料,回来拿,”周满目光扫过他们手上的公文,微微皱眉,“这些是什么公文?” 见她伸手,旁边一个年纪较大的太医便把公文放在她手上,小声抱怨道:“我这个是唐州医署去年药材消耗的公文,还有今年申请的药材单子和预算,说是让下官根据上一年的消耗核对出今年该给的数目,周太医,这,我这一把年纪了,又不是户部书吏,哪里知道算这些?” 周满翻了翻,合上,“谁给你们的?这是太医署的活儿,并不在太医院的职责范围内,而且这东西早就弄好了。” 这个年前就都做好了,开春只需核对后下放各州医署采买的钱就好。 其他几位太医对视一眼,上前行礼道:“是萧院正让我们核对的。” 周满一听,便把公文还给他,“那你们核对吧。” 众太医:…… 周满去办公房里取了自己要的资料,拎着药箱便离开了。 大家再次目送她,这一次有太医特意去门口看了,见她走得老远了才回身道:“走了。” “唉,还以为周大人会帮我们出头呢。” “别想了,周大人和院正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怎么会违逆院正的话?” 周满的确不会违逆萧院正的话,不过她也很好奇萧院正为何这么做,因此她出了宫后没走,而是转去太医署。 太医署里官员们更加忙碌,哪怕已经到了下衙的时间,官吏们依旧忙得脚不沾地,周满一路进了自己的办公房,隔壁是罗大人的办公房,他案头积累了不少公文,门开着,偶尔一抬头便见周满从他门前经过,他立即握着笔追出去,“周大人,河东道的医署药款户部可送来了?” 周满颔首道:“送来了,我已让人去核对无误,已经入库,等过完田假便可发出。” “都这时节了还过什么田假?”罗大人道:“我看今日天气挺好,周大人若得空,今日便发出吧,这样田假结束各州县刚好能收到。” 周满看了一下时间,蹙眉:“这么急?” “不急不行啊,刚收到中书省转过来的淮南道折子,说是淮南一地时疫严重,伤寒之人极多,死亡率还高,淮南道好几个州县的医署署令都上书请求太医署派资深太医过去查看,到时候务必要带一批赈济的药材过去,忙碌的很。” “前段时间倒春寒,的确容易感染风寒,我知道了,一会儿便去发银。”周满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笔,提醒道:“罗大人,你笔上的墨要干了。” 罗大人这才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抓着笔,哎呀一声,忙转身回去。 周满想了想,还是去找萧院正。 萧院正也在忙,抽空抬头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去,“有话便直接说。” “院正为何将已经处理过的公文交给太医院的太医们再处理一遍?” “选人,”萧院正道:“太医署缺人。” 周满摸着下巴道:“进士考已过,过不了多久便是吏部考试了,院正没想过从中挑选一些有才之士?” 萧院正:“他们又不懂医理药材,药价这些我们且不论,药单是一定要核对的,非医者不可为。” 周满道:“药单可以固定下来,我们前期多辛苦点儿,将各道适用的,可免费的药单确定下来,他们就不会弄错了。” 萧院正:“若有增减……” “固定时间核准一次,或一年,或两年,重新制定药单。” 萧院正:“……这样一来,工作量可都堆在我们这几个人身上了。” 周满道:“现在这样从太医院里选人,更是浪费人力,多出来的活儿最后还不是分摊到我们身上?” () 第3287章 田假 第3287章田假 萧院正觉得他在这些事情上就没算过周满,于是颔首道:“好吧,那我和吏部说一声,到时候去选几个人。” 周满点头,“选术数和公文写得好的。” 萧院正和她对视一眼,表示明白。 萧院正看了一眼她的大肚子,“行了,你公务处理完了便先走吧。” 周满摇头,“我去给河东道发钱。” 萧院正皱眉,“不是收假回来再发吗?” 周满将罗大人的顾虑说了,忧虑道:“伤寒,不知他们用的什么药,萧院正,一会儿你去找罗大人看一看折子吧,看是否附有脉案。” 萧院正颔首,“若有,我会抄录一份送到你府上,你找一找对症的药方。” 周满应下,转身去找人点钱发钱。 等她把一切做好,外面天都快黑了,周满便扶着肚子出太医署。 大吉忙伸手将她扶上马车,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娘子,先用个饼吧。” 周满接过,发现还温热,便剥开来咬了一口,长出一口气道:“总算忙完了,明日休假,不必进宫了。” 回到郡主府,白景行小朋友都快要睡觉了,听到母亲回来,她就自己举着一盏宫灯找过来,“娘亲,我都快要睡着了你才回来。” 周满看见她举着的琉璃宫灯,便招手笑道:“又出来显摆你父亲给你宫灯?” 白景行转着自己手上的灯嘿嘿的笑。 周满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今晚你要留下与母亲一起睡吗?” 白景行眼睛大亮,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五月忙道:“娘子不可,您现在月份大了,万一小娘子踢到您……” 周满抬手压住她的话笑道:“不打紧,我自有分寸。” 白景行一脸幸福的爬上床等着母亲。 周满笑了笑,用过晚食后洗漱,又拿着白善画的小人书给她讲了一会儿故事才躺下睡觉。 周满摸了摸她红通通的脸蛋,也闭上了眼睛。 郑氏听说白景行夜里在周满这里睡,也担心她踢到周满,一大早便赶了过来。 母女两个还赖在床上不肯起呢,郑氏站在窗外听了听,大松一口气,转头吩咐道:“让厨房准备些热粥,近来满宝就爱吃粥,别上太硬的东西。” “是。” 周满听到动静醒来,郑氏这才和丫头们一起进去,见白景行还呼呼大睡,便笑问:“她夜里没闹你吧?” “没有,”周满笑道:“分了两床被子,夜里冷,她光在自己的被子里折腾了。” 郑氏坐在床边看了白景行一会儿,摸了摸她的脸蛋,小声道:“她想你呢,这几日一直念叨,说娘亲早上出去得太早,中午也不回来,傍晚也不见人。” 周满有些愧疚,“开春事情多,这段时间是太忙了。” 以前除了早上,中午她都会回来用饭,还能与她小睡片刻,下午下衙回来得也早,还能带她去街上玩。 郑氏就拉着周满的手道:“再忙也要注意休息,人是肉体,非铁石,岂能如此糟蹋?何况你还怀着身孕呢。” 周满摸了摸肚子,点头道:“我知道,母亲放心,我最近已经放下很多事情了。” 郑氏不信,“除了夜里不当值,我实在没看出你哪儿放下了。” 她把教课室里的课都暂时停了,连撰写医书的事都放缓了,已经是放下很多事情了。 不过这些不好和郑氏说,所以她努力的转着脑筋,总算是找到了,“这次田假一旬,太医院和太医署我都不当值,我昨日回来的时候,太医署里还有人呢,他们比我可忙多了。” 周满道:“陛下和萧院正已经很照顾我了,真的。” “行吧,你心中有数就好,”郑氏问道:“不是说朝廷给女官定了产假吗?你何时休假?” 周满道:“再等几个月吧。” 郑氏:“……再有两月你就生产了。” “那就再等一月。”一个月,太医署和太医院的忙碌也告一段落了。 周满有田假,周家的小孩们自然也有,所以他们今天都没来郡主府,听说是被老周头带去莆村,一股脑的丢到田里干活去了。 当然,几岁的娃娃干不了什么活儿,也就帮忙运一些草,递个苗之类的。 但白若瑜没有田假,一大早他就在郡主府的后门哐哐的敲门,敲开后就领着一群下人冲进去,直奔白景行的院子。 “小郎君,我们小娘子在正院呢。” 白若瑜就冲到正院,一口气把他母亲要他传的话说完,“婶婶,娘亲约你一起去书院玩儿,还说看完书院就去新开的九德堂吃饭,下午还要去给我和妹妹买笔墨纸。” 周满见他气都不喘一口,忍不住笑,“你记性怎么这么好了,竟然能记下这么长一段话。” 白若瑜骄傲的扬起头来。 周满扭头对他身后的下人道:“去告诉公主,就说两刻钟后在路口见。” 下人应声而去。 明达和太子妃要办的女学今年开始招生,书院特意选在了国子监那一条街上,也是和太医署一条街上,且离得不远,就在斜对面。 皇后亲自出面和人买了那里的宅子和园子,两处宅子并在一处便成了女学。 地方不小,周满虽没进去看过,但听明达说起过,比他们太医署还要宽敞。 不过她们今年招收到的学生不多,只有六十四个,其中有三十人是小户出身,考试进的女学。 剩下的三十四人则是朝中官员的女儿或者孙女,世家之女,一个也没有。 现在世家的影响虽比不上前些年,但在民间读书人的心中,世家依旧是风向,所以没有招收到一个世家女,这让太子妃和明达有些焦急。 周满却觉得不急,扶着肚子微微挺直了背,让西饼在她身后塞了一个枕头靠住后才道:“有教无类嘛,反正你们办学也不是为了名利,而是让更多女子读书明理,都是女子,世家女是女子,勋贵官员之女也是女子,平民之女同样是女子,教谁不是教呢?” 周满道:“花若芬芳,蝴蝶自来,你们的女学也是一样的,办得好了,什么学生收不到?” 明达焦躁的心便安定下来,“你这次帮我好好看看学中还有什么缺的。” 周满一口应下。 () 第3288章 明学 第3288章明学 太子妃将女学取名为明学,周满下了车便抬起头来看匾额,夸奖道:“这字极好。” “是孔祭酒写的,”明达道:“其实明之一字也是孔祭酒提议的。” 周满羡慕道:“真好,我们太医署的匾额是陛下写的。” 明达抿着嘴角笑道:“孔祭酒的字的确比父皇的好。” “字好,寓意也好,”周满道:“明,照也,照临四方曰明。礼记还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我记得孔祭酒说过,夫由微而著,由著而极,光被四表,是谓明明德于天下。孔祭酒给女学取这个字,看来期望甚大呀。” 明达骄傲的点头。 如果说世家是天下读书人的风向,那孔祭酒便是风向中的那一抹光,能得他这一个字,明达便觉得不论女学将来如何都不枉费她这一番心思了。 “走吧,进去看看。” 大门打开,白景行和白若瑜先一步跑进去,大人们跟在后面,入门便是分了好几条路蜿蜒而去,里面花树繁盛,因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不仅牡丹桃李盛开,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在草丛中盛开,却又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愧是女学啊,比多是药香味儿,花坛还被占去种药的太医署可美太多了。 “现在学生少,用到的地方也少,所以暂时只开放一部分,”明达带她去看,“这是琴室,给学生们教学弹琴的地方。” 周满从窗口看进去,哇的一声问道:“这么多琴都是你们买的?” 明达点头,“是啊,花费甚巨,现在还没开始骑射课,后面还得添置马匹弓箭呢。” 这些花销也不少。 周满冲她竖起大拇指,问道:“需不需要我支援一二?” 明达冲她眨了眨眼,意有所指的道:“你若有意我自然不拦着,以后女学需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哦”周满领会,“你们这是想从我们手里募捐呀。” 明达道:“此时提这个还太早,等它壮大再说吧。” 周满一脸认真的与她道:“它一定会壮大的!” 明达也如此认为,“宫中现今母后和大嫂都很信赖女官,甚至有不得宠的妃嫔自请为女官,所以我觉得女子将来大有作为,自然女学也大有作为。” “哇,哪位娘娘这么厉害?” 明达笑道:“不过一个才人而已,勇气是可嘉,但厉害还算不上,至少远不及你。” 明达带她去隔壁看,道:“这是茶室,再过去两个院子是舍监,她们上学都是住在学中的,与你太医署一样,一旬休沐两日。” “倒和朝廷的休沐日一样。” “是啊。” “先生你从何处请的?” “我正想与你说呢,”明达道:“先生是从各处请的,只是有名的少,年前我便一直托孔祭酒帮忙延请名师,只是” “他们不愿意来啊?” 明达点头,看向周满道:“我想请你来做先生。” 周满:“你觉得我现在还有空?” 她掰着手指道:“太医署事情不少,太医院那里我也需要看诊,还要修医书,时不时的还得去太医署里上一些课,你再给我找活儿,不如把我劈成两半,分着用吧。” 明达笑道:“我又不是让你日日上课,就跟你现在给太医署上课一样,那叫什么对,专题课,一次讲一个课题,一个道理,不拘你什么时候来,只要有空就过来讲讲如何?” 周满:“既然不是固定的课程,那我讲的课便有可能与别的先生重复,这是何必?” 明达道:“同一句话,每个人的见解都是不一样的,我想让她们听一听你的见解。”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她道:“你是现今大朝会上唯一的女官,你若来,我明学也算有一个名师了,说不定可以借着你的名头引来更多的名师。” 周满一脸怀疑,“我?这怎么可能?我,这又不是教授医术,我怎会有名?” “有的,有的,”明达笑道:“外头可是一直说你是读经史子集长大的,从小便被当做男子一样教导,白至善会的,你都会。” 周满摸着下巴沉思,“所以我这是借了白善的光?” 一直陪着两个孩子玩的白二郎立即抬头道:“还有我的。” 他一甩头,骄傲的道:“你现在一头扎在朝中,肯定不知道外面的风云变幻吧?” “什么风云变幻?分明是流言,”周满最了解他不过,问道:“说吧,茶馆酒肆又有什么传言了?” 白二郎嘿嘿一笑道:“说我们老师厉害,一生就收了三个弟子,个个不凡。” “我和白善年纪轻轻便考中进士,你周满呢更是名满天下,作为读书人的嫡传大弟子,你肯定也学了经史子集,不比别人差的。” 明达:“别听他的,外面对你盛誉,认为你既是白善和他的大师姐,那你的治该不在他们二人之下,所以你在人之中是真有名气的,怎么样,来吧。” 周满便转了转眼珠子道:“若是我可以来,其他夫人是不是也可以来?” 她道:“讲课嘛,你们这里的课这么多,琴棋书画样样都占了,比如我婆婆,她画技和琴艺都极好,可以偶尔过来给她们上一堂课;唐学嫂,律学极好,杨学嫂,那一手字极具风骨,都不下于杨学兄,嗯,要是杨学兄能来上一堂课,那吸引来的女学生” 周满看向明达。 明达眼睛大亮,“不一定能吸引到学生,但老师一定可以吸引到。” “还有宫中的娘娘们,”周满道:“她们也可以时不时的出来给学生们上个专题课,能在宫中为妃的,哪怕没有一项技能,那对经史子集也必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何不请她们?” 明达没想到周满胆子这么大,连妃嫔都敢请,“我真是自愧弗如,你连宫中妃嫔都敢请?” “其实我还想建议你请老唐大人、崔尚书他们呢,”周满道:“论学识见闻,谁又比得过他们呢?你要是能请得他们来讲一二堂课,那学生们必定受益匪浅。” 果然,没有胆子最大,只有更大。 但明达还是认真思索起其可能性来。 晚安 第3289章 出名 第3289章出名 “不好请啊”明达思索,“就是国子监都很难请到几位老大人去讲课,更不要说我们明学是女学了。” 白二郎和周满对视一眼,一起给她出主意,“许之以利?” “用人情?” “可我与他们有什么人情?”明达看向周满,“论与他们的交情,我还比不过你呢。” 周满“呀”的一声,也认真思考起来,最后摇头道:“不行啊,我的人情请不动他们,要不你先试着请赵国公?” 白二郎连连点头,“对对对,先请赵国公,有了先例,后面就好请了。” 明达就思索起来,她要是去舅舅跟前打滚,舅舅能不能来给她女学的学生们上一堂课。 “我回头试试,走,我们带他们两个出去逛逛。” 国子监、太医署和各书院的学生都放了田假,因此附近几条街上的学生特别多。 周满三人牵着两个孩子一进入书铺就被里面挤动的人群吓了一跳。 然后明达一脸欣慰的道:“你看,我大晋学子欣欣向学,治学昌盛,将来我们的女学也必有一席之地。” 话音才落,有三个书生手叠着手推搡着到了柜台前,争吵道:“这明明是我先看到的。” “什么你先看到的,我还说是我先看到的呢,我先抓到的!买书就应该以先到谁手上为准。” “我出双倍的价钱,掌柜的,卖给我!” “瞧不起谁啊,我出三倍!” “我不出,我先拿到手里的,便是要以正常价格来买,掌柜的,你守不守信?” 旁边有书生不由问:“什么书啊如此宝贝?” “白驸马的西行记,最后一本了。” “书局也真是的,明明知道这书好卖,怎么印这么少?” “别提了,听说现在驸马的书都是公主府的书局自己引的,驸马的书好卖,一印出来便有书商大把大把的接,落在京城的便少,还有的书商在书局那里进不到货,便从书铺里买了运出去,所以书更少了。” 周满和明达一起扭头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脸上有光,憋住笑道:“的确欣欣向学啊。” 周满“啧”了一声,拍了拍两个孩子的小脑袋道:“去选你们想要的笔。” 俩人立即迈着小短腿跑去,下人们连忙跟上。 周满便左右看看,也看着书铺里的书眼馋,“我家藏书房里还有很多空书架呢。” “你现在还有空看外头的闲书?”白二郎道:“不是你们说的吗,买书不看相当于没买。” “你懂什么,我现在不看,不代表以后不看,我不看,不代表孩子们不看,”周满道:“看现在书多缺,有的买的时候就应该买。” 周满上前去,叫来伙计问,“近段时间新出了什么书?” 伙计是新来的,没认出周满,因此直接道:“最近白驸马新出了一本海图记,说的是一少年在海上历险的故事,我们卖得极好,娘子要不要看看?” 那边掌柜才把三个书生的官司断了,一抬头看见周满,立即迎上去,“周大人怎么来了,快里面请,最近有赣南一带送来的游绍诗集,您要不要看看?” 他扭头对小伙计道:“这是太医署周大人,乃白驸马的师姐,他的书周大人还能没有,别乱介绍。” 白二郎和明达走过来,掌柜看见白二郎更是惊喜,根本没注意明达,丢下周满便一把抓住了白二郎,“白驸马,难得你今日过来,有看中的东西吗?本店可以送驸马。” “驸马?” 边上买书的人听到,纷纷扭头过来看,立即挤过来,“您是白驸马?驸马爷,不知那西行记可还有再版?” “是啊,是啊,这书我们都买不到,不如再印一些。” “其实我觉得西行记还可再写,比如那牛痘最后是怎么一点一点种出来的。” “怎么种出来的,难道你没种痘?” “我种了,但我种痘的时候已经没多少风险,可第一批试的人肯定很危险,而且不知生死,能有如此勇气,难道不值得细写吗?” “我更想知道高昌打仗的细节,这上面还可以再写写” 白二郎被他们的热情吓到,连连后退,有书生发现,忙道:“先别谈书的内容了,白驸马,我手上便有一本西行记,不知可否请白驸马在书封后给某题一行字?” “好不要脸,白驸马凭什么给你题字?我们这么多人谁没买过白驸马的书,难道都可以让他题字吗?” “就是,就是,不能题!” 白二郎连连后退,目光扫过被挤在了后面的明达和周满,生怕她们出事,忙转身出店,带走一波人,“多谢各位厚爱,题字就不必了。” 大家追在白二郎身后呼啦啦的往外去,店里其他本没有那个心思的人见了,也跟着出去 店里一下空了下来,只留下周满和明达几个。 西饼和九兰扶着周满,手护在她的腹前,见人都走了,大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们了。” 周满则看向惊呆了的掌柜,拉了一把明达:“我们改日再来买吧。” 明达回神,“好。” 立即招呼下人们抱上两个孩子就走。 掌柜的回神,追出来,看看往左边去的周满明达,再看看追着白二郎往右边去的书生们,不由冲着右边招手:“郎君们,你们选的书还要不要了?” 白二郎带着两个下人跑了好久才甩脱身后的人,等到九德堂时,他都跑虚了。 见他跑进包厢,明达立即给他倒了一杯茶,“你这是跑了多久啊?” 白二郎伸出两根手指,“三条街。” 明达看着他伸出来的两根手指,忍不住又拽出一根,凑齐了三根心里才舒坦。 白二郎收回手,呼出一口气感叹道:“没想到我现在这么有名了,奇怪,我每日上衙下衙也没见有人去堵我啊?” 周满:“大家平日都这么忙,也不是时时都和今日这样闲的。” “我不管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出名了,看样子,崇拜我的人比你和白善还多,”白二郎高兴起来:“甚至看着比杨学兄还多呢。” 第3290章 青州军报 第3290章青州军报 周满扭头和明达道:“快拽一拽,不然一会儿他要飞走了。” 白二郎:“我为什么要飞走?” 明达扑哧一声笑道:“因为牛皮太大了。” 白二郎甩头道:“你们就是嫉妒,来,大宝儿,大姐儿,你们来说,我刚才是不是极受欢迎?” 两个小朋友一起点头。 明达和周满就看着他带两个孩子闹腾起来。 田假十天,过得最快乐的就是周满和两个孩子了。 她空闲时间多起来,不仅休息足够,还带着白景行和白若瑜两个小朋友把京城的大街小巷逛了一遍,收获可谓巨大。 收假的时候,周满还有点儿缓不过神来,坐在大殿上发呆。 赵国公出列道:“陛下,青州有军报,百济进犯卑沙城一带,北海县白县令协助青州刘刺史出兵却敌,斩获敌首八百余人,打退了百济乱军。” 周满一下清醒,先是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杨和书,见他点了点头后便坐直了身体,竖起耳朵仔细听。 皇帝问:“我军伤亡如何?” “刘刺史早有准备,因此伤亡不重,战亡一百六十八人,伤三百多人。” 皇帝这才放下心来,而后冷着脸道:“百济竟敢犯我边界,着使臣去质问百济。” “是,”赵国公顿了顿后道:“陛下认为何人合适?” 李尚书立即提议道:“陛下,臣认为朝散大夫王大人就极合适。” 周满眨眨眼,来了,来了,李尚书他带着复仇的面具来了 李尚书早看不惯王大人,他带回天竺高僧推荐给皇帝,在李尚书看来就跟佞臣差不多,现在那罗迩虽然被驱逐离开了,但王大人却丁点事也没有。 李尚书话音刚落,端坐在众臣之后的王大人起身出列,跪下道:“陛下,臣愿往!” 皇帝便点头道:“好!那朕便封王卿为使团正使,出使百济,务必要维系好两国关系。” 王大人应下。 大朝会结束,杨和书将周满扶起来,笑道:“一起去御书房?” 周满:“陛下没叫我呀。” 杨和书想了想便道:“那你在太医院等我吧,等我出来告诉你消息。” 周满连连点头,“多谢学兄。” 杨和书和其他几位大臣去见皇帝,青州那边是不是还继续用兵,他们还得讨论。 这就要看青州折子上的具体内容了。 萧院正和周满一起回太医院,见她魂不守舍的模样,便道:“放心吧,既然赵国公在大朝会上没说,那白大人就应该是安全的。” 周满:“我不是担忧这个,我是觉得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 周满想了想后摇头,“没什么。” 去年刘刺史刚派军剿匪,把海上的匪寇杀得四散,各路海寇都伤亡惨重,海上大晋士气高涨,百济又不傻,怎么会这时候起兵冒犯大晋? 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杨和书直到用午食时才找过来,周满便和宫人多要了一份饭食,俩人一边吃一边说。 杨和书道:“陛下让青州继续用兵,将所有来犯的百济人赶出辽东,只是不得追击,还是以和为主。” 周满问道:“折子上可有写百济为何犯边?” 杨和书道:“说起来和白善还有些关系,他把晒盐法教给了辽东郡,辽东便在卑沙城一带晒盐,说起来不巧,年前北方的靺鞨犯边,辽东大军北上却敌,留守的兵马多数布置在平壤一带防备新罗和百济,谁知道百济会绕过平壤,从海上进犯卑沙城,目的便是盐场里的盐。” 杨和书顿了顿后看向周满道:“折子上说,是出海的商船无意中看到了百济的战船,于是赶回北海县报信,白善便请了刘刺史出兵,反从背后包抄,和卑沙城的守军一起前后夹击,这才击败了百济乱军。” 周满:“听上去挺顺利的。” 杨和书颔首,“是啊,非常的顺利。” 俩人对视一眼,都没再说什么。 杨和书将饭吃完,喝了一口茶漱口,这才道:“这一次刘刺史和白善都立了大功,等这一仗打完,刘刺史要兼任建安州都督府都督,只管军政。” 周满咋舌,“建安州和青州可是隔着一片大海的,刘刺史忙得过来吗?” 杨和书不在意的道:“能者多劳嘛,陛下觉得刘刺史的能耐还是在领兵打仗上,授意他多把青州政务交给手底下的人。” “那白善呢?” 杨和书看着她笑道:“陛下让他战后回京述职。” 见她高兴,杨和书也不由笑起来,道:“他这几年在北海县立的功劳太大了,去年刚剿了海寇,今年又协助刘刺史打了胜仗,再让他在北海县待下去就太屈才了,立了这么多功劳,此时再不召回,后面再召,职位都不好给了。” 周满咧开嘴笑,捏着拳头问,“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能回京了?” 杨和书:“看他们的动作吧。”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肚子,垂眸道:“希望他能赶得回来吧。” 此时,白善正站在海边眺望,刘刺史一身戎装的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片茫茫大海,便问道:“这卑沙城的海和北海县的海有什么不一样吗?” 白善摇头道:“粗看不一样,但细看是一样的,一样的风,一样的无边无际。” “你这话不该是反着来说才对吗?” 白善笑了笑道:“大人,下官提的是感受,并不是景致。” 刘刺史也举目望去,半晌后点头,“倒也对。” 他道:“下午有船回去,你这个北海县县令不与他们回去?” 白善道:“溃逃的百济乱军还在沿海一带活动,下官认为应该把他们全都驱逐出去才行,朝廷收到战报,肯定会问责百济,我们这边动手也能震慑他们,扬我大晋国威。” 刘刺史左右看了看,见随从们都站得远,便啧了一声道:“那些乱军我自会派人去清理,你如今已经立功,以你现在的功绩,不日就能调回京城,目的已经达到,何必还在前线吹风受苦?” 第3291章 谋算 第3291章谋算 白善摇头,“不,陛下忧心乱军冒犯沿海百姓,肯定会下令让我们追击百济乱军,直到把所有乱军赶出去为止,所以他们一日不走,我便一日不能回京。” 他道:“还有两个月我夫人便要生产了,我等不了陛下的圣命到了再动手,而且刺史大人忍心让沿海百姓多受这十几日的苦吗?” 刘刺史:“……我不是已经派人去追击了吗?你留在此处并无多少用处,还不如回北海县处理政务。” 白善摇头,“我可以为大人后勤,保证让将士们斗志昂扬,保持热情,至于北海县,有方县丞在,不必太担心。” 他顿了顿后道:“大人不也想趁机看一看方县丞的能力吗?” 刘刺史看了白善老半天,最后背着手问道:“你确定了?真的要回京城去?” 白善在北海县立的功劳太多了,现在北海县虽然被定义为中县,但以它现在的发展速度,进为上县是迟早的事,他大可以再在北海县留上两年,到时候直接便可接手整个青州。 一下跳三级,又是在熟悉的地方任职,前程并不比回京差的。 白善颔首,确定道:“我必要回京城的,还得赶在五月前回去。” 刘刺史摇摇头,“罢了,那白县令就留下吧,我军的军需调配就交给你了。” 白善应下。 刘刺史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带着随从离开,“点兵,本官亲自去巡边。” “大人,为何这么急?” 刘刺史道:“白善说的没错,总不能让海边的百姓受乱军之苦,而且,有人急着回家,就当还他一个人情。” “我们也没拦着白大人回家呀?” “傻子,此家非彼家,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还是本官好,没有这种烦恼。” “大人,这话要是让夫人听见了……” “你闭嘴,听到这话的只有你,你不说,夫人怎么会知道?” 皇帝的圣旨到的时候,刘刺史不仅把散乱各处的乱军剿灭得差不多了,还把附近岛屿上重新聚起来的海寇又剿了一遍。 耗费的粮草军饷都由北海县提供,不过一番剿匪下来,北海县的财务补回来了一点儿,最主要的是,还给将士们分了一些,以至将士们剿匪热情高涨。 白善也分到了一些战利品,还兴冲冲的跑去找刘刺史换珍珠。 刘刺史大方的和他换了,“只听说拿珍珠换金银的,白大人却正好相反。” 白善笑道:“这些金银我拿着没用,但家中有妻女,又都喜欢珍珠,刚好合适。” 刘刺史问,“使臣团就要到青州,这边乱军也清理得差不多了,白大人打算何时回北海县?” 白善便正色道:“下官明日便随官船回去。” 他深深一揖,恭敬的道:“下官要回京述职了,县务交接还需大人放印。” 刘刺史大方的挥手道:“我一会儿就给你,不过,” 他顿了顿道:“白大人推荐方县丞接任,朝中未必会答应,白大人大才,可是把北海县打造成了一个香饽饽,现在不知多少人想来咬一口呢。” 方县丞在朝中可没有根基。 白善道:“下官会再上书一封,成与不成便看天命了。” 刘刺史点头,“本官也会随一封折子的。” 不过不管来接手的是谁,白善都要回去交接县务,准备回京了。 当然,在此之前,他还得把朝廷派来的使团送出龙池码头。 白善在北海县做交接时,京中也收到了他的折子,皇帝把他和柳刺史的折子丢在案上,伸手又把边上的几封折子打开并在一起。 太子见状,问道:“父皇是在为北海县县令一职烦心?” 皇帝道:“想要接手的人不少,甚至还有上县县令想要调任过去,哼,上县县令去做中县县令,又不是犯错,朕为何要这样调任?” 太子不在意的道:“适用就行,当初白善去北海县,不也降职调任?” 皇帝就掀起眼皮看他,“那你这是有属意的人选了?” “没有,不过儿臣私下问过周满,她说北海县现在就是一个聚宝盆,要想它一直生钱,不仅造福北海县本地的百姓,也福泽大晋,那便需要一个既正直又开明,知道经营之道的官员前去。” 皇帝:“若没有呢?” “那便需要一个懂经营之道,又识时务的官员去,”太子道:“再没有,那边派一守成官员去,哪怕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照着现有的规矩继续,那北海县也不会太差。” 皇帝敲了敲桌子,道:“北海县县丞在朝中没有根基,却在北海县经营多年啊。” 太子道:“儿臣问过周满,那方县丞并不是北海县人,甚至不是青州人,而是莱州人,且他家境一般,这五年,就算北海县发展迅猛,除了县衙送了他一栋宅子外,他并没有多余外财。” 皇帝问:“你属意这位方县丞?” 太子:“北海县是白善和周满的心血,既然俩人都推荐此人,那便说明此人有过人之处,至少可以暂时守住北海县。” 皇帝沉默半晌后微微点头,将案上的折子收起来丢到一旁,”如此一来,北海县和白善受到的压力便大了。” 太子道:“以白善的心大和能力,此事不值一提。”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周满从崇文馆里查找资料出来,路过前面的詹事府时便知道了这一消息,一颗心彻底放下,北海县总算有合适的接手人了。 周满喜滋滋的出宫回家去,白景行小朋友不在家,而是在后门对面的公主府里,她便扶着腰过去接孩子。 正巧白二郎送殷或出来,见到她便笑问:“再过三四日白善就该回到京城了吧?” “我没收到信,你是怎么知道的?” 殷或微微一笑道:“我猜的。” 周满一脸的不相信,殷或便道:“反正他肯定会在五月前回来的,为了这个,他可是派了不少人穿越大海去卑沙城传授晒盐法,还在海商中大肆宣扬此事,听说卑沙城的城主对他是又爱又恨,俩人还在卑沙城打了一架。” 周满惊讶不已,“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不知道不行啊,青州刘刺史手下缺少的军械便是从我父亲手上淘换去的折旧,我给牵的头。” ? ?晚安 ? ???? () 第3292章 回京述职 第3292章回京述职 周满惊得一时忘了说话,白二郎都震惊的扭过头去看殷或,“你,你现在胆子这么大了?连军备都敢牵头买卖?” 殷或:“想什么呢,白善给了提议,我便和我父亲提了一句,事情是他们自己谈的,此事陛下知道的。” 禁军的军备一直是最好的,每年都有一部分折旧,淘换下去的军械都还不错,直接给一些军队,或是兵部收回,转手分配下去。 青州地处偏僻,又不在重要关隘,所以不管是新的军备,还是旧的军械,都轮不到它。 刘刺史有心加强军备剿寇,这才通过白善联系殷礼,由殷礼和皇帝进言。 殷或道:“都是大晋的军队和子民,给别的军队是给,给青州军也是给,所以陛下同意了。” 只不过白善素来谨慎,胆子虽大,却不是会接触军队的人,所以殷或不免好奇,这一留意便察觉到了白善的布置。 他和周满笑道:“他可是从去年便开始布置此事了,显然是急着回京呢。陛下既然已经调他回京,他就不会在路上耽误。” 白善的确快马加鞭的往京城赶,行李押后,他只带了两个护卫快马回京。 他进城时,还未到巳时,他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吩咐两个护卫,“你们回家报平安,我进宫述职。” “是。” 白善快马进宫,等他赶到太极殿时,大朝会正要结束,他便候在了外面。 文武百官出大殿,看到站在门边的白善,微微惊讶,有认识他的连忙与他打招呼,“原来是白大人,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白善忙笑着回礼。 有不认识的不免多看了几眼,悄声问身边的人,“这是……” “这是周大人的夫君,北海县县令白善。” “原来是他,竟回得这么快?” 周满和杨和书落在后面,“今年单于都护府采购的成药也太多了,其中青霉素的数量占了一大半,他们这是把青霉素当水喝了?你们户部竟然还批准了。” 杨和书正要说话,眼角瞥见站在门外的人,立即站住脚步,忍不住露出笑容,“速度还挺快,这是一入京便进宫了?” 周满抬头看过去,便见白善一脸笑的走过来,一时怔住。 白善回答杨和书,目光却盯着周满看,“嗯,要向陛下述职。” 他上下打量过周满,见她面色还算红润,便克制的站在杨和书对面,轻声与她道:“我回来了。” 周满眼睛微红,眼前雾蒙蒙的一片,点头道:“你饿不饿,我这儿有点心。” 她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却迟迟不递给他,白善见状,自己伸手去拿,一滴泪便落在了他手背上。 白善忍不住上前两步,一手拿着荷包,一手去扶她的肩膀,小声道:“舍不得,我不抢你的点心吃就是了。” 杨和书侧身挡住其余人的目光,无奈的看着俩人道:“陛下刚退朝,应该要休息一下,你去偏殿候着吧,周大人,你不是要找陛下汇报药坊的事吗,不如一起?” 白善感激的冲杨和书点点头,牵着周满的手护着她便往偏殿去。 杨和书走在周满的另一侧,等他们进门后便招了守着偏殿的内侍笑道:“北海县县令进宫述职,他舟车劳顿,还未用过早膳,还请内侍帮忙取些吃的来。” 杨和书递给对方一枚银角,道:“再打一盆温水来,他不好风尘仆仆的面见陛下,要梳洗一番。” 内侍看了眼进门了的周满和白善,伸手接过钱,躬身应下。 杨和书朝屋里看了一眼,摇头一笑便站在门口那里抬头望天。 进了屋,白善抬起周满的脸,见她一脸泪,便用手指拭去,低声道:“让你受委屈了。” 周满摇头,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小声道:“并没有委屈,但不知为何,刚才眼泪就不受控制自己落下来了。” 周满摸了摸肚子,“怀孕时情绪总会不稳,我应该也是此原因。” 白善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心里疼惜,不由伸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傻姑娘,你就是受委屈了,只是你自己不知而已。政事繁忙,就是康健之人都压力甚大,何况你还怀着身孕,我是孩子的父亲,是你的夫君,却不能守在你身边,不能为你分担压力,这不是你的委屈是什么?” 白善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轻声道:“我回来了,我以后不与你分开这么久了。” 半年的时间,在他看来好久好久了,久到他以为好几年没见到周满了。 自他们相识以来,他们从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周满的眼泪本来都停止了,这会儿眼睛又忍不住酸涩起来,泪水一滴一滴的往下落,心里酸酸的,偏要哑着声音道:“真是奇怪,我分明不觉得委屈的,可眼泪就是忍不住,一定是怀孕的缘故。” 白善抱着她忍不住笑,眼眶也有些红,应和道:“是是是,就是怀孕的缘故,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周满便捏起拳头给了他一下,“你说这话显然就是不对的,还说我说什么都是对的。” 周满推开白善,用帕子擦了擦脸,这才发现脸有点儿脏,她愣愣的看向白善的衣服,这才发现他肩膀和胸前的衣裳湿了一片,因为是深色的衣裳,不太看得出来。 她伸手拍了拍他身上的衣服,一阵灰尘飞扬,周满忍不住咳嗽起来,她说呢,她就擦了一点儿润白霜,怎么会一擦脸帕子都灰了? 白善也发觉了,忙掏出帕子来给她擦脸,忍住笑道:“是我不好,路上灰尘大,我……” 白善提了茶壶,正想着是不是倒些茶水将就一下时,有内侍端了一盆水和两盘点心进来。 俩人立即往后退了两步分开来。 内侍只当看不见快要贴在一起的两个人,将水和点心放下后行礼道:“周大人,白大人,这是杨大人为二位要来的。” 白善连忙谢过,等人出去后便用帕子拧了水给周满擦脸,“接下来可别哭了,一会儿见了陛下红着眼眶就不好了。” () 第3293章 相携 第3293章相携 周满小声道:“我的事并不急,不用非得回禀陛下的,一会儿我就回太医院去。” 白善想了想后点头,低声道:“也好,北海县事情多,我不定要在殿内待多久,你先回太医院,下衙的时候在太医院里等我,我去接你。” 周满点头。 白善这才站得离周满远了点儿,把身上的灰尘拍了拍,这才用水洗脸洗手。 站在门外的杨和书听到里头半天没动静,便在外面轻咳了一声后推门进来。 白善忙拧干帕子,上前行礼,“杨学兄。” 杨和书指了椅子道:“我们之间不必多礼,已经有人去给陛下禀报,一会儿该有人来请你了,先坐着休息吧。” 周满把点心往他那里推了推,“吃些填填肚子吧。” 白善笑着捏了一块点心吃起来,“学兄有事禀报陛下?” 杨和书点头,“不过不是什么急事,看陛下宣不宣吧,若不宣,我一会儿就回户部去。” 白善便明白他是特意送他们过来才走这一趟的。 白善吃了两块点心,休息过的皇帝便派人过来请白善,“白大人,陛下宣召。” 内侍转而对杨和书周满道:“陛下说,今日上午还要和崔尚书等人议事,两位大人的事不急,可午后再来回禀。” 周满和杨和书连忙应下,看了白善一眼后微微颔首离开。 白善便整理了一下衣裳,跟着内侍一起去见皇帝。 殿内并不只有皇帝,太子和赵国公、崔尚书三人也在。 白善垂下眼眸,赵国公在,必定是因为青州的战事,崔尚书…… 这是陛下要他当场决定去留? 白善跪下行礼,皇帝抬手道:“不必多礼,坐着回话吧,这是吏部的崔尚书,你还未见过吧?” “是,”白善转身和崔尚书行礼,“崔尚书。” “说吧,百济为何突然犯边?”皇帝道:“你们的折子上写得不清不楚,只说是为了盐场,但卑沙城的盐场刚建起来,又是冬春时节,能晒出多少盐来?” 白善道:“陛下,百济一直狼子野心,唯利是图,自龙池建成码头之后,海贸日盛,臣方知,海上匪寇盛行,其中大半便是百济和倭人相勾结,专门劫掠我大晋商船……” 周满顺着台阶一阶一阶的往下,杨和书走在她身侧,笑问:“这下心里安定了?” 周满冲杨和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角还有些红,“多谢杨学兄。” 杨和书摇摇头,“不必,总不能让满朝文武看着我大晋官员当场哭鼻子吧?” 周满脸都红了。 杨和书却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笑道:“你还小呢,便是哭鼻子也不打紧,不必不好意思。” 周满:“我都做母亲了。” “是啊,”杨和书感叹了一声,当年只会用书盖着脸,摊开手脚在草棚里呼呼大睡的小孩儿都做母亲了,“不过朝中大臣年纪还是比你大,所以你依旧不必害羞,其他人也不是没哭过的。” 周满便好奇的问,“谁还在朝上哭过吗?” 杨和书就抬手敲了她脑袋一笑,“又好奇,别瞎打听。” 周满摸着脑袋,杨和书已经笑道:“走吧,我送你到路口,我要出宫回户部了。” 周满便不再问,一起下了台阶后分开。 白善这一次述职时间特别长,赵国公和崔尚书相继离开,就皇帝和太子白善在殿内,连午食都是在殿里用的,谁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都说了啥。 下午下衙时,周满便撑着下巴等在太医院里。 萧院正两次从她的办公房经过,见她实在神思不属,便敲了敲门道:“都下衙了,你又不处理公文,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周满:“等人。” 萧院正牙酸了一下,问道:“都下衙了,他不来,你不会去找他?” “算了,万一错过了怎么办,我挺着大肚子,不方便跑来找去的,还是在这里等着他吧,”周满道:“他总会来接我的。” 萧院正就转身出去,拿了一封折子过来,“那就一边等,一边帮我核对一些东西?” 周满接过展开来看,嫌弃道:“院正,今年我们太医署不是抢了好几个进士和明经进来吗?” “他们手上事情也不少,这批东西尤其重要,需要我来审核,你也知道我算盘打得不好,你帮我核对核对。” 周满只能应下,拿出笔和算盘来,“行吧,反正我也就再干七天,下一旬我可是要休长假了。” 萧院正应下,“我知道,放心,一定让你按时休假。” 白善跪在地上和皇帝磕了一个头后起身退下。 皇帝看着他退出去,笑了一下后道:“不错。” “我以为父皇会觉得可惜。”太子眉头紧皱,“他这时候去东都不是最好的出路吗?” “心之所向才是最好的,”皇帝平和的道:“他年轻,仕途上多走一些弯路没什么,心里高兴便好。” 太子顿了顿,不由去看皇帝,“父皇为何突然儿女情长起来了?” 皇帝瞥了他一眼道:“白善是臣,他可以儿女情长,只要你不儿女情长便可。” 太子:…… 皇帝起身道:“行了,你去吧,我也要去看看你母后了。” 太子默默地起身,躬身送皇帝离开。 白善在太医院外平复了一下呼吸才走进去,还在加班的太医看到他,“哟”了一声道:“白大人跑来的?这气还没喘匀呢,快来喝杯水。” “去去去,才跑完喝什么水?白大人是来接周大人的吧?周大人在办公房里等你呢。” 白善微红着脸和他们行过礼后去办公房里找周满。 周满看见他立即把手上的折子合起来,“你来了?” 白善上前扶住她,“可以下衙了吗?” “可以了,这封折子不是我的,明天再继续核对也行,我们走。” 在宫里,俩人也不好表现得过于亲密,因此白善松开了周满的手,只与她肩并肩往宫外走,“我看你比怀着大姐儿时还要瘦,是不是太过劳累了?” 周满:“没有,不过近来胃口的确不是很好。” 她道:“下旬我便可以休产假了。” “我等朝廷任命,也有一段很长的休息时间,到时候我在家中陪你……和大姐儿。” “好。” () 第3294章 给事中 第3294章给事中 白善扶着周满下车,这才抬头看向新府邸的大门,看到匾额上书“郡主府”三个大字,不由笑出声来,转身和周满行了一个大礼,“娘子,为夫又要吃软饭了。” 周满笑眯了眼,大方的挥手道:“吃!随便吃!” 大门打开,府里的下人有序的出来,躬身行礼道:“恭迎郎主回府。” 白善微微一笑,伸手扶着周满进门,刘老夫人和郑氏带着白景行小朋友等在门内,看到夫妻两个回来,眼眶微湿,“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白景行小朋友和父亲分开半年,还没有忘掉他,于是看了他好一会儿后扑进他怀里,“爹爹?” 白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爹爹身上脏兮兮的,等换了衣裳再来抱你。” 郑氏道:“热水都给你备好了,快去沐浴更衣吧。” 白善应下,扶着周满回正院,左右看了看后笑道:“景致虽没有周宅的精致,但房屋却开阔。” “先去沐浴吧,明天你再把家里走一圈仔细看看,”周满道:“我们家后院有一道门正对着公主府,所以我们家现在和白二就隔了一条街,他不是很忙,你休息的时候要找他玩也容易。” 白善嫌弃道:“我才不找他玩呢。” 话是这样说,白善还是和周满道:“这次剿海寇,我分了一些战利品,车队正在后面,等到了,你分一些给他。” 周满应下。 晚上一家五口吃了一顿团圆饭,又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夫妻两个一直到躺到了床上才有空单独说话。 周满靠在白善怀里,明明已经很困了,却不肯闭上眼睛睡觉,而是拉着他问道:“怎么今天述职要这么长时间?” 白善笑道:“陛下和太子都很关心青州的民生,尤其是北海县的之后的发展,所以就说得长了些。” 周满努力抬起头来看他,问道:“陛下有和你说官职安排吗?” 周满皱眉道:“你回来前我和崔尚书打听过,现在外放的职位中合适的倒有三个,我听崔尚书的意思,他偏向于让你去洛州,这应该也是陛下的意思。” “洛州是恭王的封地,不过那还是东都,自恭王被罚后,他的封地缩减,那边还是大有作为的。”那里算是中原的中心,因此影响很大,周满越来越困,眼睛都快合起来了,却抓着白善的衣襟道:“不过那里距离京城倒是不远。” 至少比青州近太多了。 白善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哄睡她道:“先睡吧,明日再与你说。” “不要,”周满便是眼睛都困得闭起来了,依旧坚持,“你告诉我吧,不然晚上我睡觉都不安生。” 白善沉吟片刻,便叹气道:“好吧,我告诉你,我决定留在京中。” 周满一下睁开了眼睛,震惊的看向白善,“留在京中?可以你这五年来的功绩,若是外放,完全可以接手一地刺史,再回来时就可以……” 白善止住她的话头笑道:“你的设想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但还没有发生的事,不能只往好处想,不往坏处想。” 周满问:“那你告诉我,这时候外放的坏处是什么?” 她皱眉道:“以你的资历,此时继续外放才是最好的。” 白善抱着她道:“坏处可多了,与你分离,不能参与到两个孩子的成长之中,不能尽孝于祖母和母亲膝下。” 他顿了顿,伸手摸着她高隆起的腹部道:“怀孕难,生产更难,养育一个孩子更是难上加难,我不能将这些责任都堆在你一人身上,何况你在朝中的作用不下于我,肩上的担子比我还重。” 周满说不出话来。 “还有祖母和母亲,”白善轻声道:“这些年我一心求学,做的事很多,与母亲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祖母年岁已高,我不能再把她们丢在京城,还要祖母为我的仕途劳心劳力。” 周满一听,有些歉疚,“自我回京,祖母也一直为我操劳,家里的事我基本帮不上忙。” 白善:“你这样说,我更没脸见你们了,你好歹还养着两个孩子呢。” 周满想了想后道:“行吧,不外放就不外放,随心便好,那留在京中是何职位?” “虽然没下旨,但陛下和太子有意让我去门下省。” 周满眼睛一亮,“谏议大夫?” 白善忍不住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没烧呀,你想什么呢,你觉得可能吗?” 他道:“是给事中!” 周满嘿嘿一笑,“给事中也不错,正五品呢,就是……” “就是兜兜转转,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的官职和外放前的中书舍人一样的位置,”白善也忍不住笑起来,“听起来像个笑话是不是?” 周满嘀咕道:“所以我才猜谏议大夫的嘛。” 但显然,好事不可能全落在他们家身上,所以白善身上没有奇迹发生。 白善回京述职后三天,陛下降旨,擢升白善为门下省给事中。 吏部很快给出公文,让他选定时间回乡后上任。 白善去吏部申请将假期推后,决定攒着假期等以后再休。 这种事情常有,吏部倒是没什么意见,给他办妥手续后道:“白大人,那你后日便要上任了。” “是。” 办好手续,吏部的书记笑道:“恭喜白大人了。” 白善笑道:“多谢。” 等他一走,边上一个官员便拉住他道:“别乱说话。” “怎么了,他这是连跳三级,一下升到了正五品官职,这还不值得恭喜啊?” “你知道他外放前是什么职位吗?” “什么职位?” “中书舍人!” “那是犯了错外放的?” “不是,而是为了积累经验。” “怎么外放成了县令?中书舍人外放,便是不能当一地刺史,也该是个长史、司马之类的吧,怎么做一中县县令?” “是下县,那北海县在他去的时候只是下县,后来才升的中县,你当他外放的时候多大?也才及冠而已,怎么可能就当刺史?” “那他这一趟是外放了个寂寞?五年,兜兜转转,回京竟然还是五品。” ? ?晚安 ? ???? () 第3295章 体贴 第3295章体贴 “凑在一起干什么呢,散了散了,咸吃萝卜淡操心,人家五年立功无数,政绩都在咱吏部文书上清清楚楚的记着呢,就算兜兜转转还是五品官,那也是在陛 吏部右侍郎将人驱散,等人都走了才冷哼一声,转身进屋里和崔尚书复命,“大人,部中也该整顿一下了,话太多。” 崔尚书回想了一下上次在御前的情景,颔首道:“的确话多,这位白给事中不仅有圣宠,还很得太子的心,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吏部没必要得罪他。” “不看五年前,只看他从一七品县令升到五品给事中,这便算一件大喜事了,不知郡主府会不会宴请宾客?” “怎么,你想去?” 右侍郎笑了笑,“那也要看郡主府是否肯相邀。” 崔尚书想了想后摇头,“白周两家素来低调,周满得封郡主时都没庆祝,这次应该也不会饮宴。” 白善根本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任命一下来,他只是带着一家人回岳父家,两家一起吃了个团圆饭便当做庆祝了。 他还有两天的休息时间,正好可以整理一下书房,白景行小朋友殷勤的拿着一块抹布跟着到处乱擦,白二郎牵着白若瑜进来时,她正半截身子钻进书柜里,把里面的书都给腾出来了,散得地上都是。 白二郎弯下腰去拿起一本来看,瞪大眼,“怎么是我的书?” 白善不在意的瞥了一眼后道:“多好,压箱底了。” 白二郎左右看看,就把他的书插进了一个不高不矮的架子上,“好书就应该放在这个位置上。” “和圣贤书放一个位置,你也好意思。” 白二郎看了看同一排的《论语》《礼记》等书,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能取下来,“但我也不要放在 白善就许他自己找个位置放着。 白二郎就带着两个孩子一起把自己的书挑出来,见后头有空的书架,便选了一个好位置放上去,“大宝儿啊,以后这些书都是可以做传家宝的。” 白善和白若瑜道:“你爹的话你听一听就可以。” 俩人把书整理好出门时,周满也下衙回来了,“快来,今天庄子上送了一筐桃子过来,我吃了一个,可甜了。” 下人端了一盘洗好的桃子上来,白善选了一个咬一口,颔首道:“不错,一会儿杨学兄来了让他带一些回去。” 周满应下,左右看了看后问道:“殷或呢,还没来?” 白二郎:“他现在和道和极好,前两天搬到玄都观去住,今天估计要从观里回来。” 白善:“我也多年不见道和道虚,明天我还休息一天,不如去玄都观里拜访一下,你与我同去吗?” 白二郎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 “不是你还有谁,满宝要上衙的。” 白二郎叫道:“我也要上衙好吧。” “你不是可以迟到早退吗?”白善上下打量他,“不然你今天是怎么来我家的?” 白二郎竟然找不到理由,半晌后无奈的点头,“行吧,我与你同去。” 殷或到的时候,正巧杨和书也刚到,两家人在门口碰上,便一起进来了。 杨和书次子比白景行小朋友小一点儿,牵着哥哥的手迈过台阶,便冲着白景行就跑过去,拉住她的手道:“妹妹。” 白景行甩开他的手,“我是姐姐!” 当大宝儿的妹妹也就算了,她好歹晚了几个时辰出生,这个比她还矮的叫她妹妹就过分了。 周满让他们四个孩子去玩儿,拉住杨夫人道:“学嫂,我们去花园里等着,桌子摆在花园里,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赏景。” 杨夫人笑着颔首:“好。” 花园的亭子摆上了大桌子,下人们先给他们上了一些点心和果盘,孩子们在花园里玩儿,大人们则坐在亭子里说话。 杨夫人左右看了看,笑道:“你这园子看着比年前要繁茂很多呀。” “一个春天,花草繁盛,自然长好了,也是多亏了长豫公主送的花草,不然园子肯定没这么好。” 白善泡茶,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问殷或,“怎么住到观里去了?” 殷或:“我祖母身体不好了,近来只要看见我便提起成家的事,为了不扰她养病,我便避到了道观,不过住在观里也不错,每日和道和道长读读书,论论道也很是惬意。” 殷或的六姐现在都有四个孩子了,两儿两女,全是姓殷,让殷老夫人过足了曾祖母的瘾,这些年她基本不会提及殷或成家的事,这会儿估计是生病,自觉时日无多,所以又提了起来。 殷或看向周满,“等你休沐,我想请你上我家坐坐。” 周满颔首:“好。” 她明白他的意思,斩断他的尘缘嘛,前几年她没少干这事,简单。 这一旬朝廷休沐前,周满将太医院里手头的事交给了萧院正和卢太医;太医署的交给了罗大人,崇文馆那边则是带走了一些资料便潇洒的休长假了。 白善下衙后特意赶到崇文馆里给她搬东西。 崇文馆负责登记造册的吏员检查过她带走的东西,叮嘱道:“周大人,这些书可不能损坏,您收假回来是要还的。” 周满:“您就放心吧,我何时损坏过书籍?” 吏员嘀咕起来,“别的官员休假都只能带出两本书籍的……” 周满听到了,立即道:“我有太子手书!” 是,所以您常有理。 吏员默默地的将册子递给她,让她签字画押。 周满签了字,按了手印,大手一挥便让白善把书搬走。 其实也没多少本,总管就八册,但除了书,还有些邸报和手稿,看着就很多。 他将东西整理好放进篮子里,一手提着篮子,一手扶着周满道:“走吧。” 俩人相携出宫,正巧碰上太子回东宫,看到让到路边的俩人便停下脚步,“这是要休长假了?” 周满躬身应是 太子便点点头带着人先走了,等回到詹事府,他才和郭詹事道:“大明宫那头另外选个人过去吧。” 郭詹事笑道:“是,殿下体恤下属,也该让白大人知道才是。” 太子不在意的挥手道:“不必,让门下省尽快选出人来,大明宫那边速度要快些,现今才四月便湿漉漉的,等到六七月,又闷又湿,呆在太极宫里实在不舒服。” 郭詹事应下。 () 第3296章 惧内 第3296章惧内 去年大晋财政收入不错,尤其这几年因为新稻种和新麦种的推广,各地粮食高产,虽然还做不到让大家白米饭敞开了吃,但日子的确好过了很多。 所以年前工部和礼部要建大明宫,各位大臣都同意了拨款。 为了加快进度,也为了保证工程款用在工程上,百官商量后决定从门下省中派一给事中过去管理,此事由詹事府选定。 詹事府一开始属意白善。 不仅因为他科考成绩好,术数不错,还因为他当过县令,有建造码头的经验。 都是大工程,之间肯定有相通之处,所以白善是最适合的。 因为太子一句话,这事转了一个圈后落在了另一位方给事中的头上,不过没几人知道詹事府一开始属意的是白善。 所以方给事中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叹气,他怎么这么倒霉,就被选中了呢? 白善也不知道这事曾经和他有关,他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处理好,想到今天应承了要带周满去吃街尾的紫阳蒸盆子,动作便快了几分。 他东西一收好便与众人行礼告辞。 等他走没影了,剩下的三位给事中对视一眼,叹了一口气。 方给事中见状便道:“你们跟着叹什么气?去大明宫的是我啊。” “同情你不行吗?” “好了,好了,你明日便要去大明宫了,我们今晚在状元楼请你一顿酒如何?” “状元楼有什么意思,大方一些,直接请春风楼的酒。” “也是,反正白大人也不去,没必要去状元楼,就去春风楼吧。” 白善入职,同为给事中的三人和关系不错的门下省同僚是请过白善喝酒吃饭的,白善自然也回请了。 两次都在酒楼饭馆,后来一次有人在春风楼里请酒,叫上白善时被拒绝了。 虽然只有一次,不过大家也知道白善不会去春风楼,所以要请白善,他们都会避开这些地方。 倒不是白善拒绝时表现得多激烈,只是拒绝时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太医院的方向,表示他须得回去带孩子,众人就表示明白了。 朝廷里惧内的官员其实不少,但同僚们并不怕那些夫人,很喜欢起哄让他们反抗一下家里的母老虎,可对上周满,他们不敢。 毕竟同朝为官,不似其他官员的夫人,只要他们愿意,一辈子可能都遇不上。 但周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不敢。 三位给事中大人出了皇城便勾肩搭背的去了春风楼,方给事中因为郁闷,所以不免喝多了。 喝多了就压不住话,抱着女姬就抱怨,“可恨我没一位那样的夫人,不然我何至于在朝中汲汲营营十数年才升到给事中,人家却五年的时间便从一七品官高升到了五品。” 牛给事中还算清醒,端了酒敬他,笑着反驳道:“话不是这么说的,白大人出仕也有七年了,真要比,他在五年前便已经是五品中书舍人,当年外放,谁不知道是陛下有意栽培他?现在也不过是回归本位罢了。” “牛兄说的也没错,”一旁的李给事中摇头道:“但我不解之处在于,他为何要回京进门下省呢?以他的资历,此时应该继续外放才是,上州刺史都当得,等当了刺史回来,以他的功绩,高升还不是理所应当的事?何苦回来与我们抢位置?” 方给事中:“谁知道呢,或许是外放辛苦,不及京中富贵,所以不想出去了?” 牛给事中摇头道:“非也,非也,白大人连西域都去了,还怕什么辛苦?而且以他的家世,总不会在吃住上亏待了自己,所以又辛苦到哪儿去?” 他笑道:“只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因为周大人在京中,所以他就留在京中了。” “这不是英雄气短吗?” “是不是气短我不知道,不过白大人的确惧内,上次我骑马过主街,正好看见他们夫妻二人逛街,白大人不遂周大人心愿,周大人直接一脚踩在了白大人脚上,我看着都疼。” 一夜过去,白善惧内的流言就传遍了京城,没过两天,周满殴打亲夫的流言便开始在坊间流传。 流言传的不盛,但广,周满去殷府给殷老夫人问诊时,殷家的几位姑奶奶就一直偷瞧她。 脸上的欲言又止快要掉下来了,周满想装作看不见都不行。 她收回了手,和殷老夫人笑道:“我一会儿给您换个方子,再扎几针,可以让您好受一些。” 殷老夫人笑着点头,“好,多谢周大人了。” 殷老夫人照例问了一句,“不知我那孙儿的身体近来怎么样了?” 周满道:“还算稳定,只要清心养身,再活十几年不成问题。” 殷老夫人一愣,这回话和以前的不一样,她忙问道:“清心养身?那……那要是娶妻成家呢?” 周满摇头,“怕是会有损寿数。” 殷老夫人有些失望,不过这样的结果她早有准备,脸色很快调整过来,“有劳周大人了。” 周满起身微微点头,转身出去开药方。 她把药方交给殷府的下人,这才看向亦步亦趋跟出来问情况的殷家姑奶奶们,“老夫人的身体和往昔一样,这是年纪大了,我们也就尽量让她好受一些。” 她顿了顿,好奇的看向她们,“几位姐姐,我脸上是有东西,还是今天头发梳错了?你们怎么一直看我?” 殷大姐几个连连摇手,“没有,没有,周大人今天很好看。” 周满:“几位姐姐要是有话尽管说,我不介意的。” 殷家几位姐姐更是欲言又止,但张了几次嘴还是道:“没事,没事。” 周满:…… 她让殷老夫人准备扎针,扎完针她也不走,转身就去找殷或。 她对殷或的院子就要熟悉很多,知道今天各位姐姐回门,所以他懒得出门,自己捧了一卷书便靠在院子里看。 听到脚步声,他懒懒的掀起眼帘,见是周满便坐直了,笑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看完病了,你的嘱托我也完成了。” 那不应该出门左转回家去吗,上他这儿来干嘛? () 第3297章 春风楼 第3297章春风楼 周满坐在他的对面道:“但我觉得你姐姐们有点儿怪,你帮我去问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殷或一脸不解,“她们能出什么事?” “不是她们出事,是我出事,”周满沉思道:“你这几个姐姐是京城消息最灵通的人了,我怀疑有人私下传我坏话,不然她们也不会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殷或一听,放下了手中的书,略一思索后道:“你等等。” 说罢招来长寿,让他给周满准备些差点,他则起身出去。 两刻钟后,他一脸怪异的回来,和正吃得津津有味的周满道:“外面说白善惧内。” 周满反驳,“他怎么会惧内?从没见他怕过我。” 殷或道:“还说你殴打白善。” 周满瞪大眼,“不可能,我什么时候打过他?而且我是那样的人吗?” 殷或摊手,“坊间传闻就是这样的,不过我姐姐们说传的人不多,只是私下流传,她们也是……家中的下人偶尔议论才知道的。” 殷家六个姐姐消息灵通,自然,她们家里的下人对坊间传闻一类的事情也尤为敏感,所以哪怕是小范围的流言,她们也能知道,而且还知道的比一般人要清楚。 殷或道:“我大姐说,流言是从春风楼里传出来的,私底下有说书先生给私人讲书时带出来。” 说书先生也分为两种,一种是在茶楼酒肆里摆了台子说书,满楼的客人都是听众; 一种则是接客,去包厢或者上人家里说书给人逗乐子。 这种小道消息在第二种情形下最易传播。 周满疑惑,“春风楼?奇怪,我最近也没得罪谁啊,这是故意针对我?” 殷或摇头,“只是闲言碎语,应该不是故意针对。” 想到了什么,殷或忍不住一笑,“而且这也不算空穴来风,有人说看到你在街上踩白善的脚。” 周满一脸迷茫,忍不住在心里问科科,“有吗?” 科科:“有。” 科科回答完,还帮助她回忆了一下。 周满愣住,白善调戏她,她踩他一脚怎么了? 殷或看着她的表情,笑道:“那看来是真的了,也不算完全是流言。” 周满:“……你到底站哪边啊?” 殷或道:“这些传闻虽然对你名声不太好,不过影响不大,这种夫妻间的小事,连御史都不屑于弹劾的。” 惧内嘛,朝中惧内的大臣不少,大家私下说说,最多攻击人的时候提出来嘲笑一番,不会有御史上纲上线弹劾的。 周满设想了一下,肩膀垮下来,“还不好澄清,简直是……谁往外传的闲话?最好别让我知道。” 殷或想了想,起身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你要实在不开心,还有个办法,温柔贤惠的和白善上大街逛几天,或许流言会消除。” 对于这件事,白二郎乐陶陶的道:“其实这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以后不会有人找白善去春风楼一类的地方玩了。” 周满:“我又不拘着。” 白二郎手中的茶杯差点儿掉下来,“难道你也想去玩儿?” 白善道:“没听说春风楼最近有好节目。” 殷或道:“说的好像平常的节目你看过了一样。” 明达觉得他们都是纸上谈兵,道:“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去春风楼里看看,正好你们相携出游,到时候满宝表现得温柔贤良一点儿,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白二郎立即道:“我明天就去找赵六郎问问春风楼里有什么好节目。” 白二郎一开口,都没等他把话说完,赵六郎就一脸兴奋的拍着他的肩膀道:“行啊,好兄弟,你终于开琼了,知道去春风楼里玩儿了?” 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过你去就去,怎么还在宫里说出来?宫中眼线极多,这事要是让陛下和太子知道了,你不得脱一层皮?” 白二郎:“你想什么呢,我和明达一块儿去的,只是想问问你那里的好节目是啥,什么时间表演。” 赵六郎一怔,“你逛春风楼还要带着公主?” “你以前不也带过嫂夫人吗?” “那不一样,”赵六郎道:“那是因为有江南来的花魁表演,难得一见,我才带了夫人去看热闹,这会儿春风楼的表演嘛……” 赵六郎琢磨了一下后压低声音道:“能让夫妇二人一起欣赏的,只有每旬逢一和五表演的舞乐了,不过你们确定要去?” 白二郎便道:“不仅我们要去,还有周满和白善也要去呢。” 赵六郎:“……不是,周满不是都休产假了吗?大着肚子去逛春风楼?” 白二郎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她现在日子逍遥得很,每日除了推却不了的外诊外,其余时候都在家中休息,玄都观那座山都能爬上去,还不能去春风楼里喝茶赏乐了?” 谁去春风楼里喝茶啊? 赵六郎冲他竖起一个大拇指,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去?” “二十五那天去吧。”今天二十三,后天就是二十五。 赵六郎立即道:“那我也带家中夫人去逛逛,到时候一起呀。” 白二郎不在意的挥手道:“春风楼见吧,遇得见便坐一起,遇不见就算了。” 俩人说完话,白二郎便甩着手回翰林院,赵六郎则挎着剑哐哐的继续巡视起来,脸上满是兴奋。 这可真是太有趣了,感觉比看花魁表演还让人兴奋。 赵六郎将此事放在心上,到那天还呼朋唤友的叫上了好几个同窗一起,特意叮嘱他们把家里的夫人给带上。 但白善他们却很平常。 虽然他们没去过春风楼,好奇是有的,但看表演,他们并不是很兴奋。 春风楼的舞乐难道能有宫中教坊出来的好吗? 他们就是去长长见识,顺便辟个谣的,对其中的表演并不是很期待。 所以他们慢悠悠的,一点儿也不急。 用过晚食,白善和周满还陪着白景行小朋友玩了一下,天快黑时便将她交给郑氏,然后俩人手牵着手出门,在路口和白二他们汇合后便去接上殷或一起。 到了春风楼门口,老鸨早等着了,甩着帕子就迎接上来,“哎哟,诸位郎君娘子来了,快快里面请,位置都给你们留好了。” 周满震惊,“春风楼还能预留位置?” ? ?晚安 ? ???? () 第3298章 我请你们 第3298章我请你们 老鸨一愣,“今日一早郡主府有人来订位置,我以为……”虽然他们青楼楚馆很少有人大早上的来订位置,但既然是郡主府,不至于拿这种事开他们的玩笑吧? 白善道:“是我订的。”既然要来,自然要坐个好位置,尽兴了才好。 “走吧,”白善牵住周满的手,“进去看看。。” 春风楼进门便是一个大堂,中间架着一个宽大的台子,此时正有伶人在上面弹奏,台下摆了些桌椅,此时已有不少客人在饮酒,有衣着华丽的漂亮女子游走其间。 老鸨一路笑着引他们上楼,“白大人定的位置在二楼,天二号房,从窗边往下看,正对着台子,视野最好了。” 二楼有不少包房,但只有四间最宽,且两面开窗,既可以看着大堂的台子,也可以看街上的风景。 其他的包房要看舞乐得到走廊上,或是角度不是很好。 周满他们一进门,大堂里不少客人都看向他们。 花楼里出现女客不稀奇,大晋民风开明,一些夫人爱看舞乐唱戏,或是一些贵人夫妻间的情趣,所以花楼是接女客的。 只是,挺着大肚子来玩的女客却少见。 老鸨一脸笑的将一行人引到包房,拿了单子给他们看,“今晚我们楼里的花魁念娇儿会上台,还请了教坊的凤华姑娘上台,大人们看可要在她们表演之后点一出?” 白善问:“在包房里演?” “全凭贵人们喜好。” 白善便看向周满,“你说呢?” 周满:“凤华姑娘的舞极好,我们点一出吧,在这里既然视线好,那就在台子上演。” 白善便点了一出,道:“你倒是捧场。” “捧谁的场?”赵六郎领着一群人推门进来,探头看了一眼他们划下来的单子,“哎呀,你们怎么只点凤华姑娘的舞?” 他匆匆和明达拱了拱手便挤在白善身边道:“我跟你说,春风楼里最好的表演其实是楼里姑娘们一起跳的采莲舞,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最后鱼从花中飞跃,那才叫美呢。” 他抽出腰间插的折扇,啪的一下打开,扇了扇后靠着老鸨摇头晃脑道:“就是可惜了,姐姐吝啬,一年也就演这么一两场,运气不好的赶不上,那就没有眼福咯。” 周满兴致勃勃,“这么好看?” “当然,我在别的方面能骗你们,在这种事上能骗你们吗?”赵六郎道:“不信你们问我家娘子,她看过,是不是比宫里的舞乐好看?” 大家就一起看向赵六夫人。 赵六夫人点头道:“不错,别有一番趣味。” 跟着来的马润和鲁越一起点头道:“是真的好看。” 白善便看向老鸨,笑问:“不知今日楼里可有这个节目?” 老鸨一脸为难道:“贵人有请我们本不该推辞的,只是这舞极难,姑娘们一年就跳这么两次,都是在每年的花朝节和中秋的时候,这会儿不对时候,这……” 白善意会,笑问:“若是点这个单子,不知要多少钱?” 老鸨没说话。 赵六郎轻咳一声,凑到他耳边道:“花楼不是这么逛的,直接砸钱,讲什么价格呀,又不是在外头买货。” 白善往边上让了一点儿,偏头看向他。 赵六郎冲他挤眉弄眼,“说好了今日你和白二请客的。” 白善一脸无奈,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来,从里面取出最大的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 老鸨只是笑。 赵六郎在一旁撺掇,“这点儿肯定不够。” 白善:“……” 他想了想,将钱都倒了出来,见老鸨无动于衷,便对赵六郎摊手道:“这是我没想到的,毕竟凤华姑娘一舞也只要价一万钱而已。” 周满左右看了看,见白二郎和明达都摸钱袋了,便伸手拦住他们,她在自己袖子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一锭金子,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递给老鸨,“够了吗?” 老鸨瞬间眉笑颜开,立即双手捧住,连着周满的手捧在胸前,“够了,够了,周大人稍等,奴这就去给您安排,今晚一定让你们看到最好的采莲舞。” 又笑道:“今晚的果盘都算我们的,贵人们随便吃。” 说罢捧着金子扭着腰退下。 赵六郎看向周满,啧啧两声道:“不愧是周大人,大气!” 明达也震住了,“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么大一锭金子?” 周满平淡的整理了一下袖子,一脸高深的道:“不都说花楼是消金窟吗?那自然要带金子来的,总不能扛着一麻袋的铜钱来逛花楼吧?” 赵六郎忍不住拍手,“对啊!” 赵六夫人的眼刀就飞过去,赵六郎立即收敛了神色,一脸严肃的道:“也不能这么说,身为大晋官员,还是要勤俭持家的,嘿嘿嘿……” 白善摇头笑了笑,看向还站着的马润和鲁越,起身见礼,“许久不见马兄和鲁兄了,这两位是嫂夫人吧?” 崇文馆的同窗,除了殷或外,大家都成亲了,白善和白二郎还算晚的呢,但除了赵六郎和封宗平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夫人大家见过外,其他人的夫人他们都没见过。 鲁越和马润应了一声是,把他们的夫人介绍给大家认识。 大家见过后便找了位置坐下,房里空间大,放了两张桌子,后面还有一道屏风,前后两道大窗。 尤其是正对着大堂的窗户,差不多开了半面墙,视线极好。 白善和鲁越等人说话,周满和明达则和赵六夫人她们坐到另一张桌子边。 赵六郎坐在白善和白二郎中间,与俩人勾肩搭背,“你们不在京城这几年,我都无聊死了。” 白善坚持不懈的把他的手拿开,“没看出来。” 赵六郎又搭上去,“那是你刚回来,还没深刻认识到,你问白二郎,他回京这一年,我是不是特老实,老实得都不像我了,这不是无聊是什么?” 白善:“我以为是赵兄懂事,知道保重身体了。” 赵六郎哈哈大笑,“你这话就很周大人了,你别像她呀,家里有一个太医就够了,你竟然也学她。” 鲁越微微有些不悦,举杯道:“我们自然是比不得白大人受圣宠,能够天空海阔的走仕途,自然只能在青楼楚馆里享乐了。” () 第3299章 嫉妒 第3299章嫉妒 马润微微扯了扯他袖子,鲁越扯回来,仰头喝了一杯酒。 赵六郎暗暗瞪了鲁越一眼,拉住白善道:“别理他,他这是心气不顺,一会儿吃了酒就好了。” 白善冲他笑了笑,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他和鲁越又不熟,怎么会把他放在心上? 他今晚来这里是长见识的,“这楼里的花魁擅长什么?她今晚表演的是什么节目?” “琵琶,”赵六郎悄悄往隔壁桌看了一眼,凑到他耳边道:“主要是长得美,美眸一笑可倾城的那种美。” 白善怀疑,“真的假的?” “我能骗你吗?一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赵六郎压低声音道:“那是真正的女人的美,魅极了,可惜你以前不来,不然可让你提前见识见识,现在嘛……” 他隐晦的瞥了一眼周满,压低声音道:“谅你也不敢。” 白二郎凑过来,也小声问,“真这么美?那你……” 他上下打量他。 赵六郎立即道:“可别多想,我倒是有那个心,也有那个胆,奈何没有那个钱呀。” “切,”白二郎坐直了,将头扭直了。 白善则好奇的问:“比之凤华姑娘如何?” “不一样的美,”赵六郎道:“一个清冷如谪仙,一个魅丽如狐妖,春花秋月,怎么比?” “你们今晚大方,待她们表演完,老鸨说不定会领着她们上来见你们,到时候你就可以凑近看了。”赵六郎摇着扇子道:“以你的姿容,说不定还能白得念娇儿一枝花呢。” 白善额头微跳,问道:“花代表什么?” 赵六郎一脸无趣的撇撇嘴,“你怎么现在就问我了,等收到再问嘛。” 白善:“快说!” 赵六郎就凑到白善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鲁越见了,闷闷地喝了一口酒,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马润连忙起身,“我随他出去走走。” 赵六郎笑着冲他们摇手,又和白善白二郎说了一会儿话,这才找了借口出去。 鲁越和马润也没走远,就趴在走廊上看着 赵六郎上前拍了拍他们,笑容微敛,“鲁兄,你干什么呢,不是你说的想和白善聚一聚的吗,我把你带来了,你就这么给我耍脸色?” 鲁越冷笑:“你看他像是想搭理我的样子吗?如今他飞黄腾达了,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这些旧日同窗?六郎,你没看他对你也爱答不理的吗?他拽什么,不过是一末流世家子,还能和你赵国公府相比不成?” “鲁兄,”马润拉住他,扭头和脸色发沉的赵六郎道:“赵六哥,他不是那个意思。” 赵六郎沉着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嗤笑起来,冷着脸道:“他不爱搭理你,又不是现在才开始的,刚进入崇文馆的时候,他不就不搭理你吗?” 鲁越瞪大眼看着赵六郎。 赵六郎:“在崇文馆的时候他也不怎么搭理我,要不是太子殿下,不,要不是白二郎在中间,我和他都互不搭理,你要说他高傲我认,他那人的确傲,但要说他一朝富贵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昔日同窗,我是不认的,你问问马润,他白善是这样的人吗?” 马润连忙摇头,拉住鲁越低声道:“我们和白善的关系本就一般,在学里的时候,和他们玩得比较好的就是封宗平几个,我们这一拨人里也就六哥能和他们玩得来。” 鲁越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六哥是赵国公府的,狗眼看人低……” 他停住了话头,但赵六郎脸色已经铁青了。 只是他也不是几年前有气便出的赵六郎了,因此忍下胸中那口气,沉声问道:“那你待如何?这酒还喝不喝了?” 马润见俩人脸色都不太好,连忙打圆场道:“喝喝喝,怎么不喝?夫人们还在里面呢,六哥,你先进去,鲁兄他就是喝多了,让他再吹吹风,我们一会儿就进去。” 赵六郎转身便走。 等赵六郎进了包房,马润才皱眉道:“你干什么呢,不是想找白善办事吗,怎么当场就闹开了?” “我就看不惯他那副高傲的样子。” 马润:“他又不是第一天如此,刚进宫伴读时他不就这样了吗?看了这么多年还没习惯?” 马润看着他叹气,“罢了,闹成这样,今晚是不好开口了,连赵兄那里都……” 鲁越沉着脸没说话。 赵六郎进到包房,见他们光吃东西聊天,便道:“你们无聊不无聊,都到了花楼了,怎么还干聊?” 他冲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啊,叫几个会弹琴唱曲儿的姑娘来。” 他冲周满乐,“周大人不会不舍得付账吧?” 周满道:“点吧,随便点,我们今儿就是来长长见识的。” 赵六夫人便和他道:“那听他的没错了。”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赵六郎道:“他呀,别的地方或许不熟,这一条街上的花楼,没有他不熟的,尤其是这春风楼,最熟!” 明达笑问:“表嫂怎么也让六表哥来?” “他心里想来,我总不能拿绳子绑他,”赵六夫人道:“好在公中给的钱有定数,他要想来玩也可以,自己赚钱去,我是没有给他的。” 赵六郎便挤眉弄眼的看向白二郎,“说起这事儿来,我要特别感谢白二呀,我呜呜呜……” 白二郎捂住他的嘴巴,对好奇看过来的明达道:“我可从不来花楼的,这跟我不相干。” 赵六郎扯下他的手,“我也没说与你相干,你急什么?” 大家打闹了一阵,有伙计领了三个姑娘过来,抱着琴和琵琶来给他们弹琴唱曲。 等到华灯初上,外面的天都黑透了,底下便响起一阵乐声,有一美貌女子走上台子道:“诸位贵客,今日是逢五日,乃我春风楼一旬表演的大日子,今日有幸请得教坊的凤华姑娘来献舞……” 周满他们听到声音,立即扭头看向窗外,声音清晰,视线也清晰,还能将一楼下的情景尽收眼底,明达不由赞道:“这个位置是真的好。” 赵六郎喝了一口酒后道:“那是自然,我给至善推荐的。” 白善冲他拱拱手。 赵六郎回礼,“客气,客气。” () 第3300章 采莲舞 第3300章采莲舞 凤华姑娘自然是风姿绝代,周满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了,但她每次舞动起来时,依旧动人心弦。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站在了窗边,看着她像一只蝴蝶一样在台上旋转舞动,似乎是察觉到周满他们的目光,也有可能是动作使然,她转身蹲下时,眼眸微微抬起,一双如星般的目光直接对上了他们这里。 也不知是看到了谁,她嫣然一笑,眼波流转时翻身旋转,台下和楼上的人看到她那展颜一笑,忍不住“嘶”了一声,眼都直了。。 周满也直了眼,捂住心口道:“可真好看呀。” 明达也不由点头。 赵六郎也痴痴地看着,喃喃道:“我收回刚才的话,虽是春花秋月各有所长,但花虽娇,却还是比不上月华清贵动心。” 白善和殷或一脸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白二郎也看得津津有味,和明达道:“感觉比在宫里跳的还要好。” 明达也点头,目光炯炯的盯着台上的人,“有种在宫里没有的感觉。” 周满还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是压不住的笑容,“我知道,是魅!是心动的感觉!” 赵六郎和殷或几个扭头惊讶的看向周满,白善上前揽住她的肩膀,建议道:“站着多累啊,坐下看吧。” 周满目不转睛的盯着台上,“他们都站着呢,我坐下就看不到了。” 白善还要再说,周满已经一手按住他的手,“快别说话了,专心看舞,她就只跳一曲。” 好舍不得啊,早知道就不花钱点什么采莲舞了,再点凤华跳一曲多好啊。 凤华一舞舞毕,屈膝与众人行礼,退下前侧首看向他们这边,微微一笑。 周满拉住白善的手摇了摇,“看到了吗,看到了吗,她在冲我笑呢。” 白善:…… 赵六郎道:“明明是冲着我笑的!” 赵六夫人嘀咕起来,“我觉得是冲我。” 站在周满身侧的明达道:“或许是认出了我们,冲我们笑的。”她也感觉是冲着自己笑的。 殷或忍不住摇了摇头道:“你们都想太多了,她或许是冲着这边一整个楼的人笑的。” 果然,和他们有一样感觉的人不少,凤华姑娘退下去后,外面一片嘈杂,还有客人大声囔囔道:“凤华姑娘就是冲我笑了,显然是看上了我,为什么不让我见?” 周满等人脸上讪讪,老实的回座位上坐好。 凤华姑娘这一舞太惊艳了,以至于春风楼上下鼓噪不断,一直未能安静下来。 念娇儿便不愿此时出场,老鸨只能先安排一些姑娘上去表演冲一下这股震撼感,等大家讨论够了,念娇儿这才抱着琵琶出来。 如果说凤华是如月下海棠那般白洁清冷,那念娇儿便是一朵大红的牡丹,美艳魅丽,她只是抱着琵琶小步走出,便将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了。 周满第一次看到这么魅的女子,只是微微一抬眸便将人的心弦抓住了,她握着茶杯一时呆住了。 明达也呆住了,这是一种他们未曾见过的美,从没在外面见过的。 没见过世面的几人喃喃的反驳赵六郎刚才的话,“你说错了,春花秋月的确分不出高低的。” 赵六郎却是见多了,心神还沉浸在凤华姑娘的那微微一笑上,摇头道:“不,现在的念娇儿虽也美,但倾城一笑怕是要归凤华姑娘了。” 周满看着台上的人眼波流转间轻轻一笑,百媚顿生,“这也是倾城一笑啊。” 赵六郎说她,“没见过世面。” “你见过世面,刚才也看呆了凤华姑娘呀。” 白善揉了揉额头,“安静听曲吧,这一曲就快要完了。” 因为凤华姑娘和念娇儿的出色表演,让周满等人对压轴的采莲舞尤为期待,念娇儿下去后,几人便站在了窗前,打算认真的看。 这可是周满花了一锭金子点的呢。 老鸨亲自上台报幕,特别感谢了一下周满为大家点的节目,于是春风楼上下都知道天二号房的客人是一位姓周的大人,花了大价钱点了一出采莲舞。 众人跟着拍了拍手和桌子,算是表示感谢,只是忍不住议论起来,“这是哪位周大人,如此大方,以前在花楼里没听说过呀。” “是不是外头来的?” “不可能吧,最近也没听说有哪位周大人入京啊,我们京城倒是有一位周大人。” “别闹了,那位周大人怎么会来这里?” “你们还不知道吗?来的就是那位周大人啊,我刚亲眼看见的。” “真的假的,不是说她休假要生孩子了吗?现在要请她出诊,除非陛下下旨,不然也就与她关系极好的人家才能请到。” “不信一会儿你上二楼转一圈,不仅她来了,白大人也来了,他们还带了好几家的女眷呢。” 正议论得热闹,个衣着鲜亮的小娘子变换着队形瞬间分开来,她们的衣裳是一半青色,一半白中飘粉,也不知是怎么舞动的,当她们是莲叶时,众人就只看得到青绿色,另一半被掩藏起来,不露于人前。 一条粉色的绸带从三楼垂下,一道粉红色的身影从空中一跃而下,抓紧了绸带,似一尾鱼一样落入台中,她在荷叶之间游走,当舞至中间时,三朵粉白的莲花围着她盛开来…… 包房里的人,除了已经看过的赵六郎和赵六夫人外,其他人都忍不住“哇”的一声,连殷或都看得目不转睛的。 粉红色的鱼灵动活跃,莲叶与莲花变动,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正如赵六郎所言,果然震撼人心。 一舞毕,众人久久不能回神,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拍掌,有的人激动的哐哐拍着桌子,“今天来春风楼,可真是值了!” 白善这才发现跳舞的十个伶人全都以薄纱遮面,他们只看得到眉眼,看不清人的面容。 不由感叹道:“这才是全靠舞蹈取胜啊。” 周满心满意足,“等我们中秋还来看。” ? ?晚安 ? ???? () 第3301章 受欢迎 第3301章受欢迎 采莲舞结束,底下新上了别的舞蹈,老鸨则带着凤华和花楼里的姑娘过来谢恩。 一群美貌又娇滴滴的小娘子进到房间来,连鲁越这样的人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想要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更不要说周满他们了。 周满就推开了白善的手,绷直了身体端坐在椅子上笑吟吟的看着她们。。 被推开手的白善:…… “姑娘们快上来谢恩,今晚可多亏了周大人捧场。” 众姑娘走到周满面前盈盈拜下,周满伸手道:“不必多礼。” 凤华姑娘亦上前,冲着周满盈盈一拜,“拜见周大人。” 她微微抬起眼眸冲周满笑,这才看到坐在她身侧的明达公主,忙又下拜,“拜见明达公主。” 这一刻,不仅周满,就是明达都体会到了赵六郎逛花楼一掷千金的快感。 周满差点儿没忍住又从科科那里拿出一锭金锭来给她,好在最后关头她忍住了。 拿钱,凤华未必能留住。 周满想了想,冲凤华招了招手,待她上前便从自己头上取出一根镶嵌了红宝石的金钗来,伸手插在了凤华头上。 笑道:“这根钗子正配你今晚的衣裳。” 凤华一愣,屈膝跪在了地上,“谢郡主赏赐。” 老鸨看着那根钗子眼都红了。 宝石也是分等次的,何况钗子的做工不同,价格也不同。 周满给的这根钗子,红宝石不仅成色极好,还很大,金钗缠绕的工艺也极好,她要是没看错,是出自宫廷。 这样一根钗子,价值可比一锭金子贵重多了。 可惜是私下的打赏,又不是钱,让她连分一杯羹的理由都找不到。 老鸨眼热不已,便把她带来的十个小姑娘往前一推,笑吟吟的道:“周大人,您看今晚她们跳的采莲舞怎么样?” 周满笑着颔首道:“极好。” 她微微扭头看向白善,白善默默地将钱袋拿出来交给她,由着她拿去打赏小姑娘们。 明达见状新奇不已,也拿着钱打赏她们,于是俩人得到了在场所有小姑娘的恭维,要不是一个身怀有孕,一个看着体弱,她们恨不得灌两位贵人千杯酒。 等他们意犹未尽的从春风楼离开时,不仅周满明达身上的钱袋空了,连白善白二郎和殷或的钱袋也都空了。 也就赵六郎几个常逛花楼的把持住了老鸨和姑娘们好话,没有散尽钱财。 一出春风楼,白善接过西饼递上来的披风给周满披上,呼出一口气道:“总算知道为何君王总能受佞臣蛊惑了,如此恭维,的确非一般人可以拒绝。” 周满深以为然的点头,还回头看了一眼灯光璀璨的春风楼,“春风楼虽好,但还是少来为妙,太费钱了。” 花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回想,还是有点儿心疼的,“今天晚上花的钱,不知道我喜欢的姑娘们能落得多少。” 下次还是送一些实用的,不会被老鸨和花楼克扣的东西比较好。 白善将她的脑袋转回来,“别看了,以后少来,岳父要是知道你今晚在春风楼花出去的钱……” 周满打了一个抖,忙拉住他的手,“你可别说,连我哥哥们那里也不能说的。” 不算给出去的宝石金钗和散钱,光那一锭金子,都够他们一大家子现在半年的花销了,她家里人知道,气不气坏另说,就怕他们学坏了。 周满一脸严肃的摸着肚子道:“以后我们教孩子,一定不许他们来花楼,至少有自制力前,一定不能来。” 白善这才满意的点头:“好。” 赵六郎受不了他们,“行了,行了,就逛一次花楼而已,你们哪来这么多感触,多来几次就好了,想我当年花尽私产,现在不就养成了铜墙铁皮功,水泼不进,多少美人的恭维话我都冷静得很。” 赵六夫人:“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没钱了才如此矜持呢。” 赵六郎忙对赵六夫人行礼,压低声音道:“给点面子啊。” 赵六夫人这才哼笑一声不再说话。 白善嘘的一声,示意大家去听,“鼓声响了,走吧,该回家了,一会儿要宵禁了。” 宵禁鼓六百下,足够他们从这里返回家中了,于是众人互相告别,各自上了各自的车。 赵六郎把赵六夫人扶上车后,转身却挤上了白善和周满的马车,他笑吟吟的道:“我们同路,叨扰一段。” 白善便伸手将人拉上车,帘子一放,车动起来,一直走出热闹的花街,周遭安静下来,白善这才看向赵六郎:“说吧,何事?” 赵六郎先冲二人拱拱手,叹气道:“今晚让你们败兴了。” 白善摇头笑道:“倒还不至于。” 赵六郎面色一松,拍着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你没这么小气。” 他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扇了扇风后道:“本来我想着我们同窗几年没见,你们又难得想去花楼里一逛,便想叫上还在京城的几个一块儿聚一聚,同乡、同窗,不比其他人亲近些?” 周满拿了一块点心吃,“那也要志同道合才行,官场上还是应该寻同道者。” 赵六郎:“我是个俗人,没那么多想法,只想着同窗几年,怎么也是朋友,互相间联络感情,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不过今晚看,的确是我想差了。”赵六郎声音低落了一下,很快又高兴起来,“好在你们肚量大,今晚这事儿就算过了,下次我请你们吃酒算赔罪。” 白善现在对吃酒二字怕了,道:“还是吃饭吧。” 赵六郎哈哈大笑起来,“怎么,发现周大人比你在娘子间更受欢迎,醋了?” “去去去,”白善想了想,还是问道:“鲁越和马润找我何事?” 赵六郎没说话。 白善道:“倒不是为了帮他,只是人你都带到我跟前了,总要让我知道缘由吧?” 赵六郎这才道:“马润没什么事,他就是个纨绔,只是从小纨绔变成了大纨绔,当过几次差,都没什么建树,现在就在礼部挂个名,每日吃喝玩乐,他心里过得去,也就没事儿。这次是来作陪的。” () 第3302章 快来上课 第3302章快来上课 “鲁越他……”赵六郎顿了顿道:“他之前与我一样恩荫进了禁卫军,后来我调入宫中做侍卫,他则去了京兆府,在京兆府里办坏了差事,被一撸到底,直接贬官为民,鲁家在走关系想要把他重新塞回朝中。” 白善一脸不解,“找我?鲁家在朝中势力也不小,其长兄更是太子心腹,这种事为何找我?” 赵六郎:“太子其实有恩典下来,想要鲁越进他长兄手下任职,只是他兄长铁面无情,就算肯用他,也是从小队做起,而且还要跟着去军营,你知道的,地方驻军的日子比不得京中,地方偏僻不说,军营还不在城中,那日子……” “他还是想留在京中,家中给他找的职位他都看不上,只能走自己的人情,你在太子那儿有面子,朝中认识的人不少,加上殷或那边……”赵六郎开门见山的道:“殷大人要是能够网开一面,不管是回京兆府,还是进禁卫军都可以。” 白善和周满恍然大悟,“那他应该去讨好殷或呀。。” “……殷或怎么讨好呀?”赵六郎摇着扇子道:“他一不缺钱,二不恋权,三不爱美人,清心寡欲,一副要飞升成仙的模样,除了你们三人外,他几乎不与外人相交,怎么讨好?” 别说鲁越,就是他和殷或都说不上话,除了见面打个招呼外,他们一晚上就没说过第二句话。 在宫中读书时就是这样了,除了白善白二和周满外,谁与他说话他都是一副清淡的模样,高兴了回你两个字,不高兴了便当没听见。 要命的是还没人敢欺负他,受了冷待也只能忍着,不然他一捂胸口,连皇帝都要紧张两分的。 所以讨好殷或,不如讨好白善三人,只要他们能说动殷或出面说一句话就行。 白善两句话推拒,“殷或不在朝中任职,怎好通过他插手京兆府和禁卫军?我等实在是爱莫能助。” 昏暗的灯光中,赵六郎鄙视的看了他一眼,“现在车中只有我们三人,倒不必如此作态。” 装什么装呀,今晚都闹成这样了,白善怎么可能帮他? 周满则好奇的问,“他办坏了什么差事?” 赵六郎挥手道:“别提了,办案的时候办差了,又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被郭大人知道,便被革职查办了。” 赵六郎说到这里一顿,轻咳一声和周满道:“听说你和郭大人关系极好,他来此也有想请你与郭大人求情一二的意思。” 要是不好找殷礼说情,找郭大人也是可以的。 周满一脸严肃:“郭大人公正廉明,怎么可能徇私?让他不要多想了。” 说完小声道:“而且这是谣言,我和郭大人是有交情,但关系极好却称不上。” 毕竟他们就是大朝会上前后席的关系,平常少有交集。 赵六郎摇着扇子道:“我才不去说呢。” 他好心牵线,本来成或不成他都算尽心了,他堂堂赵国公府的小公爷,又不指着鲁越感激,这么热心不过是因为他们是同窗朋友。 但鲁越今晚如此,不但让他得罪了白善几个人,还表明了不领他的情义,既然如此,他也就没必要热脸去贴人的冷屁股了。 他是念情,但道不同不相为谋。 到了分叉路口,马车停下,赵六郎跳下马车,和探出头来的白善拱了拱手,“明儿见了。” 他钻回自家的马车,赵六夫人顺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说明白了?” 赵六郎“嗯”了一声,一口饮尽,“今晚真晦气。” “我却觉得今晚过得不错,”赵六夫人道:“看了两出好戏呢。” 赵六郎:“……” 他有些郁闷。 赵六夫人不想在鲁越这件事上多打击他,以免他起逆反心理,反倒又和他好了,因此只谈周满和明达,“可惜她们两个平素都忙,不然大家闲暇时一起吃茶赏完也不错。” 赵六郎心里好受了点儿,点头道:“现在周满要待产,不上衙,你没事儿可以去找她玩,至于公主那里……” 赵六郎摇头道:“你还是别去了,我这个表妹学识渊博,现在又开了个女学,我怕你去多了短处显露无疑。” 赵六夫人生气,“我什么短处?” “不学无术啊。” “我不学无术?明明是你不学无术!” “我怎么不学无术了,我好歹是国子监和崇文馆里出来的,你才读几本书?” 赵六夫人气死了,因为这话,她第二天就去找明达,结果明达在周满这边,她立即找过来,问道:“公主,听闻女学事情繁多,可有需要我做的事情?” 明达一听,精神一振,“表嫂怎么突然对女学感兴趣起来了?” 赵六夫人不好意思的笑道:“只是家中闲着无聊,想要找些正经事来做,听说女学现在很缺人手,我虽不才,但也能管些事情,所以就来问问。” 明达求之不得,并且,“我记得表嫂家中还有两个妹妹,也在适龄的年纪,可有想过进学?” 赵六夫人没有亲生的妹妹,堂妹倒是有两个,都只有十二三岁,的确正在读书。 赵六夫人心中一动,心领神会,“如今女子读书已成风尚,女学又有众多学子交流,到书院里进学的确更好。” 周满在一旁吃瓜,闻言问道:“现在女子读书成了风尚?” 赵六夫人笑着点头,“是啊,这还是因为郡主您呢。” “我?” “是呀,因为您,京城周边只要家中有条件的,都会让女儿跟着读书,就是想着将来说不定能和您一样入朝为官,光耀门楣。” 周满眼睛大亮,“真的?” 赵六夫人点头,“真的。” 明达立即扭头和周满道:“你现在就有空,准备准备去女学给我学生们上一堂课吧。” 她道:“说什么都可以,闲聊也可,所以不用太费时间备课。” 话是这么说,但周满是这么不认真的人吗? 晚上,她就靠在床上沉思,还询问白善的意见,“你说我给明学的学生们上课,那该讲什么呢?” 白善摇头,“能讲的太多了,所以我也不知道,你随便选一个话题?” () 第3303章 生产 第3303章生产 “不行,我在明学的第一堂课,怎么能随便选呢?” 白善就问她,“那你在太医署上的第一堂课讲的是什么?” “那可太多了,我那一堂课可是讲了一个多时辰呢,医学对人类发展的重要性,太医署发展的前景和重要性,以及医道……”周满沉思起来,“女学的话,我总不能也和他们说医道吧?” 白善:“她们只怕不感兴趣,也听不懂。” “是啊,那说什么呢?” 白善上床,给她拉好被子,哄她道:“别想了,先睡觉,反正这事儿也不急。” “谁说不急,明达让我后天便去讲课呢。。” 最后周满也没选好话题,只是坐在了明学教室的讲台上,目光柔和的看着教室里坐得满满的小姑娘们,“你们的四书五经,诗词经义都有先生讲授,我第一次在明学授课,虽说每一篇经义每个人的理解都有可能不同,但重复说一篇文章,不免无趣,所以我在这里的第一堂课,我不讲这些。” 她顿了顿后道:“但我也没想好要与你们说什么。因为明学算是我大晋开国以来的第一所女学,甚至在古来的历史上,也是第一所这样这样大的女学。” “以往,女子读书多在家中和族中,所谓女学,能称得上也就一些大家族培养族中女子所设的私学,”周满道:“他们只接受家族中的女郎,或者亲戚家的女郎就读,似明学一样,可与平常书院一样招收女子学生,不论出身的,从没有过。” 教室里的学生们听得认真。 周满便继续道:“我不知你们是为何来明学读书的,想来激励之事,你们的山长明达公主已经说过了,我便不再重复,今日便与你们聊一聊女子在这世上有所作为的艰难吧。” 有学生举手相问。 周满抬手,示意她问,“周先生,您也会有此感触吗?” 周满笑道:“当然了,世间男子想要出人头地都极为艰难,更不要说女子了。” “可观周先生的升迁速度,似乎极为顺利啊。” 周满颔首道:“那是因为我聪明啊。” 坐在教室最后的明达差点儿被口水呛住,她连忙看向周满,想给她使个眼色,让她谦虚一些,结果就听她大言不惭的道:“因为我聪明,所以我医术很好,在官场中,有两样东西是绝对不能丢弃的,只要一直拥有这两样东西,便是坎坷,也会比别的官员要走得顺。” 众人好奇,“是什么东西?” “官品和能力。”周满道:“官品即为官的品格,能力自不用说了,便是字面上的意思……” 周满这一堂课便是告诉他们为官的艰难,一个男子出仕的过程和几条路选择,男子尚且如此艰难,更不要说女子了。 因为男子出仕还有好几条路可以选择,女子就不一样了,她们的路不仅少,还窄,她们想要在将来的官场中占一席之地是难上加难。 不过这世间前程并不是只有官场这一条路可以走,只是以官场为例,其他的前程方向,对女子的要求也是比男子更严格的…… 学生们听得津津有味,但她们对周满本人更感兴趣,她说的那些话她们大多还不能理解,在大部分小姑娘的认知里,周满所说的那些前程都不是她们将来要走的路。 她们在这里读书学文,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的管家理事,相夫教子,所以她们每次举手问的问题都是有关于周满的。 比如,“周先生,您真的将王御史骂吐血了?” 再比如,“周先生,明明你比白大人小,为何你是师姐,他是师弟呢?” 一堂课结束,周满起身严肃的离开,一到办公房她就松懈下来,呼出一口气道:“你这群学生真是问题太多了。” 明达笑道:“我以为你会喜欢。” “为何?” 明达:“你们有共同的爱好——话多!” 周满:…… 她正要说话,突然肚子被重重的踢了两下,她觉得有点儿疼,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明达忙起身,“怎么了?” “没事儿,胎动。”周满说完感觉不对,摸了摸肚子,不由的给自己摸了摸脉,惊诧的问科科,“我这是要生产了?” 科科扫描了一下后道:“没有,但快了。” 周满抱着肚子问,“这个快了的意思是……” 科科直接把数据给她看。 自己把脉或许会有不准,但看数据还是不影响自己的判断的,周满仔细看过后松了一口气,这两天的时间,那就好,那就好,她虽然一直在准备,但直到现在也没准备好。 明达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问道:“怎么了?” 周满抓住她的手道:“我得回去了,胎动,可能这两天就要生产了。” 明达一听,连忙扶住她,“要生产了?那可得小心点儿。” “是过两天……” 明达已经不怎么听见了,小心翼翼的把周满送回郡主府,交给刘老夫人和郑氏后才放心离去。 周满一回到家就吩咐九兰去厢房里布置产房,再把生产用到的东西都检查一遍,然后道:“去请稳婆吧,我们再交流交流。” 她还算好,刘老夫人可比她紧张多了,见她开始安排生产的事便道:“还是把稳婆请到家里来住吧,稳妥些。” 周满笑道:“今日还不急,明后日再看吧。” 刘老夫人:“多请几个,你快生产了,这些事不要劳神,全交给我们便好。” 又道:“家里最好再请一个大夫候着,这样才万无一失。” 周满挥手道:“让三娘和立如来就是,她们对生产也熟了。” 不仅因为她们自己生过孩子,更因为她们这几年在京城没少给人接生看孩子。 刘老夫人松了一口气,“你心中有数就好。” 他们做了很多准备,却没想到很多都没用上。 因为周满生产得很快,第二天傍晚,还没吃晚饭呢,周满便发动了。 白善把人抱回产房,让人去将预计明天才住进家里的稳婆请来,又让人赶紧去请刘三娘和周立如…… 结果稳婆还没到,西饼和九兰就在周满的指点下给她接生了,刘老夫人和郑氏站在一旁打下手,等抱到孩子时整个人都是僵住的。 好在稳婆及时赶到,连忙接过孩子,剪了脐带后抱去清洗,另一个则和西饼一起打理周满。 周满呼出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强打起精神问,“孩子如何?” 稳婆才把孩子放进水里,他便哇哇大哭起来,稳婆立即笑道:“是个小公子,大人放心,手脚有力,声音洪亮,甚是健康。” 周满还是相信稳婆的判断的,闻言松懈下来,靠在床上便觉得肚子饿了,但她又不想吃东西。 ? ?晚安 ? ???? () 第3304章 不同意 第3304章不同意 白善将周满扶起来,端起碗道:“喝点汤吧,或许能把胃口打开。” 周满看了一眼碗里的汤,有些犯恶心,扭过头去摇了摇头。 白善便把碗交给九兰,吩咐道:“去,让厨房再熬一碗汤,把油都撇去,注意去腥气。。” “是。” 白善湿了帕子给她擦拭额头上的汗,轻声问道:“这也是病吧,要不要开个药?” 刘三娘端了一杯温水上来,笑道:“不必开药,先喝些温水,一会儿再喝一碗红糖水便可。” 她将水递给周满,道:“师父,母亲已经在厨房煮糖水了,一会儿就好。” 周满接过水喝了一口,问道:“孩子呢?” 刘老夫人亲自抱了孩子过来给她看,笑道:“你看,这孩子养得真好,刚才哭起来的时候,整个宅子的人都听到了。” 周满倾身去看,点了点他的脸颊,“跟他姐姐小时候真像。” 刘老夫人笑道:“姐弟俩,自然相像。” “爹爹,娘亲,你们让我进去可以吗?” 白景行小朋友被五月抱着拦在门外,只能扒拉着门朝里面喊。 白善转出内室,将她从五月手上救下来,“你娘亲刚生了弟弟,累得很,我们不要打扰她休息。” “那我能看弟弟吗?”白景行问:“为什么你们都可以看弟弟,我不可以?” 白善笑着点了一下她鼻子,“等着。” 他转身进屋里将孩子抱出来给她看。 白景行小朋友探头看去,张大了嘴巴,“好,好丑啊。” 白善笑道:“和你小时候一样,过段时间就长漂亮了。” 白景行一脸怀疑,“真的?” “真的。” “可他眼睛都没打开。” 白善:“那是因为他睡着了,你看外面天都黑了,你不也要睡觉吗?” 白景行小朋友一想还真是。 “好了,弟弟也看过了,你和祖母回去睡觉吧,明天再来看娘亲和弟弟。” 郑氏也过来哄她,白景行这才牵着祖母的手离开。 晚上白善便睡在外室的榻上守候,第二天周满平安产子的消息便送到亲朋家中,家里热闹起来,周家和白二都有过来看望。 其他亲朋则是洗三那天过来,不过他们也只能看孩子一眼,周满一直不喜婴孩接触太多外人,以免感染病症。 孩子的大名是在洗三那天公布的,白善为他取名单字“牧”,“夏牧,”白善笑着看向周满,意有所指的道:“这也应和了他母亲的字,希望他将来能和他母亲一样。” 白二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周满顺手抄起手边的枕头就朝白善砸过去,白善一把接住,笑着放回床上,“先生也说这个名字极好。” “你先前取的不是这个。” “是啊,但他出生后我心有所感,觉得这个名字更适合他。”白善道:“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还有比继承父母之志更好的名字吗?” “是啊,是啊,”白二郎努力憋住笑道:“谦这个字多好呀,这下你们母子都与它结缘了。” 俩人这么一解释,周满略一思索,觉得还真不错,于是点头道:“行吧,就叫夏牧。” 她是没意见了,但来的白氏族人却惊住了,有人不解的道:“单字?那怎么叫夏牧?” 有的却知当年白周两家结亲的内情,立即问道:“这孩子是夏姓?” 等刘老夫人点头,他们立即反对起来,“这是至善长子,怎么能外姓?” 刘老夫人道:“这是一早定好的,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随夏姓。” “不行,这是长子,必须白姓,就算不得不舍出一个孩子,也该是次子才对。” “就是啊,从未听说过嫡长子他姓的。” “这是乱家之根呀。” 刘老夫人不悦,“这是我的曾孙,不论他姓什么,身上的血脉从不曾改变。” “伯母这话就太过理所当然了,祖宗来历志向皆在这姓氏之中,怎么会无关?” “至善呢,今日是孩子洗三,他怎么就出来晃一下就不见人影了?让他出来与我们说。” “不错,让他出来,他现在已是你们这一房的当家人,这时候还让祖母代他出面算怎么回事?” 刘老夫人皱紧了眉头,就要一力压下,一直陪坐在旁的庄先生突然道:“老夫人,既然大家心中都有疑虑,不如让人去请至善出来吧。” 刘老夫人惊讶的看向庄先生。 庄先生笑道:“孩子们长大了,这是该他们的责任。” 刘老夫人顿了顿,便吩咐下人,“去请郎主,就说族中的长辈有话要和他说。” 白善并不觉得这事需要和家族商议,他自个的儿子,自己取名,和孩子的娘商量就完了,这事便是他的亲祖母和母亲都不曾插手,又何须和族人交代? 所以前面洗三礼一结束他和白二殷或等人躲在后院里逗孩子,顺便说说话,下人来请时,他还皱了皱眉,“因为小郎君的名字起了争执?” “是,”下人道:“五老爷他们都生气得很,说小郎君是嫡长子,不该他姓。” 白善便起身,扭头和白二等人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前头看看。” 白二郎想了想,起身道:“我与你同去吧,虽然我家分支出去了,却还是同族联亲。” 殷或道:“这事不宜过于强硬,不如和缓些说。姓氏一事,可大可小,小的,不过是一家之事,姓什么,取什么名字皆可你一人做主;大的,那便是乱家乱族,涉礼仪之争,朝中是可以弹劾你的。” 本有些怒气上涨的白善冷静下来,皱起眉头思索。 周满靠在榻上,闻言皱眉,略一思索后道:“你别一个人去,叫上我爹和我大哥四哥一块儿去。” 白善瞬间领会,所以更加目瞪口呆,“你是要两家吵起来啊?” 周满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儿,吵也是周氏和白氏吵,先在家里吵,看看情况,真闹到朝堂上,那弹劾的也是我爹,问题不大。” 殷或想起来,一拍手道:“对啊,你父母皆被封了诰命,也是可以被弹劾的。” 但是弹劾他们有什么用呢? 他们又不在朝中,甚至很少和京中官宦之家来往,被弹劾了,既不少块肉,面子也不会很难看。 白二郎立即转身,“我去找他们。” () 第3305章 周白大战 第3305章周白大战 白善先过去,打算先晓之以理说服对方,不行再上岳父和舅兄们,若是还不行,再上其他手段。 只是白氏的长辈很坚持,“至善啊,这可是你的嫡长子,怎么能不随白姓呢?” “没错,就算要过继,也该是选嫡长子以外的孩子,何况你现在只有一子,他一出生就他姓,万一你们将来不再生孩子,或是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白善:“……五伯多虑了,有周太医在,我不信我生不出次子来。” 众人:“……” 白善道:“第二个孩子继承夏氏宗祀是我们两家定亲前便议定的,人无信不立,小侄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人。。” “胡闹,我一直以为第二个孩子是次子,这是你的长子!” “自然是不论男女的,”白善道:“第二个孩子若是女儿,那便是她随夏姓,同样继承夏氏宗祀,不以男女有分别。” “你这……冥顽不灵,传出去,岂不是要乱了宗法规矩?” 有人却转了转脑筋,提议道:“不如将至善长女改做夏姓,这样也算不毁诺了吧?” 白善脸色一沉,连一直坐在一旁安静不动的郑氏也生气了,恼道:“我的大姐儿同样尊贵,都说了不以男女分别,叔伯们何必逼迫?” “既然是不以男女分别,那为何不能长女随夏姓?可见还是有分别的。” 白善冷着脸道:“八叔慎言,我的女儿和儿子在我这里并无分别,她要是一早被约定随了夏姓也就算了,但她现在是白景行,突然因为弟弟被改成夏景行,那就是有了分别。八叔这是要离间我们的父女之情,他们的姐弟之情吗?” 他不悦道:“在我看来,这才是乱家之根,伯父和叔叔们是真心为我好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居心叵测吗?四伯母,至善这孩子是在怨恨家族?” 刘老夫人平淡的问道:“你是在质问我没教好孙子吗?” 众人一噎,在场的人中,刘老夫人辈分最大,有白善在,他们还真质问不了她,除非来一个与她辈分相当的人在,或者…… 有人隐晦的看了一眼白善。 或者像十几二十年前,户主羸弱无所依,辈分才没有用处。 白善觉得再吵下去也没进展,于是隐晦的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下人。 下人悄悄的退了下去,不一会儿白二郎便带了老周头和周大郎周四郎上来了。 老周头笑眯眯的道:“亲家们原来都在这儿啊,后头厨房煮了不少红鸡蛋,全是用我家庄子里下的鸡蛋,味道特别好,我让人送一些上来给你们尝一尝。” 周四郎手上就端着一个盆,特别热情的给他们分红鸡蛋,一人两个,豪不偏私。 白氏见周家来人,收敛了怒气,挤出笑容接过鸡蛋,并不想在他们面前讨论此事。 老周头给庄先生和刘老夫人也塞了两个,然后坐在刘老夫人下首,笑容满面的道:“亲家母,我听满宝说,他们当官有个什么探亲假是不是?” 刘老夫人手握着红鸡蛋,笑着应了一声“是”。 老周头就激动的道:“不知那探亲假长不长,要是够长,我想让姑爷和满宝带孩子去商州一趟,这孩子继承了他亲外祖母的姓氏,怎么也要去祭祀一下,告诉他们才好。” 白氏的人坐不住了,忍不住开口道:“这孩子的大名刚取,还未定下到底是姓夏,还是姓白呢。” “怎么没定下,不是说了叫夏牧吗?”老周头立即看向白善,“姑爷,这事可是一早说好的,你们的第二个孩子随夏姓,可不能反悔。” 周四郎也道:“是啊,妹夫,你可是读书人,又当官,做人可得守信。” 白善连忙谦卑的应了一声“是”,然后有些迟疑的看了白氏众人一眼。 白五老爷等默默地没说话,许久方有一人嘀咕道:“那也不能让嫡长子随他姓啊。” 白五老爷这才和老周头打着商量道:“周老爷,这是至善的嫡长子,不好改做他姓,不如等下一个孩子如何?” “是啊,是啊,反正他们还能生,下个孩子也是一样的。” “既然都一样,为何这个不行?”老周头道:“结亲之前说的好好的,第二个孩子随夏姓,怀着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他一生下来你们就改口,谁知道等下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你们会不会又改口?” “自然不会了,这个是因为情况特殊,他是嫡长子啊。” “我看不一定,”老周头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看出这孩子特别聪明,所以才不舍得的?但下一个孩子万一也很聪明,也生得特别好呢?你们是不是也不愿意?” 白氏众人:…… 最后大厅成了周家和白氏的战场,刘老夫人和白善直接没了用处,被晾在了一旁,一句话都插不上。 白氏这边坚持这个孩子是嫡长子,不能他姓;周家这边则是咬死定亲时的允诺,就问他们是不是要毁诺。 白氏这边又不能明着说我们就是要毁诺,毕竟于家族名声不好,这时候白善要是肯开口就好办了,偏他也跟着一脸坚持,绝对守信不毁诺的模样…… 最后白氏一众人离开时是被气得心力交瘁。 “到最后,倒成了我们里外不是人。” “可真让这孩子随了夏姓,传出去我们白氏也丢人啊,连嫡长子都随了他姓,岂不是要沦为世家笑柄?” “白善也太孤寡了,竟一点不为宗族着想。” 送走所有客人,老周头端起茶杯来喝水,润了润嗓子道:“在京城,很少能一天说这么多话呀。” 白善忙给他添茶,歉疚道:“让岳父受累了。” 老周头挥挥手表示不介意,他皱了皱眉,“不过我看他们坚持得很,这事儿只怕不好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这事儿是不是会影响你和满宝啊?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这毕竟是你们的长子,要实在不便,下个孩子再让他随夏姓就是。” 白善却摇头,“岳父,就是他了,换成任何其他的孩子都不好。” 老周头不解,“为什么?” () 第3306章 小名 第3306章小名 “他姓,那便是遵照两家原先的约定,等他长大,他自然知道他在父母心中和其他兄弟姐妹是一样的,不同的只是姓氏而已;”白善道:“其他的孩子姓,那就是为了哥哥或者弟弟做出的牺牲,等他长大,就算在他成长的过程中我们表现得一碗水端平,他心中也难免不平,觉得自己不比哥哥或弟弟重要,贬低了自己。” 白善顿了顿后道:“而且如此行事,我必心中有愧,问心有愧,行事便会差了尺度,这不仅害了孩子,也肯定会害了我自己。” 所以他不会让第三个孩子代替夏牧,也不会让大姐儿改姓夏。。 老周头听懂了一半,后半段没听懂,不过他也不纠结,见他坚持,便道:“行吧,既然你们认定了这个孩子随夏姓,那我就给你们打头阵,哼,想要孩子改姓,除非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庄先生忍不住笑道:“周公有此决心便好,白氏也不会过多为难你们的。” 刘老夫人忙和老周头道谢,叹息道:“今日多亏你们了。” 老周头道:“亲家不必担心,虽然你们家里只有姑爷一个,但我们家有六个儿子呢,满宝的侄子们也都长大了,白氏那边要是还胡搅蛮缠,我就让四郎写信去把他们都叫来京城,到时候两家坐下来谈也有底气。” 刘老夫人:“……多谢亲家,只是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白善忙请老周头下去休息,周大郎扶着老周头下去了,周四郎便站在白善身边,撞了撞他的肩膀问道:“话说他们怎么比自己的儿子被过继还要激动啊,这是你和满宝的儿子吧?” 白善叹息道:“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他也觉得这是他儿子,他和满宝在刚确定腹中孩子性别时就开始给他取名字了,全是取的夏姓。 谁知道这会儿宗族的人会跑出来反对? 周四郎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记得你们以前提到过,你想分宗?” 白善眉头一跳。 周四郎低声道:“何不趁此机会?要我说分宗也好,你直接就是宗主,万事你做主,多好?” 白善无奈的笑道:“分宗不是那么容易的。” “白老爷家当年不就分出来了吗?” “其中一大部分的原因是战乱,”白善道:“堂伯一家与嫡支的血缘已经很远,是远房中的远房,那时候又恰逢战乱,族人离散,有去剑南道立宗的,还有去江南和岭南一带立宗的,那时候已经来不及讲礼法规矩和宗族利益,只要能活下去,将宗祠建起来,那便是对家族有功了。” “现在却是国泰民安,族人分散各地为官,除非人口茂盛到家乡住不下,活不下去不得不分宗,不然宗族不会答应分宗的。”何况他现在可算是白氏年青一代子弟中最有前途的一个,就算为了宗族荣光,他们也不会放他离开的。 除非他能拿出足够大的利益交换。 可能让宗族看得上的利益交换……白善多半得往违法乱纪那一条路上走。 他可不想有朝一日被唐学兄抓到牢里,然后和周满在天牢里相顾泪两行。 白善心中胡思乱想,最后忍不住一笑,“没事儿,这事儿我心中有数,四哥你放心,不会让满宝和孩子们受了委屈的。” 周四郎也不太懂他们这种大家族的弯弯绕绕,挥了挥手表示他全听他的,“要是在我们村里,小家都答应了,又占理,家族一般不会过多插手的。真插手,两家打一顿完事儿,谁赢了听谁的。” 白善:“……四哥,你可别让哥哥们动手,不然才是坏事。” “放心,这不是村里,我们又不傻,不会去揍他们的。” 白善这才松了一口气。 回到正院,白景行小朋友还在看弟弟,他也正醒着,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上面。 下人端了膳食上来,白善扶着周满到桌边坐下,俩人一边看孩子一边吃饭,“祖母和母亲给大郎取的小名你选好用哪个了吗?” 白景行小朋友闻言立即抬头道:“娘亲,我也给弟弟取了小名。” “哦?叫什么?” “小白,”白景行道:“你看,弟弟都变白了,这是因为我这两天一直叫他小白小白,曾祖母和祖母说,小名就是要这样取。” 白善一脸嫌弃,“这个小名一点儿也不好,我们家就姓白,以后外头喊一句小白,应声的不知有多少,重新取一个。” 他扭头和周满道:“你快从祖母和母亲取的小名里选一个。” 不然以他女儿现在的文化水平,只怕以后儿子会怪他们。 周满道:“总比大姐儿好吧?” “大姐儿哪儿不好了,多亲切的小名呀……”白善嘀嘀咕咕起来。 白景行小朋友听到了,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了,他顺着我的排行往下,应该叫二姐儿!” 白善夹菜的筷子一顿,若有所思起来,“这样念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周满瞪大眼,“你,你认真的?” 白善就扭头去看桌子边上摇床里的儿子,“你不觉得这个小名很好吗?古往今来,多少有名的人或者帝王,叫奴儿娇儿姐儿的也不少,这样长大的男孩子不仅聪明,还健康呢。” 周满咬住筷子,一脸纠结,“虽然我觉得你说的有理,但我觉得他不会喜欢的,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不考虑了,不考虑了,就要这个小名,”白景行小朋友跑上前去抱住周满的胳膊,摇晃道:“娘,这是排行,以后你再生个妹妹就是三姐儿。” 周满:“……那要是再生一个弟弟呢?‘ “那就是四姐儿。” 周满:“……我于取名一途不太有天分,所以你们的大名小名我都是交给你们父亲和曾祖母祖母来取的,这样吧,大名你父亲已经取好,你去找曾祖母和祖母商量吧。” 周满为了儿子未来的快乐多争取了一点儿,“现在就暂时叫他大郎吧,你们要是取不出小名来,可以等他长大一点儿了和他商量着来。” 白善就悄声和女儿道:“去找你祖母。” 郑氏最疼大姐儿,凡是她开口,莫有不应的。 父女两个相视奸笑一声,白景行小朋友转身就跑去找祖母。 ? ?小名比大名还要难取 ? 晚安了 ? ???? () 第3307章 告状or请罪 第3307章告状or请罪 郑氏拗不过白景行小朋友,但刘老夫人不是很同意,她还是觉得自己取的小名最好,于是牵着她的手去看他,“你看他的眼睛圆圆的,眼尾微微上扬,像不像曾祖母养的小猫?” 白景行小朋友凑上去看了看,奈何弟弟他正闭着眼睛睡觉,所以没看出来。 但她是不肯承认自己没看出来的,于是点头道:“像啊。” 刘老夫人便笑道:“所以曾祖母给他取小名乌圆,我们家叫姐儿的只大姐儿一个好不好?” 白景行一听高兴起来,连连点头,“好呀,好呀,那以后有妹妹了叫什么?” 刘老夫人:“等你有妹妹的时候再说,看到时候她长什么样,天下好名字这么多,还怕你妹妹没有好名字吗?” 大姐儿一想也是,于是高兴的趴在摇床边叫他,“乌圆,乌圆,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去园子里玩儿?” 刘老夫人摸着她的小脑袋道:“还早呢,你先和大宝儿玩,等明年他就可以和你去园子里玩儿了。。” 哄好曾孙女,刘老夫人这才想找孙子算账,问周满,“至善呢?” 周满:“他上衙去了。” 刘老夫人一愣,“他不是请假了吗?” 因为周满生产,白善请了五天的假期在家陪她,这才第四天,后天才上衙呢。 周满道:“他说我没事儿就上衙去了,不过我怀疑他进宫告状去了。” 白善已经长大,少了少年的滤镜,自然不会再干明着告状这种事,所以他进宫是请罪去了。 先去消假,然后把手头上的公务干完,最后去了太极殿。 同一个办公房里的其他两位给事中,默默地看着白善离开,等背影消失不见了才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啊,精力旺盛。” “脑筋也好使,我这才看完一封折子,他都处理好两封了。”他们坚决不承认是智商的问题,那就是年纪的问题了。 他们在白善这个年纪时,也是这么厉害的,没错的! 白善掐着时间去太极殿求见。 这个时间是皇帝即将要放松的时间,属于身心有些疲倦,却还没到中午休息吃饭的时候,这段时间不长,一般是一刻钟到三刻钟之间。 在这段时间里,皇帝会“怠政”摸鱼,书房里要是有大臣,他就找大臣说些废话,要是没有大臣,他就会找古忠、甚至是起居郎等人说闲话。 在白善做中书舍人,随侍在他身边时,没少被他拉着说闲话。 所以白善此时拿着折子来求见,皇帝便把人招进殿里。 白善拿来的事情不大,且已经有处理意见一二三条,只是他认为应该让皇帝拿个主意。 皇帝也很快拿定了主意,然后就顺势留下了白善说闲话,“听人说你新添了一个儿子?” “是,”白善一脸笑的道:“昨日洗三。” 皇帝很满意,颔首道:“不错,不错,你和周满都聪明,又长得不错,多生几个。” 他这会儿就喜欢长得好看又聪明的孩子。 白善应了一声,面上犹豫了一下还是撩起袍子跪下道:“陛下,臣想先与陛下请个罪责。” 皇帝挑挑眉,“罪责?你闯祸了?” 白善低头道:“京城暑热将至,每年这个时候陛下都不好受,臣不想让陛下生气和忧心,但今年怕是要让陛下生气了。” 皇帝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臣有件家事,有可能会闹到朝堂上来,臣先请罪责,还望陛下到时候不要过于生气,以免伤了身体。” 皇帝嫌弃他啰嗦,着急的问道:“你什么时候也跟刘尚书他们一样,禀件事情要先铺垫老半天了?快说,什么家事?” 白善这才一脸忧虑的道:“陛下知道,臣和周大人结亲时曾有过约定,将来第二个孩子继承其亲外祖母的夏姓,以承嗣夏家。” 皇帝略一思索就明白了,白善和周满是有个长女的,现在生下的长子便算是第二个。 他微微坐直了身体,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不愿意,周满却又坚持,所以你们夫妻打起来了,还要从家里打到朝堂上?” 白善:“……” 他顿了顿后回禀道:“臣和夫人已经取好孩子的名字,单字一个牧,夏牧!只是昨日洗三,族人也在,他们对嫡长子他姓很有意见。” 皇帝一听白善和周满意见是一致的,而是和宗族意见相左,便有些意兴阑珊起来,“哦,怎么,他们要告到朝堂上来?” 白善沉默,皇帝略一想便颔首道:“也对,嫡长子他姓,的确不合宗法,但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论理,你们夫妻愿意,父母长辈也没意见,可自己拿主意;但宗族硬是要管,也管得着,毕竟与礼法有关。” “正是,”白善立即道:“但臣不能毁诺,也不愿毁诺,所以这事要是闹大,到时候势必要陛下烦心,臣有罪。” 皇帝撇了撇嘴,这分明是借着请罪来与他告状的嘛,毕竟这事儿当年他也知道,在皇庭这里是过了明路的。 他略一思索便道:“行了,朕知道了。” 皇帝想到了什么,不由问道:“你那爵位,将来由谁来继承?” 白善无言道:“陛下,臣那爵位降一等袭爵还剩什么?” 皇帝一想也是,笑了笑后问,“以后你建功立业,自然可以再升,到时候又归谁来继承呢?” 白善略一思索后道:“看情况吧,姓白的那小子要是得臣的心,臣就优先他继承,他要是不成器,那便喜欢哪个孩子给哪个。” 他顿了顿后道:“臣从小无兄弟姐妹,自出生起,家里所有的一切都是臣的,因此没有争夺家产的烦恼,但夫人家里兄弟姐妹却多,平日里矛盾也不少,兄嫂之间偶尔气恼了也斗气骂人,却也从不争夺家产,因此臣想,臣将来的孩子,应该也能一力想着从外头挣家业,而不是一心争夺家中的产业。” 他道:“若如此,还不如散尽家产,权当积累功德,让他们自去挣更好。” 这番话说到了皇帝心坎上,第一次和白善有了同做父亲的感觉,他叹息道:“是啊,可儿孙都是疼在心尖上的人,朕自然也想他们出息,但真让他们去受苦,朕又舍不得了。 ? ?关于夏牧的姓氏,昨天书友提醒,我看了一下前面,第一次出现承嗣的句子的确是次子,算我笔误,因为我心里一直想着的就是第二个孩子,周满和白善孩子的排序也是大纲时就定好的,我也知道嫡长子一般很难他姓,我选择这样设定,还是想要表达,在周满和白善心里,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或许社会环境里不能够,但至少在他们心里是真这样认为的 ? ???? () 第3308章 能屈能伸 第3308章能屈能伸 白善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会儿后道:“陛下,臣是独子,父亲又早逝,按说更会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但在臣的记忆中,祖母她从不纵容我,微臣小的时候还会自己种姜卖钱,下地耕作呢。” 白善前脚出宫,后脚皇帝和皇后的赏赐就到了。 因为周满为殷老夫人看病有功,所以帝后赏了她一点儿东西,听闻她长子夏牧刚洗三,所以帝后送了一块长命锁给他。。 夏牧的名字出现在圣旨上,他的姓名这就算定下了。要是王崔这样的大世家,或许还能据理力争一下,不让皇帝插手本族事务,白氏嘛…… 白氏没这个底气,所以圣旨下来以后便没有族人再为这事和刘老夫人白善他们吵,只是他们也气得够呛,让留在陇州打理家业的人日子不好过起来。 刘老夫人略一思索便找了白善道:“既然你给了他们当头一棒,那就要给人塞一个甜枣,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我们还同族,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分宗。” 白善:“祖母想给他们什么枣?” 刘老夫人道:“京中因为女学开设,书院也跟着兴盛起来,今年到京中来教学的先生不少,来求学的学生更多,要我说,现在族中来京求学的学子还是不够多,你写封信回去,从族里挑选一些少年过来读书吧。” 她道:“只论人品学识,不论家世,他们到京城的食宿和束脩我们都出了。再有,你把自己往年读书的笔记整理一下,送回族里,让有意的人抄录。” 白善张大了嘴巴,“祖母……” 刘老夫人微微抬着下巴,面上和蔼,眼中却带了三分傲气道:“既然短时间内不能分宗,那剩下的几十年时间里,你和子谦就还得面对宗族,你们两个,一个傲气,一个倔强,品格都过于刚硬。” “但大丈夫,当能屈能伸,你也长大,是做父亲的人了,该学一学屈服了。”刘老夫人道:“这事儿你亲自处理,不得交给他人经手。” 白善不服气的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低头弯腰应了一声“是”。 晚上靠在榻上,和周满隔着一道屏风,他越想越不服气,不由问道:“满宝,我很傲吗?” 周满打了一个哈欠,拉起被子盖住自己,闭着眼睛问,“为何这么问?” 白善:“我自觉是个能屈能伸的人物,但祖母还是说我过于傲气。这些年在官场上,我也是示弱装过孙子的好不好?” 周满想了想后道:“傲!魏大人曾经和我说过,哪天我要是能在占理的情况下也能跪伏在地,让世上所有人都认为我是真心实意的跪伏在地时,那便是能屈能伸了。” 白善喃喃:“认为?” “是啊,认为,世人的认为而已,并不是你从心底屈服,”周满道:“我琢磨过,我认为心底那点傲气便是伸,世人的认为就是屈了。” 白善从榻上坐起来,盘腿面向屏风,问道:“你能做到?” “不能。”周满道:“我曾经设想过,有一天,我讨厌的恭王趾高气扬的骂我是庸医,医术拙劣之类的,我肯定不能五体投地的跪着认错。” 她“唉”的一声道:“所以还得再历练呀,心底知道是一回事,能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周满把自己说精神了,睁开眼睛,也撑起身子看向屏风,“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来了?” 白善道:“祖母让我和族里搞好关系,这次祖母不帮我了,让我自己出面。她说我过于傲气,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怎么搞好关系呀?你刚摆了他们一道,这会儿他们肯定在气头上,肚量小的,说不定都恨死你了。” 白善伸开手脚在榻上躺下,道:“祖母让我从族中挑选一些少年到京中进学,食宿束脩全由我们负责;再把我那些笔记送回去给族中正读书的人抄录。” 这两样,前者不说,后者也是很大付出了。 读书人读书,最难得的就是资源了,书本资料的资源。 但周满是坐拥整个百科馆,莫老师手稿随便翻阅的人,所以她不觉得这是多大的付出,注意力反倒放在第一条上,“祖母这是让你在族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因为白善一直打着分宗的注意,加上从小对宗族的印象不好,所以他基本不与宗族往来。 他们家和宗族全靠刘老夫人在维系,他们两个只需要好好工作养家就行。 这会儿让白善支助族中子弟入学,显然不是单纯的搞好关系而已。 白善点头道:“我现在是族里最有前程的一个,便是为了白氏在世家中的地位,他们也不会放我分宗的,所以想要分宗,这几十年都不可能。” “祖母的意思是,还有好几十年呢,总要把日子过好,和族里关系不好,现在有祖母在还好,等将来……”白善顿了顿后道:“只怕我们会吃亏。” 周满立即道:“那就快去,遵照祖母的安排做便是。” 白善啧了一声道:“用脚拇指想也知道,我这封信回去会有多少人在心里嘲笑我。” “你看你是不是傲气,”周满道:“连人家心中嘲笑你都介意,等人家嘴上和行动上羞辱你,你还能忍得了吗?” 隔着一道屏风,她摇头晃脑的道:“大丈夫,当能屈能伸!” 白善将被子拉起来盖住自己,“我睡着了。” 周满哼唧了两声,也闭上眼睛睡觉。 第二天白善便给陇州写信,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笔记。 一些特别重要和特殊的笔记,他是不舍得给出去的,都好好的收着,打算孩子们长大了留给他们。 所以他的笔记有点儿断层,他便在周满的笔记里翻了翻,翻出一些来凑上。 但在书房里这么一翻,翻出来最多的反倒是白二郎的笔记。 就是记得不太好。 白善一边嫌弃的翻动,一边收在一旁,叫来下人道:“去公主府里问一问堂少爷,我这里有许多他遗落的笔记书籍,问他要不要。” 下人应声而去。 ? ?今天只有两更,明天补上,晚安 ? ???? () 第3309章 攒假期 第3309章攒假期 白二郎跑过来看,“我这些笔记怎么在你这儿?” 白善把新翻出来的一本书拍他怀里,“我还想问你呢,什么书都往我书房里塞。” 白二郎将书打开翻了翻,乐了,“这都是多少年前看的话本了,怎么还在?” 见白善在翻旧书,便问:“你翻它们做什么?” “整理笔记,给陇州送去。” 白二郎“咦”的一声,“你什么时候和陇州那头这么好了,连笔记都肯送?” 白善拍了拍手中的稿子道:“为了不让这次的事重演,为了以后我和周满日子过得自在些,现在便要认真经营和族中的关系了。。” 白善压低声音道:“等以后我位高权重,或者落魄时,才能够想一想这分宗之事。” 白二郎:“你还没死心啊,我觉得他们不会放你们分宗的,不仅在于你,只周满一人便够族里吹嘘的了,到时候在族谱上能记下好大一篇呢。” 白善一想还真是,主宗不放人,他也不能背族,把好好的名声给搞坏了,“所以还是得和族中搞好关系。” 白二郎翻了几本自己的笔记和书,抱起来就要走,被白善抬手拦住,“来都来了,一起整理呗。” 白二郎:“……又抓我做白工。” 被白善镇压下,他只能留下帮忙,傍晚在此吃过晚食才回家去。 白善把整理好的笔记送回陇州。 白氏族学收到差不多一箱子的书和笔记,惊喜不已。 遵照白善的意思放在族学中随族中子弟抄写,三年后再归还原本。 “这些笔记和注解多是白善读书时所记,还有些是四房的夫人所记,他们二人都是少年成才,如今有大成,特别是白善,他是你们的长辈,未及冠便能考中进士,他的笔记可以说是千金难求,所以你们要珍惜这次机会。” 众人应下。 族学收下书籍,族中的长辈对于白善让嫡长子他姓的事也没那么气恼了。 “白善说要挑选七个孩子去京城读书,回头会派人过来挑选,你们可有人选?”白氏几位理事的长辈趁着送书的时机凑在一起说话。 “我们有人选又有何用?”一人道:“白善既然说了要亲自挑选,那便是在族学中挑,谁都可以去,以他的脾气性格,你觉得我们定下人选有用?” “我倒觉得这是个争取的好机会,”另一人道:“族长,白善从小离族而去,和我们感情淡薄,倒是和绵州那边近得很,我还隐约听到些传言,说是他想分宗到绵州那一支去呢。” “之前让三哥五哥他们带着三郎几个去京城读书经营,也是想和他更亲近些,修补他们四房和宗族的关系,但他们到了京城后少能见到白善,都是和四房的婶婶来往,后来白善又外放,他们更没有进展,其生疏,只怕在大街上遇见,他都认不出三郎几个来。” 此话一出,不少人心中气恼,尤其是白三郎的父亲,甩着袖子道:“白善过于高傲了。” “他脾气刚硬,兄长们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不必再为此气恼,我说这是一次机会,是因为这次去京城求学的人是他选的。”那人道:“既然是他把人挑过去的,他便会负责,感情嘛,培养培养也就有了。” “绵州那支的兄弟俩为何与他关系这么好?还不是从小的情分?”他轻笑道:“四房想要在族中培养人手,增进感情,我们族里也想与他修复关系,借他手中权势,这是双赢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那这人选……” “让族学里的孩子们准备准备吧,二哥家的七郎就很不错,既聪明机灵,又活泼开朗,倒和他小时候有些像,说不定能投缘。” “好,让有意去京城求学的孩子们准备准备吧。” 白善正在算自己的假期,周满凑上去看,“你怎么有这么多假?” “嘘,这都是我积攒下来的,”白善止住她的惊呼,小声哼哼道:“假期都是平时的勤勉积累下来的。” 周满好奇的问,“你要休长假啊?” 白善道:“也不算长吧,最近事情不多,我打算把以前积累下来的假期选出三天来休上。算上两日休沐,那就是五日,我要回陇州一趟。” “嗯?” 白善笑道:“我们大姐儿已经四岁,该上族谱了,乌圆虽然姓夏,但他是我们二人生的,自然也要在族谱上记一笔,将这来龙去脉写清楚,百年,千年之后,后人若要寻根究底也有记载。” “五天够用吗?” “够了,”白善道:“陇州离得不远,我快马加鞭,五天尽够了,祭祖是一件事,我还要趁机挑选一下来京的学子。”白善道:“我让刘贵先回去了,让他先摸一遍情况,既然要把他们挑到京城来,我便要管他们,可不能挑些品行不端的来。” 白善是给族中培养人才,却不打算养一群祖宗,所以来的学子中,不刻意给他找麻烦是第一条。 白善假多,加上这段时间朝中不是很忙,他请假,老唐大人很快就批了。 没错,此时他的顶头上司就是老唐大人,也是因此,他把能积攒的假期都积攒下来,平日还以替同僚当值换假期。 其勤勉,都快赶上早年间的魏大人了。 虑及周满刚生产,还在做月子呢,便有人猜测他们夫妻是吵架了,加之前段时间他的长子取名夏牧…… “这是夫妻要离心了?” 坊间传闻甚嚣尘上,连老唐大人都忍不住关心一下下属的家庭生活。 白善无言道:“大人,下官是想积攒假期,明年要回乡祭祖访亲的。” 老唐大人,“你不是调休了下个月初六到初八三天的假吗?瞧你这阵势,是想休上一两个月?” 白善不好意思的道:“下官算了一下,从现在开始攒,到明年中秋前,下官最少能攒出六十七天的假期,当然,这么多假期下官并不是都要休完的,只休五十天便可,毕竟到时候朝中肯定忙,下官也不能离开太久。” 老唐大人:“……你想的还挺周到,陇州又不远,你请这么长的假干什么?” () 第3310章 安排 第3310章安排 他顿了顿后道:“我记得你还有二十天的探亲假,这还不够用?” 白善立即道:“不只是回陇州,还要回绵州。” 他道:“我和周大人都多年未曾回乡,也未能祭祀父母宗亲,所以我打算明年孩子大一些便带他们回去祭祖,尽尽孝心。” 老唐大人这才没再问,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作为前御史头头,老唐大人自然怎样做才能让流言尽早消退,所以一次上大朝会,趁着皇帝没来,老唐大人拉了吏部崔尚书抱怨起白善积攒假期的做法,撺掇他道:“朝中还是缺人,这才让官员如此忙碌,连探亲都要花费一年的时间积攒假期。” 崔尚书眉眼都没动一下,不动如山的道:“每个官员的探亲假都是根据家乡的距离来计算的,有的官员明明家近,却要到远的地方探亲,那我有什么办法?朝廷发放俸禄,一年就十二个月,总不能每年都拿出两三个月来给人探亲吧?” 甭管老唐大人和崔尚书的意见如何,反正白善积攒假期的用意传了出去,流言慢慢就歇了。 殷或去看周满的时候就笑道:“大家见你们夫妻感情如故,很有些失望呢。” 周满不满道:“我们的感情这么容易被破坏的吗?” “子嗣传宗之事可不小,”殷或笑道:“多少夫妻会因为吃一碗粥还是吃一碗饭而心生隔阂,更不要说子嗣传宗这样的大事。” 周满惊奇的看向他,“你什么时候精通这些世故了?” “看得多,略一思索便通了。” 周满:“你上哪儿看?” “玄都观和护国寺呀,”殷或笑道:“上玄都观和护国寺求神拜佛的人,听他们在神像佛龛前诉说各种烦恼和请求,便懂了。” 周满啧啧道:“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去玄都观和护国寺了。” 殷或笑了笑道:“因为那两处安静。” 周满略一思索,点头,“倒也是。” 玄都观和护国寺现在都香火旺盛,往来的香客特别多,前殿自然是不清净的。 但殷或是贵客,不管是在玄都观还是护国寺都有安静的客院休息,甚至因为他去得多了,两边还有他专用的客院。 在玄都观里,他可以和道和谈玄;去护国寺,一向少见客人的智忍大师也会与他论佛,有时候三人还凑在一起下棋品茶,那日子过得,可太逍遥了。 周满越想越羡慕,问道:“鬼月快到了,到时候护国寺和玄都观有活动吗?” 殷或怀疑的打量她问,“怎么,你要出去?” 周满道:“我到时候都出月子了,可以出去走一走。” 殷或就摇手道:“可别,你还是找白善吧,我并不曾听说有什么活动。” 周满:“下个月白善要回陇州的。” 白善也怕周满闷坏了,她最近也就能在院子里走一走,天气渐热,连吹风都成了奢侈,所以被她眼巴巴的看着,白善拒绝不了,便主动找了殷或和白二郎。 “下个月鬼月,我们几家上玄都观里坐一坐?” 殷或疑问,“你不是要去陇州吗?” “是啊,但我家缺我一个也不影响什么,满宝和我闺女陪你们去。” 殷或:“……” 白二郎很高兴,“行啊,行啊,听说玄都观整个鬼月都会在观里普渡亡魂,做法事还打折呢,我们也可以做一些功德。” 白善给他们定好出游的日子便自己回陇州去好好的和宗族培养感情。 对于陇州,白善没有多少好的记忆,或许是因为好事记忆比较浅,所以记不住那些开心的事;倒是因为坏事太过深刻,所以记得很清楚。 尤其他当年离开陇州时太过愤懑和悲伤,所以每次回陇州他的心情都不是特别好。 但去祭拜自己父亲心情还是不错的。 白善一回到陇州便先去给父亲扫墓,跪在墓前将他们这几年的生活大致说了一遍,请他放心会照顾好祖母和母亲,祭完了酒才起身。 白善溜溜达达的回到族中时,天已经黑了,昏暗的夜色下,大街上就没几个人,有人家在门口挂上了灯笼,还有人家出来逛街,看到白善骑着马经过,大多数人不认识,所以好奇的看着。 但也有认识的人,招呼道:“是四房的善小子吧?” 白善便勒停马,笑着应了一声是。 一听说是四房的,立即有人问道:“是在京中当大官的那个?” “四房就一个儿子,不是他是谁?” 借着昏暗的灯光,有人看清了白善的脸,赞道:“长得可真俊,看着比他爹还要好看呀。” “可不嘛,听说他媳妇也好看,生的孩子将来说不定比他还要俊呢。” “四房的人都会读书,他曾祖,祖父和父亲读书都好。” “他读得更好,未及冠就考中了进士。” 白善溜溜达达的回到自家门前,门房立即上前来牵住马,低声道:“郎主,大房那边来人请郎主过去,说是准备了给郎主接风洗尘。” 白善停住脚步,“人呢?” “在里面大厅上坐着呢,来的是大房的大郎君。” 白善便先去了大厅,看到坐在里面的陌生中年男人,白善扬起笑脸,拱手行礼道:“申堂兄久等了。” 白申立即回礼,笑道:“善堂弟不必客气,我听说你一回来就去了祖坟,今日肯定累了,本来应该明日再请你过府一聚的,但长辈们都在等着了,所以……” “善知道,岂敢让长辈们白等,申堂兄稍等,我去换身衣裳就来。”既然决定要和族人搞好关系,白善便要尽力做好。 他虽然做不到祖母说的唾面自干,能屈能伸,却也不会徒增事端,尽力做到温和友善。 白氏见他这次回来竟比以前要温和这么多,以前常带的冷淡高傲消散不少,心中也舒坦了起来,暗中的敌意也少了些。 白善当晚见过族中的长辈,第二天就去了族学。 族学还是老样子,二十年的时间,似乎没有改变什么,连房屋都不曾陈旧下来,白善在大门处停下脚步,笑问:“现在族学里的先生是?” “哦,是二房的三堂兄和五房的二堂兄,六房的大堂兄。” 当年把白善挤兑出族学的先生早就不在族学里了,白善笑了笑,与众人坦然的迈进族学中。 () 第3311章 顺利 第3311章顺利 “至善啊,选出来的这七个孩子什么时候去京城?” “让他们收拾收拾,与家人告别,等过了中元节便去京城吧,”白善道:“我和京城的书院联系过,先让他们进去读书,秋后国子监会有入学考试,介时他们可以去试一试。” 要是能考入国子监,他们的前程就算稳了一半。 白申眼睛微亮,问道:“善堂弟有多少把握?” 白善:“我吗?我没有把握,这主要看他们,我会尽力帮助他们,只要他们努力,我想机会还是很大的。。” 他微微一笑道:“读书,靠的是自己。” 几人走着,走着,走到院子的假山前,白善抬起头来看这座没多少变化的大假山。 旁边一个族人笑道:“这座假山是二房的高祖所建,当时想着能够让族中的学子登高望远,陶冶情操,可以说这座假山是族学里最受欢迎之处,善堂弟离乡多年,不知还记得这座假山吗?” 白善抬着头看假山,似笑非笑的道:“当然记得。”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座假山了。 旁边一人立即拉住那人,压低声音道:“闭嘴吧,白善曾从假山上摔下过,差点儿命都没了,你提假山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 白申也有些尴尬,忙道:“善堂弟,你要不要去书楼看看?你上次送来的书本和笔记都在书楼里,学中不少学子每日下学后都去书楼里抄录。” 白善点点头,“好啊,去看看。” 族学的书楼其实就是一件书房,里面的书看着不少,但其实重复的多,而且多为一些族人读书的笔记,是很珍贵,但书籍宽度不够,所以也不算多。 白善翻了翻,发现连一本《六韬》都不全,便将书放回书架,看来各家的书都还是各家拿着,没人愿意拿到这书楼里放着。 白善心中叹息,扭头和白申道:“申堂兄,还请转告那七个孩子,我送来的笔记,他们要是想抄录,最好在去京城前抄录好,不然等到了京城我是没有另一份给他们的。” 白申应下,笑道:“等到了京城还要善堂弟多加照顾指教。” 白善笑着颔首,“是,申堂兄放心。” 有人蠢蠢欲动的问道:“要不要让他们带些下人过去?这么多人进京,也太麻烦郡主府了。” 白善笑道:“不必,他们只要带上自己的行李就行,其他事我来安排。” 他选中的七个孩子里,其中有三个还可能从家里带下人,另外四个却是连家里供应读书都困难,更不要说带下人了。 所以他一个都没让他们带。 白善也没想把他们安排进郡主府居住。 不太熟悉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总是有诸多不便的。 好在白家在京城有不少宅子,嗯,虽然都不太大,加起来都没有满宝的一个府邸大。 但给七个少年住,绰绰有余。 白善选了二柳巷的那套宅子给他们居住。 那套宅子二进,曾经是刘老夫人和郑氏进京所居,里面一应俱全,应有尽有,而且临近河岸,白日热闹些,但晚上却安静,既方便生活,也便宜他们读书。 毕竟,他们白天一般都上学去,住处附近热闹不热闹,问题不大。 白善决定挑一房下人过去,只负责他们的吃穿和打扫,日常事务由他们自己来。 再把人交到书院,他偶尔过去看一看,指点指点便算完了,能不能把握住机会,还得看他们自己。 白善选好人,这才提出开祠堂上族谱的事。 才拿了白善两个好处,而且事情都已经定下,白氏也不好再在这件事上为难他,以免才缓和一些的关系又恶化。 所以祠堂开得很顺利,不仅白景行小朋友上了族谱,夏牧也被点在了族谱上,后面详细记载了他姓夏的原因,还留白不少,预计将来再有其他大事还得记上。 白善看了一眼合上的族谱,嘴角微微一翘,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善堂弟,明日我们去庄子里看庄稼,不如一起?” 白善一脸惋惜的道:“我还真想去,只是明日一早就要赶回京城。” 他看了看天色,提议道:“不如我们现在就去看?” “现在?”白申惊讶,“怎么这么快就回去?” 白善道:“朝中事情繁多,琐碎之事不少,所以我只请了三日假期,连着休沐一起回来,明日再不走,我就赶不及回去销假了。” 白申虽惋惜,但也不能强留,“行吧,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早听说善堂弟在农桑一事上很有建树,今日正好一见。” 白善是有建树,奈何也要他们听得懂啊。 不过白善还是去了,他想找庄子里的族人了解一下新稻种在陇州的情况。 白氏之外便是田地,都是白氏一族的,白善家的族田也在那一片,不过太远了,他不想走这么远去看,所以就近看了屋子边角农田里的水稻。 白善摸了摸饱满的谷粒,掂了掂稻穗的重量后满意的翘了翘嘴角,问道:“这地是谁家的?” 地里正在放水的人立即上来行礼,“拜见善叔叔。” 白善见他胡子花白,连忙伸手扶住他,憋了一会儿后问道:“这地是您家的?” “是啊,这块和那块都是。” 白善笑道:“看长势很不错。” 见他拎着锄头,便问道:“这是打算放水准备收割了?” “是,这稻穗都垂下来了,叶子开始泛黄,用不了半个月就能够收割了,所以这水得放掉。” 白善微微颔首,蹲下去抓了一把田土,闻了闻后点头,“土质还不错,你家一季施肥几次?” “两次。” 白善细细地问过他耕作过程,最后才笑问,“我沿路过来时看过地里的庄稼,今年算是丰收年,这几年陇州的收成似乎都不错。” “是不错,这几年我们陇州运气好,便是干旱水涝,也不严重,挺一挺就过去了,最后收成都不差。”老丈叹气道:“就是这谷价一年低过一年,看似收成是涨了,但赚的钱却都差不多。” () 第3312章 米价 第3312章米价 白善好奇,“现在陇州粮铺里的米价是多少?” “次一等的米是七文钱一斗,上等的米是八文一斗,再次一等就只需六文钱,可便宜了。” 白善嘴角微翘,“米价虽然低了,看着和往年赚的差不多,但其实物价是下降了,钱比以前更值钱,所以大家还是赚了一些的。” “而且米价低廉,大家便会更舍得吃粥食米饭,糠和豆之类的,可以少掺一些。。” 老头一听,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现在我们家一天两顿都吃干的,农忙的时候能三顿吃干的,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他顿了顿后冲白善行礼,“族长他们说这都是善叔叔的功劳,这稻种便是善叔叔一家种出来的,族里的新稻种也都是四房送回来的,我们一直想给善叔叔磕个头,但四房一直没人回来……” 对方虽然辈分小,但年纪这么大了,白善哪敢受他的礼,连忙伸手将人扶住,“这新稻种是我妻族种出来的,我不过和你们一样,沾光而已。” “那等四房的婶婶回来,我带孩子们上门磕头。” 那周满一定会被吓死的,一回到陇州就有这么多人给她磕头,老得胡子花白的那个还叫她婶婶。 白善只是想一想便忍不住发乐。 论种田,跟在白善后面一起来的白氏子弟加在一起都没他了解,所以一开始白善和农人的交谈他们还能插得上话,后面便只能听着了。 白善拍了拍衣袍起身,“这地种得不错,不过我看水渠只通这边,看地势,完全可以在那头再开一条水渠接到上游,如此一来那一片田地的灌溉也不会有问题了,还能让水渠循环起来,直接分成三片,但三片都有水可以兼顾得到。” 他老侄子一听,立即点头道:“是啊,是啊,我家在那头也有两块田,收成就比不上这边的,就是因为灌溉跟不上,但这水渠……” 白善笑着看向白申,“申堂兄,我看秋收后可以派人来勘察一下,族里人多,想要修一条水渠不难的。” “这样吧,我出一万钱,若是能把水渠修好,也是造福族亲。” 白申一听,立即笑道:“那我们大房出两万钱好了,善堂弟放心,等秋收结束我就开始组织族中子弟来修水利。” 对于白善的提议,白氏宗亲反而大松一口气,高兴起来,“他总算愿意插手族中事务了,这事你们记在心里,好好办,等办好了告诉他,也让他知道族里是看重他的。” “有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一人道:“一来二往,等他对宗族养起了感情,以后再有事找他就容易了。” 白氏一族总觉得抓不住白善,就是因为他基本不与宗族来往,宗族的事他也基本不管。 所有找上他们四房的事,全是刘老夫人代为处理。 虽然四房该出的钱出了,该出的力也出了,但当家的白善不管事,便让他们有一种四房形同虚设的感觉。 四房弱小时没什么,大家盯上的是他的家产;但四房强大了起来,相比那些家产,自然是白善背后代表的利益更重要了。 白善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在陇州三天,每天都虚情假意的应付这么多人,头都要晕了。 所以离开时,他直接坐的马车。 在车里,他揉了揉额头,和坐在外面的大吉道:“真是比朝堂上的政务还要头疼啊。” 大吉笑道:“郎主要是不喜欢,以后少回来一些就是了。” 白善颔首,“明年带孩子回来祭祖,可惜父亲在陇州,不然……” 他肯定更少回来。 虽然陇州之行头晕,但白善依旧给周满他们带了不少礼物回来。 “都是陇州的一些特产,我让家丁去买的,你们看看可有喜欢的。” 殷或没去过陇州,所以翻得最仔细,他挑了一些没怎么见过的东西交给长寿便问道:“听闻陇州有座普华寺很灵验,你去过了吗?” “没有,”白善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你想去?” 殷或内心蠢蠢欲动,“你们说我单独出京,我家里会答应吗?” 白善指着他笑道:“殷或,你现在越来越野了呀。”他扭头看向周满,问她,“你觉得呢?” 周满认真的想了想后道:“殷大人……很可能会答应,要是不答应,你也可以打个滚求一求,要紧的是你们府上的老夫人,我觉得她不会答应的。” “那我悄悄出城,先斩后奏?”殷或暗搓搓的看了刘焕一眼。 难得有空闲时间的刘焕被他看得差点儿噎住,将嘴里的果子咽下去,这才道:“我能先斩后奏,但你肯定不能。” 刘焕道:“你要是出城,殷大人肯定会很快知道的,殷府快马还能追不上你的马车?” 要知道,整个京城都在殷礼的控制之下,除非周满白善相邀,不然殷或一年到头都不出城一次,他要是独车出城,只怕用不到两刻钟殷礼就知道了。 周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再忍耐忍耐吧,殷老夫人身体不好,这时候就不要气她了。” 要是气出个好歹来,殷或不得后悔死? 周满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你要是真想出游,明年我们回乡你跟着我们一路游玩?” 殷或意动,嘴上却道:“这不好吧,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的,”周满道:“只要你不觉得不方便就行。” 白善也点头,“到时候回去的人多,多你一个也不多,只是可能照顾不周了。” 殷或笑道:“这有什么,我连西域都去得,剑南道还去不得了?” 有了盼头,殷或隐隐兴奋起来,和几人告辞,“我先回去准备了。” “等等,”白善惊叫道:“还有一年的时间呢,你急什么?” 白二郎道:“他这是心玩野了,自从青州回来以后,他就很难再在家里呆得住了。” 一年的时间,说短不短,但说长也不长,至少在周满和白善眼里就过得极快,因为忙碌,感觉一年都没怎么过,日子便咻的一下过去了。 第二年鬼月一过,白善和周满便上折请休探亲假,又把自己这两年积累下来的假期算上,一共请得探亲假五十日。 () 第3313章 出行 第3313章出行 折子一下来,周满便拿着折子兴高采烈的回太医院做交接。 头发更白几分的萧院正一脸忧伤的看着她道:“你这才上衙不到八个月就又要休长假……” 周满道:“萧院正,我入仕十年来就休一次探亲假,您可别一副我辜负了您的样子呀。” 萧院正:“我都有二十年没休探亲假了。。” 周满一听,同情不已,“不然等我回来,您也休一下?” 萧院正意动,但想到堆积在案头的公文,他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等致仕以后再回乡吧。” 周满左右看了看,挡住嘴巴小声道:“萧院正,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啊,等您致仕,还有如今的风光吗?” 萧院正:“……周大人,你何时如此的……” “虚荣?”周满挥手道:“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回乡主要还是要拜祭一下父母,顺便搞定我儿子承嗣的事儿,但乡亲们要是过于欢迎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萧院正嫌弃的挥手,“行了,行了,你走吧,对了,你休假也别都闲着,署里新成立的军医科都等着你的书呢,下一本书什么时候出?总不能一直用疡医的教材。” “不都差不多吗,军医的大多手段都是疡医的,为何一定要重新编撰?”不知道她忙吗? 萧院正眯起眼睛,怀疑的看向她,“你不会还没开始吧?” “不不不,我开始了,我就是心里还不太服气而已。” “不服气就憋着,”萧院正道:“这些军医都有基础,他们想要的是更快速的学习,疡医的教材不适合他们,耗费的时间太长,你看看各军送那些军医来时说的话,要的都是一年两年就出师,你觉得现有的疡医教材适用吗?” “你也在军中呆过,治疗过伤患,甚至上过前线,应该更知道他们所需的技术,交给你最合适不过了。” 周满:“我还以为您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可劲儿的压榨我呢。” “胡说,明明是看你能干,”萧院正顿了顿后道:“而且别忘了,这是你崇文馆编撰的职责,按说应该孔祭酒来与你谈这事的,你要是嫌我管得多,不然我们以太医署的名义向崇文馆走程序?” “别别别,”周满害怕他真把孔祭酒招来,忙道:“您放心,我一定不懈怠!我一会儿就出宫去太医署里提取前几年从军中收回来的脉案资料,我带着路上钻研。” 萧院正这才满意,鼓励她道:“周大人,你办事我一向放心的。” 周满去太医署里提了一箱子脉案资料出来,拉回郡主府交给西饼,叮嘱道:“重要的东西,放好了,还要方便我提用。” “是。” 白善打开箱子看了一下,咋舌,“你这是休假还是出差呀,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带着就不怕遗失?” 周满:“只要不遇上山匪,这东西就丢不掉,不过我们这么多人,应该也没有山匪敢找我们麻烦吧?” 这次回乡,有白家,周家,还有白二郎一家和殷或。 殷或就不提了,他出行,殷家肯定会派护卫和家丁随从跟着,白二郎带着公主,更是有公主府的府兵,这么多人,又是太平时候,哪里的山匪敢找他们麻烦? 白善一想也是,合起来道:“让人用油纸将里面的资料包好了,这一次我们走水路回去,小心受潮。” 西饼应下,叫了人进来把箱子抬下去。 几家早已准备好,就等着白善和周满拿到假条了。所以他们今天刚拿到假条,第二天便浩浩荡荡出发了。 周四郎还特意从青州走了一趟货回来,在京城出手了一部分,剩下的都带着,打算回家乡出手。 这一次回家,除了周立威几个外放的,请不到假的人外,其余人都跟着回去了。 周立重也带上了刘三娘,她是大房的长媳,说什么也要回族里一趟的。 也是因为太医院里一下两个人休探亲假,萧院正才那么愁的。 果然朝中规定,父子兄弟不在同一部门任职的规定是正确的,以后应该再加一条,姑侄媳妇也不行,一次请假请俩,部门受不起折腾啊。 夏牧小朋友第一次出远门,他已经能很稳当的走路了,只是不太喜欢走,他还是更喜欢爬。 偏他爬又不是很规范的爬,他就喜欢用屁股一挪一挪的过去,所以他走路不能摔跤,一摔跤就不起来,直接挪动屁股爬起来,速度还挺快,就是太耗费裤子了。 也是因为这样,他坐的马车里两边长椅都被拆了,只留了正后的一条椅子,中间被铺了软板,上面还铺了两层布,然后就把他放在上面随意坐了。 因为他玩具多,这边的马车又宽敞,所以白景行小朋友和白若瑜小朋友都特别喜欢和他玩儿。 每次车一动起来就闹着要过来和他一起玩儿。 周满几个就轮流去看护他们。 每天远离三个小魔王,自在骑马的时间真的是太美妙了,美妙到连素来不骑马的殷或都跟着骑马了。 他很不解,“这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编排看守的人要把我也排上?” 白善:“你不觉得在车中下棋很有一番趣味吗?” 殷或:“什么趣味?” 周满嘿嘿笑:“锻炼忍耐力的趣味。” 三人的马并排走着,就听到后面不远处传来白二的暴怒声,“你们怎么又乱砸东西,不是说了在车上不能乱砸东西吗?白景行,说你呢,你给我住手,白若瑜,你又欺负弟弟……” 话还没落,车里就响起夏牧小朋友的大哭声。 周满和白善立即一踢马肚子跑远了,殷或沉默了一瞬后默默地跟上。 刘老夫人从窗户那里看到三人的马从旁经过,一下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去,再听到后面车里传来的哭声,不由摇头,“一凑在一起就打架,一分开又吵着要见。” 刘嬷嬷笑道:“等长大就好了,郎主他们小时候不也这样吗?” 好不容易到陇州,这么多人白家根本住不下,便分开住在了驿站里。 () 第3314章 路上(补更) 第3314章路上(补更) 白善和殷或几个道:“我们要在此留三天,一是祭祖,二是访亲,所以你们先自己玩去吧,三天后在城中相见,然后再走。” 殷或应下,带着长寿便访山中的神佛去了。 从陇州后又走一天陆路,他们便到了水边。。 白善提前半年时间和人定了船只,车马人口货物直接上船就走。 除了船资高点儿外,没别的毛病。 周满提前准备好了晕船药和贴药,晕船的该吃药吃药,该贴药贴药,顺着嘉陵江一路南下,船只半途停下来补给了三次,每次白善他们都带着孩子下船,让他们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到了隆州,车马下船,刘贵和周家几兄弟一起盯着船卸货,白善他们就带着孩子进城去逛街。 刘老夫人精力没那么好,不想折腾去别的地方,于是挥手道:“我们就在边上的客栈里等你们,你们去吧,只是别去太远的地方,早点儿回来,明天一早便要回绵州了。” 白善几个应下,抱着孩子就高兴的走了。 “隆州,路过几次了,但还没好好的游玩过呢,”白善问殷或,“你要不要留下访名山大儒?” 殷或摇头,“我先随你们去绵州吧。” 他笑道:“我也想看一看七里村是什么样的。” 几人先带着孩子去酒楼里吃了好吃的,这才在街上逛起来。 在船上时间久了,他们总觉得走在街上人都是摇晃的,但孩子似乎接受良好,在船上不仅吃得好,还睡得好,状态比大人还好。 周满给他们一人买了一个糖人,扭头看见一家粮铺前围了不少人,便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白善见状,便问从身旁路过的一人,“请问兄台,这家粮铺在干嘛呢?”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白善,见他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孩子,便露出了笑容,“郎君是外地来的吧,这几日我们隆州的粮铺都在清陈米呢,四文钱一升,不少人都跑来买。” “陈米?”白善好奇,“多久以前的?” “前年的吧,还有的更差一点儿的是大前年的,不过都是新碾出来的,也就味道差点儿。” 白善看了大吉一眼。 大吉就挤进去买了三个布袋出来,每个布袋就装了几斤米的样子。 白善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茶馆坐着等,白景行和白若瑜正是猫狗厌憎的时候,一刻也不能闲,才坐下就开始转动着屁股四处看。 明达看了俩人一眼,招来伙计道:“可有点心?给孩子们上些桂花糕。” 企图用美食堵住他们叽叽喳喳的嘴,以及蠢蠢欲动的手。 大吉拎着布袋过来,打开给他们看,“陈米分三种,价格分别是三文、四文和五文。” 周满抓了一把看,搓了搓后又闻了闻,“是有点儿味道,不过不重,没有泡过硫磺,应该是碾后就放出来的,喏,还是小石子在里面呢。” 白善也看了另外两袋的米,有一袋比较碎,他嚼了几口,口感的确不好,“这应该是三文一斗的,虽然口感不好,但这个价格的确很便宜了。” 殷或招来伙计,好奇的问道:“你们这里的粮铺为何突然低价售卖陈米?难道是这陈米……” “客官可别误会,你们是外地来的吧?” 几人点头。 伙计就笑道:“今年的新粮要出来了,又是大丰收,所以提前把陈粮出了,好腾开库房呢。要我说这陈粮也不差,就是口感差点儿,但这么便宜,就是贫困之家也能吃几顿干的呀,不比喝稀粥强?要是我,我也乐意买。” 白善几人点了点头,正要继续问,隔壁桌的人便嗤笑一声道:“不过是做戏罢了。” 白善几个就看过去,见他们都是文士打扮,显然是读书人,便叫住伙计道:“给隔壁桌上两盘点心和一盘肉,记在我们账上。” 本来不高兴想要反驳的伙计一听,立即高兴的去了。 隔壁桌三人也听到了,同样好奇的扭头看过来。 白善起身与他们拱手道:“兄台刚才那话是说粮铺售米有别的隐情吗?” 三人疑惑的看着他们,见他们也温雅,似乎是读书人,便问,“几位是?” “哦,我们是从外地回乡的读书人,只是路过隆州停留一天,”白善笑道:“我们一路南下也经过不少地方,却是很少见哪个粮铺这样大张旗鼓的出售陈米的,看这价格,他们也算好心,但我观三位兄台都不是很赞同的模样。” “看人是不能看表面的,看事也一样,”一人道:“别看他压低价格出售陈米,似乎是在造福百姓,但看后果便知不然。” “哦?”白善将椅子转了一个方向,直接面对他们而坐,“愿闻其详。” “我们隆州这几年收成都不错,今年开春虽有点儿干旱,但后来还是下雨跟上了,看今年地里的情况,又是丰收的时候,”一人道:“丰收好年景,加之种的是新稻种,产量高,粮价便一年比一年便宜。” 他笑道:“说真的,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一斗米竟然能下十文钱的,要知道,当年益州水患时,我们剑南道一带的米价可是好几年都在十五文以上,便是后来回落,也在十二文一斗间徘徊。” “自四年前新稻种传播开来,粮价就一年比一年低,去年粮铺里米价便在八文和九文之间打转,今年怕是价格更低,”那人说到这里一叹,“这是好事儿,但也不全是好事,粮价低廉,粮商们赚的也就少了,所以就死命的压低进货价。” “他们赶在新粮到之前出陈米,既可以清一下库房,也能再压一波新粮价。” 白二郎:“你们想多了吧,那总不能把陈粮压在库房里变坏吧?” 白善止住白二郎的话,和他道:“陈粮的用处很多,一般粮商都有处理的途径,也不会亏损太多,似这样直接出售给百姓的,其实是坏了自己的生意,如果他们这样做了,说明他们有别的图谋。” 白二郎最近正在写商贾名士的话本,代入了一点儿他爹的形象,因此道:“或许他们就是想做好事呢?不要把人想得这么坏嘛。” 白善摇了摇头道:“四哥就不会做这种事,商人逐利,这话并不是贬低他们,这是他们的……天性,或者说是职责,想办法在律法之内赚取更多的钱,这不是商人的天性吗?” 一个文士狠狠的一拍桌子,乐道:“就是这个意思。” ? ?明天见 ? ???? () 第3315章 折子 第3315章折子 白善便微微一笑,问道:“这个时候大量出售陈粮,的确能够趁势压低一下新粮价,但天下是互通的,隆州的粮食又不是出不去,也自有别的粮商进来,靠向百姓倾销陈粮压下的粮价只是一时的,当地的粮商为何要选择最差的这一条路呢?” 文士们一愣,沉默了一下后道:“或许是饮鸩止渴?” “不管是什么,反正这样一来,受伤的还是种地的百姓。”另一文士叹道:“唉,粮食歉收时伤的是农人,粮食丰收伤的还是农人。” “兄台也太悲观了,”白善笑道:“丰收可比歉收好太多了,虽然每一斗粮所售的钱要比以前的少,但每户收获的粮食增多,以前不能饱腹之人现在可以饱腹,以前只能吃稀粥的人现在可以吃白米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何必悲观呢?” 周满点头,“而且粮价低也有低的好处,普通百姓能够花费更少的钱果腹,那剩下的钱便可以用做他用了,比如就医、读书、品鉴美食……” “话是这样没错,但现下各粮铺压低价格,农人还是吃亏。。” 白善颔首,“这话没错,可以建议刺史府和县衙收购粮食,平抑物价。” 三位文士:“……我等人微言轻,只怕府君他们不会采纳。” 白善上下打量过他们,问道:“你们是府学还是县学的学生?” “我们是府学的学生。” 白善便笑道:“那便简单了,府学和县学的学生都有权责向刺史和县令谏议。” 是有这个规定,但真正去做的却没几个,三位文士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白善也只是给出一个建议,怎么做还要看他们。 吃过饭,买了些小东西后一行人便回到他们下榻的客栈,孩子已经犯困,白善他们将孩子交给下人带下去洗漱,自己则在 “粮价低廉可以,但粮贱就不好了。”殷或扭头问白善,“你这个给事中不打算管?” 白善道:“我会上折请求户部下令各地建仓收购粮食,平抑物价。” 他顿了顿后道:“自大晋建国以来,各地粮仓都有收购粮食,平抑物价,但新建不多,如今国库充盈,粮食高产,那便可以多建粮仓,不仅可以平抑物价,还能够应对灾祸。” 殷或道:“其实一路上我都在想,我们为何要到了岐州才上船?按说长安有渭水,河道相通,既然嘉陵江能通传,为何渭水不能?” 白善挑眉,“你是说漕运?” 殷或点头,“漕运若能顺通,那各地粮价会更平稳,像隆州这样的事出现的概率会更小。” 白二郎道:“我在翰林院时看到过,本朝的漕运基本上是继承前朝,但除了大运河那条航道外,其他水道的漕运基本上是停滞的。没有人管理河道,水路堵塞,漕运根本不开。” “那就开便是,”周满道:“水到处都是,我大晋水网密布,若是漕运兴盛起来,将整个大晋用河道连接起来,那将来我们再往其他地方去,岂不是能够像从岐州到雍州一样,一日三五百里?” 白善若有所思,“水深且急速的地方,一日千里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是啊,那碰上长一些的假期,我们还能去远方游玩呢。”可以再趁机挖一点儿东西。 “那这个折子就得好好写了,是上一道还是两道?” 白二郎:“这么大的事,一道折子写不下吧?” 白善蹙眉,“我连上两道折子只怕太惹人眼,而且我此时正休假呢。” 他看向白二郎。 周满和殷或也都看向白二郎。 白二郎慢慢的往明达身后挪,明达挪开身子,和他道:“你也该为我大晋立一立功了。” “……那我写哪一封?” “漕运那封吧,”白善道:“你不是在翰林院看到过相关的记录吗?” “可我那只是给同僚们找资料时翻阅过,根本记不住多少啊。” “没事儿,你先上个大概的,具体讨论和实施肯定是工部牵头,”白善道:“没有说让你主理,就是让你开个头。” 白二郎松了一口气,但沉默了一下后又道:“可我太久没写折子了,这么大的事儿我怎么写啊?” 周满道:“让白善给你参考。” 白二郎只能被赶鸭子上架。 第二天他们便从隆州回绵州,距离不远,一天便能到,在绵州停留了一夜便回七里村去。 一天的时间,白善把收购粮食,平抑物价的折子都写好了,白二郎就开了一个头。 白善觉得回到七里村他也没精力和时间写了,只能将人拘在马车中和他深入讨论一下,让他记下要点后道:“回到家里连夜动笔,一个时辰左右也就写完了。” 白二郎连连点头应下,但实际情况是,这是不可能的。 白家提前让家丁回家去通知,所以一行人刚到村口,白老爷一家和周二郎周三郎便领着村子里的人应了上来,等到马车停下,车上的人都还没下来,大家便呼啦啦的跪了一地,但脖子伸得老长,抬高了脸问,“公主呢,公主呢,公主娘娘长什么样啊?” 村民们突然跪下,白老爷有些反应不过来,膝盖弯了弯,在跪和不跪之间迟疑了一下。 白二郎已经跳下车,飞快的跑上前拦住,顺便拉了一下村长等人,“别跪,别跪,公主不讲究这些虚礼。” 明达扶着宫女的手下车,忙抬手道:“免礼,诸位快快请起。” 大家这才起身,看到公主一脸惊叹,“这就是公主啊,长得可真俊。” “好白呀,跟老周家的满宝一样白,就是瘦了点儿,不像满宝一样圆圆的好看。” “我觉得公主更好看,像仙女一样。” 周满和白善把孩子抱下来,也上前来,“村长大哥,你们怎么都堵在这儿了?” “哎呦,这是满宝啊!” “是满宝啊,都长这么大了?” “这是白家的小少爷吧,也长大了,越发俊俏了!” “上次见他们还小呢,刚定亲,这一眨眼十年过去了,可不大了吗?” “满宝,你爹呢?” 村民们挤着围上来,每个人都有很多问题,周满一下哑了声音,不知道先回答谁的。 () 第3316章 衣锦还乡 第3316章衣锦还乡 “我爹在这儿,我爹在这儿呢,”周四郎从后面赶上来,拎着一个包裹挤进圈子道:“我们这次回来带了好些京城的糖和点心,来来来,大家来尝尝……” 一听说是京城的糖和点心,大家都兴奋起来,瞬间丢下周满去围着周四郎。 周四郎一边发着糖,一边引着大家往大榕树下去,于是村上的道道就空了出来。 白老爷见状,立即挥手道:“快快快,我们快回家去,家里准备了鞭炮和火盆,二郎,快带着公主和孩子先走。。” 白二郎立即捂住明达的耳朵,顺便再让他儿子自己捂住耳朵,才捂好,鞭炮就噼里啪啦的响起来…… 村里的孩子们听到鞭炮响,便不挤进去领糖和点心了,转身又跑回来凑热闹,最主要是想捡没点着的鞭炮玩儿。 人太多了,混乱之中,周家的人往村里去,白家两家人则要过河,稀里糊涂的,周满就被人群夹着带到了周家。 这边也等着人,且是一大群老人,一看到周满就一把抓住晕头转向的她,“满宝回来呀,我先前听你二哥三哥说,你在京城当上郡主娘娘了?” 周满点头,“是啊。” “哎哟,我听戏文里说的,郡主娘娘是王爷的女儿呀,你这是给王爷当女儿了?” 周满:“这倒不是,我这个爵位吧……它来得有些复杂,跟王爷没关系。” “满宝啊,是郡主大,还是刺史大?” “不一样,郡主是爵位,刺史是官职,不过品级的话,郡主大一点儿。” “那王爷呢,是郡主大还是益州王大?” “自然是益州王大了,”不过这会儿也没有益州王了,周满把后半句咽下去,笑眯眯的道:“不是说了吗,亲王的女儿才被封为郡主,那爹自然是比女儿大的。” “对了,你爹呢?” 老周头他们落后一点儿,主要是人多,东西也多,村里的路又不大,全村的人都跑过来凑热闹,加上他们带回来的人也不少,所以就被堵在后面了。 好容易到家门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便被老伙计们拉住了,“周金啊,你怎么也不见老?还和几年前一样。” “什么和几年前一样,看着比几年前还要年轻,”有人羡慕道:“看来在京城日子过得很好呀,金哥,你们家现在是不是天天吃肉?” 老周头道:“倒也不是顿顿,这不是家里开了个馆子吗,每天就是吃剩饭剩菜也会有点儿油水的。” 众人一听,羡慕不已,他们最羡慕的就是家里开馆子的人了。 村长他们关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金叔,大头他们现在都当官了?” 老周头道:“也就大头他们几个,五头他们还在读书呢,但当的官也不大,就是立重出息一些,不过满宝说了,最有前程的还是立学和立固。” 毕竟他们两个是正经科举出身,只要有功绩,后面升迁会顺利些。 众人却是羡慕不已,“这也很厉害了,周金啊,你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我家的祖坟不就是您老人家的祖坟吗?” “没到那么老的祖坟,我们琢磨过,猜测可能是你爹娘的祖坟在冒,不然这次回来把你爹娘坟再修一修,让他也保佑一下我们?” “对对对,村里可以凑个份子钱。” 老周头大方的同意了,“到时候你们别出太多,意思意思,给个十文八文的就行,剩下的我来出。” “好好好,把你弟弟的坟也修一下,这个份子钱我们也要出。” 老周头道:“这不好吧,你们是长辈……” “家里又不是没后辈,算他们的,到时候就让周银保佑他们就行。” “对对对,算后辈们的。” 于是修坟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定完了大家才看到站在一旁的周满,连忙道:“满宝啊,这是你爹娘,你牵头,可得让我们出份子。” 周满还是第一次看见上赶着出份子钱的,见父母都点头,便也只能跟着点头了。 她看了一下天色和围墙外渐渐增多的村民们,脚步挪了挪,“六叔啊,你们先聊着,我得先回去看一下孩子,不然一会儿他要哭了。” “对了,忘了问你了,你这次回来把两个孩子都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现在你爹娘这一脉是你儿子当家了,修坟应该算他牵头吧?” 周满:“……他才满周岁没多久,牵头是不是有点儿早?” “就落个名,事儿自然还是你们来办的。” 钱氏觉得孩子太小,福气太大怕是扛不住,忙道:“孩子还小呢,等他长大点儿再说,而且满宝能当家做主。” 提这个建议的人也就是顺嘴一提,钱氏这么说,他一想也是,便略过这个问题。 大家拉住周满,并不想她马上就走,“留下和我们说说话,这会儿不早不晚的,你回去也没事儿。” “是啊,我们这些叔伯兄弟都有十年没见你了。” 结果话音刚落,白善便找了过来,他提着两包点心和糖过来,直接交给院子里的长辈们,团团行礼道:“小子拜见长辈们,我来接满宝回去。” 钱氏笑问:“是不是孩子闹腾了?” “是,”白善笑道:“回到家里发现他们娘没跟上,正哭着呢。” 钱氏便推着俩人道:“那你们快回去吧,明天家里吃饭你们再过来。” “对对对,明天你们记得过来和叔伯兄弟们说话。”老周头按下要起身拉人的兄弟,挥手赶俩人,“别让孩子哭太久,万一丢魂怎么办?” 转头和他们道:“你们等着,我这次从京城带回来一些土产,一会儿你们带一些回去。” 他们一听,立即不拉着周满了,问老周头,“什么土产?” “当然是绵州没有,你们没见过的东西……” 白善牵住周满的手,一边笑着和村里人打招呼,一边拉着她快步走,等走到河边没人了才松了一口气,“我一转身你就不见了,乌圆勒住我脖子,连转个头都困难,你怎么就走丢了?” “这是在村里,又不是在外面,人一挤,我就和你分开走了。”周满问:“两个孩子没吓住吧?” “有一点儿,不过祖母和母亲哄住了,没什么问题。” () 第3317章 衣锦还乡二 第3317章衣锦还乡二 白家留有下人一直打扫宅院,又有白老爷一家照看,所以房屋都还好。 他们回来前便早早写信回来,所以房屋都是重新打扫过的,被褥等也都是新的,主人们一回来,热水饭食都是现成的。 回来前,刘老夫人便让人把正院收拾出来,不过白善和周满不愿意住进去,还是坚持让刘老夫人去住。。 俩人则住在以前白善的小院子里。 周满洗漱好,头发还湿着便扑到了床上,大叹一声道:“总算可以休息了。” 白善拿了布巾上前给她擦头发,“我们今晚早些睡,明日还有很多人要见呢。” 周满不在意的挥手道:“没事儿,都是熟人,大家坐在一起说说话而已,而且这次回来的人多,问到我们两个的话肯定不多。” 白善一想也是,周家可是能回来的人都回来了,别人且不说,周六哥和周立重的媳妇都是第一次回乡,加上带回来的一串孩子,那能问话的人太多了,他们低调点儿,村里的人多半想不起他们来。 村里的人,尤其是年长的那一拨都是这样,只要有人跟他们说话就行,并不会介意说话的人是谁。 周满坐起来让白善帮她擦头发,“人太多了说话吵闹,不然明天我叫上二哥或者三哥,我们上山去?” “上山干什么?” “看一看这些年村里种的药材和果树呗,也顺便看看我们的小庄子。” 周满和白善白二郎小时候经营的那个小庄子到现在都还在呢,周满和白二郎的田地依旧混在一起,一直由白家的下人和长工管理着,每年都有一笔进项。 虽然这笔进项在现在的他们看来不多,但单独拿出来,对比他们的生活花销,还是很可观的。 “行,那明天我们上山。”白善道:“叫上殷或和白二他们一起。” 殷或就住在他们隔壁院子里,他体弱,虽然走水路时间短,比走陆路轻松,但依旧累,所以一住进院子里便洗漱用饭睡下了。 这会儿已经去梦周公。 睡得早起的便早,第二天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时他就醒了。 他又躺了一会儿才起床,长寿打着哈欠给他端来热水洗漱,“少爷,您怎么不多睡会儿?” 殷或擦了擦脸问,“白善他们起了吗?” “没有,隔壁安静得很。” 殷或出门,抬头看了一眼雾气蒙蒙的远方,深吸一口气后笑道:“这儿气息干净,水汽丰沛,山林叠嶂,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又转头看了一眼房屋背后不远处的山一眼,颔首道:“这块地方尤其好,靠山面水,风水极佳呀,难怪白老爷会选在此处定居。” 白家的主子都没起,殷或也不打搅他们,拿了一把折扇便道:“走,我们出去走走。” “少爷不用早饭?” “不急,走一圈回来再用也不迟,”他道:“到时候和白善他们一起用。” 白家的大门正对着一片田地,边上是一条河蜿蜒而过,过了桥往左手边走一点儿就是学堂和村子。 这时候天刚亮没多久,但村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在走动,甚至田里已经有不少人。 全是赶着要收割稻谷的人。 殷或站了一会儿便找了有人的地方走过去,却并不靠近,而是远远的站着看。 长寿知道少爷不喜与陌生人说话,所以老实的站在他身后等着。 殷或默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要走,远处田里的人也来回看了他好几眼,见他转身要走,便大声呦喝道:“哎,那后生,你是哪里来的?” 因为周银的原因,七里村的人对陌生人都很警惕,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但养成的习惯还在。 殷或停下脚步,看了长寿一眼。 长寿立即上前高声回道:“我们少爷是白善少爷的同窗,一块儿回来的。” 田里的人一听,放下心来,低头继续割自己的水稻去。 殷或带着长寿转身正要走,有三个人拿着镰刀从后面过来,也听到了长寿的回话,便在他们身旁停住脚步,笑问:“郎君是白家小少爷的同窗啊,那现在也是官儿了?” 殷或见他年长,便行礼道:“晚辈并没有做官,只是闲云野鹤四处乱逛而已。” “咦,可周二郎不是说,在京城读书的人都能当官吗?” 殷或一噎,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长寿立即道:“我们少爷是因为身体不好才不出仕的。” “身体不好啊,那得找满宝治,不行就去找陆大夫和山上的道长看一看,满宝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就是吃陆家和道长的药好的。” “爹,你不是说满宝身体好是因为天尊老爷保佑吗?” “天尊老爷保佑,但也得吃药啊,”他理直气壮的道:“不吃药治一治,天下人那么多,万一天尊老爷救不过来这么多人怎么办?” 殷或:……他竟然都觉得有道理。 他轻咳一声,问道:“周满小时候也体弱吗?” “可不是,跟只小猫崽子一样,哭声都细细小小的,周家婶子都担心她站不住,后来细细的养着,还是给养大了。” 殷或见他们不急着上工,干脆也不急着走了,拢着手问:“我听他们说过,他们的学堂就在河边,不知是在哪一处?” “就在对岸,看到那三间房子没?那就是。本来只有两间的,但这两年村里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了,女娃们也闹着要读书,所以老周家和白老爷又出钱修了一间,这样招的学生就更多了。” 殷或看向对岸,见那边静悄悄的,便问:“学生们几时上学?” “他们现在不上学,”他道:“要收稻谷呢,所以学里放五天田假,下一旬才上学呢。” “你是不是想找学里的先生看书?”他觉得殷或既然是白善的同窗,那爱好应该和白善一样的,一脸慈爱的看着他道:“要想和先生借书,那也得等下旬。” 殷或好奇,“白善他们经常和先生借书吗?” “反正他们小时候经常跑去找庄先生读书,是我们村里最勤奋的人了,”他想到了什么,回身一巴掌拍在另一个儿子头上,“你要是能有他们一半勤奋,说不定也能混个官儿回来当。” ? ?晚安 ? ???? () 第3318章 衣锦还乡三 第3318章衣锦还乡三 现在正是秋收的时候,各家都忙,周家因为旅途劳顿,所以多睡了会儿,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 他们连忙起身,钱氏给他们分派工作,该去厨房做饭的做饭,该去各家请人的去请人,剩下的全被老周头带到了地里。 周二郎道:“家里的地请了长工和短工,短工一时不凑手,长工住在村尾的茅棚里。。” 地里的水稻长得不错,不少都黄橙橙的可以收割了。 老周头看了一圈后道:“得收割了,不然这大太阳晒着,太熟了得落粒。” 周二郎应下,周家兄弟便带着侄子们一起挽着裤腿下田收割。 周满找到周家想要和周二郎了解一下山上的情况时,知道他们都下地割稻子去了,便跑回了家里,“我二哥他们下地去了,白善,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白善想了想,颔首道:“也好。” 于是用过早饭,他们也拎着镰刀去田里,殷或跟着凑热闹。他就拿着一个篮子和两个孩子在田里捡稻穗。 他们的劳作时间并不长,等到巳正,太阳已经很大了,于是老周头收了镰刀,招呼儿子孙子们回家。 一路上都是从田里回家的人,有的人拉住周五郎,有的拉住老周头,还有周立重以前的小伙伴,多年不见,大家生疏了一些,但说了一下现在地里的收成,他们很快把那份熟络找了回来。 剩下周满几个竟然没人找,他们默默地回家洗了一下脸和手,这才找周二郎,“二哥,我们想上山走一走,村子里现在种药材的人家多吗?” 周二郎道:“家家户户都种有一些,现在都忙着收稻子,山上没人,你要是想上去便上,对了,好些人家都种了果树,你们要是上山玩儿,看见想吃的可以摘一些,记下来,回头我和他们家说一声就行。” 村里邻里摘果子是常见的,分为两种,打了招呼光明正大取的;偷偷摸摸摘的。 后者多半要挨骂,虽然骂的人也不知道自己骂的是谁,但只要在村口掐腰一骂,让真贼听到就行。 周满自然不会让自己挨骂,所以一口应下,“二哥,你可得提前给我打好招呼。” “放心,一会儿我要去叫村里人来用饭,去的时候就找他们说。” 白善问:“吃午饭还是晚饭?” “晚饭,午饭来不及了。” 白善便道:“我一会儿让家中的仆妇过来帮忙,若是缺食材,可从家里拿。” 周二郎挥手道:“家里什么都有,便是没有,村里也有。” 周家不养猪,但养有鸡,杀几只鸡,缺的可以去他们的小庄子里买一些,鸡蛋也管够,还有鸭子呢。 村里也有人养猪,周二郎道:“你三哥已经去找人买猪了,一会儿就杀了,估计中午就能处理好,你们一会儿都过来吃杀猪菜。” “就是没人养羊,不过老四去舅舅家了,娘让他回来的时候顺便拐去大梨村找他岳家要两只羊,杀好了送来,也方便。” 这是肉,菜蔬更不用说,周家的不够,村里随便找谁家要一些就行了。 或者各家摘一些菜就够了。 所以食材不用担心,人力也不用担心,周家别的不多,就是人多,孩子都能用上,只要调配得当,用不到一个时辰事情就能办好。 小钱氏跟在钱氏身后管理,整个周家井井有条,完全没有用上周满的地方。 于是周满和白善带着殷或和孩子们开开心心的上山去了。 因为田埂间的小路不好走,所以他们是赶着牛车走的。 明达坐在牛车上,看着两边垂下的稻穗,脚垂在车旁一点一点,让青草从她的鞋面上拂过,忍不住笑开来,“牛车还真别有一股野趣。” 周满坐在她身侧,身后是被五个大人圈在中间的孩子,笑吟吟的道:“你要是喜欢,我们去大梨村时也赶牛车去好了。” 他们的小庄子距离村子有点儿远,经过十年的发展,这里的房子重新修缮过,还扩大了不少,俨然是个小村落了。 山上被开出来不少,已经不单单是在半山腰种那点儿果树了,他们还开了好几块地种女贞子之类的药材。 因为人手不够,他们还会买了药种直接撒在山林之中,只简单的锄一锄地,施一次肥,然后就由着它们生长,等到了年份便去采摘,这样种出来的药耗费时间要长很多,但价格也要略高一些,对于人力不足的小庄子来说是正合适的。 小庄子前的路被整理得很平整,牛车刚停下,三个孩子便热情的伸手要下车,一踩在地上就兴奋的冲着田埂边的鸭子冲去——抓鸭子了! 庄子里的长工正在地里收稻谷,看到主子们来,立即拎着镰刀跑来,“少爷,堂少爷,满小姐,你们都回来了呀?” 跟着的下人道:“混叫什么,现在要叫郎主和娘子了。” 周满挥退大部分人,只留下两个口齿伶俐的,问道:“山上都种有什么果子?” “都是以前娘子和郎主种下的,结的果子比以前的还要甜,现在有梨,有冬枣,还有柿子……” 他们便上山去看,把孩子举到树上摘果子,过了一把野游的瘾。 一行人摘了半车的果子,一进村子便开始给围上来的孩子发。 没经历过的明达和殷或都惊奇不已。 他们不是没野游过,远的不说,他们在京郊的庄子便种有果树,偶尔还是会带着孩子去摘果子玩一玩的,但沿路碰见的人都恭敬得很,没人敢围车。 像七里村这样,一群少年带着一堆孩子哇哇叫着围着车子跑,却又不惊动牛的还是第一次见。 跟着明达的宫人和殷或的护卫见白家的下人不阻拦,反而退到一旁,便也默默地落后两步,然后就被孩子们挤开了。 周满抓了一把冬枣塞在一个孩子手上,冲他们身手的更多了,白善生怕他们扑再车轮下,因此让人拉停牛车,在路边的一棵树下躲荫,干脆就当场分起果子来,“你们家里没有吗?” “我家种有枣子,但我娘不给我们吃,要拿到县城去卖呢。” “我家没有枣子,只种有柿子,柿子不好吃。” “我最喜欢吃梨。” 明达便给了说话的孩子一个梨,其他人见了,立即冲着明达伸手,“我也要,我也要……” 周满分了不少水果出去,干脆也不急着走了,问道:“你们家里都没活儿了?” () 第3319章 衣锦还乡四 第3319章衣锦还乡四 “有呢,但今天金爷爷家请饭,所以下半晌不干活儿,我们可以出来玩。” 今天整个村子就跟过年一样喜庆和热闹,不仅杀鸡杀鸭,还杀猪杀羊。 此时太阳已上中天,地里劳作的人都回来了,知道周家晚上要请饭,那边又热闹,因此不少人洗了一把脸便过来帮忙。。 周满他们带着剩下的果子回来,最后落他们手里的只有几个了。 “这便是我家了,”周满拉着明达的手,领着他们进去,绕到北院,指着一道门道:“之前那是我的房间,现在……” “现在也是你的,”冯氏从旁边经过,插嘴了一句,“你里面还有好些书和东西呢,我们也不知道能不能动,所以平日只打扫,什么东西都没动。” 她看了一眼公主,忍不住讨好的笑了笑,凑近周满小声道:“外面人多吵闹,你带公主去你房里坐着吧,一会儿就上杀猪菜,你们在这边院子里吃?” 周满点头应下,和白家的下人道:“回去告诉老夫人,我们中午也在这边吃了。” “是。” 周满高兴的拉他们进自己的房间。 房间许久不住人,好在之前通过很长时间的风,估计还熏过,所以只有淡淡的潮气。 白善让下人回家取一个香炉来燃香,一行人便在外室坐下。 屏风旁边的书架上还有一些书,更多的是一些竹编的器具,有一个荷花样式的浅篮子特别好看,里面收纳了一些小东西。 殷或好奇的看了看,“早听你说过你二哥竹编的手艺好,这是他给你编的?” 周满点头,“是呀,这屋里凡是竹编的东西都是我二哥编的。” 白善从书架的最上面拿下一个球来递给他,“诺,这也是周二哥做的。” “你们还会蹴鞠?”殷或接过看了看,挑眉,怀疑的看向三人,“从来只见你们看,似乎没见你们踢过。” 白二郎道:“我们小时候可是村里的一霸,踢得最好的就是我们了。” 白善点头,“就是不能和真正会的人比。” 明达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怪不得你们在京城从来都不踢。” “公主,驸马爷,”白家的下人找过来,在门外回禀道:“罗江县县令递了拜帖过来,想来给公主请安。” 话音落下,九兰也回禀道:“郎主,娘子,我们府上也收到了拜帖。” 屋里几人对视一眼,白善略一思索后道:“请县令明日来吧。” “是。” 白二郎:“他消息倒是灵通,我们昨天下午才回到家呢。” 白善:“罗江县又不大,我们人又这么多,他不可能不知道。” 他顿了顿后道:“叫上里正和村长,到时候一块儿来见。” 外面突然热闹起来,不仅有大声说话的声音,还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周满一听便起身,“肯定是我舅舅他们来了,你们自己坐着玩儿,我去见他们。” 白善就举了举手里的儿子,问道:“要不要带孩子?” “不用了,”周满道:“人太多了吵闹,孩子还是少凑一点儿热闹好,我去见见就来,你带着他们。” 钱舅舅他们放了三封鞭炮,喜滋滋的被迎了进去。 周家的几个亲家,今日也就请了钱家上门,剩下的,得等明天过后再让儿子带着儿媳妇回娘家看看。 钱大舅母一到便拉着小钱氏看,见她比几年前离开时还要精神,人也不见老,便知道她过得不错,脸上的笑容更盛,“你两个侄子呢?” 五年前,钱家有两个孩子进了周四郎的商队,开始了一年回家一次的工作。 小钱氏道:“他们在青州呢,老四说让他们看着那边的铺子和生意,这次回来就没带他们。” 钱大舅母听他们说过几次,但还是不知道青州在哪儿,只知道靠近大海,“他们过得咋样?” “挺好的,立威也在那里呢,有照应,”小钱氏道:“而且老四现在来回都经过青州。” “立重和立学呢,他们现在当了多大的官儿了?” 小钱氏道:“立学在外头当县令呢,回不来,不过这次立重和他媳妇回来了,公爹说要开祠堂,把他媳妇记上,还有孩子们,这几年我们都没回来,生的孩子都没来得及上谱呢。” “立重回来了呀,老四刚也没说,他媳妇是哪个?”钱大舅母兴奋的扭头往外看,小声问道:“他媳妇和满宝一样也是个官儿?” “是啊,现在官阶和立重一样,以后还能升呢,肯定比立重还要有出息。”小钱氏往外看了看,指着一个拎了一篮子菜回来的年轻妇人道:“就是她,娘家姓刘,叫三娘。” 说完,她出厨房门口高声道:“三娘,快过来见你外祖母。” 刘三娘立即上前见礼,被钱大舅母一把拉住,“好好好,长得真标志,我们家立重有福气了。” 刘三娘低头不好意思的笑。 周满从隔壁院子快步过来,看见她便大声叫道:“大舅母!” 钱大舅母看见周满也很惊喜,立即放开刘三娘,冲着周满的手就去,“满宝都长这么大了?哎呀,真好看,就是瘦了点儿,是不是没吃好?你家厨娘的手艺不合你的胃口?” “我这是长开了,没有瘦。”周满坚决不承认自己瘦了,左右看了看后问道:“我舅舅他们呢?” “刚进门晃悠了一圈就被拉出去了,说是院子里人太多坐不下,耽误厨房干活儿,”钱大舅母往外看了一眼道:“不是在门口的空地上就是去你们村口的榕树底下了,你爹也在外面呢。” 老周头的确在外面,他这会儿周围围了三圈的人,全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老头老太太们。 他们仗着辈分高,岁数大,将村子里最好的一块空地——榕树底下给占了。 喜欢绕着树跑的孩子都被他们撵走了,一群老头老太太坐在树底下躲着荫凉说话,主要是他们问,老周头说。 “那你见过皇帝老爷了?” “见呀,见过了,我年年都见。”每年过年皇帝都会登上皇城的城楼与民同乐,作为官眷,他可以抢占到好位置给他磕头,目睹圣颜,所以年年都能见到。 () 第3320章 热闹 第3320章热闹 众老头老太太们一听,还以为老周头年年都能进宫看皇帝,和他同桌吃饭呢,一时羡慕得不得了,“那皇帝长什么样儿啊?” “威严啊,”老周头道:“我都不是很敢看他,他们说不能直视圣颜。” “金叔,你这衣裳是什么做的,我摸着好薄,上面的纹也好看。” “就是细绵,说是啥啥地方产的,价格比我们绵州自产的细绵要贵一些,但是凉快透气,这种天气穿着正好,等过了中秋,还是咱的绵好穿。。”老周头大方的让他们摸,“满宝从宫里得的,也就给我和她娘做了几身衣服,唉,年纪大了就是这样,既不能受冷,也不能受热。” “还是满宝孝顺啊……” “原来是宫里出来的东西,难怪这么好。宫里的,难道皇帝他们也穿这样的衣裳?” 老周头自得道:“应该差不离吧。” 众人羡慕不已。 说完了吃穿,众人还是更关心孩子们的前程,“金叔,我记得立威也不再进学啊,但我听二郎说,他现在也当官了,是怎么当上的?” “托他姑父的福气,原先跟着他姑父去任上做个管事,做得好,所以就升了,不过品级很小,升了两次也才升到七品。” “那不是跟县令一样了?厉害呀!” “是啊,是啊,立重也当官了,我实没想到种地都能当官,金哥,你说我们种地厉害的能去不?” 老周头自得道:“那也不是谁种地厉害都可以当官的,我家立重可是种出了新稻种,你们要是能种出新种子来,应该也可以。” 他顿了顿后道:“满宝说这叫啥有功便有赏,反正就那么一回事吧。” “那可不容易,我们种了这么多年的地,每年最多挑选一下最好的粮种,让第二年产量高一点点,似这样长进这么多的稻种,除了你们家,谁种出来过?” “当年新麦种也是你家种出来的,所以这还是祖宗保佑,唉,都是周家人,怎么祖宗都保佑了你们这一房?” “我怀疑就是他们这一房的祖宗。”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是银叔保佑,那就是叔祖和叔祖母。” “对对对,金叔,你家打算啥时候修坟?我们都去上一炷香。” “对,你可不能偷偷修了。” 周金:“修坟是好事,我为啥要偷偷的修?” “我们村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了,小娘子们也有好多闹着去读书,金叔,我听二郎说,现在京城还有个啥女学了,你们家要把曾孙女都送进去读书?” “是啊,”老周头点头道:“只是孩子现在还小,得再长长,现在就自己在家学一点儿,等到了年纪就送去女学,那可是公主娘娘和太子妃娘娘一起开的学堂,厉害着呢。” 村民们惊叹,连忙问道:“进去里面读书,岂不是可以天天看见公主娘娘和太子妃娘娘了?” 天啊,只是想一想就足够他们兴奋的了,这样的两个大人物,他们在以前谈都不会谈起,现在却有可能天天见到。 这边正吹着牛,从大梨村拉了两只杀好的羊回来的周四郎也被人拦住了。 都是村中的中青年,“四郎,我家那小子在外面没给你闯祸吧?” “没有,没有,”周四郎笑道:“勤快着呢,就是太好酒了,赚的钱除了寄回来的,余下的多半叫他拿去喝酒了,大勇哥,你可得说说他,少喝酒,多存点儿钱,过两年要娶媳妇的。” “四郎,你看我能行吗?我也想跟着你去走商。” “你?”周四郎上下打量过后摇头,“不行。” “为啥?” “你是独子,等你多生几个儿子,儿子能长起来当家了再说吧,”周四郎道:“走商不比种地,要危险许多,不管是去西域那条线还是海贸那条线,都有生命危险,你要是运气不好死在外面了,我上哪儿找一个你给婶儿和嫂子交代?” 周四郎提议道:“你先生儿子,等儿子长大了再跟我出去吧。” 村民们大笑起来,纷纷起哄道:“对啊二义,你先生儿子。” 二义不服气,“我跟你签生死状,我要是死在外面,我爹娘和媳妇肯定不找你麻烦。” “那也不行,”周四郎道:“就算有生死状,乡里乡亲的,你真出了事我心里能安定?” 他顿了顿后拍着他的肩膀道:“不是我说,你别总想着出去赚大钱,我们走商看着是赚得多点儿,但花销也大,你问问村里跟出去的人,吃不好,睡不好,每天不是跑着走,就是扛包,比种地还要累。” “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地里出产少,要多赚钱就要往外面去,但现在,麦子和水稻都高产,你家里那些地,好好种,日子不会差。再有些药材的进项,赚的一点儿不比我们在外面跑的少。” “是啊,是啊,”大勇道:“我之所以让我儿子出去,是因为我家里人多,地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可你不一样,二义,你家就你一个成年的男丁,你要是出门,家里的重活儿谁干?” “现在日子是比以前好过多了,四郎,今年女贞子的收价是多少啊?粮价是一年比一年便宜,这药材不会也一年比一年便宜吧?” “现在还不会,但将来的事我可不敢保证,”周四郎道:“我们也是随大流,世面上是什么价,我们就是什么价。” 粮价虽然在降低,但药价却没多少变化,这是因为近几年各地医署开办的越来越多,就医的人每年都在增长,耗用的药材数量也在涨,药价也就略有上浮。 要不是这些年太医署联合各地县衙推广药材播种,药价肯定不止略有上浮而已。 不过现在粮食亩产增多,用以种植药材的田亩数量和质量肯定都会上升,药材只会越来越多,将来药价也是会下降的。 不过满宝说过,这不是三两年能见成效的,不说推广所需的时间,光是一味药材长成就至少需要两年,所以没有五六年,药价都不会降。 这种太过复杂的事就没必要告诉乡亲们了,“反正今年的女贞子应该不会降价。” 村民们大松一口气,高兴起来,“那老姜呢?我们家今年也晒了好些。” 周四郎回答完他们各种价格问题,终于从人群里挤出来,一身汗的回家去。 () 第3321章 忆少时 第3321章忆少时 周家申正开席,刘老夫人和白老爷他们也都过来,在隔壁院子摆了两张桌子。 本来是想让周满招呼公主他们在院子里用饭,既清净也安静,谁知道殷或看上了摆在路上的桌子,于是去看周满,“我们出去外面吃吧。” 周满看向明达,“你想出去吗,还是在院子里用?” 明达对摆在路上的饭桌也很感兴趣,忙点头,“出去吧。。” 于是他们这一桌子的人便坐到了外面。 请全村人吃饭,周家的厨房都不够用,院子里摆了不少食材,还在要好的两个邻居家里征用了厨房,这才够用。 自然,桌子光在周家的两个院子里也是摆不下的,于是门前的一整条路都摆上了桌子。 各家把自家的桌子板凳做好记号便摆出来,乡下人吃酒席没有太大的规矩,除了屋里的桌子须得长辈上座外,其他的桌子都是随便坐的。 本来明达他们应该在侧院里用饭的,但他们要往路上坐,钱氏便只能临时给他们安排一张桌子。 桌子已经摆到村口,周满看上了榕树底下的清凉,于是拉着他们去榕树底下坐。 白二郎啧啧道:“也就你家了,其他家请酒都没有这个盛况。” 明达好奇的问,“我们家不摆酒吗?” 白二郎扭头问她,“你想摆酒欢迎你回来?” 明达:“可以吗?” “可以呀,”吃一顿又不花什么钱,他爹娘估计也很高兴,只是……“我家应该请不来这么多客人。” 明达疑惑,“我们家不请全村人吗?周满家都请了。” 白二郎:“我们家和他们家不一样,七里村大多是周姓,都和他们家有亲,便是不姓周的,和他们家关系也好,还都和周家沾亲带故,所以能请,我们家……” 他们家为什么要请全村人一起吃饭? 明达:“与民同乐还需要找关系吗?直接说请吃流水席便是。” 白二郎惊讶的瞪大眼,“你什么时候也喜欢起排场来了?” 明达:“我就觉得高兴,看他们高高兴兴的,我也高兴。” “行吧,既然你高兴,那便请,”白二郎笑道:“等晚上回去我找父亲说,不过除了他们,我们家还有些亲戚朋友要请呢。” 比如他舅舅一家。 他舅舅一家在绵州,离得有点儿远,估计要提前准备个两三天才行。 明达觉得能办就行,她扭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头的桌子和人群,脸上忍不住笑开花,“你们七里村可真有意思。” 她长这么大,还没吃过这样的席面呢,果然如字面一般,就是流水席了。 殷或也很新奇,同样看得津津有味。 他们在桌子边坐定,便有村里人看过来,不过因为有明达在,她自带一股贵气,又是公主,所以大家迟疑片刻,还是没上来。 周满起身给大家倒茶水,隔壁桌子的人这才和她说话,“满宝,坐在你身旁的就是公主吗?” 周满笑着应是,大家便站起来冲明达拜了拜,一双眼睛好奇的看着她,“公主原来长这样啊,可真好看。” “是啊,比满宝还好看,真没想到二少爷能娶到公主,当年我还给二少爷摸过鱼呢……” 明达本来低头羞涩一笑,闻言抬起头来好奇的看向说话的人,见是个年长的妇人,不由好奇,“摸鱼?” 见公主竟然主动和自己说话,对方兴奋不已,立即回话,“是啊,是啊,以前白家不许少爷们近水,二少爷想学人烤鱼吃,说是要学啥客人的,所以就请我们下河帮他摸鱼。” 周满插话道:“侠客。” “对对对,就是这个客人。”对方笑眯了眼,“摸一条鱼不论大小就有十文钱呢,可惜这笔生意后来被周四郎他们搅和了。” 她看向周满,“满宝,以前你四哥可没少坏我们的事。” 周满嘿嘿一笑,“嫂子当时怎么不揍他?” 那也得她能打到人啊,周四郎就跟泥鳅似的,除了他爹娘,谁都打不着他。 “不过周四郎给二少爷抓鱼也不要钱,满宝,我早想问你了,是不是你让你四哥来抢我们生意的?” 周满一脸疑惑,“有吗,我都不记得了。” 白善和白二郎低头憋笑,好一会儿后努力板着脸抬起头来应和道:“是啊,这些事都不记得了,我们小时候还会烤鱼?我记得大人说过不许我们玩火的。” 对方便以为他们是真的忘了,连忙说出更多的事来想让他们回忆回忆,“有啊,那时候你们还偷我们家木柴呢,就在河边生火要烤鱼,结果把鱼烤得黑乎乎的,三个人吃得脸上都是黑炭,结果还一个劲儿的说好吃……” 殷或忍不住低头笑,轻声道:“还记得客人是侠客,却不记得抓鱼的事了?” 三位当事人只当没听见。 对于七里村的人来说,最出乎他们意料的便是满宝和周二郎了。 一个是他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女娃娃,谁能想到这个山窝窝里飞出了一只金凤凰,不仅当了大官,还当上了郡主,别说搁二十年前不可置信,就是现在,村里都还有人心中怀疑周家是不是在吹牛皮。 一个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却是调皮捣蛋,传闻里时不时被先生处罚的白二郎,他更让人惊讶,谁能想到他竟然能娶皇帝的女儿? 二十年前那个和家丁斗智斗勇,死都要往河边去摸一把泥的小少爷;或是那个和一群调皮的孩子钻到山里,找块大石头就迎风与人比赛撒尿的小郎君;那个隔三差五被他爹撵着骂,被先生罚抄书的白二郎摇身一变成了驸马…… 相比之下,白善似乎不管取得什么样的成就,村里人都不惊讶。 毕竟,他虽然也调皮捣蛋,甚至许多事情还是他牵头,但他聪明啊,聪明人有成就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不过村里人现在一致认为白善比不上白二郎,私底下议论“这白家小少爷是不是孩子们回来说的那什么小时了了,大必未佳?” 当然,他们只敢私下说,不敢在周家和白家面前说的。 不仅村民们这样认为,就是白夫人也有这种感觉。 () 第3322章 实话 第3322章实话 白老爷被灌了一肚子酒回家,一边听着妻子的沾沾自喜,一边闭着眼睛洗脸,正打算往床上躺时,听到她说,“我们家要是摆酒,婶婶那头不办,她会不会多想啊,毕竟二郎现在如此出息,比善宝还胜一筹……” 白老爷就咳嗽起来,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他睁开眼睛去看妻子,“你说什么?你说你儿子怎么了?” 白夫人愣住,“我没说什么呀?” “最后一句话。” “不知道婶婶会不会多想?” “还要往后。” 白夫人便有些迟疑,“我们家二郎现在如此出息,比善宝还胜一筹……” “你从哪里看得出二郎胜过至善的?” “我们二郎是驸马……” 白老爷:“驸马都尉也只是五品而已,还靠的是公主。。” 他没好气的道:“他这些年不务正业,除了在翰林院干些杂活儿外便是私下写话本,名气倒是越来越大,就是都不怎么正经,哪里能跟至善比了?” “你往外打听打听,读书人里,谁不知至善?官场里,他更是响当当的人物,前程似锦,你儿子有什么呀?” 白夫人没好气的道:“怎么没有了,他是驸马!” “是啊,也就当年运气好,被陛下和公主选中当了驸马,不然我看他真的就只能回家继承我的家产,看佃户长工们种地过日子了。”白老爷这些年也被白二郎的胸无大志磨得没脾气了,反正他还有一个儿子,期望有落处,也就不那么难受了,“你儿子现在日子过得自在着呢,除了没前程外,其他的都有了。” “至善呢,他可是前程似锦,将来是可能封侯拜相的,你拿二郎和他比,还比在了他上面,丢不丢人?”白老爷道:“幸亏你是在我面前说的,要是在外头说,我都没脸出去了。” 这和白夫人的认知不一样,她不由凑上去,“二郎真这么差?” 白老爷顿了顿,别扭的道:“其实也不是很差了,他现在翰林里已经升到了从五品,其实算很不错的了,多少进士穷极一时都到不了这个官品。” “但和至善还是不能比,你知道他在调回京城前立了多少功劳吗?”白老爷叹息道:“大郎来信都说了,要不是他想留在京城尽孝,照顾婶婶和弟妹,他现在可为一地刺史,再进一步那就是节度使那样的封疆大吏了。” 在大晋,做节度使,就跟做一道的土皇帝差不多了,封侯拜相也就是如此了。 白夫人咋舌,“善宝也没多大吧?” “你说呢?”就跟你儿子相差不到一岁,还能不知道白善的年纪? 白老爷躺回了床上,重新闭上眼睛道:“这种话,就是在家里都不要说,明天罗江县的县令要上门,县令夫人肯定跟着一块儿来,你准备准备,二郎想学周家摆流水席,我想着,既然要办,索性办得更热闹些,周家吃一天,我们家就吃两天或者三天好了。” “你不是担心我们家办了婶婶家不办面上不好看吗?明儿我去找一下婶婶,干脆两家一起办了,到时候把席面铺开,谁来都可以吃,热闹完三天完事儿。” 白老爷越说越觉得这个好,道:“把绵州附近的亲戚都请上,先前二郎和至善两个成亲都没能请到这边的亲戚,他们难得回来一趟,下次要回来还不知要何年何月。” 白老爷找刘老夫人一说,刘老夫人立即应下了,笑道:“是该热闹热闹,这些年多亏了乡里照顾,我们回馈的少,趁此机会便与众人一乐吧。” “既然是流水席,那附近村子肯定也有人来,需要的东西不少,我们需要几天的准备时间。” “正好要请一请你岳家,还有益州那边的亲族,”刘老夫人嘴角微微一翘道:“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这一辈子估计也就铺张这一次了。” 俩人对视一眼,皆微微一笑,都想起了当年避居绵州时受的委屈。 周满他们对此一无所知,他们昨晚也被乡亲们灌了好几碗酒,于是都起晚了。 要不是今天计划要见罗江县县令,他们估计还能继续睡。 殷或没喝酒,但也睡懒觉了,昨天又是上山摘果子,又是听村民们说白善他们小时候的事,身心消耗都大,于是就睡得比较沉。 等他们被叫醒,已是日上三竿,不过七里村和县城有一定距离,所以人还没到。 白善叫上殷或一起慢悠悠的吃了早食,又到路口里晃悠一圈,罗江县县令才道。 罗江县县令也是带着妻儿过来的,想着妻儿能拜见一下公主和周满也是好的。 看到村口,县令便低声和夫人道:“记住,一定要多与周大人说话。” “公主那边呢?” “自然要敬重,不过周大人比公主重要就是了,”他叹气道:“周大人毕竟是我们罗江县人,更有感情,且她就在朝中,比不管事的公主可有用多了。” “将来罗江县有什么事,她一句话比公主一句话顶用。”而且得到周满的话也要更简单,毕竟罗江县是她的家乡。 夫人应下。 “我们叫她周大人,但在后院,为表尊敬,你还是叫她郡主娘娘吧,听着也更好听。”县令事无巨细的交代清楚。 夫人:“老爷,您这样我也紧张起来了。” 县令叹气,“不紧张不行啊,你看看我都在任上多少年了,唉,当年要是听周立重的,将他手中的稻种推广开去,我早得一份功劳离开了。” “我却觉得罗江县还不错,若是一直当县令,不如在罗江县当。” “你就不能盼我升官吗?” “可我爹说过,你只有县令之才,治理一县勉强还够,再往上就有可能闯祸了。” 县令一听,郁闷不与,扭过头去不与妻子说话了。 夫人忙抚着他的胸口道:“老爷,别生气了,我觉得我爹说的很有道理,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行了,你别说话了,留着一会儿见到公主和周大人时说,不,”县令隐隐有些后悔,“不然你还是少说话吧。” 他或许不应该带妻子来。 ? ?晚安,今晚早睡,明天争取早点儿更新,还有两章补更明后天分开补上 ? ???? () 第3323章 不速之客 第3323章不速之客 不是政务,只是私下拜见,他们又属于位高的那一拨,和县令的见面还是很轻松的。 只是周满毕竟是罗江县人,所以对家乡的发展很关心,就不由问得详细了些。 县令都没想到和周满说话最多的不是他夫人,而是他。。 县令夫人一直不太插得上话,便捧着茶坐在一旁喝,等到用午食,男女分坐两桌,她和公主周满在园子里边赏景边吃饭,这才说得上话。 这一说话,周满才发现她是个妙人,“商州那边真的来公文迁坟?我怎么不知道?” 县令夫人道:“他们当然不敢打搅郡主娘娘的,谁不知道郡主娘娘从小在我们罗江县长大,心自然是向着我们罗江县的,怎么会去商州?” 她道:“不过是仗着令尊曾上过商州夏家的门,这才来我们县衙搏一搏,便是不能把坟迁过去,传出流言来,似乎也有他们商州的功绩了似的。” 周满:“可这件事我也没听家中兄长提过……” “我们老爷谁都没告诉,不然你们家本没有心思,听了反而有迁坟的心思了怎么办?” 周满看着一脸骄傲的县令夫人,忍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娘子可真实诚。” 明达用帕子掩住嘴角的笑意,微微点了点头,抬手道:“娘子尝尝这道红烧醋鱼?是边上河里捞起来的鱼,我吃着挺鲜美的。” 将话题扯开了。 等将县令夫妇送走,周满一个没忍住,当场就笑出声来。 白善还在目送县令的马车,闻声扭头看向她,“笑什么?” 周满摇了摇头,看着远去的马车道:“只是觉得我们罗江县还真是人杰地灵,有趣的人很多。” 白善微微一笑,伸手牵住她的,“我也觉得。” 白善捏了捏掌心中的手,笑着道:“走吧,回家去,准备些东西,明天上道观,道和道虚托我们带回来的东西也得找出来。” 县令放下了窗帘,回身坐正,赞叹一声道:“没想到白大人和周大人如此仁和,竟然亲自把我们送到村口。” 他去绵州拜访刺史,别说让刺史送出门,就是他身边有子侄在都不会让他们送。 而白善和周满竟亲自将他们送到了村口,罗江县县令心中感激不已。 白善牵着周满才上桥,就听到身后村子里突然传来一声大哭,俩人都一震,不由停住了脚步回头去看。 但房屋和树木掩映,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俩人对视一眼,竖起耳朵听,只零星听道:“如今发达了,就不认娘舅……” “……没有我们家,也早就没了你,哪来的富贵?” 白善好奇,“这是谁家啊,闹得这么厉害?” “不知道,”周满甩了甩他的手,打了一个哈欠,有些犯困,“这种热闹我们不好去看,我想回去睡觉了。” “这都过了申时,过不多久就要用晚食了,此时睡觉,晚上你还能睡得着吗?” “可我秋困呀,我就回去眯一下。” “好吧,”白善揽住她,“行吧,我们回去眯一下。” 俩人才抬脚,就听得身后的哭闹声越来越清晰,有一道苍老的男声大喝道:“周金,有种你今天就把我赶出去,明天我就把你们老周家忘恩负义的事传遍整个罗江县!” 周满和白善立即停下脚步,震惊的回头。 周满:“你听到了吗,刚才那人叫的是谁?” 白善也有些不确定,“好像是岳父?” 周满立即清醒,不困了,拉着白善便走,“快去看看。” 俩人小跑起来,绕过学堂便看见路上堵了许多的人,有袖手在一旁看热闹的,周大郎正带着几个弟弟往村外推人,两边都有劝解的人,闹哄哄的,好不热闹。 白善见另一边的人推开围观的人,冲到附近的房屋里抄了一棍粗大的木棍出来,忙将周满拉到身后,“住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周四郎见对方拿棍子,大怒,“章三,你敢拿棍子,当我们周家吃白饭的呀!” 说罢,他转身就要回去拿刀,被人一把拉住,“都冷静些,都冷静些!” 白善见他们推搡在一处,有些头疼,只能大声喊道:“停手,都分开!” 七里村的青年们见白善发话,便纷纷动手,上前将人用力拉开。 周家这边看到白善和周满,终于不多挣扎,所以围观的村民只需要分开章家人便可。 白善拉着周满站在一侧,见两边终于分开,便站到中间,蹙眉看向左手边这群陌生的人,“你们是谁,因何在这吵闹?” “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家和周家的事。” 白善道:“不巧,在下是周家的女婿,所以还是能扯上关系的。” “咦,你是我那表妹婿?” “呸,”周四郎挣脱开拉着他的人,站到白善身边道:“谁是你表妹婿,你认识我妹妹吗?” 他们却是直接看向被白善挡在身后的周满,眼睛大亮,“你就是满表妹吧,我是你曾外祖家的表哥啊,表妹,你可不能富贵了就忘本啊。” 周满记性比一般人好,上下打量过对方后问道:“当年我父亲出殡,我曾经打过一个人,那人是你?” 青年沉默,半晌后道:“不是。” 旁边另一个胖一些的青年道:“是我!” 周四郎这才小声和周满白善道:“是章家人,这个是章三郎,和我们同辈,那个你小时候打过的,比我们小一辈。” 他懒得说什么表哥侄儿的,反正他都不想认。 周满看向白善,白善便拿出当官的派头,问道:“诸位来这儿是有何贵干?” “没什么贵干,只是听说表哥表妹们回来了,所以我们来走走亲戚,谁知道表哥表妹们发达就不认穷亲戚来,忘恩负义……” 如此直白的控诉,白善当县令时没少断这个的案子,但落在自家头上的,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他很快适应过来,看了看章家人,又看看周家人,微微一笑道:“总不能打起来,这可是在七里村,真动手,几位也讨不到好,既然如此,大家不如静下来谈一谈如何?” () 第3324章 章家 第3324章章家 “谈什么?”周四郎不由道:“他们就是上门来打秋风的,想要软饭硬吃,也不看看他们家哪来这么大的脸。” “把他们打出去,”他怒气冲冲的道:“不是说要去县衙告我们吗,去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告我们什么?对了,你们不是说今天县太爷要来拜访吗,人呢,快请了来,现在就能给他们断一断。” 白善很稀奇,见章家人又闹腾起来,便把周四郎往后面拉,低声问道:“四哥,什么事这么生气啊?” “章家不要脸,竟然跑到我们家里来说什么以前章家嫁了个姑奶奶到我们家,让我们家回嫁一个……” 白善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说法?” “无耻无赖的说法,”周四郎自认自己够混的了,但依旧被气得不轻,“奶奶的,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无赖没见过?想打我周家的主意,当我们都是死的啊?” 白善问:“岳父和岳母呢?” “不在家,”周四郎道:“他们领着大嫂和立重去舅舅家了。。” 虽然昨天村里吃酒,钱大舅他们都来了,但依礼,钱氏和小钱氏多年不回娘家,好不容易回乡,说什么都要回娘家一趟,见一见那边的亲戚。 白善便心中有数了,拉住周四郎耳语了几句,等他离开后便上前去拦住又重新推搡起来的两拨人,“好了好了,或是去祠堂,或就在榕树底下,我们摆下台面来分说一番如何?” 他道:“我当过县令,便自荐断一断今日的案子如何?” “不行,你是周家这头的,你来断案,谁知道你是不是徇私?” “我不徇私,我只尊理,你们要是不服气,那就去衙门上告周家,我们上公堂也可以,”白善道:“不过我很好奇,周家和你们家有什么官司呢?” “要是没有官司却上公堂,这就属于诬告,诬告也是犯罪。” 人群安静下来,白善见他们终于肯听话,便扭头和七里村的村民道:“去搬一些桌椅板凳过来,再请村长和族老过来,都闹到要动手的地步了,也要让族老们过来断一断。” 章家那头骚动起来,有人压低了声音道:“断什么呀,我们是来拿好处的,只管闹就是,说理怎么可能说得过他们,这还是在七里村。” 这话一出,章家的人吵闹起来,白善提高了声音道:“当然,你们要是不想讲理,而就是单纯来闹事的,我们自也有对付闹事的方法。” 他脸色一沉,目光寒冷的盯着他们道:“全部绑起来,或是丢出村去,或是送去衙门,只说是抓到的贼寇,被村里人当场拿住。” “你血口喷人,我们没偷东西。” “既没有偷东西,也不是来我七里村说理的,那你们来这儿做什么?” “表妹婿,你可不能厚此薄彼,我们两家也是亲戚的,我们章家是你亲岳父的娘舅,关系好着呢,这头的周家当年害了你亲岳父……” 白善额头微跳,有点儿头疼,他平生最怕这样的人,那就是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只认定自己认定的,死都不肯听别人一句话。 周四郎带了一堆村里的青年过来,手中都还带着绳子。 白善拉着周满后退两步,一挥手,“都绑了吧。” 既然不能讲道理,那便只能用不讲理的解决办法了。 周家人和带来的村里青年们一拥而上,三五个人按住一个人,拿着绳子便绑起来。 村里瞬间响起猪叫一般的惨叫声和叫骂声。 白善转身双手捂住周满的耳朵,还挡住她的视线,和周四郎道:“把嘴巴也堵起来。” 等把所有人都绑起来堵上嘴巴,白善这才放开周满,看着被丢在地上的八个中青年呼出一口气,挥手道:“把他们抬到榕树底下躲一躲太阳,别晒坏了。” 周四郎嘀咕起来,“你这么贴心干什么?” 但还是让人把他们抬过去了。 被周四郎叫过来的青年大多是从田里回来的,连绳子都是绑稻子的,一身短打,身上脏兮兮的,但这会儿都兴奋的围着不肯散去,这样的热闹实在少见啊。 等他们抬人过去,白善这才问周大郎,“大哥,章家这是想干嘛?” 周大郎:“还能干什么,就是来闹的,估摸是想着我们家不会把事情闹大,哪怕不甘愿,漏出一点来也够他们生活一阵子的了。” 他不悦道:“我们两家有十来年不联系了,现在就还剩下二表舅还在,谁能想到他们这都能找上门来?” 白善问:“那家里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吗?” 周大郎:“你都把人绑了,还能善了吗?” 白善轻轻一笑道:“只要想,还是可以的。” 周大郎却想了想后摇头,“算了,本来我想他们找上门来闹,给他们一点儿东西打发了也没什么,不然传出去不好听,毕竟家里现在这么多人当官呢。” 周大郎知道,官员的名声不好,御史也是可以弹劾的,所以他不想闹大。 但四郎说的也对,这一次忍了,下一次他们肯定还会找上门来,投鼠忌器,将来事情只会越来越多,还不如趁着这是他们第一次上门,事情还没闹得太大时索性都闹开,一次性断了他们的念想。 “幸亏爹娘不在家,爹要是在家看到,一定要被气死的。”周大郎和白善道:“你来处理吧,能断亲最好,就算不能,这次也要吓住他们,等二表舅一去,两家就更远了,到时候就算他们在外头说我们坏话,事情也要小很多。” 白善沉吟起来,半晌后点头,“我知道怎么处理了。” 周家的族老和村长很快被人扶到了榕树下,白善则是沉吟道:“只我们周家人在还不够啊,得去请章家的族老和村长过来才好。” “那远着呢,等回来天都要黑透了吧?” 白善便笑道:“那就先把人关起来,明天再断一断这个案子就是,我们今天先来问问话?” 白善扫了地上挣扎不停的八人一眼,指了一个看上去年纪最小的道:“把他嘴里的抹布去了。” () 第3325章 审问 第3325章审问 布一取下,对方便立即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快给我们解开。” 白善坐在石头上道:“解开是不可能解开的,这绳子粗糙,你越挣扎越受伤,不如老实回答我几句话,免得受苦。” 对方继续大喊大叫着挣扎,但见除了围着他的人低声议论外,没人理他,不由慢慢安静下来,心中总算升起了害怕,“你,你们想干嘛?” 白善微微挑眉,“这话应该我问你们才是,不过这事儿不急,先说说你叫什么吧。。” 对方顿了顿后道:“我,我在家排行五。” 白善迟疑,看向周大郎:“那是五表弟?” 周大郎哪里认得他? 他们家和章家十多年没来往了,在断绝来往之前也少有交集,他连他们家亲的那几个表兄弟都没认全。 倒是村子里的人知道的还多些,有人给他们算了算辈分后道:“什么五表弟啊,小少爷,那是您表侄儿。” 白善恍然大悟,“原来我还是个长辈啊,那更好问话了,来,章家表侄儿,你说说,你们今日来七里村是干嘛来的了?” “我们来走亲戚的!” 白善:“既然是走亲戚,怎么和亲戚吵起来,还动起手来了?” 章五郎有点儿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道:“那,那应该问周家。” 白善便看向周四郎,“四哥你来说。” 周四郎便对他呸了一声道:“你们这是走亲戚吗?你们这是结仇来的,一上门就问我们要好处,既要我带着你们走商,又要借钱,完了竟然还图我们家闺女。” “我们老周家的闺女都金贵着呢,你们家哪来的脸竟然要跟我们家的女娃定娃娃亲?” 周满瞪大眼,“定亲?” “对,他说以前章家的姑奶奶嫁到了我们家,现在我们得回嫁一个给章家,别说大哥,我听了都想鞋子抽他。” 白善就心中有数了,让人把他的嘴巴重新堵起来,起身道:“哥哥们,你们要是信得过我,便把他们都交给我看管,等明天章家人到了我们再议此事如何?” 周四郎不解,“还议论什么呀,直接丢出村里去就行,难道随便一个破皮无赖找上门来,我们都要给好处,不给就要闹起来吗?” 村里人也纷纷道:“是啊,是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白善道:“我自然知道,但两家毕竟是亲戚,闹到衙门里不好,放任不管,只是把人赶出去,也只是把仇怨越积越深,不如把两家族老聚在一起谈一谈,大家将此事完全解决,也免得将来再有这样的纠纷。” 周四郎垂眸想了一下,不再拒绝。 于是白善让人把八人都抬到了白家,关在了一间厢房里。 周满跟在他后头晃,“为什么要关在我们家里,在我家不是更好吗?” “我怕岳父回来忍不住对他们动手,”白善道:“他们现在捆绑着,要是不小心打坏了就不好了。” 人押在白家是最安全的。 把人关进厢房里,白善让人解开他们身上的绳子,重新给他们绑住手脚。 让他们略可以活动,却不能挣脱。 白善将其中一人口中的布巾取下来,见他张口便又塞了回去,“你们要是吵闹骂人,那这布巾就不解开了,你们要是安静,大家都是亲戚,我自也不想事情做得太难看。” 八人气结,呜呜两声,但见白善背着手淡定的站着,只能安静下来。 白善这才满意,将他们口中的布巾取下来,“这才对嘛,既有人说话,还是应该听一听,并往心里想一想的,不能闷头蛮干,这样的人往往都活不长,且怎么死的都很难知道。” 白善拖过一张椅子来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地上的八人,很好奇,“你们是怎么想起来周家闹的?两家都十多年没联系了,我还以为这门亲早断了呢。” “打断骨头连着筋,我爹和表叔可是嫡亲的表兄弟,两家血脉相连,怎么可能断亲?” “就是,就是,他们周家富贵了,也不能转身就忘亲吧?要是传出去,我看他们周家还有什么名声?” “连血亲都不帮,他们还能帮乡亲们?我看他们以后还有没有脸回罗江县。” “听着挺可怕的,可两家的关系传到现在都出了三代,要是随便一个姻亲找上门来周家都应,那周家成什么了?”白善很好奇,“你们真觉得外面的人听到这些传闻会觉得周家薄情,而不是认定你们章家贪婪成奸?” “什么贪婪,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就是上门来走亲戚而已,结果你们不仅不欢迎,对我们又打又骂不说,竟然还把我们关起来。” “是谁让你们觉得你们来周家能得到好处的?” “什么意思?我们就是来要点儿礼的,你们这么有钱,接济一下穷亲戚怎么了?” 白善只能换一个问法,“最先提议来周家要好处的人是谁?” 等白善终于从屋里出去,屋里的人又被塞回了布巾。 周满撑着下巴坐在外面,殷或几个也陪在外面,见他出来立即起身,“怎么样,问出来了吗?谁指使的?” 白善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也觉得是有人指使?但事实是我们想多了,他们是自己过来的。” “啊?” 殷或有点儿不能理解,“十多年没联系的关系不好的亲戚,竟然真的有脸上门来打秋风?” 周满同样不能理解,“来打秋风都这么嚣张跋扈?不知道的,还以为打秋风的是我们家呢。” 白善忍不住笑起来,安抚了她一下后才道:“我仔细问过了,昨天村里吃酒的事传了出去,外面的人都说周家大方,念旧,这些年带着村里的人赚了很多钱,连带着整个罗江县都受益。” “这才一回来就请全村人吃酒,这在白马关镇,甚至在罗江县都是头一份,”白善道:“章家那边也听说了,一开始没有多想,但中午一群游手好闲的青年凑在一起吃酒,吃着吃着就谈起这事来,领头的章三郎是我们表哥,他就想着周家既然大方,对村里那些没血缘关系的都这么宽和,对学琴应该更大方才是,所以就撺掇着大家一起过来打秋风。” ? ?失信了,实在是太困了,写不下去了,晚安 ? ???? () 第3326章 来人 第3326章来人 “他原本想着要些好处就走,但吃了酒,加上同行之人的起哄,才到周家就和四哥他们起了冲突。” 周满:“那他们说的要我们周家嫁女儿的话?” “那就是因为大哥他们一直不肯给钱,所以说出来吓唬大哥他们的,”白善顿了顿后道:“但我觉得他们心底未必没有这个打算,大哥说得对,就得像四哥说的那样,一次就按死了他们,灭掉他们所有的心思,不然将来必定成后患。” 虽然不至于无穷,但若是时不时的冒出来也够膈应人的。。 白善觉得断亲也不错,这样的亲戚,当断不断,以后可能会受乱。 “我把人安置在厢房了,虽然八个人住一间有点儿挤,但好看管,”白善接过一杯茶喝了一口,“回头让厨房给他们送些吃的,再把屋里有可能伤人的东西收了,等明日章家的人来了就可以了结此事。” 殷或摇了摇手中的折扇,“扣押良民,这可算得上是私刑了。” 周满也看向白善,“你还是官,知法犯法……” 白善:“……那你的意思是交给四哥他们?留在周家,万一他们动起手来伤了人……” 周满立即道:“这分明是我留客,算起来,屋里的不是我表哥就是我表侄儿,他们难得来家一趟,我留客一晚也说得过去。” 殷或就摇着折扇起身,“你们自己有主意就好。” 白善则点了点周满的鼻子道:“你的亲戚,难道不是我的亲戚吗?” 章家人天黑了才收到七里村送来的消息,想要立即赶来,但族老们在看到昏暗的夜色后还是决定第二天才去。 他们出发得早,第二天周满和白善刚用完早食,外面就有人来道:“郎主,娘子,村子那边来人说章家人到了。” 白善立即起身,“去把厢房里的人放了,对了,他们用过早饭了吗?” “正要给他们送呢。” 白善想了想后道:“那就等他们用过早食再过去,去给他们打些水梳洗,让他们收拾干净来。” 下人应声而去。 厢房里,被绑了一晚上的人被松绑,手麻脚麻,连嘴巴都麻木起来,一句话都不想说。 白家的下人端了温水上来,“贵客,先梳洗吧。” 章家的人惊诧不已,想要趁机跑掉,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见门外守着不少带棍棒的家丁,立即又停下了脚步。 被关了一晚上,八人总算心生胆怯,没有昨天的莽大胆了。 他们自己洗了脸,简单束了一下头发,正要说话呢,外面又进来两个下人,其中一个拎着一个大篮子,里面正飘出一股白面和肉的味道。 八人眼睛发直的看过去。 下人掀开篮子上的布,露出一篮子白白胖胖的大包子,“贵客们还们用过早食,一定饿了吧,先吃些包子,喝点儿茶水再出门如何?” “我,我们能出门?” “当然可以,”下人道:“我们郎主说了,今日章家的族老会过来,一会儿用过早食,我们郎主和娘子会陪着贵客们过去见礼。” “昨日那样绑着贵客们,也是怕贵客们冲动之下做出有损自身的事,为的是你们的安全,还请见谅。” 章家八人:骗鬼呢,他们是脑缺了才会伤害自己。 他们只会跑! 不过……他们看了看篮子里的包子,决定还是吃过再说,就是要跑,吃饱了也更有力气不是? 八人立即上手抢,瞬间把篮子里的包子给分光了。 白善和周满正要去接上他们去周家,就见殷或已经穿戴好站在了院门口。 看见俩人,他便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仰望天空,“今日阳光可真好啊,不知村子里是何种风光,我似乎……” “一起去吧,”周满觉得让他绞尽脑汁想理由也挺艰难的,直接道:“我们这就去请人了。” 殷或立即把折扇合起来,笑道:“走吧。” 章家八人吃饱喝足,正悄咪咪的往外看,就见白善三人一起走来,才探出去的脚立刻又收了回来。 白善只当没看见,上前与他们行礼道:“表兄们安,表侄儿们好,章家的族老已经到村里了,我们这就出去与他们汇合吧。” 章家八人,“你真放了我们?” “当然是真的,”白善笑问:“不然我扣着表哥表侄儿们做什么呢?” 为了占他家的床,吃他家的米吗? 章家八人挤在一起颤颤巍巍的跟着白善往外走,实在是昨天他吓了他们一跳,说抓就抓,多一句话的解释都不听,那种怎么也挣脱不开的感觉他们记忆深刻。 章家的人都到了,白善要求的两村村长和两家族老都已经在周家坐着。 虽然是秋收的好时间,今天又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但丢下地里的活儿,趴在周家围墙外面看热闹的村民却不少,年龄范围,老中青小都有,其中还以男子居多。 连白善都没忍住悄声和周满道:“村子里爱好传言的怎么还是男子居多?” 周满鄙视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正常的吗?” 他们村一直是这样,看每天坐在榕树底下的男女数量比较就知道了。 八人被带到院子里,白善不理他们冲到章家那头哭诉昨天晚上被绑的事,等他们把话说清楚后才上前,先是和周家这边的族老行礼,这才转身和章家的族老们行礼。 “……小子姓白,是周家的女婿,族老们应该都听说过我,我家娘子是周家的小女儿周满,”白善道:“昨日章家来人与周家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还动起了手,两家本是亲戚,但昨日闹到快要杀人的地步,再如此糊涂应对,将来必成大患,所以小子托大,这才请了两边族老来评断此事。” 他顿了顿后道:“小子斗胆,在外面当过几年县令,所以自请来当一次主持人如何?” 周家这边自然一点儿意见也没有,章家那边则是面面相觑起来,半晌才有一个族老提着胆子小声道:“白少爷你是周家的女婿,自然是站在他们家那边的。” 白善笑道:“我只是主持,评断还是看两边族老,这儿还围了这么多乡亲,大家都有眼睛看,也都有耳朵听,我是不是偏颇,听过后自然各自心有论断。” () 第3327章 断亲一 第3327章断亲一 老周头道:“不让他来,还能让谁来?全村最有学识的就是他,在七里村,谁家不跟我家沾亲带故?要说徇私,谁来也不合适,只能去衙门了。” 一听说去衙门,不说章家的人,周家这边都不是很乐意,谁没事儿喜欢往衙门跑呀? 两边都沉默下来,老周头便直接定下道:“就让姑爷做这个主持人了。” 白善等了一下,见无人反对,便笑道:“既然两边都答应,那小子便托大一回。。” 周满和殷或悄悄站在了周家人群之后,八头给他们两个拿了两块木头墩子,小声道:“没有凳子和椅子了。” 周满也不嫌弃,就坐在木头墩子上。 殷或低头看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白善则站在了两家之间的上首,开口道:“周章两家是姻亲,亦是血亲,按说应该守望相助,互帮互利才是大道。” “对对对,就是这个理,”章三郎立即应和道:“但他们家不知道这个理,富贵便忘了我们这些穷亲戚,只是上门求帮个忙都不肯,还打人!” 围观的村民们“吁”的一声,有人趴在围墙上道:“章三郎,谁说金叔家忘记穷亲戚的?我们可都是穷亲戚,我们就没被忘。” 周围一片应和声,白善伸手止住他们的话,问道:“不知你说的求帮个忙,是想让周家帮什么忙?” 章三郎想到昨天招供出来的话,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就是,就是想和周四郎求个差事,他不是有商队在外头走商吗?” 白善问:“除此外还有吗?” 章三郎咽着口水没说话。 白善问道:“我记得周章两家有十多年不来往了吧?最后一次还是我们才七八岁的时候?这中间有过礼节来往吗?” 周大郎代表周家这边回话道:“没有。” 他道:“这十多年来,章家的婚丧嫁娶不曾请过我们周家,我们周家也不曾请过章家。” 白善:“时隔十几年上门一次的亲戚,不知昨日章家上门几人,提了什么礼物?” 周大郎回道:“八人,都在这儿了,空手上门。” “胡,胡说,我们提了礼的。” “哦,”周大郎似乎才想起来的样子,转身进厨房拿出一个小袋子来丢在地上,“带了这个袋子来,落在我们家了,袋子绑着,我们也不好打开看,所以不知道是什么。” “这不会就是你们提上门的礼物吧?”周四郎撸起袖子道:“我打开看看。” 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了袋子,露出来给众人看,“真是好大一份礼啊。” 里面一谷子,周四郎啧啧道:“这是在我家用迎客饭,还得先把谷子碾成米才行啊。” 周二郎就瞪了他一眼,训斥道:“胡说些啥,谁家的迎客饭是用客人带来的谷子做的?我们家再不济,迎客用的米还是有的。” 章家那一头涨红了脸,族老们不由打圆场道:“的确是他们不懂事,几个年轻后生,不知礼数闹了笑话,但大家都是亲戚,多多宽容。” 周四郎张嘴就要反驳,被白善一个眼神盯住,只能按捺下来。 白善冲章家的族老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客人们上门,不知都说了些什么话?” 他笑道:“昨天他们打架时我便问过章家几位表哥和表侄儿,还让人记录下来。” 他从怀中拿出几张纸来展开给众人看,然后分成两份给两边的人看,“不过他们的记性可能没有周四哥的好,或许还有错漏,不如再请周四哥回忆一番?” 周四郎兴奋起来,他口才好,走南闯北,回来后必要给家里孩子学一遍外面的见闻,对这种事熟得很。 昨日章家的人是被审问,问一句答一句,干巴巴的,哪里比得上周四郎绘声绘色的叙述精彩? 他还上手表演呢,把八人演得是活灵活现。 围观的人看得津津有味,章家人,包括族老在内,却是脸都青了。 这下可真是太丢人了,连一向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没错的章三郎几个脸都有些红。 “你,你们这是污蔑!” “对,是污蔑,我们昨天可没有这样。” “不是污蔑,昨天我看到了,”趴在围墙上的一人道:“我昨天正好割稻谷回来,路过金叔家门口都看到了,他们就是这样的。” “你是七里村人,自然向着周家了,而且你就姓周。” 白善抬手止住他们的争吵,并不较真这件事是对是错,“虽说一家姓周,一家姓章,但他们家和你们家是一样的,都是岳父家的亲戚,为何两家亲戚对岳父家的认识完全不一样呢?” “何止两家啊,这是我们七里村所有亲戚都和章家的不一样。” 白善看向章家的族老,“族老们,两家的关系如何彼此心中都是有数的,昨日的事大家也听得差不多了,不知族老们如何评断?” “还能怎么断?”一人道:“不过是亲戚间的一些口角,各回各家,各找各娘就是。” 章家的族老起身要离开,章三郎不乐意了,叫道:“那我们就白挨揍了?昨天还被关了一晚上。” “那你们还想怎么样?看你们身上也干干净净的没伤,昨天也就推了你们两把,你们也没少还手。” 白善也拦住章家的族老,“周家这边也同样有话说。” 他道:“按说,周家和章家的关系到这一代已经淡了许多,亲戚嘛,不似父母兄弟这样的至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它是走动得少了,关系便淡了。” “但周家依旧要明着说一声,周家和章家断亲吧。” “你说什么?”章家族老瞪大眼,脸一下沉下来,“这是什么意思?就为这么点儿事就要两家断亲?” 周家的族老道:“两家之前十多年不来往,和断亲也没差别。” “既然觉得没差别,那以后就和之前一样不来往,当做断亲就行,怎么,现在你们周家还想白纸黑字写下来不成?”章家族老怒道:“你们也别太过分了。” ? ?晚安 ? ???? () 第3328章 断亲二 第3328章断亲二 “族老们息怒,周家这头也是有难处的,”白善叹息一声道:“周家现在看着兴盛,但您也看到了,人口众多,看上去再大的家业,摊到子孙们手上就没有多少了。” 夏家族老抬头去看对面乌泱泱的周家人,默然不语。平常富户人家,看着还算富贵,可一旦分家,一份家业分成两三份,那富户也能变贫户,更不要说周家有这么多儿子孙子了。。 白善继续道:“您再看我们七里村里的人,以及其他村里和周家沾亲带故的人家了,那是能帮的,周家都尽力帮了,种新稻种新麦种时,不管外头卖什么价,给乡邻和亲戚们的永远是最低的价格,不说赚钱,只不赔钱就可以了。” “种植药材,凡是找到周家门上来的,求种子给种子,求方法教方法,可以说是尽心尽力,”白善继续道:“还有周四哥手里的商队,需要人手时,那也是优先从村里和亲戚间选择,这样的帮忙之下,要说周家的家底有多丰厚是不可能的,不过是带着大家一起致富罢了。” “但过日子也讲究一个顺心畅意,不然帮了忙还受气,那这日子也过得太憋屈了,”白善指着一直低头发呆的老周头道:“我岳父大人自昨天回来后便闷闷不乐的。章家和我们周家的恩怨不是秘密,可以说是众所周知的。” “但就是这样,昨天我这几个舅兄依旧客客气气的把人迎进门,本来是想着,到底是亲戚,人都求到门上来了,在允许的范围内帮一帮也没啥,可章家这几位表兄表侄儿的要求也太过分了。”白善道:“我岳父本来就不太高兴接济章家,这样一闹,再接济,他心里更不高兴了,我想,换做你们任何一人也会不高兴吧?” 也是,说是亲戚,两家却闹得跟仇人差不多了,谁家愿意接济仇人? “但这只是其中之一,最主要还是在于我们周家的前程上,”白善道:“周家和章家不和,看现今表哥表侄儿们的样子也知道,就是接了好处也不会感激的;而拿不到好处一定会怨怼。” “周家现在好几个孙子在外头当官,官声很重要,两家要是不断亲,章家在外头随便说两句,周家的名声便受妨碍,我那几个侄儿的前程就受到了影响。” “两家关系本就不好,若因此结仇,那便有可能成为两族的仇怨。”白善道:“姻亲不仅是两家的,也是两个家族的,断亲,断亲,却断不掉血缘,也断不掉已有的感情,难道将来在外遇见,我和满宝敢不叫族老一声舅公吗?” 章家的族老们心中一动,这是说断了和章三郎一家的亲,但周氏一族和章氏一族的关系并不会受此影响。 “这……”章家的人面面相觑,迟疑起来。 周村长道:“章家舅公啊,几个村子都互相通婚,谁家不扯上一点儿关系?这断亲也只是断金叔和他外祖一家的亲,并不是两个家族的。我们村里的大宏,那不就是取的你们村里的章家三娘吗?难道这头金叔和他外祖家断亲,他们两家也断亲不成?” 章家:“那自然是不能够的。” 周村长叹息道:“本来事情不至于闹成这样的,就跟我们姑爷说的一样,两家十多年不来往了,我们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讲究,血缘到了立重他们这一辈上也淡了许多,大街上遇见孩子们都未必能认出人来,但人言可畏啊。” “我们周家这头有人当官,金叔又还活着,血缘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他们要是在外面宣扬些什么,就算外头的人不信,流言起来,立重几个的官也当得不安稳。”周村长道:“我们周氏只有这几个出息的后辈,断他们的前程,那就是断我们整个周氏的前程,整个七里村的人都不能答应。” 周氏的族老们道:“不错,老伙计,现在这只是两家的矛盾,真闹到影响立重他们前程的份上,那就是两个家族,两个村子的事了!” 章家族老们对视一眼,章三郎见状,大叫道:“叔祖,您别听他们的,我们两家真断亲,将来他们家还能帮我们?” “就算两家不断亲,他们也不会帮你们的,”白善道:“就凭当年你家在我小岳父葬礼上闹的那一场,你觉得两家还有情谊在?至于其他亲戚……” 白善看向章家族老,“亲戚便是亲戚,亲疏远近我岳父和舅兄们心中都有数,至于帮扶,其实是相互的,您看我们村里的情况就知道了,也不是谁找上门来我们都会帮忙的,力所能及,且又不违背律法和自己的利益情况下。” 周四郎趁机道:“没错,舅公,大家都是亲戚,我们往日虽没怎么往来,但也没仇怨,亲戚之间,只要合适,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章三郎大急:“叔祖……” “我早就想说你们了,”章家族老脸色一沉道:“你们家这些年在村子里闹的那些事还不够多吗?现在年景多好啊,有田有地,粮种也比以前高产,只要勤勉一些,谁能把日子过得跟你们似的?” “竟然还跑到亲戚家里打秋风,简直是把我们章家的脸都丢尽了。”章家族老沉着脸道:“既然亲家都这么说了,两家又多年不来往,那便断亲吧。” “不行!”章三郎大叫道:“表叔还在呢,我爷爷可是他秦舅舅,我爹也还在,他们两个是亲表兄弟,怎么能断亲?” “亲生父子都能断亲,表亲为什么不行?”章家族老厉声道:“难道还让你们家拖着整个章家结仇吗?” “呸,分明是你们看上了周家给的好处,别以为我没听出来,刚才周四郎说了要帮衬你们,”章三郎暴跳如雷,“嫁到周家的是我大姑奶奶,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就是好处也该落在我家头上!” 白善无言,不由道:“三表哥慎言,什么好处不好处的,周家也只是农户而已,这就和村子里互相帮衬着收稻谷一样,看的是交情,可不是那表了好几代的血缘。” () 第3329章 断亲三 第3329章断亲三 “就是,就是,虎子哥能跟周二哥周三哥搭伙收谷子,你看他会和大振哥他们一块儿收谷子吗?” 也趴在围墙上看热闹的周大振闻言跳下去,跑过去抓住那小子就拽下来拍,“说啥呢你……” 周大振和周虎是堂兄弟,整个村子里,论血缘,他们两家是最近的,但因为上一辈分家时闹得很不愉快,两家多年不来往,关系比一般的亲戚都不如。 周虎每年都会和周二郎周三郎搭伙下地,播种插秧和收稻谷,但就是不会和周大振家一起。 所以在乡下,有时候交情可比血缘更管用。。 章家族老出面,强硬的让两家断亲,白善亲自起草了断亲书,周大郎代表周家在上面签字,章三郎在章家族老的目光下不得不签字画押。 除非有胆离开宗族,不然在这种事上,他们还真得听宗族的。 断亲书一式两份,白善交了一份给章家,一份递给周大郎,这事就算了结了。 一直沉默的老周头这才开口道:“既然都来了,用过午饭再回去吧。” 他扭头去叫小钱氏,“带你几个弟妹去准备饭菜。” “是。” 章家的族老没有推辞,章三郎气得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头扭到一边去不看他们。 对章家那边的其他人,周金和他们来往少,自然也没有多少恩怨,所以老周头还能平和的面对他们。 但对章三郎几个表侄,他的神情就不是很好了。 认真论起来,两家其实没有很大的矛盾,全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积累下来的,但也正是这些小事消磨了彼此的感情。 娘亲舅大,不过满宝现在和周家的关系,就周家和钱家的关系便可以看出,他们能和舅舅家的关系有多好。 可老周头就是很难对章家有感情,这份矛盾可以追溯到他小时候。 现在亲断了,他不觉得多开心,但伤心也不见得,只是有些怅惋,坐在凳子上半晌才回神,一回神就见满宝坐在他身边,便念叨道:“你都多大了,也不知道去帮你嫂子,快去厨房里帮忙,今天的客人多呢。” “哦,”周满应了一声,却没起身,撑着下巴看他,“爹,你伤心啊?” “伤心不至于,”老周头叹息道:“就是你奶奶可能会伤心。” 周满:“不会的,这是为了我和立重他们好,我可是奶奶的亲孙女,立重他们也是亲曾孙,不比侄孙们亲?” 老周头没说话。 周满:“您要实在过意不去,不然晚上拿些酒菜去给看奶奶,再烧些纸钱,多烧点儿,让奶奶在地下给曾外祖他们送一点儿去,这样她肯定就开心了。” 老周头一想,深觉有理,“对,我去准备纸钱。” 老周头起身,催促周满,“你去厨房里帮帮忙,我们家的族老也都在呢,别太懒。”做一做样子也是好的呀。 “哦,”周满起身去厨房,结果才进门就被冯氏往外推,“姑奶奶啊,你来这儿干什么,今天章家的人来太早,厨房里没什么吃的,你要饿了先回白家垫一垫东西,一会儿再过来。” “二嫂,我来帮忙。” 冯氏惊诧的看她,“你?帮忙?” 周满轻咳一声,眼睛向后一看,示意冯氏看。 冯氏探头往外一看,看到两家的族老已经凑在一起相谈甚欢,便明白了,在厨房里扫了一眼后道:“我也不知道你能干啥,你去找大嫂吧。” 小钱氏道:“你等着,族老们出门早,这会儿估计肚子也饿了,我早上蒸了糯米饭,一会儿就给你搓饭团,你把饭团端出去给大家填一下肚子。” 周满眼睛大亮,立即凑上去,“大嫂,你怎么想起来做饭团了?” 小钱氏无奈道:“还不是家里养的他们嘴刁了,之前在京城,亲家经常送点心过来,家里也会从外面买点心,一来二去,每日除了三餐外便还要吃些点心。” “如今回了村里,这里没有点心卖,一群孩子每天钻来钻去找吃的,做点心实在做不过来,我就打算给他们搓些饭团吃。” “饭团好,饭团好,”周满想到饭团的美味,咽了咽口水问,“您要什么搓的?” 小钱氏忍不住一笑,压低声音道:“我给你搓腊肉和肉沫的,其他人都只是加了点儿糖。” 周满便跑出去找白善和殷或,“我大嫂要搓饭团,你们吃什么味儿的?” 白善:“我要腊肉的。” 殷或迟疑,“饭团?” 周满直接替他做决定,“我给你拿一个肉沫,一个糖的吧,腊肉你也不好多吃,以免不克化。” 见周满转身就跑,殷或就好奇的问白善,“饭团很好吃吗?” 白善颔首。 “在青州的时候从没见周大嫂做过。” 白善扫视一眼周家大院,笑道:“那会儿吃饭的人少,厨房里还有厨娘,大嫂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别的东西,自然不会做饭团了。” 小钱氏很快把饭团搓出来,周满便端出去请两边的族老吃,这就算她干活儿了。 章家的族老看着她进厨房,又端了一个盘子出来,便扭头问边上的周家族老,“那就是周银的女儿?” “对,就是她,你们还没见过吧?” “唉,老了,年轻的都没见过,别说,我看着,她和周银倒有几分相像。” 一个章家族老道:“像她奶奶。” 边上一个正喝茶的周家族老把口中的茶给喷出来,剧烈咳嗽起来,半晌才卷起袖子擦了擦嘴巴,平息下来,“老兄弟,你可别吓我,满宝哪里像章家婶婶了,明明是像她曾祖母。” “怎么不像,那圆脸蛋不就像她奶奶?” “像她娘!”周家族老绝对不承认周满像章氏,道:“她娘也是圆圆的脸蛋,且是秀才的女儿,读书也厉害着呢。” 谁知道厉害不厉害?反正就是不能像章家人,他们宁愿像夏家人! “我听说她现在当官了?女子也能当官?”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新闻了,现在我们满宝不仅当了官,还是郡主了呢。” “郡主是啥?” “呃,就是王爷的女儿。” “啥?我们家周银成王爷了?”章家族老大惊。 “没有,没有,我就那么一说,周银就是那绵州牧,没改了。” 族老们凑在一起交流这些从为听过的消息,周满则端着盘子去找白善和殷或。 俩人已经在她的闺房里等着了。 () 第3330章 天赋 第3330章天赋 殷或认真的比较了一下盘子里的饭团,最后谨慎的选择了糖的,夹起来轻轻咬了一口。 周满和白善都不急着吃,撑着下巴看他,“怎么样?” 殷或细细地嚼了嚼,点头道:“不错,微甜,很香,只是嚼几下,唇齿间都是糯米的甜香。” 周满展颜一笑,自得道:“我大嫂说,这糯米饭会这么甜香,粒粒分明,是因为蒸的笼好。。” 白善:“那蒸笼是周二哥用山上的竹子做的,自发现用竹笼蒸出来的糯米饭更好以后,我们村里各家各户再蒸糯米饭就都用的竹笼。” 周满:“当年我二哥还因此赚了一笔钱呢。” 她高兴的夹了一个腊肉饭团咬了一口,连连点头,“还是那么好吃。” 殷或:“周大嫂的手艺如此好,有没有想过传承下去?” 周满叹息,“我们家也想啊,但现在家里好似没有这个天分的孩子,唉。” 白善:“给大嫂写个食谱?” 周满挥手道:“回头和五头他们说一声,这种事交给他们就好,不过大嫂亲自教授家里人都做不出这个味道来,更不要说只看食谱了。” 白善:“那就静等有天赋的人吧。” 一行一业想要做到极致,必得有天赋才行。 读书如此,学医如此,做菜如此,修道自然也如此。 处理完断亲之事,他们第二天坐着牛车去道观。 因为是秋收时候,所以道观上面没几个香客,甚至连道长都没几个。 接待他们的小道童一脸严肃的给他们指引,“居士这边上香。” 周满看了一眼他身后空无一人的大殿,问道:“守清观主不在吗?” 小道童:“观主有事不在观中,居士若是问卦,可以先求卦,等到中午守才道长回来便能解卦。” “可别,我哪敢让守才道长给我解卦呀,”周满道:“让守实道长来就行,不过这会儿他们是下地收稻子去了?” 小道童严肃的表情一滞,抬起头来,“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他们在割哪块田呢?” 小道童:“山南那块大的,昨天已经割了一半了。” “人多吗?” “我们观里的人都去了,十一个人呢。” 周满便回头和明达道:“那我们略坐一坐,巳正前应该能回来。” 小道童很好奇,“你们认识我们观主呀?” “认识呀,我们和道和道虚是好朋友,你是什么字辈的?” 小道童惊喜,“你们是师伯的朋友?”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惊叫道:“我知道了,你们是不是七里村的白少爷和满小姐?” 白善笑着点头,问道:“你也知道我们?” “知道呀,知道呀,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叫观主。”说罢,丢下他们就跑了。 整个大殿瞬间只剩下他们自己了,有两个香客从后面一个殿出来,手中还挎着篮子,看到他们便多看了两眼,可能是被四周带刀的侍卫给吓着了,脚步匆匆,“道长们都不在,怎么有贵人在这时候来上香?” “贵人还讲时辰啊,那肯定是不用下地的,哪跟我们似的?” “不过刚才站在前头的那两个我瞧着眼熟,好像见过。” “我也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俩人一边议论一边下山去,等人走远了周满才小声道:“我也觉得他们眼熟,好像就是大梨村的人。” 白善点头,左右看了看后道:“走吧,我们先拜一拜天尊。” 他们自己带了香来,拜天尊也是习惯性操作,特别是周满白善和白二郎,动作特别流利,上香叩拜如行云流水一样顺畅。 将观里的神仙道君都拜过,白善便领着他们直接往后殿去。 后殿是道长们住的地方,宽大的院子里和以前一样摆着桌椅。 他将椅子拉开,示意大家坐,“山南不远,从这里跑下去一刻钟左右就能到,不过爬上来可能需要两三刻钟,所以我们略坐一坐。” 殷或摇着扇子道:“这道观粗看没有令人惊艳的景色,却很舒服,看久了让人心旷神怡。” 周满笑道:“你还没去过道观的菜园呢,菜园那里有一块悬空凸出的石头,在那里观景特别好,道和就经常在那里打坐思考,就是守清道长太小气了,不肯与人开放。” “瞎说,我何时小气了?”守清笑吟吟的走进来,声音洪亮的反问道:“难道我阻拦过你们不许去?” 周满和白善白二郎立即起身,高兴的行礼,“守清道长!” 守清回了一礼,上下打量他们,摸着胡子笑道:“长大了,长大了,但样子却没多少变化,面容开阔了不少,看来这些年两位小居士学有所成啊。” 守清请几人坐下,对气喘吁吁跟上来的小道童道:“去给贵客们上茶。” 白善给他介绍明达公主和殷或。 守清没想到能见到公主,惊讶了好一会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和殷或行过礼后却看着他的脸道:“这位居士似乎有不足之症。” 周满连连点头,“守清道长,您的医术越来越好了。” “你就别恭维我了,再好能有你好?”守清道长摸着胡子道:“我会的不过是些察言观色的本事罢了,看居士脸色微白,嘴唇颜色淡,你们上山应该有一段时间了,他却还气息不稳,一看就是身体不好的。” 守清道长问周满,“怎么,你没把人治好?” 周满道:“我如今能力有限,不然道长为他看看?” 就算没有治疗的办法,大家讨论一下拓宽思路也是可以的嘛。 守清道长也心痒,于是应下,手搭在殷或的脉上问诊。 结果一番问诊下来,他得出一个结论,“居士极有修道的天赋啊,有没有想过做我俗家弟子?我还有个徒弟叫道和,他也极有灵性。” 白善:“守清道长,他们见过了,这次我们过来,一是拜一拜天尊老爷,二就是送道和托付的东西。” 一听他们认识,守清道长更激动了,也不摸脉了,一把抓住殷或的手道:“殷居士,你就没想过修道吗?以你的天赋,你若专心修道,假以时日必有大成啊。” 殷或:“这话护国寺的智忍大师也与我说过。” 一旁的周满四个捧着茶吃瓜,心中惊叹不已,可惜智忍大师不在,不然可以看到一场佛道抢人的大戏了。 ? ?晚安 ? ???? () 第3331章 东道主 第3331章东道主 殷或虽然拒绝了成为道观的俗家弟子,却应下了在道观里住几天。 于是他们离开时把殷或和长寿留下了,白二郎很不能理解,“道观和我们家离得又不远,马车来两刻钟就到了,为什么一定要住在道观里?” 白善则对殷或道:“你高兴就好,我们回去就让人收拾些东西给你送来。” 殷或摇着扇子笑道:“让长寿随你们回去吧,我的东西他都知道。。” 白善颔首,邀请道长们,“后日家中要办流水席,道长们若无事,还请赏脸用一顿便饭。” 道长们笑着应下,将一行人送到了山门。 白家的流水席准备了四天,除了需要特别邀请的客人送了帖子外,剩余的就是传出话去,让想来吃的人那天到来。 因为反馈要来的人很多,白老爷和刘老夫人商量过后很大方的表示这次的流水席会办三天。 庄家也收到了帖子,不仅他们,庄家的亲朋也都收到了,除此外,送到庄家的还有一份名单和一叠空白的帖子。 庄先生一眼便看出了帖子上的不一样,庄大郎也发现了,连忙问道,“父亲,这帖子的东道主上怎么还有我们家?” 庄先生合上帖子,眼眶微红,抬起头来笑了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这里还有几份帖子,排头都空着,你看你还有什么人想请的一并请了吧。” “这……”庄大郎拿着手中的名单和帖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庄先生叫来自己的小厮白秋,吩咐道:“既然是办酒宴,我们就早些过去,你收拾东西吧。” 白秋是白家给庄先生的小厮,专门给他跑腿的,他年纪渐大,身边就需要一个细致的人照顾。 庄大郎翻看手中的帖子,“这流水席是白家为父亲办的?” 庄先生微微一笑道:“这是他们的孝心,帖子已经发出去,你们若有空,便也提早去七里村帮把手吧。” 庄大郎愣了好一会儿后应下。 白善早让人收拾出两个院子,其中一个是以前庄先生常住的,还给他住着,另一个则是在前院的客院,比较大,庄大郎一家可以住。 庄大郎一家来过七里村几次,留宿却是第一次,到的时候有些不自在。 白善热情的招待他们,亲自送他们到客院,“东西都是新的,师兄看一看还有什么缺的,我让人准备。” 庄大郎尴尬的笑道:“已经很好了,多谢师弟。” 庄大嫂对周满就要热情和熟络得多,俩人手牵着手进屋,“这被褥都是新的,山里夜里要冷很多,所以一定要盖好被子,以免受凉。” 庄大嫂应下,拉着她的手笑容满面的道:“多谢师妹了,我看这屋里布置得极好,师妹真是周到。” 俩人都笑意盈盈的,周满好奇的看着外面拘谨的站着的三个孩子,笑问道:“那是先生的曾孙吧?” “是,”庄大嫂脸上笑容更真切,“孩子调皮,一听说我们要出门吃席,说什么也要跟着,所以就跟学堂请了假。” “这一次师兄一家都是东道主,吃席自然是要跟着了,”周满虽然多年不回罗江县,但对先生一家的事还是知道的,毕竟庄大郎和庄先生一直有书信往来。 几个儿子什么时候成亲,什么时候又生了孩子,或是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庄大郎都会写信告诉庄先生。 逢年过节,庄家也会准备节礼,每年周四郎来往京城,庄家都会收拾一份东西给他带上京城; 白老爷要往京城送信,也都会问庄大郎一声。 所以从先生那里,周满知道庄大郎的长孙今年七岁了,是庄纪安的孩子。 剩下的一儿一女则是次子庄纪然的孩子,而庄纪思刚成亲,还未有孩子。 周满看着园子里拘谨的三个孩子,拉着庄大嫂笑道:“先生在京城里也常念叨三个曾孙,我记得端午时还着人送回来一些布料和笔墨,不知你们用得还好吗?” 庄大嫂笑吟吟的,“还好,还好。” “好就好,”周满笑道:“那是太子赏赐的东西,因是江南一带的布料,我还怕嫂子用不惯呢。” 庄大嫂惊诧,“是,是太子赏赐的?” “是啊,”周满笑道:“嫂子还不知道吧,先生现在是太子的先生,专门为太子授课的,他在宫中可受重视了,每年的节礼,先生的寿辰,宫中皆有赏赐。” “因先生是太子少傅,在朝中也多受尊敬,远的地方不一定,但在京城,不知多少学子仰慕先生呢,”周满拉着庄大嫂的手笑道:“所以嫂子不必和我们客气,将来若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我在京城给你们捎回来,便是我买不到的,还多的是人帮忙呢。” 庄大嫂瞪大了眼睛,还没从公爹是太子老师的事上转过弯来,她咽了咽口水,“不是说,公爹只是在宫里帮忙整理书籍,偶尔给崇文馆的学子上两堂课吗?” 周满挑挑眉,问道:“谁说的?” 庄大嫂指着外面正和白善说话的庄大郎道:“你,你师兄啊。” “哦,”周满在是否会挑拨师兄和师嫂感情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看了看院子里的那三个孩子,还是压低了声音道:“师兄骗你的。” 庄大嫂眉毛一扬,怒气就上涌。 周满小声道:“不过我也能理解师兄,越是靠近陛下和太子的官位,其官眷越要小心谨慎,不然一招不甚,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可是牵连全家的大罪。” 周满掰着手指给她算,“比如强买强卖啦,比如放印子钱,比如欺负乡邻之类的,因为先生是太子少傅,所以朝中很多御史都会盯着他,自然也会盯着师兄师嫂,一旦发现犯事,那就会弹劾先生,到时候就连带家人被问罪。” 庄大嫂忙摆手道:“我们可不干这样的事,这些年我们家是添了不少产业,可那都是用真金白银买的,可没有强买强卖,这个你也是知道的,置业的钱还是你四哥给送回来的,都是公爹给的。” 周满连连点头,“我当然知道了,所以我才能理解师兄,但是……” () 第3332章 打的主意 第3332章打的主意 庄大嫂心惊胆战,“但是什么?” “但是先生现在最宝贵的并不是那些送回家的俸禄,而是他在朝中的人脉啊,”周满问道:“嫂子真忍心看着那些资源被白白浪费吗?” 庄大嫂:“啥?” 周满道:“先生现在是太子少傅,实职也是四品侍讲了,这个官品可不低,在京城也是很拿得出手的,嫂子且想想,绵州刺史也才四品呢。” “先生现在做着和刺史一样大的官儿,地位甚至比刺史还要高,但能照看师兄师嫂一家的才多少?更不要说给子孙后代留的东西了,您就没想过为什么?” 庄大嫂:“因为你们?” 周满:“……倒也没错,但最主要的是,先生在官场中的人脉都在京城,资源也都在京城啊。” “这天下还都是皇帝的呢,却也有一句话叫‘天高皇帝远’,所以你们不在京城,自然落不着先生带来的好处。。” 庄大嫂又不傻,周满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自然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让我们跟着公爹去京城?” “不行,不行,”庄大嫂连忙摇手道:“我们不能去,京城……这也太远了,我们人生地不熟的……” “这不是还有我们吗?”周满道:“我在京城有两间大宅子,一间我住着,一间我娘家住着,不管哪边都有很多院子房间,师兄师嫂们要是去,我分出两个院子来给你们,到时候单独开一道门通着外面,独门独院,既自由方便,也有熟人,多好。” 庄大嫂有片刻的心动,但还是坚决的摇头了,“你师兄不会答应去的,京城听着虽繁华,但毕竟陌生,我们家业都在这里,不仅你师兄,纪安和纪然的差事也都在县里,我们怎么能丢家舍业的去京城?” 周满这才道:“若是师兄师嫂不能去,为何不让孩子去?” 她道:“先生这一辈子都在做教书育人的事,人脉也多在这上面,我看侄子侄女们也都到了启蒙的年纪,不如送去京城读书。” “若论书籍的数量和名师,哪里能比得上天子脚下呢?”周满道:“几个师侄都大了,但侄孙们都还小,现在培养并不晚,将来只要有一人能继承先生的衣钵,那庄家也可从此改换门庭了。” 庄大嫂听得眼睛发亮,手指不由抓紧了衣角,“这事儿,我一人拿不定主意啊。” “师嫂可以和师兄说一说,或许师兄也愿意呢?”周满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不说京城有我和两个师弟在,就是先生一个人,便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够欺负的了,所以师兄不必害怕以前的事再发生。” 庄大嫂这会儿心里已经很同意她说的话了,连连点头,“我晚上和你师兄说。” 周满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白善见她乐滋滋的,便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为先生争取一下天伦之乐。” 白善微愣,反应过来后笑道:“你呀,也太机灵了。” “我这是贴心,”周满道:“我们以后说不定还要外放,到时候京城就只剩下先生一个人,虽说他有自己的朋友,但朋友和亲人还是有差别的。刘嬷嬷就说过我们在青州时,先生常遥望青州和绵州的方向。” 白善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师兄执拗性淡然,你有多大的把握?” 周满就嘿嘿笑道:“师兄性格是淡然,但师嫂不是啊,这世上啊最不缺的就是一物降一物。” “要不要告诉先生?” 周满摇头,“师兄对先生有心结,这么多年下来,也不知道消了没有,所以这事儿还是先别告诉先生了。” 她道:“不告诉先生,这就是我们私自为之,师兄要是生气,也气不到先生身上。” 白善一想也是,微微颔首,“其实还可以从孩子身上下手。” 对付孩子最好的自然还是孩子。 白善就去找已经很懂事的白景行和白若瑜,当天下午俩人就手牵着手跑过来找庄家的三个孩子玩。 “我叫白景行,小名大姐儿,”白景行主动介绍自己,“这是白若瑜,小名大宝儿,你们叫什么名字?” 庄家的三个孩子,大的八岁,女孩六岁,小的四岁。 虽然小的和白家两个孩子年龄相仿,但还是大的来回答问题,“我叫庄闻琛,排行老大,这是我堂妹庄闻欣,这是我堂弟庄闻广。” 白景行:“我爹叫我们来陪你们玩儿。” 庄闻琛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很有礼貌的道:“不必如此,我们自己就可以,你们家很好。” “你们怎么不出去?院里有什么好玩的,外面才广阔呢,走,我带你们去玩儿。”白景行小朋友早看上庄闻欣了,说完话便立即跑上去抓住她的小手,甩了甩道:“走,我带你们去认识我的表哥表弟,侄儿侄女们。” 周家的孩子正在地里忙呢,大的跟着割稻谷,小的则拖着一个篮子捡稻穗。 五月几个服侍白景行五个去了地里,也欢快的拖着竹篮就下田。 白景行小朋友谨记父亲的话,对庄闻欣道:“京城也有稻穗捡,我家在京城也有好多田,你喜欢捡稻穗吗?” “我不喜欢,”庄闻欣小朋友道:“我喜欢在田边挖野果子吃,不喜欢捡稻穗。” “田边有野果子?” “有呀,你跟我来。”庄闻欣小朋友拉着她走到田埂边,找了半天,扒拉开一丛草,里面有一串连在一起的小果子,她揪出一个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就递给白景行,“诺,请你吃。” 白景行小朋友接过就往嘴里塞,五月眼疾手快的拦住,仔细的看了看后发现是地果,便放松了些,“大姐儿,得洗过才能吃。” 庄闻欣已经又揪了一颗,在袖子上擦了擦后咬了一口道:“我擦过了,已经干净了。” 五月哪敢让她们就这样吃? 连忙让庄闻欣吐出来,哄她们道:“这一颗一颗的吃没趣味儿,还是多摘一点儿,回去洗了装在碟子里一起吃才好吃,还能请老夫人和夫人他们一起吃。” 白景行被劝服,就拉着庄闻欣道:“那我们快摘,这种野果子我从没见过,你竟然认识,好厉害。” “田边怎么会没有野果子呢?” “京城就是没有这种野果子嘛。” “不可能,一定是你没注意,田边都有这种野果子的……” () 第3333章 远来是客 第3333章远来是客 五月最后是带着两个眼眶红红的小姑娘回来的,正在门口迎客的白善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了?”他不住眼的去看他闺女,让你去诱惑人,不是让你去欺负人啊! 白景行小朋友跑上前去,举起小手张开给他看手心里被拽得都爆开了的小果子,“我说京城田边没有这样的野果子,她一定说有,爹,你说,京城田边真的有这样的野果子吗?” 拜周满所赐,白善也认识许多他不该知道的植物,只一眼他便道:“地果?这东西我们西南之地比较多,长安一带……我的确没见过,但不代表就没有,你们就因为这个哭了?” 庄闻欣有点儿害怕大人,缩着脖子站在一旁。 白善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不是什么大事,要想知道京城的田边有没有这种野果子,与我们去京城看一看就知道了。。” 庄闻欣只有六岁,许多话听不明白暗中的意思,而且她害怕与大人说话,还是陌生的大人。 因此乖乖的站着没说话。 白善:“大宝儿呢?” 白景行:“他在田里捡稻穗呢。” 白善便觉得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女儿和侄子可能是个错误,但此时也很难纠正了,他只能对两个小姑娘道:“手上脏兮兮的,快回去洗一洗,厨房里做了许多好吃的点心,我让人给你们拿一些,下午便在家里吃点心玩儿,不要跑出去了。” 白景行只能应下。 等五月把两个孩子领进去,白二郎才一脸疲倦的过来,“你把我儿子派出去干什么了?” 白善:“你怎么这样了?这宴席也用不着你干什么呀。” 统筹什么的都是白老爷带着两家人干的,他们这几个完全是甩手掌柜,顶多站在门口迎接一下远方提前到来的客人,比如绵州白大郎的岳父一家,以及白二郎的外祖家…… “别提了,”白二郎道:“我外祖家来人了你没看见吗?我来找你,不对,我是来找满宝的,请她快去救一救明达的,她都在大厅那边坐了一个时辰了。” 白善忍不住笑起来,招手叫来一个下人,“去叫一下九兰或者西饼,让他们去隔壁请公主,便说娘子有事找公主商议。” 下人应声而去。 白善:“这不就好了吗,你为什么非得亲自过来找人?让你身边的人过来找一下便是。” 白二郎左右看了看,见暂时没客人来了,便一屁股坐在了白善家的门槛上,“我也想出门啊,他们太热情了,奇怪,明明你和满宝官儿比我大,实权比我重,来的客人怎么都找我,不找你们?” “因为你是驸马,身份尊贵呀。” 白二郎撑着下巴叹气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明天快点儿到来,只要开席便好了。” 席面一开,大家的心思应该就放在吃的上面了吧? “别想了,外面的流水席也就罢了,摆在院里的席位,谁是冲着席面来的?”白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明天也要劳累你了。” 白二郎就一把抱住他的胳膊,“好歹是师兄弟,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你不知道他们能问出什么问题来,每月俸禄多少,职田多少这都是最轻的问题了,我那几个表哥甚至问我府里有几个通房丫头,多久去一次教坊和花楼,公主会不会介意我去这些地方,更过分的是,还有人悄悄问我公主会不会私底下养面首!” 白二郎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道:“你救救我吧,我又不能在家中发脾气,不然我爹娘一定抽我,家里好容易才办一次喜庆的宴席呢。” 白善抽了一下没抽出胳膊来,便给他指一条明路,“你去请庄先生,明日你就侍奉在先生左右,寸步不离。” 白二郎一怔,抱着他的胳膊道:“对啊,我怎么忘了先生,我就不信他们敢当着先生的面问我这些问题。” 白善点头,“现在你知道他们都找你说话,不找我了吧?” 白二郎:“不知道,此时先生也不在你身边啊。” 他顿了顿后猜测道:“因为那是我外祖家,不是你外祖家?” 白善:“……你这么想也没错。” 他抽出自己的手,甩了甩后道:“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用力,我又不能跑了。” “这是我情绪的表达,说明我心中的不平静。” 俩人就坐在门槛上斗嘴,听见车马行走的声音,扭头去看,便见一队人马正过桥。 俩人对视一眼,都起身站好,还往前几步。 待看到马车上挂着“白”字徽的牌子,俩人立即扯了笑容迎上去,“这是……” 有个管事的上前行礼道:“两位郎君好,我们是益州散骑侍郎白府。” 白善:“原来是余堂伯,不知来的是……” “我们家老夫人领着夫人和两位郎君来的。” 白善和白二郎对视一眼,心中快速的做出决定,脸上堆上笑容,“竟是伯祖母亲自来了,快快里面请。来人,快将马车牵进去,去禀报老夫人,就说益州的伯祖母来了。” 等车队上前一些,白善这才看到骑在马上的两个青年。 双方目光对上,都顿了顿,然后同时扯开假笑,说起来,他们还有些缘分呢。 当年他们可是互坑过的,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对方比他们惨就是了。 “凝堂兄多年不见,越发精神了。” 白凝假笑道:“善堂弟也很精神。” 左老夫人辈分不小,因此白善和白二郎恭恭敬敬的把人请到了厅上,刘老夫人和白老夫人听到消息赶过来,左老夫人才喝了一口茶。 三位老人一相见,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嫂子还是这么精神。” “哪里比得上弟妹,竟然越活越年轻,和十几年相比竟是一点儿没变。” “日子过得最好的还是你呀,我一路进来,这七里村风水是真不错,弟妹在这儿生活着,儿孙又出息,又孝敬,难怪这么富态了。” 三位老夫人的手握在一起就高兴的叙起旧来,周满和郑氏落后一步赶到,连忙请三位老夫人上座。 白太太也从隔壁赶了过来,她正和她嫂子说悄悄话呢,结果就被叫过来了。 看到左老夫人,她不由咋舌,这把年纪了竟然还长途跋涉过来吃酒,真是厉害啊。 难怪她婆母会亲自过来。 白太太笑着上前,站在了郑氏身边,悄声问道:“我要不要叫公主过来?” 郑氏知道儿子和益州白家的关系不好,她还记恨当年白宇教训白善的话,因此压低声音道:“公主金枝玉叶,只有别人去拜见的道理,哪里有公主出来见客的?” 白太太一想也是,小声道:“那我就不请,公主今天见了我娘家人,看着也有点儿累呢。” ? ?晚安 ? ???? () 第3334章 流水席一 第3334章流水席一 宴席第二天开,家里提前两天准备,尤其是今天,一些耗时长的菜现在就要预备出来,明天才能赶得及。 庄大郎一家提前来也是为了帮忙,因为帖子上的东道主列了庄先生,所以白老爷用起他们来也不客气,直接把一些事项交给庄大郎来管。 他今天来就是熟悉的。。 等他回屋时,天早黑了,他脱下袜子便上床,“快睡吧,明儿要早起呢。” 庄大嫂却把人拉起来,瞪着他问道:“我问你,公爹在京城里到底当了什么官?” “不是和你说过吗,侍讲,侍讲,还是教书上课的。” “给谁上课?” 庄大郎:“崇文馆里的学生。” “不是太子吗?” 庄大郎顿了顿后道:“太子也是崇文馆里的学生。” 庄大嫂就气得掐了他一下,“周师妹说公爹还有个官职,叫什么太子啥啥的,可尊贵了,就是专门给太子做老师的。” 庄大郎:…… 庄大嫂看着他的表情,伸手就拍了他两下,“好呀,你果然在瞒我。” 庄大郎无奈的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做什么,你说做什么?”庄大嫂道:“公爹教书这么厉害,连太子都教得,你小儿子和孙子们都还在念书呢,你就没想过让他们跟着公爹读书?” 庄大郎:“我以前让三个孩子跟着父亲你又不愿意……” “那是在七里村,哪里比得上县城里的先生……”庄大嫂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拍了一下床道:“行吧,是我以前目光短浅,可公爹去京城这么长时间,都当了官了,你怎么也没想起来?” 庄大郎道:“他现在又不是在外头教书,是在宫里教,难道你家孩子还能进宫去读书啊?” 他道:“以前父亲精力旺盛时我们没让他教,现在他年纪大了,我们更不能麻烦他了。你也看到了,这二十年来,父亲都是跟着师弟师妹们,论亲近,他们且还在我之上,出入都随他们,我看父亲终老都要与他们在一处,我们帮不上忙,那至少不该给他们添乱。” “那可是你父亲,说什么添乱这样外道的话?”庄大嫂气急,“你才是他亲儿子呀。” 庄大郎皱眉看她,“好好的,你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事?几个孩子现在县城不也上学吗?” “那能一样吗?在罗江县里上学,谁知道他们?”庄大嫂道:“但要是去了京城,不仅先生更好,他们还能做太子的师弟……” “闭嘴!”庄大郎脸色一沉,怒道:“脖子只有稻杆粗,你还想戴金冠不成?” “我怎么就戴不了?就算我戴不了,那不是还有你儿子和孙子吗?他们可是公爹嫡亲的孙子和曾孙,难道他们也是稻杆脖子吗?”庄大嫂道:“你看看周家,周家以前跟我们家能比吗?可你现在再看,人家都发达成什么样了,家里当官的都超出一个巴掌了。” 庄大郎抿嘴不语。 庄大嫂就抱着他的胳膊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一定叮嘱孩子们,让他们好好听公爹的话,孝顺懂事,不让他们惹麻烦。” “而且周师妹也说了,孩子们跟着去京城,公爹心里也高兴,要是想家了还能看一看孩子。” 庄大郎蹙眉,“这事是师妹撺掇的?” “什么撺掇的,我看师妹这是为我们和公爹着想,你不要把人想得太坏了。” 庄大郎:…… 他迟疑起来,这事儿要是妻子自己想的,他肯定不能答应,但要是周满撺掇的,难道是父亲的意思? 庄大嫂见他皱着眉头不说话,就掐着他的胳膊道:“和你说话呢,你怎么又不理人?” 庄大郎疼得不行,连忙去推她的手,“我知道了,你先松开,这事儿还得问过父亲,还有几个孩子,也得问他们,这件事得让他们自己做主。” “这事儿是周师妹提的,公爹那里肯定没意见,至于孩子们,”庄大嫂大包大揽的道:“只要我们发话,他们还能忤逆我们不成?” 庄大郎拉过被子盖好,面无表情的道:“孩子们都长大了,这事儿他们能自己拿主意,你少掺和他们的事。” 他闭上眼睛道:“他们要愿意去呢,我不拦着,他们要不愿意,你也别强逼。” 庄大嫂气得捶他,就没见过哪家的父母是这样的,总说要听孩子自己的主意,找工作是这样,娶亲也是这样。 庄大郎背过身去不理她。 庄大嫂心急,第二天一早就要去找三个儿子说此事,结果他们都被庄大郎派出去干活儿了,今天流水席,席面上下的事可多着呢。 七里村的村民天没亮就起床,拿着镰刀就去田里,迎着第一抹朝阳割稻谷,割了两个时辰,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们就收了镰刀回家,简单的擦洗一下,换一身衣服就朝白家去。 白家从桥的另一头开始,沿着路往下摆长桌,桌子上摆满了菜,每隔二十步有一桶饭,谁来都可以取了碗筷去打饭,然后沿着长桌坐下就吃。 村子里的孩子早来了,已经吃过一顿,此时正在边上已经收割了的稻田里撒欢的跑。 老人们吃过饭就凑在一起说闲话,只有中青年们是匆匆而来,吃饱以后才有空说话。 还有从隔壁村过来的村民,他们村离得不远,地都是和七里村的地连在一起的,有的嫌弃回村换衣裳麻烦,割完稻谷便直接过来了,所以长桌边上有不少拿着镰刀吃饭的人。 从罗江县和各处赶来的客人看见,惊奇的看了好几眼,这些人都有请柬。 拿着请柬便可进院里用饭。 庄家的姻亲故旧都被请了,他们是结伴而来,一脸懵懂的跟着人进院子。 院子里也摆了桌椅,却是圆桌,一桌能坐十人,摆在园中,可以一边赏景一边用饭。 庄大嫂的嫂子一把拉住庄纪然,“纪然啊,你爹娘要办酒席,怎么不在县城里办,而是放在七里村?” 庄纪然道:“这不是我爹娘办的,这是祖父的三个弟子为祖父办的。” () 第3335章 流水席二 第3335章流水席二 “这样啊,我看外面吃饭的人很多啊,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知道,知道了也不能告诉你啊。 庄纪然道:“舅母,我先去接其他客人了,您先坐着,一会儿饭菜就上来了。” “等等,”庄纪然被拉住,“你祖父的弟子是哪个哟,说起来我还没见过他们呢。。” “我也没见过,每次过年过节都见着他们家人往你们家送东西,但我一次都没见着人。” 庄纪然,“舅母,拜年是我们去外祖家拜的,又不在我家,你们当然没见过了。” 他才抬头就看到了笑着相携出门的白善和周满,便指了他们道:“喏,就是他们。” 一桌子的人扭头看去,微张起嘴巴,半晌才惊叹道:“可真好看呀,不愧是太白星和文曲星的转世。” 庄纪然眼睛一亮,立即问道:“舅母,你们也听过这个故事?” “听,每次路过茶馆都能听到,哎哟,没想到我们罗江县这么厉害,竟有两个下凡的仙人。” 庄纪然深以为然的点头。 白善和周满出去迎接道长们,殷或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只是两天,周满都觉得他脸色红润了一些,高兴起来,“看来山上果然养人,你先前坐船又转车,脸色一直有些苍白,这会儿看着好多了。” 殷或笑道:“在山上心静,睡得很好,每日和道长们一起打拳,饮食有度,我也觉得这两日精神要好些。” 周满听着就决定把不知不觉丢掉的养生计划捡起来,她也要努力才行啊,这样才能活得更长久一些。 周家、白家和庄家的亲戚都知道这四家发达了,尤其是庄家的亲戚。 因为庄先生的存在感很弱,庄大郎不主动说起时,谁也不知道庄先生在京城当着大官,他们还以为庄先生还是跟着他三个弟子四处走动呢。 谁都知道庄先生有一个大方的东家,从十几年前便特特请了他教书,一年各种节礼不断,束脩还特别高。 只是没想到人家早几年便不声不响的在京城当官了,听说官还不小呢。 三天的流水席,整个罗江县都轰动了,还有不少乡绅闻讯而来,没有拜帖也来蹭一顿饭,倒不是为吃的,而是为见一见庄先生和白善等人。 他们当然不是自己来的,都带了自家的子侄,下至七岁,上至二十来岁,只有一个目的,庄先生您看看他们有没有可堪造就的资质? 不求收为弟子,带在身边做个服侍的小童也可以呀。 庄大嫂在一旁看着心热不已,每天都趁着空隙掐庄大郎好几下,催促着他快点儿把孩子送到公爹身边去。 庄大郎不得不把三个儿子儿媳叫到跟前来问话,其实主要是问两个大儿子。 “……你们愿不愿意让孩子跟祖父去京城?” 庄纪安愣了一下,“爹说的是琛儿他们?” 庄大郎点头。 庄纪安低头沉思,庄纪然也不说话了,孩子还小,他们都不舍得。 庄大郎道:“这两日的情形你们也看到了,不知多少人求着你们祖父带人上京,你们要是愿意,我就去找你们祖父商议,要是不愿意便也算了。” 庄纪思左右看了看,隐隐兴奋起来,“爹,我愿意呀,我想去!” 庄大郎皱眉看向他,“你?” 庄纪思眼睛发亮道:“对呀,我!爹,让我去吧,我还能照顾祖父。” 庄大郎:“但你不是定了明年要考试进县衙吗?” “那是县衙的考试,考中了也是和大哥一样做个不入流的小吏,我想再读一读,到时候去京城试一下明经,要是能考中,选官的时候最少是个县尉或县丞。” 县尉和县丞都是有品级的,虽然是最低等的县官,但也算入了仕途。 庄大郎一愣,好一会儿才道:“我从不知你有此想法。” 庄纪思道:“那是因为我之前在县学里读书也挺好的,祖父在京城都要仰仗白家,我自然不好提出来去给祖父添麻烦,但既然爹你愿意让我们去陪着祖父……” 他嘿嘿一笑道:“既然侄子们都能去,那我更能去。” 庄大郎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我问问你祖父。” 庄先生被这个消息炸得一懵,老半天才回过神来,不太确定的问:“你是说让纪思随我去京城?” 庄大郎不安的挪了挪屁股道:“要是不方便……” “不,很方便,”庄先生顿了顿,平缓下语气道:“纪思的年纪……” 庄先生眼睛微亮,心底有些激动,“还在国子监招收范围之内,他随我上京,可以恩荫入学,至于三个孩子,可以和周家的孩子一起送到学里上学,我平日里再教一教便可。” 庄大郎愣住,“恩荫入学?” 庄先生点头,“我有一个名额。” 但庄大郎一直不喜儿子们跟随他,庄先生本打算将此名额留给周家的孩子的。 庄先生有点儿紧张的看着他,“大郎觉得如何?” 庄大郎沉默了一下后道:“父亲做主就好。” 庄先生就呼出一口气,连连点头笑道:“好,好,那回去就收拾东西,等我们上京便一起走。” 庄大郎沉默的离开,走出老远才想起来,大儿子和二儿子还没拿定主意呢,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让孩子陪着去京城。 庄纪安和庄纪然心中犹豫,但他们的媳妇没有,俩人各自抱着自己丈夫的胳膊道:“让孩子去吧,要不是你有差事,我都想让你去。” 庄纪安:“孩子太小,我不舍他们离家。” “那你就不想孩子们的前程了?你看看这次来赴宴的人家,县令见了祖父都毕恭毕敬的,听说周家以前就只有周师姑读书,还是因为不要束脩,其他人都是后头跟着祖父略认识几个字罢了,可你们兄弟几个可是五岁启蒙,读了十多年去考学。” “现在往回看呢,周家大房的长子现在京城当着六品官,是因为去了京城,长了见识,又有人脉打点,以前我们不知家中有这样的关系,现在既然知道,又有这样的机会,为何还要孩子跟我们一样庸庸碌碌?” () 第3336章 同意 第3336章同意 庄纪安道:“平淡亦是福气,我不觉得现在的日子有哪里不好。” 他完美继承了他爹的淡泊名利,觉得如此平平淡淡,潇潇洒洒的过完一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他夫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庄纪安犹豫,早上出门时便有些神思不属,然后就“巧遇”了出来散步的周满。 周满笑着冲他招手,“师侄也出来散步?” 庄纪安年纪比周满还略大一些,默默上前,行礼道:“师姑。” “我看师侄面有愁容,是有什么为难之事吗?” 还不是您提的进京的事? 庄纪安迟疑了一下,问道:“师姑,京城这么好吗,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周满思考了一下后道:“长安是我见过的最繁华的城市,也是最宽容的城市,包罗万象,虽说我很喜欢四处走动,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在长安住着的日子是我最惬意、最方便的日子,在那里,人可以看得很高远,每一年都能学到新东西,所以令人心生向往。” “我知道,你从小随你父亲长大,师兄这人虽执拗,却不好名利,你学了他三分,也无心仕途,但这个世界很大,”周满道:“你们的孩子未必不想看一看外面更宽广的世界。” “我提议让他们去京城,并不是想着他们将来出仕,功成名就,封侯拜相之类的,而是想让他们变得更强,眼光更高远,将来长大到自己可以做主时可以选择去路。”周满道:“或是入仕,或是做其他事,他们有本事做更多的选择。先生从小就是这样教我们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只有修身的能力时,你只能选择修身,而当你有平天下之能时,你可以随心选择自己的去路。” 庄纪安惊诧的看着周满,半晌回不过神来。 周满微笑道:“是不是觉得很神奇,觉得似乎一点儿不了解自己的祖父?” 庄纪安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微微点头。 周满道:“师兄有心结,先生心中何尝没有?”她叹息一声道:“你再想一想吧,我还是希望你能给孩子们多一些机会,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今日的离别之痛,将来孩子们说不定要感谢你的。” 庄纪安默默地转身回去,一回到院子便听到庄纪然正在屋里哼哼唧唧的唱歌。 庄纪思出来道:“大哥你快去看看二哥吧,他要疯了,一早上醒来就在唱,偏还唱得这么难听。” 庄纪然听见,探出头来道:“哪里难听了?大哥,你决定了没,让不让琛儿去?” 庄纪安问:“你真要去京城?” “去呀,为何不去?”庄纪然道:“爹昨天晚上已经问过祖父了,说我去了京城还能进国子监念书呢,你等我去考明经。” 庄纪安:“万一考不中呢?” “考不中再回乡考县衙就是,反正做小吏很难升迁,早几年和晚几年当差没多大区别,”庄纪然道:“而且我们家现在也不缺钱了呀,放心吧,我每月花销很小的。” 他还回头问屋里的人,“是吧,娘子?” 屋里的人应了一声。 庄纪然道:“而且我问过师姑了,我还能抄书赚钱,虽然不多,但应该够添置一些笔墨纸,现在纸越来越便宜,抄书读书的成本也低了。” 庄纪安咬咬牙,“好,我让你带琛儿去,不过他才八岁,你可得照顾好他。” 屋里的陈氏也出门来,一口应下,“大伯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琛儿的。” 在她看来,他们去京城是占了大便宜,别的不说,只祖父的恩荫名额,按说应该是给长房的,结果却便宜了他们。 她虽然见识有限,但也是知道的,国子监是大晋最厉害的学府,县学之上有府学,而府学之上就是国子监了。 这三日听席间的客人们说,能上国子监的学生,出来后都能当官。 庄先生此时想的却不是当官的问题,而是庄纪然的年龄,他今年正好卡在国子监入学的最高年龄上限。 关心则乱,他不免有些怀疑庄纪然是不是真的能恩荫入学。 白善安慰他,“先生放心,只要在过年前办理好入学手续就行。” “但是……”庄先生顿了顿道:“我们错过了秋季入学,此时还能恩荫吗?” 白善想了想后道:“时间还没过,现在写信回去,托孔祭酒帮忙报名,空下一个名额,等先生回京,直接便可入学。” 庄先生摸着胡子道:“孔祭酒方正,只怕不会答应啊。” 白善就起身,“我去找满宝问一问孔祭酒喜欢什么。” 孔祭酒自然是喜欢好画好字好书之类的了,但除此外,好药他也喜欢。 周满想了想后道:“其实除了好画好字好书外,他还喜欢好吃的。” 天下藏书孤本,谁能越得过孔家去? 所以不管他们拿出什么好字画书恐怕都很难打动孔祭酒,但吃的就不一样了,尤其其中还沾上了药。 周满嘿嘿一笑道:“我这两年对养生尤感兴趣,所以正在研究一些养生的方子。” 其实是从皇帝闹了一通不老药之后,她开始钻研养生方法的,尤其对以食养生最感兴趣,皇帝也对此表示过关切。 周满道:“其中有一张方子用到的食材特别珍贵。” “什么食材?” “块菌!”周满嘿嘿一笑道:“这可是个极好的东西,不仅能制成药丸,还能当调料使用,我去年得了一些,特特让大嫂用它和其他山菌做成了鲜酱,这东西熬汤炒菜时只需要放一点儿便鲜香无比。” 周满叹息一声道:“就是太少了,我有点儿舍不得,不过为了先生,我豁出去了。” 白善:“一瓶酱?” 见他怀疑,周满就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起来。 白善:…… 他沉默了半天才道:“这等好东西,似乎从未见你吃过呀。” 周满:“谁说我没吃过的,做出来以后我用过两次的。” 白善瞪大眼,“春天那会儿你说的亲自下厨是真的亲自下厨?” “那是当然了,你以为我是拿厨房里做好的汤冒充的?” 白善:“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你可能只是动嘴没动手,然后全程守着汤好,没想到你真是亲自动手做。”真是神奇,他当时竟然还觉得汤不错。 ? ?晚安,上一章我忘记庄纪思是个姑娘了,所以我修改了一些,大家可以回去重新看一下 ? ???? () 第3337章 画与酱 第3337章画与酱 周满将那瓶酱拿出来交给白善,还贴心的写了这瓶酱的作用以及使用的方法,庄先生也写了一封信交给他,白善便将东西交给家丁,让他们带着一起送回京城。 不几日,东西送到孔祭酒手中。 孔祭酒拆开一看,看了眼那瓶酱,一脸纠结,虽然很想要,但还是将它挪到一边,然后给庄先生写信。。 孔祭酒回绝了庄先生。 信件来往还是很快的,尤其是白家的下人知道主子们正等着这封信,因此水陆相交,只三天时间便送到了七里村。 此时,周家刚修好坟,祭祖完毕,庄先生收到信便心中一紧,叹气一声将信压下。 白善站在一旁等候,见状问道:“先生,孔祭酒不答应吗?” 庄先生点头。 白善蹙眉,“这事不算难,孔祭酒为何不应?” 庄先生:“今年入学的官宦子弟太多了,孔祭酒又不肯减少入学试录取的名额,所以便将入学的官宦子弟卡得很紧,许多刚好到年纪上限的官宦子弟都被压下,没能入学。” 白善蹙眉,原地转了两圈后道:“不行,师侄这次若不能入学,明年就超龄了。” 庄先生道:“我自然知道,但就是今日启程,我们最少也得八天才能到京,既要报名,就还得跑吏部和礼部拿文书,就算时间赶得及,我们亲在京城,孔祭酒既说了今年会压着年龄上限的考生,那就不会录用纪然。” 说白了,就是时运不济,正好赶上今年入学的人太多,国子监在想办法缩减考生。 白善垂眸思考半晌,扭头和庄先生笑道:“罢了,这也看时运,先生不如将官帖和印章交给我,我最后来试一试。” 庄先生愣了一下后转身拿了官帖和印章给他,叮嘱道:“此事不能找东宫。” 他知道白善和周满人脉广,比他不知强多少倍去,他不问他找谁,只是不能找东宫,至于事情成不成,看运气吧。 这么一会儿,庄先生已经坦然,和白善笑道:“京城好的书院也不少,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纪然也知道这一点的,你和子谦也不要过于强求。” 白善应下,拿了官帖和印章便离开。 这一次,他找的是杨和书。 他将官帖和印章封好交给下人,让他们立即送回京城,等下人一走,他看了一眼桌上那瓶酱,笑了笑后塞进袖子里去找周满。 “我今晚下厨给你做汤喝好不好?” 周满:“你?”她怀疑的问道:“我们家的厨娘不在家?” 白善:“让你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做了许多准备的,你不领情?” “领领领,”白善难得下厨一次,周满兴奋起来,“什么汤?不管什么汤,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喝。” 白善笑道:“等晚上你就知道了。” 晚上全家人,包括庄先生都喝到了一碗鸡汤,郑氏惊诧,“我看这汤里没有菌菇,怎么竟有菌菇的味道?” 刘老夫人和庄先生也是一脸欣慰的模样,“至善越来越厉害了,连厨艺都有了进步。” 周满连连喝了好几口,越喝越觉得这个味道熟悉,于是连着细品好几口,她眼睛微微瞪大,看向白善,“这这这……” 白善:“那那那……别结巴了,就是用的你那宝贝酱,我加了小半勺,别说,味儿的确是极好。” 本来平平的鸡汤瞬间好喝了许多倍。 周满:“那不是送给孔祭酒了吗?” 白善淡然的道:“他给退回来了,所以我想,果然如此,孔祭酒虽好口腹之欲,但还不到他心底的痒处。” “宝刀配英雄,好马配将军,孔祭酒不识货,再给他也是浪费,不如留给我们吃。” 周满忍不住看向庄先生,“那……” 白善微微一笑道:“我自有主意,来吧,就一锅汤,你再不喝就要被殷或和两个孩子喝光了。” 周满扭头去看,这才发现殷或和两个孩子已经盛了第二碗,殷或虽是细细地品尝,但每一勺喝的可不少,两个孩子更是捧着碗咕噜噜的喝起来。 周满:“你们少喝点儿……” 国子监报名在六月份便开始了,入学试是在八月初九,中秋过后公布入学试录取的名单。 而官宦子弟入学的名单是在八月二十五那日公布,公布之后八月二十九那日入学。 庄先生就是想赶在二十五那日公布前加上庄纪然的名字,公布出来后只要再上交一封延迟入学的请假书便可。 谁知道今年官宦子弟入学竟卡得这样紧? 信送到京城,杨和书拆开信后便笑了笑,然后拿着信去了郡主府。 留在郡主府的刘贵立即迎出来,杨和书将一封信交给他,“你家主子让我来取《圣贤老子图》。” 刘贵看过信后引着杨和书去了前院的书房。 白善和周满的书房都不许外人进去,所以刘贵开了门后便退到一边躬身立着。 杨和书推门进去,目光一扫便看到了一侧墙壁上挂着的《圣贤老子图》。 他走上前去看,虽不是第一次看见,但再见,他还是忍不住心中赞叹,的确是一幅好画。 杨和书将画取下来,慢慢的卷起来后放进他带来的盒子里,捧着就走。 刘贵锁上门,毕恭毕敬的将杨和书送出门。 杨和书抱着画上车,对车夫道:“去孔府。” 孔祭酒这一个月来门庭若市,但他一点儿也不高兴,每次门上来汇报谁来来拜会时,他便忍不住眉头一皱。 这次也一样,一听说杨和书上门拜访,他便眉头一皱,“杨氏今年要入学的弟子不是已经上名单了吗?难道又是不合规矩的弟子?” 长随弯腰道:“杨大人清正,不像是要走后门的人,郎主何不将人请进来问一问?” “请吧,”杨和书到底是自己最满意的弟子之一,孔祭酒也不愿拒之门外,端坐后让人请进来。 杨和书缓步进来,执学生礼,“拜见先生。” 孔祭酒挥挥手,直接问道:“长博因何来拜见?” 杨和书笑道:“学生新得了一幅好画,想请先生赏鉴。” 孔祭酒感兴趣了些,“哦,是什么画?” 杨和书便侧身从万田手里接过画匣,打开将画取出来,孔祭酒也起身,俩人围在桌子前,“是什么画值得你巴巴的送来?” () 第3338章 走后门 第3338章走后门 画轴慢慢拉开,孔祭酒眉头一跳,等到画出来一半,他已经整个人怔住了。 “这画……”孔祭酒第一感觉是这假画做得好真;第二想法是,他这聪明绝顶的学生被人骗了;最后才反应过来,这画好像就是白善手中的真品。 孔祭酒看着杨和书手中的画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和书笑问,“先生觉得这画如何?” 孔祭酒:“……这画不是在白善手里吗?” 白善和周满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不至于要卖画吧? “就是至善手里的,先生觉得这画如何?” 那当然是极好的! 孔祭酒的手悬空在画上,都没敢触碰,低下头去仔细的看,哪怕已经看过三次,再看,依旧为此画折服。 孔祭酒已经隐约猜到杨和书为何而来了,他看了看这画,又抬头看了看杨和书,直起身子道:“我们到书房里仔细赏鉴一番吧。” 杨和书欣然应允。 等杨和书再出孔府时,已经是两手空空。 他一走,孔祭酒便赶忙将书房门关起来,然后整个人都趴在了桌子上看画,脸上笑开了花。 管家看不过眼,提醒道:“郎主,您不是说今年要以身作则,绝不走给人走后门吗?” 孔祭酒道:“庄少傅的孙子今年还在入学年龄之内,也不算走后门。而且,长博说的也有道理,庄少傅这把年纪了,今年不让他的孙子入学,他那个名额最后只怕要便宜他人。” 孔祭酒一脸正直的道:“庄少傅教导太子,于国有功,可不能让他寒心。” 管家:“……您老说的是。” 孔祭酒这边答应了,其他事就好办了。 杨和书走了一趟吏部和礼部,文书就办了下来,他将庄纪然的籍书副本和庄先生的官帖一起送到了国子监。 孔祭酒直接就给过了,还顺便给了他一张条子,“他可延后入学,但也不能太迟了。” 杨和书笑着应下,拿了庄纪然的录取书和条子后便告辞离开。 当然,这些事白善他们都还不知道,他们此时正收拾东西准备回京。 庄先生要带着庄纪然回京入学,白善和周满则要带着孩子去商州祭祀,建宗谱。 因为不知京城的情形如何,所以白善让庄先生他们走水路回去,这样速度快一点儿,行程能缩短一半,白善他们则走陆路。 老周头和钱氏则和大房夫妻留在七里村,打算过完年再回京,周四郎则带着两个弟弟和家里的孩子跟庄先生一家同路回去。 其实白善想让祖母和母亲与他们同路回去,只是刘老夫人认为建宗谱是大事,这可是她亲亲的曾孙子,所以她说什么也要亲自去看一看。 所以白善就只能带上他们了。 同一天出门,到了隆州便分开,周四郎他们走水路,船依旧是先前的,少了白善这一行人,他们船上还宽敞了不少。 白善将官帖交给周四郎,叮嘱道:“路上小心。”虽然大晋现在看着国泰民安,但有些地方依旧有山匪、水匪之类的存在。 送走他们,白善这才上车,和车夫道:“启程。” 他们人不多,除了十来个护卫,便是几个贴身伺候的下人而已。 四辆马车缓缓的朝商州方向去。 陆路就是比水路要慢的,白善他们还在去商州的路上呢,庄先生他们就到了京城。 庄纪然夫妻两个是第一次出远门,更是第一次来京,从进城门开始他们的目光就黏在车外挪不开了。 这里的街市很热闹,人很多,房屋也比他们见过的高大,街道也更宽敞。 周四郎让周五郎带着周家人回周宅,他则送庄先生他们去郡主府。 庄纪然在看到郡主府的大门时,惊讶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这是……” “这是你师姑的宅子。” 庄纪然难以想象,“周家现在都能买得起这样的宅子了?” “买不起,”庄先生道:“这是陛下赏赐,于国有功,自然得国厚待,等以后你就知道了。” 刘贵已经提前收到消息,另外给庄家人安排了一个院子,是一个客院,临近前院,但和庄先生的院子相隔不是很远。 他带着下人将行李都搬进去,和庄纪然道:“这里头的被褥摆件都是新的,庄二爷看还有什么缺的,告诉小的,小的让人去置办。” 庄纪然有些拘谨,“这就很好了。” 刘贵笑道:“这院子和庄先生的南山居相隔不远,距离角门也近,庄二爷不管是出门还是去找庄先生都方便得很。” 庄纪然尴尬的应下,等送走刘贵便去找庄先生,“祖父,我们以后都要住在这里吗?” 庄先生只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道:“这些俗务你不必管,只管读你的书,教好你的妻儿子侄便可。” 等他住得久了,熟悉了白周两家,这种尴尬也就会消失。 庄先生道:“你只需记住今日的收留之恩便可。” 庄纪然挠了挠脑袋道:“祖父,父亲说不能白占人家的便宜,我们为何不自己出去租个房子住?” 和庄先生的随性不同,庄纪然很受父亲的影响,那是一针一饭都不愿意白拿人家的,以免被人小看了去。 知子莫若父,庄先生自然知道他和儿子最大的分歧在何处,他顿了顿后道:“我是白善周满的老师,弟子奉养老师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我不是啊,”庄纪然扭捏道:“祖父,您拖家带口的也不好吧?” 庄先生是随性之人,养的三个弟子更是一个比一个随性,已经很久没有为这种事操过心了,他本来还想跟孙儿晓之以理,但他在他脸上看到了儿子的影子,干脆直接用扇子敲了一下他的脑袋,强硬的下令道:“我说住下就住下,你休要废话。” “好吧。”庄纪然低垂下脑袋,默默地转身要离开。 “站住,”庄先生指着有些落尘的书房道:“去打水来,将书房打扫一遍。” 这都是闲的,当忙得没有时间时,他还有空去想这些事吗? 庄纪然老实的应下,去找人要木盆打了水过来擦洗。 () 第3339章 跑腿 第3339章跑腿 周四郎还在前院安排带回来的东西,等把行李都安排好,他就跑过来找庄先生,“先生,时间还早,我这就去找杨大人问情况?” “去吧。” 周四郎便跑去找杨府,没找到人,便又跑去皇城的户部里找,终于蹲到了人。 杨和书将录取通知书和条子交给周四郎,叮嘱道:“你们回来得正巧,昨日他们才入学,今天略做休息,明日便进学吧,迟到太久,不仅先生们印象不好,同窗们面前也败坏形象。。” 周四郎应下,“还真进了。” 杨和书笑了笑,一幅可以传世的《圣贤老子图》呢,别说给孔祭酒,走皇帝的后门都走得。 不过要他看,走太子的后门是最容易的。 不必《圣贤老子图》,以庄先生这些年教导太子的情分,只要他开口,东宫肯定愿意卖他一个人情,庄纪然又附和情况,在国子监的录取范围之内。 东宫开口,国子监肯定不会再推辞。 不过庄先生不愿东宫插手罢了。对于学生,他倒是全心全意。 这件事在京城并不是秘密,二十五那日国子监公布今年官宦子弟入学的名单。 庄纪然被编入太学,在一溜十九岁二十岁的青年中,他的年龄算是很大的了。 而且每一个人的名字后面还写有其户籍地,受荫于何人…… 庄洵现在是太子少傅,他的名字一出现,大家便不由关注了些。 这一关注就发现问题了。 “这个年龄……不是说今年入学的学子多,年龄踩线的官宦子弟都被拒绝了吗?” “这是庄少傅第一次推荐人入学,又是嫡亲的孙子,或许国子监卖他一个好也不一定。” “唐相今年推荐了一个子侄,年龄也踩线,国子监照旧不客气的拒绝了,对待相爷尚且如此,何况庄少傅?” “是不是东宫出面了?” 大家细细一打听,便发现东宫没出面,出面的是杨和书,而杨和书这边是白善请动的。 问大家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呢? 那当然是因为孔祭酒得到了《圣贤老子图》,激动难耐之下便遍邀好友上门共赏。 “这画……” 所有人看到这幅画时都表情空白了一瞬。 这是一幅很出名的画,出名到,它没出现前,世上不知多少人在寻找它,而在它出现后,不知又有多少人盯着它。 甚至有收藏家暗暗写传,表明了这画现在陇州白氏四房的白善手中。 所以突然发现它到了孔祭酒手中,所有人都是一惊。 和孔祭酒要好的那几个朋友看到画时的第一想法就是,“你仿的?仿得还挺像!” 孔祭酒大怒,“我这是真品,真的!” “真品不是在白善手中吗?听说白给事中回乡祭祖了,请了整五十天的假呢。” 孔祭酒便一脸严肃的道:“此画现在已经是我的了。” “你怎么得到的?” 孔祭酒道:“我的学生送的,学生孝敬先生,天经地义。” 大家一听,这才想起来白善也算是孔祭酒的学生,毕竟不管是在国子监,还是崇文馆,主官都是孔祭酒。 “不对吧,白善不在京城,要是他在出京前送你,你能忍到此时才请我们共赏?” “这是长博送我的。” “杨长博,杨和书?” 见他点头,几人惊讶起来,纷纷抓着他问,“是杨和书求你办事,还是白善求你?什么事竟舍得给出《圣贤老子图》?” 孔祭酒不理他们,问道:“你们到底还赏不赏画了,不赏我收起来了。” “赏赏赏,之前我等和白至善没有交情,不好上门求见,今日落到了你手中,我说什么也要看个够本。” 然后名单公布,大家略一想就明白了。 杨和书和白善周满关系好是举世皆知,看来这画依旧是白善送的,为的便是庄洵的这个孙子入学。 大家啧啧两声,羡慕的却是庄洵和孔祭酒。 一个为师者能得弟子如此看重;一个为师者也落了实惠,羡慕啊。 这样一件小事,庄洵走一下东宫的后门就行,哪里用得着一幅《圣贤老子图》来开路? 说到底还是庄洵不舍得太子为难,而白善又不舍得庄洵为难罢了。 得弟子如此,为师何求? 大家羡慕不已,所以庄纪然还没进学,他的名字已经传遍国子监。 大家都很想见一见这位庄少傅的孙子什么样。 杨和书抬头看了一下天色,和周四郎道:“我下衙后去拜见庄先生。”有些事他得面对面的提醒庄先生。 京城的这股风吹得这么紧,这么大,谁知道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为的是什么呢? 周四郎应下,带着东西回去见庄先生。 庄先生看到录取通知书和条子,大松一口气,“杨大人有没有说孔祭酒为何又答应了?” “没有,”周四郎道:“不过杨大人下衙后会过来。” 庄先生点点头。 周四郎起身道:“先生,我去叫厨房准备晚食,您一路劳顿,先沐浴睡一觉吧,等到下晌快下衙了我再叫您。” 庄先生点头,道:“你也休息吧,这一路上都是你操持。” 周四郎不在意的道:“我年纪轻,没事。” 杨和书找庄先生,最主要是提醒他国子监内的舆情,“国子监内的流言怕是要喧嚣一阵,对新入学的学子必定不利,庄二公子……” 庄先生笑了笑后道:“其他人或许会很苦恼,但对我这个孙子,怕是用处不大,杨大人放心。” 杨和书便点到为止,谈起白善,笑问,“他请了五十天的假期,此时已经过了三十日,现在人在何处?” 庄先生算了算日子后道:“应该还在去商州的路上,不过也快了。” 杨和书道:“前不久他上书疏浚河道,发展漕运一事在工部和朝中掀了风波,他倒是惬意,躲在京外,万事不沾的样子。” 庄先生笑了笑后问,“此是好事,有何风波?” “这是一件肥差,大家是都同意疏浚河道,发展漕运,但谁去负责却一直争论不下。” 庄先生微怔,问道:“杨大人的意思是?” “白善若是在京中上书,此事他不仅能推荐人选,或许他自己主管此事也未尝不可。” 庄先生想了想后摇头道:“他既然选择此时上书,显然是无意此事的,朝中能臣无数,想找到负责的人并不难。” 是不难,但要拿下这个差事却也不容易就是了。 ? ?晚安 ? ???? () 第3340章 分宗一 第3340章分宗一 夏家派了人在城门口守着,看到白家马车的徽记,立即便上前询问,然后就要热情的把人请回红田村去。 周满婉拒了,觉得还是住在商州城的驿站最方便,第二日再去红田村便是。 和商州这边的联系多是和夏锐一家,红田村那边也只和夏族长有零星的联系,感情并不深厚。。 一家人在驿站住下,然后派人去夏锐的铺子通知。 夏锐很快带着长子过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往家里送封信?我们好去接你们……” 周满笑道:“我们到了再联系你们是一样的,此事和族长说过了。” 夏锐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这次你们把孩子带来了?” 周满笑着应下,让五月把乌圆牵过来。 乌圆此时长得像母亲,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蛋,他甩开五月的手,自己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头扎进了母亲的怀抱,然后仰起红扑扑的脸看向夏锐。 夏锐看得心喜不已,“长得真像欣妹妹。” 白善:……白家的人看到他说长得像他这个当爹的,周家的人看见他说长得像满宝这个当娘的,这下好了,夏家人看见说他长得像小岳母。 周满就捧着小儿子的脸看,“真的吗?” “真的,你娘就是圆脸。”夏锐目光炯炯的盯着孩子问,“他小名叫什么?” “乌圆。” “这名字取得形象,好!” 周满微微一笑道:“大名叫夏牧。” “这个名字也好听,”夏锐看到刘老夫人和郑氏,连忙起身行礼,“多谢亲家成全。” 刘老夫人见他一揖到底,连忙伸手拦住,笑道:“这是一早便和亲家定下的盟约,我们不过守信而已,当不得夏老爷这么谢。” 周满道:“这次回来,还为了分宗的事。” 夏锐一怔,“你要把你们这一支分出去?” 周满点头,“对,便从我祖父那一脉开始分吧,毕竟乌圆以后不常在商州,和这边联着宗便可。” 夏锐沉吟,“只怕族里不会轻易答应。” 周满不在意的道:“只要族长应下,这事就算成了吧?” 夏锐点头,“是这样没错,但你怎么让族长答应呢?” 那还不简单,用钱砸呗。 这些年商州夏氏虽然和周满认亲成功,却从未在周满身上得到过好处。 也是巧了,这么多年了,当年的翟县令慢慢升官,依旧在商州,现在是商州的司马。 有他这个知道夏家底细的人在,商州城内外都知道夏氏虽然名义上算是周满的娘家,但她和夏氏一点感情也没有,甚至私下还有些矛盾。 所以便是有人想借周满的名头做事也不成,加上周四郎每年都要过商州至少两次,有他盯着,夏家这边更难行事了。 一个得不到好处的族人和一笔现成的钱,怎么选择,再是容易不过了。 这些年周满一直冷着和夏家来往,除了她成亲时请过一次夏家,之后再未请过,为的就是今天。 夏锐不是他父亲,不会强留周满,在他看来,周满分宗也好,那样他们那一支便全是她做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你何时回红田村,要不要我跟着一起?” 周满笑道:“正要请夏伯伯帮忙呢。” 周满和白善准备了一匣子银锭,就是收买夏族长用的。 第二天夫妻两个便把孩子留给刘老夫人和郑氏,他们带着钱接上夏锐一起去了红田村。 夏族长早等着了,将人迎进门便往后看,“你们没把孩子带来?” 周满笑道:“孩子小呢,带他也是累赘,我们今日主要是谈事情,等谈好了再带他过来。” “也是,”夏族长笑吟吟的道:“祭祖和上族谱都是大事,我们先把事情商定了再带他来拜祭祖先也可。” 周满正襟危坐,“族长,既然要开祠堂,我便想把我这一支分出来另立宗祠,这次一起办了如何?” 夏族长一惊,“什么,你要分宗?” 周满点头道:“对,您也知道,我们现在主要在京城,在商州这边也没什么产业了,所以打算将宗祠立在长安,以后便和商州这边联宗。” “不行,你们这一支人丁凋零,怎么能分宗?” 周满道:“这只是现在,等这孩子长大,自然可以为夏氏开枝散叶,以前我不提分宗之事,是因为我随父姓,但现在我们这一脉有了一个男孩儿,那分宗便是理所应当的了。” 夏族长不答应,他道:“京城距离商州并不远,你祖父母的坟墓都在这里,你这一脉若不回乡,族里也能帮着祭扫,你要是分宗,十年八年的不回来,难道要让你祖父母坟上的草疯涨不成?” 又不是没有过。 周满暗想,当年她未曾回来前,也就夏侠记得祭扫一下祖父母的坟墓,族里谁还会给他烧一炷香? 周满看向夏锐。 夏锐就冲他们挥手道:“你们先出去,我和族长谈一谈。” 等他们走了,夏锐便拉着夏族长的手道:“族长,你强留她有什么用?你看她现在都当了多大的官儿,外头谁知道她是我们夏家出去的子嗣?” 夏锐道:“不知道还好,知道的心里不知道怎么取笑我们呢。他们这一脉现在这样,谁不在背地里嘲笑我们欺负弱小,这才把嫡亲的血脉推得老远,连照看一下宗族都不肯。” 夏族长脸色涨红。 夏氏在商州并不是很大的宗族,不过是因为聚集的族人多罢了,但大多都是穷人,影响有限。 对名声也就不是很看重。 但再不看重,被人这样看,心里依旧呕得很,尤其是在说亲的时候。 夏锐也道:“你看看这些年族里的青年说亲,有几个能说到特别好的?” “不借着周满的名头还好,大家相看准了悄无声息的娶了,一借她的名头,人家略一打听,吸引来的都是什么样的人啊?”夏锐道:“都是些趋利避害的势利眼,好人没几个。” 夏族长脸色越来越难看。 “所以与其留着她,不如就让她分宗离开,大家好聚好散,好歹还有一份香火情在是不是?”夏锐压低了声音道:“而且她也不是空口要分宗,她这次来还带来了一些银子……” () 第3341章 分宗二 第3341章分宗二 周满和白善并肩站在院子外面,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实在听不到什么,就在周满迟疑着是不是要负积分请科科偷听时,就听见白善道:“你看——” 周满抬头看向他,见他指着天上,便仰起头去看,就见天上有一丛奇异的云彩缓慢的飘着。 周满惊叹,“像羊,又像骆驼,还是金色的。” 白善笑问:“好看吗?” 周满点头,“好看!” 白善伸手牵住她的,捏了捏她的手指后问:“心情好些了吗?” 周满点头。。 “别担心,”白善道:“夏氏一族不大不富,既畏强权,也好利益,能用钱解决。” 他笑了笑道:“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什么大事,像我,要想分宗,只有我的权势大到宗族留不住我,或是我落魄到宗族不敢留我。” 但白氏是世家,前者太难,后者也不易啊。 夏锐在屋里和夏族长讨价还价,从上午一直谈到午时,终于开了门出来。 夏锐直接把俩人拉到一旁道:“我应承了族长六十两银子,另有给族里捐献八十两银子。” 周满松了一口气,“还好,在我的预期内,多谢夏伯伯了。” 夏锐笑道:“不必与我客气。” 白善道:“这笔钱可不少,给族里捐献的八十两我们能出,但给族长的六十两我们要分两次给,先给三十两,等立好宗谱,我们离开时再给剩下的三十两。” 夏锐迟疑问,“这笔钱很多吗?” 白善叹气道:“自然,按照现在铜板的汇率,足足十六万呢,是我和周满一年的俸银。” 周满愣了一下后连连点头,“对。”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站在院子里竖着耳朵听的夏族长听到,他心里好受了点儿,看来周满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嘛。 不过这笔钱的确很多就是了。 六十两,他们家省吃俭用也得存三年才有可能存得出来。 所以夏族长答应了。 有夏族长出面,红田村夏氏的族老们虽然有意见,但最后还是答应了给他们分宗。 周满答应,分宗以后,用她这一脉供应族学的祭田依旧不收回,就当是他们这一脉给本家的馈赠,只要写进族谱里就行; 并且分宗的时候,夏牧还会另出八十两给宗族,既供应族学,也照顾族中孤寡。 当然,这笔钱能不能落在真正的孤寡手中周满就不知道了。 事情商定,夏族长选了一个吉日,周满和白善便带着乌圆过来,刘老夫人和郑氏也带了大姐儿过来凑热闹。 穿戴一新的乌圆被白善抱在怀里,到夏家的祠堂外便把他塞给了周满。 周满抱住他,站在了第一排。 祠堂打开,白善退到了一旁,和白景行小朋友站在一起。 白景行小朋友满眼稀奇,看看站在正中间的母亲和她怀里的弟弟,再看看他们,不由问道:“爹爹,我们为什么站在这里,不与母亲站在一起?” 白善摸着她的小脑袋道:“这是祭祖,我们现在算是外人,所以不能进去。” 白景行小朋友不能理解,“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他们才是外人吧?” 白善嘘了一声道:“等你再大一些我就告诉你,嗯,再过几年你也该背《氏族志》了,等你把《氏族志》背下来,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刘老夫人瞥了孙子一眼,将曾孙女拉到自己另一边,“你别欺负孩子。” 白善:……他六岁开始背《氏族志》,当时怎么没人说是欺负他? 夏氏不大,分宗的仪式也不繁复,族长在族老和各家户主的见证下,将周满这一支从她祖父那里分出,在族谱上写明缘由。 当然,用了修饰词,只说继嗣的夏牧年幼,需父母教导,常住长安,为家族大计和他将来的发展着想,决定分宗…… 夏族长拿出一本空白的册子,亲笔将夏衍的名字写在排头,旁边点名其妻宁氏,生女夏欣,招赘绵州周银,生一女夏满(周满),因回乡遇变故,幼女流亡在其外祖家,因此改姓周,后…… 夏族长写到白善时顿了顿,还是写上陇州白氏,生一子夏牧承继…… 夏族长放下笔,将墨吹干后看向递给周满,“这是你们这一支的族谱,你看看可有问题?” 周满接过,看到最后分叉出来的夏牧二字,眼睛亮晶晶的,虽然简略很多,但这不是问题,于是摇头,“没问题,那这边的族谱……” 夏族长递给她看,上面的记载和她的新族谱上所记差不多,这样一来,便是将来后人寻宗,也能知道缘由,靠着这一本族谱找到本家。 周满将族谱还给夏族长,带着乌圆跪在了蒲团上,对着祠堂供奉的灵位拜下。 乌圆跪不稳,所以周满行完礼便从身后抱住他,握着他的小手教他一点一点的拜下。 等母子两个都行完礼,夏族长便当着众人的面把新族谱递给她。 周满握着夏牧的手接过,让他抱紧了,小声道:“乌圆,以后你就是我们这一支的宗主了,你只需快快乐乐,健健康康的长大便可。” 夏族长道:“你们这一支虽分出去了,但你曾祖还在祠堂里,以后还是要经常回来祭扫的。” 周满恭敬的应下。 她知道,就和白老爷一样,虽然分宗了,但陇州那边只要有大事,尤其是修坟这样的大事,还是会找到他,因为他祖宗的牌位还在祠堂中供着呢。 周满抱着乌圆,乌圆抱着族谱出祠堂,与站在外面的白善相视一眼,脸上瞬间绽开笑容,怎么压也压不住。 刘老夫人也很高兴,她曾孙独成一支,这就成了宗主,她也跟着乐了好一会儿,回神看见两个孩子还在对着乐,笑得跟两个傻子似的,便忍不住拍了一下孙子,“还看什么,快去把乌圆接过来,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让他母亲抱着。” 白善回神,连忙上前接过孩子。 夏锐领着两个孩子过来,“恭喜你们了。” 这一次能这么顺利,夏锐这个说客最重要,于是白善和周满一起行礼,“多谢夏伯伯。” () 第3342章 回京 第3342章回京 夏锐连忙拦住,问道:“伯父和伯母的墓地……” 周满和白善对视一眼后道:“还要请夏伯伯继续照看,等乌圆再大一些,我们在京城准备好了祭田,到时候再来移动。” “那你父母的岂不是也要挪到京城来?” 周满颔首:“是有此打算。” 还是得在一处才好,将来子孙也好祭扫。。但这是一件旷日持久的事,并不争这一朝一夕。 回到驿站,周满便派人去准备了祭扫的东西,第二天带着一家人先去给夏衍夫妻扫墓,祭扫完以后才准备回京。 此时他们还有十天的假期。 白善笑道:“我们可以慢慢回京,还能休息几日再上朝。” “也不知道明达他们出发了没有?”周满这会儿倒有些羡慕起白二郎了,他虽然也只请了五十天的假,但翰林院不忙,估计他就是迟些回去也没事。 白善道:“不必管他们,他们回去肯定也是走水路,比我们这一路可轻松多了。” 白善说的没错,白二郎他们的确走的水路,正是今日出发。 他们夫妻两个和殷或一起走,本来他还撺掇着白老爷和白夫人上京玩呢,不过秋收结束就要种植冬小麦,白老爷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一行人到隆州上船,这个时节船行的还算平稳,殷或就让人将桌子摆出去,他一边赏着江景,一边泡茶。 “你可真自在。”白二郎坐在他对面,扭了扭脖子道:“我昨晚睡驿站,落枕了,要是满宝在此就好了。” 殷或看了一眼他的脖子,建议道:“你自己尝试着扭一扭?此时他们应该还在商州吧?” 白二郎:“算行程,他们应该到了好几天了,夏氏并不大,给点钱就能够解决,耗费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殷或微愣,“分宗这样的大事……”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家族,像世家那样的,是第一等的艰难;士族,第二等艰难;勋贵,第三等艰难;第四等是一些士绅豪门;而像夏家这样的,是第五等,也是最末等。”白二郎道:“远的不说,就说周氏,周家要想分宗也简单得很,一笔钱砸下去,想分到哪儿去就分到哪儿去,族里人得了好处,谁还管你去哪儿呢?” 不过七里村一向团结,周家也不会分宗就是了。 殷或若有所思的点头。 从隆州到京城,却是不必要到岐州,而是可以坐船直接到凤州。 凤州距离京城极近,一天功夫就能到。 所以他们回到京城时,周满他们也才到京城不过两天,刚刚安顿下来呢。 家中的下人听到后门的大街上很热闹,于是看守后门的门房悄悄打开一看,便赶忙通禀正在家里休息的白善和周满,“对面的公主和驸马回来了。” 周满立即起身,“可算是回来了,走走走,我们去凑凑热闹。” 白善被她拖着往外走,不由笑道:“急什么,他们既已回京,又不能跑了。” 明达到底体弱,虽然一路上都是坐船,但依旧疲惫不已。 她靠在榻上,抬起眼眸看了周满一眼便又闭上了,“你自便吧,我累得紧。” 周满上前给她摸了摸脉,又摸了摸她的身体,“我就知道你肯定疲累,所以专门上来给你看诊的。” 她卷了袖子,让宫女拿一个软枕来给明达趴着,“我给你按一按吧,不说让你马上恢复,至少能让你轻松一些。” 明达求之不得,趴着道:“我还想着让人去医署里请女医过来按呢。” “你胃口如何?” “不好,”明达道:“虽说我没晕船,但还是没胃口,与去时大不相同。” 周满便啧啧摇头道:“给你们准备了药丸,你们怎么也不知道吃?并不是只有吐才是晕船,食欲不振也是的。” 明达都这样了,周满有些担忧殷或,“殷或怎样了?” 明达摇头,“我不知,问白二吧。” 白二郎正在外面指挥人把带回来的行李都收好,听见人问便道:“我看他就是胃口有点儿不好,其他都还好。” 白善:“那得去看看他,旅途劳顿,可别病了才好。” 殷或没有回殷府,而是回了自己的县子府。 周满为明达调理了一下身体,留下一张药膳方子才和白善转道去了县子府。 长寿直接把人迎进正院,殷或正在泡茶,似乎没有疲累的样子,看见俩人来还抬手给他们倒了一杯茶,“我才进家门,你们怎么就上门拜访了?” 周满:“来看看你,怕你累病了却不说。” 殷或便卷了袖子伸出手来,笑道:“我可不是会隐瞒病情的病人。” 周满伸手搭在他的脉上,诧异的挑挑眉,“虽有些疲累,但身体的确还不错,比明达还强些。” 她上下打量他,半晌后笑道:“果然,心情对病情的影响很大,你心境开阔,身体便也好了许多。” 殷或笑道:“这一次在道观里与守清道长论道,看着他经营道观,帮扶上门的居士,我想通了许多事。” 白善喝了一口茶,好奇的问:“比如呢?” “比如人心中之所以会不安,是因为心底依旧有期许和恐怖之事。”殷或表现得再淡然,他还是希望能得到祖母和父亲等亲人们的支持和认同,也恐怖自己对殷家失责。 但走这一趟他却想明白了很多事,放下了那些牵挂,对于那些不可能改变,也不愿意改变的事,执着不如放下。 世间的事如万物一般自有其自然,所以顺其自然便好。 白善和周满张大了嘴巴,“你这是……顿悟了?” 周满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正沉浸在这安详气氛中的白善和殷或心头跳了一下,齐齐一抖。 “我就说嘛,我们那儿的道观不一般,你看,玄都观和护国寺办不到的事,它却能让你顿悟了。” 白善抚了抚胸口,“你吓死我了,下次轻点儿拍。”他呼出一口气道:“一般的道观也养不出道和那样的人来。” 殷或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喝了一口茶压惊,“我觉得你不用给我开调理身体的药了,还是开一副压惊的药吧。” 周满:“……我就轻轻拍了一下桌子。” ? ?晚安,明天应该就可以大结局,然后开始更新番外了,番外……很长,因为要写的人有点儿多 ? ???? () 第3343章 任命 第3343章任命 九月二十一,各地秋税收入基本结束,朝堂上已有了一个基础反馈,皇帝召开大朝会,想要就明年重大财政支出讨论一下,好有一个雏形。 在京休息了五天,养精蓄锐的周满和白善一大早便换好了官服,俩人相携出门,到了侧门,大吉备好了马车和马。 白善看向周满,问道:“你坐车还是骑马?” 周满道:“骑马吧,一大早上便坐车怪闷的。。” 白善就牵过赤骥给她,这才去接盗骊,俩人把马拉出门,大吉也牵了一匹马跟在身后。 三人上马,溜溜达达的往皇城而去。 街上没什么人,所以白善和周满并骑,大吉跟在身后,等进了皇城那条主街,街上的车马就多了,且都是一侧的。 有武将从后面超过俩人,超过去时还扭头大着嗓门和周满打招呼,“周大人,回京了?” 瞥一眼白善,“哟”了一声道:“白大人,上朝呀!” 白善总觉得他们的口气不太善良,但为什么呢? 论起交情,他也是上过战场,有过微末军功的。 不等他思量明白,武将已经越过他哒哒的先跑了,夫妻两个谁都来不及打声招呼。 后面有马车追来的声音,白善和周满对视一眼,于是一踢马肚子加快了速度,再不肯让人超过他们了。 追在后面的杨和书:…… 到了宫门口,白善和周满下马,将马匹交给宫门口专门看管马匹的侍卫,抽了腰间插的笏便进宫门去。 等杨和书下车时,夫妻两个已经只剩下一道背影了。 这会儿杨和书也不急了,如往常一样缓步入宫,等到了太极殿门前,就见白善和周满周围都围满了人。 尤其是周满,不少大臣都对她表达了思念之意,并关切的询问她这一路可顺遂。 杨和书袖手站在一侧注视着他们,周满和白善察觉到他的目光,微笑着周围的同僚打过招呼后就朝杨和书走去。 杨和书是朝中出了名的清冷,虽然人长得好看,看着也温和,但会凑到他身边的人还真不多。 所以他周围都是空的。 白善和周满走过去,压低声音好奇的问,“杨学兄,难道朝中出什么事了吗?” 也没听庄先生提起啊。 庄先生年纪大了,他又只是崇文馆侍讲,若无必要,他已经不上大朝会了。 这也是皇帝对老臣的优待,朝中凡上了六十的大臣,职位不重,无要事的,可不上朝会。 但庄先生不上朝,身在朝中,对朝中的事还是有了解的,这几天并没有听他提起过。 杨和书道:“你前两日又上了一道请修河道,开通漕运的折子?” 白善一脸茫然的点头,“是啊,先生说朝中已经在议论此事,只是久决不下,我想着我也要销假入朝了,便想再提一提此事。” “你这折子上了以后,易子阳便串联封宗平上了一封响应的折子,建议由工部主理此事,各地驻军协助,再招民工劳丁梳理河道,认为三年可通河道。” 周满:“决心如此大?只怕消耗不小吧?” 白善却想起了早上入宫时被武将阴阳怪气的画面,他:“……兵部和各地领军将领想要主理此事,但暂时打不过工部,觉得这主意是我提起的?” “不仅是各地领军将领,朝中不少闲散下来的将军也有意此差事,毕竟主要用的是士兵。” 白善却皱眉,“可他们懂得疏通河道,筑堤建坝吗?” 杨和书微微一笑道:“肯定没有工部懂。” 他道:“我也只是提醒一句,你早朝的时候小心吧。” 白善决定静观其变,暂时什么都不说。 疏通河道,还是全国主要水网的河道,谁也不知道到底需要多少钱,从哪里疏通起,沿路可能还要修建码头等等,涉及地方之广,利益之深,让朝中每一个人都心思浮动起来。 当然,除了个别人外,大部分人看到的是背后涉及到的功绩。 远的不说,就说工部,韩尚书出了名的稳,此时也不由浮躁起来,漕运若能打开,将全国河道串联在一起,那他这个工部尚书算是可以名垂千古了。 所以不仅朝中在争,工部内部也在争这个主理人。 地方上也有精通水利地理的官员上书请求,还有人在网罗人才往朝中输送,比如民间的某某,素有贤名,在水利工程上很有见地,有著作若干,请求皇帝出任贤令。 白善和周满这五十天基本上过着和朝堂分割开来的生活,虽有消息,但那消息就好比是一个漏风的洞,他们只能吹到一点儿。 这会儿他们站在了朝堂上,那漏风的洞一下被打开,整个洞穴都是风,于是俩人差点儿被这狂涌而来的消息打懵,俩人谁也没料到这事儿闹这么大。 皇帝自己也没想到,反正堂上够乱的了,这人说完那人说,皇帝干脆抬手止住众人,道:“河道漕运一事暂且押后再议,先谈一谈别的事吧。” 刘尚书这才找到说话的机会,执着笏上前躬身道:“陛下,各地秋收已经结束,多地正在种植冬小麦,今年南除桂州、柳州一带,北除并州、代州一带干旱较为严重外,其他地方的收成还算可以。” 皇帝问:“六七月的时候台州一带不是有海风登陆?” “是有,但越州、杭州一带粮食充足,已经就近援济,不必京城再支援,且今年江南一道大体算丰收,米价降到了七文一斗,谷价则降到了五文一斗。” 皇帝问:“漕运河道的事先放在一侧,再着令各地州县,修建粮仓,收购粮食充实粮仓,平抑物价。” 这个诏令早在一个多月前白善的折子回到京城时便已经下过一次,不过显然成效不大,除了个别地方努力执行这条规定外,大部分地区平抑物价的事做得并不好,以至于现在有些地方的粮价就跟他们下太极殿的台阶一样往下掉。 皇帝沉吟片刻后道:“杨和书。” 周满身侧的杨和书起身出列,躬身道:“臣在。” () 第3344章 未来可期 第3344章未来可期 “朕着你为南巡察御史,去淮南道、江南道巡察粮道,监督粮仓,平抑物价,核对账目,若有罔顾圣恩,违法乱纪之臣,朕许你便宜之权。” 杨和书躬身应下,“陛下,臣一人怕是难以短期内巡视完两道,臣求一助手。” 皇帝的目光就在百官中一扫而过,最后指着白二郎道:“让白诚与你同行吧。。” 神游天外的白二郎一呆,被身后的同僚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出列,迟疑的应了一声,“臣遵旨。” 杨和书本想求的是白善,听见是白诚,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也笑着应下。 皇帝略一沉吟便问道:“唐鹤现在何处?” 封良出列道:“小唐大人现在并州一带,巡察灾后事宜。” 五年了,唐鹤还在外面,他中途回过一次京城,但也只是述职,只呆了不到两个月便又走了。 皇帝本来想找个地方让他呆着做刺史,但见他这几年成绩斐然,有他在大晋四处晃荡,吏治都清明了一些。 于是皇帝便又让他继续四处晃,真正实现了走南闯北,查遍天下冤案的理想。 皇帝道:“加封他为北巡察御史,着白善为副御史,和唐鹤一起巡视河南道、河北道、河东道三道粮道。” 白善愣了一下后出列,躬身应下。 皇帝道:“白善,修建粮仓,平抑物价一事是你首提,你又精于计算,此事你要上心,不可懈怠。” 白善恭敬的应下,“臣遵旨。” 皇帝解决了这件事,又与众臣商议了几件事后见时间已经不早,不想他们再为河道漕运一事闹起来,于是起身道:“退朝吧。” 众人起身,恭送皇帝。 白善抬头与杨和书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转头去找周满。 周满拿着自己的笏冲他嘿嘿一笑道:“你又要出差了,这次去的地方还多,你记得帮我留意沿途的植物。” 白善应下,“你放心,我会留意的,家里先交给你了。” 周满“嗯”了一声,才出门就被古忠叫住了,古忠点了好几个大人的名,杨和书和白二郎都在其中,“陛下要见几位大人。” 四人便转身朝太极殿后头的书房去。 白二郎走在周满身侧,悄悄呼出一口气道:“好险,我还真怕陛下在朝中提问我呢,但怎么想起让我去巡察粮道?我可一直在翰林院任职。” 河道的折子他也有参与和署名,但修建粮仓,平抑物价的折子他可没参与。 周满,“翰林院的翰林不就是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吗?你还真想一辈子留在翰林院啊?” 白二郎:“翰林院挺好的,当个老翰林也不错。” 白善道:“陛下让你随杨学兄去巡察是让你保护杨学兄的。” “我?”白二郎惊讶,“我保护杨学兄?杨学兄还会领兵,也会些功夫,比我强吧?” 白善:“……总之你就紧紧地跟着杨学兄就行,带好你们公主府的侍卫,你是嫡驸马,陛下素来爱重明达公主,淮南道那边不敢对你动手。” 白二郎后知后觉,“哦,对,杨学兄在淮南道有很多仇家。” 杨和书忍不住轻笑出声,和他道:“这一路上就要有劳你保护了。” 白二郎连忙道:“杨学兄放心,其他的我不行,跟紧你我还是可以的。” 等到了书房,太子和几位重要的大臣都在这里了。 白二郎第一次进小朝会议事,还有一些紧张,好在皇帝不是提问他,而是逮着白善和周满问,似乎也知道河道一事他虽有参与,但出主意的是他背后的白善和周满。 白二郎悄悄松了一口气。 白善敢写这封折子,自然是做过研究的,尤其第二封折子比之第一封更详尽,中间隔了一个月的时间,他添加了不少东西。 白善道:“我大晋水网密布,不说北黄河,南长江,只说其间的河道分支,渭水、洛水,无定河,汾水,汴水,淮水,此是从西北向东,北向东南的航到,其中经过的州县囊括了我大晋一半的繁华之地。” “更不要说嘉陵江可与渭水等连通艰难,能与汉水连通中原,”白善道:“这些河道若都能用起来,沿途商贸必定蓬勃发展,中原人多地少,闲置下来的人力可更快速的输送往北地,东南一带,国力何止增强一二倍?” 老唐大人蹙眉,“如此重商,岂不伤农?” 太子道:“若是之前自然会,毕竟耕地有限,但现在粮食产量增高,各地粮价下降,以前两个成人劳力拼尽全力才能养活一家三口,但现在一个成人劳力便能够养活一家三口,那多出来的一人自然可以做些其他的事让生活更好。” “而商便是让他们生活变好的道。”太子道:“这几年司农寺一直在研究水稻和麦种再增产之事,孤听闻,今年他们试验田出来的一株水稻已经能达到亩产八石。” 白善赞同,道:“虽说粮食高产,但各地贫困之人依旧不少,失地的流民,少地的佃农,这些都要解决,臣如今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暂时将这些人力用起来,使其能在世间存活是当下要紧之务。” 其实是有办法的,但办法比较激进,白善和周满都觉得提出来,他们可能就见不到下个月的太阳了,所以还是算了,暂时不提。 他们再想想更好的办法,先顺其自然,着眼于当下。 皇帝微微颔首,这才道:“河道可以疏通,但这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尤其没有河道图,各河道情况不明,如何疏通,先疏通哪一部分都要从长计议,放在大朝会上议论,恐怕难以有定论。” 他道:“此次你们出行,除剑南道外,你们去的地方囊括了我大晋所有重要的河道,朕令你们私下收集河道图,将资料都交给工部,由工部制定出疏通之策。” 白善大喜,躬身应下。 皇帝这才看向周满,道:“工部会先选出几条河道做试验,以免工程铺大出现问题,但下河的民工劳丁和士兵过多,必有灾病,你们太医署可有应对之策?” 周满躬身道:“臣会尽快定下合适的御寒防疫药方,以及适合他们水中作业的应对之法,到时候会在劳工点设立医署点,以备不时之需。” 皇帝微微点头,就点了案上摆着的舆图道:“那就先从渭水到汾水这一段开始,你们太医署准备吧。” 这会儿九月了,汾水一带水位下降,有些地方甚至都要落雪了,这时候疏通河道的确要命,周满不敢怠慢,躬身应下。 皇帝交代下任务,这才对一直乖乖站着的白二郎道:“驸马,你好好跟着杨大人学习。” 白二郎应下。 皇帝这才挥手让他们退下,留下太子和老唐大人几个说话。 出了书房,四人便朝太极殿外走,白善和周满落在后面,他问道,“此事紧急,我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便要准备出门了,你会去汾河吗?” 周满:“看情况,此事还需和萧院正商议,不过我便是去也不会去很长时间的,三两月便能回来。” 毕竟进了十一月,河道也难挖开了。 白善点点头,牵住她的手笑道:“那就随缘见了,你要保重。” 周满抬头看向他,笑道:“你也一路小心。” 杨和书和白二郎已经走到台阶之下,见他们两个在后面磨磨蹭蹭一直未曾跟上来,便不由回头去看。 阳光灿烂,俩人正沐在金色的阳光之中,太极殿的台阶很长很高,杨和书和白二郎向上看时便觉得阳光晃得刺眼,只看见俩人牵在一起一晃一晃的手。 杨和书忍不住一笑,摇了摇头后回身道:“走吧。” 白二郎嫌弃的撇撇嘴,一脸忧伤的跟着杨和书走了。 白善和周满见状,相视一笑,走近了一起追上去,衣袖碰着衣袖,翻飞起来,没人能看见俩人衣袖下牵在一起的手。 ——正文完 () 第3345章 番外一 论交通的便利 第3345章番外一论交通的便利 生活就是这样,当你认为自己一帆风顺,可以从从容容面对时,它就从天上盛一盆冰水给你当头浇下去,让你吃了苦头后还要在后面挥舞着鞭子赶着你哒哒的往前跑,一步不敢慢。 周满和白善的人生就是如此。 俩人从青州调回京城,已经做好几年时间窝在京城里安然度日,稳扎稳打的日子。。 结果因为隆州的一个茶摊,因为他们坐下多说了几句话,于是白善撺掇着白二郎一起写了一封疏通河道,经营漕运的折子,还有一封增开粮仓,平抑物价的折子,从此,他们的生活就不知不觉被套上了一匹骡子,皇帝和太子手中拿着鞭子,狠狠一甩,他们就被骡子拉着四处奔忙起来。 白善去并州和唐鹤汇合,俩人开始督促地方官增建粮仓,收购粮食,顺便调查了一下当地粮商和官员为政的情况。 除此外,还要查找当地县志,寻找河图送回工部和翰林院。 而周满则为了汾河一带疏通河道一事带着太医署的学生驻扎汾河,钻研出两张防寒防疫的药方和一张防冻药膏的方子后也跟着跑上跑下的看人修堤坝,疏通河道。 没办法,皇帝似乎喜欢可着他们一家薅,刘焕作为工部官员,他这次也被派来了。 和白二郎有得一拼的咸鱼刘焕,突然被丢过来疏通河道,眼泪都快要哭干了。 其实他祖父是户部尚书,他要是偷懒不干活儿,主管此事的官员和当地官员都不会说什么,只要他不添乱,当个吉祥物也可以。 偏偏周满在这里。 作为名副其实的“长辈”,她的目光只是扫过来,刘焕就不敢偷懒,只能卷起裤腿,抖抖索索的跟着下河道看情况。 汾河大部分都是通的,只是有些地方因为泥沙堆积被堵,或者改道,或者弥漫开来而已。 他们要做的就是疏通这些地方,或者干脆就顺着改的道路设计出更合理的河道,挖通形成新的河道。 等他们终于从汾河回来,刘焕不仅人黑了一圈,还瘦了一大圈,这些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肉肉全都掉了不少,还比读书时瘦了一大截。 倒是精神了不少,就是手脚和耳朵都有冻伤的痕迹,让刘尚书夫人好一阵心疼,不过看孙子这么精干了,她还是高兴的。 当年,汾河并没有疏通,一直到第二年六月才通,一起通的还有渭水。 通航的时候,周家不仅跑去渭河边上凑热闹,周四郎还准备了大量的货物从京城走汾水去了代州,从此,他们家的商路又开了一条。 但皇帝似乎发现了周满和白善另外的用途,从此热衷让他们外派。 派周满巡视各地医署,派白善巡察各地粮道政务,顺便收集河道图,白善因此做出了分段治理的具体政策…… 京城的安逸生活从此一去不复返。 夫妻两个偶尔会在外地遇见,偶尔会在京城碰头。 运气好的时候,他们能在京城呆个一年半载,运气不好时,一年半载都要在外面跑动。 好在河道一条一条的疏通,工部和翰林院手中制作的河道图越来越详尽,白善手里握着的图点亮的越来越多,他们出行要方便很多,有时从京城到江陵一带,三日便可到达。 而漕运建设非一日之功,期间还要考虑到农忙时节,朝廷只在农闲时发布劳役令,招收民工,除各地不屯田的驻军外,他们每年用在河道上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 所以漕运从提出到朝廷认为完成,整整用了十二年的时间,而这成了高宗一生里诸多功绩之一。 这一次河道疏通,主要是疏通和建造码头,次要才是挖一挖河道,让两段看上去不是那么远的河水互通起来,使船通过。 感谢大晋粮食高产,商业发达,每年税收不断,这才支撑得起这么大的消耗。 加上新帝还算仁和,并不急着见效果,容许各地缓缓而修,所以除了总是出公差的白善和工部各官员比较辛苦外,其他人无知无觉间,有一日突然发现,从南到北,从西到东,水运竟如此便利。 在全国河道连通时,已经做了太医署署令的周满高高兴兴的上了辞官的折子。 用了十年时间才得心应手起来的新帝只看了一眼便把折子丢在一旁,没管。 周满不死心,再上折,表示她虽然辞官,但一心向大晋,做的依旧是有利于大晋,有利于皇帝的事,她想要出去深刻钻研一下自己的医术,收集各地疑难杂症,为大晋百姓做出更多的贡献。 皇帝只看了她一眼,“朕看你是想出去挖那些个花花草草,捉那些飞禽走兽吧?这些年你借巡视之名到处搜刮那些奇花异草,飞禽走兽,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你如今竟还敢不务正业的为此辞官?” 周满坚称她不是不务正业,不信看她这些年医术是不是精进了? 皇帝只当听不见,扭头问同列小朝会的白善,“夫教妻亦是为臣之道,你该好好的管管你的夫人了。” 白善一脸无奈的道:“陛下,天下谁人不知臣惧内呢?” 皇帝:…… 其他大臣:…… 周满便扭头瞪了他一眼,和皇帝道:“陛下,臣是真心的,真的,天下病症何其多,只在京中,医术进益有限啊,您待臣学成归来,到时候再为陛下效力。” 要是以前,皇帝肯定就信了,但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萌新皇帝,而是已经当了十年的老皇帝了,早不会被周满欺骗。 说是学成归来,谁知道她何时归来? 到时候他发了招贤令,她要是不接,他还能砍了她不成? 所以皇帝就是不答应,最多允许她出去巡视各地医署。 周满:……巡视,那主职就是查探各地医署情况,能腾出多少时间来看病,还有找些花花草草,飞禽走兽? 皇帝如此无赖,气得周满回家便在院子里转了三圈,忍不住仰天大叫,“恨不能挂印而去啊——” 她就是那么一喊,谁知道声音太大,传到了街面上,于是皇帝下令城门注意筛检,不许周满出城,让她想趁着春光烂漫时去看马场看人打马球都不行。 最后她不得不进宫一趟和皇帝表忠心,赌咒发誓自己绝对不会不辞而别,挂印而去,这才能出城活动。 出了城,周满去东郊马场,看着不远处的渭水,她几乎泪流,“为了这河道漕运,你辛苦了十二年,我的医署也沿着河道开遍,如今我就想坐着船四处走一走看一看都不行。” 白善很淡定,“这有什么,你每年例行上一道请辞的折子,专心把手下培养出来,过个三五年陛下就同意了。” “真的?” “真的,”白善微微一笑道:“到时候我与你一道辞官。” 这是周满没想到的,扬眉问,“白相要辞官?” 白善浅笑道:“在一位置上久了,陛下必定也会看厌我,到时候我与你一道辞官,他肯定会愿意的。” 这宰相也就和一道菜一样,总是看着他,就和总吃一道菜一样,两年不厌,再过个四五年,烦也要烦死了,到时候他想换个宰相,自然会答应意志坚定的俩人辞官。 周满看着眼前波光粼粼的渭水,重新高兴起来,牵着他的手一晃一晃的,“你可答应了我的。” 白善颔首:“我答应了你,首先便带你去坐我一条一条画下来的河道,看它们畅通无阻,去你想去的地方。” ? ?番外的好处是,一章想写多长就写多长,坏处就是,总是把握不好字数 ? ???? () 第3346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祝陌颜生日快乐) 第3346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祝陌颜生日快乐) 白长松出生的时候,白景行已经七岁,她长成了一个很稳重的姐姐,当然,那是她的自我认知,夏牧和白长松是抵死不承认的。 兄弟俩都觉得,他们这一辈子都活在姐姐的阴影笼罩之下,即便成年后他们各奔东西,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姐姐依旧会时不时的冒出来给他们一个惊喜或者惊吓。 人生真的很刺激呢,尤其锻炼心脏。。 话题扯得太远了,我们来说一说白长松小朋友,他的出生代表了许多美好的祝愿与期盼。 以至于他的亲生父母直接失去了他的命名权,刘老夫人亲自出面为他上玄都观里求名字。 结果遇上了在玄都观里谈玄论道的皇帝,当时他已病重,来玄都观一是重续一年当年太后许下的三个愿望。 恭喜太后,她儿子在时隔多年之后又想起了当年她的愿望,亲自到玄都观里又续了一年香油钱。 不过白善和周满事后怀疑皇帝的主要目的是第一个愿望,他是想要李氏王朝千秋万代的。 至于后两个愿望,只能说是顺带的,不过作为皇帝,除非祭天,不然他不好为这种事点香油灯,只能借太后的愿望了。 不知皇帝是习惯了节俭,还是年纪越大的人越不喜欢劳累,虽有大臣上书表示可以祭天祈福,但皇帝依旧以劳民伤财的理由拒绝了。 只是带着殷礼悄悄的来玄都观里上香,续了一年的香油钱。 知道刘老夫人一大把年纪是为曾孙求名,皇帝难得兴致起来,直接越过观主接下了这个任务。 据说他在沉吟半晌,又绕着道观的后院走了三圈后定下了“长松”二字,顺道还把他的字给定下了——茂之! 恭喜白善,他不仅失去了给儿子取名的权力,连给儿子取字的权力都没有了,然后替他儿子,也就是白长松小朋友收获了名和字。 不过刘老夫人很满意这个名字,因为当时皇帝当场念了一首诗,出自《诗经》,年纪还小的白长松小朋友还背不下来,他就记住了家人们常念叨的最后一句,也就是他名字的出处——“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升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 据说这是一首祝福的诗,连诗的名字都很好听——天保! 其实他觉得可以叫天保,或者叫恒也可以,都比长松要好听,只可惜,他爹不认同,一直和他说这个名字是最好的。 但白长松小朋友再长大一些,懂事之后猜测,他爹未必觉得这个名字就比天保和恒好,不过是因为皇帝取的,所以不得不这么认为。 唉,反正他从取名字开始就与众不同,很受人羡慕。 换言之,他从出生开始就受人羡慕,但谁又知道他的苦楚呢? 比如,他有一个过于强悍的姐姐和一个不太省心的哥哥。 但是,大家都很羡慕他有姐姐和哥哥,好吧,虽然他大部分时候也是高兴的,但依旧不能掩盖姐姐和哥哥给他带来的心酸经历。 比如现在,已经十岁的大姐儿和已经六岁的乌圆推着才三岁的白长松小朋友的屁股,催促道:“长松,你快爬,快爬呀……” 白长松小朋友手脚并用的爬了出去,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和屁股,又趴下去回头看。 就见洞里面的大姐将一个木马推出来,催促他道:“拿着这个木马去找大宝儿,叫他快点来救我们。” 白长松小朋友伸长了手去拿,拿到以后就揣怀里,左右看了看后迈着小短腿就朝着眼熟的公主府跑去。 公主府侧门被敲响,门房打开门看了一眼,正要关门,视线下移才看到白长松,见他不仅衣服脏兮兮的,脸和头发也都脏了,吓了一跳,连忙打开门,“小堂少爷,您怎么一个人过来了?” 他连忙往他身后张望,看到有两个护卫打扮的人正拢着手站在巷口,见他看过来就抬头望望天,望望地…… 他们也很无奈好不好,自家中的小姐少爷开始顽皮后,郎主便让大吉在一堆护卫中找了几个稳重的,年轻的,精力旺盛的跟着他们。 他们不进后院,但只要他们出了后院便要跟着,只负责保护他们的安全,其他的事不必管。 这几年,他们主仆斗智斗勇,被甩脱过无数次,好在郎主虽然罚他们,但依旧会用他们,因此他们经验飞涨,到现在已经不会再跟脱了。 哪怕这次他们让小少爷从狗洞里爬出来找救兵,他们也依旧牢牢的盯住了两边。 白长松小朋友凭着他那张脸顺利进入公主府,两个护卫默默地跟上,门房沉默的放他们进去,叫来一个嬷嬷把短腿短手的白长松抱进去。 明达公主不在府中,她今日忙得很,所以家中只有两个孩子在。 白若瑜小朋友正在一边摸鱼,一边写作业。 下人抱着白长松过来,他一惊,“你怎么成了小花猫?” 忙叫下人抱他下去换衣服和梳洗。 两家常来往,这边也有他的衣服鞋袜的。 换好衣服的白长松小朋友端坐在椅子上,先和他道:“大堂哥,我饿了。” 于是白若瑜把他的点心让他一些,这才问道:“谁带你来的?是来找我玩吗?但你太小了,我不想和你玩。” 白长松小朋友吃完了点心才把木马信物拿出来给他,“我姐姐和哥哥让你去救他们。” 白若瑜小朋友一呆,“怎么救?不是,他们怎么了?” 白长松小朋友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姐姐和哥哥被罚,要抄书,不许出门,求你快去救他们。” 白若瑜小朋友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啊呀”一声道:“大姐儿和她同窗们约好了要出门骑马,她不能出门,那就要失信于人了。” 他丢下笔,跳下椅子,把白长松从高凳子上抱下来,牵着他的手就跑,“走,我们去救你姐姐和哥哥。” 当时还天真无邪的白长松小朋友就这么跟着去了,然后被他娘一网打尽,不仅大堂哥跟着姐姐哥哥一起被罚,他这个从犯也被罚了。 ? ?祝陌颜生日快乐,事事顺利哟 ? 今晚就到这里了,晚安! ? ???? () 第3347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2 第3347章番外强悍的姐姐2 作为帮凶,白长松小朋友失去了他最爱的栗子糕十天,他哭得不行,然而就算祖母一脸心疼为难,却还是没帮他说情,也不肯私底下给他栗子糕吃。 于是他就知道了,靠人不如靠己,才三岁的白长松小朋友暗暗发誓,以后绝对不再帮助姐姐和哥哥作恶。 但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他年纪小,上至祖母,下至父母,多少会对他有些优待,于是姐姐和哥哥干什么坏事都喜欢带着他,虽然他大部分时候就站在一旁看,并不参与,但只要出了事,他就得一起承担。 他无数次在心里说服自己,唾弃自己,然而从三岁到十三岁,再到二十三岁,甚至更大的年纪,他总是控制不住给姐姐和哥哥擦屁股的冲动。 白长松小朋友一脸的忧伤。 不过他现在还小,他并不知道他将来的悲惨命运。 他此时刚哭过,因为失去了最爱的栗子糕。 他背着门口躺着,小身子因为抽泣一抖一抖的,白景行小心翼翼的推开门来,见屋里只有一个小丫头,便嘘了一声,悄悄的溜进去。“你先出去,我看着他。” 小丫头迟疑了一下,屈膝行礼退下,不过依旧守在门口听吩咐。 白景行凑上去推了推他,小声道:“小弟,你别哭了,我把我那艘船送你好不好?” 白长松哭声一顿,爬起来看她,“真的?” “真的。”白景行伸手在他脸上一抹,摸了一手的泪,嫌弃的在他身上擦了擦后道:“总之你别哭了,等风头过去我就把它给你。” 白长松伸出自己的小指,“拉钩。” 白景行就和他拉钩。 为了不让父母注意到白景行收买了白长松,所以他们暂时不交易,但这不妨碍白长松过去看他未来的船。 那是一艘有三层楼的大船模型,三尺多长,楼的窗户、门口等都雕刻得很真,屋顶也是可拆卸的,一层楼,一层楼都可以取下来,每一层楼的房间屋顶拿开,里面有桌椅、床榻,还有茶具摆设等…… 这些用具一共有两套不同的,白景行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随意调换。 这是工部去年进献给皇帝的寿礼,一共是两艘。 皇帝对这种东西不太感兴趣,但明达公主很喜欢,于是皇帝便将一艘赐给了明达公主,另一艘赐给了于漕运有大功的白善。 白善送给了周满,周满和三个孩子都很喜欢这个东西。 但今年春天淮南道爆发时疫,疫情严重,周满便去淮南道出公差,没带白景行,承诺白景行的生辰礼也没有了,她便把这艘船当赔罪礼送给了白景行。 船上的灯笼很小,只比大人的拇指大一些,也能拆开,里面放着很小的蜡烛,点上以后把灯笼合上,挂在船上,整座船都亮了起来。 不仅白景行,周满也对这艘船爱不释手,时间宽裕时常常拿出来赏玩。 对白长松这样的小朋友来说,更是拥有无上的吸引力,一听姐姐说送他,他立即高兴起来,暂时忘记了失去栗子糕的伤痛。 很久很久以后白长松才发现,船虽然名义上是他的了,却一直是白景行在玩。 两天休沐日过去,白景行和夏牧被罚抄的书还没抄完,周满也不急,一大早亲自送他们去学堂。 周满先把白景行送到明学,领着她进去找先生,和他笑道:“先生,我家景行近来要锻炼身体,这学里的路就交给她来打扫吧。” 先生就看向白景行,“又要锻炼身体啊?” 白景行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周满托先生盯住白景行后就把夏牧拎到和明学隔了一条街的学堂里,和他的先生叮嘱了同样的话以后才去点卯。 白景行看她娘一走,大松一口气,她先生却把扫把往她手里一塞,“现在是早课时间,你一边背诵课文,一边扫地吧。” 白景行抱着扫把露出哭泣的表情,“先生……” “别哭,我们的山长是公主,便是我能网开一面,你觉得公主会帮着你隐瞒周大人吗?” 白景行眼底泛泪,深深后悔当年娘亲问她是要留在家里请先生教她读书,还是来明学念书时,她选择了明学。 白景行拖着扫把去打扫,早课结束,各级同学都出来活动,小至七岁的小学妹,大至十四岁上的大学姐们,她们都掩唇看着她笑,有几个与她不对付的跑过来问,“白景行,你是不是又犯错了?” 白景行扫地的动作就加大,落叶和灰尘瞬间漫天飞,有一片还落在了一人的头上。 白景行看见,瞬间哈哈大笑起来。 “啊啊啊,白景行,我今日刚换的新发髻,你赔我!” 和白景行玩得好的立即跑过来拦住,“你干嘛,在学里打架可是要被罚的,而且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在扫地,你若是不往她扫把下凑,这叶子能落在你头上吗?” “你们强词夺理,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白景行很嘚瑟,“我就是故意的怎么了,谁叫你取笑我的?” 周满下衙后就被叫了家长,她到明学里领她闺女。 这一次参与斗殴的学生很多,竟达到了十二个,更神奇的是各个阶层都有,有勋贵之后,也有高官之后,还有寒门和庶民。 周满仔细一问才知道,她们竟然在明学里拉帮结派,其中一派的首领还是她的女儿——白景行。 周满坐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一起来领孩子的各位家长默默地看着周满,心中其实是有些虚的,因为同龄阶段下,他们官职比不上周满,更不要说爵位了。 所谓的勋贵之后,那也是家长的父亲,他们还在父亲的庇佑之下,而周满自己就是郡主。 周满脸色沉凝,半晌,扭头问白景行,“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白景行,“是她们先挑衅我的。” “我问的是你在学里拉帮结派,互相对抗的事。” 白景行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裙摆,小声道:“也是她们先开始的。” 周满起身与众人行礼道歉,“抱歉了诸位,小女不逊,我回去会好好的教她的。” 周满带白景行去找明达,和她道:“景行暂时不来上学了,我亲自带她。” () 第3348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3 第3348章番外强悍的姐姐3 明达惊讶,“亲自带?难道你上衙进宫也要带她吗?” 周满扭头看了一眼正低头,脚却很不老实一点一点的女儿道:“云州有一个村子发了鼠疫,当地的县令防疫不力,有人偷偷的突破防线出来,如今整个云州都被围起来了,北边部落也不安定,听说有个叫屈律的收服了三箭部落和四箭部落。” 明达惊讶,“他们敢进犯中原?” 周满道:“现在自然是不敢的,他派了人过来表忠心,对自己攻打两个部落的事做了解释,不过草原不安定,自然会影响到紧邻的云州,那边近来乱得很,云州署令在救人时染上了鼠疫,已经……” 周满叹息了一声后道:“现在染病的人还不是很多,但人都被封在云州里,若是救治不及时,发生民变,只要有人冲出来,势必会影响到整个河北道,连旁边的河东道都不能幸免。” “我本来就决定要亲自走一遭的,发生这样的事,不如带上她一起。。” 明达:“你疯了?” 她蹙眉,“今春南边的时疫你都不肯带她去,鼠疫那么危险,你为何……” 周满扭头去看白景行,白景行也瞪着大眼睛看她。 周满便冲她招手,等她到了跟前便摸着她的脑袋和明达道:“虽非我们所愿,但这几年我和白善的确很少陪伴在他们身边,每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京城之外,剩下的时间也多是忙政务,很少有时间教他们,以至于他们过得迷迷糊糊,特别是景行,她已经十岁了。” 明达:“她才十岁而已。” “是啊,才十岁而已,她要是像一般十岁的孩子一样调皮捣蛋而已,这没什么,”周满当着白景行的面直接道:“她聪明,和白善一样,几乎过目不忘,学什么东西都极快,所以十岁已经学会拉帮结派,学会了怎样不动声色的孤立一些同学,激怒他们,欺负他们……” 白景行不服气的鼓起脸,周满就戳了戳她的脸颊道:“别不服气,这些小把戏都是你父亲以前玩剩下的。” “景行,你聪明,但你没有宽仁之心,我很害怕,”周满轻轻揽住她,认真的看着她道:“所以这次你随我去云州好不好?” 白景行并不害怕什么鼠疫,在她心里,母亲是很厉害的,尤其是医术,这世上或许都没有母亲治不好的病,于是她点头,只觉得又可以出去玩儿了。 周满摸了摸她的脑袋,对欲言又止的明达道:“放心,她是我女儿,这世上最不会害她的人就是我了。” 私下里,周满和明达叹气,“是我和白善的过错,对她的关注太少了,她什么时候移了性情都不知道。” 明达道:“你言重了,我倒没觉得她移了性情,学里拉帮结派的事一个巴掌拍不响。” 她笑道:“她出生富贵,父亲如今是户部尚书,母亲又是太医署署令,栎阳郡主,深得君心,自然不能要求她与你小时一样平淡纯粹了。” 周满摇头,“我当然知道她与我不一样,我在意的也从不是这个,我的女儿,生活得恣意快乐,我高兴还来不及,并不会要求她与我一样。” 她道:“我在意的是,她处事的原则变成了对人不对事。” “在学里拉帮结派,的确不是她一人之过,但只要是对方的人要做的事,不论对错,她都要反着来;凡是投靠了对方的同学,不论善恶,她都针对,其中还不乏身份地位远低于她的同学,”周满蹙眉道:“完全失了宽仁之心,小时候都这样了,长大了还了得?” 周满顿了顿后看向明达,“明学什么时候成了这样?朝中如今的党争都没这么厉害。” 明达无奈道:“你当她们是从哪儿学来的?还不是从朝中和国子监里学来的。你要说她们甚于朝中的党争我是不认同的,她们争的不过是成绩、是学中的一些名誉罢了,哪里就比得过朝中的党争了?” 她道:“她们都还是一群孩子呢。“ 周满却一脸严肃的摇头,“朝中官员是有党派之争,但绝大多数人都能够对事不对人,并不会为了反对对方的意见而反对,也不会为了反对对方赞成自己心底也反对的事,你觉得她们的事不大,不过是因为她们现在能做的事情小,但问迹看心,你看她们现在的心是怎样的?” “明达,明学该整顿一二了。”明学里近三百个学生,其实拉帮结派的不过那几十个人而已,其他学生还是在认真学习,但若不在一开始就整顿好,将来明学必变。 明达也正色起来,“你真要带景行去云州?” 周满道:“我以前也带她出过外差,但那时候我怜惜她年纪小,到了地方主要是让人带着她四处玩耍,看一看各地的景色美食,只希望她快快乐乐的就好,没有想太多。” “但现在,我觉得我对她的保护太过了,先生说的对,我和白善因为对孩子们愧疚,面对他们时反倒失了平常心。” 所以周满决定改过来。 明达不好再劝,只能道:“那你们注意安全。” 周满颔首道:“放心。” 周满给还在外出公差的白善写了一封信,俩人就孩子们的教育问题探讨了一下。 白善表示他会尽快完成手上的工作回京,到时候回着重教育一下留京的两个儿子。 由此引发的夏牧和白长松的悲惨童年不说也罢,反正都没白景行惨。 在到云州之前,白景行都一直觉得自己还小,毕竟她才十岁,家里人也一直当她是孩子的。 但进了云州之后,她看到比她更小的小女孩们挣扎着求生,有的甚至自卖自身,只求能得到一碗药给家里人,她便不觉得自己很小了。 白景行抽了抽鼻子,将托盘上的空碗垒好放在一旁给妇人清洗,她看了一眼灶台边上的牌子,取了六碗药放在托盘上以后便端到棚屋里给病人服用。 住在这里面的都是已经病重到起不来身的病人,须得人端药送水。 ? ?明天见了,还有一章明天再更 ? ???? () 第3349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4 第3349章番外强悍的姐姐4 白景行托起一个孩子的头,将药喂给他,等他喝下去后便去喂下一个小病人。 这木棚里的皆是病重的少年和孩子,他们大多没有父母家人照顾。 她端起一碗药,抱起小女孩的头要喂她,结果才喂了一口她就吐出来,还不断的干呕,脸色几乎红到发紫。。 白景行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摸她的额头,入手滚烫。 她连忙放下药碗,转身就往外跑,“娘,娘,这里有个病人高热——” 医帐的人都很忙,每个人来去匆匆,看到白景行跑来,一人拉住她,“小娘子,周大人不在帐中,刚有人想要从山上翻出去,有兵士去追,结果被落石砸到,伤了好几个士兵,大人去处理了。” 白景行跺脚,叫道:“可八号木棚里的人高热,就要病死了。” 她这几天已经看见好几个人就是这样高热,最后抽搐而死。 白景行转身跑去找周满,跑了两个木棚才找到她,她连忙冲进去,“娘——” 周满双手都是血,听见喊声只抽空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便走到她右后方的一张木床上,她这才看见床上躺着一个士兵,身上沾着血,眼睛闭着,脸色苍白,看上去就跟死了差不多。 周满上前,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旁边有人回答:“张大柱,今年二十一岁,是我云州的小旗。” “怎么受伤的?” “被逃走的人当胸踢了一脚,还被石头砸了一下。” 周满便俯身大声的叫他,“张大柱,张大柱——” 床上的人没有应答,周满摸了摸他的脖子和胸口,发现他呼吸几不可闻,脉搏也几乎断绝,转头吩咐道:“拿针来!” 一个医助从针袋里取了一根很长很大的中空针给周满,白景行第一次见母亲用这么粗的针,一时瞪大了眼睛。 就见周满接过,在张大柱的胸口上摸了摸,然后一针扎了下去…… 一束血飞出,滋了周满一身,她面色不改,双手在他左胸按了按,床上的人慢慢有了反应…… “大人,他活过来了。” 周满便吩咐跟着的医助,“他是胸腔积血,给他服用止血药和健脾清肺的药方。” “是。” 周满将后续交给医助处理,这才看向白景行,“什么事?” 白景行虽戴着口罩,却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和自豪,“娘亲,你好厉害呀!” 周满就冲她笑了笑,转身去洗手。 白景行这才想起正事来,连忙道:“娘,八号木棚有人高热,她还有些抽搐,呕吐。” 周满便与她同去看,路上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白景行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排六十三号,今年十二岁,她是前天下午送过来的……” 周满微微点头,快步到八号木棚,里面的小姑娘已经昏厥,周满将她的头抬起,确定她没有被呕吐物堵塞后便摸了摸她的额头和脉搏。 她正要吩咐,见下手都被她派出去,身边已经没有可用的人。 她便拿出针袋,一边给她扎针,一边和白景行道:“你去药房找他们要第二组药,有熬好的先送一碗来。” 白景行应下,转身便朝药房跑去。 等她把药端回来,之前一直瑟瑟发抖,抽搐不停的小姑娘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周满拧了毛巾给她擦拭,接过药给她灌下去。 白景行蹲在一旁看,问道:“娘,她能活吗?” 周满:“不一定,只有四成的可能。” 她撸起她的袖子让白景行看,上面肿胀,还有些红,她轻声道:“跳蚤咬的,她抓了,景行,这一片土地上的老鼠和跳蚤现在都毒得很,你自己保护好自己。” 白景行眼眶微红,有些害怕,“娘,我们也会染病,也会死吗?” 周满将小姑娘放在床上,转身轻声与她道:“你只要按照我说的做,你就不会染病,更不会死。” 白景行红着眼睛点头。 “走吧,来帮一下我,病人太多,我身边得用的人都派了出去,”周满轻声道:“你识字,也认得大多数药物,哪怕传个话也能救好多人。” 白景行便跟在周满身边,每天跑进跑出的给她送药方,抓药,记录病人的情况。 她以为她的母亲就是在给已经染病的病人治病,不同的症状,不同的人要给不同的药,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病人死亡被抬出去,也看到一个又一个病人好转,治愈之后由病人成了助手,每日在隔离区里帮忙照顾新来的病人。 直到有一天深夜她醒来,睁开眼睛发现母亲还坐在桌前,案上放了不少药材,她正捻着药材闻。 白景行揉了揉眼睛,不解的问,“娘,你还不睡吗?” 周满没回应她,白景行便掀开被子下地,走到她眼前招了招。 周满回神,抓住她的手拉到一旁道:“别闹,还差一点儿……” “差什么?” “一味佐药,”周满沉思道:“我在想用哪一味药更好。” 白景行眼睛大亮,“是治鼠疫的方子吗?” 周满微微颔首,“也可以是防鼠疫的方子,用了以后,再注意隔离和卫生,云州的鼠疫便能够控制住了。” 白景行一怔,半晌才问:“母亲,这几日晚上你都没睡吗?” 提到“睡”这个字,周满眼皮就一阵一阵的发沉,她努力了几下,发现有些徒劳,干脆顺应心意闭上了眼睛,但脑子却不肯闭上。 虽然很困,但大脑却异常的兴奋,转的虽有些慢,还有点儿飘,但好歹是转着的。 她道:“睡了的,只是睡得少。” “那是睡了多久?” 周满也有些不确定,“两个时辰?” 白景行就不由抱住了她,“才两个时辰,娘亲不是说过熬夜过劳会猝死吗?” 周满叹息道:“是啊,可病人太多了,早一日把药方研究出来,便能少死多少人啊?” 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她感觉精神好了许多,便努力的睁开眼来,抬头去看站在眼前的女儿,微微一笑道:“放心吧,你母亲也不是那么容易猝死的。” “娘——” () 第3350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5 第3350章番外强悍的姐姐5 周满拉住她的手道:“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是太医署署令,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我的职责,我也有这个能力救治更多的人,让更多的人幸免于难,既如此便不能懈怠。” “夜深了,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先去睡觉吧。” 白景行呆呆的看着母亲,“娘,您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我吗?” 周满歪着头想了想后道:“好像是在益州的济世堂里学医吧,也有可能是在七里村读书,自己琢磨些医术,时间太长,不记得了。。” “娘亲那么小的时候就想着济世天下了吗?” “没有,”周满拉着她的手道:“我和你父亲并不是一开始便想着出入朝堂,封侯拜相的。” “我们年纪小,便只想着学习,每日只要完成先生安排的课业,想先生让我们想的事情罢了,”周满道:“学医,一开始也不过是为了治你外祖母,想着家里若有人看病,我学了医术,能够少花些钱罢了。” 她拉过一张椅子,让白景行坐下,“我和你父亲也从未想过你们姐弟三个将来要有多厉害,功名利禄这些看似很重要,但我和你父亲自诩还是给你们攒下了不少家业的,有了足够的钱,那些东西也就不那么要紧了。” “所以我们只想你们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是,”周满握紧了她的手,抬眼望进了她的眼睛,“你得先做好一个人!” 她眼中盛着泪光,“大姐儿,是我和你父亲不好,这两年忙于政务,没有教好你,所以现在娘亲要亲自教你,不为你将来有多出息,只要你能做一个无愧于天地,无愧于自己的人,好不好?” 白景行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她继承了父亲的聪敏,这些事以前是从不想,现在想了,这段时日又见识了这么多生死,自然知道了母亲所指为何。 她觉得以前在学里,为了让对头被罚值日所做的那些事都幼稚得不行。 就连她所认为的对头,讨厌起来时也是莫名其妙,反正就是莫名的看对方不顺眼,所以便各种针对,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便是真做错了什么,那也不过是多瞟了她一眼,或者是背地里说了两句她的坏话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与生死扯在一起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至于对方做什么都是错的,恨不得对方立时消失了才好? “娘,我知道错了。” 周满大松一口气,轻轻抱着她道:“好孩子。” 白景行擦干眼泪,却还是忍不住抽泣的问道:“娘,云州,能治好吗?” “当然可以了,”周满微微一笑道:“云州的情况比当年夏州出天花的情况可好太多了,当年夏州都能挺过来,云州自然也可以。” “可死去的人却不能复活,他们死了就是死了。” “是啊,所以我们要看着还活着的人,也不要辜负已经死去的人。” 周满扭头看向案上的药材,喃喃道:“或许可以用银翘试一试……” 白景行就见她娘皱着眉头沉思起来,半晌不说话。 她试探性的一叫,“娘?” 周满没理她,白景行便知道她娘这是又把她忘了。 不过这次白景行一点儿也不生气,她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看着她娘。 所有人都说她娘很厉害,是朝中官位最高的女官,官居三品,不仅得太后和皇后喜欢,也深得帝心,在这一点上,就是她名扬天下的父亲都要略逊一筹。 因为母亲开了女官入朝的先例,前几年国子监也开始招收女弟子,于是朝中陆续出现女官,虽然担任的官职都不高,但女子出仕已经成常态。 明学里的女学生上到十三岁,可以和男子一样,或恩荫进入国子监,或参加国子监的入学考试,会选择进入国子监的女学生,基本上就是奔着当女官去的。 不然十三岁了,正是可以开始说亲的年纪,谁还会耗费那么长的时间去读书呢? 白景行已经十岁了,再有三年,她也要选择是否进入国子监读书。 白景行当然是想要入朝当官的,她想成为她母亲一样的人,站在朝堂上指点江山,只是想一想便很激动人心。 但来了云州与母亲朝夕相处后才知道,她一直以为的母亲的样子是多浅薄。 周满推衍了一番药方,将其写下,正打算去药房里抓一副药试试效果,放下笔才看到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女儿。 她握了握拳头,锻炼了一下手指和手臂后才上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送到床上。 十岁的孩子,抱起来可真重啊。 周满将她放在床上,拿了药方出门。 医帐里有值守的大夫,看见周满过来,立即起身,“周大人,您怎么来这么早,还未到交班时间呢。” “周大人,您不会一直未睡吧?” 这话一出,大夫们都担忧的看着周满。 周满将药方递给他们,吩咐道:“选九个病人,轻症、中症和重症各三个,将此药熬了给他们服下,注意观察他们的情况,明日下午我要看数据。” “只吃一副药便能出结果吗?” 周满道:“先试着吧,一副药不行就多试两天,三副药下去,若是还没效果再换药。” 众人应下,“是。” 周满这才挥挥手,转身回屋去睡觉。 实在是太累了,她一躺下眼睛就闭了起来,只是脑子依旧兴奋活跃睡不着,最后何时睡着的她都不知道,还是感觉脸上毛毛痒痒的才醒来。 她一睁开眼睛便见白景行快速的收回手去。 周满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道:“别藏了,就跟你爹一样,总是喜欢拿草刮人的脸。” 白景行嘿嘿一笑,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高兴的道:“娘,八号木棚里那小姑娘退烧好转了,方医助说她若是情况不再恶化,吃上两副药就能痊愈。” 周满:“她年纪比你大,你别总是小姑娘小姑娘的叫人家,该叫小姐姐的。” “她看着比我小。”白景行当惯了姐姐,且深受作为姐姐的好处,自然不肯做妹妹。 周满:“那是吃的不好,看着自然要比你小了,但这是按照年龄来尊称的,谁还按照身形大小来称姐妹?” () 第3351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6 第3351章番外强悍的姐姐6 白景行一脸的不解,“可爹爹不是说,各地粮食高产,国泰民安吗?她怎么还会吃的不好?” 周满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道:“吃的好和吃的饱是两回事,而且,各地粮食虽高产,的确是国泰民安,但谁又说这天下就没有贫苦之人了呢?” “从新稻种推广到现在,也不过才十六年而已,想要真正的做到天下无饥馑,只怕还得再做好几个十六年。” “怎么会,大表哥明明说现在荆州一带的试验田亩产都过九石了,这么高的亩产还不够一家人吃饱饭吗?”白景行怀疑道:“是不是他们懒的?” 周满:“天下自然有懒惰之人,但除了懒惰之外,意外和病痛也会致贫,还有,有的人家无地,就是天生贫困的;有的人家有地,那日子也过得艰难的,形形色色的贫困太多了。” 周满穿好衣服,冲外面叫了一声,便有丫头端了温水上来给她梳洗,她一边招水洗脸,一边问她,“你对这个感兴趣。。” “只是奇怪,若是勤快之人,在粮食如此高产,又如此低廉之时怎么还会贫困?” 每年,白善都会做各地粮价汇总,白景行和夏牧时常闯祸,除被抄书外,时不时的还会被白善叫去抄录汇总这些数据。 其实就是把前几年的粮价和今年的一起抄到一个表格里,好让白善一目了然。 所以白景行是知道这几年粮价是怎么一点一点的往下降的,到现在,京城的粮价低的时候,谷价已经降到了两文一斗,米价三文一斗,比她爹娘说的小时遇上水患,米价三十文一斗的时候可便宜太多了。 就这都吃不饱,那要是搁她爹娘那会儿,还不得直接饿死啊? 白景行一脸的不服气,周满便道:“你要实在好奇,随我去问诊送药的时候可以问问那些贫困之人,问问他们每年做什么过活儿,收成如何,每天干什么,吃什么……” 白景行:“这岂不是很浪费时间?” “你不闻不问,坚持自己的偏见,那才是浪费时间,”周满道:“在你该了解实情时却没有去了解,这浪费的可不只是你自己的时间。” 周满很擦了擦手,很大方的道:“行了,去吧,我今日可以让你少干一点儿活。” 白景行真的去问时才知道,人幸福的路径是有很多种,但人不幸的原因有更多种。 她简直惊呆了。 七号木棚里才送进来的一个小娘子,和她一样大小,也是十岁。 她还有个哥哥,十三岁,也病了,被放在另一个木棚中,而她父母几天前就已经病死了。 他们兄妹俩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但在没有疫情前,他们家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他们家有地,是她爹的永业田,虽然才分了十二亩,不够数,但其中有四亩水田,仔细耕种,养活一家四口还是够的。 白景行问了她每日要做的事,发现她每天一大早起床便要扫地,然后去河边洗衣裳,回来后还要出去打猪草,煮猪食…… 她娘则是要做饭、喂猪,锄菜地种菜,浇水…… 下半晌的时间她可以出去和自己的朋友们玩儿,至于吃的,早上吃的稀粥,中午吃的杂粮粥,晚上吃的是馒头…… 据她说,这样的日子比以前好很多了,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他们家一天只吃两顿,早上是粥,晚上还是粥,不是下地的日子,那粥还特别特别的稀,馒头也是掺着麦糠做的…… 她爹和哥哥也不懒,但就是存不下来钱,每年卖出去的粮食赚的钱并不多,听说外面并不缺吃的,所以他们家才舍不得卖很多粮食,这才能一天吃三顿,晚上一顿还特别的好。 她觉得晚上能吃白米饭或者白面的馒头已经是很好很好的生活了。 因为存不下钱,所以他们家已经决定给她说亲,等她到十三岁,她哥哥十六岁时就出嫁,然后拿着彩礼钱给她哥哥娶一个媳妇回来…… 小娘子一脸的悲伤和惋惜,“可惜我爹娘都死了,怕是没人给我说亲,我哥也娶不到媳妇了。” 白景行沉默的说不出话来。 晚上母女两个谈心,白景行特意说了她的故事,很是不解,“粮价为何这么低呢?他们都存不住钱。” 周满道:“天下的粮食多了,粮价自然就低了,这是好事儿。” “可他们赚不到钱。” “那你问问她,现在的日子是不是比以前好过了?” 白景行:“不必再问,她已经说了。” “那便是了,以前他们家也存不下钱来,不过在将来,他们是有机会存下钱来的。” “怎么存?”白景行忍不住坐起来,目光炯炯的问道:“娘,粮价是不是要涨了?” “傻孩子,粮价要是上涨到能让他们赚到钱的程度,最后受苦的还是普通的老百姓,”周满道:“别总盯着粮价,想要从粮价上赚钱。” 她道:“这世间能赚到钱的东西太多了,你就没想到吗?粮价如此低,对于他们来说,其实更好赚钱。” 白景行一脸迷茫。 周满道:“人啊,吃饱饭以后便会想着吃好饭,我说过,吃得饱和吃得好是不一样的,你摸摸你这个头,你这匀称的身材,这是吃白米饭和白馒头能养出来的吗?” “因为我爹高?” 周满:“……因为你娘我每天给你吃的羊奶,羊肉、鸡肉、鸡蛋,你掰着手指头数一数,你之前在家里每天吃下去多少好东西?” “这都是你能得这么好的原因,”她道:“这世上的人都如此,粮食亩产增高,他们终于不用将所有土地都用于种植粮食,也不用把所有人力都放在种植粮食上,最后收获所得还不足以饱腹。” “他们可以在土地上种植和养殖其他的东西,也有了人力做其他的事,这些收入都是钱。” 白景行掰着手指头将这其中的逻辑缕顺,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的基础就是亩产增高,粮食高产?” 周满点头。 白景行咋舌,“原来大表哥这么厉害,干的是这样一件大事啊。” () 第3352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7(补更) 第3352章番外强悍的姐姐7(补更) 周满点头,然后摸着自己的头发道:“当年你大表哥种试验田的稻种可都是我找来的,试验田也是我让他种的,你娘我的郡主之位就是这么来的。” 白景行只知道她娘有功,因此被先帝封为郡主,却还不知道是因为新稻种来的,一时惊叹不已,“娘,您真厉害!” 周满矜持的颔首道:“还好,还好,一般一般吧。” 白景行握紧了拳头,眼睛闪闪发光,“娘,我知道了,我回去以后不去明学上学了,我要去太医署!” 周满微微挑眉,“去太医署也不是不行,不过太医署中多是学习医术,其他的课业很少,但你父亲是世家出身,至少四书五经你得读全了,好知道些做人的道理。。” 白景行一呆,“难道我要把自己劈成两半,一半去明学听课,一半去太医署上学吗?” “大晋目前还没有分身的医术,你要是真把自己劈开了,娘只能把你就地掩埋了,”周满思考片刻后问道:“你去太医署是想学什么?” “我就想像娘亲一样厉害。” 周满便笑道:“那你只去太医署可不行,太医署最重要的便是教医术,其他的,你还得从别的先生那里学习,至于医术嘛,你回家的时候我教你便是。” 她摸了摸白景行的头,欣慰的道:“你总算懂事了些,为此我也能放心的放你去明学了,以后下学回家我再教你医术,也教你怎样成为你母亲我这样的人。” “那娘亲你要是出公差不在家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大表嫂和三表姐吗?”周满道:“医术有她们,至于其他的方面,有你爹在呢。” 周满和白善每年都要出一段时间的外差,两个月到三个月不等,基本上都会岔开来。 这样家里总会有一个当家做主的人在。 周满若有所思道:“不行再给你请个先生,你每日下学回来还能教你。” 白景行小朋友以她超乎寻常的敏锐感觉打了一个抖,于是立即拒绝,“还是不要了,娘和爹教我就好,学里的先生也很好的。” “学里的先生是很好,奈何你不听话呀。” “我听,我以后一定听。” 见母亲总算略过此事,白景行小朋友大松一口气。 周满定下的新药方效果很好,两副药下去,病人的情况大好。 于是周满将药方公布下去,云州各地开始按照药方熬制药剂。 周满道:“着令胜州、朔州和代州等地收购尽可能多的药材送来云州,让京城调度药方所需的药材,走漕运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云州来,不仅感染鼠疫的病人需要服药,未曾感染的也要服用一剂药,以防护鼠疫。” 典药躬身应下,接了周满的折子后退下。 云州刺史和附近两个县的县令前来求见,周满让他们进来。 跟在身侧的白景行乖觉的去给他们泡茶倒茶,云州刺史忍不住将白景行夸了又夸,夸得白景行脸都红了。 周满就笑道:“刺史有话便直说吧,您再夸下去,我这女儿的尾巴就要翘上天了。” “女公子如此优秀,下官这些夸奖解出自真心的,”刺史道:“看满朝文武百官,哪家的公子能够十岁便出来体察民情?更不要说这是疫区。” 说真的,刺史是真夸白景行,但他最佩服的还是周满。 这可是疫区,她竟然敢把孩子带到这里来,要不是白景行和周满有几分相像,一看就是亲生的母女,他几乎要怀疑白景行不是周满所生。 不过事实证明,周满是真有本事,她带来的人无一人染疫,她到了以后,疫情也很快得到了控制,染疫的人越来越少,现在还研究出了药方…… 刺史此时看着周满的眼睛里都带着泪光,“周大人,下官此次前来,一是查看医帐情况;二是代表云州百姓感谢大人的救命之恩。” 周满道:“这亦是本官职责,当不得大家的谢。” 刺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除此外还有一事,周大人,此次鼠疫前草原旱灾,不少动物南迁进入云州,农田遭受了些破坏,加上鼠疫爆发,田里的收成都顾不上,所以云州的粮价现在都涨到五文一斗了。” 他一脸为难的道:“不知能否请周大人替云州美言几句?” 周满问道:“云州的粮库呢?” “没有朝廷法令,下官等也不敢开云州粮库啊。” 周满微微颔首,“我给朝廷上书时会提及此事的,但朝廷作何应对,本官也不敢保证。” “白尚书那边……” 周满微微一笑道:“赈灾一事,也不是白尚书一人说了算的。” 但他是户部尚书,他的话可是很重要的。 刺史不敢纠缠,生怕适得其反,所以又说了一些话,巡视过这一片医帐后便带着人告辞。 白景行不解,“娘,您也同情云州的百姓,为何不让爹爹赈济云州?” 周满:“是否赈济自有朝廷去衡量,我并不知云州的粮库情况,也不知道它历年的收成情况,所以不好下定论。但朝中的大臣自会去了解,他们知道的要比我们多,下的决断也要比我好。” “你要记住,在朝中做事,不能太过感情用事,要理智,做大夫更是,”周满道:“对病人要怀以仁心,但决不可感情用事。” 还小的白景行有听没有懂。 周满也不勉强,“你只要记住这句话就好,等你再长大一些,以后亲自上手救治病人就知道了。” 白景行应下。 周满给朝廷写折子汇报,但和折子一起送出去的还有给明达的信。 白景行在一旁磨墨,很不明白,“娘,为什么是给堂婶婶写信,而不是给爹爹?” “他是户部尚书,不好偏私,我也不会插手他的公务,云州的事让他去判断,至于给你堂婶婶的信,当然是因为她是大晋有名的慈善家呀。” 明达除了明学外,育善堂等一系列慈善机构也管理得很好,先帝还在时便主动将京畿一带的育善堂交给明达来管。 等新帝登基,她更是和皇后一起接手了大晋所有的育善堂, 皇后可为一国表率,明达公主的善心也是名扬天下。 所以,云州有难,皇后和公主捐点儿不? 白景行看着她娘写的信,隐隐约约摸到了一点儿她本不应该摸到的边。 ? ?晚安 ? ???? () 第3353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8 第3353章番外强悍的姐姐8 明达生活不奢靡,但她和白二郎却赚得多。先帝疼她,在她出嫁时便给了她不少产业,后来又陆续拨给她一个书局,因为知道她和周满等人合作纸坊,且手底下的匠人还做出了很便宜的纸张,所以很干脆的送了她几块地和一大堆匠人。 这些匠人有会造纸的,也有会雕版印刷的,还有画师等,不仅让他们的书局和纸坊又一次壮大,还极大的支持了白二郎的话本事业、 反正就是明达后来者居上,在文化类产品上赶超了皇室和各大世家,成为大晋图书行业的巨头之一。。 随着大晋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读书的人越来越多,书和纸张的消耗也越来越大,文化行业得到快速发展,所以明达赚了很多钱。 而这只是明达其中的一个行业而已,除此外,她还有栎阳商业一条街,是当年先帝为她建造,整一条街都是她的。 那条街在沉寂几年之后,随着长安人口越来越多,城池外扩,加上皇室的药坊就在距离不远的地方,那一片人流量剧增,商铺的租金已经赶上长安外城繁华路段的铺面,也就是说,每年明达和白二什么都不敢,坐着收租都能数钱数到手软。 钱多了,她便喜欢做些好事,是京城里最活跃的慈善家。 每有天灾人祸,她都会捐献一些东西,有时是交给户部,有时是交给皇室,有时则是自己亲自挑选运送管理的人,不一而定。 这次收到周满的信,明达只算了算手头上的东西便吩咐下去,“在京城和附近多买些粮食送往云州,走漕运,速度快些。” 云州的粮价还没有波及到京城这一片,或许都影响不到,现在又是秋收之时,所以粮价不算高。 明达可以轻易买到很大一批粮食。 朝廷也收到了云州的折子,朝上的大臣们略一商议,觉得云州附近三个粮库,完全能够支撑这次云州的灾祸,因此同意他放掉三个粮库五成的粮食,秋收过后,他们会从别的地方调拨粮食将粮库填满。 等云州终于解封,白景行跟着母亲离开云州时,衙门正在放粮,还有明达公主派来的人在各县的城门口派发救济粮食。 受衙门和明达公主的号召,云州不少豪富乡绅都跟着设点派发粮食,之所以不是熬粥救济,是因为现在秋收还未完全结束,地里的粮食还能抢一批,所以衙门只核对户籍,允他们拿着籍书领取救济粮,领了就赶紧回家干活去。 周满带着太医署的人离开云州时,不少百姓一边赶着来领赈济粮,一边跑到街上去送他们。 刺史也跑来送。 周满一脸无奈,“都说了不要送了……” 刺史笑道:“不知是谁泄露了大人要离开的消息,百姓们自主相送,人员混杂,下官怕出事,所以才带着衙役来送一送。” 周满看了眼两边路上默默注视着她的百姓,微微颔首后高声道:“多谢相送,今日大家便送到这里,回家去吧。” 有人跪伏在地,高声道:“谢周大人和太医署的诸位医者救命之恩,愿大人们平步青云,前程无忧。” 一有人跪下,两边站着的百姓便呼啦啦跟着跪下,有跟着他一起嚷“平步青云”的,也有念着让他们“长命百岁”的,还有人大声念着什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周满眼眶微湿,站在周满身后的太医署太医、医助和典药以及学生们也都红了眼睛,动情的看着他们。 周满的目光从百姓们身上滑过,看向远处,那是焚烧坑,这段时间云州城死亡的病人都被送往那个方向焚烧,亲人只能从那里得到一捧灰回去掩埋,大部分亡者甚至都没有领灰的人。 这是一座苦难的城市,但现在,它绽放着勃勃的生机。 周满退后一步,伸手作揖,冲着他们深深一拜,回礼道:“愿云州此后无病无灾,百姓安居乐业。” 她身后的下属和学生们一起拜下,齐声道:“愿云州此后无病无灾,百姓安居乐业!” 白景行站在一侧,也跟着拜下,眼中旭旭生辉,心中激荡不已。 白景行一路激动的回到京城,第一次主动拒绝了她娘给她的假期,拎着书箱就冲到了明学,脚踩凳子,一脸霸气的和所有人宣布,“今日的白景行已经不是昔日的白景行了!” 她的死对头冷笑,“更黑,更瘦了吗?” 白景行不理她,而是转头和她的朋友们道:“我决定了,从今日开始,我要好好学习,你们以后别找我出去玩了。” 朋友们:“……景行,你母亲给你吃了什么药?竟这么厉害!” 有人劝道:“景行,你本就是第一名,再努力还是第一名,有什么意思?” 白景行一甩头道:“你们不懂,我要成为我娘那样的人,所以光上明学的课是没用的。” “你,你要学医?” “天啊,景行,难道以后你也要当太医吗?” 白景行握着拳头道:“我不知道我要不要当太医,反正我要像我娘一样,像太阳一样耀眼,让人注目。” “切,”连白景行的好朋友都不站她这边了,挥手道:“大家散了吧,散了吧,该上课了。” 白景行撇撇嘴,“你们别不相信,我会很厉害的。” “你不过是有些聪明罢了,”白景行的死对头瞪着她道:“就你还想跟周大人一样?做梦都没那么快!” 白景行:“那是我娘!” “嗤,周大人知道她的女儿是一个连《素问》都背不下来的人吗?就你这样还想成为周大人?” “说的好像你能背下来似的。” 对方一扬下巴,骄傲的道:“我就能。” 白景行张大了嘴巴。 然后她咬咬牙,开始发奋读书,她依旧是明学里的第一名,上完课还要跑回家和周满学医术。 白善看得啧啧称奇,一直围着周满转悠。 在他又一次转到她身侧时,周满忍不住一手拽住他,“你能不能别转了,转得我头晕。” () 第3354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9 第3354章番外强悍的姐姐9 白善就趴在桌子上道:“我就是好奇,不说你是怎么把她的性情掰过来的,就说对医术的兴趣吧,你是怎么让她感兴趣的?我记得头两年她可是一直不愿意随你学医的。” 周满道:“我也奇怪,其实她对医学没有很强烈的愿望,我还以为能让她学会一些基本的治疗手段,知道保护自己和身边的人就好,谁知道她这次回来会这么用心的学,难道是被云州的疫情给吓着了?” 白善微微一笑道:“这样也挺好的,不然你这一身医术无人继承也太可惜了。” 周满摇头,“有什么可惜的,太医署里这么多学生呢,我都有教他们。。” 周满对三个孩子都不强求,“随他们喜欢吧,我呢,只要求他们知道一些基本的医疗知识就行,以后出门在外可以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身边的人,其他的,随缘吧。” 白善拥着她,将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低声道:“可我惋惜,你这一身惊才绝艳的医术尽传给了外人,家里人一个都没学会。” “嗨,谁都是第一次做人,谁都有选择的权力,你可别以为自己是爹就能够逼人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周满不在意的道:“若要名呢,我现在都有了,不说名满天下,学生也遍布天下了,如今太医署所用的教材,大半出自我手,甚至外面的药铺医馆传授医术时也都用上了我编写的医书,我的医术早就传遍天下,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白善忍不住抱紧了她,“还是你想得开。不过近来景行懂事,你说我该奖励她什么好呢?” 周满歪头沉思,“马?” 她笑道:“这次回京,路上骑马走了一段,我看她盯着我骑马时双眼发亮,她现在十岁,也该有自己的小马驹了。” 白善一听,旬休时就带着白景行去马场逛了一圈,最后通过赵六郎的关系买到了一匹有汗血宝马血统的马驹。 据说这匹马的外祖母有二分之一的汗血宝马血统。 虽然到它这一辈被稀释了不少,但它依旧长得很好看,红的似火,眼神犀利,很是精神。 这是赵六郎通过赵国公的关系弄来的,他都没敢弄回府上,也不敢放在马场太久,看到白善便连忙迎上去,一把拖住他就走,“快快快,我几个哥哥要是听到消息赶来,这马怕是就留不住了。” 白善:“放心吧,我嘴紧得很,出了周大人,连白二都不知道我来找你看马。” “谁说白二不知道的,他知道啊!” 白善就扭头看向赵六郎。 赵六郎在嘴巴上一划拉,“我的错,是我嘴快说的,反正先去看吧。” 他这才看向跟在白善另一侧的白景行,笑眯眯的道:“大侄女,我保证你看了这匹马后铁定喜欢,我这些年看了这么多马,再没有比这一匹还要好的了,等到你弟弟选马,恐怕也选不到这么好的马了。” 白景行也有些激动,“真的?” “真的!” 赵六郎说得肯定。 这匹号称是汗血宝马后代的宝马果然也没负了赵六郎的肯定,的确是神骏。 白景行眼睛都移不开了。 白善也只看了一眼便颔首,“好马!” 有时候一匹好马不必仔细赏鉴,只一眼便可感觉出好坏。 他看向女儿,笑问,“想要吗?” 白景行连连点头。 白善就看向赵六郎。 赵六郎脸上就笑成了一朵花,搭着白善的肩膀道:“你我好兄弟,我也不多要你的,我多少钱买回来的,你便多少钱给我就行。” 白善摇头笑道:“这怎么一样,你可还搭进去不少人情呢。” 赵六郎能找到这样一匹好马,还安全无虞的运到京城来,不知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啧,这么多年了,难得你们有用得上我的时候,之前一直是你们照应我。” 赵六郎现在禁军中任职,这么多年了,只到正六品,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本事,他能升到正六品不是因为他有功绩,而是因为他是皇帝的表弟,又曾是崇文馆学生,皇帝伴读而已。 他估摸着他下一次升官得是皇帝登天极乐,他那些表侄子,还得是和他关系不坏的表侄子登基才行。 他这一生在仕途上就没有很大的野心,只要自己吃好,玩好,快快乐乐的就行。 所以他对权势不太有兴致,他对钱更感兴趣。 奈何皇帝和他爹将他按死在禁军中,禁军里能有什么发财的机会? 这些年他之所以能养家糊口,还能够吃好玩好,多半靠的是和周四郎的生意。 而周满早就身居高位,周四郎这些年为什么还带着他玩儿? 还不是因为白善和周满的关系? 这一点赵六郎清楚得很,只不过这两个都不是爱财之人,他也认为他们的同窗之情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所以从不送豪礼。 白善忍不住问,“那这次不是君子之交了?” “哎呀,君子之交也可不必在意钱财嘛。” 白善听了忍不住一乐,付了钱后让女儿把宝马牵回家,只是过年时,他还是送了赵六郎一个年礼。 四张造纸的方子,其中两种软的,两种可书写的硬的。 赵六郎收到方子时目瞪口呆,顾不得是过年,直接登门,“你送我这些,明达知道吗?” 据他所知,这些纸目前只有明达的纸坊有,其中两种软的,这两年刚取代竹筹和绵绸,成为更衣室里最受欢迎之物。 据说造价也很便宜,所以五文钱便能买一大沓,足够一家五口用上两个月。 “知道啊,”白善微微笑道:“我和公主提过,她答应了我才送你的。” 一开始纸坊用的就是白善从书中抄录的方子,后来白善翻阅周满拿出来的那些书,发现有一些纸张被一笔带过,只零星提及一些方法和材料,但看用途,似乎很广泛,所以他闲暇之余就琢磨起来,将琢磨出来的方子交给纸坊的工匠不断试验。 这才慢慢弄出来这许多纸。 因为他们的造纸坊,现在市面上的纸张也便宜了许多,一开始或许没人注意,但到现在,造纸坊和明达的书局几乎占了大晋三分之一的份额,恐怕早成了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 第3355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0 第3355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0 他早就想把手中的烫手山芋降一降温度,之前他没想过赵六郎,现在嘛…… 白善含着笑容看他,“老国公的身体越发不好,听说他一直想着给你们兄弟几个分家,分了家,你可有想过靠什么在京城立足?” 赵六郎要从国公府里独立出来,花销肯定呈直线上升,他赚的钱还是那么多,甚至有可能因为他已经不是小公爷而收入减少,这时候靠什么来维持现在的生活水平? “而且,侄儿侄女现在也要说亲,没两年就要成亲了吧?” 赵六郎早婚早育,孩子都不小了,就算现在响应太医署的号召晚婚晚育,这会儿也该说亲成亲了。 赵六郎握着盒子的手就一紧。 白善道:“纸坊成本不高,你找几个工匠,有方子在,略一琢磨就能做出来,现在纸便宜,但薄利多销,能赚的可不少,不然也不会有人这么眼红公主的纸坊。。” 赵六郎:“……你觉得我能护得住纸坊?要不你和周满参一股?” 满大晋,怕是没几个人敢惹他们夫妻两个。 白善直接拒绝了,“我和周满在公主的纸坊中都有份额,不好再在你这里入,这方子是送你的年礼,便都交由你来处理了。” 白善暗暗提醒道:“你要不放心,何不请世子一起?俗话说的话,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可他和这位大哥的关系很一般啊。 兄弟两个年纪相差得有些大,加上赵大郎总不在京城,多数时候是外放的,兄弟两个这半辈子见的面加起来都还没有他和白善厮混在一起的时间长呢。 崇文馆读书时,他们好歹朝夕相处过,而他和赵大郎就没几天这样的经历。 “不找世子,那便找其他人,”白善送佛送到西,指点他道:“不必多有权势,或是志同道合,或是人品上佳便可。” “你们的纸坊不出错,外人就算想做什么,也要顾忌一二赵国公府,”白善道:“就算分家了,你也是老国公的儿子,未来新国公的弟弟……” 后面几句话,白善说得慢悠悠的,几乎是一字一顿,赵六郎若有所思,“你是说,要我去找那些有可能也被分家出去,但又家世不薄的人?” 白善:“……我明明说的是与你志同道合,人品上佳的人。” “知道,知道,就是和我玩得来的嘛,”赵六郎挥手表示明白,摸着下巴思索起来,“你别说,还真有几个……” 赵六郎心里有了主意,高兴起来,大力的拍着白善的肩膀道:“等我纸坊赚钱了便请你喝酒去。” 出门时看到捧着一本书苦恼的蹲在假山上背的白景行时,他还道:“这次的事还是托了大侄女的福,等以后她有事找我,我一定不推辞。” 白善就将他往外推,“你闭嘴吧,快出去,快出去。” 要是连他们自家人都没法解决的事,赵六郎能解决的也不多。 白善送完赵六郎回来,特意绕到假山底下看他闺女,就见她正苦着一张脸在背《素问》,白善听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后打断她,“怎么背得这么痛苦?” 他笑道:“当年你母亲背这本书时可高兴了,一句一句的琢磨,能背下来时还特特的跑去县城的济世堂里找郑掌柜,给他背了一遍。” 因为《素问》是郑掌柜借给她看的。 白景行,“可是好难,比《论语》《孟子》难背多了。” 白善便爬上假山,坐在她旁边问,“既然这么痛苦,为何还要勉强自己学医?” “我想像母亲一样。” 白善看了看她,忍不住一笑,“傻孩子。” 不过他也没拦着她,孩子向学总是好的,哪怕她自己都没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反正学医也不是坏事。 所以白善假装没看到她的痛苦,见她坚持后便勉励道:“那就努力,父亲认为你一定可以的。” 周满也是这么鼓励她的,俩人的好话就跟不要钱似的。 白景行每每觉得快要坚持不下去时,俩人便会带她出门,不是白善就是周满,或者夫妻两个一起,带上家里的三个孩子一起出门。 看到外面的百姓的快乐、痛苦,还有白善和周满所主持的政务的益处,听着这些百姓对她父母的感恩,白景行便又觉得自己行了。 她就这么沉浸在学习中,朋友约她出游,她十次才能出去两次,也就打马球去的时候多点儿, 每当这时,白景行就会悄悄的问郑氏,“祖母,父亲和母亲小时候真的很好玩吗?为什么他们好玩还能学习这么好,都不用用功的吗?” 郑氏道:“他们是好玩,但他们玩的时间也没你们多啊。” 她道:“你们这些孩子啊,隔三差五便呼朋唤友出去玩,以前你爹娘他们可没这么时间,在村子里能玩的东西少,每日下学除了到地里晚些泥巴,捉些鸟雀之外,大多时候是凑在一起写作业抄书。” 郑氏想起以前每日给他们投喂点心的事,忍不住笑起来,“他们那会儿一天里最高兴的事就是等我给他们送点心去呢,玩儿?也就休沐日的时候出去玩个小半天,剩下的时间还是在书房里看书玩儿。” “对他们来说,看书就是玩儿了,就是你堂伯,小时候那么顽皮,休沐日也被带着在书房里看书,”郑氏笑道:“现在你们日子好过了,休沐日的时候只想着往外面跑,有几个人记得要看书的?” 白景行咋舌,“这还叫好玩呀?” “村子里就是这样,安静,人也容易静心,不似京城,家门院墙几条街外就是繁华的街市,你们从学里回来的路上就要经过,自然是人心浮动,静不下心来了。” 郑氏摸着她的脑袋道:“你呀,聪明,比你爹娘一点儿也不差,但你没有他们的向学之心,所以才觉得学习吃力,没有你爹娘的那份快乐。” 白景行一脸茫然的看着祖母,当时的她并不懂,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回过头去看她才明白祖母这一番话的意思。 ? ?明天见 ? ???? () 第3356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1 第3356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1 白景行就这样痛苦又勤奋的努力着,虽然她大多时候是被爹娘驱赶着往前走,但也领悟到了一点趣味。 至少她在一步一步的靠近母亲,虽然她做不到同时期母亲的成就,但依旧是京城同一阶段的第一人! 不错,白景行不仅是明学第一,在京城其他书院中也声名远播,不管是女学生,还是男学生,她都是同届第一人。 因为国泰民安,大晋文风强盛,每年国子监都会出面组织一次书院间的比试,有时候还会联络附近几个州县的府学、县学和民间书院一起比试。。 白景行一直跟着她母亲学医术,她的同学们偶尔还能看见她坐在济世堂里的小凳子上,拿着一支笔缩在凳子上记录脉案和药方。 京城里的人都知道,周大人为了教导女儿,近来去济世堂的时间都变多了。 以前她忙,一年可能就去济世堂里友情坐堂几次。 但现在,只要她在京城,每旬她都要去三四次,皆是明学下学以后,带着白景行一起去的。 因此济世堂下午的号都抢疯了,以前病人都喜欢扎堆在上午,但这两年大家更喜欢下午出来看病。 有时候时间晚了,他们也不介意在待到日落之后。 在如此耗费精力的学医之后,每次比试白景行都还能拿第一,让人不得不佩服。 连宫中的皇后都对她大为赞赏。 而夏牧和白长松兄弟俩便是在这样强悍的姐姐压迫下长大的。 夏牧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在院子里边读边走,书没读几句,却翻得哗哗响,他伸长了脖子往外看。 确定人都走了以后,他继续高声背着《论语》,把手中的书一丢,直接跑到院墙前,比划了一下后便后退,助力跑起来,蹬蹬几步上墙,轻盈的跃到了墙上。 蹲在墙根底下的白长松听到动静,抬头一看,眼睛大亮,小声道:“哥,他们都被我支走了。” 夏牧张开手就从墙上跳下来,轻轻的落在了地上,压低声音问,“姐呢?” “早走了,说什么她都不肯带我们。” 夏牧就哼了一声道:“她不带我们,我们也能去,大宝哥已经答应带我们了,约好了西墙见,走。” 因为白善和周满都不喜家中人太多,所以偌大的郡主府下人并不多,除了伺候他们的下人外,一片区域就只有一两个人管理,还要兼职做其他事。 不似其他府邸,大丫鬟底下还有伺候她的小丫鬟。 京城各大府邸的下人们都知道,栎阳郡主府的下人最不得清闲,每日活计不少,却又是最惬意的,听说做得不好,最差的就是被下放到庄子里种地,最好的则是工钱增加,将来不仅能被主家养老,若是愿意还会被放籍。 不似他们的府邸,若是犯错,轻则被发卖,重则直接打死,像平素的打手心,送到庄子里,那都是小事了。 所以郡主府里的下人都很忙,除了各处门房,没有几个人是固定守着一个地方不动的。 奈何有人他不走门,走墙,所以守住门也没用。 夏牧飞上墙,甩下一根绳子给白长松,另一头则帮着一手铁爪子,直接抓在墙头上。 白长松就拉着绳子蹬蹬的往上爬,这是他们聪明绝顶的大姐在无数次被关禁闭后琢磨出来的,听说江湖上的飞毛贼就用的这个,没办法,她功夫学的不如弟弟夏牧,早两年飞不上墙,就只能动一些其他的脑筋了。 梯子不好随身携带,还是这个最方便。 兄弟俩都爬上了墙头,然后看着空荡荡的巷子抱怨,“大宝哥怎么还不来?” 夏牧一边望着巷口,一边扭头去看站在不远处树底下看着他们的护卫,生怕他们去告状。 但他们只负责保护小主子们的安全,不必要去参与他们的行动,所以没动。 “来了,来了……”白长松激动的压低了声音。 带着公主府徽记的马车拐进巷子,已经抽条长高的大宝儿掀开帘子探出头来,一眼就看到了墙上的人。 等车到了跟前,白若瑜对比了一下墙的高度,咋舌,“我抱不到你们,你们怎么下来?” “你让马车再过来一些,我直接跳到车顶。” 白若瑜看了一眼他新换上的好看车布,勉为其难的道:“行吧,不过你得先把鞋子脱了。” “真麻烦,”夏牧不拘小节的把鞋子脱了丢给他,白若瑜伸手接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衣服脏了。 他一脸嫌弃的将鞋子丢到车上,瞪着眼去看俩人。 白长松不愿意脱,和他道:“我的鞋子不脏,而且那是车顶,就是脏了你也看不见,别人也看不见,何必在乎?” “不行,我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的心里知道,还是会不舒服。” 白长松嘀咕了几句,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把鞋子脱了,和他哥哥一起跳到了车顶,又从车顶下到车辕上。 俩人就拎着鞋子进车厢里穿,他们的护卫从墙上飞了出来,一句话不说,默默地挤在了车辕上。 大宝儿看得目瞪口呆,扭头和他们道:“我实在不理解堂叔和堂婶,既然要看住你们,为何不让护卫拦住你们?既然愿意让你们出门,又何必折腾这一场?” 夏牧道:“你懂什么,能出来是我的本事,与我父亲放我出来是不一样的。” 白长松幽幽的道:“很有成就感吗?” 夏牧:“还好,还好啦。” 白若瑜伸手掐了一下白长松圆嘟嘟的脸,感叹道:“你的脸好像更圆了。” 白长松拍开他的手,有些生气。 三人坐着车很快出城,径直朝着京郊的一座山去。 那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山,白善和周满每年重阳,只要在京城就会带着他们来爬山,美其名曰登高望远。 但这不仅有山,还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和草场。 近些年京郊两大马场都不够用,所以有人花大价钱买下了这一片土地,天子脚下,他们不敢侵占农田,只能砍去不少树木,再把之前的荒地整理整理,种上牧草,养了好几年才变成草场。 他们还把半座山给圈进去,一跃成为京城最大的马场。 而且因为它还圈了半座山,可以让人骑着马从山上飞奔而下,所以同时成为了最刺激的马场。 () 第3357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2 第3357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2 此时马场内外人声鼎沸,马车和马直接将外面的大道堵住。 今天是京城各大书院举办结业之游的日子。 尤其是国子监入学考试已经结束,名单公布,有学生考进国子监的书院更要大办特办,正好可以宣传一波,为接下来的招生做准备。。 明学也有八名学子考进国子监,所以特别财大气粗的花钱请今年的毕业生出来玩儿。 今年的马场就被各大书院给包圆了,外人根本进不去。 巧的是,白若瑜也是今年入学国子监,算是他们书院的毕业生,所以他也能进马场。 白若瑜就带着夏牧和白长松进马场,马场的伙计盯着他身后的夏牧和白长松看,很想把两个明显看着年纪小的郎君拦下来。 白若瑜就一挥手,一脸嚣张的道:“这是我的书童。” 伙计:……骗谁呢,不说那身上的衣裳配饰,就这脸这气质便知道不是书童啊。 但白若瑜算马场的常客,伙计认得他,因此不敢招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他们进去了。 白若瑜有自己的马,所以不用马场的马。 他把夏牧和白长松拉到一边,“你们要骑马吗?我爹给我的月钱少,你姐姐考上了国子学,我给她买礼物把积蓄都花光了,你们要玩儿只能自己出钱。” 夏牧大方的挥手道:“我有钱,大宝哥,你要有想吃的,想喝的,只管点,记我账上。” 白长松立即看向他哥,“哥,还有我,还有我呢。” “行行行,有你,有你。”夏牧左右看看,问道:“我姐在哪儿?” 白若瑜带他们去找,路上碰到一个他们书院的人,他就拉住问,“可有见到明学六级的学生?” “六级?六级的没见到,不过十二级的在那头。” 谁找十二级的呀? 那学生正要走,认出了白若瑜,停下脚步,“你是要找栎阳郡主家的白景行吧?” “是啊,是啊,”白若瑜立即回头,高兴的问,“你看见了?” 那学生就指了一个方向道:“看见了,刚才在那边打马球呢。” 白若瑜谢过他,立即拉着夏牧和白长松找过去。 马场很大,东家圈了一块地方给人打马球,白若瑜他们到的时候,比赛刚开始,三人踮起脚尖仰着脖子看了许久也没发现白景行,便拉了旁边的人问,“明学的白景行呢?” “白景行?她刚拿了彩头下场,这是明学十二级的比赛。” 白若瑜他们这才发现场中比赛的人年纪有点儿大,于是左右张望了一下,“奇怪,也没见她观战呀,她到底去哪儿了?” 半晌没人回应他,他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夏牧和白长松早就挤到了前面,正激动的给场中的人鼓掌欢呼。 白若瑜气得够呛,也挤进去拽住俩人,“你们怎么不找了?” “哎呀还找什么,我们都进来了,找不到就自己玩呗。”夏牧挣脱开白若瑜的手,还催促他,“大宝哥,你也快去玩吧,我们自己就行。” 白若瑜,“……你们不找白景行了?” “不找了,不找了,有缘自会相见。”他姐姐都不愿意带他们出来,所以没有缘分其实也没什么。 “你们不是说要来庆祝她考进国子学,给她一个惊喜吗?” 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当然,夏牧和白长松不敢这么和他说,只能把手放在胸口道:“大宝哥,我们家人都有心灵感应,你放心,我们肯定有缘,总会遇见的。” 白若瑜:“……我也是白家人,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家有这个东西?” “哎呀,那是你没试过,有本事你把你弟弟丢在人群里,看你能不能找到他。” 白若瑜默默地盯着他看,半晌转过身吩咐跟着他们的护卫,“看好你们家主子。” 护卫们应下。 白若瑜这才不再管俩人,甩着手离开。 但出了马球场,他还是忍不住好奇,白景行到底去哪儿了? 他左右看了看,反正闲着没事儿,他便一路问一路找过去。 白景行是个风云人物,还是很受关注的,所以他一路问着都能得到些消息。 要说今年京城最出名的是谁,那非白景行莫属不可。 国子监招收学生,下限是十三岁,因此各书院的学生一满十三岁就会试探性的去报考,嗯,当然是要通过县衙的初试,拿到考试资格的了。 只是这个年纪能拿到考试资格的不多,能考进去的更少。 即便是明学的教育资源不错,也没有十三岁便能考进国子监的,多是八级九级的学生往上,已经十五、十六岁以上的考入国子监。 剩余入学的则是恩荫。 今年白景行也报考了,然后她还以考试成绩第三名的成绩考入了国子监,直接被编入国子学就学。 她才十三岁! 在读书上,她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她父亲。 因为她考中国子学,和她同级的学生,本计划迟两年再入学国子监的,也纷纷在今年选择恩荫进入国子监,而本来没有恩荫名额的,她们也回家撒娇打滚和家中的兄弟争夺恩荫名额。 一时间,国子监中的女学生激增,是数年来入学人数最多的一年。 所以白景行成为了今年京城最耀眼的一颗星星。 最要紧的是,今年年初,杨相因与皇帝争执,主持的会通河开凿又出现了问题,于是被贬黜出京,户部尚书白善接任宰相,现在白家在京城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此时他的长女又凭一己之力考入国子学,想要不出名都难。 也是因为白家的热度太热了,白善才限制夏牧和白长松出门,免得他们在外面惹出事来。 只不过两个孩子不是那么听话就是了。 当然,白善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儿,不过想着他们到底是偷跑出去的,多少会收敛一些。 夏牧和白长松还真不敢惹事,到底是偷跑出来的,他们虽然在马场里哇哇的大叫,却不敢主动惹事,生怕事后被父亲严惩。 看完一场比赛,俩人喉咙也喊哑了,夏牧左右看看,牵着白长松的手道:“也不知道大宝哥找到姐姐了没,我们要不要去找找?” 白长松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道:“好,我想喝糖水了,姐姐那里肯定有好喝的糖水。” () 第3358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3 第3358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3 白若瑜一路问,一路找过去,就见白景行正骑马站在半山坡上。 那是赛马的场地。 果然,那边锣声一响,她就骑着马和其他人一起飞奔而下,这是马场最长的一条赛道,从半山坡下一直到马场的另一头,再从那里返回…… 白若瑜张大了嘴巴,看着她骑着快马从不远处的赛道飞跃离开,他收回目光,上马径直朝起点跑去。。 起点处亦是热火朝天,好多女学的学生在此,也有其他书院的男学生,甚至有国子监里跑来凑热闹的学生。 虽然是秋天,但白若瑜自己身处春天之中。 他不由抖了抖。 白若瑜一出现立即有人叫住他,“若瑜,快过来!” 白若瑜慢吞吞的过去。 那人一把将他拉过去,“你怎么这么慢,不和大家一起走?我们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白若瑜,“去接两个弟弟。” “你弟弟?他才几岁,你竟把他带来了?” “堂的,不是亲的。” 边上有人咋舌,“不会是白相的儿子吧?” 白若瑜点头。 “人呢?” 白若瑜指了指马球场的方向。 “……他们才多大,你怎么敢把他们丢在那里,万一出事怎么办?” “有护卫在呢,能出什么事?”白若瑜道:“放心吧,他们乖得很,不会出事的。” 他点了点塞到,问道:“比什么?” “哦,有人拿了一株没见过的草来做彩头,白景行见了便要上去比,三局两胜,第一局她已经赢了,这是第二局。”那人道:“她的马好。” “骑术也不错吧,白若瑜,你姐姐的骑术到底是和谁学的?” 白若瑜脸色薄红,“是妹妹!请的殷家的家将,人家可是上过战场的,能不好吗?” “不好意思,你们二人站在一处,我总觉得她才是姐姐。” 白若瑜扭过头去不看他们,大家便扑哧扑哧的笑起来,把白若瑜拉过来的人连忙拦道:“别笑了,别笑了,若瑜你过来,我介绍几个朋友你认识。” “这几位都是国子监的学兄,我们今年也要入学国子监了,大家认识认识,”又和对面的人笑道:“这是公主府的大郎君,今年也要入学国子学的。” 有人便问道:“白大郎君也和白相府里的大娘子一样考入国子学的?” 是个人都知道不可能,贡院和国子监外现在还贴着名单呢,想知道不会去看吗? 白若瑜心中腹诽,下巴微微一抬,骄傲的道:“不是,我母亲是公主,恩荫进的国子学!” 他爹从小就告诉他,读书比不过白景行没事儿,他们家钱多! 他爹从小也比不过堂叔堂婶,结果照样名扬天下,这天底下的能人这么多,他没必要去和别人比较,所以只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行。 他想进国子监就进了,他娘是公主,他舅舅是皇帝,怎么的? 众人被他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白景行已经回程,她一马当先越过重点,第二匹马落后她大半个马身到达。 白景行下马,抱着她的马安抚了一下,这才卷起马鞭朝白若瑜跑来,高兴的问道:“你看到了没,我又拿了第一名。” “看到了,”白若瑜早麻木了,问道:“你次次都拿第一名,还没厌烦啊?” “有就拿呗,为什么要厌烦?”白景行转身去拿她的彩头,一株栽在花盆里的草。 白若瑜也跟着跑过去看,“看着有点儿眼熟。” “你看这世界上的草都眼熟,”白景行道:“我仔细对照过母亲画的万草集,好像没有这株草的样子,我拿回去给她看看。” 白景行虽然聪明,但也没有到看到一株草就能肯定没有被她母亲的万草集收录。 但她母亲可以,这也是白景行至今都佩服母亲的原因之一。 当然,白景行不知道她娘有作弊器。 白景行把东西交给下人,让他们把东西送到白家的车上,这才问白若瑜,“我要和我同学们去跑马,你要不要一起?” 白若瑜不想去,“你们都是女孩子,我不想跟你们玩儿,我去找我的同学,来这里只是告诉你一声,夏牧和长松都来了,在 白景行就知道她两个弟弟没那么老实,“回头我爹问起来,你可别说我知道这事儿。” 白若瑜:“……好呀,你们想让我背锅。” “不是我,这本来就是你们的锅,可不是我带他们出来的,”白景行:“真不懂,你怎么那么喜欢和他们玩儿?” 虽然白景行很嫌弃两个弟弟年纪小,但她还是把马场的伙计叫来,给了他一笔钱道:“去找栎阳郡主府的两位小郎君,把他们安排上高台,给他们供足了食水,让他们就在高台上玩,让你们的马场里的护卫留意着些。” 伙计认得白景行,恭敬的应下,“是。” 夏牧和白长松年纪还小,场中的学生都是十三岁往上的年纪,和他们相差三岁以上,已经有代沟,所以他们只要有吃有喝有热闹看就很高兴了。 马场的人请他们上高台,他们就高高兴兴的去了。 白景行显然猜中了两个弟弟的性情,所以安排好后便也高高兴兴的玩自己的去。 白若瑜也跑去找他的同学玩儿,谁知道不过一刻钟,他的同学们又带着他在半山腰的另一边和白景行相遇了。 确切的说是和明学的女学生们相遇,也不知道是哪一边有心的,大家在半山腰遇见,便组成一队合在一起玩了。 白景行和白若瑜一脸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 男学生那边拉了拉白若瑜小声道:“若瑜,你堂妹在那边,不如你帮我们介绍一下那边的女学生?” “是啊,是啊,我们两家书院就隔着一条街,每天都能隐约听到她们的声音,却很难碰在一处,这次难得有机会。” 那边明学的女学生们也扒拉白景行,“景行,你堂哥在那边,这也是他们书院最后一次相聚了吧?我们要不要一起玩?” 既然要一起玩,自然要先认识对方了。 白景行看着她们,“你们……想认识他们?” 他们有什么好认识的? ? ?晚安 ? ???? () 第3359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4 第3359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4 白景行和白若瑜站在一边看着他们的同学互相认识,交谈甚欢,根本用不着他们两个介绍。 白景行转头去看山上的树木,再闭眼感受了一下秋风,叹气一声道:“除了秋风有点儿燥外,完全看不出这是秋天啊。” 白若瑜深以为然的点头,“像春天。。” 俩人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白若瑜就推了推她道:“你要不要去认识一下我的朋友和同窗?” 他上下打量她,用手挡住嘴巴小声道:“你也十三了。” 她爹娘十三的时候都私定终身了。 白景行哼了一声道:“你的同窗和朋友有哪个我不认识的吗?” 那还真没有。 白若瑜的目光就慢慢飘向那些年纪比较大的学兄,然后看到了几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人,“哎,那不是赵国公府的表哥吗?那边都是国子监的人?” 白景行扫过去一眼,“看年纪,应该都是国子监的。” “走走走,我们过去认识认识。” 白景行拒绝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学国子监,到时候自会认识,难得来一次马场,我为何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 “那你想去干嘛?”白若瑜问:“马球你也打了,赛马你也赛了,现在马场里还有什么你没玩过的?” “虽然玩过了,不代表我不可以重复玩,”白景行道:“我想去打马球,顺便去看一下我两个傻弟弟。” 相对于认识一些她不太感兴趣的人,她觉得玩儿和看着她两个傻弟弟更有趣。 白景行上马,居高临下的问他,“你走不走?” 白若瑜很想说不走,但他扭头去找他的小伙伴们,发现他们都笑成一朵花似的跟在明学的女学生边上,顿时打了一个抖,也立即跳上马,“走走走。” 俩人正要打马离开,远处突然传来一片惊呼,然后是几声马嘶声,俩人转头看去,就见另一侧半山坡上一直聚集的人突然惊叫的散开,有一匹马一下窜出去,带着马上的人便往山下狂奔。 白若瑜大惊,“是赵家表姐!” 白景行一扯缰绳,一踢马肚子便冲着她追去,白若瑜连忙大叫,“别别别,你别去啊,你扯不住马呀……来人,快来人,快去救人啊。” 他们的护卫也反应过来了,纷纷扯了附近的马便上马追去。 但有人比他们速度更快,有一匹马在赵依灵的马蹦出去之后便紧随着跑出,只不过她的马太快,所以一下拉开了距离。 惊跑下山的马让散落在马场下方的人都惊了一跳,纷纷避让,“那是谁?” “好像是赵家六房的小姐。” “那是谁,是杨相家的公子吧?” “就是杨琪,天啊,是杨琪。” “还杨相呢,他父亲已经被贬黜出京,现在只是宋州刺史而已。” “马朝这边来了,快让开,快让开……” 白景行的骑术是跟着殷家的家将学的,这些年又时不时的跟着父母外出,自觉练得不错,因此在看见赵依灵要被马颠下来,而她的另一只脚卡在了马镫里以后便狠狠地一踢马肚子冲了上去。 紧跟着赵依灵的杨琪也看到了她的脚陷在马镫里,奈何他手上没有趁手的工具,便想着去抓马绳,但对方的马太快,他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白景行从后面赶上来,抽了腰间的一把短刀便丢过去,“给你————” 杨琪回首伸手接过,刀一抽,直接划断马镫上的绳子,伸手就把赵依灵提过来,就在他提人的时候,她的马再度受惊,直接扬起前蹄,马首狠狠的冲旁边一甩,因为两匹马靠得太近,他身下这匹马又是马场的马,与他不够默契,因此也受惊,撒开腿就要惊跑。 杨琪感觉到腿下马瞬间绷紧的肌肉,想也不想就把才抓过来的赵依灵往远处一丢…… 白景行在他回首时才把人认出来,还没来得及叫出他的名字,就见他把人给扔了,嘴巴微张,他的马已经嘶叫的冲了出去。 赵依灵被丢出去后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停下,白景行勒住马,跳下去看她,“赵姐姐,你没事吧?” 赵依灵也觉得自己完了,连忙摸自己的手脚和头脸,哭嚎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白景行看着手脚都异常灵活的赵依灵,再扭头去看已经受惊跑远的马匹,便拍了拍她的手道:“别怕,你没死,也没断手断脚,我去追杨家哥哥。” “我,我手没事吗,我腿也没事吗?” 白景行已经跳上马跑远了。 “糟了,那边是沙坑,马场预备拿来给人练习摔跤的。” “杨琪对这边不熟,快让他把马拉住呀。” 杨琪对马场不是很熟,但白景行对马场还算熟悉啊,自然知道那边是沙坑,连忙大叫道:“杨大哥,那边是沙坑,快让马拐弯啊——” 杨琪努力的扯住缰绳,想要制住它,但它就跟疯了一样,甩着头不愿意受制于杨琪,不过到底还是转弯,且受力的作用,拐了一个大弯后又朝山上跑去。 白景行和护卫们跟在后面追,只觉得这马场的马也太好了,疯跑了这么久竟然还不累。 杨琪也是厉害,竟然一直牢牢的把控住马的脖子,就是稳坐在上面不摔下来。 马疯跑着冲上山,速度终于渐渐慢了下来,杨琪一手抓住缰绳轻轻地拉住,想要让它慢慢停下,马也的确慢慢缓和下来,结果在这时,赵依灵已经跑远的马又横冲直撞的跑回来,他的马再次受惊,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冲着赵依灵的马就奔去。 眼见两匹马要相撞,杨琪一咬牙,干脆放掉缰绳,终身一跃从另一面跳下。 护卫们一分为二,一队去制住疯跑的马匹,一队则跟着白景行去救杨琪。 杨琪一跳下就护住了头和脖子,只是马速过快,他跳下时又在半山坡上,一时控制不住速度和更好的角度,只能一路顺着山坡滚下。 那边不是马场的范围,不好开发,所以还有树木和乱石,根本不能跑马。 白景行面色一变,立即跳下马追去…… ? ?晚安吧,下一章我有点儿懵,我得琢磨琢磨怎么写,明天再补上,天啊,我要写孙辈的爱情故事了 ? ???? () 第3360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5 第3360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5 杨琪一路滚下坡,一下就撞在了一棵树上,力度之大让他闷哼出声,捂着胸口卷起身子来。 白景行和护卫们跑下来,伸手将人翻过来,见他头冒虚汗,脸色苍白,不敢乱动他,“快叫大夫!” 护卫应声而去,白景行蹲下给他检查,“你撞到哪儿了?” 她摸了摸他的头,“头疼吗?” 杨琪压着痛意道:“不痛。” 白景行就一路按下去,按到他的胸口见他脸色一白,闷哼一声,便问道:“这儿痛?” 杨琪“嗯”了一声,白景行有些担忧,一路下摸,“腰呢,痛不痛?腿痛不痛?” 白景行检查完,大夫也赶到了。。 马场里养有大夫的,而且还是擅长跌打骨伤的,毕竟马场里都是极限运动,很是危险。 从赵依灵的马受惊开始,便有马场的人去通知大夫了。 杨琪滚下山坡的时候,大夫已经到半山坡上,所以下来的速度很快。 两个大夫带着一群护卫抬着担架下来,因为不知道杨琪伤得如何,他们一时间没敢移动。 白景行道:“他胸口受伤,怀疑是骨折伤到了肺部,左腿骨折,但不严重,其他皆是挫伤。” 大夫忙道:“没有明显的出血,先把胸口和左腿固定住,把人抬下去。” 杨琪身份不低,肯定会请京城医署的医者救治,甚至还可能请到太医,他们这两个还是不要上了。 “大夫,杨公子晕过去了!”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杨琪意识越来越模糊,呼吸越来越短促,整个人脸色都发青了,这一看就是不好了。 “这这这,”大夫大惊,“这是内出血了呀!” 另一个大夫连忙打开药箱,取出一丸药来要喂杨琪,“这是止血药。” 杨琪连呼吸都困难了,怎么吃得下药,整个人都迷迷糊糊了起来。 白景行看得大急,“先扎针,将胸腔里的血和气排出来,不然他要死了。” “这,白小娘子,我们不会呀。” “这怎么办啊,大郎君,您坚持住,我们郎主和夫人都在宋州,临走前把郎君交给我们……” 白景行见杨琪眼睛紧闭,脆弱的躺在地上,脸色白得好似天地间只有这一种颜色一样。 她咬咬牙,伸手去翻大夫的药箱,很快从里面找出一根中空的针,她快速的连接上肠管,先把东西塞给了大夫,大夫慌张的接过,结巴道:“白小娘子,我,我们虽在太医署里听过这种案例,但我们没做过,甚至都不太记得其中要点,实在是不会呀。” “我来,”她拿了剪刀,对护卫们道:“把他扶着坐起来。” 护卫们连忙将他扶起来,白景行一剪刀下去将他胸前的衣裳剪了,接过针后在他胸口上摸了摸,咽了咽口水紧张的道:“我,我看我娘做过,在第七和第八根肋骨间,我且试一试,要是……你别太恨我。” 反正不试,你是一定会死的,试了,还有可能活着。 “对对对,白小娘子,你是周大人的女儿,肯定可以的……啊——” 大夫一句话还没说完,白景行一针扎了下去,血液瞬间从肠管里涌出,因为肠管不长,血液飙出成了一道直线,看着就吓人得很。 从山上赶下来的各书院学生一看,脚都软了,赵依灵直接跪在地上哭了起来,“杨公子他他死了!” 与杨琪一道的国子监学生脸色苍白的跑过来,“则之,则之……” 白景行却是大松一口气,冲他们伸出手,“别过来,这儿已经够脏的了,你们再这样跑过来,术后感染了怎么办?” 两位大夫也回神,纷纷恭喜杨家的下人和白景行,“成功了,杨郎君吉人自有天相。” 又夸白景行,“白小娘子不愧是周大人的女儿啊!” 杨家的小厮东方低头去看,就见他们家公子脸色稍缓,呼吸竟然顺畅起来了,再去看潺潺流出来的血液,他一脸的茫然。 这,这,这出了这么多的血,怎么反而好了? 白景行稳住针道:“快把人送到医署里去,不,不对,送去太医署,今天下午我娘在太医署里有课,她肯定在太医署里。” “不知道他内出血的情况如何,必须让我娘来救。” 众人应下,忙将杨琪抬到担架上,迷迷糊糊间,他睁开了眼睛,正对上给他扶针的白景行,含糊道:“多谢了……” 白景行根本没留意,她第一次给人扎这样的针,扎的时候不觉得,这会儿手有点儿抖,心底不免有些后怕。 唐宇上前来,扶住担架的另一头,在她眼前挥了挥,问道:“白家妹妹,你没事吧?” 白景行摇头,强自镇定道:“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有事的是杨家哥哥。” 唐宇呼出一口气,道:“此事多谢,等他好了,我一定让他给你备个厚礼送上。” 有白景行这个亲闺女在,一行人直接走后门进了太医署。 周满课才上到一半,被人叫出来,看到担架上的俊美青年,吓了一跳,“则之这是怎么了?” 白景行道:“马疯了,他从马上跳下来滚下山坡,被树撞到了胸口,胸腔内积有气血,左腿骨折,娘,你救救他。” “把他送到太医署的诊室去。”周满给他检查了一下,摸了摸他的脉后回身吩咐道:“去熬药。” 她念了一串药方,看了一眼他胸口上扎的针问道:“这针谁扎的?” 白景行颤颤巍巍的伸手。 周满微微点头,和她道:“你一起过来。” 白景行就目睹了一场她母亲是怎么解决血气胸病人的,从诊室里出来时,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眼前全是红色的血,最后还是扭头看了一下杨琪的脸才好受起来。 “他现在不好移动,需要在太医署里住几天,好在我们这里应有尽有,”周满转身,看到不少署里的学生趴在窗口和门口往里看,不由瞪眼,“你们干嘛呢?” 学生瞬间散了大半,只有几个胆子大的女学生还留着,小声道:“署令,杨公子需要人照顾,不如我留下照顾他吧。”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能照顾他。” 外面还留着的女学生们瞬间激动起来,纷纷毛遂自荐。 () 第3361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6 第3361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6 周满就回头看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却似琉璃美玉一样脸沉默了一下,转头赶她们,“就快要考试了,你们不复习?这儿自有杨家的人照料,用不着你们。” 白景行这一天又是打马球,又是赛马,还惊魂半日,这会儿早累趴下了。 她正撑着脑袋在一旁昏昏欲睡,被母亲拍了一下脑袋才醒过神来。。 周满道:“你先回家去吧,你今日在外面给他扎针,伤口感染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要留下来看他一个晚上,和你父亲说,我明日再回去。” “哦,”白景行揉了揉眼睛起身,看了床上的杨琪一眼,不由问道:“娘,他不会有事吧?” 周满想了想后道:“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小,他身体还不错,只要不感染,过几天就可以回家养着了。” 白景行这才放心,这可是她真正意义上救的第一个人呢,意义重大。 白景行道:“我明天再来看他。” 周满挥了挥手,白景行揉着脖子出门,发现今日的太医署很热闹,她一脸迷惑的出门,“今天也不是太医署比试的日子啊,大家怎么都在路上走着?” 等到了大门外,她被聚集在太医署门前的人吓了一跳,“你,你们在这儿做什么?” 明学的学生们看到她,立即迎上来,着急的问道:“景行,杨公子怎么样了?” “还在治,”白景行见她们急得眼睛都红了,一脸伤心,不由问道:“你们怎么了?” “伤得很重吗?周大人出手都没用?” 白景行脸色一肃,“谁说没用的,我娘一出手他的伤情就稳定下来了,不过他伤的也不轻,暂时不能移动,所以要留在太医署里养伤。” 门口聚集的人闻言松了一口气,“有用就好,有用就好。周大人就是厉害。” 白景行微微仰着下巴道:“那是自然。” “喂,白景行你还走不走?”人群之外,骑在马上的白若瑜等了许久她都没下来,不由扬高了声音叫她,“这天都要黑了。” “来了,来了。”白景行分开人群跑下来,接过护卫手中的马绳便上马,等骑在马上她才想起来她两个傻弟弟,不由惊叫道:“糟了,我把乌圆他们两个忘了。” “等你想起来,他们都要在马场里饿死了,”白若瑜道:“我早将他们送回家了,这会儿估计正在书房里抄书呢,马场出了这么大的事,里面的人都清空了,这会儿正被京兆府查着呢。” 白景行咋舌,“这么严重?” “反正不轻,不说杨家哥哥,就是赵家姐姐出事马场就不好过,他们两个用的马都是马场的马。” “对了,好端端的,赵姐姐的马怎么会受惊呢?” “不知道,这事儿得问唐家二哥哥吧,他那会儿就在现场。”白若瑜看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瞪大,“糟了,我爹!” 白若瑜拉住缰绳,打转马头就要跑,被白景行一把拽住,“天都要黑了,你能跑到哪儿去?” 白若瑜:“我,我进宫去!” 白景行还是拽着他的马,“来不及了。” “来得及,你快放手……” 白二郎一声大喝,“白若瑜!” 白若瑜快要哭了,他瞪眼看向白景行,“我拿你当妹妹,结果你拿我当盾牌!我俩绝!交!” 最后白若瑜因为协同夏牧白长松二人逃家,且去了危险性较大的马场,所以被罚跪祠堂一个时辰,抄写《礼记》十遍。 为了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白若瑜不得不每日去一路之隔的郡主府,找同样被罚抄的夏牧和白长松一起。 三人一边抄书一边怨念,“凭什么姐姐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我们就不行?” 白若瑜则是恨得咬牙切齿,“白景行,下次你别栽我手里!” 白长松不由替他姐姐说话,“大堂兄,就算我姐不拉着你,你也总会被堂伯逮到的吧?” “怕什么,我进宫躲几天,我爹忘性大,他当时抓不住我,过两天就忘了。” “而且,就算我爹那会儿没忘记,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我就是被罚,也不会罚得这么狠的。” “你父亲能忘,你母亲还能忘了?” “我不管,反正我当时可以有逃命机会的,能逃一时是一时,”白若瑜固执的道:“而且说不定我进宫后皇舅舅会替我说情呢?” 他想起了什么,扭头盯着他们道:“之前我们明明说好,被发现后此事与我无关的,你们……” 夏牧立即举手,“哥!我发誓,我们没有主动招认,全是我爹自己查出来的,当时马场出事,你直接把我们送回家,这,我们之前找的借口全都没用上啊。” 白长松连连点头,“这事儿不怪我们的,要怪就怪马场出事。” “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天真?”白景行端着一盘果子,用脚推开门进来,啧啧道:“就你们还想跟爹玩心眼?你们现在玩的全是爹和堂伯他们玩剩下的。” 她把果盘放在桌子上,抬了抬下巴道:“吃吧,吃完了好干活儿。” 白若瑜抽空往嘴里塞了一块,然后抓着笔继续写,他含糊的问道:“杨大哥怎么样了?” 白景行将果盘抱进怀里,盘腿坐在席上吃,“人清醒了,我娘说再留两天就可以挪回家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他左腿骨折,肋骨也断了两根,估计要养上两三月才能去上学了。” 白若瑜最近除了抄书还是抄书,连出门和小伙伴们交流信息都做不到,所以对外面的事知道的还真不多。 他好奇的问,“外面现在是不是乱成一团了?” 白景行不解,“也不至于就乱成一团吧?杨大哥又不是什么朝中大员。” 伤的要是杨伯伯,倒是有可能乱一乱。 “我不是说他们,我说的是你们女学,还有京中的闺秀们,”白若瑜嘿嘿一笑道:“杨大哥这一伤,不知伤了多少京中闺秀的心,上至二十岁,下至你们这样的年纪,只怕都要伤心。” () 第3362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7 第3362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7 白景行想到最近学里哀伤的气氛,微微点头,叹气道:“本来我都要准备去国子监了,近来在明学里就是与大家作别,可因为杨大哥受伤,大家都顾着伤心担忧去了,根本想不起来要送我。” “国子监就在京城,和明学对面而立,有什么要送的?”白若瑜实在不理解他们,“像我们男儿郎就疏朗多了,大家从不矫揉造作,心中想念,到国子监外喊一声,我们一起出去喝酒就是。又不是天涯海角再难见面。。” 白景行:“你学会喝酒了?” “我说的是果子酒,说的好似你没喝过一样。” 夏牧将抄好的一页纸放在一旁晾干,叹气一声道,实在是想出去,就撺掇白景行道:“姐,我们明日去看看杨大哥吧。” 白长松连连点头,还给哥哥找好了借口,“杨伯父和杨伯母都不在京中,家里只有杨大哥和杨二哥两个,杨大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杨二哥一定很慌,作为世交,我们怎么也要去看一看。” 白景行,“有爹娘在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干嘛,不就是想趁机出门吗?” 她很不解,“你们怎么就是坐不住呢?” 白若瑜三人:“说得好像你能坐住一样。” 白景行理直气壮,“我现在比你们强了,尤其是你大宝,你比我还早出来一个时辰呢,现在你只能沦为和我弟弟们一样。” 白若瑜:…… “算了,我们还是来说杨大哥吧,”白若瑜转开话题,“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去看一看他,大人们去看是大人们的事,那我们孩子之间的交情是我们自己的事不是?” 夏牧和白长松连连点头,“就是,就是,每年我们都没少吃杨大哥给的点心。” 白景行嗤了一声道:“人家跟你们熟吗?” 不过见两个弟弟和白若瑜可怜巴巴的,她还是点头道:“行吧,等我去说服娘亲就带你们去太医署里看他。” 白杨唐三家虽然交情好,每年大人们总要带着家人聚在一起一两次,但其实因为年龄的问题,白家的孩子和杨唐两家的孩子不太熟。 杨和书的两个儿子更喜欢和唐家的两个儿子一起玩,而唐大郎比他们都要大,他更是有自己的圈子,每年看这些弟弟妹妹都跟看小孩儿似的。 而白景行是孩子王,又有同龄的白若瑜作伴,也喜欢带着自家的两个弟弟玩,所以就自成一派。 尤其她是几家里唯一的女孩儿,深得几位夫人的喜爱,每次聚会都是带着弟弟们在后院玩儿,并不在前院。 所以和杨唐两家的哥哥们都介于熟悉和陌生之间,不过因为几家关系亲密,他们之间也多了一份感情和牵绊。 杨则之一醒,唐宇便笑道:“你运气好,这次正巧遇上了白家妹妹在场,不然你这条小命真要交代在那里了。” 杨则之也微微一笑,“是要多谢她,没想到她这么厉害了。”他转了转脑袋,轻声问道:“我家二郎呢?” “他去京兆府了,现在外头都说,这次惊马是因你之故,京中的闺秀为你争风吃醋,在马场里闹出事来,你为此差点儿丢了性命,”唐宇并不因为他在病中就瞒着他,道:“你家二郎不服气,正在京兆府那里盯着要人详查呢,流言也该止一止。” 杨则之虚弱的道:“让他回来吧,不必和他们闹,此事也的确与我有关。” “与你有什么关系?”唐宇道:“你不过就是长得好看些,又不是自愿被人围住的,你已经拒绝了她们,是她们自己要争风吃醋凑在一起,你打算就这么放任流言?” 杨则之道:“流言止于智者。” “你又不是第一天这么好看,更早两年,你被陛下召见大明宫应对时,不是更盛名?那时候京城隔三差五的惊马,多少人抢着去国子监那条大街上堵着见你?怎么不见有这些不好的流言?”唐宇道:“我看他们就是趁着世叔不在京城,所以可劲儿的欺负你呢。” “既然知道,便该知道去京兆府堵着是没用的,”杨则之道:“而且这点名声对我来说并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传你的吗?” 杨则之微微一笑道:“多少猜到了,但我不是品德有瑕,这些流言对我影响不大,反倒对当时在场的小娘子们更不利,此时就应该淡而处之,闹大了,只怕于她们的名声有害。” 唐宇:“你倒体贴。” “的确是因我而起,”杨则之道:“所以还要劳烦你看住二郎,别让他再为此事出头,京兆府要怎么查随他们去,怎么判决也随他们去,不冤枉了无辜之人便可。” 唐宇无奈的道:“你这行事倒不枉费了你父亲给你取的字。” 杨则之一笑,“有劳你了。” “行了,你伤了肺,婶娘说让你少说话,多休息。” 杨则之就闭嘴不再说话,他还是很惜命的。 他不说话了,但唐宇忍不住,他嘀嘀咕咕的念叨道:“可惜我爹和大哥都不在京城,不然他们肯定有办法既能清掉流言,又不让那些小娘子们遭受池鱼之殃。” 杨则之突然想起来,“白世叔不会为我这事出面吧?” 唐宇微微瞪大眼,与他大眼瞪小眼。 杨则之就捂着胸口想要起身,唐宇忙按住他的手臂,“你不要命了?你这时候不能乱动。” 杨则之道:“本来白世叔这么年轻封相就有争议,我又是前相之子,这时候与我这件事牵扯上弊大于利。” “哎呀,你就别想这些了,”唐宇道:“你能想到的,难道白世叔他们还能没想到吗?你这会儿有伤,就好好的养着,别太操心。” 见他眉头紧皱,唐宇便道:“不如你想一想送什么东西给白家妹妹作谢礼吧,人家可是救了你一命呢。” 杨则之躺在枕头上不说话了。 唐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行了,你就让你的脑子歇一歇吧,我去把你家二郎从京兆府里带回来。” 杨则之总算“嗯”了一声。 ? ?今晚先到这儿,晚安 ? ? () 第3363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8 第3363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8 杨则之留在太医署里养病,外面的风云都影响不到他,最多白天的时候,有很多学生路过他养伤的病房。 其中以女学生居多,当然,男学生们也不少。 虽然同在京城,但很多人都只是听说,并没有真的见过杨则之,很想见一见这位名扬京城的杨公子到底长什么样。。 果然见之望俗,他们太医署的学生,尤其是高年级的,偶尔会被先生们带着出诊,不仅见过各府邸的贵夫人和闺秀,也见过宫里的贵人,多好看的人没见过? 但杨则之的确是其中最好看的。 有年轻的博士摸着小胡子道:“也就只有年轻时的白相能与之一比。” 便有更年长的太医摇头笑道:“那是你们没见过杨相年轻的时候,那才是惊才绝艳,颜绝天下,便是现在,整个大晋也无人能出其右。” 那胡子花白的太医摇头晃脑的道:“有杨相颜色的,没有其才华,有其才华的,无他的涵养气质,这天下,也就杨相身兼三者,所以才为京城第一,天下第一,现在的杨公子比其父,还差一些呢。” “但杨公子的确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啊。” “这倒是的,唉,归根觉得还是先杨夫人长得好看,天下第一美人不是浪得虚名啊。” “先杨夫人?” “就是杨相的生母,传说她当年也是艳绝天下,时逢乱世,杨氏可是费了不少劲儿才保住人的。” “有多漂亮,可有画像吗?”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插进来。 老太医回神,扭头看去,这才发现在他坐着的花坛不远处蹲着三个少年一个孩子,四人正捧着脸眼巴巴的看着他,一副等着听故事的模样。 老太医:…… 他慢慢的起身,摸了摸胡子后问道:“白小娘子,你们是何时来的?” “在你说‘那是你们没见过杨相年轻的时候’,”白景行道:“杨世伯长得好看我们知道的,却无缘见一见杨家叔祖母的模样,不知民间可有画流传吗?” 老太医:“那种东西怎么会在民间流传?” “怎么没有,杨世伯的画民间就很多,我家就有好几副呢,全是我爹画的。” 老太医一脸惊悚,“没想到白相还有此爱好。” 老太医不想再和白景行交谈,带着大家一哄而散。 白景行看着他们四散而离的背影,一脸莫名,“他们怎么走了?” 白若瑜和夏牧也不明白,一起摇头。 白长松就更不明白了,但他敏锐,若有所思的道:“爹爹给杨世伯画画,这听上去似乎不是一个很好的爱好?” “那不是为了送长豫姨母吗?”白景行从小跟着白若瑜喊长豫姨母,已经叫习惯了,道:“她就喜欢这个,娘亲说了,送画不仅正好对她心思,我们家也省钱,是双赢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四人都一脸迷惑,不过他们素来想得开,对于想不明白的事,他们都决定暂时丢在一旁不想。 白景行一挥手道:“走吧,带你们去看杨大哥。” 夏牧对于美人图依旧有很大的热情,因此道:“可以问一问杨大哥家里有没有画,那是他祖母,应该有的吧?” 白若瑜:“有胆子你去问。” 夏牧:“我没胆子,姐,你去问。” 白景行:“凭什么我问?” 夏牧:“你和杨大哥有救命之恩呀,而且你是女孩子,求看他祖母的画不奇怪,我们都是男孩子,求看前辈的画才奇怪吧?” 白若瑜和两个弟弟都眼巴巴的看着她,白景行受不了他们的眼睛,咬咬牙道:“我试试吧。” 四人带着下人大摇大摆的到了杨和书病房外,门外站了不少女学生,正探头探脑的往屋里看,却不是很敢上前打搅。 白景行看她们,又抬头看了一下天上的太阳,“学姐们,你们这会儿都不用上课?” “我们是自由课,领了任务就可自行完成,只要在时间内完成就行。” 白若瑜就问:“那你们现在完成了?” 学姐们支支吾吾一阵,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守在门口的东方见状,大松一口气,立刻迎上来,“白小娘子,你们来了,快请进。” 白景行转身从下人手中接过食盒,“我们来看看杨大哥,今日他伤势如何?” 东方恭敬的笑道:“好多了,周大人说过两日便能移动回府。” 杨则之正靠在床上百~万\小!说呢,看到他们进来便收起书放到一边,露出笑容,“有劳你们来看我。” 白景行看了一眼他放在旁边的书,发现是她母亲编撰的《疡医手编》,不由问道,“杨大哥,你也会医术吗?” 杨则之摇头,“只是闲时一观,粗通些许医理罢了,不敢说会。” 说到这里,他露出笑容,和白景行笑道:“说起来还是白妹妹厉害,这一次多谢你救我了。” 白景行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扎那样的针,情急之下,并不知结果会如何,这也是杨大哥运气好。” “哪有什么运气好,你若不扎那一针,我必死无疑。你敢扎这一针,可见你平日之用功。” 白若瑜觉得他们客套起来没完没了,连忙道:“杨大哥,你就别和她客气了,以我们两家的交情,救你不是应该的吗?” 他指着食盒道:“我们给你拿了骨头汤来,你吃着补一补,都说以形补形,你这次可是断了好几根骨头。” 白景行忙将食盒放下,将里面的菜和汤拿出来,东方连忙拿了碗上来盛,“白小娘子,奴才来吧。” 白景行娴熟的盛了一碗汤出来,“我来吧,顺手的事儿。” 盛完汤便坐在床边,搅了搅汤勺问,“杨大哥,你能自己喝吗?” 杨则之笑着伸手。 白景行就把汤碗塞给他,看他喝下去还问,“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美味?” 杨则之笑着点头,“这汤里有一股草药味。” “自然,这是我从我母亲的药膳谱里找出来的,正合你现在喝,”白景行道:“你多喝点儿,我还给你抄了一份方子,回头让你家的厨娘给你做,你这次失血,断骨,还伤到了肺,这都需要好好的养一养。” 杨则之颔首,“好。” () 第3364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19 第3364章番外强悍的姐姐19 夏牧站在白景行身后,悄悄伸手戳了戳她,白景行没理他。 白长松年纪还小,和杨则之年纪相差更大,此时也更加无聊,见哥哥催不动姐姐,就助他一臂之力,也用力的戳了戳她。 东方在一旁看得有趣。。 白景行把手背在身后拍掉俩人的手,杨则之好奇的抬起头来看他们。 白景行尴尬的冲他一笑,等他喝得差不多了才问道:“杨大哥,你家里有没有叔祖母的画像啊?” 杨则之一时有些茫然,“谁?” “就,就是您祖母,亲生的那个。” 杨则之一时被呛住,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胸口发疼…… 白景行连忙接过药碗,见他捂着胸口就忧心的问道:“你没事儿吧,就是问个画,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杨则之缓过气来,抬起头看她,“有倒是有,但因何故要我祖母的画像?” “我们……我,是我就想看一看,听说叔祖母以前是天下第一美人呢。” 杨则之的目光就落在她身后的俩少年一孩子身上,他们最大的白若瑜都只有十三岁,目光清澈,眼中只有单纯的好奇。 他便不由一笑,颔首道:“有,不过祖母遗像不好外借,你们要想看可以上我家来,到时候我带你们去看一看。” “看什么?”杨琼和唐宇走进门来,看到白家的四个孩子便也不由露出笑容,“原来是你们,我说大哥的屋里何时这么热闹了。” 看到白景行,他便抬手冲她一揖,笑吟吟的道:“白妹妹,多谢你救了我大哥,回头你有何事需要我,只管言语,我一定替你达成。” 白景行眼珠子一转,“真的?” 杨琼:“那还有假,你说吧,什么事?” 白景行就轻咳一声道:“杨二哥,我听说你在国子学里也是一霸,不知在国子监里进学可有什么讲究吗?” 杨琼的目光就朝旁边飘了飘,在他大哥微笑的注视下尴尬的一笑,“这个,讲究的话就是,就是那个,读书好便是最大的讲究,对,就是要读书好。” 杨则之和白景行道:“等你入学,让唐宇和二郎带你去国子监里认认路,里面的先生和同学都是很好相处的,和其他书院差不多,不必担心。” 白若瑜立即道:“还有我呢,还有我呢,杨大哥,我也要入学国子监了。” 杨则之笑着点头,“好,到时候你们一起。” 唐宇啧啧道:“你倒是会派任务,这下子事儿全是我们做了,情倒是你领了。” 杨则之指着自己的腿笑道:“等它好了,我回你们礼。” 杨琼和唐宇也都在国子学里读书,俩人都是恩荫进去的,杨则之却和白景行一样,自己考进去的。 只不过他们进去时,父亲在朝中权势都不小,加上俩人头上都有一个哥哥,已经在国子监里有了一定声望,所以他们进去时,没人敢欺负他们,很快就在国子监里玩开了。 不仅没人会欺负他们,还交到了不少朋友。 虽然近来因为杨和书被贬黜,杨家兄弟身边围着的人少了许多,气氛也淡了些,但还真没人会欺负他们。 一来,官场上的起起伏伏,素来是说不准的,杨和书被贬,并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和皇帝也不过一时口角,谁知道他们两个啥时候又好了? 二来,杨氏是世家,即便这些年世家在朝中势力被削弱,但谁会无端去得罪杨氏? 三则是因为杨家兄弟长得都好,尤其是杨则之,在国子监里,便是男同学都不太忍心刁难他,更不要说女同学了。 便是有人嫉妒,也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 这是利益上的分析,非利益上的,三人在国子监里的人缘也不错,尤其是杨琼。 年纪小,因为他哥哥的缘故,不知替多少人递交过书信,他在国子监里很受欢迎。 杨则之安慰白景行,“你也别怕,不过是换个书院,同学们知道你是周大人的女儿,不会故意为难你的。” 白善在朝中或许有政敌会影响到国子监这边,但有周满在,不看僧面看佛面,国子监里的学生家长们也不会让自家孩子为难白景行的。 夏牧在一旁听得羡慕不已,戳了戳他姐姐和白若瑜道:“姐,堂哥,你们要努力在国子监里称王称霸呀,等我进国子监的时候,你们要罩着我。” 白长松立即跟上,“还有我,还有我。” 白景行豪爽的拍着胸口道:“放心,一定罩着你们。” 杨则之默默地看着他们姐弟几个,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看过杨则之,确认他没有大事以后,他们也能趁机出来散散心,看看风景,四人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唐宇看着他们四个离开的背影都变得霸道起来了,不由回头和杨家兄弟笑道:“等他们进国子监,不知学里要多热闹。” “肯定极热闹,白妹妹自己就不是省油的灯,再加上若瑜,啧啧啧。” 杨则之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说白家妹妹和弟弟的吗?” 他道:“我觉得他们挺好的,比你还懂事些。” 杨琼并不否认,点头道:“这次可真是让我对白妹妹刮目相看,没想到她这么厉害了。这两天太医署里到处是谈论此事的学生,我才知道,她扎大哥那一针很有讲究,错不得的,别说医署里的大学生,就是已经毕业出去任职的,也没几个敢在没有前辈指导的情况下自己扎这一针。” 唐宇伸手作证,“当时那血飙出来时,所有人都惊呆了,则之,你那头可是吓坏了不少人,不过经此一事,白妹妹算是彻底名扬京都了,听说现在外面到处在传颂她的英勇呢,都说她有可能成为周大人第二。” 杨则之却有些忧心,“盛誉太过,于她未必全是好事。” 压力太大了,尤其对方年纪还这么小呢。 杨则之太知道这种感觉了。 “反正现在外面是夸她的多。”杨琼叹气,“我已经能想见,等母亲回来知道此事,又该念叨我了,唉,过年的时候我还能仗着年长胜她一筹,再过年,我恐怕就要落后了。” 杨则之回神,看向他道:“不是恐怕,而是肯定,连白妹妹那么小的人都懂事了,你也该谨慎些,马场惊马的事,你要谨言慎行,不要冲动。” “知道,知道,你怎么比父亲还老成?” ? ?今晚太晚了,明天我尽量早点儿,晚安 ? ???? () 第3365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20 第3365章番外强悍的姐姐20 没过几日,杨则之被安全送回杨府,而杨夫人也从宋州回到家里来,见长子安全,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马场惊马的一事被定义为意外,马场给所有受伤的人赔偿,受惊的人送了一些礼物后,这事在明面上就算完了。 但暗地里,杨则之蓝颜祸水的名声还是传得到处都是,甚至还传出了他和赵依灵的二三事。。 毕竟,他当时去救赵依灵,可算是舍了命去救的。 流言甚嚣尘上,连赵六郎都不胜其扰,找了白善和周满吐槽:“谁不知道杨学兄家的长子跟他一样温雅良善?别说惊马的是我女儿,便是个陌生女子,他见到了也会去救的。他们为了打压杨学兄便如此毁一个孩子的名声和前途,简直是岂有此理。” 赵六郎心里很有些愧疚,“为了这事,他今年都没能参加科举。” 白善:“他受伤了,本来就不能参加。” 他道:“流言止于智者,等待明年他下场去考试,大家也就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 “那要是不忘呢?有这样的名声在,他将来肯定多受歧视,只怕仕途会受阻。” 周满一直在吃切成丁的水果,闻言掀起眼皮来看他,“你只管说你想干嘛吧。” 赵六郎嘿嘿一笑,冲她道:“还是周大人了解我呀。” 白善就瞥了他一眼。 赵六郎没发觉,往外看了看后小声道:“你说我们两家结为亲家如何?” 周满一愣,下意识便摇头,“不行,你儿子太老了。” 赵六郎:“……我说的是我家依灵和杨学兄家的则之。” “哦~~”周满反应过来,“难怪今日你称呼他为学兄,以前都是叫杨大人的。” 赵六郎:“……你就说配不配吧?” 周满一脸茫然,“这话你问我?不应该去问杨学兄和学嫂吗?再不然,也该去问则之呀。” 白善合上茶盖,将茶碗放在桌子上,轻碰出声音后道:“他想请我们说媒。” 赵六郎就一拍掌,乐道:“正是,你们二人和杨大人关系最好,虽然现在外头有些传言说你们已经反目,但我知道绝不可能,若你们去说媒……” 白善直接拒绝,“杨学兄此时没有给则之定亲的打算。” “他都十九了,明年便要及冠,我家孩子在这个年纪孩子都快要生了,他还不打算定亲?” 白善:“世家子弟,晚一些成亲也是正常的,杨学兄没这个心思,我们不好提。” 赵六郎怀疑的看向他,“你不会是没看上我女儿吧?” 白善一脸无奈,“要结亲的又不是我家孩子,我看不看得上重要吗?你与其问我,不如去问则之。” “那不行,若是被拒绝了,我多丢脸?”赵六郎道:“不然你们帮帮忙替我去杨府探个口风?” 白善想了想,没有再拒绝,看了周满一眼后微微点头。 周满就答应了,“这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依灵的想法?” 在他们面前,赵六郎也不掩藏自己的心思,道:“都有,则之长成那样,又是才俊,女郎里谁不喜欢?依灵要是不喜欢,也不会去围着他打转了。” “我若能和杨大人结亲自然也是好的,就怕杨家看不上我。” 周满惊奇:“你竟如此不自信?” 赵六郎:“……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这个当老子的要是我爹那样的人物和位置,我的儿女自然可以和杨氏结亲,我也不怂他们,但你们也知道我,这一辈子也就是在禁军里打转,六品已经是到头了。” “杨长博却不一样,他虽说被贬,但你我都知道,他才华能力威望在那里,假以时日必重回京城,”赵六郎道:“杨则之又是杨氏宗子,公主都配得,更何况我家?” 白善无言的道:“那你还提?” 赵六郎:“哎呀,这不是现在他名声有瑕吗?我就想着这是个好办法,要是两家定亲,传出话去,那则之救我女儿就是理所应当的事,那什么蓝颜祸水一类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周满和白善异口同声道:“趁火打劫呀。” 赵六郎摊手,“所以我请你们去问,你情我愿的事,他们要是不乐意,我自然也不会勉强的。” 周满便代他走这一趟。 崔氏直接拒绝了。 周满疑惑,“学嫂不问一问学兄和则之吗?” 崔氏摇头道:“在你来前,我便问过则之了,他不答应。” 她道:“则之都不同意,那你学兄自然也不会答应了。” 崔氏笑了笑道:“你是知道的,他一直受家族束缚甚多,对两个孩子便不愿过多束缚,除了读书学理一类的事强硬些,其余都随他们喜欢。所以这事儿只问则之的意思就行。” “他当时救人只是单纯的救人,并没有其他的心思,对赵家的小娘子也没有多少印象,”崔氏顿了顿后道:“而且他也说了,此事是因他而起,那天小娘子们围着他争吵起来,这才惊了马,是他的责任,他救人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所以对赵家,我们也有一份抱歉在的。” “学嫂,你们真好,”周满都忍不住赞他们一声心胸宽广,拍着胸脯道:“您放心,这件事我去替你们拒绝,保证不会让赵家生怨的。” “不过近来京城的传闻是有些不好听,你和则之没受影响吧?” 崔氏微微摇头,“则之不出门,来看他的皆是亲近的亲朋,不会刻意提起此事,而且他也不是在意流言蜚语的人,所以不惧。” “至于我嘛,你也知道,自你学兄被贬黜后,我便不出门应酬,这会儿则之又受伤,我更是闭门谢客,所以外面的传闻也影响不到我。” “那就好,那就好。”周满问道:“可有想过带他去宋州走走?” “我倒是想过,但他身上有伤,舟车劳顿的,到底不妥,”崔氏道:“而且他自己也不愿。” 周满是自己人,崔氏也不瞒着,叹气一声道:“你是知道的,这孩子和他父亲一样,表面温和,其实心里倔强得很,他认定的事,前面便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往前闯,谁都勉强不了他。” () 第3366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21 第3366章番外强悍的姐姐21 “他本打算今年参加进士考的,但因为受伤去不了,这孩子便生了出去游学的心思,想着等伤好以后就出去游学呢。” 周满眼睛微亮,“游学也挺好的呀。” 崔氏见了忍不住一笑,“我看他就和你一样,出去一趟心变野了,自三年前他出去游学,回来后就一直想着再出去,连功课都落下了许多,不然也不会一直到今年才想着科举。。” 杨和书在这个年纪时已经在罗江县当县令了。 周满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身上,忍不住嘀咕道:“游学多快乐呀。” 她还没真正意义上的游学过呢,去西域算是半游学,那时是真快乐呀。 崔氏似乎听到了,忍不住道:“等大姐儿他们长大要出门游学,你就知道我的想法了。” “我一定很高兴,”周满道:“现在只是光想想我就很高兴了,他们要是都出去游学了,那我和白善就自由了呀,到时候我们也辞官到各地走走……” 只是这么一想,心中便激荡不已,周满不由感叹,“不知何时才有此机会呀。” 崔氏:…… 刚进入国子监学习的白景行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不知何时我们才能出门游学啊,不带父母的那种。” 李二娘半晌无言,伸手在她眼前招了招道:“你想什么呢,我们才入学。” 白景行:“今日进学时你没听隔壁院子在说吗,有两个学姐今年休学,申请出去游学了。” 李二娘一听也羡慕起来,“听说游学回来便去考女官了,若能被分到翰林院和太医署去就好了,六部也不错,不过我们女官在六部升迁困难,不比在翰林院和太医署里顺利。” “考官有什么趣味呀,”白景行道:“我娘一年有一半的时间在后悔当官,我就不想当官,就想一直游学。” “你不是还立志像你母亲一样治病救人,成就无上功业吗?” “谁说治病救人,成就无上功业就要当官的?”白景行道:“我娘最想做的是游医,看尽天下病人,挖遍天下草木,抓遍天下飞禽走兽。” 李二娘大惊,“你,你想当游医?” “医嘛,还有些困难,但游字不难啊,”白景行道:“我打算以后先游学,等学好了医术再去当游医。” “不是,前段时间问起来,你还说要考进太医署里接替你母亲呢。” 白景行:“还不兴我想通了?” 李二娘:“是什么让你想通了?” “正是你最崇敬,最佩服的——我娘亲!”白景行撑着下巴道:“她这两日正在写计划书,争取早日辞官出去游历,为此还让我和我两个傻弟弟快点儿长大。” 李二娘:…… 白景行双眼闪闪发亮,“我才知道,原来我母亲的愿望不是在官场中完成的,而是在江湖,在天下。” “那一刻,我心底好似有一颗小苗苗破土而出,一下长成了参天大树,我这才知道,原来这才是我心底深处最渴望的,所以我立即把它定为我的人生目标了。” 围着她的李二娘等人齐齐打了一个寒战,摸了摸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抖了抖问,“你能不能不要突然这么肉麻兮兮的?” 白景行瞥了她们一眼道:“你们能不能捧捧场,不要这么破坏气氛,我可是把我心底深处的感受都细细地和你们说了。” 李二娘:“我觉得你还如想着当官呢,那个更靠谱一点儿。” “是啊,你父亲是相爷,母亲又是署令和院正,如此好的资源,不当官可惜了。” “可惜什么呀,我爹说了,生活就是一个人活着的样子,心底的感受如何自己最清楚,照着自己最想做的去做便好,不必太在意外物。”白景行道:“我爹说,我娘当年就是太在意外物,这才一失足成千古恨,从此深陷官场的泥淖里不能抽身。” 众人:…… 反正白景行是想通了,从此更加洒脱,洒脱到杨琼都没忍住回家和杨则之吐槽,“还说要我罩着她呢,她自己就在国子监里横着走了,谁都不怕得罪,潇洒得不行,连博士们都论不过她,偏她也不怕被除名,恣意得不行。” 杨则之疑惑,“之前见她虽活泼可爱,却还是有些拘谨,听你这么说,她和之前大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哦,过两日学里休沐,娘要请白世叔一家用饭,到时候她会来,你一见便知。” 休沐日那天,杨则之果然见到了人,他现在伤势好了许多,可以坐在轮椅上移动,只要动作不大,就不会牵引到胸前的伤口。 一眼看到白景行,他便觉得她比之前更开朗了些。 以前她也活泼,只是那种活泼好似被束缚住了,现在身上束缚的东西似乎消失不见了,自有一股恣意的气势。 这是杨则之多年想有而又没有的东西,他微微一愣。 白景行已经卷起袖子乐滋滋的跑进敞轩里,围着桌子上的蒸笼走了一趟,“这都是螃蟹?” 崔氏笑着应是,和她道:“这是河蟹,家里还有从海边送来的海蟹,正在厨房做着呢,一会儿你尝尝有什么不同。不过女孩子不能多吃,一会儿你别贪嘴。” 白景行嘻嘻笑着应下。 等大家都入座,杨则之便拎起手边的酒壶给她倒了一杯酒,见她看来便笑道:“这是果子酒,不醉人。” 白景行高兴的道谢,见大人们都在聊天,她便也找他聊天,“杨大哥,我听说你要和赵姐姐说亲了是不是?” 杨则之:“……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坐在对面的白善和周满也看过来,蹙眉盯着她看。 白景行捏着蟹腿的手就一顿,目光尽量不斜视,“不是吗?那我可能听错了。” 白善和周满就突然转头看向白长松。 白长松小朋友低头扒饭,最后顶不住压力,抬起头来道:“我是听赵六伯和爹娘说的,他还说事成了请我吃喜糖呢。” 周满:“当时是在书房,你是怎么听到的?” 白善直接罚他,“回去就把《百家姓》抄一遍,偷听大人说话也就算了,竟然还乱传谣言。” () 第3367章 番外 强悍的姐姐22 第3367章番外强悍的姐姐22 杨则之听说是谣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看向母亲。 崔氏微微点头,表示已经拒绝,杨则之便低头喝了一口水,和白景行道:“假的。” 周满和白景行道:“大姐儿,这事儿不许外传。。” 白景行立即道:“我知道,我不会往外说的,对赵姐姐的名声不太好。” 杨琼不服气道:“对我大哥名声也有影响好不好?” 白景行扭头看了一眼颜色甚好的杨则之,不由颔首,“我一定不往外说。” 就不知道杨家大哥哥长这么好看,将来会便宜了谁。 白景行在心里嘿嘿一笑,便回头继续高兴的吃起东西来。 杨则之给她夹了一块排骨,“还是先吃点儿菜垫垫肚子再吃螃蟹吧。” 因为有了新的目标,白景行的日常爱好也有了变化,以前因为想着当官,除了母亲教她的医术外,她的儒学法学和算学是最用功的。 但现在想着做游医,她便对大晋的山川地理更感兴趣,同时在骑射上更用心。 等杨则之伤好回到国子监时,白景行已经成为国子学里女学生中的骑射第一人,成绩也下滑到了第三名。 这是国子学年末的考试,等考完再上一阵课,学里就要放年假了,所以这一次考试成绩显得很重要。 白景行从小到大都是第一,连第二名都没当过,这一下落到第三名,杨则之还以为她会伤心呢,谁知道她跟没事人一样,每天上学下学都是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 因为前两日下雪,她还呼朋唤友的在学里到处堆雪人,一点儿也不把成绩放在心上。 白景行抓紧了斗篷,提着书箱小碎步的往书院大门跑,路过学里的公告墙时往那里看了一眼,便见杨则之披着黑色的斗篷站在公告墙前看。 他一身黑色的斗篷,被雪白的雪一衬,阳光再一照,干净白皙的脸便尤为显眼。 白景行不由顿了顿,还是提着书箱转弯走过去,“杨大哥,你干什么呢?” 杨则之回头看她,一笑道:“看成绩呢。” 白景行走上前去,也仰着头看,一眼便看到了旁边榜单上杨则之的名字,“杨大哥,你虽休息了两个多月,但还是能考第一名,可真厉害。” 她由衷的敬佩道:“你要是参加今年的进士考,肯定也能中。” “进士考和国子监的考试是不一样的,天下学子如此多,我可不敢说一定中。”杨则之笑了笑,指了她的名字问道:“倒是白妹妹能够一边学医,一边还能有如此成绩很难得,听说你最近骑射也极好。” “看我的骑射满分就知道不错了,”白景行自得道:“可惜学里只考骑射,要是还考剑法,我说不定也能拿第一。” 杨则之忍不住笑,“这么有自信?” “那是当然,我这段时间可是费了苦力气学的。” 为了将来出门做准备,她可是没少努力。她爹说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反正现在也都要上学努力,不如此时将未来有用的东西都学了,将来也能够轻松一些。 她娘当年就是因为偏科,很多东西都没学到,所以现在总受限制。 杨则之见她一点儿不为名次下滑而伤神,不由一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书箱,“走吧,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有马。” 杨则之指着满院子的雪问,“这样的天气骑马?” 白景行本不觉得有什么的,但听他这么说,也觉得脸有点儿疼,被风刮的,于是她拢了拢斗篷。 杨则之就笑道:“走吧,我用车送你回去。” “不同坊,会不会隔得有些远?” “不打紧,”杨则之道:“时间还早,我并不赶时间。” 白景行便接受了他的好意,等到了家门口还邀请他,“杨大哥,你要不要上我家坐一坐?” 杨则之抬头看了一眼郡主府的大门,笑着摇头,“不必了,下次再登门拜访世叔。” 他将书箱递给她,笑道:“太阳又被乌云遮住了,看这天气,今晚恐怖还得下雪,所以快回去吧,免得起风受寒。” 白景行应下,接过书箱就跑回家去。 杨则之目送她跑进去,等门关上了才笑着摇摇头回到车上。 接下来两年的时间,白景行在国子监里过得都很快乐,比在明学里过得还快乐。 在决定她将来不当官后,她对儒学法学和算学就不再勉强自己,精力有限时,她便学习差点儿,精力好时,她成绩便好点儿。 更多的精力是放在自己喜欢的事情上,所以虽然成绩下滑了好几名,她终于不再是京城第一,但依旧过得很开心。 尤其是在学里还有杨则之照顾的情况下。 杨则之第二年便参加了进士考,顺利的考中进士,但是,他没有参加那一届的殿试,更不要说礼部考核了。 杨家竟也不催他,一直由着他在国子监里进学。 京城开始有传言,说杨则之因为之前马场惊马案后的流言而放弃仕途了,甚至因那流言,他婚事艰难,不然怎么都及冠了既不定亲也不说亲? 白景行对于这些传言都是只听一耳朵,并不往心里去。 她此时正积极谋划着要出去游学呢,所以对其他的事不太关心。 而且杨家哥哥会娶不到媳妇吗? 这就跟母猪会上树一样艰难。 只要他和杨家肯松口,全大晋想嫁他的名门闺秀不要太多。 哪怕与他同龄的绝大多数都成亲了,但还有下一拨,下下一拨呀。 偶尔私下里碰见时,白景行也会忍不住八卦起来,悄咪咪的问他,“杨大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你不会真和外面传言的那样,被两年前的事吓到了,从此不敢接近小娘子了吧?” “……不会,”杨则之看着她道:“你看我这两年远着你了吗?” “我不一样啊,我是说别的小娘子。” 杨则之转开话题问,“学里同意你休学出去游学了?” “同意了,”白景行立即被转开了注意力,高兴的道:“等明年天气暖和一些我就启程,我娘羡慕得不得了,最近正在写辞官的折子呢,可惜我爹不让上交。” ? ?晚安 ? ???? () 番外 强悍的姐姐23 现在女学虽盛行,但愿意和能够进入官场的女子却不多,会出门游学的女学生就更少了。 毕竟女孩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家里人也很难放宽心让女孩子去远方。 所以白景行算是国子监里第一个申请游学的女学生。 国子监里有两种游学模式,一种是接受国子监的任务,去各地官学交流学习,这也是算学年的; 一种则是休学,出去自由行,不算学年,回来以后要么考试重新定级,要么出去的时候是几级,回来还是几级。 白景行通过深思熟虑,最后选择了第一种,一来,她想看一下外地官学里女学的情况;二来,她初次出门游学,其实心底是没有太清晰的目标的,所以带着任务出行会更好。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次申请第一种游学,以后再申请第二次呗。 白景行喜滋滋的想。 她在京城过了笄礼后便去国子监里领文书。 国子监的博士将一封折子交给她,道:“这是你在国子监的身份通牒,不论你到哪个地方,都要先和当地的官学联系。” “记住,拿着这份通牒你就代表国子监,在外要谨言慎行,可不要给国子监丢脸。。” 白景行保证道:“先生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一定努力给国子监争光。” “大可不必,国子监本就有光彩,你只要不给国子监抹黑就行。” 白景行:“虽说我现在不是年级第一名了,但去年好歹也考了年级第八名,不至于给国子监抹黑吧?” 博士,“你的学识自然是没问题的,但你闯祸的能耐……” 他顿了顿后,尽量委婉的道:“白同学啊,作为学生,要恭谨敏学,作为女子,要贤淑端静,你……” 白景行立即道:“我敏学,还……还贤淑。” 博士就静静地看着她,白景行也瞪着大眼睛看他。 博士就挥了挥手道:“罢了,罢了,你说你贤淑便贤淑吧,好在这次出行不是你带队,你只要听杨则之的话就行,有他在,你们就算是闯祸,也应该不会很抹黑国子监吧?” 博士说到这里,自己都怀疑了。 白景行惊诧的张大嘴巴,“啊,这次是杨大哥带队?不是,他都考中进士了,他不出仕吗?” 博士一脸欣慰的道:“杨则之是有大志向的人,并不拘泥于一朝得失,他想要多积累些学识,所以会继续留在国子监里,这次正好和你们一起申请去各地官学游学,学里商议过,觉得由他带队最好。” 白景行大失所望,“我还以为这次我能当队长呢。” 毕竟游学的人并不多,她知道的,除了她和白若瑜外,也就还有三个学兄,她的成绩是五人中最好的,家中父母的官职也最高,背景最深厚,没想到杨则之也参加了。 “行了,你回去准备吧,后天一早在国子监汇合,可别迟到了。” “哦。”白景行耷拉着脑袋转身离开。 刚出院子没多远就碰到正往这边来的杨则之,她恹恹的打招呼,“杨大哥。” 杨则之停下脚步,上下打量过她的脸色后笑问,“怎么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白景行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叹气一声问道:“杨大哥,你以前不是和唐二哥游学过吗,怎么这次还去?” “那一次是休学自由游学,这一次想试一下与各地官学交流,”杨则之笑问:“怎么,不喜与我同行?” “那倒不是,只是我……”白景行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当队长。” 杨则之挑眉,略一思索便问道:“怎么,你有想走的路线?” 国子监虽然要求学生去官学交流,却不会强硬的规定好具体地方,更不会有具体路线。 他们只会画一个圈圈,告诉他们在这个圈圈里游学,中途参加的学生可以申请回京,也可以漫长的继续游学。 在这个圈圈里,不仅有府学,还有县学,去哪个官学都由学生自己决定。 嗯,一般是听队长的。 白景行转了转眼珠子,小声道:“我听说庐州山水险峻且美,那里的江鱼还特别鲜美,哦,不对,是听说那里有很多人求学,还有大儒在庐州隐居。” 杨则之轻笑出声,笑了好一会儿才颔首道:“庐州的确不错,从京城到庐州可以走水路,要轻松很多,沿途风景也不错,但陆路能经过更多的地方,你觉得走水路好,还是陆路好?” 白景行眼睛大亮,两根食指忍不住点起来,“水路虽然轻松,但也很贵,我们自然是没问题的,但不知其他三位学兄能不能负担,而且我们出门游学,也不好太过奢靡……” “那就水路和陆路交叉着走,”杨则之道:“沿途路过一些大的城镇,可以下船转陆路,不仅可以去当地的官学拜学,还能看一下当地的名川。” 白景行兴奋的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 杨则之就笑道:“那明日我们碰头确定一下游学的路线吧。” “好呀,在学里见吗?” 杨则之想了想后摇头,“学里人太多了,也没有专门的地方留给我们讨论,不如去绿竹苑吧。” 绿竹苑是杨家的产业,是一所别院,里面很多竹子,平时都开放给文人墨客包场做文会诗会之类的。 杨则之随便在里面选一个院子就能作为据点。 “好呀,”白景行一口应下,道:“白若瑜我来叫,剩下的三位学兄。” 杨则之顿了一下后道:“我来通知他们。” 白景行就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虽然她没当成队长,但杨则之愿意和队员们商量游学路线,那她就有机会争取到自己想走的路线。 白若瑜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其实他自己是不太想此时出门游学的。 他觉得在国子监里上学也挺快乐的,因为是恩荫入学,比之前在书院里上学还要轻松,他很享受这样的日子。 但他爹觉得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何况他还没读万卷书呢,所以不如出去走走。 最要紧的是,此时有白景行带着,俩人可以一起游学,过了这段,下次再要出门,可就不知道谁陪着了。 所以白二郎知道白景行要出门游学后就当机立断的让他儿子也跟上了。 番外 强悍的姐姐24 不过他虽然报名参加了,但对路线什么的兴趣不大,因为他只要把自己带上就行,剩下的事自有别人去操心。 “我都听你的,”白若瑜和白景行道:“你做主就行,不过我得把我家的马车带上,我不管你走水路还是陆路,都得能带上我的马车啊。” “知道,知道,就算是走水路,我们也是雇一艘大船,一定会把你的大马车装上的。” 白若瑜对路线没有兴趣,白景行就只能自己去了,结果到了绿竹苑里,竹林里的圆桌边只坐了杨则之一人,身边只有一小厮伺候。 白景行带着她的大丫头走上前去,左右看了看问,“杨大哥,另外三位学兄还没来吗?” 杨则之笑道:“他们要收拾行李,很忙,说我们商议就好,他们只要能出门游学,学到东西就可,对了,若瑜呢?” 白景行挥手叹气道:“别提了,他懒得很,说都随意,我做主便好。” 杨则之提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那就我们做决定吧,你第一学便想去庐州?还有别的想去的地方吗?” 白景行想了想,不太好意思道:“这次学里画的圈圈是从遂州到黔州一带,正好略过了益州和绵州……” 周家在绵州。 杨则之略一沉思便道:“走水路的话,似乎可以在隆州下船,然后从隆州去往庐州,沿途会经过绵州和益州。” 他笑道:“舟车劳顿,学生们在当地略作休息也在情理之中。” 白景行:“其他三位学兄能答应?” “能和当地的官学和有识之士交流,也能体验当地的风俗民情,为何不答应呢?”杨则之道:“你放心,他们会很乐意的。” 白景行就大松了一口气,“我也有好多年没回外祖家了,我爹娘总念叨着有空回去省亲呢。。” 杨则之笑着点头,“到时候可以在绵州多停留几天,我父亲也曾在罗江县做县令,我也想去看看罗江县是什么样子。” 两个人自己说说笑笑的便把行程定下了,一直到傍晚,杨则之才把白景行送出绿竹苑,他本想把人送回去的,但看到候在门外的白家护卫,还是停下了脚步,和她点头道:“那明日学里见了。” “明日见。” 和他们一样申请游学的是太学四级生,只比白景行和白若瑜高一个年纪,三人同级,还是好朋友,分别叫李涵、陶亮和王祎。 三人在申请前在太学里问了一圈,都没人选择今年出门游学,还想着他们三个可以组成一队,能够自由自在的在外浪呢,谁知道天降巨雷。 他们报了名才知道白景行和白若瑜在年前就和学里打了申请,比他们还要早。 然后学里直接把他们分成了一队,让他们悔之晚矣。 谁知道国子学的学生也会选择出门交流的游学方式? 他们不都财大气粗,直接出门自由行吗? 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雷,最大的雷是杨则之竟然也跟着一起。 本来白景行和白若瑜年纪都小,又比他们低一年级,就算是要管,也该是他们管着他们两个,但杨则之一来,他们的愿望直接落空。 以至于在学里碰面时,三人情绪都不太高。 学里可不管他们的想法,负责送他们出行的博士等人到齐后,便叮嘱他们要互帮互助,听杨则之的话,不要给国子监丢脸之类的,然后把交流的公文交给杨则之,挥挥手便让他们走了。 李涵放下窗帘,一脸惊讶,“我还以为他们会带很多人呢,谁知道每人竟然都只带两个护卫和一个随从。” 也就比他们三人每人多一个人而已,看着也不奢华嘛。 陶亮道:“可以理解,听说当年周大人和白大人读书时带的随从护卫也不多,他们和驸马出行时都只带一个护卫,看白驸马写的传记,他们还需要自己做洗衣服打扫一类的活儿呢。” 王祎牙酸了一下后道:“那不是传记,是话本,这种东西都是经过美化和修饰的,说了多少次了,你不要尽信呀。” 李涵点头,“我问过我母亲,白大人和白驸马在京城求学时,出入带的护卫和不少,连周大人也常有护卫伴随左右。” “那是为了防止益州王害他们吧?”陶亮道:“我仔细研究过,除了那一段时间他们出入常带护卫外,其余时候,他们出行都只带一个人,还是三个人只带一个人,很朴素了。” 王祎叹息一声,拉住李涵道:“为何要与他谈起这个话题?我们略过吧,直接说我们要往哪里去?” “对啊,我们要往哪里去?” “你没问过杨学兄?” “我忘了问,你呢?” “我也没问。” 三人面面相觑,正迟疑间,马车停了下来,大家下车一看,发现是码头。 渭水码头,是现在有名的大码头。 京城就在渭水边上,码头到京城就那么一小段路,现在漕运通顺,不管是从北往下,从南往上,西来,东进,都可以到渭水码头,所以这里现在极为繁华。 万年县和栎阳县为此没少打架,因为很不巧,渭水这头属于万年县,渭水那头属于栎阳县。 一开始码头是建在万年县这边,但栎阳县前几年也在斜对面建起了码头,当这边船排队久不能下船时,便有商船选择在栎阳的渭水码头下船,然后再从栎阳进京城,路程也不长,半个时辰就能到,方便得很。 因为这个,万年县县令连续两年看周满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就是因为当初栎阳申请修建码头时,周满做说客,帮助栎阳说服了皇帝和户部工部。 虽然码头分流了,人货车马船依旧很多,三人下车时,正好有一艘大船在卸货,他们差点儿没站稳脚跟,被人给挤下去。 杨则之也从车上下来,走到白景行的车前将她扶下来,转头见李涵三人一脸懵,他便笑道:“我定了船,我们走水路南下。” 李涵三人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定船……很贵吧?” 杨则之笑道:“不会很贵,我们只买票,不包船,每个人带的行李有数,带车马的另外收费,而且我们只到隆州,然后就走陆路,这一段水路畅通,船只多,所以收费不贵。” 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问过价钱后还是决定带车马。 番外 强悍的姐姐25 杨则之提前定好了船舱,白景行不是第一次坐船了,尤其是往隆州去的船,前些年各地疏通漕运时,她没少跟着父母往外跑。 所以她对船舱很熟悉,一上到船就自己拿着牌子找过去,还顺手拽走了白若瑜。 杨则之见她欢快的走了,这才转身和三个一脸懵的学弟道:“走吧,我送你们去船舱。” 李涵连忙跟上,“杨学兄,钱你都提前付过了?” 杨则之“嗯”的一声,笑道:“之前我不是和你们要了随行的名单和要带的行李吗,我直接照着单子定好的。” “我们一会儿就把钱给学兄送来。” 杨则之微微摇头,“这一段便算了,等在隆州下船,我们再各算各的吧。” “我们怎好占学兄的便宜?” 杨则之道:“这算是我的私心,你们也知道,我前两年受过伤,虽平时看不出来,但身体却比以前要弱许多,不敢过于劳顿,所以我才选择水路出行。” 他歉意的道:“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都要一起游学,所以还希望学弟们多多包涵,我体弱,不能赶急路,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可能要比预计的多。” 对着杨则之的脸,一般人都很难拒绝,尤其对方还一脸抱歉的时候,三位学弟连忙道:“学兄太客气了,这本就是应该的,出门前博士已经和我们说了,本来学兄是不必与我们一道的,还是因为要带我们才一起出行,说起来是我们劳烦学兄才是。” “互帮互助吧,”杨则之笑道:“这是游学,游字虽重要,但学字也不可放松,所以一路上,即便没有进官学交流学习,我们也要读书的,以免进了地方官学丢国子监的脸。。” 三人齐声应下,“是。”这话出来前他们的先生,还有国子监里的送行博士都强调过。 “我比你们年长几岁,也多读了几年书,所以你们读书时若有不解之处可以问我,这也是学里让我带队的原因之一。” 三人一脸感激,“多谢学兄。” 杨则之点点头,这才谈起路程,“学里给我们画了范围,我看了一下舆图,最好是走个圈回去,这样重复的地方少,花费的时间也少,能交流的官学也多。” “我们最先去遂州吗?” 因为从北下去,离遂州最近。 杨则之摇头,“不,我们先去庐州,然后向东去渝州、涪州、黔州,再走另一条路游学回到合州。” “这样岂不是有重合的地方?” “只有两个县而已,”杨则之道:“每一州囊括的县可不少,我们不可能只去府学交流,县学也很重要,听说有些县学的先生比府学的还要厉害,有朝中隐退下来的官员,还有致仕回乡的,多是居住在故乡里,偶尔去县学里讲课,所以……” 三人精神一振,连忙道:“我们听学兄的。” 杨则之点头,带着些歉意道:“本来游学的路程应该和你们商量过再定下的,但昨日我派人去找你们,没在学里和你们家中找到人,所以我便暂时先定了这条路程,你们若有好的建议,或是有特别想去的官学可以和我说,我们路上再改,毕竟这一路要走很远,每个地方都会停留很长一段时间,临时改动是有时间的。” 三人昨天去和同窗们喝饯别酒去了,那些同窗可是逃课出来的,对着杨则之,他们不敢说,因此憨笑道:“我们都没意见,都听杨学兄的。” “那此事就先这样定下了,走,我带你们去船舱安置。” 这是一艘专门拉客的船,所以二楼的贵宾船舱布置得很大,堪比一般客栈的房间。 里面有床有桌子,还有供下人睡卧的木榻,杨则之特别大方的给他们一人订了一间房。 护卫们则是住在一楼。 白景行除了两个护卫外就只带了一个丫头,叫钱小羊,说是丫头,其实她已经领管事姑姑的工钱了,府里的丫头也都叫她小羊姑姑。 她虽然年纪不小,却自有一股天真烂漫的气质,看着很显小。 不过她力气不小,是周满当年在青州时选入北海医署的帮工。她在医署里学了些医理和武功,白善从青州回来时便把她给带上了。 不过她和白家签的一直是活契,她胆子也大,直接签了二十年。 白善让她和西饼跟在周满身边,因为她不仅会些医理,能处理药材,功夫也学得不错,尤其是硬功,她力气大,硬功学得很好。 这次白景行出行,选随行的丫头时,周满特意把她给了白景行,也是看中了她会功夫,又会医理,不仅可以保护白景行,也能在白景行行医时给她打下手。 钱小羊是自梳,一直没有成亲,伺候人的活儿,细致的她不太能做,但基本的还是很熟练的。 她把行李放下,打开箱子拿出白景行的被子来将床铺好,把船上自带的被褥都放到一边,然后开始收拾箱子里的行李,把茶具等摆出来。 白景行在屋里转悠了一圈,琢磨了一下后便扣了一个机关,将窗户推开,屋里瞬间亮堂了不少。 钱小羊抬头去看,不由惊叹,“竟然有这么大的窗?” 白景行自己也很惊喜,“这个房间位置极佳呀,从这里可以完全看到江面,还避开了甲板上人最多的那两面,好好呀。” 窗户边还有一张木榻,可以让人倚靠在上面往外看风景。 白景行忍不住在榻上滚了半圈,欢喜的踢着腿道:“太开心了,感觉接下来都不会无聊了。” 她在屋里看了看,指着被收到一旁的屏风道:“把那道屏风挪到这儿来,展开,正好可以挡住床,这样便有了内外室,杨大哥和若瑜他们也能来我这里玩了。” 钱小羊眨眨眼,“咦”了一声道:“我刚才去给堂少爷送茶,他的房间好像没这么大。” 白景行嘿嘿一笑道:“他运气没我好,这次终于轮到我时来运转了。” 钱小羊一想也是,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道:“小姐一直很有福的。” 番外 强悍的姐姐26 白若瑜也觉得自己的房间没有白景行的好,不仅在于面积,还在于位置。 白景行的这间房可以说是整条船位置最好的,观赏位置极佳。 白若瑜晃荡过来时羡慕不已,“我怎么就没抽到这一间房?” 白景行:“我运气好。” 白若瑜的小厮大义疑惑道:“房间的牌子不是杨大公子分的吗?就算运气好,也是杨大公子的运气吧?” 白景行:“分到我手上就算是我运气好了。” 杨则之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对回过头来的四人道:“现在旅客都刚上船,甲板上乱得很,你们先在屋里休息,等船走出一段再出去。” 俩人应下,白景行干脆邀请杨则之,“杨大哥,要不要留下喝杯茶?” 杨则之进门,笑着颔首,“好啊。” 南下的漕运已经开通,河上的船只比前几年要多很多,沿岸也热闹起来,便是一些小码头都人来人往的,白景行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便是一连看三天都不厌烦。 不过她也只能看三天,因为第四天下午他们就到了隆州。 一行人下船,在隆州停留了一天后便继续走,杨则之和几人道:“绵州的新稻在大晋一直很有名,每年的亩产只仅次于荆州,但口感却很不错,产量一直在提高,你们想不想去看看情况?” 李涵几人都没什么意见,还热切的和白若瑜道:“白学弟,你祖籍便在绵州吧?对绵州熟吗?” 白若瑜道:“回来过几次,虽然不太熟悉,但绵州很好玩儿。” 白景行干脆邀请他们,“我们两家都在绵州,你们要不要去我家做客?” 李涵三人很意动,不好意思的道:“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们正好也可以回家看看,”白景行道:“我家那边有个庄子,山上全是果树,什么种类的果树都有。。” 王祎:“这会儿果树既没有果吃,也没有花赏,去庄子能干什么?” 顾景云:“……还是有的,虽然会有点小,有点涩,但你要是想吃也能吃。” 王祎:“……敬谢不敏。” “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在绵州停留两天,”杨则之道:“大家还可以去绵州的府学和罗江县的县学里听听课。” 虽然绵州不在国子监划的范围内,但他们要是去听学还是可以的。 李涵几人应下,也想去听一听绵州和罗江县的官学。 自国子监开始允准女子考学和进学后,各地女学都慢慢兴盛起来。 先是各地官学意思意思让地方官员中有意进学的女子进官学,后来民间跟风,女学盛行,官学便也开始准允女子考学。 但现在官学里读书的女子依旧不多。 罗江县县学里也只有五个而已。 而有的县学里更是一个女学生都没有,越往西南一地走,这样的情况越多,有时候连府学里都没几个女学生。 所以国子监里下来游学的弟子中竟然有一个女学生,这在官学中是一件很轰动的事。 尤其对于那些女学生少,或者直接没有学生的官学,白景行就跟个稀有之物一样被人注视着。 这让她很不习惯,也很不喜。 她在京城时也常被人注目,但那种注目是或基于她的才华,或者是因为她的身份,看着她的目光中有敬佩,有羡慕,有嫉妒,也有厌恶…… 这些目光她都习以为常,但在这些地方注目她的目光中是看稀罕物一样的,就跟他们在大街上看猴戏一样。 于是白景行遇到这样的官学之后,干脆多停留一段时间,不仅大大方方地出现在官学里和男学生们一起听课,还在课堂上和先生探讨知识,她能把人打趴下就打趴下,她办不到的就找杨则之。 杨则之也纵着她,俩人杀遍地方官学无敌手。 杨则之提醒她,“若要想得到威望,只靠打是不够的,还要有恩。” 于是白景行给她母亲写信,还拉着白若瑜一起,俩人极力撺掇各自的母亲给各官学捐书,就以捐助官学女学生的名义。 官学的书有两个来源,一是朝廷的书局印刷后送往各官学;二是各官学自己采购收藏。 但天下州县这么多,并不是所有的官学都能够拿到书局印刷的书的,很多都是拿的上一级官学淘汰下来的书籍,有的甚至连淘汰的书都没有。 他们藏书楼里的书可能都放不满两个书架,其中还有很多书是制式书籍,学生们自己都有,连个注释都难找到。 杨则之帮她整理出一份书单来,她将书单寄回去给母亲。 周满拿到书单,直接递给了白善,“你女儿喊你捐书。” 白善伸手接过,扫了一眼后道:“倒是齐全,除必要的经史子集外,还有兵书、农书和一些杂谈,都是白二他们家书局里有的雕版,她什么时候留意这些了?” 周满:“则之帮忙整理的吧,我听大姐儿说,她在官学里与先生们论道,都是他帮忙的,这才没有很丢脸。” 白景行看着手中的书单,若有所思道:“他倒是用心。” “所以我们到底捐多少呢?”周满凑过来问,“就算一本书只算成本价,那也不便宜,你说我们要捐多少?” 白善合上书单道:“书单上的书,国子监划的范围内的所有官学都送一套去吧。” 周满张大了嘴巴,竖起大拇指道:“你大方。” 白善抓住她的大拇指笑道:“也就今年纸坊的收益而已,把书送去的时候记在大姐儿头上,叮嘱她,便是捐书,也不可提你我二人的名字,既是她提议的,便只用她一人的名字。” 这倒是,现在白善和周满都位高权重,实在不好和这种事扯在一起,全都放在孩子的头上更好。 周满点了点头,“我会叮嘱好的,明天我下衙回来就去找明达说一下此事。” “不必,”白善道:“我明日上朝的时候和白二提一句便可,你不是忙着新一年接种痘苗的事吗?” 都已经这么忙了,实在没必要再为这件事来回奔波浪费时间。 “书局是明达公主的,既然大姐儿都写信回来求书了,以她的性情,她不可能没拉上若瑜。”而以明达公主的为人,她不会反对这样的事的。 番外 强悍的姐姐27 明达公主的确不反对,且还很大方,白善和周满只送了范围内官学一套书,她则是找上了礼部和国子监,要了各地官学女学生的人数,然后将学中女学生少于五人的官学名单列出来,让礼部通知这些官学,她会捐献一批书籍过去,附送过去的便是书单。 她点明了是要捐助女学生,因此,各地官学都开始加大招收女学生的力度。 而那些一直没有招收女学生的官学也放宽了条件,开始招收女学生。 县城里若是无人报考,他们还得到处去说服有能力入学的女子入学,真是忙得不轻。 为了得到书单上的书,他们也是很拼命了。 不过,明达公主只是通过礼部和他们对接,书还没印出来呢,等他们印出来再送到各官学的手中,估计需要花费一二年的时间。 明达公主还是为此找上了周满,知道她忙,所以她直接去太医署里堵人。。 周满刚从京郊接种痘苗的皇庄里回来,看到她便站远了一点儿和她说话,“虽然我全身上下都洗干净换了一遍,但你没有种过痘,还是不要离我太近。” 明达便站远了和她说话,“书局已经照着书单上的书开始印刷,他们会先印你们的那一批,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发现我的书局还是小了一点儿,既要做书铺和各书商的生意,又要给这些官学印书,书局根本忙不过来。” “书单上的书不是都有现成的版吗?一印即可。” “但雕版印刷多了是有损耗的,”明达道:“我昨晚仔细的算过,这么印刷下来,只怕我得把所有的版都换了,这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是,我的人手都在印刷捐助书籍了,给书铺和书商们印的书就不能及时出来了。” 周满听懂了,“你想开新的书局?” 明达公主颔首,目光熠熠,“很久以前我就想过了,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这次景行和若瑜让我做了决定。” 她道:“自我们的纸坊不断研究出新纸以后,纸张的价格一年比一年低,但书的价格却没有低多少。” 周满算了算后道:“还是低了的,一本《论语》可比之前便宜了两文钱呢。” 看着不多,但对于出量大的书局来说,一本两文钱的毛利也不少了。 “但和纸张的降价相比,还是很高,而且现在市面上的墨也降价了不少,”明达道:“皇兄私下和我提过,天下寒门和庶族读书还是艰难,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书贵。” “我一直想把书的价格再往下压一压。” 周满问道:“礼部和皇室那边的书局答应吗?” “礼部那边的书局我们做不了主,不过大晋最大,最多的书局是在皇室手中,那是皇兄说了算的,”那些书局还是早些年先帝一点一点从礼部手里抠出来交给皇室管的,这会儿倒是方便了他们,不必受朝中的豪族和世家左右。 周满若有所思,“你是想先送各官学书籍,等他们都拿到了书,再让各地书铺和书商往下压价?” “是,通过这次捐赠书籍,我也算和各地贫困的县衙和官学联系上了,”明达道:“只要他们肯出手,书肯定会降价。” 一个地方的书降价势必会影响到周边,更不要说这么多地方一起了。 以前,明达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捐赠书籍,而各地县衙和官学也不会和她这个公主联系上,更不要说听她的了。 但这次,借白若瑜和白景行的名行捐赠之举,这些地方衙门和官学拿人的手段,吃人的嘴软,到时候提点小意见就要容易很多。 更不要说,书籍降价,对于这些贫困的县和官学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一些人对这些地方的控制可不强。 周满听到明达如此宏伟且远大的目标,目瞪口呆,“这是你一人的意思,还是陛下的意思?” “都是,”明达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过来,周围也空旷,便压低了声音道:“你也知道,皇兄和世家大族们有些矛盾,虽然这些年来双方还算和睦,平日里也没少合作,但……” 周满了悟,“我知道,有些矛盾不是陛下和个别朝臣的矛盾,而是皇室和豪族,大晋和豪族,大晋和皇室的矛盾,非个人所能左右的。” 她道:“它是客观存在的,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不是陛下,也会是别的皇帝,更不要说天下间的某某氏了。” “有时候局势也非他们所愿,不过是身不由己,为了身后的人和家族不得不顺应着往前罢了。”能和杨和书一样有魄力壮士断腕,将国家和百姓放在家族之上的人可不多。 这下换明达惊诧了,她回味了好一会儿她的话后道:“你说的不错,这些矛盾是客观存在的,所以皇兄即便再喜欢白善和杨大人,也不会因为他们而放弃与世家争夺。” 周满:“……白善几乎不把自己当世族。” “我知道,你也看到了,现在朝中为官的,大多数还是出自氏族志上的家族,寒门和庶族出头的极少,尤其是庶族,他们有时候连衙门里的小吏都争夺不上。”明达道:“皇兄需要帮手,将来的太子也需要帮手,所以书价一事我们势在必行。” 周满:“所以你找我……” “我想听一听你的意见,我记得你和白善提到过,印刷书籍似乎有更简便的方法,但当时你说当今的墨工做不到,所以我一直没有问。”明达道:“当时我也不是很需要,但现在,我想问一问。” “我已经拜托工部的人帮忙寻找民间的墨家弟子,到时候请他们研究一下,说不定能研究出来。” 周满:……糟糕,那是一次中秋饮宴,她喝得有些多了,谈起印刷书,她就想起百科馆里的打印功能,她用了这么多年才勉强搞明白它是怎么工作的。 但是…… 要怎么和明达说呢? 周满脑子空白了一瞬,还是科科友好的提醒她,“宿主,当代的打印技术含量远高于你们这个时代,又涉及到文化传播,你要是购买此类物品,其中要交的技术税可不少。” 周满就一拍手道:“我想起来了,活字!” 明达:“什么?” 番外 强悍的姐姐28 周满转身就跑,“你先回家等着,等我找出来就去找你。” 明达:……她还没来得及说这书局算两家的呢,还有,下衙时间还没到,这算早退吗? 周满跑回郡主府,钻到书房里便开始寻找起来,“我记得是在一本什么书上看到过,当时那上面有新的造纸方法,所以我才买了的。” “但通读后发现其中记载的东西很杂,里面就提到过一种印刷方法,叫活字印刷。”周满蹲在书架前翻找起来,一边翻还一边和科科念叨。 “那个方法我们不是推衍过不适用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周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扭头去看,就见白善一身便服,手中拿着一本书站在最里侧的一面书架前。 白善无奈的合上书,上前把她扶起来,“倒是难得能看到你被吓着。” “大中午的你不在皇城里上衙在家里干什么?”周满怒道:“不知道人吓人会死人吗?” 白善“……从小到大,我和白二多少次躲在暗处想吓你一次都吓不着,我以为你不怕人突然出声的,我怎么知道你真会害怕?” 周满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你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白善努力的维持住面上的表情,周满却一脚踩在他的脚上,碾了碾,咬牙切齿的道:“我就知道!” 白善嘶的一声,忙抱住她道:“我的错,我的错,娘子见谅,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白善最后帮她从书架上把那本书找出来,递给她,问道:“怎么想起来找这个法子?” “明达说想再开一个书局,书单上的书不少,明达又送这么多套,书局运转不开,所以想要再开一个书局。” 白善蹙眉,“你们想在新书局里用新的印刷方法?” 周满点头,“你觉得如何?” “但之前我们就推衍过,新的印刷方法恐怕还比不上现在的呢。”白善道:“活字排版太费力,成本太高。。” “回来的路上我也在想这事,但我觉得还是有一点儿不同了的,或许可以一试。” 白善:“哪儿不同了?” “和十多年前推衍的时候相比,这会儿识字的人更多了,你不也说现在每年参加科举的人越来越多,但朝廷每年招收的人都还有限,所以有大量的人是失业的。” 白善:“……你想让他们去排版?那些读书人是缺这点工钱的人吗?” 能读得起书的,谁家还没几亩地? 周满道:“总有缺这点工钱的人,你算一算每年参加科举的有多少人?这么多人里只要有一个进到书局里,一年一个,过不了几年书局就能做多少事了?” 白善一想还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因为女学盛行之后,民间私学也更加蓬勃发展,读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奔着科举去的。 民间识字且失业的人还是很多的。 “不过雇佣读书识字的人成本还是会比较高的。” “哎呀,但书也不便宜嘛,能者居之,我们不要在工钱上过于吝啬。” “你们的目的既然是降低书价,那便要控制每一本书的成本,人工成本也在其中。” 周满:“这个算后才能知道,所以你也觉得这事可行了是吗?” 对于周满要做的事,白善基本没有阻拦的,就算心里觉得做不成,他也会让对方试一试,很少有直接否决的时候,这次也一样。 白善点头道:“你们可以试一试,有需要便找我。” 周满高兴的合上书,转身就要走,白善将她拉住,道:“把方法抄录在纸上送去,书还是留在家里吧。” 他虽然把书放在书架上不惧人看,但和特意送到聪明人面前还是有区别的。 周满一想便同意了。 翻开到写有印刷的那一页开始抄录,“明达找了墨家的弟子,有他们在,琢磨这个应该快很多,到时候让他们再琢磨琢磨降低成本的事。” 雕版印刷排版不需要认识太多字的人,甚至不需要识字的人,只要照着一版一版的印出来就行; 但活字不一样,排版的人不仅要认识字,还要认识每一个字,甚至是熟读课本,这样才不会出错,效率也才高效。 如果印刷量不大,那活字排版的成本就太高了,在这一点上,活字完全比不上雕版。 但活字也有极方便的地方,一是,只要有足够的字模,书局能很快排版出一本新的书来,不必像雕版一样一字一划的重新刻画,速度很慢; 二是,印刷过程中,若有部分字损毁,活字能够很快替换上,成本低,不似雕版,坏了一个字,那整个版就都坏了,修复的成本极高。 周满一边抄一边道:“我推荐活字的另一个原因是,现在写书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话本杂谈一类的,还有各个文人出的诗稿文集,整个大晋,除了个别人外,其余人的书都是放在书铺里雇人抄写。” “这是为何?不就是因为雕版不易,量上不来书局就不接吗?” 一本新书,像白二郎这样已经积累下名气的也就算了,书局会雕刻出来,年年都再版个几百册,几千册,不愁书铺和书商购买,那书局才有的赚; 要是一个作者写的书在京城只能卖个几十册,那便是销往外地,统共也就几百册,书局印过一次雕版就要作废,那印刷的成本也太高了。 很少会有书商肯出这个钱,除非作者自己掏钱,不然大多数话本杂谈其实都是雇人抄写的。 周家孩子的传统,读书抄书赚零花,其中在字写好,写熟练之后,他们便能够抄写书铺里的诗集文稿和这些杂谈话本了。 价格要比抄《论语》一类的要高一点儿。 周满将有关于活字印刷的内容都抄了下来,然后就忧伤的叹气道:“但我记得有一年中秋,我喝醉了提起的印刷术是点几下就刷刷印出来的,你说明达要是执意问这个……” “你就说是梦中所见,似乎是天上神仙的做法。” “这话一听就是骗人的。” 白善:“但由你来说,一点儿也不显得是假的,放心,她会相信你的,因为这本来也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天上神仙的做法,而是阴间的做法罢了。” 但阴间不好听,还是天上神仙更好听。 番外 强悍的姐姐29 周满将抄好的活字印刷术交给明达,明达果然没怀疑。 她将东西交给墨家来的工匠琢磨,他们很快明白其中利弊,回禀道:“要烧制这样的字模不是不可以,但旧书印制其实还是雕版更好,更便宜。。。” 明达道:“利弊且放在一边,你们先研究出来,掌握了技术,用不用再看实际情况,至少在我们要用时便能用起来,不至于捉襟见肘。” 周满不由与她竖起大拇指,“厉害啊,这话没错,就和我们学习医术一样,并不是所有的医术都能用上,但我们也要学,做多久的大夫就要学多久,总不能等碰上了那样的病症再临时学。” 明达道:“先把常用的字烧制出来,第一本书的话……就选用二郎的一本书吧,你觉得哪本书比较好?” “他的书不都有雕版吗?”明达对白二郎可偏心得很,这些年他写了不少话本,正经的文章没多少,倒是神仙鬼怪和江湖怪谈多得很,她也不管人家爱不爱看,都一股脑的叫人雕版出来。 在一众手抄本的话本中,白二郎的话本一直都是清新脱俗的印刷,实在是过于显眼。 每次印出来,白善能收到一套赠送,周满也收到一套,家里书房常备两套,连庄先生的那套都落有不少在他们家。 明达道:“用别人的书来试第一本活字不好,万一印坏了呢?” 周满立即道:“我不怕,我这有一本医书,不是很厚,送给你印,到时候印出来的书册你可以放在书铺里卖,我不要润笔费,你就给太医署捐一批就行。” 明达:“还是印二郎的吧,毕竟是医书,万一模糊岂不是误人子弟?他的话本就不怕这个。” “行吧,”周满仰头望着天空叹气道:“活字印刷的第一本书,足可以载入史册了吧?哪怕只是一句话。” 明达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拉着她道:“你还怕在史书上留不下名字吗?我只怕将来史书上一页都写不尽你。” “那可未必,”周满道:“我近来观史,发现载入史册的女子极少,且多是后宫外戚,但仔细一翻阅,有不少历史事件中又有一些女子的痕迹,那么,从有人开始,女子在历史中真的如此无足轻重吗,都不值得在史书上多着墨一些。” “远的我们且不说,就说文德皇后,我听白二说,翰林院现在开始修撰先帝的史书,其中问的皇后就占了这么一点篇幅,”周满用双手比划了一下道:“先帝的一生写了这么厚的史书,但文德皇后竟然就只占了这么点。” 周满捏着指尖的一点给明达比划,叹息一声道:“但我们都知道,文德皇后可称为千古一后,我只怕不会再遇到比娘娘再好的皇后了。” 明达忍不住左右看了看,然后点着她的额头小声道:“你还能经历几个皇后呀,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算了,要是传出去,便是皇嫂一开始不在意,被人念叨多了,也要心生嫌隙了。” “我知道,我不就只在你面前说吗?” 明达若有所思,“所以印你的医书?” “罢了,”周满不在意的挥手道:“也不能破坏你们夫妻间的情趣,你就宠他吧。” 明达:“……那你还与我说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劝服我第一本引你的医书吗?” “不呀,我就是冲你撒撒娇,话赶话说到这儿罢了,”周满道:“让他们研究一下吧,等字模烧出来再找我,我这几日要忙太医署种痘的事。” 明达应下。 明达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研究的速度快得很,当然,更快的是书局印刷书的速度。 不出一月,他们就把周满和白善要的那批书给印出来了,然后俩人托了漕运将书运给白景行,交由她全权处理。 白景行和杨则之列的书单上足有一百多种书,有很多还是注释本,这样的书一般只在国子监和府学中有收藏,外边连书铺都买不到的。 雕版是当年先帝从皇室的书局里分给她的,极珍贵。 她捡了一套出来送给县学,点明了要支助县学里的女学生。 但县学里哪有女学生啊? 县学不得不赶紧招几个,好歹先把书拿到手再说。 这些书连书铺都买不到的。 白景行一定要看着这些招收来的女学生在县学里落地生根,李涵几个有杨则之这个现成的学霸学兄在此,功课有他指导,又能体悟当地的风土人情,也不急着走。 他们就这么一个县学留三四个月,换到下一个县学又留两三月,一年过去,走的地方不多,但在西南一带却打出了名声,不少读书人慕名跑来找他们切磋。 别说,孔老夫子的话是很有道理的,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虽然来找他们的读书人学识未必比得上他们,但一定有胜过他们的一方面。 尤其白景行几人年纪都还小,更有许多的不足之处,所以从与人的交流中学到了不少。 春雨贵如油,就算西南多雨,此时的雨也显得很珍贵。 马车在雨中慢慢行走,护卫穿着蓑衣护卫在马车两侧,一护卫骑着马从去路跑回来,到了第一辆马车边才勒停马,“郎君,雨越来越大,前面有座城隍庙可以歇脚。” 杨则之撩开帘子看了眼昏沉沉的天色,问道:“离进城还有多远?” “大约三十里,但雨水渐大,天也快黑了,雨夜中赶路不安全。” 杨则之颔首:“去前面城隍庙歇脚吧。” “是。” 一行人赶到城隍庙,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躲雨,都是赶路的人。 庙外突然来了这么多车马,他们不免站到门口看热闹。 东方从车辕上跳下,把马凳拿下来,撑开伞才撩开帘子让杨则之下车。 杨则之才下车,站在雨帘之外的人便倒吸一口气,瞪大眼睛看他,庙里坐着没动的一老者也正扭头看来,看到他,不由赞道:“好俊的后生啊。” 坐在他对面的中年人闻言探头往外一看,愣了一下后道:“的确俊,像他父亲。” 番外 强悍的姐姐30 老者便看向中年人,“看这后生气质不凡,必不是无名之辈,他父亲是谁?” “先生也知道,便是前相杨和书。” “是他呀,”老者继续扭头去看,就见那后生接过伞,去了后面一辆车接了一个少女下来,不由疑惑,“杨氏,这么热闹,他们族地也不在西南啊,这么多人来这儿干什么,还带女眷。。。” “那可不是女眷,听闻杨则之带着国子监学生在西南一带游学,那应该是国子监的学生。” “女学生?”老者坐直了些,虽然早听说过现在京城女学盛行,但在西南一带,其实女学并不多,官学里的女学生更是少见,更不要说国子监里的女学生了。 雨势渐大,杨则之将伞微微朝白景行头上倾斜,白若瑜从车上下来,看见俩人中间隔了那么大一段距离,立即闷头插进去,“杨大哥,你衣裳都湿了。” 然后转头念叨白景行,“都是你,路上要不是你把伞都送了人,我们也不至于撑个伞都要挤。” 杨则之被挤开了一些,见白景行被飞雨吹到,他无奈的一笑,干脆把伞塞进白若瑜手里,用袖子遮挡住头转身便往庙里跑,“快进来吧,别淋湿了。” 白若瑜忙将伞往白景行那边挪了一点儿,俩人一边斗嘴一边往庙里去,“你先老实在车上待着,等杨大哥送我进庙再来接你就不会被淋着了,偏你要赶着一起。” 杨和书冲进庙里,抖了抖袖子上的雨水,吩咐护卫,“取些行李进来,一会儿让他们换掉湿衣裳,让人去找些木柴来生火,把姜汤熬上,春天寒冷,淋了雨要吃驱寒的姜茶,所有人都用一碗。” 护卫低声应下,转身去安排。 白若瑜和白景行也撑着伞进来了,后面的李涵三人也只有一把伞,但他们就不心急,李涵先把陶亮送进来,转身又拿着白二郎手里的伞去接王祎。 三人身上一点雨水也没淋到。 白景行见了又怪白若瑜,“都怪你,我们三个都淋雨了。” “怪我?我没下车前杨大哥为了给你撑伞就淋雨了好不好?”白若瑜叫屈,“要怪也该怪你。” “景行,”杨则之回头叫她,“我们先找一下晚上睡觉的地方,一会儿你给大家看看身体,这时候可比感染了风寒。” 俩人就不吵架了,白景行应了一句,和杨则之在庙里转了一圈。 城隍庙不大,但也不是很小,大殿还是很宽敞的,此时里面就生个六个火堆,有两个人一起的,也有四五个人凑在一起的,有男有女。 白景行跟在杨则之身后往里走,便看见神像边上有一个很大的空地,就是不巧,那里漏雨,正有雨水滴答滴答的往下落,所以那块地方才被留下。 白景行停下脚步,杨则之也停下脚步,看了又看后道:“还好,这落下的雨滴不是很大,一会儿让人拿木桶来接上这一滴水,我们在边上生火如何?” 实在是他们人多,其他地方又被分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安置不了他们这么多人。 白景行点头应下,却不由走到神像后面,看到那里有道小门,惊喜起来,“杨大哥,后面还有地方。” 杨则之走过来,正巧那道小门打开,两个小娘子撑着伞从门里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护卫,两边一碰上面都吓了一跳。 白景行往后退了一步,一下撞在了杨则之胸前。 杨则之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抬眸看去,进来的两个小娘子一下看呆了。 白景行见她们没发现她怂怂的动作,立即站直,悄悄松了一口气,冲她们笑了笑后问,“这位小姐姐,不知这后院是什么,可有停脚歇息的地方?” 两个小娘子回神,站在最前面的脸色微红道:“后面的房屋都破损了,比正殿还不如,大多漏雨,所以不能歇息。” 白景行听了微微惋惜。 杨则之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往旁边站了一步,与白景行并肩后便道:“要不要去看看?” 白景行转了转眼珠子,立即点头,还回身招呼白若瑜,“大宝,你走不走?” 白若瑜不高兴她当众叫他的小名,所以很冲的回道:“不去!” 白景行便拽上杨则之一起往后院去。 虽然后院的房屋破旧,连廊上都有些漏雨,但还是能过人的,沿着走廊就能把后院逛遍。 后院有四间房,不大,每一间房的门都开着,应该是来避雨的人推开的。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些缺胳膊断腿,散落在地的桌椅,还有未烧尽的木柴。 白景行看见了,立即卷起袖子上前捡,还招呼杨则之,“快来,快来,晚上我们可以生火了。” 杨则之上前把没烧尽的木柴捡起来,看了一眼后道:“应该是很久之前烧的,这里房屋破损严重,漏雨又漏风,的确比不上前殿。” 白景行还把缺胳膊断腿的桌椅也给拎了起来,这些也都是可以烧的。 拎起来后发现太多了,她不好抱,干脆就都丢在地上,拿了张三分之二的破桌子垒起来,拖着仅剩的桌腿就往外走。 杨则之看了好笑,帮她抬桌子的另一角,这才没磕碰的把上面堆着的木柴给颠下来,“一会儿让护卫们过来拿便是。” “他们还有事情要忙呢,我们既然在这里,那我们拖回去就好,”出了房门,白景行便左右张望,好奇的问:“奇怪,这后院什么都没有,那两个小娘子为何来此?” 杨则之就伸手指向她的右侧。 白景行扭头看去,恍然大悟,“啊,是茅房啊。” 杨则之问,“你要不要去更衣?” 白景行犹豫。 杨则之见了便道:“走吧,我们先把木柴送回去让他们生火,一会儿让小羊拿了衣裳与你过来,你顺道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别着凉。” 白景行“哦”了一声,乖乖的跟着杨则之回大殿。 白若瑜他们这会儿都没闲着,而是在大殿里翻找木柴,努力的生火呢。 看到俩人带回来这么多木柴,惊喜不已,“还有吗,我也去拿一些。” 番外 强悍的姐姐31 杨则之将木柴放下,拍了拍手道:“这些就够用了,剩下的留给以后的人吧。” 他扭头对白景行轻声道:“去吧。” 白景行便拎着裙子跑去找小羊,带着她拎着一个包袱悄悄往后面去了。 白若瑜一开始没注意,等想喝姜茶时才发现队伍里唯二的两个娘子都不在,于是四处张望。 见杨则之靠在后院的小门那里削东西,不由跑上去问,“杨大哥,景行呢?” 杨则之指着后院道:“她去更衣和换衣裳了,你也去让大义把衣裳找出来,一会儿去后院换衣服吧。” “去什么后院啊,一会儿用布拉上一道帘子在这儿换就行,倒是更衣,”白若瑜摸了摸肚子,“我一会儿就去。” 杨则之笑了笑道:“庙里有女郎,便是拉了帘子也多有不便,你去后院吧。” “好吧。”白若瑜靠在门的另一边,悄悄的偷眼去看杨则之。 杨则之发现了,就把正削着的东西收起来,抬头问道:“怎么了?” 白若瑜往后院看了看,又看了一眼神像那头的人,这才凑上去小声问,“杨大哥,你......你是不是......不对,你对景行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她曾经救过你一命?” 杨则之挑眉,不动声色的问道:“为何这么问?我对你不好吗?” “也好,就是......不太一样,”白若瑜挠了挠脑袋后道:“你对她更好!” 白若瑜小声的哼唧了一下才道:“比如前段时间我们生辰,你送了她生辰礼,我的生辰礼,还是我提起来你才记起,临时让东方给我准备的。” 杨则之有些许尴尬,“这的确是我的疏忽,我与你道歉。” “不必,不必,我们年纪小,本来在京城的时候就不怎么过生辰的,每到生辰,都只是自家人一块儿吃顿饭,收的生辰礼也都是至亲的,杨大哥不记得情有可原,”白若瑜微微探头去看他的神色,“可你怎么就偏偏记得白景行的?” 杨则之道:“因为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真的,假的?”白若瑜一脸怀疑,他总觉得这一年来杨则之对白景行太好了些。 就算是救命之恩,以他的品格,多半只会记着,以后有机会回报,不至于一年每一天都记着,每一天都对白景行好吧? 杨则之一脸认真的点头,“真的。” “行吧,”白若瑜暂时压下怀疑,“那您以后可得记得了,我和白景行同一天的生辰。” 杨则之一脸笑的点头,“此生应该不会再忘记了。” 其实他一开始是记得的,毕竟他们堂兄妹两个同一日生辰在京城里也是出了名的,只是他给白景行准备礼物时便忙忘了。 白若瑜终于不再寻根究底,杨则之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低下头拿出木雕,正要继续雕刻,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便转头看过去,就见之前从后院里出来的两个小娘子正在偷看他。 杨则之垂下眼眸,转了一个身,直接背对着她们。 白若瑜无聊,蹲在小门边上没话找话的和杨则之说,“再往北就是信宁县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彭水县啊?” 杨则之低头雕着手中的东西,和他闲话,“谁说我们要去彭水县的?” 白若瑜:“可彭水县是黔州郭县,我们不去彭水县,难道不去看一看黔州府学吗?” 杨则之道:“黔州比之前两州都更偏僻,路也更难走,这里夷族很多,风土习俗与中原大异,所以我不确定在黔州境内是否都能进官学里听学,我们说不定会到一些部落里听学,然后一年时光就过去了。” 白若瑜一呆,“部落里还有学堂?” “怎么没有?一些部落还有自己的文字呢,很有意思的,”杨则之道:“除了文字,还有巫祝、巫医等不同的文化,我们可以跟着长长见识。” 白若瑜眼睛大亮,“听着就很有趣。” “虽然有趣,但你可不能乱跑,小心被拍花子拍去,这里山多林密,到时候我们可找不到你。” “我都多大了拍花子还拍我?”白若瑜伸出手臂给他看,“我都年满十六了,搁在成亲早的人家里,我都当爹了,谁会拍一个青年?” 杨则之冲他一笑,“那可未必,听说这里有些部落以女子为尊,行的是走婚,说不准哪个部落的女子看上了你,就把你掳去当一阵子的小夫君。” 白若瑜打了一个抖,抬头看到杨则之的脸后又镇定下来,“没事儿,有杨大哥你在呢,她们就是要抢,那也是抢你。” 杨则之:...... 白若瑜脑袋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他捂住脑袋回头,就见白景行瞪着他,“杨大哥要被抢,你不想着保护他,还幸灾乐祸?” 白若瑜:“我真是冤枉,此冤堪比窦娥之冤了,你听话不能只听一句,就不能联系上下文吗?” 杨则之收起手中的小刀子和木雕,笑道:“也未必就会抢我,各地审美不一,她们说不定更喜欢若瑜这样的。” 白景行好奇起来,“杨大哥,你知道哪个部落是女子为尊吗?不然我们去看看热闹?” 杨则之脸色一僵,摇头道:“我不知,随缘吧,我觉得没必要特意去与他们碰头。” “也是。”白景行侧身让出门来,冲白若瑜挥手,“快去换衣裳吧,我去看看大家的身体,一会儿熬了驱寒的汤药给你们喝。。” 火已经生好,李涵几个都已经坐在火边,看见俩人过来就招手,“快过来看看我们晚上吃什么?” 白景行坐下,示意钱小羊把她的药箱拎过来,“还能吃什么,饼泡开水呗,来,我先来给你们摸摸脉。” 李涵三人都假装没听到。 白景行催促,“快点呀。” 杨则之卷了袖子坐在她对面,伸出去给她把脉。 李涵三人就悄悄看过来,见白景行放过他,他们还是没动。 杨则之就催促他们,“快些,看完我们还得烤饼吃饭呢。” 李涵三人磨磨蹭蹭的,和白景行打商量,“把脉可以,吃药也行,但我们能不能不扎针?” 番外 强悍的姐姐32 据说周大人的手术和针灸,整个大晋无人能比,尤其是针灸,治病调理都行,在整个大晋都是出名的。 太医署的针灸学更是周大人一手挑起来的,结果白景行的针灸术…… 想起之前他们不小心生病,让白景行扎的那几针,简直都是泪啊。。。 白景行看了杨则之一眼,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吹了冷风,不必扎针,我给你们开些御寒的药吧。” 她从药箱里抓了药,在烧好开水后便把水倒进水壶,重新上水熬药。 杨则之也去后院换了干净的衣裳,和白若瑜一起出来,白景行顺手递给他们两个饼,“泡水吃。” 白若瑜坐在她另一侧,长出一口气,“这天可真冷啊。”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坐在白景行侧后方火堆边上那小娘子的目光,他顺着她的目光去看杨则之,顿时嘿嘿一乐,冲着杨则之挤眉弄眼,“杨大哥,那又有一个小娘子在盯着你看。” 白景行闻言好奇的回头看,对上那少女的目光,不由一笑,还冲对方点了点头。 这一路上盯着杨则之看的人不少,不仅杨则之习惯了,他们这些随行的人也都习惯了。 杨则之头也不回,看向白若瑜手里的饼,问道:“是太多了吗,吃不完?” 白若瑜立即低头咬了一口,虽然又干又渣,但还是要吃,这可是他们的干粮。 “想念钱大舅母做的干粮。” 白景行被他念叨得手上的饼都不香了。 另一边火堆上,中年男子微微皱眉,“韵儿。” 汪韵回神,微微红着脸低头,但还是没忍住道:“叔父,这人好好看,看他们的穿戴不似一般人家。” 中年男子不悦道:“不要失礼。” 汪韵只能低下头去,不敢再议论。 他们的药刚熬好,外面天已经全黑了,雨也噼里啪啦的击打在屋顶和窗棂上,发出巨大的声音,一行人都庆幸不已,“幸亏我们没有赶这点功夫,不然肯定会被雨堵在路上的。” 杨则之拿出一件披风盖在白景行身上,轻声道:“你也累了,先去睡吧。” “杨大哥你不睡吗?” “我不急,守一会儿夜。” 虽然有护卫,但他们也要轮流盯一下才放心。 白景行点了点头,趴在了自己的胳膊上。但她眼睛却还睁着,而且还炯炯有神,看着精神得很。 杨则之添加了两根木柴,偶尔间低头对上她的目光,愣了好一会儿便失笑道:“算了,睡不着就别勉强自己。” 白景行嘻嘻一笑,不再装睡,撑起脑袋看他,“杨大哥,你一路上带着我们是不是很累?” 她掰着手指头道:“既要制定行程,又要出面和官学交流,还要给我们讲课、布置课业、批改课业,最后还要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 杨则之用棍子拨火,轻声答道:“我也从中得到了不少,且你们也对我很照顾,又不是我一人单独的付出,所以不累。” “明年我们应该就回到京城了吧?” 杨则之颔首,问道:“你想回家了?” 白景行点头,“想家了,也不知道大弟和二弟有没有长进,爹娘是不是还那么忙。” 杨则之皱眉想了一下,“那我们回家?” 白景行连连摇头,“既然是出来游学,自然要把该走的地方走完的,我虽想家,却不急着回家。” 她顿了顿后道:“倒是杨大哥你,你……一直不回去参加考试真的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 “世人都想着年少成名,出仕也一样,自然是越早出仕越好,也越占便宜,你明明弱冠时便考中了进士,却一直不去吏部选官,再耽误下去……” 杨则之见她停顿,笑问,“便老了吗?” “嘿嘿嘿,”白景行挠了挠脑袋道:“当然,和其他入仕的官员相比还是年轻,但你明明可以更早入仕的。” 杨则之垂眸盯着火堆看,半晌才道:“如今大晋繁盛,人才辈出,并不缺我这一人。既不是非我不可,我又为何一定要出仕呢?” 白景行愣住,呆呆的问,“不出仕,干什么?” “自然是做我想做的事,随心便可。” 白景行:“杨大哥想做什么事?” 杨则之偏头看着她笑。 白景行满眼疑惑,也跟着歪了歪脑袋。 杨则之伸手将她身上散开的披风拉好,轻声道:“我想走遍这天下的每一寸地方,到许多地方未曾去过,甚至未曾听说过的地方去,将来写一本游记,告诉世人我都去过什么地方,长了哪些见识,这就算给这个世界留下些有用的东西来了。” “你呢?”杨则之问她,“我记得你以前是立志要做像你母亲一样的人,要四处行医去,现在改了吗?” “没改呀,我现在不就在做准备吗?这一年我的医术有了很大长进了。” 白景行还是感觉不可思议,“你,你是杨氏宗子,真的不出仕吗?” “并不是所有世家的宗子都会出仕的,王氏的族长不就一直在野吗?”当然,他早年间也追随过先帝,上过战场,当过小官,后来辞官后回家继承家业,专心处理王氏的族务。 杨氏和王氏交好,杨则之就很羡慕王族长的生活状态,见白景行一脸的好奇,他就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看,王族长现在是不是各世家里最长寿的?” 白景行瞬间瞪大眼,“好像还真是。” 杨则之轻笑出声:“政事催人老啊,非天下百姓所必需,实在没必要勉强自己进去。” 白景行握紧了拳头,也不知为何,心里激动不已,“你说的对,说得极对,那杨大哥,你将来会出海吗?” 杨则之:“想出。” “那就出呗,”白景行激动得扬高了声音,已经睡下的白若瑜几人被她这一声惊得动了动,她立即捂住嘴巴,凑近了他小声道:“到时候带上我呗。” 杨则之眼睛微亮,注视着她问,“你也想出海吗?” 白景行狠狠的点头,小声道:“想!听说有商队从海上去到了汨罗等地,那里的风土人情与我们的全然不一样。” 杨则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颔首道:“好,我一定带你去。” 番外 强悍的姐姐33 城隍庙里除了火燃烧的声音外,就只有人不时翻动的声音,但此时白景行却觉得周遭很安静,安静到她只看得到杨则之映着火光的脸。 世人说的不错,杨大哥是真的长得很好看,眉若利剑,眼若含星,鼻子高挺,嘴角边带着轻笑,一双眼睛看着你时,好似里面就只有自己一个人。。。 白景行盯着他的眼睛一看,一时失神。 杨则之见她脸颊微红,不由微微挑眉,一年了,这傻丫头半点窍都不开,今夜怎么…… 杨则之忍不住嘴角微扬,笑意加深,他望进她的眼睛里,正要找个话题继续,就见她眼睛里倒映着自己。 他微微一愣,好一会儿,不由伸手将她额间落下的发丝撩到耳后。 俩人瞬间回神,都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目光,杨则之咽了咽口水道:“都说乌圆的眼睛很圆,我看你的也很圆……” 话未说完,杨则之便觉得这话不好,过于孟浪,忙道:“我是说,你的眼睛很好看,不知道是像白世叔,还是像周婶婶。” 白景行红着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道:“像我娘,不过我外祖父说我们的眼睛都像我亲外祖父的,我家里,我娘和四舅舅的眼睛最像我亲外祖父的了。” “哦,挺好看的。” 白景行:“你的也很好看。” 说完心中便有些懊恼,怎么在这种事上礼尚往来了? 杨则之忍不住嘴角一翘,起身走到旁边,将他身上披着的披风摊在稻草上,轻声道:“夜深了,快睡吧,明日雨若是停了我们就走。” 白景行踌躇了一下后问道:“你呢?” “我还不困,你先睡,我看一会儿火。” 白景行便躺下,杨则之坐在她的身侧,正好挡住别人的目光,将她围在了一堵墙之间。 东方看着一笑,这才悄咪咪的起身去开他们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件外衣给他,“郎君,您就带了两件披风,这会儿披着外衣将就一下吧?” 杨则之应了一声。 城隍庙里,虽然大部分人都睡了,但总还有没睡的人,比如他们侧后方的那堆一看也不是寻常人家的人,他们就都没睡。 自然也把杨则之和白景行间的情态看得一清二楚,虽然听不太清楚他们说的话,但看俩人亲密的姿态便知他们关系不浅。 汪韵有些失落的垂下头,捏着帕子许久不能入睡。 白景行也好一会儿才睡着,她能感觉到杨则之就坐在她的身后,她的脚边是火堆,她侧着身子面向墙,许久都不敢翻一下身。 但人一睡着就很难醒过来,白景行就是这样,她一觉到大天亮,还是白若瑜把她给推醒的。 白景行从披风里钻出来,整个人都还有些发懵。 白若瑜一脸嫌弃的看着她道:“你也太能睡了,庙里这么吵你都能睡着?” 城隍庙里的人早就醒了,大家都在烧水准备用早食,她是最晚醒的。 白景行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抬头就对上了杨则之含笑的目光。 她尴尬得脚趾都卷起来了,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后冲他不好意思的一笑,低下头去用手挡住脸,“小羊呢?” 钱小羊用盆兑了温水给她,“娘子,梳洗吧。” 白景行呼出一口气,忙接过帕子。 一旁的李涵不由笑道:“奇怪,白学妹,我们以前也没少野宿,大家滚下山坡一身泥水的样子也见过,当时都没见过你羞怯,怎么这会儿害羞了?” 白景行强自镇定,“我哪有害羞?只是起晚了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不必不好意思,”陶亮一脸忧伤的叹息道:“反正你醒了我们也走不了。” “对,”杨则之笑道:“你要是还困,一会儿用过早食可以再睡一会儿。” 白景行这才发现外面的雨还在下,她惊讶,“不是春雨吗,怎么下这么久?” 杨则之也忧虑的看着外面道:“雨水如此多,道路泥泞,只怕不好走,更怕山上蓄不住水,万一爆发山洪就不好了。” 杨则之可谓是铁口直断,话才说完不到一个时辰,前去探路的护卫很快冒雨回来禀报,“前面的路被山上滚下来的泥水和石头堵住了。” 城隍庙里的人都惊慌起来,“什么,泥石流?” “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岂不是走不了了?” “要不掉头回家吧。” 护卫看了眼那些普通百姓,上前低声和杨则之道:“我们来的路也被泥水堵住了。” 杨则之蹙眉,“那这里呢?” “这里地势高,小的仔细看过,暂且没事。” “泥石流的事发地离我们这儿多远?” “去路是前面八里处,来路是后面五里处。” 都不远,也就是说这里也可能有危险。杨则之不由看向城隍庙里的人,很快从中判断出几个当地人,上前询问,“不知这里可还有别的路可通往县城?” “这条路是最好走的,连这条大道都被泥水堵了,其他路更走不了。” “倒也未必,后头那条小路就能走,不过……”对方看了眼他们的马车,“那条路车根本过不去,马倒是勉强可以。” 杨则之便笑道:“也就是说,你们是可以过去的。” “可以是可以,”他们也有些犹豫,“但现在外面还在下雨呢,而且雨后山路难行……” 杨则之也看向外面,“再等等吧,看看情况。” 城隍庙里的人都只能老实等着,白景行捧了一杯热茶喝,叹息道:“下雨天,留客天,古人果然没总结错。” “这叫什么总结,”白若瑜捧着脸呆呆的望着外面的细雨,习惯性和她斗嘴,“是个人都知道下雨天不能走路。” 杨则之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看大家都闲极无聊,不如取了书来看,正好上次你们交上来的课业我已经批改好了,我们谈一谈?” 李涵三人激动,连连点头,“好啊,好啊。” 白若瑜悄悄的低下脑袋,双手抱住,希望杨则之看不到他。 杨则之偏偏拍了他脑袋一下,“若瑜,将你的课业取来,我们先看你的如何?” 白景行窃笑,幸灾乐祸的看着他。 番外 强悍的姐姐34 李涵几个都憋住笑容,正安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大家不由扭头看去。 汪韵一脸红红的看着他们,见他们看来,便冲他们行了一礼,笑问,“几位都是读书人?” 白景行是女孩子,所以代为回答,笑着点头道:“是啊,我们是出来游学的学子。” 她其实对他们那一行人也很感兴趣,这庙里的人,商贩和普通的百姓都能被一眼看出来,唯独他们那一行人,既有驴和牛车,也有高头大马和马车,为首的三人,中年男子和少女穿着绫罗绸缎,另一个更被人尊敬的老者却是一身粗布衣裳。 只是萍水相逢,他们不好贸然打扰,不然她早开口问了。 这会儿她既然主动开口了,白景行也非常乐意和她交谈,“我们要去信宁县,你们呢?” 汪韵见她和善,悄悄松了一口气,挤开笑容道:“我们是来访亲,也是往信宁县去。” 俩人自然而然的走在了一起,白景行主动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姓白,家中行一,小娘子你呢?” “我姓汪,家中行三,”汪韵悄悄看了一眼杨则之的方向,“白大娘若不介意,我叫你妹妹?” 白景行大方的道:“我今年十六,刚过了生辰。” “那我比你大一些,”汪韵笑道:“我今年十七,是冬月的生辰。” “你是跟着兄长出来游学的吗?”汪韵好奇的问道:“女子游学……有些奇怪。” 白景行笑着指了一下白若瑜道:“那个是我堂兄,倒也没说错,我的确是跟着兄长出来游学的。游学嘛,主要是出来学习,增长见识的,我觉得这个就不必要分男女了。” 白景行回答完就紧接着问道:“那位老者也是你们家的人吗?我看你们家的人对他都很尊敬。” “那位是韦先生,我叔父说他是一位很厉害的智者,要以礼相待。” “啊,原来那是你叔父呀,我还以为是你父亲呢,”白景行好奇的问,“外面的驴和牛车?” 汪韵不好意思道:“那是韦先生和他仆人的,他说不喜欢马,太快了,颠得很,还是喜欢骑驴,因此我们才一路慢行,本来两日的路程,我们走了五日呢。” 白景行却看着破马棚里的驴很心动,“我骑过马,也骑过牛,就是没骑过驴呢。” 汪韵:…… 坐在不远处,同样耳聪目明的老者:…… 汪韵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你还骑过牛?” “是啊,我常骑,每年到庄子里插秧收麦和收稻子,我舅舅他们就喜欢把我放到牛背上拉着走。”白景行很中肯的道:“骑牛比骑马舒服。” 汪韵,“你还要下地劳作啊?” 白景行,“也就农忙的时候,学里有田假嘛,我爹娘忙,有时候放了田假也顾不上我们,就把我们送回外祖家,我大舅舅他们就带我们下地。” 俩人正说得热闹,庙的一角传来哭声,俩人不由停下话头,扭头去看,还没看清是谁在哭,一道人影就快速的朝白景行扑来。 站在不远处的杨则之脸色一变,快速上前,一把将白景行拉到身后,冲上来的人影扑腾一声跪在刚才白景行站着的位置前。 杨则之收住腿,微微踉跄了一下,手上还紧紧的抓着白景行。 白景行没被冲过来的人吓到,倒被杨则之这一拽吓了一跳,“杨大哥……” 杨则之回头看她,“你没事吧?” “我没事,”白景行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看向跪着的年轻妇人,“有事的好像是她。。” 杨则之也看向那人。 汪韵也被吓得不轻,手都有点儿发抖了,中年男子这才赶上来,把她往后拉了两步,皱眉看向跪着的年轻女子,“你是何人,想要干什么?” 年轻女子没理他,而是看向杨则之和他身后的白景行,连连磕头道:“娘子,求娘子救命。” 她指着角落里的一家三口道:“娘子,我女儿病了,昨日看娘子给几位公子把脉抓药,似乎是大夫,求娘子救一救我女儿,现在外头还在下雨,我们实在是赶不到县城。” 白景行忙从杨则之身后站出来,“生病了?什么病?” 她忙要去看,杨则之还抓着她的手腕,她走了两步被拉住才反应过来,不由回头看他。 杨则之上前,依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起过去看看。” 这是一家四口,一对公婆带着儿媳妇和孙女,据说是要进城投奔儿子。 因为赶上下雨,所以昨天才在城隍庙里避雨的。 白景行伸手摸了摸孩子的额头,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叫大丫。” 白景行顿了顿后叫她,“大丫,你今年多大了?” 年轻妇人忙代为回答,“五岁了。” 白景行微微点头,与她笑道:“让孩子回答吧,我想听听她说话。” 她在她眼前招了招手,然后拿起她的手把脉,一边看着她的眼睛问道:“大丫,你能听到姐姐说话吗?” 大丫点了点头,小声回答道:“听到了。” 白景行就松了一口气,刚才看她木木呆呆的样子,还以为她烧坏了呢,实在是太烫了。 “觉得身上哪里难受?头痛不痛?喉咙痛不痛……” 有些问题是她回答的,有些问题是她母亲回答的,白景行很快诊断出来,道:“是风寒。” 围着的人散开了一些,风寒是会感染人的。 白景行摸了摸孩子身上的衣服,微微皱眉,“她身上的衣服有些潮,有干净的衣裳吗,在火边给她换上,先给她降温吧。” “衣服有的。”年轻妇人忙翻出一套衣裳来,都有些单薄。 杨则之看了一眼后让东方将今早才收起来的披风拿来给孩子包上,这时候需要暖和,可不能再受寒了。 “拿温水湿帕子给她降温,我一会儿给她扎针。”白景行起身,“我先给她抓一副药熬上。” 白若瑜一听她要给人扎针,连忙跟在她身后,小声道:“你真给她扎针啊?你行不行啊,你平时扎我们也就算了,反正我们皮糙肉厚的,她可是个小姑娘,才五岁……” 白景行深吸一口气道:“放心吧,退热的针,我以前没少被我娘扎,也没少看我娘扎你们,我跟我娘在济世堂里也扎过的,肯定没问题。” “但你扎过这么小的孩子吗?” “没有。” 白若瑜劝道:“不然还是只用药吧,针灸先放一边,你不知道,你扎针可疼了,一点儿不像堂婶,她扎针,有时候我们都感觉不到……” 农家小福女 番外 强悍的姐姐35 白景行却没有退却,坚持道:“针灸辅助退烧快。” 她抓了药交给小女孩的家人去熬,将针袋取出来。。。 李涵等人看到她取出来的针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白景行掀起眼眸看了他们一眼,“又不是给你们扎。” 几人干笑一声,沉默的没说话。 韦先生也走上前去看,就见白景行摸了摸小女孩的后肩,在肩井穴上扎了下去…… 白景行就扎了六针,虽然小女孩的娘将她的眼睛盖了起来,没让她看见针,但她还是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 因为高热,哭声都有些弱。 白景行第一次给这么小的孩子扎针,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她捻了捻针,估摸着时间,一到便拔了针。 针拔出,孩子的肌肤上就有一滴细细的血珠,白若瑜抖了一下身子,又往后退了两步。 白景行将血珠擦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不太确定的道:“是不是下去一些了?” 孩子母亲高兴的道:“是下去一些了,谢小娘子,谢小娘子。” 白景行看了一眼母女身上的衣服,扭头对钱小羊道:“去把我们的箱子抬进来,拿一床被子给他们吧,把她包起来,暖和了才好出汗。” 装被子的箱子还在车上呢,车用油布裹着,此时放在四处漏风漏雨的草棚下。 因为嫌弃麻烦,所以昨天晚上他们才没有抬进庙里,就着披风大衣将就了一夜。 听说白景行要被子,护卫们便出去解开绳子,抬进来一个箱子,钱小羊抱出一床被子给他们。 在农户人家,被子也算是贵重物品了,对方愣愣的接过被子,不敢摊开用,“这,这怎么好,庙里如此脏乱,要是弄脏了怎么好……” 白景行大方的挥手道:“这床被子就送你们了,盖上吧,诺,药好了,让她吃了药发汗吧,半个时辰后要是还不降温,就得想想其他的办法了。” 不过这小姑娘运气不错,药喝下去没多久,她就开始在被子里出汗。 她母亲用被子裹着她,将她抱在怀里,白景行晃过来见小女孩一头的汗,就又拿了一条布巾过来给她,“给她擦汗,别让她又把汗吸进去了。” 等她这边擦得差不多了,见小女孩嘴唇发干,她便又回去拎过来一个茶壶和一个茶杯,倒了水递给她,“诺,温水,可以直接喝的,小孩子不能喝冷水,更不能喝生水。” 杨则之看着不由摇头笑起来。 出了汗,温度便降下来,外面的雨也渐渐停了,有护卫去小路上探了探,回来道:“郎君,小路可走,只是路滑,须慢行。” 李涵仰头看着天上的云道:“看这天色,只怕还会下雨,我们得趁着雨停的时候走啊。” 白若瑜,“可我们这么多行李呢,不带马车根本带不出去吧?” 杨则之想了想后道:“带上要紧的东西,其余东西暂时留在此处,留下两个护卫看守,等大路清理出来再走。” 李涵说的不错,天气多变,万一又下雨就不好了,能出去的时候就要抓住机会。 杨则之做了决定,其他人便躬身应了一声“是”,转身去收拾贵重的,可以带走的东西。 白景行看了眼坐在火堆边的母女两个,想了想去抓了三副药过来,“这一副药是御寒的,我看昨日你们都有淋雨,虽然现在没病,但还是熬了喝些汤药预防一下。” “一副药熬两次,这是四个人的量,分给孩子吃的小半碗就够了,吃完一副药也就差不多了,”白景行举了举另一边手上的药包道:“这两副是给她的,之前的药渣不要丢,同样是一副药熬两次,三天……以她现在的脉象看,应该也好了。” 没好,他们也能进县城里找大夫换更好的药了。 她这里药其实不是很多,所以只能抓到这些药,凑出几副药方来。 小女孩一家感恩戴德的接了, 韦先生摸了摸胡子,也转头吩咐仆人,“去把牛车卸了,我们也走小路下山。” 中年男子一听立即劝道:“先生,这雨后路滑,小路更是危险,何不多等两日,大路清理出来我们再走不迟。” 韦先生挥了挥手道:“不必,不必,我骑驴素来稳,等大路清理出来,谁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看这天阴沉沉的,只怕晚上还要下雨。”他道:“一时复一时,明日复明日,哪里是尽头?” 中年男子:……说得好像这雨就不会停一样。 他问道:“那这么多行李……” “我行李很少,”韦先生笑道:“栓在牛背上就能走。” 说走就走,杨则之他们把自己要紧的行李打包出来放在马上,牵着马往外走时,韦先生也带着仆人出了城隍庙。 中年男子咬咬牙,便也带着侄女和仆人带上要紧的东西,留下两个看守的下人便去追韦先生。 城隍庙里其他歇脚的旅客见了,也纷纷带上自己的行李跟上。 他们行李少,没有车马,不必要走大路的。 大路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清理出来,他们带的干粮不多,不能一直在此停留。 杨则之也有意等他们,等想走的人都出了城隍庙,便回身冲众人行了一礼,笑道:“既然大家都要进县城,不如结伴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众人连忙应下。 杨则之便问,“不知有谁认得这条小路?” “我,我走过。” “我也走过。” 杨则之便请他们领路,“我家这两个护卫身手好,让他们走在前面探路如何?” 他们一口应下,于是一行人开始朝着小路去。 小女孩的一家留在了城隍庙里,打算等她病好了再走,或是等大路清理了再走。 杨则之送了他们一些干粮,省着点,足够用三天了。 山路难寻,虽然有马,但白景行还是不敢骑,所以将马交给护卫们牵着,她提着裙子小心翼翼的在后面走。 杨则之走在她身侧,不时的扶她一下,实在是这场雨下久了,这种山间小路又滑又松软,一不小心就可能踏空。 杨则之抓着她的胳膊往里走了走,“踩着草走,这样不容易滑。” 他回头与身后的人道:“走稳当了再动脚,小心些。” 番外 强悍的姐姐36 众人应下,互相搀扶着往前走。 等下了一道坡,地面比较平坦了,大家这才略微放松。。。 韦先生从后面走上来,笑问白景行,“刚才听小娘子和汪小娘子说姓白?” 白景行愣了一下后点头,“是。” 韦先生微微点头,问道:“是陇州白氏?” 白景行顿了顿后点头,一旁的杨则之便笑问,“不知先生贵姓,听先生口音也不似黔州人。” 韦先生便摸着胡子笑道:“免贵姓韦,我的确不是黔州人,我是岭南人,不过来黔州也有五六年了,平日隐居山中,对外面的事知之甚少,听几位小友的口音,都是从京城来的?” 杨则之点头,“是,我们是出来游学的,没想到能在此有缘与先生遇见。” “游学啊,”韦先生怅然一声,然后摸着胡子笑道:“不错,看你们年纪轻轻,却已经学识不浅,少年意气,这是我社稷之福啊。” 他的目光还是主要落在白景行身上,笑着问道:“不知现在朝中的白相和太医署署令周大人是小娘子的?” 白景行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杨则之,见他微微颔首才笑道:“韦先生,陇州白氏可不小,您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和白相有关?” 韦先生哈哈大笑道:“小娘子,陇州只有一个白氏,白相便出自白氏,就算你出身旁支,那也有关系,不过听小娘子这么说,显然不是旁支了。” 白景行这才想起来,实在是她很少回陇州,没有一种真实的感。她大大方方的点头道:“是,那是我父母。” 韦先生的目光便落在杨则之扶着白景行的手上,了然,“难怪……” 他微微一笑道:“早年便听闻杨相和白相私交甚好,今日一见果然。” 连女儿都敢放心让人带出来游学,交情能不好吗? 杨则之微微惊讶,“韦先生知道我?” 韦先生就指着后面走着的中年男子道:“他认得你。” 中年男子带着侄女艰难的跟了上来,闻言站定和杨则之行礼,笑道:“在下万州汪山衡,曾有幸拜见过杨相,杨公子和杨相很相像。” 杨则之等白景行站稳才收回手,回了一礼后笑道:“原来是汪先生。” 韦先生对白景行最感兴趣,继续找她说话,“我看小娘子也会医术和针灸,是师从令堂吗?” 白景行点头,“是。” “果然,虎母无犬女啊。” 白景行:…… 对于这种恭维她最熟悉不过了,问道:“韦先生是想找我母亲看病吗?” 韦先生立即道:“是有一事求周大人。” 白景行知道她娘喜欢收集疑难病症,她自己也好奇,所以问道:“不知是何事?” 韦先生:“小娘子可知道岭南一带有瘴气,北人来岭南,多患病,本地人也常得伤寒,难以医治。” 他满怀期待的看着白景行,“我久居山中,前几日才听说前几年周大人去往太湖一带巡察医署,诊断出那一带困扰他们上千年的诅咒,为体内有血吸虫作祟,不知,岭南的瘴气是不是也有什么虫子作祟?” 他道:“岭南的虫子比太湖的还要多。” 白景行:“……这个我只能写信询问母亲,但母亲未曾来过岭南,只怕也不好下定论。”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他,迟疑着问道:“韦先生有现成的病患吗?不知道能不能去京城,要是能去京城让我母亲看一看,或许能治。” 反正她肯定是不行的,她也听过岭南的瘴气,但那不是毒气吗?怎么还跟虫扯上关系了? 韦先生挑眉问道:“我能把病患送到京城,周大人便愿意治吗?” 白景行转了转眼珠子道:“我母亲喜欢没见过的花草植物,还有虫鱼鸟兽,早就听闻岭南物产丰富,有许多东西都是中原和北地没有的,若先生送去的人能随身带一些,哪怕只是路上常见的野草野花,只要是我母亲没见过的,她都欣喜。” “一种东西得一次出诊机会,”白景行道:“若没有,我就写信求一求母亲。” 韦先生:“其实在下一直有一个疑惑,观周大人所为,可谓得上是君子端方,既是君子,为何会有此癖好呢?” 白景行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母亲的不好,“我母亲收集这些又不是为私欲,她是为了医学。” 白景行道:“她说过,天下万物皆可入药,尤其是活着的东西,花草树木和虫鱼鸟兽,甚至连人身上的东西都可入药。” “比如?” “人的指甲和头发之类的,这些都可作为药材。” 众人僵住,都停下了脚步。 白景行察觉到杨则之扶着她的手都僵硬了一下,便道:“这有什么稀奇的?医书上一早就记载有的。” 韦先生已经回神,摸着胡子笑道:“原来如此,倒是在下误会周大人了。” 他对白景行很好奇,应该说对她母亲周满很好奇,所以一路上都找她说话,“周大人在小娘子这个年纪时已经是誉满天下的小神医,不知小娘子现今的医术如何,可有想过去岭南游学一番呀?” 白景行,“你想让我去岭南看中瘴气的病人?” 韦先生一脸温和的笑,“小娘子不考虑一下吗?走远一些,长的见识也多些。” 白景行就回头看向杨则之。 杨则之笑道:“我们出来游学的时间有限,明年肯定要回京城的,但现在黔州才刚开始,这里山险路小,速度会很慢。” 他道:“我们不能忘了自己的初衷,本末倒置。” 白景行便一脸惋惜的和韦先生道:“这次是不行了,你们还是把病人送到京城吧,而且我的医术……也就能和太医署里的六级生七级生相比,瘴气,听着就很厉害,和太湖那所谓的诅咒一样困扰了岭南几千年,除了我母亲,当今怕是没人能够解决。” 她顿了顿后道:“不过我劝韦先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气这种东西很难控制,若不是你猜测的虫病,那我母亲可能也无能为力。” 韦先生颔首,笑道:“此事我不急,这个问题困扰了岭南几千年,几千年都等了,还惧怕再多等几年吗?我可以和你们同行,到时候一起上京拜见周大人。” 番外 强悍的姐姐37 白景行与他对视一眼,怀疑对方是拿不出花草树木、虫鱼鸟兽来才想着和她同行,蹭一蹭她的人情。 韦先生:……废话,当然拿不出了,随着地方医署遍地开花,周满的名气越来越盛,在她当上太医署署令后没两年达到了顶峰,一直到现在都还在顶峰之上。。。 岭南一带也都听到了这位周大人的丰功伟绩。 都知道这位周大人没到过岭南,所以很多人在知道她有收下一种没见过的植物或虫鱼鸟兽便免费看诊一人时,便都跑到岭南来,或是自己寻找,或是重金寻找。 这十多年间,每年周满都能收到不少东西,科科除了在她出外差时收录东西外,其他的全靠有求于周满的人了。 韦先生自然也知道,而且能请动周满往岭南走一遭的东西,那肯定不能是普通的,没见过的东西而已,或者说不能只一种。 要知道,其余求医的人都是亲自到周满跟前的,她可不负责还把自己送到病人跟前。 所以这些年韦先生才致力于到处游走,为的便是找出一件可以让周满心动的东西来。 不过东西没找到,倒是碰巧遇见了周满的女儿,这也是一条路不是? 韦先生问道:“这两年可有新的《天下万物》出版?” 周满之前想要写出所有可入药的药材,所以一边收录东西一边记录,想要写一本《万草集》,但后来发现这个名字不能囊括她想要写的东西。 于是改为《天下万物》。 这么庞大的书非她一人能做到,所以她动用崇文馆编撰之权,找了不少官品低的官员帮忙,一起修撰此书。 她负责画出科科收录过的东西,写下它的主要用途,生长环境,甚至是种植,采摘等要素,将稿子交到崇文馆。 崇文馆再根据这些分门别类,修撰成书。 也正是他们,这才能那么频繁的出书,不然要让周满来负责编撰,估计得等她致仕才能出第一本。 白景行道:“出到第五本了,不知韦先生看到了第几本。” “第五本,看来我没有漏的,”他叹气一声道:“不知你母亲手中还有多少稿子,看她收集的东西也不少了,这山里的花草树木,虫鱼鸟兽大多一样,我如何能确定我带去的东西她没见过呢?” “不能确定,所以是很看运气的,”白景行道:“也是为了给有需要的人指路,我母亲才抓紧时间出《天下万物》的,不然她这么忙,哪有空和精力写写画画?” 这些年为了画好这些东西,周满的画技都精进了不少。 当然,大部分的画是白善画的,她的主要任务还是在画稿边上写下它们的属性。 而白善是照着周满印出来的图纸画的,全是她交了积分从百科馆内下载打印的。 她以前为百科馆收录这些东西赚积分,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后,她会再花积分从百科馆里下载打印这些东西。 这可真是轮回啊。 当然,这些白景行都不知道,只是见韦先生如此推崇自己母亲,从城隍庙到县城这一段路,他们不管是走着,还是骑马,韦先生都围着白景行不间断的夸奖周满。 白景行还托上母亲的福,骑了一段韦先生的驴,达成了第一次骑驴的成就。 一路跟在后面的汪山衡就看着韦先生追着白景行一行人住进了驿站,说什么也不愿意和他们去汪家的亲戚家里住。 汪山衡一脸的一言难尽,他之所以追在韦先生屁股后面跑,为的就是请他出山辅佐汪氏,做汪氏幕僚,也是做他大哥的师爷。 结果他这段时间做了这么多,汪山衡一直淡然待之,而白景行就靠“周满”这一个名字就把他勾走了。 汪韵自从知道白景行的身份后就一直沉默,见叔父一脸忧愁,便道:“叔父,不如我去和白家小姐谈一谈?” “谈什么?”汪山衡道:“韦先生并没有答应做我汪氏的幕僚,他来去随风,白家的小娘子还做不了他的主,就是能做,她又为什么答应我们呢?” “白家小姐看上去很好说话,我想我们认真请求,她应该会答应帮忙劝服韦先生的。”汪韵道:“在外漂泊到底比不得安居,而且韦先生年纪也大了。” 汪山衡不觉得会有结果,道:“韦先生自己就不是甘于平庸安居之人。” 不然也不会他跟在后面跑这么久,对方都没松口。 不过让汪韵去试试看也不会有坏处,反正…… 汪山衡扭头吩咐道:“去要几间房,我们也在驿站住下。” 罢了,就算请不到韦先生,和杨则之白景行等人搞好关系,培养一些交情也是好的。 他认出了杨则之,却没想到白相和周大人的女儿也在,相比杨则之,白景行的价值显然更高一些。 白景行将行李放在桌子上,一边脱掉鞋子,一边问道:“县衙那边派人去通知了吗?” “刚才路过杨公子的房门前听到他吩咐护卫去办了,大路应该很快能通。” 白景行:“我们的书还在上面呢,不知道今晚还会不会下雨……” “娘子,你先起来,我整理一下被褥。”钱小羊拉了一下白景行,白景行没动,这大半天她基本都在走路,还是泥水混合的路,身心俱疲,所以不想动弹。 钱小羊力气这么大,拉第一下竟然没拉动,顿了一下正考虑要不要继续拉时,房门被敲响。 这下好了,不用她劝,白景行自己就起来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脏兮兮的鞋子和脏污的裙摆,叹息一声,“没来得及换,太失礼了。” 不过大家都是熟人了,就当看不见行了,白景行跑去开门。 一打开就对上汪韵的目光,她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失礼了,屋内还在收拾,汪娘子找我有事?” “我和叔父也住在驿站里,”汪韵笑道:“来找白娘子的确有件事要说,我们……” 白景行笑道:“那我们下楼去说吧,顺便让人准备些吃的。” 吃了几天干粮,今天又基本没吃东西,她很饿啊。 路过旁边的门时,汪韵不由停下脚步,“白娘子,要不要叫上杨公子?” “不必,杨大哥要忙的事情多,一会让还得洗漱呢,我们先聊。”正遇上她决断不了的事,回头再找杨则之便是,最主要的是,一会儿她要吃点儿什么呢? 既可以解馋,又不会影响到一会儿晚上的正餐……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强悍的姐姐38 白景行盘算着正餐前能吃什么,叫来伙计,问道:“你们店里的点心好吃吗?有炙烤肉吗?” 下雨天吃炙烤肉最合适了。 伙计一听便知道这位懂得吃,立即道:“有呀,有呀,我们这里有炙烤羊肉,还有兔子肉,不知小娘子想吃什么肉?” “都来一盘,没有猪肉吗?” 伙计打量了一下白景行的衣着,加上他们入住时报的名号,迟疑:“您吃猪肉?” “吃呀,有的话割一些来炙烤,最好是五花那部分,切薄一些,若有爽口的青菜也来一份。。。” 换了衣服,神清气爽才出房门的白若瑜听到一楼传来的说话声,忍不住趴在栏杆上往下看,啧啧两声道:“你这是不与我们一起用晚食了?” 白景行仰头看了他一眼,“我这是餐前的点心懂不懂?” “这么多肉还是餐前的点心?”白若瑜摇头,“等回京城,你打算胖成一个球回去见叔父和婶娘吗?” 白景行问他,“你吃不吃?” 白若瑜咽了咽口水后道:“吃!你等着,我去叫李学兄他们。” 白若瑜蹬蹬的跑走了,白景行这才扭头问汪韵,“汪娘子,你刚才找我想说什么?” 汪韵:“……”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白娘子,韦先生是我叔父为我父亲延请的幕僚,只是没想到他会临时改主意与白娘子一同上京。” 其实白景行自己都没想到,她点了点头,示意汪韵继续。 “韦先生一生郁郁不得志,一直漂泊在外,我是想让他安度晚年的,所以能不能请白娘子劝一劝他,让他与我们一起离开?” “啊?”白景行一脸迷茫,“我如何能劝他?韦先生……他比我还年长,他做的决定自是自己思量过的,我既没有立场,也没这个智慧劝他呀。” 能被汪家请去做幕僚的,必是学识渊博的人,人家还阅历丰富,怎么会听她的劝? 白景行直接拒绝,“汪娘子再找别人吧。” “不过,”她顿了顿后道:“合作这种事你情我愿便好,汪娘子拿出诚意,就算不成,也问心无愧了。韦先生若是不答应,肯定是有其他打算的,又何必勉强呢?” 汪韵皱眉,似笑非笑道:“我请白娘子相劝韦先生,却没想到白娘子会反过来相劝我。看来白娘子也想韦先生追随了。” 白景行闻言挑眉,她从小在明学读书,年少时糊涂,可没少和同窗们明争暗斗,汪韵这话说的又不隐蔽,她神情也冷淡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后道:“韦先生这样的有识之士,他若愿意追随我,我自然恭敬待之。” “你!”汪韵嚯的从椅子上站起,正要说话,一道声音插了进来,“白妹妹。” 汪韵扭头看去,见是杨则之,他不知何时下楼,正站在楼梯处看着她们。 她不由眼眶一红,委屈的叫了一声,“杨公子。” 杨则之只扫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便去看白景行,露出笑容来,“我听若瑜说,你点了许多吃的?” 白景行和汪韵一起扭头看去,先是看见了杨则之,然后便盯着汪韵红了的眼眶看,她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 杨则之见她光盯着汪韵不说话,便上前在她眼前挥了挥,“与你说话,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白景行回神,起身道:“我肚子饿了,也不知何时才能用晚饭,所以便先点了一些东西吃。” 杨则之:“这几日委屈你了,我让东方去打听消息了,明日我们去县衙和县学里拜见县令和教谕,他去找房子,若有好的,定下来我们就搬进去,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 汪韵见他们两个自顾自的说话,眼眶便更红了,从昨晚开始,她一直压抑着自己,这会儿终于有些压不住了,不由叫道:“杨公子……” 杨则之回头,看着她微笑道:“韦先生如何选择,自然要问韦先生,汪小姐找我白家妹妹是没用的,您说我说的对吗,韦先生?” 汪韵这才发现他的目光看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后,她回头看去,这才发现韦先生站在她身后。 韦先生刚换了衣裳出来,并不知前情,所以一脸茫然,“问我什么?” 杨则之取了一个茶杯倒茶,放到对面请他坐下饮茶,笑道:“汪家请韦先生出山,但韦先生现在跟着白妹妹,汪家有些不满,所以我想,此时你们三家都在此,不如把话说开,也免得将来误会。” 汪韵脸色涨红,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我们汪家没有不满,杨公子误会了。” “那是在下误会了,但三家既然都在此,不如还是说明了的好。” 韦先生就摸着胡子沉思起来,他看看汪韵,又看看白景行,最后看向杨则之的脸,啧了一声,他这是不小心沦为了人家争风吃醋的工具了。 韦先生挥挥手道:“我一个都不跟。” 他扭头与汪韵道:“汪家的小娘子,我从未应承过你叔父要做你汪家的幕僚,我会出山,是因为你叔父说,现在外面的世界与几年前大有不同,日新月异,漕运开通,坐上船,一日便能到千里之外,极迅速。” 他又扭头看向白景行,露出笑容,“我看白家的小娘子也不似真的要让我追随,不会是嫌弃我跟在身边,特意说了话气走我吧?不过我脾气好,不会被气走的。” 白景行:“……您脾气还真好,不过我请您做幕僚,怎么就要生气了?” “也是,”韦先生摸着胡子若有所思的道:“有志不在年高,自然,有能力请我的自然也不在年龄上,我怎能凭此就生你的气呢?” 杨则之拱手,冲韦先生深深一揖,道歉道:“刚才是小子出言不逊,将韦先生扯入纷争之中,还请韦先生见谅。” 韦先生便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不在意的挥手道:“罢了,今晚你请我吃一顿,我便原谅你了。” 番外 强悍的姐姐39 杨则之笑着应了一声“是。” 然后扭头看向还红着眼圈的汪韵,同样行了一礼,抱歉道:“汪小姐,刚才多有得罪,我知道你和汪家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见你为难我白家妹妹,这才情急说了不好听的话,抱歉。。。” 汪韵的眼眶却更红了,她看了一眼白景行,转身便跑。 “哎,”白景行蹙眉,“她不会有事吧?” “她是去客房里找她叔父了,又有丫鬟随侍,应该不会有事。”杨则之安慰她。 白景行放下心来,这才想起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来,脸有些发烫,不过韦先生在此,她便是有许多的话想问也不好出口。 杨则之却没留意,见她脸红红的,便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有些烫,是不是发烧了?” 他忧虑起来,“莫不是着凉了?” 白景行一把抓下他的手,“没有!” “可真的有些烫,你虽懂医术,但医者不自医,你说不定没察觉出来。” “但发烧与否我还是能判断出来的,”白景行脸色更红,却坚定的道:“我没发烧!” 一旁的韦先生牙酸了一下,转身便走,“你们慢慢争吧,我先回房了。” 杨则之这才反应过来,他惊讶的看向白景行,正要说话,伙计欢快的端了一个大托盘上来,大声喊道:“炙烤羊肉,炙烤兔子肉,炙烤猪肉来咯——” 他高兴的将托盘上的三盘炙烤肉放在桌子上,恭敬的和白景行道:“客官,您要的点心和菜还要稍候,您看要不要再来个果盘?这吃了炙烤肉,再吃些果子解腻最好不过了。” 白景行大松了一口气,立即道:“来两盘!” “好嘞!”伙计拿着托盘又欢快的退下了。 韦先生也不走了,回身坐到桌边,看着三盘炙烤肉道:“白小娘子会吃呀,这炙烤肉一看就很好吃。” 白景行忙抽了一双筷子给他,“同吃,同吃。” 杨则之努力的压住上翘的嘴角,却还是含着明显的笑意道:“韦先生若喜欢,明日杨某也请。” 杨则之叫来伙计,点了一桌子的菜,“大家都饿了,今天便提前用饭吧,多吃些。” 楼上,闹得差不多了的白若瑜四人终于下来,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炙烤肉,立即赞白景行,“还是白学妹想得周到,用饭前先来一盘炙烤肉。” 白景行听着这话怪怪的。 不过杨则之给她夹了一块肉后她就没空想这些了,吃了三天干粮,真的好饿啊。 汪家叔侄一直到他们吃饱喝足时才出来,汪山衡看到他们竟然已经用完饭,微微一愣。 现在才到用饭的时辰吧? 而且…… 他疑惑的看向和他们坐在一起的韦先生,韦先生不是和他们一起的吗? 怎么和杨则之他们一起用饭了? 不过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他笑着上前和众人见礼,汪韵低着头跟在后面,显然没告诉她叔父之前发生的事。 所以当汪山衡从韦先生这里明确听到他说要留在这里等待白景行时,他有些惊讶,“韦先生这么快就作出决定,不再考虑考虑吗?” 虽然心中有了预料,但这也太快,太突然了。 韦先生笑道:“我本就无意谋前程,汪先生应该是知道的。” 汪山衡叹息一声道:“韦先生果然自在,是我等不如。” 白景行好奇的看向韦先生,问道:“韦先生的志向是什么?” “没什么志向,人生短短百年,连认识这个世界的时间都不够,哪有什么志向呢?” “认识这个世界?”白景行喃喃,“这话我似乎听谁说过……” 半晌她才想起来,忍不住激动的拍了一下桌子,“想起来了,是殷伯伯!” 她高兴的和韦先生道:“果然您应该跟着我,等回了京城,我介绍你与殷伯伯认识,你们一定谈得来。” 韦先生略一思索便问道:“是安宁伯殷或吗?” “是啊,就是他,您也认识?” “未曾见过,却没少听说,”韦先生笑道:“安宁伯殷或和令尊令堂私交甚笃,这些年我拜读过他的文章,虽有自夸之嫌,但我依然要说,能说出这话来的,也就这位安宁伯了。” 韦先生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你说的没错,我一定要跟着你去京城,见一见你母亲,安宁伯,甚至你父亲才好,有生之年能与这些人论一论道,即便只是谈一下民生社稷,我也心满意足了。” 但这位韦先生并不只是跟着白景行去京城而已,从那天开始,他就跟着她四处走,把游学之旅进行完毕后一路回到京城,不仅见到了想见的人,还见到了皇帝呢。 连皇帝都邀请他出仕,不过这位韦先生拒绝了,然后在京城住了两年,听说白景行又要出门游学,这次游学的主要内容是行医后,便又拉着自己的老驴跟了上去。 这一年,白景行和杨则之大婚,成了亲不过三个月就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借口要出去学习更好更多的医术游学走了。 夏牧和白长松一致认为白景行就是在找借口出去玩儿,要想学医术,还有比跟在母亲身边更好的方法吗? 但父母不反对,杨则之又亲力亲为的支持她,他们两个弟弟的意见完全不被看在眼里。 在夏牧和白长松的眼里,杨则之这个姐夫虽然看着温文尔雅,知礼守节,但对他们姐姐一点原则都没有,不仅不能约束他们姐姐,还尽助纣为虐,最后受苦的总是他们兄弟两个。 虽然总是受苦,但夏牧和白长松依旧依依不舍的去城门口送行。 杨则之两年前回到京城后就从国子监里毕业了,他去参加了吏部的考试,不过却没进入翰林院,也没去六部,而是跑到国子监里当博士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游学中做了什么事,或是在国子监里近水楼台,反正最后他成功和白景行定亲了,然后夏牧和白长松的苦日子就来了。 以前姐姐虽然坑弟弟,但总有计划不周全的时候,自从她和杨则之定亲之后,后面有他帮忙收拾烂摊子,夏牧和白长松再被坑时,那是连反抗的念头都升不起来。 所以送到城门外送他们时,夏牧和白长松心里既不舍,又庆幸,心情复杂得很。 他们一点儿也不想体会这种复杂的情绪。 而他们不知道,这次所谓的出门游学只是开启了白景行一生旅程的起点而已。 从这以后,他们夫妻回京的次数虽然多,但待的日子却不长,走完南,走东,再走北,最后往西…… 不仅顺着当年他们父母西行的路线一路到了高昌,回来后没两年,还坐着海船又一次西行,说是想要试一试是不是真的能从海上到达陆路往西到达的地方…… 杨氏的宗子就这么被她拐着往外走,让夏牧和白长松兄弟俩每次去走亲戚时都有些不自在,深觉对不住杨家。 他们姐夫之前读书多厉害的一个人啊,有做丞相的美质啊,可惜,他履历中最多的记录就是,国子监博士、国子监侍讲、国子监司业…… 侍讲和司业的任职期还特别短,一年多两年就辞官,然后包袱款款的又离开。 但是,好羡慕啊…… 白景行是白家唯一一个,未曾出仕过便能够过上他们父母一直梦寐以求生活的人,她将大晋的许多东西带了出去,但带回来的东西更多。 尤其是周满喜欢的植物,因为动物这种东西不好活着带回来,所以她最喜欢带的是植物,因为不带盆,她还能带种子,只要记下它们在当地的种植方法就可以拿回大晋后再培育。 培育出来再交给母亲便是。 因为有白景行,周满的收录事业快速的进展着,因为她不仅自己找这些东西带回来,还给她认识的,见过的每一个人介绍她的母亲,表示只要带去的植物,哪怕是种子她没见过的,都可以用其和她母亲交换金银绸缎,甚至是看病的资格。 不过建议他们交换金银绸缎,因为大海那头的地方距离大晋实在是太远了,病人做这么久的船跑去找她娘,还不一定能在京城碰上,完全是找死嘛。 说不定还没到大晋就死在了路上了。 夏牧和白长松一边被欺负,一边羡慕着姐姐,看着她因为到处游玩,扬我大晋国威为封为鸿胪寺郎中,从五品,领使臣之责。 杨则之同样被封为郎中,同领使臣之责。 夏牧和白长松对此只有一个想法:好羡慕,他们也想出去走着走着就当上官。 ------题外话------ 下一个的番外是周银的,明天再更,晚安 番外 周银1 在周银之前,老周家在七里村最为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曾祖花了两袋谷子从逃命的难民里给他祖父挑了一个长得极好看的媳妇。 当她被领回七里村时,村子里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虽然对方和他们一样是破烂布衣,但洗干净脸,却是白白嫩嫩,那张脸怎么看都比他们好看。。。 这么好看的人,也不知道老周家是哪来的好运气竟然抢到了。 很多人都觉得老周家守不住人,这么好看的人,要是叫外面的人看见了,还不得被抢去? 毕竟这年岁又不太平,外面的皇帝隔一段时间换一个,比他们种庄稼还勤快。 不是这个打那个,就是那个打这个。 但是,她竟然真的在七里村落地生根了,还养大了一个孩子。 七里村的老人们后来回想时得出结论,她能安然无恙是因为她在最好看的那个年龄段里基本不出村。 自她嫁进七里村后就只忙着过自家的小日子,最远到的地方就是大梨村,为的还是赶集。 她一生就去过一次县城,还是为给她儿子娶媳妇买东西去的。 她刚到七里村时,村里很多人都觉得老周家娶她得不偿失,虽然长得好看,但庄户人家,需要的是能下地,能操持家务,不然,一家全靠一个男丁来养,太艰难了。 长得好看,用处不大。 谁知道这小娘子还挺能干,家里的事能做,地里的活儿也能干,最关键是,长得好看用处真的很大。 从她那一代开始,老周家因为长得好,占了多少便宜啊。 这份好看遗传给了周父,让他成功娶到了一个在乡间相对好看的章氏,然后生下了他们一生中最成功的儿子——周银! 以及最幸运的儿子——周金! 周金运气很好的生在了周银前面,且不多不少,刚好比他大二十岁,这样的情况,在十里八村也算是独一份了。 周银出生的时候,正是老周家最艰难的时候。 在那之前的前三年,老周家花了家中一大半的积蓄,又凭着周金那张脸求娶到了远近闻名的能干人——钱家的闺女! 钱氏嫁进老周家时,十里八村不少人家都暗中扼腕不已。 因为钱氏是出了名的勤快能干,虽然还只是在闺中,但在十里八村却是很有名的; 和她一样出名的是懒得出奇,都已经年过十六,还没怎么下过地的周金。 所以大家都暗地里猜测,老周家是出了大彩礼才求到钱氏的。 老周家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有钱家自己知道,老周家给的彩礼,和其他家上门求娶要给的差不多,甚至还要少一些。 要不是钱氏坚持要嫁周金,他们是很看不上周金的。 普通人家娶个媳妇都要缓几年才恢复元气,更不要说周家不是一般人家——他们家出了名的懒。 所以他们家的元气恢复得要比一般人家还要慢。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钱氏怀着周大郎时,难得安定下来县衙决定修一下县里的水渠和堤坝。 因为战事,这些地方年久失修,所以这一次劳役就颁了两个月,远超应该服役的日期。 老周家照例是周父去服役,他才三十八岁,还不是非常老,可以干这种活儿的。 结果,才去了半个月,他就被人抬回来了。 听说是修水渠要踩在泥水里,恰巧那段时间下雨,秋后的雨,冰凉凉的,他晚上就病倒了。 最后是把身上的钱塞给衙役,这才被抬了回来,然后周金就被抽调去补缺了。 为了给周父治病,老周家不得不借钱,等周金回来,老周家就欠了一笔不多,但也不轻松的外债。 从那以后,老周家的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就在这个当口,章氏和她媳妇前后脚怀了第二胎。 十月怀胎,她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周银,而钱氏早婆婆两个月生下一个女儿。 周银的脸和他大哥一样,像他们的祖母多一点,还有些像他们母亲,中和了一下,总结出一句话就是:长得好看! 但除了脸以外,兄弟俩就没有相似的地方了。 周银从小就表现出和他大哥不一样的聪慧,据他们父亲骄傲的说,这一点儿特别像他们的祖母。 所以周父很喜欢周银,章氏就更喜欢周银了,小儿子,大孙子嘛。 章氏虽然也喜欢大孙子,但更喜欢自己的小儿子。 所以她把自己的小儿子塞给钱氏带,让她喂奶,为免孙女抢她儿子的口粮,她还主动要替儿媳妇带女儿。 不过被钱氏拒绝了,她强硬的把周喜抱到自己屋里,那孩子能闭着眼睛给她嚎一夜。 章氏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把孩子送回去。为了保证钱氏有足够的奶水喂养两个孩子,不会因为女儿亏待周银,她只能咬牙每天拿出两个鸡蛋给她吃。 本来钱氏对这个小叔子感情淡淡,甚至是有些怨气的,但因为他,她不仅能吃饱吃好,还能够得到休息,她心里的怨气就消了。 而且这孩子长得是真好,明明周喜比他还早出生两个月,但他就是长得更开,脸更白,人也更乖。 除了饿了和拉了外,他基本上不哭,和周喜形成鲜明的对比。 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乖巧的孩子也更惹人爱。 钱氏的心里的天平就一点一点的倾斜,在她没发觉的时候,她对这个小叔子多了几分母亲般的爱。 而等到周银能走能说时,这份感情就更深了。 他真的是她见过的,最懂事,最体贴的孩子了。 周大郎比他还大一些,但他就想不起来护着母亲,不似周银,他似乎天生敏锐,天生的就知道心疼人。 所以在周金欺负钱氏时,他就到他爹娘面前打滚,然后他偏心的爹娘就揍周金给钱氏做主; 在母亲欺负大嫂,分吃的时候厚此薄彼时,他就会把自己和大哥碗里的饭和菜塞给钱氏,一般来说,章氏心疼两个儿子,虽然会骂骂咧咧,但还是会再想办法给他们添上吃的。 反正,自周银会说话,能走路之后,钱氏的日子开始慢慢好过起来。 但是,周银和周金的兄弟情岌岌可危,兄弟俩可谓争锋相对,水火不容。 周金最讨厌在屋里看见弟弟了,每次他出现在他屋里,不是要霸占他媳妇,就是要欺负他。 番外 周银2 因为他,从不挑水的周金开始了挑水生涯,一直到周大郎长大能挑水,家里挑水的业务一直是他承担着,以前这活儿都是钱氏干的,在那之前是他爹娘干的; 因为他,很少下地的周金要天不亮就得起床下地,本来他爹娘喊的是钱氏,但周银一哭,抱着他媳妇死也不撒手,要扛着锄头出门的人就变成了他。 不知道周银是不是和大他二十岁的哥哥斗智斗勇多了,他天生就比别的孩子聪明一点儿。。。 在周大郎还只会咬着手指吃得津津有味时,小他快两岁的周银已经会跟在村里大孩子们的屁股后面找东西吃了。 甜甜的草根,酸酸的野果,甚至还有树上的鸟雀,河里的小鱼,山里的兔子…… 当然,他是没本事抓的,他就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给他们递个棍子,烧个火,拍个马屁之类的。 靠着他的“勤快能干”,周银在外面吃了不少零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他长得也比侄子侄女们好,脸上的肉更多。 大人都喜欢肉肉的小孩儿,可能是为了保持他们这份可爱,很多大人都喜欢投喂这样的孩子。 于是良性循环之下,周银得到的吃的就是比别人多。 所以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周大郎、周喜和周二郎都跟在他屁股后面跑,因为小叔总会把自己得到的好吃的给他们吃。 不知不觉间,周金不仅失去了媳妇,还失去了三个孩子的支持。 所以哪怕周父周母去世,周金也没能翻身做主,周银依旧以多欺少欺压着他。 可能是习惯了,以前那么懒的周金,被逼着连续早起劳作五年后,就算周父周母都过世了,他也没能改过来,回归懒惰。 每天清晨,他会按时醒来。 他想要偷懒,媳妇就在他耳边一直念叨,当然,这个不可怕,他从小就被母亲念叨,完全可以做到充耳不闻。 可怕的是周银。 只要他起床发现周金还没起床,他就会带着侄子侄女们来拽人,他们虽然小,但人小不会控制力气,爬到床上来回踩他几脚,就算床上有金子周金都躺不住。 周银就这么作为隐形的“一家之主”贫困但快乐的长大了。 在老周家,除了钱氏外,也就只有周银敢和周金呛声,且总能赢。 就算周金比他大二十岁,他也压不过这个只到他胸口那么高的弟弟。 周银懂事的比一般孩子早,他早早就知道大嫂过得很苦,家里孩子多,能干活的只有大哥和大嫂。 而大哥每年还要去服役,运气不好,碰上不好的活儿,说不定就和他爹一样落下病根,或是直接就死在外面了。 所以他从小就有一种很深的危机感,“等我再大一点儿就挣钱,挣很多的钱,到时候我们家用钱去代役,大哥你就不用去服役了。” 虽然周金依旧很嫌弃这个弟弟,但这一刻的确窝心不已,媳妇说的对,这小子是比其他孩子贴心。 周金心里宽慰了一些,然后没两天这点安慰就散了。因为这小子竟然从家里扒拉了一小袋麦子,和村里的少年一起溜去了县城。 这一去就是两天,差点儿没把周金和钱氏吓死。 等把人找回来,周金终于没忍住和钱氏大吵一架,其实是他单方面的吵架,因为钱氏就没说几句话,光听他骂人训人了。 “你就惯着他吧,才多大就敢不让大人带着跑去县城,要是被拍花子拍去……”周金只是想一想就没忍住撸起袖子就去揍他。 周银第一次被他哥哥揍,就是因为去县城,虽然第二天屁股很疼,有点儿影响他走路,但伤一好,他又跑去县城了。 他才知道,县城里竟然有这么多人,有这么多东西,这么多的钱。 他在县城里给人跑腿能挣到钱,给人搬些桌椅板凳,洗些碗筷碟子能挣到馒头和包子…… 虽然连养自己都难,但偶尔拿回家去,家里人还是很惊喜。 周金骂过几次,发现他管不住弟弟,钱氏也开始睁只眼闭只眼,他就只能默默地咽下这口气,不再因为周银去县城而找他麻烦。 周银就更嚣张了,不仅人去县城,还开始打些鸟雀送到县城里。 据说县城里有人家拿鸟雀熬粥,很是美味,一只雀儿能得三文钱。 才九岁的周银在县城里混得风生水起,当然,这是他自己认为的。 一次偶然的机会,周银趴在一个窗外看到屋里的先生在教学生读书。 他一时听迷了,就蹲在那里听了半天,等他出城回村时,一路上都在念什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他不懂其中意思,只是觉得很好听,所以跟着念了。 他一路念着回家,几乎要唱成歌来,他很高兴,高兴得忍不住在草地上翻了几个跟斗。 然后晚上睡了一觉,早上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只能记住六句,剩下的四句模模糊糊,总是记不太清楚,再念叨几遍,他干脆不太确定起来,直接忘了。 周银第一次觉得自己好笨,于是东西也没带,直接就往县城里跑,找到那个学堂的窗户,就悄悄的趴在那里朝里看…… 但今天先生教了新的句子,他一直等到傍晚,他们快要下学时才听到有学生捧着书在里面念到昨天的“天地玄黄”,他精神一振,这一次死死的记住了。 周银蹲在地上来回念了好几遍,等回过神来时,天都快要黑了。 他一下跳起来,撒开腿就往城外跑。 最后他是摸黑回到七里村的。 七里村里又是一阵鬼哭狼嚎,已经准备睡觉的好几户人家竖起耳朵来一听,摇摇头,“周金怎么又在打周银了?” “谁知道?说来也怪,前两年孩子小的时候,那么皮都不打,现在这么大了,反而隔三差五的揍一顿。” 他们的儿子就“嘿嘿”一笑道:“肯定是周银又上县城去了。” “你可别学他,你没他机灵,这么大点儿跑去县城,万一被拍花子抓去怎么办?” 番外 周银3 周银摸着屁股跑到院子里,总算躲开了他大哥的毒手。 周金追出来,正碰上钱氏丢下针线篮跑出来,他手中的棍子举了举就放下了。。。 他丢到院子的一边,在他媳妇吃人的目光中哼哼两声,“你就惯他吧。” 等周金转身回屋了,钱氏就拧着周银的耳朵拉到厨房里,周银“啊啊”的叫着,求饶道:“嫂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刚才当着你大哥的面怎么不认错?” 周银嬉皮笑脸的不应这句话,就抱着她的手道:“嫂子,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今天就是没注意时间,这才回来晚的。” 钱氏很是忧虑,“老二,你一直懂事,但年纪却还小,你才那么点大,本来去县城我和你大哥就很担心,现在你们还这么晚归。” “不说县城里会有坏人,你走山路回来我们也不放心啊,”钱氏道:“万一遇到狼怎么办?” 周银:“嫂子,我是真知道错了,今天就是忘了时间,这才晚归的,你看大哥刚才打我,我都没跑,让他打了好几下。” 他知道今天是他错了,所以才让周金打他出气,不然他早跑了。 “做什么晚了?” 周银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去听人读书了,嫂子,我也会读书了,你听,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周银摇头晃脑的把自己好不容易背下来的句子照着学堂里学生们的论调背了一遍,坚定的道:“我现在记住了,明天也要记住才行。” 钱氏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你认字了?” 周银挠了挠脑袋后笑道:“不认识字,我没见过这些字,但我会背了。” 钱氏半晌说不出话来,晚上回屋时半天睡不着。 周金心浅,万事不过心,这会儿正摊开手脚睡得四仰八叉的。 钱氏最后还是推了推他,把人推醒后和他道:“老二很聪明,他出去人读书,一天就把书给背下来了。” 周金迷迷糊糊的问道:“干什么,明天还得去沤肥呢,你说的对,不能让老二再往县城里去了,明天我带他下地干活儿去。” 钱氏张了张嘴巴,最后叹息一声闭上了嘴巴,算了,家里连饭都吃不饱,这时候提读书,也不过是让周金跟着烦恼。 不过…… “还是别叫他了,现在农忙都过了,地里也没多少活儿,我们起早一点儿就干完了,让他做自己的事吧。” 周金很不满,“他小孩子家家的能有什么自己的事?” 但他在家里的话语权不高,第二天周银和钱氏说过,得到应允后就又跑去了县城。 一连几天,周银都悄悄的蹲在学堂的窗户底下听人念书。 学堂里的学生和先生很快就知道了,虽然他藏得隐蔽,但一个人总躲在那里,肯定会被发现的。 先生让学生驱赶了两次,发现他走了没一会儿又钻回来,不由生气。 于是亲自出面赶人。 要是一般孩子看见大人出来,那肯定撒腿就跑了,但周银不是一般孩子,他脸皮厚,所以没跑,还学着学堂里的学生笨手笨脚的和先生行礼,和他保证道:“我一定不打搅先生教书,我就蹲在窗外听一听就好。” 先生脸色沉凝,不高兴的道:“你在这里本身就会影响到我的学生。” 周银:“可我并没有作声啊。” “但我的学生知道你在窗外,这就吸引了他们的心神,”先生道:“而且这是学堂,岂容你放肆,若人人都来偷听,我这学堂还怎么开下去?你离开,不然休怪我不客气!” 周银一听,有些惋惜,只能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不过他还是对学堂上了心,之后再来县城时,路过听到里面在读书,他就会远远的站定,也不靠近窗户。 里面的学生念书的声音要是大,他陆陆续续也能听到一些。 一来二去,他来的次数多了,就发现学堂的垃圾都丢在屋后一个角落里,里面有很多纸张。 周银左右看了看,悄咪咪的上前,翻了翻后发现垃圾堆了真的很多纸,上面都写满了字,或者是脏污了。 周银高兴的将这些纸抹平,虽然他现在还不认识上面的字,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会都认识的。 周银把垃圾堆里所有的纸都翻了出来,叠成厚厚的一叠后离开。 第二天,周银和小伙伴们出去摸了一窝鸟蛋回来。 他没有吃,甚至不给侄子侄女们吃,而是兜上去了县城。 他就蹲在学堂外面,等一个好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出来便冲他招手。 前段时间他蹲在窗户里时,对学堂里的学生有大致的印象,这小胖子面相看着凶,但心不错,最主要的是他贪玩。 所以周银一招手,小胖子就跑了过来。 他也认得周银,下巴一抬,问道:“我知道你,是那个偷听课的人,你找我什么事?” 周银拿出一个鸟蛋递给他,“这是我爬树摸的鸟蛋,我给你一个,你给我念几个字好不好?” 小胖子一愣,伸手接过鸟蛋,“真的是你摸的?” “当然是真的。”周银拿出一张纸给他看,“这上面的字念什么?” 小胖子看了一眼,指着上面的字念道:“天、地、人……” 他越看越觉得这字和纸都眼熟,怀疑的看着周银,“这是你写的?” “不是,我捡的,”周银不在意他的目光,又拿出两个鸟蛋给他,道:“你只要教会我上面的字,我就把所有的鸟蛋给你。” 小胖子问,“它可以变成小鸟吗?” “鸟蛋不是拿来吃的吗?” 小胖子:“鸟蛋怎么能拿来吃呢?当然是拿来孵小鸟呀。” 周银想了想后道:“应该可以,你放在鸡窝里让母鸡给你孵试试。” 周银就这么交上了一个县城里的朋友,之后,他总能给他带一些果子、野菜、鸟雀和蛋来与他交换。 这样断断续续的学习,他认字的速度很慢,但两年后,一些常用字他都认识了,只是还不太会写,且写得很难看而已。 但周银也不强求,他就想认一认字,将来便是走远了,也能知道自己家在罗江县七里村。 因为他认字,从此成为了七里村名正言顺的孩子王,直接越过一众比他年纪大的少年们。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周银4 七里村的村民们听说周银竟然一文钱不花的认了这么多字,都夸奖不已,“还是周银聪明啊。” “可惜生在周金家里,要是在村长家,或是其他富裕一点儿的人家里,说不定还能进学堂读几年书呢。。。” 周银却不觉得自己可惜。 村里兄弟争吵反目的也不少,似他们兄弟这么和睦(周金表示怀疑)的并不是很多。 毕竟他亲生父母已经过世,兄嫂不仅养了他,对他都能比对着侄子们来,甚至比对侄子们还好。 非农忙的时候,他能去县城,能逃掉家里的活儿上山摸东西,周大郎他们可不能。 虽然大哥这两年热衷教训他,脾气暴躁,隔三差五的就捡一根棍子撵他,但真正落在他身上却没几下。 所以他不觉得出生在老周家有什么不好,他大哥虽然人笨点儿,懒点儿,还暴躁了点儿,但心还是可以的。 何况还有嫂子呢。 周银是大嫂养大的,大嫂和他说过,看一个人对你好不好,不能光看嘴上怎么说,更得看人是怎么做的。 有的人嘴上顺从你,夸奖你,与你哪儿哪儿都好,但做的事就是不利于你的; 而有的人,嘴上教训你,似乎哪儿哪儿都看你不好,但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利于你的。 他大哥就属于第二种了。 老周家的日子一直波澜不惊的过着,虽然他大哥大嫂给他添了很多侄子侄女,但加上他就还算养得起。 就是有点儿麻烦,在大侄子周大郎定亲之后,他就被兄嫂盯上了。 但他一点儿也不想成亲,为此周金没少念叨他,“你都十四了,定个亲,再准备准备,成亲的时候就十六了,你还想耽误到啥时候?” 他道:“你可要想清楚,现在不定亲,等三郎再长大点儿,家里就没多少钱给你定亲了。” 周银:“那就让三郎先定。” 周金就给了他脑袋一下,“你这个做叔叔的都没定亲,他凭什么定?你少给我打岔。” 他往屋里看了一眼,见媳妇在里面忙着,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和弟弟道:“知道我为啥给大郎定你嫂子的侄女吗?” 周银一脸茫然,“不是他们自己看对眼的吗?” “那要是没我撺掇,他们能这么早定下吗?”周金压低了声音道:“我探过钱家的口风了,他们家要的彩礼少,能省出一大笔来,到时候正好可以给你说亲,我让你嫂子和媒婆说了,你会种地,还识字,人又长得好,可以往大村和镇上找。” 周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高声道:“大哥,你欺负大嫂和钱家!” 周金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将人拖到墙后面说话,“你小声点儿,我那大舅哥心疼你大嫂和大郎,这才答应的。” 周银生气,“知道你还干?” “我这是为谁呀?”周金烦躁的抱怨道:“还不是为了你,家里就这么几间破茅草屋,连给你搭个院子都不行,你得满了十六岁才能分田,现在那些地都算不上好,起码要种上两年才有好一点儿的收成。” 周金道:“爹娘不在了,你跟着我们过,外头那些人家一听说你是兄嫂带大的,我们还有这么多孩子,就觉得你不好嫁,知不知道你亲事多难说?不多给点儿彩礼,能说到好闺女吗?” 周银不开心的低头踢着地上的石子。 周金往院子里探头看了一眼,见没惊动里面,这才继续和他掏心窝的说话,“哥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娶媳妇得娶好的,不然这日子没法过。” “像你嫂子,我们家要不是有你嫂子,别说养你几个侄子侄女,我连你都养不起。” 周银一下没忍住,“您竟然知道。” 周金伸手就给他脑袋一下,“我又不傻,你以为就你聪明呐。唉,要不是辈分不对,其实我想给你说大妞的,她多能干啊……” 周银想到只会和大郎一起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小叔的钱家闺女,生生打了一个寒颤,“大哥,你别乱来……” “乱来什么乱来,她现在已经定给你大侄子了。” 周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松一口气。 周金道:“总之呢,你最近别往县城里跑了,山上也少去,把脸养一养,没事儿就扛着锄头到地里晃悠一圈,让人看看你有多勤奋,等翻过年,我带着你到附近几个村子走一遭,肯定能说到一个好媳妇。” 周银:…… 周银向往着县城以外的地方,并不太想成亲。 娶妻之后,他就只能留在七里村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和他大哥现在过的日子一样。 他总不能丢下妻小出去。 所以他权衡过后,还是认真的和周金道:“大哥,让三郎先说亲吧,而且还有喜儿呢。” “喜儿不用担心,她是姑娘,等到时候拿了彩礼,把彩礼给她带上做嫁妆就行,我们还能留下一点儿,到时候看够不够给三郎说一门亲,不能说就拖一拖,现在你最要紧。” 周金道:“等你说了亲事,我也就完成了对爹娘的交代。” “好呀,我就知道,你就是嫌弃我是拖油瓶,所以想把我甩掉的,”周银跳起来道:“我不成亲,你得养着我。” “你这臭小子……” 周银撒腿就跑,周金撵了他几步见他跑得跟兔子似的,一溜烟就不见了,不由气得鼻子冒烟,骂骂咧咧的转身回家。 最后,周金还是没能给周银说到亲事,因为翻过年天气就不太好。 先是开春的雨水很少,大家挑着水把田种上了,就想着这会儿雨少,插完秧应该就下雨了。 却没想到,从二月到五月,就下过一次毛毛雨,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老周家的气氛越来越不好,周金和钱氏眼睛都熬红了,哪儿还有心思谈周银说亲的事? 周银也很忧虑,去年的年景就不是很好,秋收只有往年的三分之二不到,本来还想着今年的年景要好一些…… 去年交了赋税后家里剩余的粮食就不多了,三月份的时候家里就是一日一顿的稀粥吃着,只农忙的那几日一日两顿,也是稀粥。 农忙结束,家里又恢复了一天一顿,等到五月,粥里的米粒就更少了。 番外 周银5 家里的气氛很不好,周银开始不断的往县城跑,想要找些工作赚钱,从粮铺里买粮。 但年景不好,从去年开始县城里就有难民,都在大街上抢着干活儿,就算他在县城里有人脉,也熟,找到的活儿也不多。。。 而且粮价是一天三变,早上一个价,到傍晚又是另一个价钱了,他赚的那点辛苦钱根本买不了多少粮食。 等家里的粮食只剩下一碗时,周金终于不得不拿出给周银娶媳妇的钱,和周银一起到粮铺里买粮。 以前能买一车粮食的钱,在当下,只能买一小袋。 回去的路上,周金和周银道:“这会儿,你真的得晚几年再说亲了。” 周银看着满天的星星道:“先活下来再说吧,看这星星这么多,明天又是一个大晴天。” 周金就耷拉下肩膀,他现在最讨厌大晴天了。 兄弟俩进村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的,就是怕被人知道他们家里买了粮食。 去年收成不好,很多人家年都过不好,都盼着今年的收成呢,谁知道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还差。 很多人家三月份就开始断炊了,然后就开始四处借。 老周家一开始也借出去了一些,好在钱氏把得紧,后面上门的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都叫她打发走了。 不然他们早就饿死了。 周金将那一小袋米抱回家,打开给钱氏看。 钱氏收起来,“以后家里吃多少我说了算。” 周金和周银应下,都没意见。 从那天开始,周家就开始紧闭房门,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尽量减少活动,以免消耗。 也就周银带着周大郎和周二郎偶尔到山上挖一些能吃的草根,摘一些野菜回来。 但因为干旱,山上很多能吃的植物也都干死了,没干死的,还有山中的禽兽呢,它们会和人抢东西。 村里开始有人饿死,开始有人拖家带口的离开,再留下去,他们会死的。 村长也找到老周家来,和周金周银道:“我们家也想着往外走一走。” 周金蹲在地上闷闷不乐,“出去了就能活?前两天出去的五叔不还是回来了,带出去七个人,只回来了两个,听说外面连水都没有的喝,死在外面,还不如死在村里呢。” 村长饿得虚弱,他道:“走远一点儿,走出干旱的地方就好了。” “那得走多远?” “不知道,”村长闷闷不乐的道:“但老天爷总不能真的一条活路都不给,找一个方向走,总能走出去的。” 他看了看周金和周银,又看看周大郎几个,叹息一声道:“衙门不放粮,留在村里就是一个死,出去,说不定能活下来几个呢?能活一个是一个,总比都死在村里强。” 一直沉默的周银道:“朝廷给的粮食已经在路上了,听说最迟下个月中旬粮食就能到。” 村长都不问他听谁说的,准不准确,直接道:“人不吃东西,五天就得死,何况我们都已经饿成这样了,用不着五天,三天就全死了。” “离下个月中旬还有二十三天呢,二十三天以后,我们都是死人了,再放粮也没用了。” 周银喃喃:“说了是最迟……” “衙门办事,还能给你来个最早吗?”村长虚弱的道:“而且早又能早到哪儿去呢?” 周金看向几个儿子,又扭头看了一眼饿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的妻子,忍不住抱住脑袋,红着眼睛没说话。 离开七里村,就意味着他们要有所取舍,他们家人多,还多是孩子。 路上不好走,肯定要放弃几个孩子的,甚至…… 他红着眼睛道:“听说外头都开始吃人了,要是,要是……” “所以我们要一起走,”村长道:“村里人一起,人死了我们就找个地方埋了,总不能叫人吃了去。” 周金低着头没说话,他心中的天平不断摇摆,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是走还是不走。 周银看看大哥,又看看靠在椅子上一脸苍白的嫂子,垂下眼眸道:“这次受灾是整个剑南道一起,听说连陇右道也有不少地方受灾,京城也干旱,所以粮食只能从河东道和更远的地方调,速度很慢。” 村长只知道剑南道,还知道陇右道是在剑南道往北的地方,但其他地方就不知道了,所以他终于没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朋友说的,”周银道:“所以受灾的地方这么多,要走出灾区,二十天根本不够,不然二叔他们也不会走到一半又回来。” 出去的时候是七个人,回来只剩下两个,剩下的五个都折在了路上。 “大家饿成这样,真的能在路上走二十天吗?”周银问道:“而且外面还有这么多难民,万一碰上心思恶毒的,就是要吃我们怎么办?” “在村里,好歹还有水喝,往山上挖一挖,吃树皮树叶还能熬一段时间,只要等到衙门放粮就好了。” 村长撑着膝盖起身,弓着腰往外走,“我再找其他家说一说。” 他还是想出去,他家已经没粮,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村长回去,第二天清晨他家的孙子大柱就来敲门,白着脸和他们道:“我爷爷昨晚去了,现在我爹是村长了。” 周银连悲伤的情绪都无力升起,靠在门上问,“你们家还走吗?” 大柱摇头,“我爹说不走了,一会儿我们家要上山挖树皮,切碎了应该能熬几天,你要不要一起?” 周银应下,问道:“你爷爷埋了?” “没有,就是来请小叔公帮忙的,挖个浅坑就行。” 周银就回屋去拿锄头,周金沉默的跟在后面,周银就拦住他道:“我去就行,大哥你早上都没吃东西,还是不要动了。” 周金便停下脚步,小声叮嘱他,“你也省点儿力气,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周银应下,拿着锄头去了村长家。 周银辈分高,但年纪小,村长的儿子大华和周金差不多的岁数,此时正胡子拉碴的蹲在院子里,村长换了一身新衣服放在棺材里。 院子里已经蹲了不少青年,都是同族,和村长家关系还不错的。 番外 周银6 大家没说话,族里还来了三个年纪比较大的,他们上前确认村长真的死硬了,便点了点头,便有青年上前将棺材合上,钉上钉子。 没有停灵,大家沉默的抬起棺材送到了墓地里,几个青年就轮着挖,总算挖出一个勉强放下棺材的坑,这才吭哧吭哧的放下去。。。 等做完这一切,周银都饿得眼前发花了,差点儿栽到在地。 大家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也没回家,而是顺着摸到山上,看见外面的树都被剥了皮,就只能往里走,走了老远才看到没被剥干净皮的树。 周银摸了摸肚子,用镰刀割了一层树皮,然后就把它往下剥,但他一棵树就剥一块。 大勇上前也要剥,被周银拍了一下手,“换棵树吧,让它活下去。” 大勇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虚弱的道:“人都活不了了,你还管树呢。” 周银就把手上的树皮扔给他,“下一棵树又不远,以后子孙后代都要用得着呢,可不能把树都祸祸了。” 大勇就指着外面那片已经被剥干净的树,“它们都被剥干净了。” 周银转身就走,“但这棵还没有,这棵也没有……” 周银在下一棵树上剥了一块皮,换了一棵树继续…… 他把树皮带回家,周大郎几个便拿来细细地切碎,放上水就开始熬煮,“一会儿一小把米就行。” “米得找娘要。” 坐在小凳子上发呆的周银就起身,“我去要。” “大嫂,”周银敲了敲门,没听见回声,就又叫了一声,他心脏剧跳,不由推开门进去。 钱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周银快走几步上前,抖着手指去摸她的鼻息,半晌没探到呼吸,他脸一下惨白,忙去摸她的脖子。 待探到脉搏,这才松一口气,推了推她叫道:“大嫂,大嫂。” 钱氏眼皮颤了颤,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但没成功。 周银直觉不好,看向她的柜子,忙上前打开翻找出粮袋。 他拎了拎手中的粮袋,这米至少还有三碗,可是…… 周银呼吸重了几下,他识数的,家里这么多人,那袋粮食吃到现在不应该还剩下这么多。 周银抹了一下脸,从粮袋里盛了一碗米出来。 周大郎和小钱氏看到这一碗米惊住了,“小叔,怎么要这么多?之前娘都只给我们一捧。” 周银就抓了两捧米往树皮汤里放,剩下的半碗交给小钱氏,“重新起一个锅,熬粥。” 小钱氏愣愣的接过,扭头看向周大郎。 周大郎手微颤,“小叔,是不是我娘……” “快熬吧,我先给嫂子喂点儿水,”周银四处看了看,皱眉,“大哥呢?” “我爹和三弟去打水了,现在水也不好打了,需要排很长的队才能打到一桶,” 周银点了点头,接了一碗已经开的树皮汤就端进去屋里喂钱氏。 小钱氏熬粥的手艺很好,哪怕只是放水熬,但她就是能熬出粥花来,那米香味儿飘满了全屋。 年纪还小的周四郎扶着门框探进头来,因为饿了许久,他两条小腿颤颤巍巍的,脑袋很大,身上都是骨头,打着补丁的衣服空荡荡的,风一吹就鼓起来。 他拉下被风吹到脸上的衣服,扒拉着门框往厨房里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 周大郎看得心疼,看了一眼妻子后就小心用勺子盛了一勺子米汤给他。 周四郎一口咬住,不舍得把勺子松开。 周大郎捏开他的嘴巴,取出勺子,想了想,还是又给他舀了一勺,里面有七八粒的米花,“吃完这勺就没有了,这是娘的。” 周四郎点了点头,却扒拉着门框不肯离去。 周大郎看不得他的眼睛,捂住他的眼睛道:“到院子里去,一会儿树皮粥熬好了,大哥多给你一点儿。” 周金和周三郎回来才知道妻子饿晕过去了,忙放下水桶赶去屋里。 人一旦饿晕,那离死也就不远了,村子里饿死的人都是这样的,先是晕过去,然后不声不响就死了,连一句话都留不下。 周银吹了吹熬好的粥,捏开钱氏的嘴巴往里喂。 他对大哥很是抱怨,“大嫂没吃东西,你怎么也没发现?” 周金低着头没说话。 周银有些生气,“大哥,我问你话呢。” 小钱氏忙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叔,我来喂吧。” 周银把位置让给她,周大郎劝道:“娘要瞒着,爹肯定发现不了,小叔,你别生气了,生气费力气。” 周二郎:“对,树皮粥也熬好了,我们也先吃东西吧。” 钱氏吃了一碗粥,脸色慢慢回转,勉强醒了过来,只是依旧昏昏沉沉的说不了话。 周银一看便知是饿太久了,他扭头对周金道:“我明天进一趟城。” “进城干嘛?” “打探消息,”周银道:“看看衙门到底啥时候放粮,还有找一找活计。” 周金没拦着,周银在县城混了五年,多少有些门路,他走出去活下去的可能性更高。 周银第二天一早就出门了,他直接去找了自己县上的好朋友——小胖子。 小胖子却成了小瘦子,他和周银道:“我们家要走了。” 周银靠在墙上,“你家都要走?” 小胖子道:“没办法,我家也快没粮食了,再不走,也要饿死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小块饼递给周银。 周银白着脸接过,撕下一小块,剩下的还给他。 小胖子推了回去道:“给你留的,本来是一整个的,但我没忍住吃了,你今天要再不来,我就吃完了。” 周银就咬了一口,问道:“你爹说衙门放粮的事……” “听说外面都在抢呢,衙门和衙门抢救济粮,逃难的难民也会抢,所以粮食不好送进来。” 周银心不断往下沉,“那之前说的,下个月中旬要放的粮……” “那一批没问题,我爹说,那是县令托人从江南运过来的,绕过了陇右道,现在已经在路上了,估计用不了二十天就能到。” 周银松了一口气,“所以只要熬二十天就行。”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周银7 “话是这么说,可二十天也不好熬呀,有的人可能一天都熬不住了。” 周银把剩下的饼都塞进嘴里,“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午时,越早走越好,”小胖子叹气道:“以后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周银:“能活着就好。” 小胖子点头,“借你吉言。” 而后,小胖子果然没再回罗江县,但他还是听到了周银的名字,因为他有一个闻名天下的女儿。 谁都知道,闻名天下的周尚书是个女子,是个神医,出自绵州罗江县七里村,七里村盛产药材、水稻和小麦,其父是被先帝盛赞的义士周银,被追为绵州牧。 因为周满,天下不少文人为周银立传,使其义举广为流传。。 已经年老的小胖子自然也听到了,他扭头和家里的子孙后代道:“我认得绵州牧,是个聪明好学之人。” 他的子孙并不以为然,道:“谁都知道啊,周尚书那么聪明好学的人,其父自然也聪明好学,听说周尚书一身肝胆义气就是遗传的其父。” 老人躺在椅子上,看着家里的院墙,却似乎看到了当年靠在那上面的少年,他抬起头一脸坚定的和他道:“我也要走了。” 小胖子一愣,然后很惊喜,“你也要往外逃吗?那要不一起吧?” 周银摇头,“上次那个大商号的管事还记得吗?我打算去找他。” “你疯了?他们家要卖身契的,你不是不肯卖身吗?” 周银:“卖身价高。” 周银识字,虽然一手狗爬似的字很难看,但也掩盖不了他的聪明。 他常年在县城中跑动,自然有欣赏他的人,他也想找些事来做,给人做跑腿的伙计都行,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做个管事之类的。 他都打听好了,做个商号或者店铺的管事,一个月最少能赚八百钱,一年不吃不喝就是九吊六百钱,比种地赚多了。 但他不卖身。 可以签用工的活契,不签死契。 但他一不是人家的下人,二不是他们家师傅带出来的学徒,这样一要求直接断了很多路。 去年便有商号的大管事看中他,一再请他,周银都没答应。 他们家商号太大,规矩也大,首要的一点就是绝对忠心。 忠心,再没有比签死契更忠的忠心了。 周银从没想过一下跟这么大的商号,他的目标只是在剑南道内打转的小商号,或是一些店铺。 但卖身什么的,在生死面前实在太不值一提了。 周银都没纠结,直接找到那家大商号,他运气很好,他们还没离开。 商号的大管事很喜欢他,几次来罗江县都是找周银跑腿,与他还算熟悉。 他一提卖身,大管事就收下了,“你想要什么?” “一麻袋麦子。” 大管事笑了笑道:“你倒机灵,现在罗江县里能拿出粮食买人的不多了,这东西比钱可值钱多了。不过那人是你,我愿意挪出一袋麦子来。” 周银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挤出笑容,“多谢大管事,小的还有另一个请求。” “你说。” “我知道,我们商号要从罗江县搬走了,有许多的货要处理,那些东西搬动总要人,您要不试一下我们村里的人?”周银道:“都是能干活的青壮,不要钱,管饭就行,一天两顿,让他们有个活路,您让他们干什么都可以。” 大管事沉吟道:“现在的罗江县人力并不难找。” “但用我们七里村的人,我能保证他们手脚干净,不会闹腾,要是有流民冲击,他们还会忠心耿耿的保护商号的东西。”周银道:“从外面找的力工,保证不了他们的品性。” 大管事略一思索便笑起来,“你说服我了,这个活儿可以交给七里村的人,周银,这是看着你的面子,你说的可要做到。” 他道:“这次离开,我会把商号大部分人都带走,只留下几个看顾的人,他们的性命前程可都是挂在你身上的。” 周银笑道:“大管事放心,我现在可是您的人了,生死予夺都在您手上,就是为了我自己,我也会安排好这里的一切。” 大管事满意的点头,“我就喜欢你这一点儿,和聪明人一点就透,那这事就交给你了。” 周银就对他嘿嘿一笑,问道:“大管事,你们要多少人?要我说,留在这里清理的货物不少,流民渐多,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你想我要多少人?” “三十二个人,您看怎么样?” “还有零有整,周银,这年月,要养活三十二个人可不容易。” 周银道:“我知道,商号有一批粮食还没卖出去,就等着后面卖呢,商号要撤走,这批粮食就没人看守了。” 他道:“我们县城的粮商可都不是善茬,就算商号瞒得紧,他们也能知道,一旦放出消息去,外头的流民能把我们生吞活剥了。” 大管事脸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周银摊开手道:“您看,连我都知道,县里的那些大老爷们能不知道?” “那批粮食不是要留在罗江县的……” “您运不走的,”周银截断他的话,道:“罗江县快到顶点了,外面街道、官道、小路上来来去去的难民,鼻子都跟老鼠一样,那批粮食不运出去还好,一旦上路,他们一定能闻到,到时候连商队的人都出不了县城。” 大管事抿了抿嘴,心中有点儿懊恼,他们其实早该走的,但带的货物太多,听说前方已经有流民作乱,他们这才暂时停留在罗江县,谁知道现在连罗江县都出不去了。 周银道:“现在我们什么货物都能带,就是不能带粮食,那不是救命的东西,那是催命的东西。” “而且,我们县令也被逼到绝境,”周银道:“县里的粮商都被他扣着了,您觉得您还能带这一批粮食离开吗?” 大管事抬头盯着他看,“你这是为我们商号着想,还是因为罗江县故意吓唬我呢?” 周银摇头,“自然是为商号着想了,大管事,我知道的,县令已经想办法从外面买到粮食了,已经在路上,只要再等上十天左右我们县城就有粮食了。” 番外 周银8 “要不是我家已经断粮好几天,我大嫂今早饿晕过去,我也不会来找大管事卖身。”周银叹道:“虽然只需要十天,但对我们来说,一刻钟都能要人命。” “我知道,那些粮商手里有粮,县太爷也知道,不然也不会扣下他们,和他们相比,我们商号的那批粮食根本不值一提,我不会为这个损害商号利益的,”周银一副坦诚的样子道:“而且我现在已经是商号的人了,您是知道我的,我想出人头地,所以我一定会为商号着想,商号的利益就是小的利益,商号越好,小的才能越好。” “好!”大管事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十二个人就三十二个人吧,你明天把人领来我看看,现在外面越来越乱,我们得赶紧走了。” 不然流民真成乱军,他们都要折在这里。 “那小的能不能替他们求个情,提前预支一天的口粮?”见大管事目光淡漠的看过来,他笑容不变,反而更灿烂了些,弯着腰道:“这样明天他们才能精精神神的来见大管事。” 大管事垂眸思索片刻,微微点头,叫了一个人过来,“带周银去领一袋麦子,还有,给他三十二个饼带走。。” 大管事将一张卖身契递给周银,“周银,你可要真如你说的为商号着想。” 周银拍着胸脯道:“大管事,我给您跑腿也有两三年了,您还不了解我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抓着笔熟练的在契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他写字不好看,但“周银”二字却极好看,这是他练的最好的两个字了。 他按下手印,双手将卖身契奉上,大管事接过,满意的点了点头。 等周银离开,二管事很是不解,“大哥,您怎么对他这么好?” “他值得,”大管事道:“这小子聪明得很,而且在附近几个县,尤其是在罗江县很吃得开。” “但罗江县只是个下县,我们往年也只是路过,他在这里吃得开对我们商号能有多大用处?” “一袋麦子换一段路畅通,不值吗?”大管事道:“而且,这小子能在罗江县吃得开,他将来也肯定能在别的地方吃得开,我看中的是他这个人。” 二管事还要说话,大管事就抬手止住,道:“先去打听一下消息,县令是不是真的从别的地方买到粮食了?” 二管事应下,去找他们在罗江县的人脉,最后终于从一个衙役那里打听到:“跟在主簿身边的那个差吏说,县令的确从外地买到了粮食,已经在路上,估摸过不了多久就能运过来,朝廷给的赈济粮在路上被抢,估计没那么快到。” “那些粮商手里还有粮食吗?” “听说有,但他们不愿出售,每天就压着量往外放,听说他们现在都被县令扣在了县里,城门处都死守着不给他们出去呢。” 大管事忍不住暗骂一声,“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抬高粮价,把县里这些饿肚子的难民逼到绝境,谁也活不了。” 还生生耽误了他们。 “大管事,怎么办,这批粮食是商州吴家的,我们被困在这里,本来已经迟了,要再送不过去……”对商号的声誉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大管事原地转了转后道:“吴家是看钱的,虽然我们给不出粮食,但能给出一个满意的价钱给他们,这事儿也能了解。最主要的是我们得活着到商州。” “那……”二管事正要说话,一个伙计从外面跑进来,凑上来小声回禀道:“大管事,城门那里不许我们出去了,说是凡出城的人,超过一车货物的队伍都不许出去。” 大管事就叹息一声道:“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皇帝刚下了诏书,要各地同心协力共渡难关,不少州县都开始关闭城门,一是拒绝流民再流入,二是防止富户外逃,丢下一城的贫民。” “这这这,这皇帝怎么这样?” “这天下还没安定呢,到处都在打仗,百姓每年不是要纳捐赋税收,就是要被征召兵役,除了富户,谁还有能力度过这样的天灾?” 大管事道:“朝廷这是没有多的余粮,在逼着富户豪族出手赈灾呢。” “那我们怎么办,岂不是要被困死在罗江县里?”二管事着急起来,“大哥,我们是外乡人,罗江县一旦暴动,最先被针对的就是我们啊。” “所以周银很重要啊。”大管事捏了捏手指头,“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答应周银了吧?有了他,我们在罗江县里就有根基,不算是外人,甚至,我们说不定能顺利的离开罗江县。” 周银带着一袋粮食和一袋饼回到七里村。 他把粮食交给周金,“这是我们家的,磨出来,省着点儿吃,二十天以后衙门应该就放粮了。” 周金愣愣的看着脚边的粮食,“你,你去打劫了?” 周银拎了剩下的一个袋子道:“没有,只是找到活儿干了而已。” 他对一旁愣着的周大郎道:“你跟我走吧,我也给你找了个活儿,把村里还在的青年都找来,在村长家里集合。” 一旁的周二郎立即拽着周三郎也跟着去凑热闹。 村里还剩下的人很快凑到了村长家里,可不只是青年,而是老弱妇孺,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 村里剩下的人不多了,前面死了不少,后头又往外逃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一半不到的人了。 大家都很沉默,主要是没力气说话。 周银除了小胖子的那半块饼外,也一天没吃东西了,今天又来回了一趟县城,哪怕回来时有商队的人帮忙扛东西,他现在也不太有力气。 所以他就长话短说,和新上任的村长大侄子道:“大华啊,我给村里的青壮在县里找了个活计。” 大华和村民们听得一愣,然后眼睛发亮的看向周银。 周银道:“卸货,装货,守卫,都是力气活儿,没有工钱,只给吃的,一天两顿。” 大华愣愣的问,“真的?” 番外 周银9 周银“嗯”了一声,声音没多少起伏,只是微微扬高了声音,让每个人都能听到:“这个活儿来的不容易,我和商号的大管事拍了胸膛保证的,你们能干,去了以后手脚干净,就是再饿,也不能动不该动的东西,还得保护好商号里的东西,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村长代替他们应下,问道:“他们要几个人?” 这话一出,院里院外的人都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的盯着周银。 “三十二个。” 村长愣住,“这……” 这个人数,基本上把村里的青壮,能干活儿的男人都带上了。 周银眼前发花,往后退了几步,靠在村长家里牛棚的柱子上,和他们道:“这些都是力气活儿,所以我提前给你们支了一顿饭回来,吃好了,明天跟我到县里去。” 周银示意周大郎把他带来的布袋打开,里面是挤在一起的大饼。 本来捆得很严实的布袋一打开,饼的淡淡香气散出来,人群一阵骚动。 村长立即吼一声,“别乱动,让银小叔来发。。” 但他这个村长刚上任,还不太有威望,最后还是一个老人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闹啥,闹啥,三十二个人,一家少说能出去一个,有的甚至是两个,闹出事来,谁也别想去了。” 大家这才安静下来。 老人回头看周银,见他神色恍惚,就知道他是饿的,所以伸手拿出一个饼,揪了一块塞进他嘴里,这才扭头和村里人道:“能扛包干活儿的青壮站出来,我们数一数,按照人头发饼。” 大家就挤挤攘攘的上前排队。 周银吃了一小块饼,又喝了两碗水,总算缓过劲儿来,他上前道:“三十二个人,我心里都有数的,我点了名字就上来拿吧。” 周银拿过老人手中的饼,先是叫了周大郎的名字,把手中缺了一角的饼塞在他手里,这才开始叫其他人的名字,“大勇……” 村里十五岁往上,三十五岁往下的人都被他考虑到了,不多不少,正好三十二个人,每家都至少有一个人在里面。 周银把饼都分了下去,卷起空袋子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分这个饼,但至少你得有力气,不然明天去了县城,大管事要是看不上人给退回来,我也没办法。” 正激动的想要撕了饼给家里人分的青壮们一顿,激动的村民们也稍稍冷静下来,“对,得留着,明天得有力气。” 周银不再管他们,带周大郎回家。 周大郎捧着缺了一角的饼跟在他身后,焦急的问道:“小叔,你怎么没有,这活儿不是你找的吗,按说你也该有一个饼才是啊。” 旁边的村民们听见也疑惑起来,对啊,周银怎么没饼? 老周家,钱氏已经从床上下来,正和周金一起坐在堂屋里看中间放着的粮袋,几个孩子蹲在一旁,都有点儿害怕。 看到周银回来,钱氏就立即站起来,因为站得太急,人还踉跄了一下。 周银忙上前扶住她,“大嫂。” 钱氏一把抓住他的手,盯着他问道:“你老实说,你哪来的粮食?” “这年月,这一袋粮食可宝贝着呢,你哪来的?还给村里这么多人找了活儿。” 周银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道:“我把自己卖了。” “什么?”钱氏喃喃的反问,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什么叫把自己卖了?” 周银挤出笑容道:“大嫂,那是个大商号,每年都会经过罗江县的,我都算计好了,就算我跟商号走了,每年还是会回来的,你们就当我是出去干活,总会回来的。” 钱氏嘴巴喃喃,半晌说不出话来。 周金也抱着脑袋不说话。 他们都不是傻子,也不矫情,家里已经是山穷水尽,周银为什么这么做,他们心知肚明。 周银安慰他们道:“哥,嫂子,你们放心吧,那商号的大管事和我好,我跟他走,以后就吃香喝辣,不愁吃喝了。” 钱氏和周金却并没有被安慰到,当人奴仆岂是那么好的?生死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钱氏看着地上的那袋粮食问:“你签契约了?” “签了,今天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明天就走。” 心底最后一点侥幸也散了,钱氏一言不发,转身回屋。 周银挠了挠脑袋,和低着头坐着的周金道:“哥,你去看看嫂子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也不由你控制,”周金道:“你还能做主人的主不成?” 他转身回屋,钱氏正在蒙在被子里哭得伤心。 周金坐在床边叹气,半晌,他伸手拉了一下被子,钱氏一下扯开被子,捏着拳头就朝他身上打,“叫你懒,叫你懒,和你说过多少次,家中无余粮,遇到天灾是会死人的,你就是得过且过,非要人撵才动弹……” 周金抱着脑袋由她打,钱氏揪着捶,大哭出声,“你还我小银,还我二郎,你这个没用的……” 周二郎跑去找周银,“小叔,我爹娘打起来了。” 周银正在打包行李,其实他就一套衣裳,没什么可带的,闻言眉头都没动,“都饿成这样了,还能打出一朵花来?不用管他们。” 周二郎坐到床边,紧皱着眉头,“小叔,你真把自己给卖了?” 周银“嗯”了一声。 “那以后怎么赎你?” “用得着你们?”周银自信的道:“我有月钱呢,到时候存着,等我学好了本事我就自己把自己赎了。” 周二郎一脸的不相信,“真这么好,那天下人不是都争着去当奴才了?” “那是他们没找到好东家,我这个东家可好了,对我更好,”周银道:“肯定比在村子里还要好,你们别操我的心了,还是想想自个吧,我走以后大郎去县里打工,家里就你最大了,你得看好家,粮食省着点儿吃,等衙门放粮。” 周二郎应下。 钱氏哭了一场,最后红着眼睛给周银收拾出三双鞋子,其中两双是之前做好的,给他和周大郎的,另有一双是昨晚熬夜做的。 番外 周银10 她把鞋子塞进他的包袱里,红着眼睛道:“家里也没好东西给你,你出门在外,肯定耗鞋子,这三双你先带着,回头我再给你做,等明年你跟着商队回来,我再给你一些。” 周银应下,拍着胸脯笑道:“嫂子,你放一百个心,我跟着商队走不会吃苦的。” 钱氏点头,一路将人送到村口的大榕树下,村里的人这才知道周银把自己给卖了。 而他们这次去干活的东家就是周银的主人家。 村民们沉默的站在大榕树下目送他们一行人出村,往山路上去。 到了县城,商号里的人立即接手了这批人,把他们分开后安排下去。 这家商号经营的货物有茶叶、布料和药材,里面还有一批粮食,是开春那会儿经过商州时接的吴家的单子。。 那会儿刚开春,虽有干旱之兆,但水都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东西直接堵在了路上。 如今外面世道不好,到处是难民,所以大管事才想在罗江县把手上的货物都清了,他们就带着钱走。 到现在,货物已经清了大半,还剩下一小半,大管事便决定先带着商队回去,剩下的这些他也已经联络好买家,他们会陆续过来交接,到时候只需清点货物把货交给他们就行。 周大郎他们的任务就是配合商号留下来的人看守这些货物,等买家来了,他们要搬货装货…… 周银和他们分开,拎着包袱去见大管事。 大管事和他笑道:“来得正好,去换一身衣裳,用过饭再来找我说话吧。” 周银应下,接过一个包袱,被领到一个房间里换衣服。 虽然是下人的衣服,也不是全新的,但依旧比他之前穿的要好很多。 周银换上衣服,在水里看了看自己的脸,满意起来。 可能是考虑到他饿了很长一段时间,商号给他的饭是一碗粥和一盘包子。 周银细细地吃完,轻轻打了一个饱嗝,心满意足的去找大管事。 大管事带他出门,直接去了城门处,指着城门口那稀稀拉拉进出的人道:“看到了没?” 周银点头,“看到了。” 二管事也跟着看去,一脸茫然,不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 周银道:“出城的人很少,进城的人也不多,但两边守的士兵却很多,比进出城的人还要多。今天我们从西城门进,那里也是一样。” 大管事点头,“你怎么想?” 周银不太肯定的道:“大管事,我们是出不去城了吗?” 大管事赞许的看了他一眼,道:“人出城没问题,但东西不能出去。” 周银就明白了,他们这位县太爷为了救罗江县也是拼命了。 但是…… “大管事的意思是?” 大管事:“想个办法出去。” 周银:“……大管事,我就是个混子,小的要是有那能耐,还能饿到把自己给卖了吗?” 大管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我只要带着商队出这道城门,我觉得你一定有办法。” 周银垂下眼眸道:“人和车马出去没问题,但粮食和货物怕是带不出去。” “我只带商队的口粮,那批粮食我会留在罗江县,过两天粮价差不多时卖出去。”大管事道:“你只要想办法把我们的车马和钱带出去就行。” 周银沉吟半晌,点头应了下来。 周银从大管事那里拿了一袋粮食,分成一小袋一小袋的拎着往外走,等下午回来时他就搞定了,和大管事道:“我们明天卯时出城。” 卯时是城门才打开的时候。 “钱财和随身物品都能出去?” 周银点头,“我们商号不是本地的,只要不带大宗货物,他们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们离开。” 大管事松了一口气,伸手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做得好,你去休息吧,明天早点起来。” 周银应下。 等他一走,大管事便和二管事笑道:“怎么样,我没看错人吧?鼠有鼠道,别小看了这些人,他能在县城里混得这么开,不可能没有门路。” 只是地位太低了,能用的资源少,这才受困于此。 大管事自信满满,认为他以后一定能把周银用在刀刃上,把他培养出来。 奈何天不遂人愿。 不知道是不是前头饿得太狠,还是第一次出门水土不服,他生病了。 这一路走得很艰难,路上难民很多,他们需要避开队伍强大的难民,有些地方还发生了暴动,更需要避开。 所以明明只需要五天的路程,他们愣是走了半个月才到。 到商州的时候,周银已经病得起不来身,一进城大管事就找了大夫来看。 大夫怀疑是疫症,又不太肯定,只能先开两副药给他。 周银吃了以后没有多大的效果,商队不可能为他在此停留,大管事权衡之后还是决定把他留下。 他做出这个决定时宛如心被挖了一样,“你是我看上的人啊,没想到你竟都不能陪我回到家。” 被拉住手的周银:…… 大管事一脸心疼的把他的卖身契拿出来交给他,“带着你,你必死无疑,留在这里或许还有一条生路,你,你……” 周银看了眼卖身契,摇头道:“大管事,您把卖身契带着吧,把我留在这里,明年您回来找一找我,我要是还活着,一定能找到我,要是我死了,您也给我家里传个信。” 大管事虽然很想这么干,毕竟他是真喜欢周银这个人才,但他还是把卖身契塞进他手里,“说的什么胡话,你没有籍书,没有过所,留在这里,很容易被当做流民清理了,这卖身契你就拿着吧。” “唉,说明我们没有主仆缘分啊,倒是有朋友缘,将来若有缘再见,你可不要忘了我这个朋友啊。” 周银这才应下。 大管事给他付了几天的房钱,又给了他一笔钱拿着,让他自己治病。 要是这些钱花完他还治不好,那人估计也就不行了。 商队就这么走了,周银住在客栈里,每天按时吃药,病情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 钱花完,他只能离开客栈。 番外 周银11 他捂着肚子找了一条安静的巷子走进去,觉得自己应该快要死了。 不好太吓人,所以他往里又走了走,最后实在走不动了就靠着墙坐下。 周银捂着疼痛的肚子,仰着头看天上的云彩,真是奇怪,都是云,它为何总是变幻呢? 但商州的云和他们七里村的云看着也差不多,连太阳都是一样的…… 周银胡乱的想着,身子慢慢的往下坠,不一会儿就软倒在地,眼睛微微闭起来。 他是有意识的,他想要坐起来,但手虚虚的搭在地上,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夏欣开门出来,才转弯就叫倒在地上的人吓了一跳。 她往后退了两步,见半靠在墙上的人一动不动,就小心翼翼的靠近,“喂,你是谁?” 地上的人没回答她。 夏欣就咽了咽口水,上前两步,“喂,这地上很凉,躺着要生病的……” 她蹲下去伸出手指轻轻戳他,戳一下便飞快的收回手,见他还是紧闭着眼睛,这才确定他是晕了。。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跑回家,“爹,外面倒了一个人。” 夏衍还没说话,夏母已经道:“是不是乞丐?给他们一些东西打发走就是了,欣娘,现在外面外地来的难民多,你别出门了,知道吗?” “不是乞丐,他身上的衣裳是干净的,也没有补丁,爹,您去看一看吧。” 夏衍放下书,“我去看看。” 等看到人,夏衍就明白女儿为什么说他不是乞丐了,他身上的衣服虽也是麻,却是细麻,还算干净,脸也干净,手指甲里也是干净的。 人虽昏迷着,但眉眼英挺,不仅不似乞丐,连难民都不像。 夏衍想了想,还是将人抱进屋。 夏母见了大惊,连忙迎上来,“怎么把人带回来了?” “应该是生病了,”夏衍道:“不似难民,应该是谁家的孩子出门病倒了,先把人救醒吧,让人请个大夫来。” 夏母见他把人抱回房,只能出门去请大夫。 周银睁开眼睛时,就见一个小姑娘拿着勺子给他喂水,见他睁开眼睛,小圆脸一阵惊慌,立即起身,放下碗就往外跑。 周银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人就跑了,只能半张着嘴一脸懵的继续躺着。 他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似乎病倒在巷子里了,所以他这是没死,又被人救回来了? 周银还是挺高兴的,他撑着手臂起身,想要出去见一见救他的人。 才起来,一个中年文士便进来了,后面还跟着刚才跑掉的小姑娘。 “郎君且躺着,”中年文士按住周银,扶着他靠好,笑道:“郎君晕在了我家门外,所以没来得及询问郎君便带回家中,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周银忙道:“是先生救了我,小子感激还来不及,怎敢说怪罪?” 他主动道:“小子姓周,单名一个银字,绵州罗江县人,是逃难来到此处的。” 夏衍惊讶,“你是难民?” 看着不像啊。 “是,”周银把自己卖身,又因为生病被换了卖身契的事说了,所以转了一圈回来,他还是难民。 夏衍就笑道:“这也算因祸得福了,既然你被我们救了,那就说明我们有缘,你就先在此处养病吧,等病养好了再说。” 周银身无分文,也没有去处,闻言应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开的药不对症,或是这病终于到了尽头,之前总不见好的病在住进夏家后慢慢好转。 周银一度担心自己的病是疫病,想让夏衍把自己送去庙里。 夏衍道:“你这是水土不服,不是疫病。” 他笑道:“第一次出远门的人很容易犯这样的病,别太担心。” 周银就这么在夏家住了下来,不过给他送药和送吃都是夏衍,一直到他能下床走动,出了房门才看到坐在树下做绣活的夏欣。 夏欣只有十三岁,比他还小两岁,看到他,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好奇的盯着他看。 周银有些不自在的把脚缩了回去,却没有转身回屋,而是同样好奇的看着她,俩人就这么互相好奇的看着。 夏母从厨房出来看见,不由轻咳一声。 俩人瞬间回神,夏欣低下头去,周银忙和夏母行礼,“夏太太。” 夏母笑道:“周小郎能下床了?” “是,好了许多,”周银忙迎上去,“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来做吧。” “不必,不必,”夏母笑道:“你才好转,好好休息吧。” 她叫了还呆呆坐在树下的女儿,嗔道:“欣娘,还不快过来烧火?” “哦,”夏欣这才反应过来,忙放下手中的绣品和针线跑过去,路过周银时抬起眼来瞧瞧看了他一眼,然后就钻进厨房里了。 虽然周银这几天都住在夏家,但他们很少见面,端药送饭这样的事都是夏父在做。 周银目送她跑进厨房,挠了挠脑袋,最后还是把堆在墙角的柴垛整理了一下。 夏父是读书人,不是能干活的人,夏母力气不够,所以买来的木柴胡乱的堆在角落里。 周银将柴垛整理好,又把院子扫一遍,夏衍才从书院里回来。 他在一家书院里当先生,距离家不是很远,所以早中晚三餐都能回家用饭。 一进门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家……好像宽敞了许多。 一直留意周银的夏母笑盈盈的走出来,和他笑道:“你回来了,午食做好了,快净手吃饭吧。” 把人拉到厨房里,夏母才小声道:“是周小郎收拾的,别说,还挺勤快的。” 夏衍:“他还病着呢,怎么让他干活儿?” “我可没让,劝过了,但劝不住,他说要活动活动筋骨,我总不好与他拉扯。” 夏衍想了想道:“既然他已经能下床,那午食便一起吃吧。” “这……”夏母看向女儿。 夏衍不在意道:“还有我们在呢,倒不必如此避讳。” 那不是因为他们家只有一个女儿,且俩人又正好年纪相仿,很是不巧吗? 不过她一向不太反对夏衍的决定。 周银就坐在了餐桌边,正式和夏家人见了面。 吃过饭,夏衍便找周银谈了谈,“你今后有何打算?” 番外 周银12 周银立即坐直身体,“我会在商州城里找个活计,先赚些钱,再回家去。” 他有点儿紧张,“夏先生大恩,小子只能以后再报了。” 夏衍闻言一笑,按住他道:“不必紧张,我不是赶你,而是想着你在商州也无亲无故的,不如先留在我家中,等找到了活计和住处再离开不迟。” 周银知道夏衍好,却没想到他这么好。 出手救他这个陌生人还罢了,竟然还主动收留他。 周银起身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先生大恩,小子铭记于心了。” 夏衍伸手将他拉起来,笑道:“不必如此,我不过举手之劳,能救你一命,既是你的功德,也是我的功德,这是我们有缘。。” 周银感动不已。 夏母却很不理解,“你对周小郎也太好了,外头这么多难民,也没见你对谁如此上心。” 虽然捐过钱粮衣服,但这样又是请医问药,又是收留人的却是第一次。 夏衍道:“我看人一向准,这小子眉目清朗,是个正直之人,看他谈吐,也非池中物。我们家只一个女儿,多结善缘是没错的。” 他道:“将来我们若是不在了,这些善缘只要有十之一二回报在欣娘身上,我就知足了。” 夏母一听他有这样的目的,也不再排斥周银,再见到他时也是笑吟吟的。 他要帮忙干活儿,她还拦了拦。 但她怎么可能拦得住一个迫切需要干活儿的小年轻,于是周银便慢慢融入了夏家。 周银每天给夏家劈柴,整理柴垛,挑水…… 不可避免的,他总能和负责打扫院子的夏欣来来回回的碰见。 俩人都不怎么说话,目光一触即分,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却生疏得很。 直到红田村那头来人。 夏家的小院里呼啦啦涌进来不少人,看到正在院子里劈柴的周银,有几人目光不善,当中一个妇人问道:“嫂子,这是谁啊?怎么在你家?” 夏母干笑一声道:“这是我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正巧路过我们商州来看看我,就在家里暂住一段时间,小银啊,快过来见人。” 这是为了让周银合理住在夏家找的借口,周银笑着上前。 “这都是我们夏家的族亲,这是三叔,这是三婶,这是夏义,和你同辈,你叫他义堂兄就好,这是兰娘……” 周银跟着夏母一一叫过人,但他们都不太理会他,目光上下打量过他便轻蔑的进堂屋里去了。 周银也不在意,继续回去把柴劈好,然后要去厨房里洗手,便听到厨房里有人尖锐的问道:“夏欣,你爹娘是不是要出尔反尔?” 夏欣咬着嘴唇道:“我爹本来就没应承过要过继义堂兄。” “呸,这是族里早就商定的事,你爹之前也没意见,”夏兰啐了她一口道:“莫不是现在找到了汉子,就想着甩开我们?” “你……”夏欣何时听过这样难听的话,气得眼睛都红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你无耻。” “是你不知羞耻吧?” 正朝着,厨房窗外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里面的俩人都吓了一跳,转头去看,就见周银逆着光站在门口,盯着她们道:“欣娘,夏姑姑问茶好了吗?” 夏欣抬手一抹眼泪,端起托盘道:“好了。” 她绕开夏兰往外走,夏兰已是被周银的气势镇住,也没想起来拦。 夏欣端着茶盘出去,周银伸手接过,皱着眉头看她身上被吐的地方,“我来送吧。” 夏欣注意到他的目光,眼睛又是一红,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下。 周银有些无措,想了想道:“要不等他们离开我找个机会揍她哥哥一顿?” 夏欣惊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又哭又笑问,“欺负我的是她,你打她哥哥做什么?” “她是为了夏义欺负你,揍他总没错的,她是女郎,我不好动手揍她,不过你要想动手,我可以帮你。” 夏欣一呆,问道:“怎么帮我?” “我帮你把风,你只管动手,我不叫她打着你,只让你打她。” 夏欣这下不哭了,她抹干净脸上的泪,摇头,“算了,下次她再欺负我,我再欺负回去。” 周银看着她,正要说话,察觉到厨房里有脚步声靠近,便冲她点了点头,端着茶去堂屋。 堂屋里的气氛很不好,夏母脸上有些怒容,看到周银勉强扯出笑容,和他道:“这些事不用你做,出去玩吧。” 旁边夏三婶冷哼一声,不善的看着周银道:“嫂子对娘家侄子还真好,都没听说过的亲戚找上门来都能招待。” 夏母不擅言辞,气得胸口发疼却说不出话来。 周银见了忙道:“太太,我去请先生回来。” 说罢,不等夏母和堂屋里的人反应过来,他撒腿就往外跑。 “哎,”夏三婶不怕夏母,却是怕夏衍的,见状的喊了一声,“你喊什么,大哥要教书,你不要去打搅……” 周银已经开门跑出去了。 夏三婶脸色僵硬,扭头去看其他人。 其他人也略微有些不自在。 夏衍算是红田村夏家里最出息的一个人,早些年州府开秀才科,他一下就考中了。 虽然考中后他既不到县衙里去当官,也不愿更进一步去考学,但依旧是红田村夏家里最有出息的一个。 就是族长都不敢很压他。 周银一溜烟跑到书院,夏衍正好上完课,拿着书本出来见他喘着气站在教室外,便加快脚步上前,焦急问道:“小银,你怎么来了?” 周银就告状道:“先生,家里来了客人,说是红田村的亲戚,只是来的人不仅骂了夏妹妹,还把太太气得不轻,我看太太脸都发青了,怕出事,所以来请先生。” 夏衍一听,忙和周银往家里赶去。 夏家的气氛依旧尴尬而凝滞,却没了之前的剑拔弩张,看到夏衍回来,红田村来的人立即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的和他打招呼。 夏衍严肃的在妻子身边坐下,沉着脸道:“不必多礼,大家都坐吧。” 番外 周银13 夏欣换了一身衣裳,站在周银身后,和他一样探头悄悄往屋里看。 周银只觉得一阵轻轻的香味从后面飘来,他不由回头去看,正对上夏欣探过来的脸,一时僵住不敢动弹。。。 夏欣小声问:“怎么样,他们刚才是不是欺负我娘了?” “嗯,”周银有些不自在的移开脸,耳朵尖泛红道:“夏先生回来就好了。” 声音在耳边响起,夏欣这才发现俩人离得有些近,她忙直起身子,离他远了些。 周银悄悄松了一口气,也不再偷听,直起身子来左右看了看,小声问道:“你那堂兄呢?” 夏欣也在院子里看起来,摇头。 周银:“你在家等着,我出去找找。” 夏欣一把拉住他,着急的问,“你不会真的去打他吧?” 周银看向她拉他的手臂,夏欣顺着看去,忙松开手,将手背到身后,脸色薄红道:“你别打他,爹爹知道了会生气的,我爹要是生气了,你……” 周银看着她问:“你担心我会被赶出去?” 夏欣低下头去,小声道:“打他也没用,以后他要过继给我父亲的,我娘说了,以后我得靠他撑腰。” 周银一脸的不赞同,“现在他还没过继呢,他妹妹便欺负你,将来还能给你撑腰?” 他想起了自己大嫂,和她道:“指望他没用,就是亲兄弟,自己立不起来也没用。” 这和自己从小听到的不一样,不过却正合了夏欣的心意,她抬眼好奇的看向他。 周银就给她举例子,“我嫂子,家里的兄长可疼她了,我家里欺负她的时候,他们也揍了我哥,我哥怕是怕了,每次见到钱大哥他们都怂着,但回到家里,过不了多久就又故态重萌。” 夏欣:“那怎么办?” “自己立起来,我嫂子就是这样的,”他道:“她就强硬起来,每天指使我哥干活儿。” “这……女子怎能指使得动男子?”夏欣小声道:“他要是不听,我们还能动手打他不成?” “可以呀,我嫂子就动手了。” 夏欣略一想便笑道:“那是因为你兄长心疼你嫂子,不然女子怎么可能打得过男子呢?” 周银想了想后点头道:“我哥毛病很多,却不会和我嫂子动手,而且还有我和几个侄子侄女呢。他要是把我嫂子气狠了,我嫂子就把我们放到他身上,每人嚎一嗓子,他就怕了。” 夏欣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多大,竟也被当做孩子放在你哥身上?” 周银垂下眼眸,有些惆怅,“我兄长比我年长许多,我是我嫂子养大的。” 夏欣迟疑着问道:“那你爹娘呢?” 周银:“他们在我五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夏欣低声道歉,“那你兄嫂对你挺好的。” 看周银便知道,他以前的日子应该不算难过,不然不会这样开朗。 周银点头,“是对我很好。” 俩人没话说了,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半晌,还是周银移开目光,“我,我出去走走。” 夏欣小声叮嘱,“你别打夏义。” “我知道。” 周银是没打夏义,不过却把他们兄妹记在了心里,之后一直小心留意,发现他们兄妹其实没少来县城,每次来都必要在夏家附近晃荡,打听夏家的消息。 难怪他住在夏家的消息这么快就被他们知道,原来是一直盯着夏家呢。 周银都知道的事,夏衍自然也知道,他从前从不多想,族人隔一段时间来家里走亲戚是正常的,但这一次,在他收留周银前,他们刚刚来过一次。 除非进城有要事,不然他们会隔上两个月才上家里一趟。 这一次他们进城既没有急事,又赶着秋收的时候,听妻子说一进家门就因为周银冷嘲热讽起来,显然就是因为周银来的。 但周银住在夏家的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之前周银养病几乎不出门,近来出门也只到巷口的那口井里打水,并没有去远处,他也很低调。 所以红田村怎么这么快知道他们家收留了周银? 夏衍以前不知道是没留意,这一留意便很快察觉到有人在替红田村夏家盯着他们家。 夏衍脸色很难看,要亲自去邻居家里问话。 周银忙跟上去,“夏先生,我和您一块儿去吧。” 夏衍拒绝:“不必。” “我还是跟着吧,你们万一打起来我也能帮忙。” 夏衍一滞,扭头上下打量过周银,片刻后颔首:“那就跟着吧。” 这让夏母提起了心,忙追出来道:“你好好跟人家说,别打起来,你就会读书,哪里会打架……” 夏衍挥手道:“你别担心,君子动口不动手。” 周银心中吐槽,但对方不是君子啊,人家要是动手,你是干站着挨打还是还手? 不过他也就在心里想,嘴上安抚夏母道:“太太放心,还有我呢,我会打架,我在我们村的时候打架可厉害了。” 夏母:……一点儿也不放心,反而更担心了怎么办? 夏衍却笑出声来,带着周银一起去了巷尾的邻居家。 邻居很是尴尬,本来这件事他们就做得不地道,但这种事知道也就知道了,谁还特特的问到脸上来? 这不是撕破脸的节奏吗? 所以虽然对着夏衍有些心虚,但心里依旧恼恨,觉得夏衍读书读傻了,连基本的人情世故都不懂。 夏衍哪里是不知人情世故,不过此事不点明,以后夏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家还会和红田村通风报信,所以不如点明。 能够说通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说不通,那就只能撕破脸了。 一条巷子里的邻居,谁家愿意一直被另一家盯梢? 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邻居看了一眼跟在夏衍身后的周银,到底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憋屈的解释道:“红田村那边是你的族人,你兄弟找上门来说,怕你们家单独在城里受人欺负,这才让我们多关照你。有个什么事及时告诉他们,他们也能进城帮忙,谁知道好心当成驴肝肺,你们家竟然不领情。” “不领情就算了,我以后不做这事就是,不过以后你家要是被人欺负了,我家可不会再替你家通风报信了。” 番外 周银14 周银震惊于他们的无耻,眼睛瞪大,指着他们就要驳回去,被夏衍一把按下手,他微笑着颔首道:“这样就很好,我并不愿族中兄弟为我担忧,以后我夏家的事还请不要再往外传。” 直到进家门,周银还震惊于夏衍的大度,“夏先生,您就一点儿也不生气吗?” 夏衍偏头看了他一眼后道:“生气啊,你以为我不计较是大度吗?” “难道不是吗?” “不是,”夏衍道:“这是隐忍,隐忍和大度是不一样的。。。” 夏衍顿了顿后问道:“小银,你是不是读过书?” 周银愣了一下后道:“不算读过,只是认得一些字而已。” 夏衍就笑着冲他招手道:“那你随我来。” 夏衍随手翻出一本《论语》递给他,“读一读。” 周银接过,《论语》他知道的,小胖给他看过,除了《千字文》,他也就看过《论语》了,不过还有一些字不认识。 周银翻开《论语》,照着上面的字读起来,读着读着,他找到了以前蹲在一旁听小胖读,他默默记诵的感觉…… 夏衍在一旁看着,伸手抽掉他手里的书,周银一愣,夏衍道:“继续。” 周银只能睁着大眼睛背,但他不是按照顺序背的,他是想起哪篇就背哪篇,主要他当时听小胖读的时候也不连贯。 夏衍却没打断他,只要没有背错,他就由着他背下去。 周银背完,见夏衍沉默着不说话,他就有点儿紧张。 他第一次在先生面前背书,以前他只在小胖跟前背过的,那是小伙伴,感受完全不一样的。 周银咽了咽口水,夏衍见状,给他倒了一杯茶,问道:“你读过几年书?” 周银迟疑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先生,我没上过学堂,就是在学堂窗外偷听过一阵,后来又和一个朋友读过几年,认得一些字而已。” 夏衍仔细的问过他都是怎么跟人学的,问完后许久不言语。 周银知道夏衍也是教书先生,以为他是介意自己偷听课的事,低下头道:“夏先生,您再容我几日,我就能找到活计搬出去了。” 沉思的夏衍回神,“你要搬出去?” 周银是认真考虑过这事的,道:“小子不好一直住在这里,我知道先生和太太都是好人,待我找到落脚的地方便搬出去……” 夏衍止住他的话,“不必这样着急,我家里人少,这段时间你在我家里也帮衬了不少,你要是不介意,就还在家里住下,平时也能帮我照顾家里。” 不等周银说话,夏衍又道:“你不是识字吗?可有想过继续读书?” 他道:“若是想,不如留下与我继续读书。” 周银目瞪口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这,小子何德何能?” 夏衍便笑道:“我身边缺一个弟子服侍,你很能干,正合我心意。” 周银立即跪下,“先生,弟子不敢当,您就留我做个长工就行。” 他连命都是人家救的,哪能当什么弟子啊,肯定是长工啊,不要工钱,包吃包住就行。 夏衍忙将他扶起来,“什么长工,说了是弟子就是弟子。” 周银连连摇头,“小子现在可拿不出束脩来。” “我不要你的束脩。” “先生不要是先生不要,我却不能不给,”周银很坚持,拜师学艺怎么能不要束脩呢?那还算师徒吗?“小子现在先做长工,等赚到了束脩再来拜先生。” 夏衍:…… 见周银如此坚持,夏衍只能答应。 能够成为夏家的长工,周银兴奋不已,第二天一大早便早早起床履行长工的职责,他先出去买了早饭,然后开始烧热水给他们洗漱。 等一家人用完早饭,他便挑了水桶出去挑水,回来便出去买了两担木柴回来,然后开始劈柴…… 一上午过去,整条巷子的人都知道夏家多了一个长工,就是他们家救回来的小子。 见周银如此勤奋,不少人私下里嘀咕,“夏家这笔生意做得还是挺好的,白得这么一个能干的长工,听说一文工钱也没有呢。” “这也太好了吧,看这小子勤快的,都抵得上两个长工了。” “可不是吗,省了多少力气和钱啊。” 夏母看着都心虚,忙和夏衍道:“老爷,我看周小郎挺好的,不好坑了他,还是给他算一些工钱吧。” 夏欣连连点头,“是啊,是啊,现在他连院子的活儿都抢过去了,很勤快的。” 夏衍道:“他在我们家里只吃住,没有工钱的。” 夏母皱眉,“你何时如此刻薄了?” 夏衍微微一笑,将到处忙活的周银找来,“你也别抢着什么活儿都干,该太太和小姐的活儿还让她们做去,你劈完柴就来书房找我。” 周银应下。 夏衍正式教周银读书。 周银虽然聪明,还能将《论语》和《千字文》都背下来,但其实其中有许多对话和词句他不解其中意,只是读着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而已。 而夏衍现在做的就是将笼罩在他眼前的薄雾拨开,让他看到雾气后面的东西。 还有他那一手狗爬一样的字,夏衍拿了大量的草稿纸给他,道:“字,一定要多练,这个不是靠聪明便可以学会的,还要苦练。” 周银恭敬的应下。 他以前是没有笔墨纸砚,现在有了笔墨纸砚,也还是下意识的节俭,每一个字都要在心里演练过一遍才下笔。 夏欣偶尔也会到书房里来找书看,看到他写的字,忍不住抿嘴一笑,“你这字……我爹爹说你已经把《论语》背下来了,这字怎么还会如此?” 周银不好意思的道:“我以前只用树枝在地上写过,但树枝是硬的,地也是硬的,需要很用力才把字写下来,和用笔不一样。” 他举着手中的笔道:“这纸是软的,笔头也是软的,我稍稍一用力,墨就晕开了。” 更不要说笔锋走势之类的东西,他也就只有“周银”二字写得好一点儿。 但就是这两个字,夏先生也不是很看得上眼。 “你这字可别在书院里露出来,不然人家要笑话你的。” 番外 周银15 不错,作为夏家的长工,周银还要兼职夏衍的书童,每天干完挑水的活儿后还要陪同夏衍去书院上课。 作为书童,他可以坐在课室的最后一排里旁听。。。 周银渐渐适应在夏家的生活,也适应了商州这边的生活。 每天除了干活儿,读书以外,便是找着空的熟悉商州,偶尔帮人写封信赚个零用钱。 不错,在练字之后,周银开始给周家写信,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递送,听说外面因为大旱,到现在都还乱着,除了粮商外,其他商旅都避开了剑南道。 更不要说绵州还在剑南道的中部,更少有人到达了。 所以他的信积压在了手上,没有寄出去。 不过他却开发了一个新项目,每天傍晚干完家里的活以后扛张小桌子摆在街上给人写信。 虽然他来商州的时间不长,但在这一片人缘却好,所以若有人写信,还是很愿意找他的。 当然,大多数时候,他是自己坐在小桌子前练字,并没有人找他写信。 街坊邻居们很喜欢在他练字的时候来找他说话。 于是,他知道东家前几天坏了一张桌子,一直想要重新打一张,只是太贵了,不舍得; 他知道西家有个亲戚要搬家离开商州了,房子一卖,屋里许多东西也要跟着变卖,因为赶时间,都只能便宜卖给当铺; 于是他找了个时间去西家的亲戚家里挑挑拣拣了一些东西,第二天再去摆摊写信时就把那些东西给转手卖出去了。 得了钱,他把西家亲戚的账目结了,手上还余下不少。 夏衍从他摆摊起就在沉默的看着,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找了他来问,“练字需要静心,你在大街上练字,岂不是事倍功半?既浪费纸张笔墨,还浪费时间。” 周银道:“先生,我心很静的,一点儿也没浮躁。” “一心二用也叫静?” 周银挠了挠脑袋道:“可我仔细的看过,我在大街上写的字和在书房里写的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都在进步呀。” 夏衍:……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所以才一直没有阻拦。 他沉默了半天,还是问道:“一边听取邻里闲话,一边练字,一边还要想着做生意赚钱,这也都不影响吗?” 周银听他问得严肃,自己也有些怀疑,“不,不影响吧?” 夏衍顿了顿,就问他,“你可有想过将来要做什么?” 周银,“赚大钱。” 夏衍:“除此外呢?我是说,你想通过什么途径赚大钱?” “我还没想好,不过我这会儿不是正在跟先生您学本事吗?”周银道:“等我学好了本事,我自然能找到可以赚大钱的方法。” 他要是现在就知道赚大钱的方法,这会儿还会在这里吗? 夏衍问:“可有想过出仕?” 周银瞪大眼,“当,当官吗?” 夏衍:“这么说也没错。” “我还能当官?” 夏衍笑道:“你为何当不得,你聪明好学,虽然开始得有些晚,但只要努力,将来考学大有可能。” “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朝廷正是渴求人才之时,”夏衍道:“你只要想,总有出头之日。” 周银想了想后点头道:“好,那我就当官!” 夏衍:…… 他没想到周银应得这么快,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好好读书。” 周银应下,但其实生活没多少变化,他每天还是那么发奋,那么努力。 夏家人觉察不出来周银的变化,是因为他们朝夕在一起相处,但落在外人眼里却不是这样。 周银年纪渐长,五官长开,眉目清朗,身姿挺拔,他身上本带着一股潇洒的侠义之气,这会儿又多了一股书卷气,便是不看脸,只观谈吐气质便让人心生好感。 更不要说他那一张俊脸了,他什么都不说,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你时,便令人心折。 松花巷里外三条巷子的大姑娘们不知道多嫉妒夏欣,为了看周银,她们都爱上了挑水,每天一大早就挑着木桶在井边徘徊。 让周银每天挑水等候的时间直线增长,他不得不修改一下自己挑水的时间,好错开高峰期。 但他发现,不管他改成什么时段,第一次还好,第二天再去时依旧人爆满。 周银又不是傻子,一次两次还未察觉,三次四次就琢磨出来了。 于是他就将自己可以挑水的时间段落写下来,每天让夏欣闭着眼睛选一段,他就那个时间段去挑水。 这样跳跃的挑水时间,直接折磨疯了这附近的小姑娘们。 夏欣看得咯咯的笑,但笑完又不觉得心中高兴,怪怪的。 他们日子过得顺畅,红田村夏家那头却慌了神,连着几次上门,见周银在松花巷夏家越过越好,和夏欣也越来越亲近,他们就越来越慌张。 终于,又是一年年节,趁着夏家回红田村百年,夏族长主动提及过继的事,他道:“夏义年纪也不小,该说亲了。” 夏衍低头喝茶,只当这话不是和他说的。 夏族长停了停,见他不接口,只能挑明了道:“衍弟,不如今年就开祠堂把夏义过继过去,反正你都要过继的,这儿媳妇自然是在你家娶了最好,这样将来她也能和你们一条心,生下来的孩子也更认你。” 夏衍放下茶杯道:“也就是说,不是我挑选的儿媳妇,不是我养大的孩子是不会和我一条心的是吗?”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衍弟,你这不是曲解我吗?” 夏衍叹息一声道:“族长也曲解我了,我从未说过要过继夏义。” “这是怎么说?他是族里与你血缘最近的一支了,你不过继他,那是想在族里再挑选一个孩子?” 夏衍沉吟道:“看眼缘吧,就算是过继,我也想过继一个和我有缘的孩子,年龄最好小一点儿,夏义太大了,不适合。” 夏义的父亲着急起来,忙道:“堂兄,这么多年我带夏义去看你,你也没说过不合适啊?怎么这会儿说起不合适来了?” 他不满的看了一眼夏衍身后的周银,脸色铁青的问,“是他不合适,还是你压根就没想过继,而是想给欣娘招赘?”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周银16 夏衍:“你这是在质问我?欣娘嫁娶是我的家事,怎么,现在你连我的家事都要过问,甚至替我决定了不成?” 夏衍身后的周银微愣,诧异的看了一眼夏先生后垂下眼眸。 堂屋里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夏衍亦是,他道:“夏三一家的确与我关系最近,夏义又是你的次子,看着的确是最合适过继的人。。。” “但过继与否看的是我和内子的眼缘,本来我们夫妻俩和夏义这孩子就不太有眼缘,”夏衍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冷笑道:“何况,我要过继的是一个孩子,而不是要给自己找一家祖宗。” 夏三脸色铁青,正要说话,夏衍已经起身,盯着夏族长道:“以前他们家隔三差五的上我家门对我妻女指手画脚我也就不说了,竟然还出钱雇人盯着我家的一举一动,我还没过继呢,他家中妻女对我的妻女就专横强势,等将来真的过继了,我的家还是我们一家人的家吗?” “现在竟然连欣娘的嫁娶都要质问了?”夏衍道:“别忘了,这是我的家事,欣娘是我的女儿!” “衍弟,”夏族长忙安抚他,“夏三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是担心你被人骗了,毕竟……” 他看了一眼周银道:“这毕竟是外人,还是从外地来的,谁知道内里是什么品性?” 夏衍:“他是什么品性,我与他朝夕相处最是了解不过,夏义是什么品性,这么多年来我也不是没有眼睛。” 这样一副完全看不上夏义的模样让夏三气炸了,他想要说什么,却被左右的族兄弟们按住,让他不要冲动。 夏衍的决定和评语对夏三一家来说是晴天霹雳,对族里却不全是坏事。 本来嘛,夏三一家和夏衍血缘最近,不管是从感情还是伦理上,要是过继,必是要从他们家选人的。 夏义是一早就公认的最好人选,不管是族里,还是夏义一家,谁都觉得夏衍以后必定要过继夏义的。 结果现在夏衍看不上夏义,那岂不是说族里其他人有了机会? 夏族长也觉得这是好事,所以把夏衍拉到外面时脸色好转起来,他苦口婆心的劝道:“衍弟,既然你觉得夏义不合适,不如从族里选个小一些的孩子,从小带在身边教养,不仅品性有保证,从小带着感情也深啊。” 夏衍摇头,“族长,你是知道的,我和内子身体都不好,精力有限,养欣娘都麻烦,更不要说其他孩子了,到时候把孩子带来反而耽误了人家,算了,算了。” 夏族长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的周银,将夏衍拉到一旁低声问:“衍弟,你不会真想着给欣娘招赘吧?” 夏衍也看了一眼如松般站着的周银,嘴角微翘,沉吟片刻后摇头,“我现在还没想过要给欣娘招赘。” 不过他的确想把欣娘嫁出去,带走绝大部分财产的那种。 夏族长忙道:“就算是招赘,那也不能选个外乡人啊,还是个逃难过来的外乡人。” 自周银做了夏家的长工后,红田村这边的人都知道了他的来历,听说他是绵州人,因为干旱逃难逃出来的。 夏衍道:“我家选婿看重的是人品。” “那他万一人品不好呢?”夏族长道:“他在这里没有亲族牵挂,谁能辖制住他?” 夏衍:“多谢族长关心弟弟的家事,此事我会考量的。” 但他看上去一点儿也不像是要考量的。 夏族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衍带着周银离开。 另一边,被女眷包围着的夏母和夏欣也不好过,自她们坐下以后便有人直接或委婉的问起过继的事。 问完过继问夏欣的亲事。 似乎她都快及笄了还没定亲是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还有人直接要给她说亲,气得夏欣脸都变了。 夏欣直接起身,和夏母道:“娘,我出去看着爹,不能让他喝酒。” 说罢就走了。 族中的婶娘伯母不由一愣,然后有些生气,“弟妹,欣娘这孩子怎么越长反而越无礼?” 夏母脸色微沉,“她忧心她父亲饮酒伤身,这是孝心,怎么就无礼了?” 她也起身,“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族中长辈。” 大家看着她们母女两个径直离开,面面相觑起来,“这……” “你们有没有发现,她们母女今年很是强势啊,胆子大了不少。” “岂止是今年啊,去年就和以前不一样了,我们上门去都有胆子拒绝招待我们了,搁以前可能吗?” “莫不是他们真想招周银入赘,以后不用依靠族里了,所以……” “不能吧,那周银是外乡人,这外人到底是外人,怎能比得上我们自家人?” 他们这边议论纷纷,跑出去的夏欣并没有去找她父亲,而是一股脑的跑出村子,直到喘气了才停下。 她气恼的将脚边的石块踢飞,因为石头有点儿大,脚尖一阵钝痛传来,她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跟在她后面追出来的周银见了,手足无措起来,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你,你别哭啊,是不是夏兰又欺负你了?你等着,我去揍夏义给你出气。” 夏欣这才发现他跟着,扯了帕子背过身去擦泪,“你,你怎么来了?” “我看见你往村外跑,叫了你两声你也没应,怕你出事,这才跟着的,”因为她低着头,周银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努力的低下头去看她的脸色,轻声问道:“是不是被欺负了?” 夏欣微微抬起眼眸看向他,触及他的目光,她就又垂下眼眸躲开他的目光,嘟囔道:“没有。” 周银见她脸上还挂着泪珠,不由伸手去擦掉,轻声道:“骗人,没有怎么会哭?还哭得这么伤心?” 夏欣被他的手吓了一跳,猛的往后退了一步,伸手打掉他的手。 周银收回手,俩人脸色都微变,沉默着没说话。 夏欣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不好,可能伤到了周银,有些欲言又止。 周银低下头沉默了一下,“你,你是不是知道了?” 夏欣:“知道什么?” 番外 周银17 周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捏紧了拳头道:“先生,他,我,他想……” 他脸色红透,声音低下来,“说有意把我许配给你……” 夏欣一呆,“什么?” 周银脖子都红了,“不,是把你许配给我。” 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脸都红了起来,谁都没再说话。。。 俩人对着站了许久,还是村里突然响起的鞭炮声让俩人回神,周银脸上的潮红褪去不少,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你要是不愿意……” “我愿意,”夏欣说完咬了咬嘴唇,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急,失了女孩子的矜持,不过在见到周银乍然大亮的目光下,她还是强忍着羞怯小声道:“我听父亲的。” 周银觉得心里好高兴,这一辈子都没这么高兴过,他压不住嘴角的笑容,干脆咧开嘴笑,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你放心!” 对上他的笑容,夏欣也忍不住翘起嘴角笑,小声问:“我放心什么?” 周银认真的和她道:“你别怕,”他道:“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夏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小声道:“我才不怕呢。” 周银伸手去牵她,夏欣的手往后缩了一下后停住,让他握住了。 周银红着脸小声道:“走吧,我们回去。” 俩人手拉着手回去,村口那里有一堆孩子在放炮竹,夏欣的手挣了挣,周银这才放开她,俩人肩并着肩回去。 夏衍和夏母已经回了老宅,夏母正在做晚食,夏衍在厨房里烧火。 只是他烧火技巧实在不怎么好,正巧赶上夏母心情不好的时候,所以忍耐度下降,一直在不断的念叨他。 见周银和夏欣回来,夏衍立即如释重负的出厨房,和夏欣道:“快来帮你母亲烧火。” 夏欣心神还没完全回归,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哦,好的。” 夏衍看着女儿进厨房,这才回头去看周银,眯了眯眼,问道:“欣娘怎么了?” 周银迟疑了一下后道:“先生,她好像被族里人欺负了。” “我知道,”夏衍道:“我是问她怎么看上去挺高兴的样子?” 周银脸色一红,低下头道:“我,我说了您的意思。” 夏衍微微一挑眉,“你不是不愿意吗?” “我没有不愿意,”周银赶忙道:“只是小子身无分文,怕是不能给欣娘好的生活,照顾不了她。” “那现在又可以了?” 周银一脸严肃认真的道:“依然很难做到,所以我决定入赘!” 夏衍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其实你便是不入赘,我那些家产也是要留给你们的。” 夏衍都打算好了,等欣娘出嫁,他要把名下的田地、铺子、宅子一股脑的给她做嫁妆。 待欣娘成亲,剩下的东西也不至于让人心动到过继过来了。 周银道:“家中的财产都是欣娘的,自然是欣娘做户主。” 夏衍挑眉,深沉的看着周银,问道:“你想清楚了?” 俩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周银找的借口罢了,他真实的目的还是为了夏欣,让她更自主,也更有保障。 因为,以夏衍刚才和他承诺的,就算他不入赘,他也能得到入赘得到的一切。 夏衍是什么时候看上周银的呢? 认真追究起来,应该是一年多前发现夏义一家雇人盯着他们家开始。 他本来就在迟疑是否过继夏义,一是夏义年纪大了,他父母家人俱在,他肯定更偏向生父生母那边; 二是他不信任夏义的人品,也不信任其父母家人的品性。 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知道家族对此事并不是全然不知,不仅放任,反而还隐隐支持,他便对家族不是很信任了。 夏家只在红田村,并不是多大的家族,他的这份家产在族中算是最大的一份了。他不知道他们私底下达成了什么共识,但他们这一家肯定已经成了他们案板上的肉,只待他倒下,他们就能一拥而上将这肉分食。 他们的行为并不机密,心机也没那么深,至少在夏衍这里,一旦发现了端倪,他们的品行便在他眼里无所遁形。 当时他就开始思考夏欣的将来。 本来,他若要过继,夏欣可以正常嫁娶,他给她多备一些嫁妆,在商州城内,她有嗣兄弟,也有家族,还有嫁妆,应该吃不了亏去。 眼见着让夏义和家族关照夏欣的事已不可能,他不得不考虑别的可能。 他想要为夏欣选一个品行如一的夫君,将来就算她没有兄弟,没有家族,也能一直照顾她。 周银是最好的人选。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孩子不管能力如何,他一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所以他才特意留下周银,这一年多来,他对周银越发满意,但从未想过要让他入赘。 因为不管他入赘与否,他都已经想好这些东西都留给他们,何必还特意打压一下周银呢? 而且,他这一年多来教周银读书,他是真的很聪明,假以时日,完全可以考官出仕。 做赘婿,是不好出仕的。 所以他一再询问周银,“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周银坚定的道:“是。” 夏衍,“你不想当官了?” 周银不在意的道:“当官有当官的活法,不当官有不当官的活法,只要过得好就行。” 夏衍最喜欢他这份豁达,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颔首道:“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过完年回去,夏衍便给俩人正式定亲,红田村这边没想到夏衍动作这么快,过年的时候他们还在质疑谈论这事,私底下刚开始选合适的幼童,想要带去给夏衍看一看,结果他一回城就把周银和夏欣的婚事定下,放出话去夏欣招赘,直接断了他们所有的路。 不仅夏义一家不服气,族里其他人也不服气啊,为这事儿三天两头的上城里劝说夏衍。 但夏衍都以这是自家的私事为由拒绝接受他们的建议,他们没办法,只能放任族中的青年去找周银的麻烦。 番外 周银18 周银一开始吃了亏,之后就开始请他在城中结识的朋友帮忙,夏义他们再来找他的麻烦,那就换做他们吃亏了。 一来二去的,大家渐渐不敢再找周银的麻烦。 周银又是一身灰尘的在门外探头探脑,见夏母在院子里,便冲坐在树下的夏欣噗嗤噗嗤两声。 夏欣扭过头来看见他探进来的脑袋,只一眼便知道他又跟人打架了。 她看了一眼夏母,起身找了个借口把母亲支回屋里,周银这才溜进来。 夏欣心疼的看着他,“他们又找你麻烦了?” 周银不在意的道:“他们没占着好处,被我揍了一顿。” 夏欣蹙眉道:“总不能一直这样,你就是再厉害,也有双拳打不过四脚时。。” 周银看了一眼夏母的房间,安抚道:“别担心,也就这两天了,他身边现在可没有别人了。” 论单打独斗,夏义可打不过他。 “而且他也要说亲了,”周银小声道:“我跟着他去看过,他很喜欢那小娘子,他要是再来闹,这门亲事可就黄了?” 夏欣疑问,“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我了,”周银道:“我可以去那小娘子村里说他坏话。” 夏欣:…… “不过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他只要不再找我们的麻烦,我自然不会插手这事。” 夏欣一脸怀疑,“那亲事不会是你设计的吧?” “你堂兄一家恨我呢,我怎么可能影响他们?”周银小声道:“这完全是他们自己的想法。” 他不过和一些人露出口风,表示夏衍不喜欢夏义是因为他人品不好,而且年龄太大了,不好再教,但如果他们这一支再有一个孩子…… 他话没有说尽,但别人会自己想,如果夏义有一个儿子,现在夏欣只是定亲,可还没招赘呢…… 周银给夏义一家找了事情做,从成亲到生子,最快的速度也得一年时间,一年以后,他就算不能在红田村夏家站稳脚跟,也能让红田村夏家不敢再欺负他。 夏衍并不干涉周银的作为,将来这日子是需要他们自己过的,他信任周银的能力,觉得他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欣娘,甚至保护好他们这个家。 既然周银已经决定不去考学和考官,夏衍就不再勉强他跟着去书院,只在家中读书便可,剩余时间由着他自己去安排。 没过几日,夏义就消停了,不再热衷于进城找周银的麻烦。他本来想吓唬周银,能把他打走是最好的。 但现在他要娶亲了,不能一直进城找周银打架(主要现在他也打不过对方),他决定等他生了儿子再说。 冲锋陷阵的夏义一消停,红田村夏氏其他族人就一凝滞,一下没跟上,等他们再反应过来时,周银已经跟在夏衍身后把夏家的亲朋见了一遍,周银的身份得到了认可。 夏氏族人:…… 周银又写了一封信放进盒子里,翻了翻盒子里的信,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夏欣探头进来看见,本来想吓他的,但见他面有愁容,便收了心思,走上前去。 周银将盒子盖上,一抬头看见站在桌前的夏欣,猛的吓了一跳,身子往椅背上一倒,拍着胸口道:“你,你走路没声音的?” 夏欣:“……往常我小心翼翼都吓不着你,这次我不想吓你,你倒被吓着了,说,做了什么亏心事?” 周银忙将盒子打开,把信拿出来给她看,“这可不是亏心事,这是给我兄嫂的信件。” 夏欣接过,却不打开看,“怎么不寄出去?” “托人寄出去两封了,只是不知送信的人是没到罗江县,还是找不到人,我一直没收到回信,”周银道:“最近并没有去罗江县的商人,我只能把信暂时攒着。” “这封信是今天写的,是为了告诉他们我要成亲了,我是他们带大的,这也算是告知‘父母’了。” 夏欣脸色一红,嗔道:“谁要跟你成亲了?” “你呀,”周银道:“先生昨日和我说的,让我准备一下成亲。” 夏欣今年十六了,周银也满十八岁,可以成亲了。 周银脸色微红的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细长盒子来,递给夏欣,“给你。” 夏欣打开,里面是一支玉兰花样式的银簪,簪子纹路清晰,玉兰花将开未开,栩栩如生,她惊讶的看向周银,“这……” 周银紧张的看着她,“送给你的,你喜欢吗?” 夏欣握紧手中的银簪,微红着脸问,“很贵重吧?工艺如此好。” “不贵,我只出了足银,”周银咧开嘴笑,“图纸是我画的,然后请侠叔照着图纸打的,不花多少钱。” 夏欣:…… 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有些气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所以她虽然接受了周银的银钗,却忍不住踩了他一脚。 周银抱住被踩的脚,“嘶”的一声,夏欣已经转身跑了,他只能跟在后面喊,“你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夏欣没理他,闷头跑回自己屋里。 周银抱着脚追到门口,夏衍幽幽地问道:“喜欢什么?” 周银立即放下脚,脊背挺直站好,一脸严肃的摇头,“没什么。” 夏衍瞥了他一眼,冷漠的从他面前经过。 周银呼出了一口气,只是心里抓耳挠腮的难受,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 夏欣自然是喜欢的,因为她第二天就把银簪带上了。 不仅夏母,连夏衍也注意到了,他看了好一会儿她头上戴的簪子,移开了目光。 夏母却很高兴,将她拉到一旁问道:“这簪子是哪儿来的?” 夏欣低下头,微红着脸道:“周银给的。” 夏母忍不住咧开嘴笑,抓着她的手小声道:“好,他知道疼人我就放心了,你也对人家好一点儿,别总是指使他干活,欺负他。” 夏欣嘟囔,“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他,分明一直是他欺负我……” 夏母:“你嘀咕什么呢?” 夏欣:“没什么,娘,我今天想出门玩儿。” “去吧,让周银带你去,”夏母笑吟吟的,“你父亲正要给你们选吉日呢,你们正好出去逛一逛,要是看见有喜欢的东西就买回来,成亲的时候用得着。” 番外 周银19 女儿要成亲了,夏衍有点儿心酸,好在女儿不是出嫁,而是娶婿,这种心酸就淡了一些。 夏母则是纯粹的高兴,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周银就越满意。 这孩子长得好,孝顺,也能干,别说做赘婿,就是做女婿都是很优秀的。 只要想到他要嫁给自己的女儿,以后会和女儿一起生活在家里,她就高兴。 一开始对于丈夫选择周银,她是持怀疑态度的。 因为周银是外乡人,在这里无根无基,他们对他的从前毫不了解,虽然他现在看着很不错,但谁知道从前是什么样的呢? 她很有些害怕。 但这两年多相处下来,她对周银是越来越满意。。 看着周银和女儿相伴出门,夏母欣慰的和夏衍道:“你这女婿选得不错。” 夏衍无奈的道:“你一开始不是很不满意吗?” “那不是担心他照顾不好欣娘吗?”但这一年多来,周银在夏家之外自己在县里经营,虽然和夏衍借了一些本钱,不仅把借的钱还了回来,还积累了一些。 虽然夏母知道的不多,但常听外面的人夸奖,以周银的本事,就算没有夏家,他也能把日子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夏母就隐约知道,周银会做赘婿,更多的是为了欣娘和报答夏家的恩情。 等出了巷子,周银就快走两步走在了夏欣身边,和她同步走。 巷子不窄,但他就是喜欢挤她,夏欣都快贴着墙走了,见他还把她往里挤,就忍不住捏着拳头给了他一下,推着他往外,“往外些。” 周银笑嘻嘻的,抓住她的手握在手里,小声道:“这样我就不挤你了。” 夏欣脸色微红,忙朝后看,没看见人才松了一口气。 周银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有人也不怕,我今天的衣裳袖子大,走近一些外人就看不出来我们在牵手了。” 他太靠近,夏欣耳朵尖都红了,左手被牢牢的牵住,只能用右手给了他胸膛一下,只是左手也不再挣扎,任由他握着。 周银开开心心的牵着夏欣去逛街,俩人买了不少小东西回来,全是要布置在他们新房里的东西。 俩人把东西拿回来时脸都红得不行,夏母笑得眼睛都弯了,亲自帮他们收着这些东西,夏衍也只当没看见。 夏衍请人算好了日子,越临近日子,夏欣越紧张,她一紧张就不想见人,尤其不想见周银。 周银没办法,只能每天从她窗前晃过,然后就出门做自己的事,或是要准备婚事。 他以为,他得到成亲那天才能见到夏欣呢,没想到今天一进门就看到夏欣站在院子里。 他愣了一下,连忙跑上前,“欣娘,你今天肯见我了?” 夏欣的脚尖轻轻地点了点地,许久才鼓足勇气看他,“周银,你真要娶我吗?” 周银见她一脸忐忑,脸色不由一正,严肃的道:“不,我不娶你,” 夏欣眼眶微红,周银就咧开嘴笑,“我要嫁你!” 夏欣眼泪就憋了回去,又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又捉弄我。” 但眉眼却忍不住弯起来,周银见了也笑,伸手牵住她的,小声问道:“高兴了?” 夏欣忍不住摇了摇他的手,小声道:“入赘……不是那么好的,万一外面的人看不起你……” “我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周银道:“日子是自己过的,我们过得好,心里高兴就好。” “那,那你家里人呢?”夏欣抬起眼来盯着他问,“你的兄嫂,他们也不会介意吗?” 周银道:“我出门的时候我哥都有五个孩子了,我们老周家不缺儿子。” 他道:“我哥那人脑子不太灵光,他想的不深,只要我能活着就行,我现在不仅能活着,还靠自己的本事有了媳妇,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儿还顾得上我是不是入赘?” “至于我嫂子,她更简单了,”周银道:“她听我的,只要我高兴就好。” 夏欣的一颗心放下,晃了晃他的手问,“那你高兴吗?” “高兴啊!”周银低头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她,“只要想到我们要成亲了,我就很高兴,所以我每天都高兴。” 夏欣脸颊红透,猛的抽回手,“不早了,我去做饭。” 周银追在她后面去厨房,“我帮你烧火。” 夏母透过窗看着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厨房,和夏衍笑道:“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夏衍轻轻地应了一声。 夏欣心里很欢喜,所以主动和周银说了许多话,“等我们成亲,我和爹娘商量,我们一起回你家看一看。” 周银一愣,抬起头看她,“回我家?” 夏欣点头笑道:“是呀,你成亲了,怎么也要告诉兄嫂,就算……就算你是入赘,那也要告知家人,你不是说他们会开心吗?到时候也让他们跟着高兴高兴。” 周银露出大大的笑容,点头应道:“好!” 周金和钱氏的确会很高兴,自周银跟着商队离开后,他们就失去了他的消息。 他走后没几日,县城里有人出手卖了一批粮食,虽然价格很高,但有粮食流出,一直等着米下锅的人便有了希望,不少人家便是卖掉田地也买了一些粮食。 然后这一次出售似乎打开了一个开关,被县令扣着的粮商开始打开粮铺,也往外卖粮食。 虽然价格比以前还是高很多,出的量也很少,但罗江县却似乎一下从死气沉沉中活了过来,有了些人气。 一直守着商号货物的七里村青壮们察觉到这种气氛,纷纷松了一口气,并不知道这件事还间接的和周银有关。 正因为他诓骗商号大管事说县令外援的粮食很快到,而现在县城里的粮食运不出去,为了不亏本,他只能赶在县令的粮食到来前出手,他再给商州的买家赔款。 他这边出售粮食,加上县令不断的施压,粮商们也撑到了极致,就只能退了一步,放出一些粮食,一直紧绷着的罗江县这才和缓了些。 十八天后,罗江县县令买的粮食运到,衙门开始放救济粮,老周头领着家人拿着布袋上县城里排队领救济粮,七里村的危机也顿时消除。 自周银走后,他们村没再死一个人,所有人都活着等到了县衙的救济粮。 番外 周银20 县令买回来的粮食撑了一段时间,朝廷给的赈济粮也终于运到了罗江县。 除了赈济粮,朝廷还拨下了麦种。。。 七里村的村民都去领了,开始重振,地里颗粒无收的稻子割去,然后开始准备种植冬小麦。 周金趁机去县城打听了一下商队,却听说那商队自把货物都出手后就不再经过罗江县了。 等翻过年,他终于托人在绵州打听到商队的情况,却听说他们这一条商路换了大管事,现在这位大管事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 听说之前那位大管事因为私自出售买家的货物被罚去了西北的商路。 等周金终于凑了钱辗转托人联系上那位大管事已经是两年后了。 听说周银第一次出远门,当时又饿狠了身体空虚,所以半路上生了重病,被商队留在了商州,现在并不知去处,连生死都不知了。 周金听到这个回音时,蹲在地上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天快黑了才不得不起身离开。 他没有住店,而是连夜出城,在城外的城隍庙里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便赶忙回村里去。 从绵州城走回七里村,周金带着周大郎走了两天两夜,一回到七里村,才看到家门口他就一头栽倒了。 醒过来时,钱氏正坐在床边小声的哭。 周金默默地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撑起身子道:“别哭了,这几年多存点儿钱,等存够了路费就让大郎和二郎去商州找找。” 钱氏默默地擦去眼泪,点头。 从那天起,才勤奋两年的周金又添了一个抠门的毛病。 以前只要手上有钱,花进花出眼都不眨一下的人这会儿抠得连买五文钱的菜种都要来回砍价,就算不能砍下价钱来,也要争取以物易物,立时成为了大集市上最不受欢迎的人之一。 周金和钱氏一直在存钱,但乡下人家,钱财的来路只有种地,一年两收,似乎有两次大的进项。 但花销却更不少。 老周家孩子多,几个小的嗷嗷待哺,也就一二三四个儿子能帮得上忙,其他的都是拖后腿的存在。 尤其是刚出生不久的老六,他的出生让老周家雪上加霜。 钱氏生下他以后身体就坏了,坚持不到半年就倒下,而后就只能在家里养着。 她倒是不信邪,很想拼一拼,但每次都让身体变得更加破败,来看她的老大夫直接与她道:“你这是早年累坏了身子,前些年又饿得狠了,加上过多生育劳累,这身体已经是千疮百孔。” 他道:“你要是好好的养着呢,或许还能多活几年,要是还逞强,最多半年,你家里就能把你送走。” 周金没想到这么严重,愣了一下后立即道:“我们养!” 钱氏:“还养什么,都这副样子了,活着不仅拖累你们,我也受罪。” “你就不想见一见小银?”周金道:“家里已经存了不少钱,等今年收割完我就让二郎跟着商队去商州找人。” 钱氏心底有些犹豫,既想再见一见周银,又怕自己活着给家里受累。 “就这么定了,”周金道:“还有老五和老六呢,他们还小,还需要你带着,老四也才能下地。” 黑乎乎,瘦瘦小小的周四郎闻言扬起自己的笑脸,咧开嘴冲他娘笑。 他年纪还小,完全不知道父母在说什么,反正他爹提到他,又没伸手要揍他,只管笑是没错的。 周金安抚下钱氏,哄着她吃了药,等秋收结束,他就亲自送周二郎离开,却不是去绵州城,而是去罗江县。 周二郎去罗江县做木工,这是周金托人好不容易给他找到的活儿,“做完了也别急着回家,在那里帮老师傅干些活儿,有口吃的就行,不要拿人家的钱……” 周二郎:“爹,我们这样骗娘真的行吗?” “那怎么办,治病把钱花得差不多了,你还打算乞讨去商州啊?”周金道:“我已经托路过的商队去商州打听消息了,最迟明年腊月也该收到消息了,反正你最近这段时间老实点儿。” 周二郎嘟囔:“我这不是怕您被骗了吗?那可是家里仅剩不多的钱了。” “不会被骗的,我都打听好了,那商队是绵州本地的,年年都要回来过年的。” 但商队还是没能带回来周银的消息,据说是没找到,商州那么大,周金又没有一个确切的地址,只知道一个名字和籍贯,他们实在没处找去。 周金失望的回罗江县,把在外面干了快两个月木工的周二郎领回家,告诉钱氏,“没找到,快过年了,二郎就跟着商队回来了,我们先存钱,过两年再去打听打听。” 这次钱氏异常沉默,没有应声。 周金也没再言语,只是让三个儿媳妇盯紧了钱氏,就怕她出什么事。 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周银刚刚和夏欣成亲,正在新婚燕尔时。 他们本来打算过完年便回绵州一趟,不过因为家中有事耽误了,周银只能按下此事,先把夏家名下的财产经营好。 夏衍除了自家现在住的院子外,还有一间铺子,铺子是租给别人的,除此外还有两块地,都在红田村里。 因为周银是入赘,家族对这两块地的归属很有意见,只是夏衍强势,又是夏氏一族里最出息的那个人,所以大家暂时不说。 周银似乎知道他们的想法,一直在努力赚钱,最后在红田村外又买了一块地,而且还不小…… 置产不管在何时,对于一个家庭都是极重要的事,借着这事,周银让红田村夏家的人看出他不是好欺负的,而且,他有能力让夏家过得更好。 对于能干的人,世人总是尊敬畏惧居多的,所以周银慢慢站稳了脚跟,而且还有夏衍在呢。 所以族里一些长辈依旧很不喜欢周银,甚至不认同对方,却不敢不认他。 不过,他们心里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就是了,因为周银和夏欣成亲后,两年了都没动静。 夏母也很着急,不由找了许多偏方回来,只是周银不许夏欣吃,只是拉着她去医馆里找出名的老大夫看,最后跑回去告诉夏母,“大夫说是我前些年饿坏了身体,现在身子虚,所以需要过两年再要孩子。” 夏母看了一眼低着头,气虚红眼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周银21 她叹息一声,接过周银手中的药包,“那我给你熬药,以后记得喝。” 周银一口应下,一脸笑容的谢过夏母,拉着妻子就回房。。。 他安慰几乎快要落泪的夏欣道:“别难过了,我是赘婿,从来只听说有生不出孩子被休的妻子,没听说过生不出孩子被休的丈夫,如今你是户主,我还得求着你不要休了我呢。” 夏欣被他逗笑,却又实在伤心,又哭又笑道:“你又来逗我。” 周银就拉着她笑道:“你就说你开不开心吧?” 夏欣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过很快又忧虑起来,“你把问题揽在自己身上,万一爹娘说你怎么办?” 周银道:“爹娘通情达理,疼我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说我?” “那外面的人说你怎么办?” “我不在意他们的说辞,而且我皮糙肉厚,不惧他们说,倒是你,你脸又白又嫩,我可舍不得让他们说。” 夏欣嗔了他一眼,不过的确高兴起来。 夏母每天熬了药送到屋里给周银,周银吹凉后给夏欣喝,不管是夏母还是夏衍,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此事。 见女儿脸色红润,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夏衍和夏母都很庆幸当时的选择。 特别是当他们的身体都不太好之后。 夏衍和夏母身体都不太好,尤其是夏母,周银来的这五年,她的身体断断续续不好,一年总要病几场,每次一生病都要病上一月左右。 都是看着很小的病,咳嗽、发烧,或是腰疼、腿疼,倒不必卧床,只是需要喝药小心照顾。 所以当夏母又鼻子塞,打喷嚏,觉得受寒之后,包括夏衍在内,大家都没有很担心,只是给她请了大夫,抓了药在吃。 等家里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经陆陆续续病了一个多月,总是不能好。 每一次眼见着症状在减轻了,过一晚上她就又加重,不是突然加重咳嗽,就是觉得喉咙疼,或是恶寒…… 夏衍觉得她总这样生病不好,便让周银另外请了大夫上门来诊治。 这一看才发现她是伤寒,且不仅是她,夏衍都被传染了。 大夫道:“才下了一场大雪,又冷又湿,人的确很容易患上伤寒,还是应该小心一些。” 他道:“这个月城中很多人都生病了,病人最好和家里人隔开,以免过了病气。” 夏衍最近是感觉到流鼻涕和恶寒,但没怎么往心里去,闻言问道:“我和内子的病严重吗?” 大夫道:“夏先生的病不是很严重,但夏太太身体虚弱,这次又病得久了,的确有些不好。” “还请大夫救她,”夏衍立即道:“不必担心用药,我们可以用任何药。” 大夫微微颔首,开了药方给他们。 夏母用了药后的确好转了一些,但很快,天气急剧变冷,她明明注意保暖了,但还是受寒加重了病情,她夜里也发起烧来。 夏衍病已愈,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周银不敢让他和夏欣去照顾,便花钱雇了一个婆子来照顾,他自己住在隔壁亲自盯着,每天端饭送药,终于让夏母的病体好转了些。 来帮工的婆子和夏母道:“你家这个姑爷可真好,我家亲生的儿子都没这份孝心呢。” 夏母不由开怀道:“这孩子是很好,毕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 婆子笑道:“听说他现在外面赚不少钱呢,等你女儿给你生个大胖孙子你就享福了,以后只要带着孙子就好,女儿就在跟前,连婆媳矛盾都省了。” 夏母笑容微顿,道:“孩子的事随缘的。” “咦,你不知道啊,我今天一大早看你家姑爷去请大夫来看,欣娘好像怀上了。” 夏母立即从床上坐起来,“真的?” “不信把人叫进来问问就知道了。” 夏母忍耐不住,立即就出门去找女儿,到了门外才想起来她现在生病,不好过了病气给女儿,忙停下脚步。 隔壁屋里的夏衍听到动静出来看,见她站在门外,不由蹙眉,“屋外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 夏母忙问,“我听说欣娘怀孕了?” 夏衍瞥了那婆子一眼,心中不愉,夏母在房中养病,听谁说的一想便知。 他点了点头道:“是怀上了,只是日子还短,还不能广而告之。” 夏母连连点头:“对对对,日子还浅,不能大声嚷嚷,万一惊走了送子娘娘怎么办?” 她左右看了看问道:“欣娘和周银呢?” “欣娘犯困,这会儿正睡着呢,周银出门干活去了,你快回屋去吧,别再受寒了。” 夏母只能应下。 其实周银是出门买药了,不仅要买夏母的药,还要买夏欣的药。 她的胎像并不太好,大夫给开了药,因为日子还浅,胎像又不好,所以他和夏衍商量过后才决定暂时不告诉夏母的。 万一孩子保不住,让夏母知道了也是凭添伤怀。 谁知道帮工婆子会嘴快的告诉夏母呢? 不过夏母既然已经知道,自然不能瞒着了,大家只能营造出一种夏欣很好的假象,并且叮嘱过婆子,不让她再在夏母面前说夏欣的情况。 夏欣之前吃的药起了作用,孩子保了下来,只是夏母的病却加重了,且有越来越重的趋势。 等过完年,天还冷着呢,夏母便要不行了。 夏衍紧握着她的手低声勉励道:“再熬一熬,等到天气热就好了。” 他道:“商州太冷了,不好养病,等以后我们去热一点儿的地方,你先熬过今年春天,” 夏衍的声音低不可闻,“别丢下我一人……” 夏母很抱歉的看着他,“怕是不行了,能熬到现在已经很意外了,好在欣娘有了孩子……” 夏衍的眼泪低落在她的手背上,一时难以自抑。 周银扶着夏欣站在一旁,忧虑的看着夏欣。 夏欣脸色苍白,见母亲看向她便上前,跪在了她床前。 夏母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地上凉,别跪着。” 周银忙把她扶起来坐在床上。 夏母看了一眼周银,和夏欣道:“看见你们这样好,我便放心了,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父亲。” 番外 周银22 夏欣哭着点头,“娘,你还没看到孩子出生呢,您摸摸,他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夏母也很惋惜,“我看不到他出生了,也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夏欣哭得不能自抑,但也阻止不了,夏母还是病逝了。。。 她去世后,夏衍好似被抽掉了精神气一样,身体也每况愈下。 周银和夏欣都很忧心,只能不断的让他想一想未来的孙子。 夏欣来不及悲伤,为了父亲,每日都扶着肚子去找他,让他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说话。 偶尔肚子里的孩子活泼的踢她的肚子,夏衍脸上便闪过难得的笑意,神情也轻松些,于是夏欣更喜欢找父亲了。 夏衍见她肚子越来越大,肚子里孩子的反应也越来越多,干脆就找出几本书来,夏欣每天躺靠在院子里晒太阳时就拿了书读给她听。 别说,效果特别好,夏欣每次一听父亲念书就昏昏欲睡,然后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夏衍本想不打扰她睡觉的,停了声音正要把书收起来,就见女儿的肚子凸起一块,看样子似乎是孩子的小脚或者小手用力的往外按。 夏衍看得惊奇,想了想便又翻开书念了一段。 凸起缩回去,一切归于平静。 夏衍念了好一会儿,便又停下,便见肚子上又凸出一块…… 他来回试验了几次,见夏欣皱着眉要醒来,便立即翻开下一页继续读书,孩子这才安静下来,夏欣也慢慢睡着了。 夏衍抓心挠肺的想,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和他母亲一样听着书睡觉呢,还是在认真听呢? 想完他便觉得自己荒诞,肚子里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听得懂外面的人说话呢? 但有孩子陪伴着,夏衍的身体的确好了一点儿,从秋天熬到了冬天,可惜还是没能熬到孩子出生。 夏欣悲痛不已,在夏衍下葬后不久便提前生产,生下了一女。 因为夏衍去世,红田村夏家几次上门闹事,认为是周银不孝,没照顾好夏衍和夏母,甚至有人恶意猜测,俩人就是周银害死的,为的就是夏家的财产。 “我叔叔婶婶身体一直很好,多年来无病无灾,怎么周银一入赘就都生病了?还前后脚病逝,要是没猫腻,打死我都不信。” 街坊邻居看着堵在夏家门前的人撇嘴,私底下议论道:“夏先生和夏太太身体不好谁不知道啊?” “就是,不就是因为身体不好,他们才一把年纪只生了欣娘一个人吗?”一人道:“当年夏太太吃了多少药才生了欣娘啊,后来更是每年病上两三回,我看周银挺孝顺的了,这一年为了照顾他们夫妻俩,手上做得正好的生意都让出去了。听我家的儿子说,他和好几个商队牵上了线,挣的不比夏家那点产业少。” “我看盯着夏家财产的是红田村那些人吧?谁不知道那边一直想给夏先生过继孩子的?” “到底是穷乡僻壤出来的,一个院子就值得人这么争。” “可不止是一个院子吧?听说还有好多地呢。” 外面闹哄哄的,周银翻墙从隔壁出去,找了朋友和里正过来把人轰走,这才回家去见夏欣。 夏欣生产后脸色一直不好看,脸上不见多少笑意,总是呆呆的看着襁褓发呆。 周银弯腰把安睡的女儿抱起来放进她怀里,神游天外的夏欣回神,低头看怀中的女儿,脸上有了些活气。 他坐在床边,半拥着她,与她一起看怀里的女儿,“等孩子大一些,我们带她回去看望我兄嫂好不好?” 夏欣:“去绵州?” “对,去绵州,”周银捏紧了她的手,让她的注意力落在他身上,“我们去住上两年,我想让你看一看我长大的地方。” 他道:“我兄嫂很好的,尤其是我嫂子,你要是见着她,一定会喜欢她的。” 夏欣有点儿害怕,“那我们还回来吗?” “当然,”周银道:“爹和娘在这里,我们肯定要回来的。” 他道:“我打算把地租给别人,铺子交给侠叔照管,宅子也让侠叔帮忙看一下,我们最多两年就回来。” 到时候这些风波停了,夏欣也能从悲伤里走出来。 这段时间夏欣的状态很不好,周银生怕她出什么事。 夏欣眼眶一红,靠进他怀里,“好,我们去绵州。” 为了夏欣,周银把家里的三块地都租给了族人,总算换得他们安静下来,不再三天两头的上他家里来闹。 只是红田村里依旧各种非议不断,周银不敢让夏欣回去。 等囡囡稍大一些,周银便把家里的现银和地契房契等要紧之物都带上,又收拾了一些贵重的东西托付给相熟的商行,让他们运送到罗江县。 他则雇了人先回七里村,等商行把东西送到罗江县他再去取。 因为他只带了一个车夫和妻女上路,所以不敢带太多贵重的东西,除了户籍和一些路费,其他东西都交给了商行。 他慢悠悠回到了罗江县,将钱结给车夫,他自己驾着车回到七里村。 已经被七里村私下认定为死人的周银突然出现,还带回了老婆孩子,整个村子都沸腾起来了。 周金和几个儿子还在地里干活儿呢,有人鞋都跑掉了,顾不上找鞋子,直接光着脚丫子飞奔而来,“金叔,金叔,小银叔回来了——” 周金一锄头差点儿锄在脚上,他晃了一下才稳住身子,回头失真的大声问道,“你说啥?” “小银叔回来了,正往你家去呢,你快回去看看呀!” 周金扭头去看他几个儿子,周大郎反应过来,立即道:“爹,我也听到了。” 兄弟几个立即扛起锄头就和周金往家里跑,还没到家,便见到对面路上一堆人簇拥着一辆车往他们这边过来,因为围的人太多,驴车半天挪不动一步。 周金愣愣的看着站在驴车边上的青年,揉了揉眼睛,要不是对方和他年轻时有几分相像,他几乎不敢认这是他弟弟。 村里年长一辈的也不敢信,不错声的问道:“你真是周银啊?” 周银一脸无奈,“是啊,大有哥,我才离家多少年,怎么就认不出我来了?” “他肯定是周银,”周虎将一个小少年拽过去,“看这和四郎几乎一样的眼睛,眉形,还有这脸,别说他们是叔侄,说他们是父子都有人信啊。” 周银:…… 一脸懵逼被拽过去的周四郎:…… 周银这才看到周四郎,上下打量过他后伸手揉着他的脑袋大赞道:“好小子,都长这么大了?” 周金被人推上去,脸上都还是愣愣的,一脸的不可置信,“老二?” 周银眼眶微红,叫了一声:“哥。” ------题外话------ 你们想看周银和夏欣牺牲吗,还是就到这里就可以了 先明天见了,明天再考虑写不写那一段 番外 周银23 周金不可置信的看着周银,没想到他不仅活着,还长得这么好了。 周银也不可置信的看着周金,没想到他哥变得这么老了,还一脸沧桑。。。 兄弟相见,两眼泪汪汪,但钱氏情绪比他们外露多了,看到周银,她就不可自抑的抱着他哭起来。 这可是她从襁褓中就带大的孩子啊,她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哭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周银也哭起来,抱着她道:“嫂子,我没死,过得好着呢,还娶了媳妇。” 他忙将抱着孩子的夏欣扶下车,“嫂子,这是我媳妇。” 他咧开嘴笑,“我还有女儿了。” 周金和钱氏一脸恍惚,好似做梦一样,感觉脚都踏不到实地上。 七里村整个村都热闹起来,村民们听说周银带着妻女回来了,纷纷提了东西来看他。 有拎着一只鸡来的,也有拿了十多个鸡蛋来的,还有直接装了一篮子白米过来的…… 老周家破败的茅草院子里挤满了人。 夏欣抱着孩子坐在一群娘子之中,很有些不自在。 周银挤进来,从她手里抱过孩子,一手拉了她道:“走,带你见几个侄媳妇去。” “哎呀你急什么,”有人拉了周银,“知道你心疼你媳妇,但我们还能吃了她不成?” “就是,就是,让我们说说话。” 周银:“婶子,您有什么话找我说吧,她连我们这儿的话听不太明白,你们找她说话不是鸡同鸭讲吗?” “行,找你说也行,小银啊,你是怎么娶着这么好看的媳妇的?” 周银骄傲道:“我能干啊。” 他大大方方的和众人道:“我运气极好,生病后被落在了商州,我岳父一家便救了我,我就卖力干活儿,加上长得还行,我岳父岳母总算看上我,让我入赘夏家了。” 众人惊叹,“你无家无业的,你岳父岳母竟然真的愿意要你入赘?” 周银:“我长得好看呀。” 大家就去看周银的脸,再去看脸色薄红的夏欣,深以为然的点头。 来的人太多了,钱氏就没有留他们吃饭,而是打算改日再请。 让小钱氏等人把客人们都送走,他们周家一家人这才坐在一起说话。 夏欣有点儿拘谨,钱氏也有,妯娌两个沉默了一下,年龄相差实在大,钱氏就把小钱氏叫来,轻声道:“你带小婶婶去休息,先做点儿东西给她和孩子填一填肚子。” 小钱氏应下,笑着上前扶起她,“小婶婶,我们去厨房坐坐,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不如我们去看看?” 夏欣往外看了一眼,见周银抱着孩子还在送客,那是几个年纪很老的人,应该是长辈,她就没有反对,起身和小钱氏去了厨房。 终于把所有人送走,周银抱着孩子和周金回堂屋,“欣娘呢?” “去厨房了,”钱氏伸手接过他怀里的孩子,她只有六七个月大,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奇的在屋里看来看去,虽然人小,却一点儿也不认生。 钱氏见了喜欢,抱着她坐在腿上,笑问,“孩子取名字了吗?” “没呢,”周银道:“她是提早出生的,出生时体弱,他们都说孩子太弱不好取名,免得压不住,所以我们只囡囡的叫着。” 钱氏就摸着她有些干枯的头发点头道:“是不该取,等她再大一些,满了周岁再取名。” 周金悄悄看了一眼厨房,小声道:“名字能不能我们取?” 周银好奇,“大哥你有合适的名字?” “没有,但可以上道观去请名,”周金道:“她已经是姓夏了,这名字当然得我们家这边取才好。” 周银:…… 钱氏都忍不住道:“谁与你争这个?” “怎么不争?以后这孩子要是知道她的名字是我们家这头取的,那也会对我们感情深厚些。” 钱氏不理他,忙问周银,“你岳父岳母也同意你们回家来?能在家里呆多久?” 周银情绪有些低落,“他们都病逝了,就是因此我才带欣娘回来的。” 他道:“我想和她在家中住上两年,等她好一些我们再回商州去。” 周金眼睛大亮,小声道:“那怎么不住在家里?” 钱氏瞪了他一眼,周金声音越发低,不过还是道:“本来就是嘛,我又不是要反悔入赘,就是他们家那头没人了,住在这里,有大郎二郎他们在,好歹有个照应……” 周银道:“哥,商州那边还有田地、房产和铺子呢,还有祖坟,总不能断了祭祀。” 钱氏:“你的命是他们家救的,既已入赘,你就得守诺,以后好好对你媳妇,为夏家绵延子嗣。” 周银无视郁闷的周金,笑着点头,“是,我听嫂子的。” 老周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房屋还是以前的老房子,这几年建了几间茅草屋,低矮狭小,还有些潮湿。 周银一边嫌弃一边心疼,低声问周二郎,“这几年家里日子不好过?” 周二郎不好告诉他家里为了给母亲治病,把找他的路费给花光了,便道:“为了给我们娶媳妇,钱都花光了。” 周银啧啧问道:“穷成这样,侄媳妇他们是怎么看上你们的?” 周二郎便往外看了一眼,确认没人后便小声道:“我媳妇是我骗来的,老三的媳妇是因为他岳父岳母看中他能吃苦,又能干,还老实,所以答应的。” 周银:…… 周银把车上的被褥抱下来铺在床上,这才去找夏欣。 他把女儿放在被子上,让她自己趴在上面慢慢挪动,和夏欣道:“委屈你了,过两天我就找村长批一块地建房子。” 他们家贵重的东西,固定资产在商州,其余的,除了现银外,都在商队运输途中。 周银把车上装钱的箱子取下来,里面的钱也不是很多了,但建房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和夏欣商量道:“我是兄嫂养大的,这次回来,一是探亲,二来,我也想帮一帮他们,所以我想给他们建一栋房子。” 他道:“到时候我们也在旁边建一间小院,这样两家可以互相照应,以后就是我们回商州去了,他们也能帮我们照看房子。” 番外 周银24 夏欣没有意见,只是问,“那这两年我们在这儿做什么?” “你放心,我会挣钱养你的,”周银伸手握住她的,低声道:“你就只管在这儿住下,每日就带囡囡在村里走一走,和嫂子们说说话。” 他道:“我们村里的人都很和善,你会喜欢他们的。。。” 周银说的不错,七里村的人都很和善,不管是来老周家看她的人,还是她出门碰见的人都对她很和善,还很热情。 今天老周家请村子里的人用饭,但每家每户过来时不仅带了米面,还带有鸡蛋和菜蔬,还有的拎了肉过来,不像是里吃席面,倒像是出去野炊的。 夏欣看得新奇不已,不由小声问小钱氏,“这边吃酒都是这样的?” “不是,”小钱氏顿了顿后道:“他们是在感激小叔。” 夏欣疑惑的“嗯?”了一声。 小钱氏:“以前我们这儿旱灾,是小叔给他们找了活计,靠着那份活计村子里的人才活了下来,所以他们很感激小叔。” 她将当年周银自卖自身,又给村里找了这样一份活计的事详细的说了。 夏欣微讶,转头去看被人簇拥着的周银,她只知道他是因为家乡受灾,为了活命自卖自身,却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事。 周银一回头便对上她的目光,见她眼中含泪,不由从人群中挤出来,把她拉回房里,小声问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夏欣摇头,伸手抱住他,整个人用力的往他怀里挤,闷闷地道:“就是突然心疼你了。” 周银不由好笑,“傻小姐,就是心疼,也该是我心疼你吧?” 夏欣抱紧他没说话。 他多少猜出了些,周银便也抱住她拍了拍,轻声安抚道:“没事儿,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夏欣轻轻的“嗯”了一声。 老周家简单的请村民们吃了一顿饭,算是欢迎周银回来。 才搬来没多久的白老爷听见河的对岸如此热闹,没忍住站在桥边往那头望。 白太太路过,见状道:“想看热闹就去看吧。” 白老爷立即拒绝:“我不想看,你别瞎说。” 他怎么会想看热闹呢? 话是这么说,但白老爷还是没忍住晃荡过去,沿着河往下走了一段,成功偶遇了周银,说了几句话。 白老爷回来和白太太道:“七里村不仅风水好,人也不错的,我看那新回来的周银就不错,以后必有一番作为。” 白太太不想理他,她到现在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搬到这里来,既不近县城,交通也不方便。 周银也觉得白老爷不错,和周金道:“没想到我们村这么穷竟然还会搬来一个地主老爷,哥,村里有个地主老爷是不是日子更好过?” 周金想了想后道:“活儿比以前好找。” 他道:“以前白老爷家的地都是交给管事打理的,那管事看不上我们七里村,一直住在大梨村那头,播种收获请的都是大梨村那头的人,现在白老爷自己住到村里来,那地里需要人时自然是先用的我们村的人,三郎今年给白老爷干活就赚了不少钱。” 周银若有所思的点头,“我看村里还有不少荒地,不知道我能不能买一些……” 周金精神一振,立即道:“我帮你去问,有钱还是买地好,有了地,将来你才有依靠。” 周银回神,笑了笑道:“等我去县城看过后再决定。” “看啥?” “看活计,”周银道:“我托商队帮我运了一些东西回来,明儿我就去拿,县城要是有适合我的活儿,我以后就在县里挣钱,要是没有,再想着种地的事。” “让大郎同你去吧。” “地里正忙呢,这两天因为我回来已经耽误农时,我一个人去就行,”周银道:“我们村距离县城又不是十分远,而且我还有车呢。” 周金一想也是,虽然周银很多年没回来,但去县城的路并没有变,地里耽误了两天,的确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于是周金点头。 夏欣一听说周银要进城,她便也要跟着。 周金知道她腼腆,还有些害怕和这边的人独处,便答应了,“也好,你去看看罗江县。” 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你要是喜欢县城,那我们以后住在城里也行。” 夏欣:“不是要住在村里吗?” “村里人太多了,”周银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含笑道:“你总不能一直躲在家里吧?” 夏欣脸色微红,小声道:“我,我胆子也很大的。” “对,你胆子大,只是不习惯和太多人交流而已,”周银随口道:“还容易一惊一乍而已。” 夏欣捶了他一下。 周银就捂着胸口道:“最大的胆子就是殴打亲夫了。” 周银要把女儿也带上,结果她不知道是不是累着了,这两天都嗜睡,谁要是抱她,她就哇哇大哭。 钱氏见了便把孩子抱过去,“这么小的孩子总是出门不好,万一丢了魂就不好了,你们要去便自己去吧,把她留在家里,我来照顾。” 周银迟疑:“可是……” “去吧,早去早回来,”钱氏叮嘱道:“带两把伞,我看最近可能要下雨,带上预防万一。” 周银看了眼女儿,见她又握着小拳头闭上眼睛睡着了,只是眼睫毛上还垂着眼泪。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将眼泪拭去,有点儿心疼,“行吧,把她留在家里,我和欣娘会速去速回的。” 夏欣依依不舍,反倒迟疑起来,“她要是醒来看不见我……” 周银就是想带她出去散心的,因此揽住她往外走,“放心吧,我嫂子带孩子可比我们厉害多了,她还能治不了你女儿?” 周银套上车后扶了夏欣上去,他也跳上车,甩了一下鞭子便慢悠悠的往县城去。 他们在县城里逛了一圈,买了些东西,这才去商号那里拿他们托运的东西。 其实东西不多,就两个大箱子,其中一个装着他们的一些贵重衣物和布料,另一个则放着一些首饰、贵重的摆设和笔墨纸砚之类的东西。 哦,还有一些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那是另外用一个盒子装着的。 他们回来时,随身带这些东西更危险,也更容易丢,这才一起委托了商队运送。 他们常承接这种顺路的事情,比周银他们花费镖师护送要便宜很多。 周银清点过后表示没问题,便装上车带夏欣回家去。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周银25 周银停下车,伸手折下几片大叶子,又扯了一些细草,摘了好几朵花,由着驴自己慢悠悠的往前走,他盘起一条腿坐在车上,另一条腿放在车外,垂下一晃一晃的。 夏欣见他手指灵巧的用那些细草编织起来,便好奇的凑上去看。。。 周银用草和大叶子编出一个帽子来,把花缠在边沿,“好看吗?” 夏欣点头,“好看!” 周银就把帽子给她带上,笑道:“虽才初夏,太阳不是很大,但还是戴上好。” 夏欣用手扶着帽子笑逐颜开。 周银见她高兴,也不由开心的笑起来。 俩人正对着傻笑,不远处的小路上跌出两个狼狈的人来,驴受惊,乱踢腿慌乱的往前冲。 周银吓了一跳,忙将驴往旁边拉,这才险险避开倒在地上的人。 这头驴是周银特意挑选的比较温顺的驴,就是因为夏欣和女儿受不得颠簸,所以它虽然受惊,但还是很快被安抚下来。 周银停住车,将夏欣从车上扶下来,便赶忙去看差点被车撞上的人。 倒在地上的人却很快相携爬起来,对方只看了周银一眼便要走。 周银见他们身上带血,忙赶上去拦住人,“郎君等一等。” 他看一眼他们的腿和身上的被血染红的衣服,忧虑:“是我撞伤了郎君?” “不是,是我们自己伤的,你们快离开吧。”白启说完拉上二吉就要走。 周银却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让人离开,“郎君是要去县城找大夫?这离县城还远呢,不如先包扎一下,不然等到县城血都要流干了。” 二吉也拉住白启,“少爷,您的伤拖不下去了。” 他直接扭头请求周银,“这位郎君,可否将你家的车借给我们?” 周银愣了一下后点头,“可以啊,这样,我带你们回我们村吧,我们村距离这里不远,我们隔壁村有个老大夫,他医术也不错的。” “不行,”白启往后看了一眼,“我们是被人追杀,去了你们村子便是连累你们。” 周银一愣,“追杀?” 他也看了眼他们来的小路,忙道:“若是追杀,你们更应该与我走了,我们村人不少,且团结,晾他们也不敢去我们村放肆。” 白启隐约听到了些动静,抬头看向周银,咬了咬牙后问道:“不知郎君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银。” 白启便将怀里一直护着的包裹拿出来塞给他道:“在下华阳县县令白启,益州王贪污修建犍尾堰的银子,还有招兵买马,暗造兵器,这是证据,请你将这东西收好,若可以,还请送给正巡察的唐辉唐侍郎。” 周银呆了,“这……” 白启道:“追杀我的人快到了,你快走。” 夏欣有些害怕,从后面上来,“周银……” 白启这才看到夏欣,按在油布包上的手就一顿,想要将布包收回来,周银却拿住了,认真的看了看白启后道:“我也不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倘若是假的,这东西我会交给官府,自有官府去查,若是真的……” 周银脸色一正道:“天下才安定没两年,罗江县属剑南道辖下,益州要是反,我们整个县的百姓都要被卷入其中,更不要说犍尾堰事关重大。” 他道:“这东西我接下了,我会替你送给那位唐辉大人的。” 二吉焦急的催促,“少爷……” 白启就收回了手,点头道:“好,贤伉俪先走,我和下仆将刺客引开。” 周银点头,拉了夏欣正要上车离开,瞥眼看见他脚下的土地被染红,显然身上是受了重伤。 他不由一顿,爬上车打开箱子,把装着他们家地契房契等重要东西的包袱拿出来,然后把车调了一个头塞给白启,“白大人,你驾车逃命吧,这样速度快点儿,说不定进了县城就安全了。” 白启握着绳子正要反对,周银已经伸手拉上夏欣往旁边的林子里钻,“我对这一片山林熟,他们追不上我的。” 直到他们夫妻两个离开,二吉还有些不可思议,“少爷,我们就这样把东西交给他们了?万,万一……” 白启道:“我相信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此人一身正气,眉目疏朗,显然是个正直义气之人,他不会骗我们的。” 二吉焦急道:“那少爷,我们快逃吧。” 白启握紧了手中的缰绳道:“再等一等,等那些人看到了我们,一定要让他们来追我们。” 周银拉了夏欣进到山林里,等爬上好些才回头看。 夏欣也是一脸懵,“我们就把车和那么多东西给人了?” 周银蹲下,将白启给他的油布打开,笑道:“那人亭亭立如长松,而且文质彬彬的,看着就不像是坏人。” 他举了举手中的册子道:“而且看他身上的伤,这是他用命来护着的东西,不比我们那些布匹衣裳和饰品值钱?” 夏欣也蹲下去看,问道:“这真是益州王造反的证据?” 周银已经把册子重新包好,并且和他们值钱的东西一起放在包袱里背上,“的确是账簿和人名,却不知是不是他说的东西,不过这不是我们能管的,既应承了他,只管把东西藏起来,等有机会送给那位唐大人就是。” 他伸手牵住她的,笑道:“走吧,我们回家。” 夏欣应了一声,和周银手牵着手往山上走。 周银虽然多年不在七里村,这山上的草木也和多年前的不一样,但山石的位置没变,天上的太阳也没变,所以他行进的速度虽然慢一些,但方向并没有错。 走着,走着,周银抬头看到一座熟悉的山石,不由脚步一顿,他摸了摸身上的包袱,和夏欣道:“不知为何,我心中有些发慌,这些东西过于紧要,不然别带回村里,就留在山里吧。” 夏欣也觉得心中很不安,连连点头。 周银就带着她转弯,找到了一个石洞,他把包袱解下,和夏欣道:“我以前和朋友们进山打猎,常躲在这里烤东西吃……” 夏欣便将头上的钗环取下,也放进包袱里,和周银笑道:“那我也留下些东西做纪念。” 周银笑着点头,“好。” 番外 周银26 他把包袱绑好,放进一个小小的石洞里,又拿了一块小石头压住,这才把痕迹扫去,拉着夏欣走。 走着,走着,周银把夏欣抱进怀里,声音微颤,“欣娘,我对不起你……” 声音几不可闻,但欣娘听得很清楚,她眼睛微红,推开他,便看见一个拿着剑的黑衣人站在后面,一双厉眼正上下打量他们。。。 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安一下落在了实处。 黑衣人冷漠的看着他们,问道:“之前山下你们是不是碰到过两个人,他们乘坐的驴车是你们夫妇二人的?” 周银将夏欣拉到身后护着,点头道:“是,所有的钱财我们都交出去,真的没东西了,好汉,你放过我们好不好?” 夏欣躲在周银身后连连点头。 黑衣人嗤笑一声,握着剑朝他们二人逼近,“你们当我是傻子?白启会偷抢人的财物?说,他交给你们的东西呢?”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但之前我们的确在山下碰见了俩人,他们凶的很,说要借用我们的车,我不想借的,但他们浑身是血,又凶神恶煞,我们害怕,就把车丢下给他们,连忙逃命了。” 黑衣人的目光就越过他看向夏欣,狞笑一声道:“你不说,我自有办法让你说,东西不在白启主仆身上,必定是在你们身上。” 说罢,他纵深一跃,落在了周银身后,伸手就要抓夏欣…… 但周银动作也不慢,在他飞跃而起时便快速的转了一个身挡在夏欣前面,伸手把她往另一边推去,大喊道:“快跑,朝着我刚才和你说的方向跑——” 夏欣跌在地上,见周银和黑衣人缠斗在一起,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爬起来就跑。 只是她才跑出没多远,周银就被一脚踢到了她跟前,夏欣惊叫一声,扑上去扶住他,见他脸上被划了一剑,伤口见骨,腰腹上还有一个不断冒血的血窟窿…… 她吓得不轻,忙伸手捂住他的伤口,“周银,周银……” 周银努力坐起来,将夏欣拉到身后,抬起眼来看向不断朝他逼近的黑衣人,眼中闪过厉色,但下一瞬脸上都是哀求,“好汉,我们真的没有你说的东西,不信我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给你看,还请好汉放了我,我家上有六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实在是不能死啊……” “怕死就把东西交出来。” 周银几乎咬碎了牙,他护在夏欣面前,心中纠结不已,他舍不得夏欣死在这里,但…… 他抬起眼看向黑衣人,这些人为些猜测,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都能对他下杀手,为了那些证据,还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呢…… 这一瞬间,周银脑海中闪过许多,有兄嫂,有囡囡,还有白启主仆,最后他微微回头看向妻子。 夏欣泪流满面,从身后抱住他,哽咽的道:“他不会放过我的……” 是啊,东西不交出去他们逃不掉,交出去了,他们更会死,而且包袱里还有他们去领东西时带的户籍和路引等,一旦被他们发现,说不准他们还会斩草除根找到七里村去…… 周银强压下心头的酸涩,紧握住夏欣的手,低声道:“是我对不起你,我太过自信了……” 还以为不会有人追来呢。 夏欣摇摇头,“没有,你没有对不起我。” 虽然剑已到眼前,但周银并不甘愿就此放弃,他抓了一把土,在黑衣人走到跟前时一扬,起身拉住夏欣就跑。 他对夏欣道:“就算是跑不过也要跑,你一定要往前跑,别回头,囡囡还在家里等着你,说不定老天爷怜惜我们,就让我们活着了呢?” 因为周银这句话,夏欣扶着他一直跑。 被土迷了眼睛的黑衣人大怒,心中戾气横生,见他们如此想活着,干脆拿着剑追在他们后面戏弄起来,“两个蝼蚁,还妄想偷生?” 周银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对方似乎很喜欢往他脸上和腿上划剑,看着他的脸被血糊住,他的妻子惊叫失声,还有拖着伤腿往前爬时他就很快乐。 黑衣人捉弄他们许久,似乎觉得厌烦了,这才直接落在他们前面,挡住他们的去路,用剑指着夏欣问周银,“最后问你一次,说是不说?” 周银此时浑身是血,他从地上爬起来,还想把夏欣往身后藏,夏欣却按住了他的手,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落,滴在他的手背上,低声道:“你别怕……” 说罢,转身往剑上一扑,利剑入体,夏欣一下软倒在地上。 周银瞳孔一缩,“欣娘——” 他爬上前接住她,伸手去捂她的伤口,夏欣紧握住他的手道:“我知道,你是怕我一个人,这下不用害怕了。” 她轻声道:“我不后悔,你也不要后悔好不好?” 周银抱着她笑了笑,眼泪却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她脸上,他点头道:“好,我不后悔,我不后悔的。” 周银说着不后悔,但心里却还是隐隐后悔起来,他今天不应该带夏欣出门的,应该把她留在家里,囡囡还这么小,正是需要母亲陪伴的时候,他怎么就头脑一热带她出来了呢? 夏欣眼中的光彩渐渐散去,周银抱着她,也不再有逃的理由,抬眼看向黑衣人,伸手一把抓住他的剑,眼中满是疯狂,“还等什么,你以为你还能从我嘴里知道什么?” “你!” 周银用手握住剑刃往自己这边拉了拉,黑衣人一下将剑抽回,脸上满是被挑衅的怒气,“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吗?” 他朝着他的手臂就刺去,周银却移动了一下身子,那一剑直接插进了他的胸口。 黑衣人大怒,将剑抽了出来,见俩人紧握着手倒在一起,眼睛闭上,气息越来越弱,最后毫无声息,他就气得在他们身上划了几道泄愤。 等冷静下来,地上只有两具静静流血的尸体,他上前翻了翻,他们身上的确没有证据,甚至连证明他们自己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黑衣人蹙眉,正在想着是不是要把尸体带回去仔细调查时,昏暗的天色里炸开了一朵烟花,那是紧急号召的信号。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两具尸体,踢了一脚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东西说不定还真不在他们身上,而是在烟花炸开的地方。 周银和夏欣一夜未归,老周家虽然疑惑,却并不怎么担心,以为他们是没接到东西,所以在县城里多留一晚上。 当天晚上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第二天也昏沉沉的,看着不像时能晴的样子,周金就只带周大郎和周三郎下地,留下周二郎带着几个弟弟收拾屋子。 周四郎觉得茅草屋子再收拾也还是低矮昏沉的,干净不到哪里去,所以他东摸摸,西摸摸,看见小伙伴们在外面探头探脑,他立即往外跑,“二哥,我进山找蘑菇。” 周二郎拿着扫把追出来,只来得及看见他的背影,“你又偷懒——” 周银头也不回的喊道:“我去给小叔找蘑菇,蘑菇炖肉可好吃啦。” 一群小伙伴光着手就往山上跑,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找蘑菇去。 到了山上,大家就四散开自己找蘑菇,周四郎不仅想找蘑菇,还想找野鸡野兔子之类的,所以走得远些,他哼着歌绕过两棵树,地上的两个人就这么突兀的映入眼帘。 周四郎吓了一跳,手脚都有些发冷,好一会儿他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小,小叔?” 他连滚带爬的跑上去,跪下去看,血水铺满了这一块地,倒在地上的人脸色青白,脸上是被划了一道又一道的伤痕,几乎看不出人样来。 但再看不出,这也是昨天早上还见过面的小叔,周四郎还是认得出来的。 他伸出手去想要推人,但伸出去又不敢碰到人。 “周四,你跑哪儿去了,快来看呀,我找到两丛蘑菇,我分你一丛……”小伙伴说着话找过来,看到地上的人惊叫一声,往后一仰倒在地上,往下滚了两圈才停住,“这这这……这怎么有死人?” 周四郎这才敢伸出手去摸周银和夏欣,入手冰冷,一点气息也没有。 周四郎忍不住哭出声来,“小叔,小婶,小叔……” 他回头冲小伙伴们哭喊道:“快回去叫人,这是我小叔啊——” 有人转身往村里跑,周四郎伸手去抱周银,想要把人抱起来,但他还太小,只抬了一下就倒下去了。 周二郎带着村里的人跑上来时,就见周四郎正坐在周银边上哭得伤心,看到他便嚎啕大哭,“二哥,小叔死了——” 周二郎一脸的不可置信,村民们也是一脸恍惚,昨天早上还好好的人,怎么才一天就变成这样了? 跟着来的周虎抖着手道:“二郎他们不顶用了,我们先把小银叔和小婶抬回去。” 村民们这才回神,忙上前去抬人,周二郎和周四郎木木的跟在后面,把俩人抬回村子。 才进村,瓢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钱氏看见抬进家里的周银和夏欣,心神一震,直接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呢,但听到堂屋里传来的哭声,她才知道这不是梦。 她撑着身子走出去,小钱氏等人正跪在地上哭,周银和夏欣躺在席子上,身上还血淋淋的,显然大家都没怎么反应过来。 钱氏抖着嘴唇问,“周金呢?” 周三郎抹着眼泪道:“爹和村长去求白老爷了,我们县肯定是出了土匪,爹去求白老爷一起去县衙求县令出人剿灭山匪给小叔报仇。” 周银是去县城里拿托运回来的财物,而现在夫妻两个横死,财物和带去的驴车一无所踪,肯定是被抢了。 七里村的村民都认定周银是被山匪杀死,只是不知道,他们这一块什么时候有这么凶恶的人了,早知道…… 周三郎抹着眼泪道:“早知道昨天早上我们该和小叔一块儿去的,去的人多了,那些土匪也就不敢抢小叔了。” 白老爷也没想到罗江县会出这么恶劣的事,他亲自来老周家看了一眼周银和夏欣,一口应下,“待雨停我就随你们进城。” 罗江县出了土匪,他们以后还能安心出门吗? 但不等雨停,就有官府的人骑着马进村来,手中拿着画像找人。 白老爷看到画像上的周银眉头忍不住一跳,村长和族老们也感觉到了不对,一时不敢说话。 还是白老爷主动问道:“这画像上的人是?” “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你们可曾见过?” 村长抢在白老爷跟前道:“没有,没见过。” 官兵厉眼看过来,喝问道:“是真没见过,还是隐瞒?” 周金咽了咽口水,手脚发冷,却还是代替村长道:“真没见过,大人,我们村小,第一次见到官差,我这侄子刚当村长没几年,没什么见识,一下吓住了。” 村长就拉着周金一起跪下,连连点头,“对对对,小的吓住了,大人莫怪罪,这人我们真不认识,对了,我们村有花名册,您要不信,我把村里人都叫出来让您点一点?” 官兵一听便颔首,“好,把人叫出来。” 村长转身跌跌撞撞的去叫人。 每个村都是有花名册的,他把村子里的人都叫了来,此时雨还没有完全停,只是细了许多,村民们默默地出来,在村口站成一排一排的。 周四郎脸色苍白,手脚都有些打抖,他刚刚换下了带血的衣服,囡囡被藏在了床里,此时正睡得香甜,也不知道她醒来看不见人会不会哭…… 官差拿着手中的册子一个一个点过去,微微皱眉,人的确一个不少。 村长这会儿也镇定了不少,凑上去道:“官爷,看这画上的人长得还不错,头发也梳得好,一看就不是我们乡下人,说不定是城里人呢?” 对方瞥了他一眼,收了画像后道:“要是看见有认识画像上的人立即到官府禀报。” “是是是。” 官差这才看向白老爷,蹙眉问道:“白老爷也没见过这人吗?” 村长和周金紧张的盯着白老爷。 白老爷顿了一下后摇头,“没印象。” 等官差离开,村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白老爷看了他们一眼后转身离开,“此事与我无关,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但若有一天事发,你们可要做好被连坐的可能。” 周金咬咬牙,转身给全村的人跪下,“乡亲们,这一次是我们老周家连累大家了,但求大家看在周银救过大家一命的份上,也救一救他的女儿,我们家小银的品性大家是知道的,他是不可能做土匪的。” 周大郎带着弟弟们一起跪下,默默地磕头。 村长叹息一声道:“之前都和官差那么说了,此事再要反悔也不可能,我们就当村里没这个人吧?” “可孩子怎么办?”有人问道:“而且他们可都还在堂屋里摆着呢。” 周金忙道:“孩子是我和钱氏生的,他们,他们……” 他咬咬牙道:“我回去就把他们埋了,一定不惊动外人,只求大家只当不知道这件事,我家周银从卖身后就没再回来过,这么多年了,大家也都忘了他的样子……” 村民们面面相觑,到底是应了下来。 钱氏被扶回去时浑身都是虚软的,但她却没倒下,而是让小钱氏去把孩子抱出来。 囡囡一天没见到父母了,早上还哭了一场,此时正睡着呢。 钱氏也不敢叫醒她,就抱着她给地上的俩人拜了拜,然后让小钱氏把她抱下去。 她强忍住悲痛道:“大郎,你和二郎三郎现在就去挖坑,就在你祖父母边上选块地,冯氏,把他们带回来的被子拿来,来不及给他们准备棺木了,但要用好的被子……” 夜色暗下来后,周银和夏欣被抬出去悄悄下葬,囡囡醒来还不见父母,又忍不住哭起来,小钱氏抱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哄,哄着哄着就忍不住跟着哭起来。 她一哭,囡囡反倒不哭了,脸上还挂着泪,却一脸好奇的看着小钱氏,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周金和钱氏正跪在地上一捧一捧的将土倒在包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上,俩人到现在都还犹如在梦中,他们实在接受不了,昨天早上他们出门时还好好的,怎么人突然就没了呢? 跟着来送他们一程的人不少,没有鞭炮,大家甚至不敢烧香和香烛纸钱。 把人埋好,又把旧土洒上,尽量让人看不出来这是新坟,然后扶着周金和钱氏回去。 夫妻俩的脸色都很可怕,村长拉住周大郎道:“我看你爹娘的脸色都不好,你们兄弟注意一点儿,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周大郎应下。 村长叹息一声道:“你小叔是他们当儿子养大的,出了这样的事,最伤心的就是他们了,但你也要告诉他们,这家里还有一个孩子呢。” 周大郎精神一振,点了点头忙去追父母,低声道:“爹,娘,囡囡还在家呢。” 周金和钱氏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被人扶着加快了步伐。 才半岁多的囡囡什么都不知道,此时正在吃小钱氏给她做的蛋羹,她今天哭得太多了,有点儿饿。 看到屋里一下涌进来这么多人,她第一次有些胆怯,转身就躲在了小钱氏怀里。 周金看着她,半响才道:“从今以后她就是你们的妹妹,亲妹妹,和你们一起排行,行八,就叫……周满吧。”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夏牧 夏牧是七岁那年才知道自己和姐姐弟弟不一样,嗯,其实也没太大的不一样。 除了姓氏不一样外,用他爹娘的话说是,“你继承的是夏氏祖母的姓氏,你姐姐和弟弟继承的是你白氏祖父的姓氏,除了姓和祭祀的人不一样外,你们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事实也如此,他爹不会因为他姓夏就少揍他一点儿,他娘也不会因为他姓夏就少爱他一点儿。 而因为父母态度一样,除了夏氏和白氏的人在面对他们姐弟有差别外,外面的人对他们的态度也都是一样的。 他从七岁开始便要每年主祭,将曾祖父母和祖父母的事迹念一遍,抄写一遍…… 他一度觉得很枯燥,但日子长了,年岁越长,他越能体悟到父母让他这样做的原因。 这些人在族谱上只是一个个名字,一段段的故事,但他们活着的时候,却是一段段人生。 用他母亲的话说是,他们年轻时都过得太苦了,尤其是周银祖父,他这一生都在苦难中渡过,所以作为后人,我们要把他那份幸福也要过出来,不忘他的恩义,继承他的品德,这才是不辜负先辈。 夏牧觉得母亲说得对,所以权衡在三后,他在进士科考后就跑到了剑南道做隐士,拿着进士的名头招了许多学生,每年带着他们这儿走走,那儿逛逛,教教学生的同时还能游览山水,顺便传颂一下祖宗的品格,多好的事啊。 他爹和他娘也觉得好,羡慕之下就用力的辞官离开京城了,然后就美其名曰要替皇帝看一看这四时江南,一去经年,他们这些做儿女的差点儿找不到人。 当然,这是后话了,更后话的是,他娶妻生子,绵延后嗣后,他们这一支夏氏和白氏关系密切,尤其是在他爹终于将他们这一支分宗出来,将宗祠也定在了长安之后,他们两宗便关系密切。 咳咳,也不能不密切,毕竟他和白氏长安这一支是亲兄弟不是? 虽然白长松看着比较严肃,但还是他的弟弟,作为兄长,他还是能暂时压在他头上的。 夏牧用了十年的时间,将商州和绵州的祖先坟墓都迁到了长安,为此,他花光自己存了十八年的压岁钱在京郊买了一块风水宝地。 他将祖坟定在风水宝地上,宝地上还有二十亩的水田,三十亩的旱地,他全用作祭田。 当他把这些事做好时,他娘感动得不行,拉着他去祭拜过外祖父母后就抱着他哭起来,然后大手一挥,把她的私房钱提前分了他一半。 “你都拿去买地、买房子吧,”周满道:“这以后就是你的家业了。” 一旁的白长松看得眼热不已,连忙凑上去,“娘,你看看我,看看我。” 周满伸手将他的脑袋推开,“你还小呢,你的那份我先替你收着。” 白长松不甘心,“上次姐姐出嫁你就说私房给了她一半,现在又给了大哥一半,那我还剩下多少?” 周满:“放心吧,我都有数的,我的私房又不是给出去就不涨了,你哥哥的不比你姐姐的少,自然,以后你分到的也不会比你哥哥姐姐少。” 白长松微微安心了点儿,不过却歪着头好奇问,“那我也分到以后,您的私房……” “那自然只会是我的私房了,你们再想分,估计得等我百年后了,”周满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到那时我要是不喜欢你们了,分给别人也不是不可能。” 夏牧有些忐忑的问道:“比如?” “比如别人家的孩子……” 白长松就转了转眼珠子问,“娘亲,爹知道你有这么多私房吗?” “他知道我有私房。” “那他知道有这么多吗?” 周满就一脸严肃,捏着拳头威胁他,“你要是敢对嘴,以后分你的私房少一半。。” 白长松就捂住嘴巴。 夏牧在一旁嘿嘿笑,他没告诉弟弟的是,他不仅得到了娘亲给的私房,还得到了老爹的私房,太祖母仙逝前也给他留了不少,前几日知道他把自己压岁钱都花光后,祖母也给了他不少。 所以夏牧现在很富有,富有到他现在只要一看见弟弟就是一脸慈爱的笑,让白长松打了不少寒颤。 夏牧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道:“等过年,我给你包压岁钱。” 白长松很硬气,“谁要你的压岁钱?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夏牧直接略过他的话,和周满道:“娘,我回去迁坟的时候发现剑南道有人给外祖父立长生牌位,所以我打算花钱在绵州和罗江县各修建一座庙宇,打上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塑像,让世人想拜祭时有地方可去。” 周满愣了好一会儿后点头,“好,这笔钱我来出,你就只管去办就好。” “对了,多修一修路,”周满道:“就以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名字来修,绵州和商州都修一些吧。” 白善从屋外进来,闻言道:“这笔钱我们家里出吧。” 他对周满道:“正好,小岳父和小岳母的忌日也快到了,往年都只在玄都观里做法事,今年迁坟,乌圆又长大建了宗祠,便大办一场吧。” 周满点头,“我们自己家办就好,别往外传,惊动外人就不好了。” 白长松忍不住举手,“爹,娘,等我当了族长,我能不能也给祖父立祠,到时候你们也这么帮我。” 周满就看向白善,似笑非笑道:“那得看你爹能不能分宗出来了,不然你想当宗子和宗族,那得打败嫡支才行了。” 白长松就收回手,“算了,我只想当自家的族长,并不想当那么大一个族的族长。” 等白长松终于实现自己冤枉时,夏牧已经当宗主很多年了。 为此,他特意把他的一串孩子领到白长松面前,不断的在他眼前经过,“看到没,这以后都是我们夏氏的分支,你的呢?” 白长松觉得他太碍眼,干脆起身,“我当了族长,你那边什么时候开宗祠让我进去祭拜一下外祖父和外祖母?” 夏牧大方的挥手道:“随时都可以,我是族长,我说了算。” 于是第二天兄弟俩便各自带了孩子跪在了夏氏的祠堂里。 白长松深深的一拜,抬头看着牌位上外祖父母的名字道:“外祖父,外祖母,我也当族长了,以后我会和大哥守望相助,相互扶持,将我们白氏和夏氏发扬光大的。” 一旁的夏牧道:“哦,还有周氏,不过那不用我们操心,舅舅和表哥他们太能生了,现在出生的侄子和侄孙们太多,我都已经认不全,他们根本不用我们发扬,自己就光大了。” 白长松给了不靠谱的哥哥一肘子,让他老实一点儿。 夏牧摸了摸胸口,嘟囔了两声,不过还是暂时忍耐下来,和外祖父母道:“本来这么大的事父亲和母亲也应该回来的,但他们出海去了,陇州那边也是见他们越走越远,几乎照看不到族里,这才同意分宗,等他们从海外回来,他们一定会来拜祭祖父和祖母的,哦,还有曾祖父和曾祖母……” 农家小福女 番外 殷或 殷或从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他就像夏天的冰块一样,既要被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又要防止热化了。 似乎每一天都处在消融的危险中。。。 所有人都想他活着,祖母、父亲、姐姐们,但没人问过他,他有没有想活着。 殷或一点儿也不想。 他没有感觉到活着的趣味,他只感受到痛苦,在这个世界上,他没有朋友,也不会有朋友; 他有亲人,但他们给他的爱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有时候甚至怀疑,他们到底是爱他,还是爱他传宗接代的身份。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杀死自己,他想过很多种方法,都不必上吊割腕服药这些激烈的法子,他只要轻轻的踢开被子,或是将送到嘴边的药倒掉,他就可以达到目的。 其实他也这样做过的,但结果是伺候他的人被按在院子里重罚,要不是他听到动静赶出去,被惊吓得激烈的咳嗽起来,几乎快把命咳出去,伺候他的小厮只怕要被活活打死。 但自那以后他就明白了,他的命不止是他的命,还是他身边人的命。 他可以不在乎家人的伤心赴死,却不能不在意身边人的死活,尤其长寿是他亲自选到身边来的,他是他的人。 所以他觉得做人怪无趣的,生,争不过天;死,斗不过人。生死都不能做主,做人做到他这份上也算是千古来的头一份了。 他本来就做好了要按照他们的安排过完这一生的准备,但是,临到头来,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好不容易做一回人,他凭什么就临到死都要被困在这一方小院里? 所以在家里准备给他说亲时,他用了很大的心力才说服了家里送他去国子监念书。 他渴求的不多,他就想出去看一看别的人,别的景,好歹,他得让自己的心里知道,他是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 哪怕只有两年,甚至是一年也好。 所以殷或第一次有规律的走出家门去国子监上学。 虽然这会让他身体的负荷增大,每天起床都难受,但他却乐此不疲,这让他有一种在活着的感觉。 他感觉得到,最近送来的药剂量越来越大,他们在等,等他的身体调理到最好的程度,等找到那个适合与他成亲的人,然后成婚、生孩子…… 孩子一出生,他这一生留在这世上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殷或想,他要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来活,在进国子监前,他没想到会遇到像白善和周满、白二这样的人。 他知道外面很多人讨厌他,他们不会和他交朋友,甚至不会和他有来往,他自己也知道原因。 他也从没想过要交朋友的。 交朋友……朋友死了也会难过吧? 所以怪没意思的,既然都知道自己短命,为什么还要去交朋友呢? 为了骗一场眼泪吗? 殷或自己情绪激动时,不管是悲伤还是愤怒,或是羞愧,只要情绪起伏,眼泪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他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曾经和长寿私下改过。 但他情绪激动起来就是会落泪,他强忍住眼眶还是发红,反而情绪会更激动,最后会头晕目眩的晕厥过去。 他觉得相比于哭,那些站在他对面的人应该会更怕自己晕厥吧? 所以他只能不改了,反正对他来说,面子什么的,他连人都算不上了,还要什么面子呢? 可是还是很生气啊。 尤其是因为他的缘故,他的姐姐还总是去找那些人的麻烦,不仅是生气,更多的是羞愧了。 他都升起了不再去上学的念头,可一想,这是他凭命争来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去? 他以为和白善的“争锋”最后会和以前那些人一样,以白善被他那些姐姐们打败,最后远离敌视他告终,却没想到他的师姐和师弟会找上门来。 更没想到他的师姐是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小娘子,明明比他还要小,见到他时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看到他后,没有责骂侮辱他,反而语重心长的和他说,“你生病了,这是病,得治!” 殷或当时眼眶都红了,还以为她是在骂人,但顿了一下后发现不是,她只是在陈述,是真的觉得他这是生病了。 第一次有人说他爱哭是生病,殷或好奇的看着她。 此后许多年,每每想起他们的相遇,殷或都要庆幸当年他的兴起,不然他不会去国子监,也不会遇见白善,从而遇见周满和白二。 甚至他都有些感谢姐姐们,要不是她们去堵白善,他们四人恐怕都不会有这么多交集。 从那以后,殷或第一次在外人身上感受到了善意,和被平等对待的感觉。 原来被人这样不“怜惜”的对待是那么的让人开心啊。 他很高兴自己交到了朋友,他第一次觉得,原来活着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不管是白善、周满还是白二,他们都很健康,不仅能够跑跑跳跳,放肆的哭哭笑笑,还能拿着麻袋去套人…… 做人,实在是太有趣了。 第一次,殷或有了为自己活着的想法,他想要活着,不要传宗接代,遵从自己想法的活着,哪怕早早的死去他也甘愿。 很多次,他都想和白善开口,他想把长寿送给他,身契他都装好了,可他就是送不出去。 他到底不够有勇气,对上祖母期盼的目光,他说不出那句话。 最后还是周满替他做了决定,告诉他,“只要你不成亲,好好的养着身体,我能让你多活好多年,真的。” 有了这个理由,殷或总算能试探性的和祖母开口。 只可惜祖母不信任周满,不,她应该是不信任他。 殷或做了这辈子第三个最大胆的决定,把家里给他熬的药倒了,去喝周满给他熬的药,接受她的扎针……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第二个最正确的决定了。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偏离了家里给他选的路,且越来越偏,最后偏到他能够完全照着自己的想法来。 殷或曾经问过父亲,“您不怪我吗?” 殷礼摇头:“不怪,只要你活着就好。” 殷或便红着眼睛问,“那您以前为何不这么认为呢?” 殷礼无奈的道:“我以前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以为你那样是过得最好的样子,我不知道你那样活着那么辛苦。” ------题外话------ 番外也快要结束了,最近在弄新书的资料和大纲,所以世间少,以后每天就更新两章了 番外 殷或2 殷家尽力让他活着,他为殷家传宗接代,这是他的责任,每个人都是这么活着的,有权利,自然有责任。 他不知道殷或会因此厌世,宁愿死去也不享有这权利。 殷礼道:“新帝登基会加恩于我,我会和陛下求恩典加封于你,县子的爵位还是有些低了。” 这大概是他能为儿子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若无意外,他的侯爵应该会直接交给孙子,殷或这些年一直住在自己的县子府里,只偶尔回殷府住一段时间。 殷家早就是他六姐一家当家做主,殷六姐的长子年纪也不小了,自出生后就是殷礼亲自教导着,是一个还算合格的继承人。 虽然殷或这几年身体好了许多,看着不再有早夭之相,但殷礼还是会忍不住忧心。。 他无妻无子,孤身一人,殷礼总有种恐惧感,若他也走了,留他一人在世上孤寂受苦怎么办呢? 所以他希望他能多一些保障。 “你可以从你姐姐那里过继一个孩子,你身上有爵位,想来她们很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过继给你。” 殷或拒绝了,“父亲,我不喜欢养孩子。” “那就等他们长大了过继,让你姐姐们给你养,到时候你在里头挑一个,当然,最好是从你六姐姐那里挑。”因为她的孩子都姓殷。 殷或挑了他们,都不必改姓,直接就能继承。 殷或:“等我快死了再说吧。” “那怎么行?过继他们就是为了让他们照顾你的。” 殷或笑了笑道:“父亲,我身边有人照顾,并不需要孩子,身后事也不必担心,姐姐们肯定会管我的,而且,人死道消,直接一把火烧了,把灰扬了,重回天地间也很是自在,何必将自己困在这种俗事中呢?” 殷礼:“……你是不是想出家?” 殷或摇头道:“出家和修道都只是一种形式,不必拘泥于此。” 他不是僧人,却也能通读佛经,也能与天下的名僧论经;他不是道士,却也能阅尽他看到的道经,照样能与天下的名士论道…… 所以说身份都不过是个形式,得到,反而更受拘束。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挺好,有空了便在家居住,没空,去佛寺道观住一段时间散散心,随心所欲得很,反正他不缺钱,身份又摆在这里,没有佛寺和道观会拒绝他。 他安慰殷礼,“父亲放心,我过得很好,您看白善和周满有多羡慕我?” 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白善和周满都被委以重任,俩人这段时间都忙疯了,偶尔聚在一次吃个饭,俩人看他的目光充满了羡慕。 殷礼这下是确定了,殷或是真的不喜所谓的成家立业,他甚至没有这方面的欲望。 他心里既高兴又伤怀,他没有世俗的欲望,那这样的生活他应该是高兴的吧? 殷礼精神一振,和他道:“等陛下恩旨下来我就给你们姐弟分家,到时候我多给你一些钱,就算不成家,这日子也不能混着过。” 他道:“等以后你觉得孤单了,就把你姐姐们的孩子叫到跟前来说话,从里面挑选一个懂事孝顺的伺候,哪怕只是陪你说说话也好啊。” 殷或:“有长寿呢,而且孩子也不是玩意儿,怎能因为要陪我说话就叫到跟前来?” 殷或和几个姐姐关系还好,但对外甥和外甥女们却没多少感情。 一是他们很少见面;二是,他很难和这些孩子说得上话,他们的教育和他的认知有很大的差别。 他对白善周满和白二的孩子都要更亲近些,却很难亲近姐姐们的孩子。 每每想起此事,他都觉得自己冷漠无情,不顾亲缘,不然面对亲人,心绪怎么会起伏越来越低呢? 殷礼也就是一提,殷或身体还好,此事还长,以后再说就是。 不过加封的事却不能慢了。 新帝登基,一是为了犒劳功臣,二是为了新帝拉拢人心,先帝的丧礼过后,他开始计划着启用自己的人才,以及加封功臣。 白善和周满就是新帝要用的自己人,给他们新的职位,这些且不说,像殷礼这样的老臣,有加头衔的,也有加封或者给赏赐的,全看新帝对他们的印象和在先帝时期的功绩。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除了国舅赵国公外,就是殷礼了。 赵国公是新帝的亲舅舅,算外戚,太子很克制,不,是新帝很克制,在太后的建议下,他只给他加了一个头衔,给了一些赏赐,并没有大肆封赏。 对殷礼,新帝的顾忌少了一点儿,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殷礼没有儿子,哦,不,是没有儿子在朝继承他的人脉,他孙子还小,这会儿估计刚学到《论语》呢,要出仕,最少还得十年。 殷礼在先帝一朝便以忠心著称,他只忠于皇帝,现在换了一个皇帝,他自然也只忠于新帝。 新帝对他印象很不错,虽然他有自己的心腹武将,但对方资历还不够,所以新帝只把他调到禁军中做一个副手,统领还是殷礼。 为了稳住殷礼,他就想加封对方。 殷礼等了许久终于等到皇帝召见,他很爽快,表示会忠于陛下,不过加封他就算了,他能力有限,做统领和侯爷已经是顶点,再往上就是德不配位了。 当然了,他也知道这是皇帝看重他,为了不辜负皇帝的看重,要不您看着加封一下我的爱子? 又提了一下殷或的身体,表示他不能劳累,做不了实职,只需要有些恩德就可以了。 皇帝恍然大悟,表示明白了,让殷礼退下。 等殷礼一走,皇帝便下旨,殷或,天子伴读,在伴读期间劝勉朕,使朕不敢懈怠于国事,其父忠勇,自己亦不堕忠勇之义吧啦吧啦,最后加封殷或为安宁伯。 刚接手户部雍州刺史一职的白善听到这道圣旨时眼都直了,不由的去太医院里找周满一起用午饭。 俩人相对坐着吃宫里给配的工作餐,两眼泪汪汪,“羡慕。” 周满塞了一块肉,眼含热泪,“太羡慕了。” 什么是躺赢? 这就是啊。 殷或被晋升为安宁伯,殷家上下一片欢欣,然后就决定大宴宾客。 番外 殷或3 作为大宴宾客的主角,殷或却很清闲。 他的县子府成了伯父,好在他左右还有空的宅子,礼部也干脆,在他旁边选了一个空的,查过规格后就把中间的那堵墙给拆了,两个宅邸合成一个,就算是他的伯府了。。。 就是这样,殷家的六个姐姐还是很不满,上门时便叽叽喳喳的抱怨起来,“到底不同以前了,先帝在时,谁敢这么委屈我们殷家?弟弟你加封伯爷,礼部肯定是要另外择一新宅子给你的。” 殷或微微皱眉道:“这是我的意思,我在这儿住惯了,舍不得这个院子。而且我就一个人,要那么大的宅子有什么意思呢?” 他道:“要不是不合规矩,我连边上那个并过来的府邸都不想要。” “那怎么行,你不要,别人只会越发小看我们殷家,”殷大姐道:“该要还是得要,不然你脾气太好,下次他们就专挑你欺负。” 殷或笑了笑后道:“我知道了。” 殷大姐就叹气,“也不知道你是真知道,还是敷衍我们的。” 等看到拆下来的那堵墙,姐姐们又生了一次气,“这墙拆的也太难看了,那边的府邸都空多久了,也不收拾一下就给你?” 殷或:“是我让他们这么拆的,我觉得这样拆了有种断壁之美,打算过段时间绕着断墙种一些藤蔓,至于那边的府邸,房屋会全都锁上,只留下园子……” 反正那些房屋他也住不上,打扫出来也还是放着落灰,所以不如锁起来。 不过屋顶墙壁之类的的确需要修缮一下,以后还需要人工维护。 殷或叹气道:“所以我说宅子大了麻烦,花销反而大了。” 姐姐们一听立即心疼起来,忙道:“是不是钱不够花了?不怕,我回头给你送些钱来。” “正好这次要办宴席,到时候我们塞在礼金盒里给你送来,不记在礼单上,你心中有数就行。” “正好这段时间国丧,你姐夫不能出门喝酒应酬,省下了许多钱。” 殷或:“……姐,我不缺钱。” 然而他姐姐们一脸怜惜的看着他,“我们知道你花钱少,但你是侯府公子,现在又是伯爷了,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 “是啊,我们知道你没别的进项,以后要是缺钱了和姐姐说,姐姐们给你拿。” 殷或见她们又是如此,便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他知道,和姐姐们争辩是没有用的,因为她们只认定自己认定的,解释是解释不清楚的。 嗯,倒是可以请周满过来坐坐。 说是要举办宴会,却不是能一下子办好的,一来,他并过来的府邸并没有收拾好;二来,现在还在国丧期,不能举办宴会。 所以他们在等国丧期过。 先帝去世已经三月有余,新帝下诏,普通百姓守国孝三月,官宦子弟则是守国孝半年。 现在距离国孝结束还有两个多月。 殷或一身素服的去了皇城,就等在户部外。 白善下衙出来,看见停在斜对面的马车便一顿。 他晃晃悠悠的过去,敲了敲车壁,已经靠在车壁上快要睡着的长寿立即惊醒,忙抹了一下嘴,“白尚书。” 他忙要撩开帘子,殷或已经推开了窗,从窗口那里探出头来和他说话,“下衙了?” 白善颔首。 “不加班吗?” 白善笑道:“本来是想出去吃点儿东西就回来加班的,不过你既然来了,那便不加了。” 他问道:“你这时候过来总不能是进宫谢恩的吧?” 殷或:“陛下忙,递上去的牌子排到了下旬,到时候才进宫谢恩。” 白善点点头,“所以你是来找我的?” 殷或笑道:“主要是来找子谦的,只是她在宫中,我不好进去,所以便先来找你了。” 白善便道:“我替你去叫她。” 但他也没有亲自去,而是回户部写了封信,夹在一封给太医院的公文里交给内官送到宫里去。 内官接了公文便进宫去。 三省六部的内官多为女官,是这两年兴起的,她们主要和书记员一样做些整理卷宗,递送文件的事。 尤其是下衙后,三省六部的官吏不好再进出宫门,此时加班,东西交给内官就是最合适的。 不过朝中对此诟病不少,这两年内官去去来来,并没有稳定下来。 不过户部留了一个,她还曾是先帝的才人,先帝去后,她又转做了太后的女官,太后便让她到户部来做女官。 别人或许不知为什么,但白善知道。 说起来,这一位还和宫斗有关系,是周满为数不多的宫斗经验之一。 武女官将公文送到太医院,周满还在加班呢,一点儿要下衙的迹象都没有。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帝上任也是一样的,虽然在先帝驾崩前他就已经全面接手朝政好几个月了。 但真坐上了这个位置,他便发现自己需要权衡的东西太多了,之前因为有父皇在前面挡着,他觉得自己压力很大,却还能往下做。 皇帝不在了,他上位,真的直面满朝文武和整个天下时,他才知道他还不能如他父亲那样运用手中的权柄,做到如使臂指的地步。 他必须得让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世家豪族看到他的能力,他们才能顺服他。 权衡过后,皇帝决定最先从太医署和户部入手。 户部且不说,户部前尚书是杨和书,他是先帝为他培养的人才,皇帝认为他勉强可用; 而现在接手的尚书又是他的心腹白善,所以户部可信。 更不要说太医署了,太医署一直在周满的控制中,众所周知,太医署就是东宫的势力。 所以这两个地方最好出政绩,也最好收服天下百姓。 皇帝选定了这两个地方,那白善和周满就忙疯了。 特别是周满,新帝登基,为了以示恩赐,他各种头衔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周满头上砸,天知道她一点儿也不稀罕这些头衔,她只想和殷或一样,躺着就有闲散的爵位砸在头上,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种带着实职的头衔。 武女官到太医院时,周满已经伏案一个多时辰了,但案上未处理的公文还有十来封。 听到脚步声,她头都没抬,直接问道:“何事?”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殷或4 女官道:“周署令,这是户部的公文。” “放着吧,”周满依旧埋头苦写,见她没动静,便抬起头来看,见是武女官,她就放下笔笑道:“原来是武女官,怎么劳动您亲自来送公文?” 武女官笑道:“周署令,这是白尚书亲自写的公文,让下官务必交到您手上的。。。” 周满愣了一下后接过,打开公文便看到了夹在里面的信,她打开看了一眼后便笑道:“劳烦武内官,公文我收到了。” 武内官行礼后退下。 周满看了眼桌子上还未处理的公文,翻开挑选了一下,把可以带出宫的公文塞进宽大的袖子里就走。 唉,回家还要加班,好累哦。 殷或和白善已经转移阵地,马车从户部门口停到了宫门口,周满一出来就能看见。 她今天是骑马来上衙的,白善提前把她的马领出来,看见她出来便挥了挥手,笑道:“殷或请客吃饭。” 周满双手交握在身前,慢悠悠的上前,“国丧期,吃什么?” 殷或侧开身,让她上车,“吃素。” 周满扶着白善的手先上车,三人在车里分上左右坐好,她才问,“是戒贪做的素食吗?” 戒贪是护国寺的和尚,一直在厨房做菜,某一天,他春心萌动,生了想要娶妻生子的想法,殷或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就请了他下山给他做厨子,只是签用工的契约,殷或把他新娶的媳妇也给养在了府里。 不过他做的素菜是真的好吃呀,周满和白善为此没少去他府里蹭饭吃。 县子府的牌匾被摘了下来,上面现在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正门紧闭,东西角门却开着,其中东角门进进出出不少人。 他们从西角门进去,府里还算安静,白善道:“还以为你这儿热闹,你素来喜静,我和满宝还猜你会不会搬到寺庙里住一段时间呢。” 殷或道:“本是有这个打算的,但你不知道,我姐姐们最近热衷给我府里添东西,我怕我走了再回来,这府邸就不似我现在住的了。” 他还是更喜欢自己现在的摆设。 殷或问道:“你们要去看并过来的府邸吗?” 周满一口应下:“好呀,” 殷或就带他们过去,“并过来的宅子许多年不住人了,里面许多地方需要修缮,房屋不住人,简单的修好就行,只是这沿路的走廊,园子和后面的花园,我想都用起来。” 殷或虽然喜静,但偶尔也会出来走走,府邸大也有大的好处,到时候将两边的园子连起来,再布置布置,可观赏的地方就多了。 看到他们拆出来的断墙,周满“哇”的一声,“这断墙好好看呀,可以在两边种上会开花的藤蔓。” 白善也点头,“颜色也可以搭配一下,五颜六色都上,我隐约记得有紫色和蓝色的藤蔓花。” 殷或颔首,“我也是喜欢那样的冷色,所以才想找子谦问一问。” 论对植物的认识,满朝文武怕是无人能及周满。 周满眼睛发亮的道:“我知道呀,我还有呢,回头我取了来给你选。” 如今商城里植物的基因稳固了许多,变异的方向少了很多,而她的花园里也养有许多挖回来的花花草草,其中不乏有满足殷或要求的植物。 不过…… 周满试探性的问他,“你是想要常规的花草呢,还是想要不常规的呢?” 殷或就笑出声来,“知我者你们二人也,我的确是想要不常规的,你们以前给唐学兄的那种牡丹花树,我也是不介意来几株的。” 周满就明白了,“你这是打算把自己的花园养成奇异花园吗?” 殷或笑道:“不过是散心之用,我这府里少有外人来,便是杂乱奇异些也不要紧。” 殷或家里聚会是回殷府,他一不办宴席,二没有很多朋友,所以他这府邸除了白善几人偶尔会来外,便是他父亲和姐姐们也很少来。 隔壁府邸荒废多年,除了几棵大树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杂草丛生,基本都要拔了另种。 周满在一块清理出来的空地上停下脚步,指了道:“在这里种上一片牡丹,来年开春开花,一定极漂亮。” 殷或点头,“牡丹我喜欢大朵的,我记得你花园里就有许多。” 周满特别大方的挥手道:“我回头挖了给你送来。” “还有那奇异的,会变种成刀砍不死的牡丹树……” “给你,都给你。”周满笑眯眯的,“我还有会变种的梅树,你要不要试试?” 白善忍不住摸了摸她脑袋,周满喜欢梅花,曾经感兴趣的拿回来一株梅花,据说是花一开,颜色多样,囊括了所有梅花的颜色,极为绚烂和稀奇。 第一年的确如此,第二年也还好,但到了第三年,梅树开的花就越来越稀奇,或许是因为那曾经是栽种在阴间的树,总是有些奇异之处的。 当时正巧先帝病重,这样奇异的树开在他们家的后宅不算好事,所以白善和周满就连夜把树给砍了。 好在他们家下人少,花园一直是郑氏亲自带人打理,下人口风紧,因此没泄露。 现在先帝驾崩,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显然周满又动了要种梅树的念头。 “到时候我家种一棵,你家种一棵,看它们发展的方向有什么不一样,”周满道:“你也别担心,我已经给它们的奇异找好了理由,这世上的物种嘛,就跟水稻一样,杂交一下变异是很正常的。” 殷或不由好奇,“是不是你家后院那棵连着两年开五颜六色的梅树?它不是死了吗?” “哎呀,还是有种子的。” 殷或便点头,“好吧。” 周满隔天就带着人把各种花草树木送过来了,殷家六位姐姐默默地看着,不得不承认,她们实在追不上弟弟的审美,一时间竟不好插手了。 树此时都还是树,看不出有什么稀奇来,此时的殷或还没想到,自己将来会那么喜欢那棵偶然间栽下的梅树,甚至在其万花齐放时躺在树下安然离开这个世界。 此时,他们还在用心的栽花种树,三个月后,国孝结束,各家堆积了半年的婚宴、寿宴等齐放。 番外 殷或5 大家憋了半年,虽然先帝驾崩时很多人都很伤心,但时间就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半年以后,已经很少有人再为先帝悲伤了。 大家都快乐的接受了新帝,然后快乐的举办各种秋日宴,殷或的宴席参杂在其中一点儿也不显眼。。。 这是殷或以为的,实际上,各家收到他的帖子,在意的人家还真不少。 尤以家中有未婚女儿的为主。 说起来,殷或年岁不小了,以前传言说他活不过弱冠,但一直到现在他都活得好好的,且身体看着也就比一般人弱点儿而已,已经没有早夭之相。 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好看呀! 他已将近而立,看上去却还那么年轻,虽然不入仕,但有爵位,家世又好,把女儿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总比那些有儿有女的老鳏夫好吧? 所以殷或家正宴这天,来的人特别多,每一个来客都拖家带口的带上自家的女儿、侄女或者孙女。 不过殷或作为主人,一如从前不出现在人前,前面是他六个姐夫操持,后院是他六个姐姐招待。 他依旧一身宽松的便服坐在自己的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书慢悠悠的翻着。 周满一脸兴奋的跑过来找他时,他脸上才现笑容,放下书看向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慢?” 周满压了压自己的兴奋,“来了是客人,怎么也得拜见一下殷大人和你姐姐们吧?” 殷或:“这是伯爵府,并不是殷府,我才是主人吧?” “那你也得坐到前面让人拜见呀,算了,不争辩这个了,”周满兴奋道:“你猜我们在前面听到了什么?” 殷或见她兴奋得脸都红了,不由扭头去问在他身边坐下的白善,“听到了什么?我还以为你们是在来的路上捡到金子了呢。” 白善正要说话,院门又被推开,白二郎一脸兴奋的跑进来,身后跟着虽疾走,却不失温雅的明达公主。 他一脸兴奋的跑进来,“殷或,你猜我们在前面听到了什么?” 殷或:…… 他干脆往后一靠,靠在了椅子上,把书放在腹前,优哉游哉的问道:“听到了什么?” 周满抢在白二郎前开口道:“有人要给你说亲呢。” 白二郎话堵在胸中不畅快,便补充道:“好多人,直接把你姐夫们给淹没了,我进来的时候你六姐夫和我挥手打招呼,我刚一抬手,他就被人给围住了。” 周满:“后院也是,大家都围着你姐姐们打探消息呢。” 殷或微微皱眉,“他们没有答应吧?” “没有,放心吧,都推给你父亲了,”白善接过话道:“你这么多年都不娶亲,如今你家已经由你六姐姐继承,便是你父亲想要给你定亲,也要问一问你的意思的。” 殷或这才放下心来,只是眉头依旧微皱,他看向周满,“一会儿只怕还需要你帮忙。” 周满挑挑眉,“放出你不宜娶亲的诊断?” 殷或点头,放松的靠在椅子上,“我并不想娶亲。” 周满一口应下,“行,我帮你。”反正她也不算撒谎,殷或的确不适宜娶亲的。 有心的人家没想到他们才起了一个心思就被按灭了,有人亲耳听到周署令说,殷或的身体不宜娶妻,不然不仅影响寿命,出生的孩子很有可能遗传他的病症,甚至更难治疗。 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的殷礼闻言彻底断了心思,开始给殷或扒拉起家业来。 殷家分家,其实就是殷或和他六姐分家,其他五个姐姐,殷礼也就再给她们一些东西意思意思而已,毕竟她们已经出嫁多年。 不过她们依旧回家做了见证。 殷礼将祖产留给了殷六姐,但把京城附近的田产大部分留给了殷或,商铺则是一分为二,殷或一半,殷六姐一半。 除此外,就是一些收藏品和现钱了。 殷或一下暴富,他倒不拒绝,父亲给什么他就收什么,反正他死以后,这些东西还是要还回殷家的,到时候继承的还是殷六姐的孩子。 虽然殷或不奢靡,但有钱了还是很开心的,能做的事情也更多了。 比如他可以包下一整条船,舒舒服服的顺着开通的漕运河道出去走走。 天下名川名水,各地风俗人情,还有那山川之间孕育的人杰,值得他出去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 若不是身体不允许他独自走太远,需要他定时回来找周满看一下身体,开药扎针,他一定先自己摸遍这天下的山川河流。 可惜了,他的身体使他不能过于劳累,也不能去气候变化太大的地方,不然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因为多喝了一口水就水土不服,然后一命呜呼。 殷或一直在等,等白善和周满辞官的那一天。 这一等就是十三年,天下安定,万国来朝,陛下威震四方,当然,真正的原因是,周满和白善上位太多年了,尤其是白善,他这个左相做得太久了,已经快要和皇帝相看两厌,而他们要做的事后继者都能够做了,这个王朝已经不是非他们不可,所以此时不辞官,更待何时呢? 最主要的是,他们自觉为官的年限不短,尤其是周满,都工作二十多年了,再不退休,难道要一辈子留在任上吗? 俩人兴冲冲的辞了官,皇帝照例推辞,虽然殷或三人都觉得皇帝很想应下,但为了不让朝臣寒心,皇帝还是一再挽留。 于是周满就让白善生病了,病得下不了床的那种,皇帝亲自出宫来探望。 当时殷或也在郡主府中探病,眼见着白善面色青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周满惨兮兮的道:“陛下,白善是劳累过度,还请陛下允他辞官好好将养身体,许臣留在家中照顾他。” 皇帝看了又看白善的脸色,最后转头怀疑的看着周满,“真病了?” 周满一脸悲伤的点头,“真病了,我发誓!” 床上的白善也眼巴巴的看着皇帝,“陛下,臣何至于拿自己的身体与您开玩笑?” 皇帝便沉吟着准许了。 殷或当时也觉得白善是真病了,于是日日上门看望,就怕他哪一天真的……他们来不及见最后一面。 然后殷或就看着白善的精神一日比一日好,脸色一日比一日红润,不出一个月,他就活蹦乱跳起来,已经能在院子里打拳了。 不过他依旧不出门,还是放出重病的消息,一直到三个月后,俩人悄悄的收拾了行李出门。 早有准备的殷或,手一挥便带上了长寿和随从们跟上,三人成功在城外汇合,然后就朝着南方而去。 算起来,他们还没到达过岭南一带呢。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殷或6 天下山川,地理不同,四时不同,哪怕是已经见过的景色,再见依旧让人心动。 跟着周满,殷或看到了许多他以为这一世都不会见到的美景。。。 站在山岗上,入目皆是清脆,耳边有叮咚叮咚的水流声,殷或呼出一口气,笑道:“上次我们路过这里时是春天,当时山花烂漫,半座山都是粉色,白色和红色混杂在一起的野石榴花,现在不见花了,却另有一种灵气。” 周满点头,也咧开嘴笑,“是很美,青翠的美,并不比一山的花弱。” 白善拿出帕子擦了擦她脸上的土,“可惜山中太过潮湿,不然我们在此住上一段时间也不错。” 俩人已经辞官,孩子们也已长大各自历练去,家中没有拖累,时间随意支配,完全可以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领略了风光再走。 周满和殷或一开始没想到这点,听他这么一提,顿时感兴趣起来,“潮湿的话……” 周满道:“我可以给大家煮祛湿的茶汤呀,虽然不太好喝,但效果一定好。” 殷或已经四处张望选地方,“这里的话不太好搭房子,得再往上一点儿,景色更好。” 白善认真的看了一下俩人,确认他们是认真的以后便扭头和随从道:“最近的村镇离这里多远?” 随从道:“往东二十里有个村子,再往前十里左右则是一个镇子。” 白善便点了点头,“让人去村镇上找能修房子的人,准备好材料送来,我们去山上选地方。” 随从:“……修什么样的房子?” 白善认真的想了想后道:“在山上修建的话,石头不好运输,便打泥砖吧。” 周满:“位置得好好选,不仅要风光好,以后也可做猎人的歇脚处,这房子修得才不亏。” 殷或:“……你考虑得还挺多。” 修一个小院花费并不大,何况这里人工还这么便宜。 三人在两座山头间走了许久,在夜宿一夜后总算找到了合适的地方。 在其中一座山接近山顶处,这里地势平坦,却又可俯视两座山的风光,伸出去的一块石台平坦,正对着阳面,每日什么都不干,就躺在那块大石头上晒太阳,抬头可见山顶青翠,低头可见云雾涌动,也是很惬意的。 就是东西不太好运上来。 不过他们有钱! 只要有钱,自有人替他们把东西送上来。 白善简单的规划了一下,随从们就撸起袖子把地清理出来,等请来的人把拍好的土砖和木料一起运上来便可动工。 白善和周满在旁边帮把手,殷或挽了袖子也要上前,但他才抬了几下便气喘吁吁起来,周满忙让长寿把人扶到一旁,“你还是歇着吧。” 殷或就站到了旁边。 长寿看了看后道:“郎君,我把蒲团拿来,您坐在那石头上歇一歇,看看景儿如何?” 殷或点头,“行,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长寿就看向一旁的许安,许安忙去行李那里翻出一个蒲团给垫在那块大平石上。 殷或坐下,许安又去翻出炉子和茶具等,找了木柴就要给他烧水煮茶。 这房子不是一天两天能建好的,仆从们建议他们先到村镇上居住,等建好了他们再搬来。 但周满拒绝了,满眼兴奋的道:“不必,我们就在附近驻扎,你们只管修建房子。” 科科刚给她报了好几种可以收录的生物,其中有不少植物,她决定往山里走一走。 三人之所以选定这个地方,是因为距离这里不远处还有个溶洞,溶洞里有滴答下来的水,在里面汇聚成水池,山腹中应该是有暗流,水池里的水不会溢出来,但也不减少。 从他们这里到溶洞处还是很方便的,踩出一条小路来,绕一下就到了。 溶洞的开口处在阴面,与他们选的地方呈九十度直角,这也是他们没有选择可以直接入住的溶洞的原因之一,那边太潮湿了。 对身体不好,而且洞内暗沉,对心情也不好。 还是这块地方,面朝太阳,心情开阔。 不过溶洞里的水很好喝,周满不仅自己喝了一口,还给收了一部分,悄悄的在教学室里研究了一下,觉得这水特别好,于是灌了一通当做教学材料放到了教学室里送给莫老师。 百科馆对周满这种见缝插针薅他们羊毛的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奈何当年和周满合作时,他们为了更方便的获取陨石,和她签订合约时放宽了教学室的规矩,以至于…… 对于寿数不短的联盟智慧生物而言,十多年的时间很短,他们就是想反悔也不好意思。 不过他们师徒两个虽然时不时的钻空子薅他们的羊毛,却也不会太过分,这点花销他们还是付得起的。 这些年,周满提供的陨石对他们联盟的科学研究发挥了重大作用,尤其是在基因方面的严重,有了很大的进步。 更不要说她收录的生物中不乏有重要意义的。 联盟都宽容她了,百科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了。 周满收了一桶水放在教学室里,然后就给莫老师发邮件,提醒他道:“学生偶然得到了一桶很好喝的水,检测过了,富含各种矿物质,口感极佳,您可以拿来烹茶,上次送您的茶叶不知道喝得怎么样了,喜欢吗?要是喜欢,我再给您寄一些?” “嗯,也不用寄,茶叶也可入药,我也放在教学室里吧,您需要了就拿。” 莫老师从实验室里出来打开个人终端看了一下各种信息,看到周满的邮件便觉得嘴巴有点儿苦。 他想了想后委婉的拒绝了她的茶叶,他还是更喜欢吃他们自己的豆粉,不仅香醇,还带着微微的甜,比茶叶好太多了。 不过水是可以接受的,即便是煮豆粉,水也是很重要的。 莫老师品尝了一下用周满送的水煮的豆粉,别说,真的更好喝,于是他大方的请朋友们共饮,喝完了再和周满要。 周满也特别高兴能送老师水,反正这水又不要钱,每天到溶洞里走一趟,打了水收到教学室里就行。 殷或见她这么热衷往溶洞里跑,也好奇的跟着去,“这洞里不就只有水吗?” 番外 殷或7 周满“嘘”的一声,示意他听,“不止呢。” 殷或仔细的听了听,还是只听到水滴的声音,“除了水还有什么?” “还有水,”白善含着笑意道:“你没听出来吗,这不止一滴水落下的声音。。。” 殷或扭头去看那不断滴落在池子里的水滴,仔细一听,果然除了它滴落的声音外,还有别的滴答声。 他惊讶的看着俩人。 白善这两天都陪着周满过来打水,也是才发现的。 他指了一面墙道:“声音是从里面传出来的,我和满宝怀疑里面是中空的,可能还有一个洞,不过我们不好打破这里的平衡,所以没动。” 世间万物自有它运行的规则,他们贸然打破,谁知道会不会惹来祸端? 万一石墙后面全是积累的水呢? 他们一打破,哗啦啦的流出来,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被一股脑的冲到山下去? 只是略想一想他们就胆怯了,命那么重要,他们还是很惜命的。 周满倒是知道墙后面不是水,但她为什么要去打破这堵墙呢? 殷或把耳朵贴在墙上听了许久,下结论道:“里面不是水,但滴下来的水滴的确不少。” 他若有所思,“看来山下一定有一条暗河,这么多的水不可能没去处。” 周满问,“你想去找一找吗?” 殷或问:“我为什么要去找?” “人都有溯源的欲望,我就曾经一度想顺着山挖下去,看一看这水是怎么走的,要走往何处,还要再往上看一看,这滴答滴答下来的水到底从哪儿来的。” 殷或:“……难怪戒嗔大师最喜欢你。” 周满:“……不是因为我医术高超,人美心善吗?” 殷或摇头,“因为你们一样吧?” 一样喜欢寻根究底,一件事,非要问到底,若是无人回答,一个是闷在心里暗暗琢磨,一个则是…… 殷或上下打量周满,忧虑道:“你不会真的想要去找暗河,还要去找水源吧?” “这样做的话,可能需要破坏一下现在的平衡,我是那种破坏环境的人吗?” 周满保证自己不会胡来,然后在科科的指点下四处乱逛,乱挖,某一天,她在山下一个洞里折腾,然后就进到了一条暗河里。 殷或不在,只白善跟在她身边。 白善举着火把默默地扭头看她。 周满:“我说,我就是想抓条鱼你相信吗?” 白善:“你想吃鱼?还是小岳父想要?” “有多的,我也想尝一尝的。” 周满的这个回答白善就瞬间明白了,于是举着火把在水面上照了照,偶然间瞥见有一闪而过的鱼尾。 白善收回火把道:“我们抓不到,回去叫人。” 白善牵着周满的手回去。 山上的房子已经建好了,仆人们正拿着艾草和香木熏房子,把潮气熏掉,晚上他们就可以搬进去了。 殷或则坐在一棵树下的躺椅上,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正慢悠悠的翻着,见俩人裤脚和衣角皆湿的回来,他就合上书,“你们这是又去溶洞里折腾了?” 白善:“她找到了暗河。” 殷或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满,还说不会寻根究底。 白善道:“河里有鱼,看着特别好吃,我们打算抓几条来尝尝。” 殷或就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带几个人下去就行。”白善左右看了看,问道:“床都组好了?” “好了,都放到屋里去了,只等熏过房子就能把被褥和用具都放进去。” 白善很满意这个进度,便选了两个水性好,手又够快的下人下去。 周满兴冲冲的跟着,那河里可收录的东西不止一种鱼,还有扒拉在河底的水草都稀有,据说是变异了,可以值不少积分。 最近莫老师那边的研究室里研究出了针对基因缺陷的修正药液,说是修正药液,其实只是平衡基因,使其显性的缺憾基因达到一种平衡,并不能完全修复。 莫老师说,要想研究透彻,只怕还需要不短的时间。 但这也是一个进步,平衡基因,至少能让缺性基因对身体的影响减弱,不仅能延长病人的寿命,也能使身体从病态恢复到一定程度的健康。 就是研究室才出品,太贵了,而且还不是谁都能买到的,需要审核资质。 周满作为陨石提供者之一,她是有申请资质的。 而她这里有个基因缺陷的病例也是那边众所周知的事,她申请的话,成功率还是很高的。 除了给殷或买药外,周满还想多存一些积分为未来做准备,她想和白善出海去,有积分,万一遇到危险,她能从商城里买救命的东西。 比如她只在百科馆里见过的,据说可以在海底遨游的胶囊船,就是太贵了,尤其是她买还得付一大笔科技税。 不过好想买啊。 咳咳,当然,不遇到危险,她是不会浪费积分的,钱这东西一定得用在刀刃上才行。 她还年轻呢,不知道要作多少年,这积分只能靠自己攒,所以得省着来。 殷或完全不知道他们要抓的鱼还关系到他的身体健康,所以优哉游哉的看着他们下山去,他收了书去看他们的房子。 这房子修得很务实,正中三间房,中间是堂屋,左右两边则是住的房间。 左边是殷或住的,右边则是白善和周满的房间。 顺着正房往下,特意空了一条道出来,左右两厢也都是三间房,就是他们的下人住的,以及柴房和厨房。 殷或去看他们房间里的摆设。 因为是在山上,路不好走,马车基本上不来,只能靠马和骡子驮运,所以屋里的东西不多。 桌椅板凳这些东西都是分开运上来后木匠组装的,木料都一般,但该有的都有了。 殷或走到桌前,伸出手指按了按,看向窗外。 白善设计这间房时特意让人给他开了一扇很大的窗户,让他一偏头就能看到外面的山崖云海。 殷或忍不住一笑,“在这样的地方住久了,心不仅平静,还会开阔不少。” 长寿抱了被子进来给他铺床,闻言道:“郎君要是喜欢就多住一段时日呗,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房子建起来,可不能浪费了。” 殷或颔首,“也好,便多住一段时间吧。” ------题外话------ 晚安 番外 殷或8 殷或兴致起来,指挥道:“把颜料和笔墨找出来,我们出去作一幅画。” 殷或在等天边那一抹夕阳,他决定明天再画一幅朝阳图,正好与之对称。 他正画得兴起时,周满和白善一身湿漉漉的回来了,身后还跟着提着桶的两个下人。 西饼看到周满湿成这样,忙小跑着上前,“娘子,厨房还没开始烧水呢。” 周满:“没事儿,现在烧上,我们先去换衣裳。” 他们今天是满载而归,不仅捞了一桶的鱼,她还浑水摸鱼在桶里抓了两尾不一样的给科科,谁都没发现。 除此外,还有那暗河里的一种细螺,三种不一样的水草,还有长在湿润岩壁上的菌子,周满都摘了。。 借着白善的掩护,她把这些东西都收录了。 周满喜滋滋的换好衣裳和白善出来时,殷或的画正在收尾,俩人凑上去看,只见他画上的夕阳绚烂,橙得发红,生机盎然。 白善问:“这个调色……” “如何?”殷或道:“这是我之前调的,这个颜料可不好做,当时做出来的时候我就在想,用它来画夕阳是最好的。” 周满:“这样的夕阳可不多见,像是云下烧了一把火,把它给烧红了。” 殷或只问,“好看吗?” 周满不能违心,因此肯定颔首道:“好看。” 殷或任性道:“好看就行。” 下仆们已经热火朝天的干起来,准备晚食的、烧水给他们沐浴的、整理内务的…… 因为今天算是乔迁,所以饭食准备得特别丰盛,西饼还把周满以前感兴趣酿的梅花酒给拿出来了。 殷或看到那一小坛梅花酒,半晌说不出话来,“出门在外,为何还带了酒?” 周满就一脸惋惜,“这是花酒,不能留太久,家中无人爱喝,倒了又可惜,就剩下几坛子了,出门的时候又走的水路,行李带上方便,所以我就让人带上了。” 殷或就用手挡着脸道:“可惜我不胜酒力,今晚我就看着你们喝吧。” 白善:“秋风瑟瑟,夜里寒凉,不好吃太多酒,我们就喝一杯吧,剩下的收着,下次有客人来了拿来待客。” 殷或一脸“你无理取闹”的表情去看白善,拿这样的酒出来待客,礼貌吗? 周满怀疑的看着俩人,“难道我酿的酒不好喝吗?” 她道:“我喝过了,甜丝丝的,一点儿酒味也没有。” 白善:这就是最大的问题啊,哪有酒却没有酒味儿的? 殷或微微一笑道:“或许可以留着给白二,他近来不是爱饮酒吗?” “他?”周满嫌弃道:“他家老二现在调皮得很,我们出京前他就说要与我们一起,结果我们出门了他和明达被绊住了;我们刚到岭南的时候,他写信来问地址,说和明达就要来了,结果这都半年过去了,半个人影也没见。” 她道:“等他来,只怕这酒都散干了。” 所以这是什么酒啊? 殷或端起碗喝水。 周满打开酒坛子,倒出一壶来交给西饼,让她去热酒,“怕凉,我们喝热酒好了。” 殷或便看向白善。 白善沉吟片刻道:“算了,还是喝冷的吧,你这酒需要冰着喝才有滋味。” 周满一拍桌子,高兴的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热了喝总觉得太甜了,那甜味还不太好。” 白善都没忍住,一脸无奈的道:“你竟然知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周满拎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我知道这酒和大嫂酿的不能比,可这梅花是我们冬天的时候一朵一朵收起来晾干后酿造的,倒了实在可惜,尝尝吧,尝尝吧。” 周满自己也喝了一杯,虽然不太好喝,但梅香清冽,当饮料还是可以的。 周满一边喝一边和西饼道:“明天做些酸梅汤,那个好喝。” 殷或就笑出声来。 在山上的日子轻松惬意,白善和周满热衷于在山林中探险,隔三差五的钻到山林里去,殷或没这个爱好,他就喜欢坐在屋前的石头上观云海,有时候一只停驻在树上的鸟都能叫他看半天,心中愉悦且平静。 偶尔他们也结伴到附近的村镇上去逛集市,殷或突然就喜欢上了在集市上摆摊。 白善见他喜欢,便和周满从山里拿出各种东西给他,偶尔陪着他蹲在集市上摆摊。 摊位上他们什么都卖,殷或喜欢让下仆做些吃食放在摊位上,还有他们从河里捞的鱼,山里打的猎物,以及周满挖的草药。 其中以草药最多。 周满本来不想挖的,那些草药科科都收录有了,但山里的药实在是太多了,她走几步就能看见可以入药的植物,有些还是一丛一丛的长着,现在又是秋天,很多药材都结果可入药,看见那满树的药材,她不摘,过不了心里那关啊。 实在是太多了! 摘出来,不处理一下则对不起她的手艺,所以周满拿出来的药材都是晾晒或炮制过的。 山屋里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各种炮制需要的东西,他们买了不少回去。 花费的钱多了,周满就心疼了,虽然走的时候她可以把这些工具悄悄的塞进科科的空间里带走,但是不赚回来她还是不甘心。 所以他们就每隔三天都赶着大集的日子下来摆摊。 落在附近村镇居民的眼中,只觉得他们……不太正常。 实在是这三位虽然穿着细布衣裳,但看衣裳上的暗纹便知不便宜,也和他们一样拎着小矮凳坐着摆摊,但身后还跟着两个下人呢。 谁出来摆摊还带下人的? 而且三人摆摊也不急,既不叫卖,也不心急,坐在小矮凳上拿着一本书,睁着一双眼睛看来往的人一过就是一天。 吃食卖不出去他们就自己热一热吃了,拿来的猎物和药材又重新拿回去…… 一群怪人! 好面子不要来摆摊啊,连叫卖都不会。 其实村民们都误会他们了,三人不叫卖,除了殷或是不好意思开口,周满是自觉自己炮制的药材极好,舍不得贱价卖给不识货的人,想着没人买,她正好有理由收起来,下次路过大的城镇找了药铺医馆再出手。 白善则是不喜说话,当左相的时候每天要说很多话,尤其近年来常和皇帝争辩,所以他现在不是很喜欢费嗓子的事。 番外 殷或9 三人坐在小矮凳上各做各的事,殷或是看书,白善则是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将他这段时间走过的地理画了画,决定回去就添置在舆图上。 周满则是拿着小本本在记录近来发现的新药材、新植物等,有些是她本来就认识的,只是以前未曾收录过,她直接就能记下它们的药性、生长环境和炮制的方法等; 有些则是她从未见过听说过的植物,百科馆陆续出了词条,她照着词条抄写并做了相应的研究。 虽然她辞官了,偶尔还是会给崇文馆送一些稿子去,那边会和太医署联合出些教材或者辅助类的书。 而且周满一直在汇总自己见过的动植物,她的巨著还等着她完善呢。 白二郎和明达手牵着手晃荡过来时见到的就是三人互不干涩的在各干各的。 他目光从摊位上一一扫过去,看到殷或面前摆的饼子,一脸牙疼,“谁家的饼子这么卖啊,你们好歹支个炉子烤热了给人吃。” 三人听到他的声音,震惊的抬头,“你——” 看到他身旁跟着的明达,更震惊,“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白二郎自得道:“昨晚上到的,只是你们说的地方难找,我们正要出来找人打听呢,下人们说在镇上的集市里看到你们了,我们便过来。。” 三人忙起身,周满上下打量了一下俩人,啧啧道:“你们竟然真的能出来,好神奇,家里孩子不闹腾了?” 白二郎便不说话了。 明达笑道:“我求了皇兄,给他换了一个身份送到军中历练。” 周满好奇,“哪个军中?” “安西军。” 周满微微瞪眼,“这么远?你竟舍得?” 明达脸上的笑意微淡,“这孩子太调皮了,如今四海咸宁,也就安西一带能磨一磨他的性子了。” 白善却蹙眉道:“四海咸宁是好事,但军中若懈怠练兵,祸乱也就不远了。” 白二郎现在听他说起这话就害怕,“你,你不会又想不通上什么折子吧?好容易才辞官呢。” 白善道:“你想太多了,就是我想回去,陛下也不会开心我回去的,不过闲时和陛下写信聊聊天还是可以的。” 皇帝登基以后,虽然周边偶有战乱,但那是之前的事了,这几年因为大晋的发展越来越好,漕运开通,商贸繁盛,粮食高产,就算偶遇天灾也都能救助及时,百姓安居乐业。 连带着一直动荡不安的南北部落都渐渐安定下来。 一是大晋向他们输出种植技术,他们也依赖于大晋的粮食和茶盐; 二是大晋这些年兵强马壮,威震四方。 如果战争的代价太大,而得到的用其他途径也能获得,那就没必要发生战争了。 当然,总有不甘心的人,但那都是小冲突。 但军中如果都到了明达公主认为的只有安西军能历练儿孙的地步,那说明各军开始放松了,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周满道:“怕什么,西有吐蕃,北有北匈奴,东有一大片的大海,放心吧,现在陛下也并不耽于享乐。” 最主要的是,他们这位皇帝的爱好是骑马打猎,哦,还要多一个好吃,但他并不追求精致,所以不显。 就算是为了讨好皇帝,军中也不会太过荒芜武功。 周满:“你们是不是因为安西军中有郭诏才把孩子送过去的?” 白二郎眼神就飘忽起来。 明达瞥了他一眼,“我也是把孩子送出去才想起来你们和这位郭将军有旧情。” 周满就嘿嘿笑,“何止是旧情啊,我们这些年也常有书信来往,我们太医署的药坊每年都要给他们供应不少成药,因为那里外族众多,来往时身上说不定会带上瘟疫的,所以我们太医署还特地在那边设定了一个医署,那边天花的种痘率还在京城之上,孩子只要满五岁就都会种痘。” 郭诏以前受父亲的拖累,但后来在军中历练多年,最后又重新回到了安西,替大晋守着西边的国门,至今已有十年,一直未曾调任。 安西军认他,若无意外,他这一生都要在安西军中度过了。 殷或道:“郭诏此人清正,孩子送到他手下也没什么不好。” 明达:“就怕他会对孩子太宽和了。” 毕竟是故交之子。 白善就看了一眼白二郎,和明达公主道:“那我们给他写一封信,让他不要太手下留情。” 白二郎脸色薄红,小声道:“二郎也没做什么坏事,不就是调皮一些吗?” 大家默默地看着他。 白二郎举手道:“行,我听你们的。” 四人这才满意。 而此时,刚到安西没多久的白小郡公正一脸泪的给他爹写信,希望他爹能把他救回去,他发誓会好好的读书,再也不逃学,也不调皮捣蛋了。 呜呜呜,他还小呢,为什么要来吃这样的苦? 他又不盼着出人头地,封侯拜相,他有家业,也有爵位,又不犯法,就是喜欢打打马球、看看话本而已,为什么要来军中历练? 当官有他哥哥呀。 家里的产业,哪怕就分他三成也够他躺着过好一辈子了呀…… 一点儿也不想努力的白小郡公将信写好便赶忙送到驿站。 但安西距离京城太远了,没有人专门送信,通过驿站,至少要一个月才能送到。 而此时他还不知道,他爹已经不在京城,在确定他到安西以后,他娘就鼓动他爹收拾行李南下找他堂叔堂婶们了。 信送到京城,最后转来转去又转到了皇帝手中。 公主府的管家是想派人送到岭南的,依照主子的习惯,先在京城里相熟的几家里问了一圈,可有捎带南下的东西,若有便一起送去。 结果话传着传着就传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正好要给白善回信,一封信而已,专门派人送去太费钱,不送压着也不好,正好听说公主府要往南边送东西,他就多嘴问了一句。 然后就拿到了外甥的信。 和先皇一样,皇帝一点儿心理负担都没有,直接就把人的信给拆了。 信是专门写给白二郎的,白小郡公在写前面的时候还特意叮嘱了,让他爹自己看,别让娘看见。 皇帝一目十行的扫过,嫌弃的撇了撇嘴,“两个孩子,大的脑子随白二,性情却似明达;小的那个,脑子随明达,性子却跟他父亲一样,胸无大志。” 吴公公奉茶,笑道:“驸马爷也挺聪明的,这些年驸马爷的书可是畅销大晋,听说都有人卖到外邦去了,也是名扬天下的。” 番外 走偏的番外1 皇帝轻哼一声,将信折起来又塞回信封。 吴公公便笑了笑,别看皇帝一副嫌弃白驸马的样子,这么多公主驸马里,他最满意的还是这位白驸马。。。 便是自己亲自为女儿挑选的新鲜驸马都不及这位驸马得心。 众多驸马中,能对公主始终如一的,要么是才华有限,性格懦弱,不及白驸马不卑不亢;要么是志在仕途,需要维持和皇家的关系; 而大多数驸马,即便没有妾侍,屋里的人也不会少,当然,也没少求取仕途。 像白诚这样,既是进士出身,又矜贵骄傲不在意仕途,一心只为公主的,这么多驸马中也就只他一个而已。 而且白驸马和公主是真的琴瑟和鸣,虽然皇帝总是嫌弃白驸马胸无大志,但心里是高兴他能妇唱夫随的。 皇帝把信塞进去后便道:“让公主府把收到的东西送到宫中来,让侍卫们去送东西,将这信交给公主。” 显然是要断了白小郡公求救的后路。 当然,这是后话,此时,白二郎和明达刚到地方和周满他们汇合。 周满直接收了摊子,斜对面总是被他们关照的包子摊忍不住问,“这么早就收摊了?” 周满笑眯了眼,“有朋来,高兴,不卖了。” 旁边摊位上的人想,那也得卖出去啊。 这三人最近几次集市都来摆摊,但东西就是没人买。 反正周满他们乐意,一群人高高兴兴的收了摊子回家。 白二郎和明达只带了一个大宫女跟他们走,让其他人留下,回头把东西给他们搬上去。 等他们终于气喘吁吁的爬到山上,白二郎话都说不明白了,“你,你们为何这么想不开,要选在这么高的地方建房子?” 白善嫌弃的看他,“是你疏于锻炼了,你看殷或,虽然气喘,但也不似你这样。” 而最近没少上山下山钻林子的白善和周满只是气息微急,看着没多少变化。 白二郎就扭头看向殷或。 殷或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山并不高,的确是你疏于锻炼了。” 这里的山多,但其实并不是十分的高,而且一个山头叠着一个山头,是斜斜向上的,所以只要控制一下速度,爬山并不累。 周满示意他回头看,“这就是我们定在这里的原因。” 白二郎回头,只见身后的山峰间云雾飘动,今天的阳光并不是很好,因此云雾不散,但照射在山间,映得云雾下的树尖泛着浅金色的光芒。 他一时看呆了。 白善有些自得,“怎么样,好看吧?” 他道:“这个位置我们可是挑了一天,在这两座山间来回比对过才选定的。” 而这一处景色,是他们第一次到时听人说起,特意过来游览的,“这两座山是以山间数不清的野石榴闻名,每年的三四月间,这两座山半山都是各色石榴花,极绚烂。” “来了才发现,它不仅半山腰以下的那些石榴花好看,云雾也不错,”白善道:“这里气候湿润,湿气重,所以除非阳光灿烂时,不然云雾不散,而不管它散或不散,都好看。” 明达:“你们倒是会找地方。” 这里的确不错。 等绕过一个弯道,看到建在山顶下的屋子,和房屋前面延伸出去好大一块平台时,明达和白二郎都服气的说不出话来。 周满道:“也不知道你们要来,不过房屋还是有的。” 下仆们挤一挤便能挤出一间房来,当时他们修建时便往开阔了修,所以不论是正房的三间,还是左右厢房,那都是很大的。 周满让西饼收拾他们的东西,等腾出房间来他们就搬进去,把正房让给明达和白二。 明达忙道:“不必,如此搬动太过麻烦,收拾出来我们住在厢房就好。” 周满就要反驳,白二就不在意道:“你们是主,我们算客,哪有客人住正房的,就这么吧,反正我也没少住厢房。” 白善笑道:“你们看看还有什么缺的,趁着日头还早,让他们下去买,不然今晚就只能将就着过了。” “将就便将就吧,”白二郎并不以为意,他对他们在信里说的溶洞特别感兴趣,兴奋的问道:“溶洞在何处?家里还缺水吗?不然我去打水?” 于是白二郎和白善便拎着木桶出门,周满和明达殷或跟在后面,“往下去一些,转个弯就是了。” 进了溶洞,明达不由道:“夏日来此避暑倒是极好。” 白二郎已经拎着木桶兴奋的朝那滴答滴答的水池去了,只见池子底下是石头,四周也都是石头,头上也是石头,有一根石条垂下,正滴答滴答的往下滴水滴。 白二郎看着稀奇,“就凭这滴答滴答的水滴就能存下这么多水,你们用了这么久竟然也不完吗?” “你看,”白善指了池子边上的几条石缝给他看,那几条石缝一直往下延伸进池子里,“有水从这石缝里渗出,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池子的水不溢出来是从这石缝里漏下去,后来打水多了,池子的水下去了一些,我们才发现这石缝是往外渗水,不过它是从哪里渗走就不知道了,我们暂时查不到。” 这池子不大,但也不小,而且还深,白善曾经好奇的赤足往里走过,但也只走了三步,最后用一根木棍探了探,发现这池子足有一人多深。 所以白善吓唬白二郎,“你打水的时候最好小心些,要是摔下去,那可就没命了。” 白二郎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到:“我又不是不会水。” 白善就示意他去摸水,白二郎伸手碰了一下,高兴的将水招起来,“清清凉凉的,这水可真好,明达说的不错,夏天来这里避暑一定极好。” 白善和周满就以一种关怀的目光看着他,“这么冷的水,你掉进去确定自己能起来?而且这石壁光滑,可不好起。” 殷或轻咳一声,“站在边上打水,也不一定就会摔下去,你们不要吓唬他了。” 明达抿嘴一笑,催促道:“快打水吧。” ------题外话------ 接下来要写他们游览天下的经历,因为不是一个人,所以很难定性是谁的番外,番外名就先这么着吧 番外 走偏的番外2 白善和白二郎就打了一桶水。 周满拎了木桶的另一边,和白善一起抬着往外走,“走吧,正好饿了,回去让西饼做好吃的。。。” 白二郎和殷或提了另一桶,明达对此很好奇,因此强烈要求跟着抬了一段,水洒出去不少。 等回到屋子,白二郎他们那桶水就只剩下一半了。 周满是很服气的,“你们是怎么办到的?好歹剩个三分之二呀。” 明达不好意思的笑,白二郎则问道:“为何不挑着走?拎着本来就容易洒出来。” 白善:“因为是你要抬的。” 白二郎:…… 殷或拧了一下被水浇湿的衣袖,不在意的道:“去换衣服吧,有朋自远方来,今日高兴,中午喝酒吧。” 周满精神一振,想到自己怎么喝也喝不完的梅花酒,立即点头,“对,今天我们喝酒。” 可惜这酒最好还是没能喝完,明达和白二郎就只肯喝一杯,多的再不肯倒了。 周满只能惋惜的把剩下的酒收起来,白善见她失望,便道:“要不下次去赶集,你把酒也带上?说不定能卖出去呢?” 周满精神一振,“这个主意好。” 白二郎问,“这边集市的东西齐全吗?” 周满:“一般一般吧,比大梨村的要齐全一些,毕竟那是个镇,但多齐全也不至于。” 白二郎好奇,“你们赚多少钱了?” 周满白善和殷或都沉默了。 白二郎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若有所觉,“你们……不会一文钱都没赚到吧?” 殷或:“我是没在这种集市上摆过摊,所以好奇一试,贵在参与。” 白二郎就问白善和周满,“那你们呢?” 他们可是有过不少经验的。 白善道:“人生漫漫,何必那么着急?顺其自然,心里高兴就好。” 白二郎嫌弃的撇撇嘴,“说白了就是卖不出去呗,你们是不是定价太贵了?” 周满道:“我的药材已经很便宜了,而且都是炮制好的,比药铺里卖的要便宜好多呢,就是可惜,他们不识药,所以卖不出去。” “谁没事在大街上买药啊,”白二郎好奇的是,“怎么野味也卖不出去?” 白善摊手,“或许是因为我夹在他们二人中间,他们的东西卖不出去,我的自然也就卖不出去了。” “那你还摆在他们中间?” “有什么关系?”白善不在意道:“反正我们人多,野味又不多,总能吃得完的。” 说白了,他们就是找个理由去集市上蹲着摆摊而已,又不是真的为了赚钱。 明达很喜欢他们的这种状态,跃跃欲试,“下次集会我也去。” 周满一口应下。 于是村镇里的村民们就发现摆摊的呆子又多了两个。 虽然他们占的位置不是很好,但五张小凳子排排坐着,一下就占了不少位置的摊位,就……很吸引人的目光。 如此两次,终于有人忍不住上来与他们搭话,“郎君,娘子,你们这样摆摊是卖不出去东西的,要吆喝。” 明达和白二郎抬头,一脸迷茫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听不懂他的话。 白善微微一笑,用有些别扭的方言回他,“没关系的,有需要的客人自会上门来,而且我们吆喝大家也未必能听懂。” 白二郎这才后知后觉,“他们不会说官话呀。” 明达:“难怪你们不吆喝。” 周满摇头,“倒也不是,我们来这这么久了,虽然还有许多话不会说,但吆喝的方言还是会的,我们不吆喝,主要还是不想开口。” 不过难得有人找上来和他们说话,周满干脆拉住老丈说话,“老丈,我每次赶集都看到您在对面的包子铺里吃饭,这是家里不做午食吗?” 老人勉强听懂了她变形的方言,指着包子铺回道:“我女儿家。” 周满一听,合掌笑道:“原来是包子铺的岳丈啊,您女婿的手艺不错,我每次下山来也都要买他家的包子吃……” 俩人就这么用方言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于是老人知道了周满他们是京城来的旅客,只是觉得这里的景色好看,所以在这住一段时间; 周满则知道了他有六个女儿,没生出儿子来,他女儿们都嫁在附近,他就一个月去一个闺女家吃饭,其中他最喜欢来这六女儿家,因为他这六女婿的手艺最好,也不会短了他的吃喝。 殷或坐在一旁愣愣的看着,虽然已经熟知周满的……亲和,但见她这样轻易的就与人打成一片,他还是目瞪口呆。 白善也收回微微惊讶的目光,从殷或的摊位上拿了一个饼撕开,给了周满和老人一人一半。 于是俩人拿着被分半的饼聊得更热闹了。 最后周满趁机推荐了一下自己的药材,“这些药材都是山里的,现在天气渐冷,我看过不多久就要降温了,要不要买些药回去防寒?” “这是黄芪,这是白术,这是防风,都炮制过了,拿回去熬水喝,可以预防时疫的。”快入冬了,天气一冷,打喷嚏咳嗽的人就多,这药是预防所用,生病初期也很有效。 周满从山里挖的药材不少,但摆到摊位上的大多都能成方,这样买药的人来了,她还能帮着配一配,不然除了药铺的人,谁还单独买一味药不成? 可惜了,老人坚决不上当,这买什么不好,怎能买药呢? 不过他们聊了这么久,已经有一些交情了,又吃了人家半个饼,什么东西都不买好像也不好,于是他左右看了看,最后指着白二郎跟前的野兔子和殷或眼前的饼子道:“不然我买这两个吧。” 白二郎精神一振,看了白善一眼后哈哈大笑起来,拎着野兔子就塞老人手里,“便宜给你,就……二十文好了。” 这么肥的野兔子,还有毛皮呢,二十文的确是便宜了,老人高兴的笑眯了眼。 今天早上为了让白二郎和明达面前的摊位不空着,特意分了一只野兔子给他的白善:…… 殷或的表情也有些空白,他在这里摆摊前后快一个月了,一次都没开张,这就……莫名其妙的开张了?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3 殷或拿着饼迟疑了一下,最后道:“五文钱?” 老人眼睛瞪大,白善忙伸手按住殷或道:“一文钱就好。他说的是五文钱可以包圆。。。” 老人这才平静下来,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布包,里面的饼不是很多,但看着也有七八个,于是大方的掏出五文钱道:“全买了。” 殷或默默收了钱,等他拎着野兔子和饼走了才问道:“饼这么便宜?外面也要两文钱一个吧?我这饼用的素油,里面还放了不少肉,因为这里湿气重,我还让人将花椒碾碎加了进去,可以驱寒的。” 他道:“我算过,五文不算贵。” 花椒不便宜,肉也不便宜,就是素油,在这个地方都有些小贵。 白善:“我知道,但我怕他打你。”在这小镇上或许有愿意花五文钱买一个饼的人,但绝对不是这位老丈。 “反正饼卖出去了,你就说你高不高兴吧?” 殷或想了想后点头,“感觉还不错。” 于是殷或主动道:“走吧,为了庆祝今日总算把东西卖出去了,我请你们去饭馆吃饭。” 镇上只有两家饭馆,且还在对门。 殷或都没选择,径直带他们便朝其中一家走去,他们刚到这地方时就把两家饭馆都吃过了,甚至这么长时间下来,凡是在集市上卖吃食的,他们都光顾过了,自然知道谁家的口味怎样。 饭馆只有一个大堂,大堂里只放了五张桌子,桌子和桌子之间的间隙很小。 一行人看了看,便嚣张的在正对着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坐下,这样一扭头就能看到街上。 此时已是初冬,这边在缴纳完秋税后就没什么事情忙了,因此上街的人还不少。 周满他们很不客气的点了店里最好的几道菜,嗯,店里统共也只有几道菜而已。 这是个小镇,要不是因为边上有两座还算闻名的山,连这两个小饭馆都开不起来。 周满将店家上的白米饭给明达一碗,道:“这里的米饭很好吃,比关中的要细,也要软香,我吃着挺好,你可以尝尝。” 因为只有他们这一桌客人,所以店家上菜还算快,都是简单的蒸炒煮。 明达吃了一口,嗯,这手艺很一般,不过米饭的确好吃。 “这米关中不能种出来吗?” 周满道:“只怕是地域气候的原因,这边也种新稻种,但我了解了一下,当地人也没放弃自己留种的稻谷,口感有些差异。” 她道:“倒是可以让司农寺派人过来研究一下,提高一下这几株不同口感的稻种产量。” 白善道:“这不是短期所能达到的,只能和司农寺提个建议。” 明达:“你们是想让我开口?” 现在管理司农寺的是宗室,算是明达的堂兄。 周满摊手,“我那大侄子提了两次都没通过,或许你可以提个建议,成不成的看他们自己的打算,或许因为成本太高,他们不愿意也就算了。” 明达想了想后点头,“我知道了。” 她扭头看向门外,问道:“冬天到了,今年我们在此处过冬吗?” “不,”周满道:“虽然这边不及长安冷,甚至都不会下雪,但小雪之后还是会很冷,你和殷或身体都不好,不宜在山上过冬。” “那……” 周满就嘻嘻笑道:“我们去象州,那里有汤泉,我们去住一个冬天,听说那边的景色也很不错。” 明达:“远吗?” “不是很远,坐两天车应该就到了。”这还是因为这边山多,需要绕路,不然更快。 周满他们计划得挺好,等天气再冷一些就去象州,悄无声息的走。 他们来的时候便借口是旅客,并没有表明身份。而这一片都是夷族,他们自理,虽有里长,但里长多是当地大族的族长。 见白善他们的确是一副游客的模样,每天就游山玩水吃吃喝喝,所以也不太管。 但是!!! 一日清晨,有官兵和柳州刺史府的人进了小镇,找到这里的里长,直接问道:“上河郡公他们在何处?” 里长一脸懵逼,“谁?” 官兵顿了一下后道:“前相白公,你们不知道吗?他在此处住下了,在一处什么长独山的地方。” 里长就愣愣的指了一个方向道:“长独山在那儿,不是,那上面哪儿有人住?山下倒是有个村子,但离着也不近……” 还是里长的儿子反应过来,悄悄提醒了一下他。 他这才想起来,“哦,几个月前倒是有人和我招呼过,说要在长独山上修建一个给猎户落脚的地方,那是一行游客,他们只住一段时间,等天气暖和了就走,说好了的,那房子是要留给我们这儿的人的……” 官兵一听就觉得是前相白善,也只有那些有钱有闲的人有如此情趣,忙道:“快带我们去,陛下有口谕,送了东西来给他们。” 里长就一脸恍惚的带他们去长独山,等他气喘吁吁的领着他们爬到山上,在心里感叹都是一群怪人,竟喜欢在山里住时,便看见拐弯入口已经有人候着了。 对方迎上来,行礼过后看向官兵,“你们是谁,为何而来?” 为首的一人拿出一封公文道:“殿中省的,陛下派我等来给公主送信,送东西,还顺道把岭南要进贡的一些瓜果送来。” 里长再次瞪大眼睛,不是郡公吗? 怎么又变成了公主? 那人接过公文扫了一眼后还回去,侧身道:“公主和驸马在里面,随我来吧。” 官兵们上来时抬了不少东西,足足三个箱子呢。 周满他们今日想吃豆腐,所以拿着泡好的豆子下山去磨成了浆水,此时正在厨房艰难的煮豆腐。 当然,主力是白善和白二郎,周满和明达殷或在一旁帮倒忙。 周满理论知识特别丰富,旁观经验也多,说起做豆腐来是头头是道,但就不能详问。 比如,煮豆腐时加入卤水适量后搅拌,那适量是多少? 周满只记得大嫂做一大桶豆腐时加的是三分之一碗的卤水,但那桶是他们家的桶,碗也是他们家的碗,现在用的……它们长得不一样啊。 而且搅拌到什么程度? 火要大要小? 白善见她也是纸上谈兵,干脆就拿过她的配方自己琢磨起来,反正不管做成什么样,最后出来也都是他们自己吃。 番外 走偏的番外4 周满好歹还有理论知识,明达和殷或那是连理论知识也没有,就在一旁帮忙递个东西都能出错。 所以官兵们到时,见到的就是五人蹲在厨房里一脸灰的样子。。。 殿中省的内侍只当看不见,上前恭敬的行礼,“下官拜见公主殿下、驸马爷、栎阳郡主、上河郡公、安宁伯。” 里长已经面无表情了。 白善并不知道自己脸上沾了黑色的灰,直起身来笑问,“你们殿中省的人怎么到这儿来了?” 内侍努力让自己忽视白善脸上的灰,垂下眼眸回道:“陛下给郡公写了回信,还有公主府给捎带了一些东西来。” 他顿了顿后继续道:“陛下心系公主和诸位大人,特意从岭南今年进贡的瓜果中分出一部分来,给公主和大人们尝尝鲜。” 说罢,他朝身后挥手,身后的人就把箱子抬上来。 他打开其中一个箱子,里面叠着不少匣子,他打开来给他们看,“这是蜜桔,岭南特有的,送到京城去多少有些不新鲜,公主和大人们这会儿正好可以尝尝新鲜的。” 明达从匣子里拿了一个在手里,笑道:“的确比送进京城的好,要硬一些。” 她顿了顿,好奇的问白善,“奇怪,我们来这儿也有一段时日了,并不见这里有蜜桔卖呀。” 里长连忙道:“哎呀,这金贵东西我们这儿可没有……” 说完才反应过来他这是和谁说话,忙捂住嘴巴。 内侍也瞪了里长一眼。 明达便笑道:“不要紧,让他回话。” 里长见她亲和,这才松了一口气,小声道:“这东西金贵,我们也只听说过,很少见到的,更不要说吃和种了。” 周满一听,立即丢下手中的烧火棍跑过来,“我看看。” 内侍忙将匣子奉上,周满拿起来看过后兴奋的问科科,“你收不收?” 科科:“百科馆需要的是可培育的植株。” 周满便问内侍,“这附近哪儿有种?我们也去长长见识。” 内侍:“……柳州就有。” 周满就决定了,和老伙伴们道:“我们过两天去柳州玩吧。” 白善和殷或自然没意见,明达和白二郎正好在这儿玩够了,于是一口应下,“好呀。” 内侍:…… 明达他们这才翻看其他东西。 京城不少人给他们寄了东西来,本来是托公主府的人捎带送的,谁知道皇帝突然接手,东西自然就由殿中省的内侍和宫里的侍卫一起送过来了。 内侍从怀里拿出两封特别的信,一封交给白善,“这是陛下给郡公的。” 又把一封交给明达,“这是小郡公从安西寄回来的。” 明达看到信封上白二郎的大名,便知道二儿子这是不想她知道,连父亲都不称呼了。 她瞥了着急的白二郎一眼,伸手接过。 白善拆开信来看。 他因开通漕运之功被封为上河郡公,在主持了赋税改革成功后,皇帝有意封他为秦国公,不过白善坚持拒绝了。 因为赋税改革,他已经很遭人恨了,当初杨和书被贬官,除了主持的工作出现问题的原因外,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提出了赋税改革和土地改革。 其实,这是白善和周满,以及唐鹤等人和杨和书一起的想法。 地方土地流转速度加快,越来越多的农民失地,而一年比一年的出生率让均田制难以继续下去。 因为医署制度,各地孩童的夭折率大大下降,这就让人口增长得更快了。 当下因为粮食产量增高,粮价大幅下降,普通百姓虽然人均土地在减少,但日子是在缓慢的变好,所以没人发觉不对。 加之因为漕运开通,天下安定,商贸越加的活跃,很多人不靠土地也能活下去,更不会有人发觉其中暗藏的危险了。 但白善不一样,他不仅自己智商在线,还从小看周满带出来的那些杂书,他看到潜藏在后面的危险。 若是放任农民失地,土地一点一点的汇聚在豪族权贵手中,不出百年,大晋必乱。 杨和书作为当时的左相,自然也看到了。 所以他们在反复的论证过后便决定改革。 首先要做的便是说服皇帝。 皇帝一开始是不答应的。 变动太大了,一旦如此改,安定没几年的天下只怕要乱起来,他可不想做乱国之君。 不过皇帝喜欢往外跑,白善和周满趁着秋收之事,拐着皇帝从雍州一路去了洛州,路上见到了不少因为各种原因失去土地的百姓,也见到了因为人口太多,土地变少而成年后也分不到土地的青年们反过来要和兄弟们争夺父亲微薄的永业田。 当时白善就问皇帝,“陛下,人口增长是好事,前朝因为战乱,百姓十不存三,先帝励精图治,让百姓休养生息二十多年,又有您努力了这么久,到现在才有现在的户数和人口。” “难道您能忍心看战乱再起吗?”他道:“现在还不显,但人口越来越多,尤其是关中一带,地少人多,除非朝廷强制百姓迁徙,不然再过二十年,又一批新生儿长成,他们分不到土地,无以为继,那就只能当流民。” 皇帝皱眉:“商事……” “商事也安顿不下这么多人啊。” 皇帝便沉吟起来,“但你和杨长博的提议太过冒险,朕如何且不论,进退朕都有理由,但你和杨长博,一旦提出,若不能进行下去,必死无疑。” 他道:“不仅你们死,连你们的家人都有可以……” 白善立即道:“臣知道,臣和杨相也不是要一蹴而就,我们可以徐徐图之。” 皇帝就问:“那先来哪一条?” 一旁的周满插嘴道:“先从合适的婚龄开始吧。” 她道:“汉朝时,朝廷为了人丁,强制压低了婚龄,但这其实是不合理的,《黄帝内经》有云……” “你直接说多少岁合适吧?”皇帝打断她的话,生怕她收不住话,又是长篇大论。 周满惋惜的收住话道:“要不您把单身税取消了吧,男子小于二十岁,女子小于十八岁不得成亲。”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5 皇帝眉眼一跳,“人家都是限制最高点,你限制最低点?” 周满提醒道:“土地啊土地……” 皇帝立即改口,“行吧,还有呢?” “再从职田开始改革,”白善提议道:“如今土地减少,时有侵占官田和人力的事情发生,不若将职田取消,还田于民。” 皇帝微微皱眉,“只怕朝中百官不会答应。” 白善道:“只要俸禄给足,他们会答应的。” 他道:“朝中少有人和我们一样自己经营职田,大多是交由户部统一管理,每年秋税过后从户部支领份额,其实和支取俸禄没有多大的差别。” “真正有差别的是地方,而侵占官田的事情也多发生在地方。”因为地方上的职田一般都是官员自己打理,很少会有人交给地方的户房来管。 这是一种习惯,算是一种不言自明的规矩。。 但白善认为这样的“报酬”方式太过复杂,不如直接将官员的收入定下,每一品级该得的俸禄是多少,一并由户部支付。 皇帝若有所思,“这样一来,定额多少?官田又归于民间,户部从哪里得来的这多出去的钱粮?” 这可不是一年两年的事,而是一旦开始就永久的,每个月都要消耗的,国库和地方财政能支持吗? 白善立即道:“所以职田改革之后便是赋税改革,地方留存此财务改革,至于给多少,按照现在各品级官员的收入取个平均值,再往上加百分之二便差不多了。” 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大家肯定愿意,只当是公薪养廉了。 皇帝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便问道:“你们计算过吗?” 白善微微一笑,自信的道:“自然,臣和杨相等人反复计算过两年,想到了各种情况。” 他蛊惑皇帝道:“臣知道陛下的担心,前朝覆灭,一是因为末帝残暴,横征暴敛,奢侈无度;二便是他寡恩负义。” 皇帝瞥了白善一眼,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俩人都师从庄先生,自从庄洵进入崇文馆后,就算他当了皇帝,他也时常找庄洵上课,有时只是听他谈一谈当下的朝政便也有所收获。 虽然庄洵很少就当下的朝政发表意见,他每每问起,对方都是以谈史开始,议史结束。 历史上总有相似的事情发生。 比如他们对世家豪族的态度。 所谓前朝末帝的寡恩负义,详细说来就是前朝末帝不甘被门阀世家掣肘,于是大力推行科举,直接把九品中正制这碗饭给掀翻了。 他带着一派人和门阀世家直接针尖对麦芒干了起来,加上当时内外交困,他为了修大运河和打高句丽,搞得民怨沸腾,于是大家就趁势反了。 谷  虽然接位坐上去的是他们李家,但在对门阀世家的认识上他们是差不多的。 而且李家的感触更深,前朝的教训,他们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坑里跌下去。 顺从门阀豪族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是削弱他们在朝中,在天下间的影响力。 削弱了他们,那便要有替代的人,寒门,甚至是庶族都是很好的影响。 不过和前朝末帝不一样,他想三年就干成的事,先帝用了二十年的时间给他铺路,他也未必能在自己活着时完成,但没关系,他还有儿子。 父皇临终前一再叮嘱,轻重缓急要区分清楚,有些事情,虽重,却得缓缓行之,做人要有耐心,而做皇帝,不仅要有耐心,还要能忍。 忍常人所不能忍,才有可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皇帝听沉吟片刻,先略过了各种技术性的问题,反而问道:“现今,你们一个是丞相,一个是尚书令,还有一个是署令,你们的职田可以说是朝中头一等的,你们真心愿意放弃?” 他看向周满,意味深长的道“朝中职田收入,怕是无人能及周卿,你名下那些职田,尤其是莆村的建设,那可是花费了不少银钱吧?每年你那一片职田庄子的收成可是羡煞百官。” 周满应了一声,“只要是为大晋和陛下好,臣损失的不过是一时之利,臣之后,子子孙孙皆是晋人,是陛下的臣民,他们会享受到今日之后的种种之利,这样算来,臣也不算损失了。” 皇帝挑眉,哈哈大笑起来,一拍大腿,“好!若人人都能如卿一般,天下何至于不平?” 周满这一句话让皇帝有了说服百官的底气,他起身原地转了两圈,最后回头目光炯炯的盯着白善,问道:“赋税你们想怎么改?像折子上那样异想天开的提议就不必说了,你们直接说你们的底线,最开始的设想,不必想着与朕讨价还价。” 皇帝最讨厌婆婆妈妈的人了。 白善精神一振,道:“折子上的事的确难以完成,便是完成了,怕是也会生乱,所以臣等反复推敲过,臣等先提议将丁税和田税一并收纳,等以后时机成熟再收官绅赋税……” 这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不仅在于此时损害到了“有钱人”和“有权人”的利益,还因为并不是人人都认同白善杨和书此举会有益于大晋,有益于天下。 前者的反对不好处理,后者的反对更难,认识是一件极难改变的事。 好在朝中和白善杨和书认识相同的大臣也不少,加上他们也不是一上来便要全改,而是如白善所言的徐徐图之。 杨和书主持了职田改革,而后提议的赋税改制,然后他就出错被外放了。 白善接受后安分了两年,然后就又开始提出一些小意见,一年修改一些,终于把底子铺好以后便开始改革赋税。 不仅是田税和丁税,还有商税,改革的范围很广,但把步伐缩小了,没有一步跨出老远,而是小心的往前走了一步。 但就是这一步,他们前后也走了十年。 白善一直等到事情完成,大晋走入平稳,越发强盛后便生了退意,而且后继者的才能并不在他之下,其中不乏与他有相同认识,相同志向之人。 番外 走偏的番外6 虽然事情做成以后,白善在朝中风头无两,威望日重,但他得罪的人也多。 加上这些年他和皇帝也没少吵架,君臣两个面对面的时间久了,不免相看两厌,所以他就“生病”辞官了。 不过这一辞官,君臣俩人的关系又好了,好似又回到了皇帝刚登基那几年的蜜月期。 不仅白善喜欢给皇帝写信聊一聊在外的见闻,皇帝也很喜欢给他写信探讨朝政,偶尔谈一谈朝中哪个大臣又惹他生气了,底下的孩子一个赛一个的不听话,成天给他惹祸,或是不中用等等。 皇帝和先帝一样,爱一个人的时候就喜欢把好东西给对方,而且他表现得更加明显和激烈,所以在信中,皇帝再一次提及想封他为秦国公。 仔细算一算,本朝做丞相的几个,只要不是犯了大错,哪怕任上没有大的成就,致仕退下时都有封爵。 就是先帝时的季相,虽然像泥鳅一样滑手,半被迫离开朝堂,但离开时先帝依旧给足了他体面,不仅两次挽留他,同样给了他爵位。。 虽然不能承袭,但只要他活着,季家便有功勋的荣光。 而周满这些年来功绩也不少,却不再加封,是因为皇帝把她的食邑陆续给足,整个栎阳县都成了她的食邑,爵位还成了可传袭的。 白景行便是凭她母亲的功勋被封为县主,若无意外,将来她可以选择一个孩子继承她的爵位,或为郡主,或为郡公,以后才降等袭爵。 这算是皇帝对她最大的封赏了。 出仕当官,除了实现理想,光宗耀祖之外,最大的一个作用就是封妻荫子了。 而白善妻子不用他的功劳来封,那就只能荫子了,所以皇帝才那么热衷给他爵位,好歹当个国公好传给底下的儿子呢? 不过白善觉得自己这几年太招人恨了,还是不要了,所以就顶着一个郡公的爵位往外跑了。 白善将信折起来,无视了皇帝的旧事重提,凑上去看内侍送来的东西。 其中最多的就是周家托公主府带来的东西了。 周满不断的从箱子里拿出东西来,惊喜不已,“这是大嫂做的肉酱,竟然还有咸菜,这个好,明天切了下粥吃……” 周满抱着箱子里的各种罐子热泪盈眶,“大嫂怎么知道我在外头吃不香,睡不好的?” 白善就扭头看她,“你睡不好?” “呃,就是一个形容。” 白善伸手掐了一下她脸上的肉,“你也没有吃不好吧?” 周满拍掉他的手,“你懂什么,这是一种吃东西的感受,幸福,或者不幸福,光看脸上的肉是看不出来的。” 白善忍住笑问,“那看什么?” “看我心情的好坏,我吃东西时很开心,说明这东西很好吃,我吃东西时一般开心,说明这东西很一般。”周满道:“我在这里用饭时大多数时候心情都很一般,吃大嫂做的东西时,心情就很好。” 大家把东西都拿出来,白善拿到了杨和书的信,却是给周满的,他递给她。 周满接过,拆开一看,杨和书主要和她提了一下今年医署的变革,提议她在岭南时可以多看一看当地的种植条件,看是否能在岭南布置下药材种植的药圃,要是合适,回头太医署会派人下去考察安排。 周满将信折起来,“别说,岭南还是挺适合种植药材的。” 白善扭头道:“回头我们可以多走几个地方看一看。”反正是顺带的事。 周满应下。 殷或的父亲和几个姐姐也给他捎带了东西,不过都是些吃穿的东西。 他随手交给长寿,目光扫过一起上山来的官兵们,“不然留他们下来用饭,尝一尝我们做的豆腐?” 因为山中的房间有限,留住是不可能的,但留饭还是能够的。 内侍和侍卫们只觉得荣幸,等看到白善他们是亲自下厨,和几个下人一起做饭做菜时,他们就惊呆了。 然后吃了一顿别有滋味的豆腐宴。 回去后,皇帝很好奇的问他们,“他们还亲自下厨?” 内侍强调道:“做了几道菜,其中豆腐还是他们亲自磨了煮出来的。” 皇帝便一笑,问道:“滋味如何?” 内侍尴尬的一笑,偷偷窥了皇帝一眼,心中斟酌片刻便决定实话实说,“白大人和周大人还是做陛下的肱骨之臣更好些,这厨房的事不太适合他们。” 皇帝就畅快的哈哈大笑起来。 来给他们送东西的人一走,村镇下的人也都知道了山上住的都是大人物,县上和州府里的人自然也知道了。 于是小镇里涌入了不少人,牛马嘶鸣,全是赶来拜见白善他们的。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白善和周满。 若能得他们两个指点一二,或是点评一二,他们此行就不虚了,要是能得到推荐,那就更不虚了。 可惜他们还是来晚了。 白善似乎预见了他们的到来,在官兵们离开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在他们到来的前一天就下山离开了。 只有周满给里长送去一张祛湿的药膳汤方,还有一张预防时疫的方子,希望他能传播出去,让村镇里的村民们受益。 这地方一旦起了雾气人就容易生病,改变环境是不可能的,只能从人的身体上多做预防,虽不能杜绝,却能增强一二,减少外邪入体的次数。 屋子里还留了许多东西,都是他们不好带走,也不想带走的东西,留给后面的人使用。 来拜访的人爬到山上,看见人去屋空,有懊恼来迟一步后转身下山的人,也有停留在原地看到了此间的美景,忍不住驻足留下的。 决定留下的人便随便选了一间房子入住,里面桌椅板凳和床都很齐全,只需铺上被褥就能用。 每日观日出日落,倒别有一番情趣。 小镇倒是因为这些人的到来热闹了一番,村民们也因此赚了一波钱,后来,大部分走了,少部分人留下了又走,过一段时间又有人来。 他们再来却不是为了寻访白善和周满,而是想看一看他们住过的地方,再看他们看过的美景,倒让村镇的热闹持续了下去,村民们因着这些不太差钱的游客日子也好过了不少。 番外 走偏的番外7 里长特别高兴,大方的将周满留下的两张方子外传。 听闻这方子是周满特意为岭南的百姓所创,来的文人墨客和医者感动不已,纷纷帮着传播。 于是在周满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名望又往上蹭的涨了好大一截。 周满他们直接往柳州去了。 柳州可比他们之前住的小镇繁华太多了,街上的店铺也多。他们一进城门便直面熙熙攘攘的街道。 在僻静的山里住久了,突然进到一座热闹的城里,别说,感受还是挺好的。 有牛车从对面驶来,周满发现他们这边的车马多,占了半数街道去,便踢了踢马肚子,轻巧的越过前面的马车,绕到了前面去让开路来。 这一下让牛车上的人抬头稀奇的看了周满一眼,周满也微微偏头去看,俩人一下就对上了目光,然后错身时一个用不太熟练的官话问,“买果子吗?” 一个也用不太熟练的方言问道:“你筐里的果子卖吗?” 俩人一问即合,都露出笑容来。 牛车停了下来,周满也拉停马,把缰绳丢给白善,自己跑去看了一眼筐子里的果子。。 长得有点丑的桔子,周满确认自己没吃过,于是高兴的和他道:“我们找个宽敞的地方谈。” 对方稀奇,“你买多吗?” 周满道:“另外的生意。” 对方一头雾水的跟着她找了个宽敞地方,看到两辆马车上还下来人,加上马上的人呢,竟然呼啦啦的把他的牛车给围住了。 他不由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的道:“我,我爹可是族长,你们是外来的人吗?” 周满点头,“是呀,我们京城来的,你看出来了?” 对方见他还算和善,微微松了一口气。 周满伸手去拿筐子里的桔子,问道:“这桔子好丑,叫什么?” “就叫桔子,”他道:“虽然长得丑,但好吃,甜的。” 他大方的道:“给你们尝一个,不甜不要钱。” 周满就剥开一个尝了一片,眼睛微亮,分给白善四人,“不比蜜桔差。” 还真是。 明达看了看周满手中的果子皮,疑惑,“皮厚,应该比蜜桔更好运输,既然不输蜜桔,为何不见进贡?” 周满看了看手中的皮,“因为太丑了?” 卖果子的青年没怎么听懂他们的话,催促道:“你们买不买?不对,你们买几斤?” 白善忍不住笑开来,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有些戒备的不回答,更放柔了声音解释道:“我们是外地来的,在我们那里没见过这样的桔子树,所以想长一长见识。” 他道:“我们想亲自去摘果子。” 白善从钱袋里拿出一角银子给他。 青年看了一眼,摇头没接,“我阿姆说了,我们只要钱,不要银,银子很有可能是假的。”谷 白善挑眉,便把钱袋里的铜钱都倒出来给他,不是很多,串成一小串,有四十来文。 但在青年看来,这已经不少了,能买下他这小半筐的桔子。 看在钱的份上,青年道:“我叫阿山,我家在牛尾村,离城有点儿远,你们要去摘果子要走很远的路。” 他不能理解他们的行为,于是力劝,“别去了,诺,这有现成的,都是好的,你们钱给的多,我多给你们一点儿。” 白善笑问:“离得很远吗?” “远,要在野外住一个晚上,”他指着天上的太阳道:“所以我要赶紧出城,晚上才能赶到一个山庙里住,第二天再回家。” 白善便道:“行,你先回去吧,这些果子我们也买了,等过几日我们去牛尾村找你摘果子。” 周满问,“除了这丑丑的桔子,你们那儿还有什么果?” 阿山道:“还有好看的桔子,梨,李子,龙眼,但这三样都没有了,只有好看的桔子和难看的桔子。” 周满:“没有蜜桔吗?” 阿山看了她一眼,摇头,“没有,那东西不归我们种。” 他顿了顿,看在他们大方的份上,还是提醒道:“那个是要送给贵人吃的,外面没有卖,你们别找了。” 周满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和阿山约定好他们会去牛尾村,一行人就抬上他们才买的丑桔去找住的地方。 有下仆提前进城,已经为他们安排好,“驿站狭小,小的便在城里找了家客栈,将他们的二楼和三楼都包了下来。” 客栈还算干净,附近饭馆酒楼林立,看起来繁华热闹,但又在街角,所以不失安静。 也是因为在街角,所以下仆才能够直接把整个客栈都包了,别的客栈都有客人,不好包。 下仆道:“小的和店家打听过,自漕运开通后,从南到北的时间缩短,便也有许多人进到岭南来进货。” 他道:“这里的药材、茶叶和水果在北方都极受欢迎,所以这时节才有这么多商人来此。” 周满稀奇,“这时候水果不多了吧?” 来招待他们的客栈掌柜闻言立即笑问,“贵客不是来进货的商人?” 周满笑道:“我们是来玩的,当然,若遇到稀奇的货物,也会顺手贩卖一些。” 她见他官话说得好,而且还没有当地的口音,倒是带些鲁地的音,便问道:“掌柜是鲁人?” 掌柜的眼睛微亮,忙道:“正是,贵客去过鲁地?” 周满就笑道:“曾经在青州生活过几年。” “那算故人了,贵客们快请坐,”他笑道:“这会儿新鲜的水果不多,也就一些橘子和桔子之类的,剩下的全是果干,不过岭南多山,山中药材不少,不少商贩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周满若有所思,“这几年从岭南出去的药材的确很多,甚至还有两家当地的药材商被选进了太医署供药局。” 掌柜吃惊的看了周满一眼,点头笑道:“正是,那是前年的事了,那两家被选中时,整个柳州都热闹一片,在城中庆祝了三天,流水席就摆了五天。” 周满:“……这么隆重?”他们的药价也不是很高啊,明明在正常范围内。 搞得这么隆重,让她有种给错价的感觉。 番外 走偏的番外8 掌柜的就笑道:“可不隆重吗,几年前,柳州还是穷乡僻壤,道路不通,任是有再多好东西也出不去,卢刺史到了以后,教化百姓,修桥铺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两家药材商推出去,就借着我们柳州的药材进了太医署这名号,这才引来这么多商人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周满眨眨眼,“当时那药材是直接……”送到我跟前的,而送药材的人…… 周满看向白善。 白善笑道:“柳州刺史是卢晓佛。” 殷或挑眉,白二郎则“呀”的一声,“怎么是他?” 掌柜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试探性的问道:“几位认识卢刺史?” “认识呀,”一道幽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大家回头去看,就见一个文雅男子背着手站在门口,“有朋自远方来,偏过门而不入,是卢某过往有过失礼之处?” 白善展开笑容,“观音,你明知我们是不想麻烦你,待我们安顿下来自会去拜访,不然,你刺史府中的兵吏回府,我可有叮嘱不许泄露我们的行踪?” 卢晓佛字观音,是国子监老师在他及冠时给他取的字,因为这个字,大家欢乐了好长一段时间。 卢晓佛这才露出笑容,上前先给明达行礼,“下官参见公主。” 明达:“免礼。” 卢晓佛看向白善和周满,抬手正要揖礼,被白善一把扶住,“行了,同窗之间不必如此客套,等我们行完礼,天都要黑了。” 卢晓佛便作罢,和他笑道:“一路行来感觉如何?” “还不错,治安很好,百姓安居乐业,城中客商不少,你居功甚伟啊。” 卢晓佛就笑道:“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给我批钱粮修路和疏通河道,我也难做到这样的程度。” 白善正色道:“你一定可以的,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他道:“你治下的百姓想过好,你又一心为他们,官民一心,有何达不成呢?” 卢晓佛得到他的肯定,深受感动,双眼含泪的看着他。 殷或不在朝中,对国子监同窗们的去处并不了解,所以好奇的问道:“彭志儒现在何处任职?” 白善道:“他在楚州,淮南之地,不过听闻今年夏便回京述职,不知是还去淮南道,还是留在了京中。” 卢晓佛倒是还和对方有联系,道:“留在了京中,听说进了吏部。” 掌柜此时才回神,他没想到自己店里竟然住进来一个公主,而且听音,这位面白儒雅的男子似乎还是高位,竟能帮着卢刺史要到拨款。 他偷偷地去瞄几人,见他们聊得正好,便小跑着往后厨去。 同窗多年不见,哪怕他们在国子监里同窗的时间不是很长,但在京城读书的几年时间里,他们可没少联系,所以感情还不错。 看到周满拿出来的丑桔,他不由一笑,“到了我的地方,反倒让你们请我吃这儿的土产。” 白善趁机笑道:“正要与你说呢,我们想去看一看蜜桔,若是可以,挖上两株自己种。” “这倒是不难,”卢晓佛道:“只是你们种在哪儿?这东西在京城种不了的,别说出了京城,便是再往北一些都很难种,虽然能活,也会结果,但味道全然不一样。” 他显然是试过的,“出了这一方水土,越往北,种出来的蜜桔越酸涩,好些瓜果只在这一片种植味道才好。” 也是因为这个,在路通了以后,这里才能吸引来这么多客商。 白善颔首,却依旧坚持,“我们就试试看。”谷 卢晓佛便道:“行吧,我将手头上的事安排一下,过两日带你们去看一看。” 这里的蜜桔也都是果农种植的,只是每年他们会和果农收购,分好等次后或进贡,或是送礼,或是售卖。 产量并不是很高。 卢晓佛道:“现在树上还挂着一些果,你们可以试一试新鲜的味道。” “前两日送给我们的……” “送过去不也隔了两日吗?”卢晓佛道:“和才从树上摘下来的可不一样。” 这么一说,不仅白善和周满,就是殷或三人都跃跃欲试起来。 卢晓佛问:“我明日在府中设宴给你们接风洗尘?” 白善忙拒绝,“去见一见弟妹和你家几个孩子也就罢了,不必要再请其他人。” 卢晓佛有些惋惜,不过心中也早有预料,毕竟他们进城连他都没找,更不会见其他不熟的人了。 “行吧,你们先休息。”卢晓佛知道他们刚到地方,正要起身告辞,掌柜就一脸兴奋的跑了来,躬身道:“刺史,诸位贵客,小的已经让厨房做了本店最拿手的菜,还杀了两只鸡炖上了,这回儿就快要好了,贵客们看是现在开始上桌,还是……” 周满眨眨眼,“我们还没点菜呢。” 掌柜大方的道:“这一顿是小的请贵客们的,公主和诸位大人能落脚在本小店,是小店的福气,就为了这福气也值得小的请这一顿啊。” 几人一听,欣然接受。 掌柜吩咐厨房做的都是他们店里的拿手好菜,其中有鲁菜,但更多的是当地的菜色。 比如鸡,他们就照着当地人的吃法,先整只炖熟再切,蘸着蘸料吃,又嫩又滑。 卢晓佛干脆留下与他们吃了一顿便饭,回到家时天都黑了。 卢夫人一直温着菜等他,见他一人回来便连忙上前问道:“怎么,没请到人吗?” 卢晓佛与她笑道:“不必担忧,明日在家里给他们接风洗尘,把孩子们叫上。” 卢夫人就松了一口气,也露出笑容来。 卢晓佛安抚她道:“你别紧张,他们都是很和善的人。” 卢夫人笑了笑。 卢晓佛想了想后道:“公主尊贵自不必说,但白二那小子,咳咳,我是说白驸马不是高架子的人,这么多年他也没变过,几人中他和周大人是最好相处的。” 卢夫人就好奇的问:“那白大人和殷公子呢?” “他们两个呀,白善对陌生人是面上和善,心里冷冰冰的;殷或正相反,他是面上冰冷,心里和善,不过俩人面上都知礼,”卢晓佛笑道:“何况我们也不是陌生人,所以你不必忧心。” 同窗同科在朝中都是人脉,卢晓佛和白善都是同年恩荫进国子监的,不仅有同窗之谊,还都幼年失怙,算同病相怜,所以在京城时,他们关系还不错。 入朝为官后也常有联系,当初他被外放到柳州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最先找的就是白善。 后来又借着白善搭上周满,把他们这儿的药商给推了出去,打出好几味药的名声,这才让柳州的商贸起来。 卢夫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番外 走偏的番外9 当初恩荫进国子监,卢晓佛和白善的境况最相似,俩人皆是幼年失怙,凭着父亲的恩荫才有机会去考国子监的。 俩人年纪又相仿,又都考入了国子学,因此一样备受瞩目,俩人在班里也是最快成为朋友的一拨人。 不过当时谁也没料到,最后班级里和白善走得最近,关系最好的竟然是殷或。 要知道,一开始白善和殷或的关系可算不上好,为此还在监学里起过纷争。 嗯,现在了解殷或的为人和性格后回头看,殷或在那场纷争中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都是同学们传的纷争,殷或的几个姐姐堵了白善,由此闹起来的。 可那一堵,白善和殷或就慢慢走到了一起。 在卢晓佛等人反应过来时,殷或已经成了白善的朋友,同进同出。 再然后,白善在宫中告御状,一举掀开了益州王反叛的案子,从此闻名天下。 然后他们的路就开始不一样了。 白善入狱,朝中博弈,益州王外逃后叛乱被杀,白善出狱,再相见,他们一个还是国子监的学生,另一个却是闻名天下的忠孝子。。 而后白善进入崇文馆,周满进入太医院,他们之间就更不同了。 嫉妒不至于,但羡慕是一定的。 但在白善将路越走越宽,宽到他丈量不到的宽度;路越走越远,远到他举目望不到底,卢晓佛便知道他们之间是有区别的,不仅在于崇文馆那一场际遇。 就算白善没有太子赏识,他将来也会有如此成就,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人的能力和见识,或许是从一开始就定下了。 白善是他们那一级里最闪耀的,也是同学们提起最多的,纵观本朝国子监立学以来的学子,也就只有学兄杨和书能与之一比了。 而这俩人都做到了宰相的位置上。 在同级的同窗中,卢晓佛算是瞩目的了,毕竟他还年轻就做到了刺史。 不能和白善比,谁又能和白善比呢? 翰林院一年后直接进了中书省,就算后来降级去了青州做县令,但那是为积累经验去的。 卢晓佛则是老老实实的一步一步往上爬的,其实这个速度,已经算快的了。 他做了五年的地方县令,有了政绩后升长史,而后就被调到柳州做刺史,一路顺风顺水,顺利得不行。 自然,以往的功绩也没有太大的波澜,一直是顺风顺水。 说起来,这次到柳州做刺史,做出来的功绩大概是他出仕以来最可圈可点的了。 看着这个曾经贫瘠又封闭的地方因为他的原因一点一点建设起来,交通打开,民众知礼而顺服,生活慢慢变好,他很有成就感。 也是因为这个,在三年任慢,柳州初见成效,吏部给他定了上品,想要将他调到中州做刺史时他才拒绝了。 卢晓佛总算理解白善当年为何在青州下的一个小县里呆了五年,实在是,一手养大的果树,它刚刚开了花苞,还没来得及看它结果,怎舍得离开?谷 他要留下来,继续给它施肥浇水,看着它长出果子,还要看着它一点一点长大,等果子熟了,确认这棵果树将来都能茁壮成长,他才能放心的离开啊。 所以对于招待白善和周满这件事,他是非常慎重的。 公主驸马都没被他看在眼里,白善和周满才是关键,不,应该说周满才是关键。 根据他不太可靠的消息渠道得知,周满很有可能在帮助太医署寻找适合的药材种植地。 随着各地医署的开办,大晋的医药事业蓬勃快速的发展着。粮食高产让很多人都能吃饱饭,粮价下降,看得起病的人就多了。 加上医署对大晋子民都有基础的医疗保障,光是每年春冬时节的时疫预防和天花种痘这两项就能消耗掉不少药材。 所以这些年太医署和不少药铺医馆都有合作,便是在各地指点药农种药,由各药商收购后炮制后再卖给太医署和各地医署。 当然,太医署也有直接向药农收购的,只是不多,因此这样的机会尤为可贵。 如果柳州这一片地方能得到周满的认可,在此建立直供太医署的药圃…… 卢晓佛怀揣着这个心思,投其所好,不仅请来了柳州城内三个大厨给他们做了一顿丰盛的接风宴,第二天还旷班,直接带他们去看蜜桔。 知道周满喜欢没见过的花花草草,他还找来了许多他觉得稀奇没见过的花花草草给她看,“早就听说你们到了岭南,本来你们不来柳州,我也是要去见你们的,这是我在这儿见到的一些稀奇植物,以前都没怎么见过。” 周满一脸惋惜,“可惜我都见过它们了。”还都收录了。 卢晓佛也不失望,大手一挥道:“没事儿,我们柳州别的不多,花草树木极为繁盛,而且这里的植物终年不败,你看现在都入冬了,举目望去还是郁郁葱葱的,跟长安的夏天差不多吧?” 只从花草树木的繁盛角度来看,还真是,周满点头。 “这里的环境和北方不一样,比较湿热,有些草木在北方不能生长,在这里却长得很好,反正你们也不急着走,可以慢慢看。”卢晓佛不动声色的推荐他们这里的土地和气候,“别看这里山丘多,但都不怎么高……哦,那座山不算,除了那两座看上去比较高的山外,其他山都很矮,山中土质肥厚,很适合长些花草树木。” 周满点头,的确是的。 白善扭头看了卢晓佛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周满的注意力还是在蜜桔上。 蜜桔树并不是非常高,她伸手就能摘到果子。 周满盯着其中一颗黄橙橙的桔子问道:“我们能摘?” 卢晓佛特别大方,挥手道:“摘,随便摘!” 周满几人知道这果子贵重,除了挑选最好的上贡外,剩下的也能卖到其他地方去。 这果子只有柳州一带种的最好吃,物以稀为贵。 所以周满只摘了一颗她觉得最好吃的,一尝,果然好吃,水特别多,蜜中带着微微的酸,反倒放大了蜜甜。 周满很满意,问道:“有苗吗?送我两棵。” 卢晓佛就笑道:“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番外 走偏的番外10 卢晓佛让人抱两盆果苗上来,每一盆都有她的膝盖那么高了,卢晓佛道:“我们这里的果树长得好,常有人和我索要树苗,所以我都习惯了,这盆中的果树已经长好,你若要移栽,连土一起取出就行,只是别的地方气候未必适合它。“ “我知道。”她会连土一起收录进百科馆的,这边的气候也会报备。 不过这两盆蜜桔却不是要收录进百科馆的,她要收录的是…… 周满目光落在果园里的果树上,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修剪果枝的方法,今日看见,发现有些果树的枝叶过于繁茂,这样反而不利果实,我来替他们修剪修剪吧。” 卢晓佛:“……周大人,这果树对我们柳州来说很重要,每年进贡的蜜桔多数是从这儿出的。” “放心,不会给你剪坏了的。” 周满钻研花花草草这么多年,并不是只会挖了给科科收录的,她自然也学到了许多本事。 修剪和扦插便是其中最基本的。 卢晓佛沉吟片刻便拿了剪子给她。 周满拿着剪子在果园里走,她说修剪,自然是真的给过于繁茂的树枝修剪。。 并不是诓人的。 周满选了果枝,仔细的修剪起来,一边修剪,一边还和边上焦急的果农交流。 本来还一直冒冷汗的果农慢慢停住了,咦,这位外地来的贵人似乎真的会种果树…… 周满在果园里游走,剪下了不少果枝,白善跟在后面,不管长的短的,粗的细的全都收起来,自己抱不住了就交给下人。 等把果园走一遍,他们也收了小半车的果枝。 卢晓佛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不明白白善收这些枝条做什么,但他下意识的觉得这些东西有用。 周满倒也不瞒着,放下剪子,从车上拿起一根果枝和果农道:“这个可以扦插。” 果农:“我们知道啊。” 周满便问道:“那你们有试过在其他果树上嫁接吗?” 她道:“我看了一下果树上剪掉的痕迹,结合现在还挂着的果子来看,产量并不高。” 果农习以为常,“这是好东西,自然少。” 周满不反驳这句话,只是提议道:“但说不定可以培育出其他口味的蜜桔来,也说不定就高产了呢?” 她道:“现在的新稻种不就是这样的吗?隔三两年朝廷便会出一批新的种子来,或者更适宜旱地,或是更抗虫害,或是更能抵御水患,它们就是一代一代的交替研究出来的。” 果农有听没有懂,坚持不嫁接,一旁的卢晓佛便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头找人试一试。 周满要把这些果枝都拿走,果农并不担心。 这蜜桔出了柳州境内,种出来的味道多少有些不一样,虽然在一般人吃来是差不多的,但在挑剔又吃惯了他们蜜桔的贵客们嘴里,这一点儿差别就是天大的差别。 所以不仅外面的人抢不走他们的生意,就是柳州境内其他地方也抢不走。 因为他们这里的土壤是最好的,其他地方种出来的,要么是酸多了一点儿,要么是水分不够……谷 他们的产量有限,除了上贡外,只会高价卖给一些熟客,由他们运到外地去贩卖。 所以他们并不惧怕其他人种出蜜桔来抢他们的生意。 地理环境决定了他们天然的客户群不一样。 卢晓佛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儿,所以不拦着周满带走果枝,他连养活的果树都给了,还少这点果枝吗? 而且这次周满的提议让他想通了一件事。 其他地方也可以种植蜜桔啊,就算口干比不上这里的,但也是好吃的,卖出去,同样收益不少,他以前怎么就想着在这一块地上种了? 要是再能嫁接出别的果树来…… 卢晓佛回神,看到白善和周满已经走出老远,他忙追上去,“周大人,你看我们这一片山的土质如何?” 周满点头道:“很不错,回头我挖一盆带回去。”交给科科,让百科馆研究一下,说不定他们那边能培育出性能更良好的蜜桔呢? 卢晓佛问,“你觉得适合种植药材吗?” 周满问,“你想在这上面种植药材吗?” 她皱眉想了想后道,“果树下套种药材,那喜阳的药材就要排除掉了,而且你能保持地力吗?” 白善轻笑一声,和卢晓佛点了点,示意由他来点破后便牵着周满的手往殷或那边去,“观音的意思是,你觉得柳州的地质可适合种你们太医署的药材。” “啊?”周满停下脚步,转身就往回走,“是这个意思啊,适合啊,金银花,薄荷,黄精,桔梗,茯苓,桂皮,射干,白芍,甚至如今紧缺的田七,这里都可以种。” 毕竟是杨和书叮嘱她留意的事,这又是太医署的要事,周满这个前署令还是很上心的,这段时间结合了一下她在山里挖的药材质量,以及百科馆对收录植物的分析,她很快得出这儿适合种植的药材数量和质量。 “尤其是金银花,薄荷和桔梗,这三样,每年各地医署都要大量消耗,田七更不必说,它可贵着呢,我四哥说,在关外好的田七粉,一两田七一两金。”田七所做的金疮药药方还只在济世堂和太医署里,但随着周满编撰的医书传遍天下,天下的医者也都知道了它是金疮神药,既能止血,又能活血,生熟两用。 由田七衍生出来的药方可不少,大部分是她在医书上记录的,小部分是各地医者在反复推演使用后总结出来的,因此田七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 中原地区还好,在北地,更远一些的西域,田七很难买到,或者根本就是有价无市。 尤其是西域,甚至出现过有人用一颗宝石换一两田七。 卢晓佛自然也听说过这些传闻,闻言激动起来,“柳州都能种?” “能啊,”周满直接问,“但你们有地吗?” “我们可以开荒,”卢晓佛到:“我知道,很多药材都可以直接种在山上,因为耗费的时间长,你们太医署有时候直接建议撒种,任其生长到足够年限后采摘。” “不错,”周满道:“比如白芍,一般要种植四年往上才可以采摘,三七则是三年。” 她顿了顿后道:“而且三七种植不易,年限长了还极易发生虫病灾害,不过你们要是确定种植,太医署肯定会派人下来指点的。” 现在太医署培养的学生方向可多了,就业方向自然也多,不过他们统一要为太医署工作十年,俸禄不会少的。 但要是离开,需要缴纳很大的一笔违约金,这也是因为他们在署内的学习和生活都是免费的。 因为这一点,这些年有很多寒门庶族子弟到太医署求学,世间的女子也多了许多机会。 番外 走偏的番外11 周满挑选出不错的果枝,略加修剪后便收录到百科馆内,又挑出不少来放在论坛上售卖。 因为数量足够多,周满干脆用稻草捆了几小捆,直接设了一个特价后@了d博士几个常合作的朋友。 d博士正好有空,所以及时收到了消息,她上来看见论坛架子上捆了五条的枝条,再一看论坛上周满头像下的商品数量,忍不住问:“你缺钱?” 还是第一次看她一次性要出售这么多份相同的东西。 “还好,主要是这次我有多的,”周满道:“钱嘛,谁还嫌少呢?” 反正修剪下来的果枝,她这里要是不回收,也只能丢在外面变成肥料。 d博士一脸怀疑,“真的假的?你以前不也遇到过数量很多的收录物品吗?当时也没见你一下挂这么多在论坛上卖呀。” “这次不一样,”周满道:“这株果树在我们这里也是很稀有的存在,果子是我们这儿的贡品呢,很好吃。” “这么好的东西我想和你们分享分享,所以就多挂了一点儿,”周满嘿嘿笑,“等你们研究改良出来,到时候我也买几株过来种。” d博士:“……你倒是挺会想的。” 她看了看这株果树的介绍,对此不是很感兴趣,但也点击买了下来,随手交给底下的学生去弄。 他们要是研究出来,做出优秀的改良品,到时候可以和一些农场和农贸公司合作,于实验室来说多少是一项收入。。 有过改良稻种和麦种的经验在,d博士觉得他们的实验室现在对于这些农贸产品的研究已经不怂了,反正周期再长,能有给交付周满的稻种长吗? 反正这些东西是在他们这个世界种植,水果的话,基因保障期是五年,超过五年他们就不用售后了。 所以问题难度不大,他们只要保证基因稳定性在百分之五十以内就行。 不像稻种,当年既要保证它的优越性,又要保证稳定性在百分之八十以上,以至于过去这么久了,d博士还是念念不忘。 d博士花了一笔积分后,一边点开论坛逛起来,看看最近别的世界可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一边投射终端,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周满发着语音聊天,“最近我的实验室又种出了两种有所改进的稻种,你们那边要不要试试看?” “好啊,”周满一口应下,不过这件事她好奇很久了,一直想问而不敢问,今天她一个人躲在屋里上新,所以世间空闲,便问道:“当年新稻种在我们这儿稳定下来后你不是说你一辈子都不再动稻种了吗?怎么这几年又上手了?” 两年前她才给她一株新稻种,说是性能不错,并和她要了不少她这边的原始种子。 周满和联盟的交易在新稻种成功的那一刻就自动结束了,所以d博士再给她稻种,周满是需要付积分的。 好在d博士人不错,知道这不是她定向要求的,而是他们自己研究出来推销,加上在新稻种上,两边是互相合作的关系,毕竟为了验证新稻种在这个世界的稳定性,还需要周满实验种植,甚至做杂交处理,所以她要的价钱并不高。 周满买下来后就交给了周立重,由他在司农寺的试验田上试种。 “并不是我研究的,是我带的一个学生,”d博士哀叹一声,“他突然对这个感兴趣起来,一直坚持不懈的做研究,虽然稻种的经济利益不大,而且他的研究方向也不太适合我们这里,但他这么坚持,我也只能偶尔批给他一个项目。” d博士:“说真的,做这个项目,我们实验室是不赚钱的。” 因为他们这里稻种一年一换,每年种子公司都能出各种稻种供农民们挑选,不管是产量、口感还是其他的,应有尽有。 他们研究出来的这几株稻种在这边一点竞争力也没有,也就一个噱头“拥有原始稻种稳定基因和口感的稻种”,勉强让他们卖出一些稻种。 毕竟,和周满那个世界不同,他们这里种子一年一换,并不用忧心种子的事。 聊到这个话题,d博士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和周满道:“其实我能批这个项目,还是因为你。” 手上不停修剪果枝的周满闻言眼睛一亮,立即放下手中的剪刀,亲自去点邮件的聊天页面,高兴的问道:“是为了帮我研究新稻种吗?d博士,没想到你对我这么好,都不比莫老师对我差了……” 以前怎么没察觉出来呢?仔细想一想还挺内疚的,她对d博士好像一直是公事公办的多。 语音发出去的瞬间,她也收到了d博士的一条语音,不用科科再替她点,她自己点开。 “我以前觉得,有钱才能做项目,做了项目就要赚钱,不然谁会再给你的项目投钱?”d博士冷静的声音被转换流转出来,道:“但是与你相交多年,我改变了些想法。” 她道:“人生短短三百年,总要有些理想的,这个理想不为金钱权势而动,就比如你,手握对你那个时代来说先进的系统,背靠整个联盟的资源,别说只是当个官,你就是做女皇,统一你们整个世界都可以。” 周满一脸迷茫,见语音条没了,连忙发语音问她,“不是说不能使用超过本世界科技太多的杀伤力武器吗?” 语音还没发出去她又收到叮咚的一声,周满松开手,点开语音条,“虽然你这样做以后的结果是被联盟以扰乱世界进程,残害智慧生物的罪名被处理掉,连着你的系统一起,但宇宙中的星球和时空千千万,联盟投出去这么多系统,总有监管不到位的时候,何况你那个世界还这么遥远,说不定等联盟找过去你都当好几年女帝了。” “但能像你一样可以忍住这样的诱惑,一心一意扑在医学上的人很少,”d博士道:“你不知道,你在论坛,还有我们百科馆合作的实验室里是很有名的,不是因为你为联盟提供了那块宝贵的陨石,而是因为你对系统、对百科馆和对商城、论坛的态度和运用上。” 番外 走偏的番外12 周满一脸懵逼,忍不住问科科,“我什么态度?和别的宿主有什么不一样吗?” 她有些忐忑,“难道是因为我收录速度过慢,所以被评为消极怠工了?” 科科:“倒也不至于,不过你是所有系统绑定的宿主中对商城和论坛使用率最低的宿主,但对百科馆和教学室的使用率却一直是最高的。” 科科从论坛里调出几个排行榜,最底下是周满在榜单中的名次,其中有两个排行榜,她高居榜首,且甩开第二名好远。 正是对百科馆和教学室的使用频率。 周满:…… 她瞪圆了眼睛,顿时丢开还在叮咚叮咚和她发消息的d博士,跑去翻榜单,“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东西?” 科科:“就挂在论坛首页,这些年陆续更新了很多东西,宿主都没留意到吗?” 周满:“没有。“ “由此可以看出作者对论坛的使用率有多低了。” 周满:…… 她从中听到了一丝哀怨。 周满有些心虚的问道:“科科,你是不是因此少赚了很多积分?” 科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宿主只要不忘记本职就可以,其他行为不在系统的规定之内。” 所以她只要不放弃收录,不违反系统守则,它不会干涩周满做任何决定。 周满却不这么想,别的系统有的,他们家科科怎么能没有呢? 于是周满也不挂果枝了,跑去逛论坛,看其中可有她需要的东西,可以买一些给科科攒积分。 科科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宿主,你又有邮件了,需要我为你点开吗?” 周满逛着论坛随口应道:“点开吧。。” 还是d博士,她叽里咕噜一大堆,最后结论道:“……所以我就同意他的项目了,毕竟是他的理想,他愿意为了他的理想吃苦,心里快乐。” 周满称赞了一声,然后高兴的和科科道:“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可以经常和他们交流一下新稻种?不知道他们对别的种子感不感兴趣,比如黄豆、黑豆、红豆各种豆。” 在他们这里,除了主食外,就是豆类最重要了,不管是人吃,还是喂养牲畜都占了很大比重。 近些年因为耕作方式精进,豆类的亩产也有所提高,若是能提高种子的性能,一定能提高更多。 周满在逛着论坛胡思乱想,d博士却又把话题扯了回来,问道:“你真的不缺钱?” 周满总算察觉到不对,点回邮箱回复她,“你想借我钱?” d博士:“……不,我是想着,你要是缺钱,我们或许可以做一些合作。” 周满起了兴致,“比如?” “我想和你定向交易和收录东西。” 周满:“详细点儿。”不然她有听没有懂。 d博士解释道:“我现在做一个研究,其中需要查询运用到一些原始基因,这些基因多存在一些已经灭绝的动物身上,我想你为我寻找它们,找到以后优先交易给我。” “不行,”周满道:“这违反系统的原则,拥有未发现的物种,必须得先交由百科馆收录,然后才能到论坛里进行交易。” d博士本想说,她可以和莫博士一样开一堂课,到时候作为课堂材料交易。 经过她十多年的努力,她现在终于有资格在百科馆里开课堂了。 不过略一沉思,她便觉得不可能,以周满的品性,她只怕不会答应,于是话锋一转道:“你可以先收录,然后再交易给我,不过我也有要求。” d博士道:“收录过后,必须立即点我交易。” 周满眨眨眼,问道:“那要是我只找到一样呢?” d博士:“……那你得先联系我,得到我的认同后才能收录进百科馆。” 周满蹙眉,不太愿意进行这笔交易了。 d博士诱惑道:“放心,我不会阻拦你收录的,只是想在你收录前取得一些东西。” 周满又不是小孩儿,她自己就是医者,也常进行各种试验,她的老师又是生物界的泰斗,因此略一思索便明白,“你想先从收录目标身上取得一些必须的标本?” d博士毫不掩饰自己的目的,点头道:“对。” 周满不太确定道:“这违反百科馆的规定吧?” d博士:“不违反,不信你问你的系统。” 周满就在心里嘀嘀两声,科科道:“不违反。” 周满对了对手指,心里的绳子在左右拉锯,“还有个问题,论坛里只能交易自己能收录的品类,也就是说,我只能交易生物,抽的血,拔的毛,刮的皮屑这些东西怎么放到论坛上交易?” d博士:“所以我开了一堂课,怎么样,来上我的课吗?” 周满:“……你会的,莫老师大多都会,我为什么还要跟你学?而且上课是需要钱的,买教材也要钱。” 进入教学室,首先就是需要买教材,上课分为三种,一种是,哪里不会点哪里; 在教学室的教材下输入问题,授课的老师或许有过解答视频,百科馆会直接把视频投射到教学室里,要是没有,老师看到了,会考虑给予解答; 第二种是授课老师直接全书讲述,采用录播的方式进行授课。周满和莫老师大多数时候就是这种情况。 第三种则是面对面的授课了,周满处于知识快速积累阶段的那几年,莫老师采用的就是这种办法。 而三种方法,消耗的积分也不一样,第一种基本不要几个积分,第二种多一点儿,第三种则是天价了,由着老师开价。 而莫老师和周满当年,一个沉迷于收集脉案,一个沉迷于学习医术,谁也没想起来这件事,自然不知道这个是另外的价钱。 还是周满后来又对别的课程感兴趣,正好不是莫老师擅长的领域,于是她兴冲冲买了教材跑去上课,这才知道,面对面教学收费是很高的。 她怀疑d博士所图不小,不然怎么这么费劲儿? d博士道:“我不收你的钱。” 周满更谨慎了,“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我们俩二三十年的交情了,但我觉得你不是会这样做的人。” 在百科馆里开课是很费时间和精力的。 番外 走偏的番外13 D博士道:“那些东西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有可能影响到我能不能成为下一个十年里最杰出生物学家荣誉。” “下一个十年,应该还是我老师吧?” D博士:“……你就说合作不?” 周满谨慎的问道:“你想要的收录目标是什么?” D博士给她发来一个单子,周满接收。。。 很长的一张单子,但上面只有六个收录目标,只是D博士做了详细的分析,上面不仅有这些收录目标的历史记载,还有画家根据历史上的描写画出来的图像。 D博士对每一个收录目标都做了详细的分析,周满滑动着看完,这里面,有走兽,有飞禽,还有海里才有的大鱼,她实在难以将它们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里面像乌鸦、鸽子、章鱼一类的东西还罢,像黑猩猩、大象和海豚她恐怕满足不了,道:“这三样,黑猩猩难寻,且它有一定的智慧,拥有智慧的生物我不能收录。” D博士连忙道:“它在收录标准里的,可以收录,不信你问你的系统。” 周满道:“不是因为系统的规定,而是……” 她顿了顿后道:“它长得太像人了,就算我能捕捉到,我也下不了手。” 在周满眼里,黑猩猩就是更低一级的野人,已经有很高的智慧了,她不会收录的。 “大象太大了。” D博士:“你可以收两头小的,最好是一公和一母,把公的交给百科馆收录,母的给我。” 周满:“你连这个都计划好了……”想了想,她没再拒绝,而是继续道:“海豚……也不好捕捉,我不敢给你确定的信息。” 如今海贸发展得不错,周四郎也野心勃勃的跟着海船出过两次远海,他看见过海上的这种鱼,回来和周满他们吹牛时还掩饰不住一脸的震撼。 D博士道:“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我可以想办法在教学室里放一些你用得着的工具。” 周满兴致缺缺,“什么工具?” “下海的船怎么样?”D博士道:“上面配有捕捉网,可以尽量快速安全的捕捉到收录目标。” 周满精神一振,问道:“是商城上那种死贵死贵,可以在海底徜徉的船吗?” “……那是另外的价钱了,你要捕捉的海豚用不着那个船,我给你选定的这一艘最深可以潜入海底五十米,已经足够用了。” 那也很贵了,最主要的是,它的科技税很高,要是通过教学室送过来的话…… 周满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更加好奇了,“这些动物有什么特别的吗,你竟然肯这么花钱和花精力。” D博士道:“因为涉及到我的一个研究方向,属于机密,暂时不能告诉你。” 她催促道:“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她诱惑道:“你要是答应,我还能和你在教学室里交易一些科技税高的产品,到时候差价从你收录到的目标价格上出就好了。” 周满:“……你偷税漏税。” D博士辩解,“这是合理避税。” 她顿了顿后道:“你不会一直不知道这个办法吧?论坛里哪个系统的宿主没这么干过?” 其实周满和莫老师也这么干过,比如莫老师自己实验室出的恢复药剂,因为知道周满需要,他就把它当教学材料放在了教学室给她。 可是那东西好歹和他们的专业相关,像船这类高科技产品和他们医学有什么关系? 和生物也没关系啊。 D博士却道:“谁说没关系,我们可以研究一下船上医疗,而且船舱里会配备医疗舱,我们可以研究一下海底压力下对医疗舱使用的影响,除此外,船上还有其他的医用材料……” 周满听到“医疗舱”三个字时眼睛大亮,权衡片刻后就咬牙答应了她,“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的收录目标都不好获取,又是定向收录,到时候价钱……” D博士表示钱不是问题。 俩人都对着邮件嘿嘿一笑。 周满想,虽然难,但还是可以克服一下的,等白善回来找他商量商量。 D博士想,虽然贵,但给周满的各种工具和她可能要求的高科技产品价格在商城上价格也不便宜,两下一抵消,就差不多是以物易物的状态了。 而这些东西,她有别的门路获取,要比商城上购买便宜很多。 这么安慰自己,D博士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至于打点百科馆巡管员的花费被她暂时压在了脑后,此时就不应该想得过于仔细,不然会很心疼的。 虽然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了,但脑子好的人还是没忍住将此事复盘了一遍,并开始权衡得失。 等她想起来好像忘了和周满签订保密协议时,久等不到白善他们回来的周满已经跑去和莫老师聊天,把D博士的底都漏光了。 莫老师的实验告一段落,正好来教学室里录教学内容休息一下脑子,见周满也在,干脆就换成给她上课。 不错,周满依旧保持着一旬至少上三节课的节奏,其实每旬都没少于五节课过。 生物和医学实在是太神奇了,就算她现在已经是大晋公认的医学泰斗,她也依旧有许多病症不能治疗,或者成功率很低,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研究一下如此提高这些病症的治愈率,哪怕是满天下的游玩,她也没断了自己的研究。 就好比,白善虽然都做到宰相又致仕了,也依旧常捧着几本书在看,思索大晋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才能更稳当,且不腐不败的前进。 而莫老师,周满现在所学连他所知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就算学到的东西,有很多都不能在这个世界上使用,但知道了真理,再往后推,她总能找到这个世界能做到的治疗手段,哪怕不能完全替代他们都治疗方法,但也是有用的。 而周满想出来的那些方法一定程度上也启发了莫老师。 所以莫老师很喜欢给周满上课,尤其喜欢和她探讨一些病症的治疗,甚至是生物的变化及发展。 周满也接着教学室里的工具和莫老师学习了他们那个世界的生物知识。 番外 走偏的番外14 此时师徒两个就一边做试验一边聊天,周满就把d博士找她定向收录的事说了,然后问,“莫老师,您需不需要这些东西?要不我找到的时候多抓一些,到时候也给您一份?” 莫老师和d博士一样是研究生物的,说不定也会需要。 莫老师扭头去看她,“d博士不是说优先为她提供吗?而且这是定向的。” 周满:“我可以先给她,晚两天再给老师你。” 莫老师苦笑不得,不知是不是该感动于她的孝心,“不必了,这些收录目标,你要是收录了,百科馆也是分配到我的实验室来。” 周满惊讶,“所以老师您也在做这些研究?” 莫老师道:“我们那个世界的科学家很多都在做这个研究,我算是领头人之一。” 莫老师顿了顿,干脆将手上的实验放在了一旁,转身认真的和周满道:“这个实验你也不陌生,是有关于基因的。” 到这里一切都还是正常的,莫老师慢悠悠,试探性的道:“陨石的相关实验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接下来是对原始基因的图谱分析……” 莫老师的话没说完便传出了兹兹的声音,整个人都出现了花点,眼看着他的意识投像就要被弹出去,他收了音,不再讨论这件事。 然后在周满的目瞪口呆中,他的投像又慢慢的清晰起来,又是一脸淡定的站在了她旁边。 周满松了一口气,也略过了这个话题,她已经大致知道d博士要这些收录目标的原因了,她提起另一个话题,“老师,您觉不觉得主系统对我们宽容了许多,是联盟那边做出了交涉吗?” 之前把陨石当做教学材料放在教学室里交易就是联盟极力劝说主系统的成果。 她以为这些年她受到的关照也是因为联盟的叮嘱。。 谁知道莫老师直接否认了,他直接道:“不要相信联盟里的那一群政客。” 他道:“是主系统自己的决定,我觉得是因为它喜欢你。” 周满瞪眼,“喜欢我?” 莫老师点头,“对,当然也有可能是喜欢我,反正我们教学室之所以总能踩着线做一些事是因为主系统的喜欢,不是喜欢你,就是喜欢我,也有可能是喜欢我们师生两个。” 周满想了想,觉得除了这个答案外也没别的答案了,于是点头,快乐起来,“可惜主系统是系统,什么都不缺,也用不了东西,不然还能给它回个礼感谢一下。” 像科科,她除了收录和在百科馆里买买买,实在想不出她还能怎么对它好了。 莫老师对她喜欢就送人东西的行为敬谢不敏,尤其是想到他家中快要堆满一个房间的礼物。 都是周满这些年来送给他的东西。 多数是些吃的用的东西,比如他们那个世界的各种茶叶,药材,布料,衣服鞋袜等…… 做完了手中的实验,周满把实验结果和数据记录好,临走前还是提了一句,“老师,我还没和d博士签订合约,所以还可以反悔的……” 不等她把话说完,莫老师就轻笑一声道:“答应她吧,对你百利而无一害,不过你们的合作的事不要宣扬出去,联盟这边需要你收录的目标,我会提一句,到时候尽量为你争取一些优惠政策。” 周满惊讶,“这些都是我的收录项目,也能和联盟谈判?” 莫老师笑道:“这是定向收录,没办法,谁让你拖拖拉拉,收录的速度过慢,且还是以植物居多……”谷 周满的系统分明是收录生物的系统,偏她就只专注植物,动物方面,她一年可能才收录那么几样,还都是很好抓到的才算。 而这次他们需要的目标都是动物。 为了激励周满去寻找这些收录目标,联盟和百科馆出一些激励政策也是正常的。 周满一脸激动的原地转圈圈,白善推门进来就对上她兴奋的双眼。 他目光扫过地上的少了许多粗壮枝条的果枝,转身关上门,“什么事这么高兴?” 周满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让科科把d博士发给她的单子打印出来,然后拿出来给他看,“我想找到这几样东西。” 白善对她凭空拿出书稿一类的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快速的阅过,蹙眉问,“这是小岳父要的?” 周满含糊的应了一声,拉着白善小声道:“是和另外一个人的交易,当然,他也需要,所以每一样都至少要拿双份。” 白善就问,“对方拿什么和你交易?” 周满眼睛笑眯眯的,“好东西,是你我都没见过的好东西,比如可以在海底,哦,不,还没到海底,就是海下五十米可以随便走的船。” 白善:“这么深的船?” 周满:“不是,是整条船都沉到海里,不露在外头。” 白善不能理解,“海水不会进船吗?” 周满:“密封的。” 白善满眼迷茫,“有这样的船?” 周满肯定的点头,“有!” 她在百科馆内的影像上看到过,不过是因为很小的时候看的,所以无知的她一点儿也不震撼,等长大懂事了,因为知道的太多、太仔细,虽然惊讶,但也不震撼了。 白善惊讶的看着她,俩人目光相对的对视了许久,最后白善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惊讶道:“你到底见识过多少东西?” 周满小声道:“我也没见过真的,但我知道有。” 白善将单子合起来收好,低声道:“此事我来安排。” 周满连连点头,继续压低了声音兴奋道:“最主要的是船上有医疗舱,你知道医疗舱吗?我以前和你说过的,人躺进去后,医疗舱会自主进行治疗,我们只需要配备相应的药液,有时候一些治疗都用不到药液,只要保证能量石里的能量充足,医疗舱能运作就可以……” 周满为了剪果枝把房间弄得有些乱,白善卷了袖子收拾,她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唧唧咋咋的说起她以前听闻过,却没见过和使用过的好东西,这次她都有可能得到。 白善安静的听着,心中慢慢就有数了,“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阴界的,因为阳世没有,或者说,因为我们还没做出来,所以他们不能卖给我们,就是小岳父要给你使用也得费很大的力气,但这次有个人找你,她可以和你以物易物交易这些东西?” 周满偏头想了想,这么总结也没错,于是点头。 白善就皱眉,很怀疑,“怎么保证她的承诺有效?违反规定,要是触犯了阴间的执法者怎么办?会不会伤害到你,连累到小岳父?” 番外 走偏的番外15 莫老师都同意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她摇头,“不会。” 见白善还是眉头紧皱,她就小声道:“这些东西,那个世界的朝廷也很需要。。。” 白善不解,“为何?” 周满:“算是实验体吧,他们那里的人被一种病困扰多年,这些实验体可以帮助他们找到解决的办法。” 白善闻言微微挑眉,问道:“所以他们的朝廷可以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满点头。 白善问:“是不是和当年的那些陨石一样?你当初用陨石和他们交易的是什么?稻种吗?” 周满:“……你怎么知道?我说过?” “你没说过,我猜的。”她突然很笃定稻种可以和新麦种一样能成长,产量可以大规模提高,为此特定设了试验田,让大哥用心耕作。 他们去找陨石前后,她突然每隔几个月就拿出一些新稻种来,种下去后的状态千奇百怪,别人只当她拿回来的稻种是从西域和其他地方得到的,不适合雍州的气候。 但白善一直与她形影不离,又知道她能和小岳父联系的,所以一直猜测她那些新稻种的来历。 白善又不傻,他知道这么多关键信息,有些事情略一联想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他一直不知道,那并不是他的小岳父。 白善将房间收拾好,打开门把果枝都交给了外面的下人,这才回头和周满道:“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过几天就去象州,我已经让人提前过去安排,你这两天就好好的在柳州玩儿,这事儿急不得,我来安排。” “嗯嗯,”周满连连点头,高兴起来,“我们明天去看丑桔吧,对了,带上一些金桔的枝条,让阿山他们试着种一种。” 白善就笑起来,“都带上吧。” 阿山家的村子在离州城有点儿远的地方,他们马车快点儿,但也需要走一天,刺史府里的公文堆积了许多,所以卢晓佛不能与他们同行,他一脸惋惜的将人送到城门外,“你们要是离开岭南,临行前来柳州一趟,我给你们送行。” 白善笑道:“我们一定来,我还有事要请你帮忙呢。” 卢晓佛一听,微微扬眉,高兴起来,“有事你只管吩咐。” 然后看向周满,脸上的笑容更盛,“周大人可以再看看柳州的其他地方,你们过两日不是要去象州吗?那边同样山清水秀,也很适合种植草药的。” 这一大片都属于柳州辖下,不管药圃放在哪个州县都是他受益。 周满笑着应下。 等马车走出去好长一段,明达才问周满,“这里真的适合种植药材?” “当然,”周满道:“这里的气候和土质适合许多药材生长,你看我每次进山都能挖一篓的药草出来就知道了。” “药材在此种植,会不会不好运输?” 周满不在意道:“太医署和户部会自己评估的,我只做出我的判断,不过若在这里设置药圃,路会越来越通的。” 她道:“而且大晋如此大,除了中原外,还有淮南、江南、岭南,这里的药材便是卖不到中原和北地去,在江南和岭南一带流通,也能填补不少药材的缺口,同时能给柳州带来极大的收益。” 所以卢晓佛的决定是没有错的,要是能争取到在柳州辖下设置药圃,那未来二十年内,柳州会快速的发展,并且能够慢慢稳定下来。 而且,柳州也有水运直通外面,只要疏通河道,整理官道,东西南北皆可打通,这里完全可以成为一道交通枢纽,往来的客商多了,这里的药材就可以带出去。 “不仅药材,还有这里的瓜果,”骑马走在马车旁的白善听到里面俩人的议论,笑着道:“比如这次你们提议扩种的金桔,还有各种各样中原和北方很难见到的瓜果,都可以和药材一样销到外面去。” 周满:“要是果树间嫁接能种出口感更好的果子……” 白善微微一笑,“那柳州将来就更有名了。” 于是到了地方后,周满就把果枝一股脑的交给了阿石,鼓动他道:“这就是可以进贡的金桔,你要不要也试试?” 阿山惊呆了,“这,这,我们这里也能种?” “就算口感不及进贡的好,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毕竟是一方水土,”周满道:“你还可以试着往丑桔的树上嫁接一段看看,我刚才看了一下,发现你们树上结了很多果子,比金桔多多了。” 阿山忙问道:“你们见过金桔树了?” “见过了呀,我们还摘了不少呢,”周满很大方的让西饼抓了一把给他,“喏,特意给你带的,尝尝。” 阿山拿着被塞进手里的金桔,感动不已,用笨拙的官话大声道:“娘子,你真是好人,我爹说的果然不对,除了我们刺史,你们汉人还是有很多好人的。” 周满:“……你们以前觉得汉人很多坏人吗?” 阿山狠狠的点头,“有不少坏的,前几年有几个客商看中了我们村种的梨子,说我们的梨特别好吃,卖到外面很受欢迎,给了我们比集市上还高的价钱,让我们多种一点儿。” 他道:“我们就种了很多梨树,你看,山上那些就都是梨树。” 周满扭头去看,入眼的却是郁郁葱葱的草和看不清样子的树,她眨眨眼,“我认得梨树的,你别骗我。” “梨树被遮住了,都怪那些奸商,”阿山道:“我们种了很多梨树,说好了结果以后他们来收,结果他们来是来了,却是想要一文钱买我们两斤的梨。” 他越说越愤怒,恨恨的道:“我们说不对,梨子是两文钱一斤的。” 周满好奇的问,“然后呢?” “然后他们要一文钱买三斤,大家生气极了,就打了他们,”阿山说到这里有淡淡的心虚,小声道:“然后他们就让官差把我们村的人都抓进牢里了。” 周满几个同情的看着他,问道:“你们不会把人打坏了吧?” “没有,他们带了很多人来,我们根本没来得及揍死他们,就推了一把,”阿山道:“后来刺史大人听说了这事,亲自过来审问,把我们都放了,只是那些客商都很坏,让我们赔了不少钱,还让其他汉人不收我们的梨子。” 他叹气道:“我们费劲种了这么多梨树,每年都施肥拔草的,结果到收获竟然卖不出去,大家也就不除草,也不施肥了,现在山上的果园都变成了那样子。” 周满:“那现在树上还有梨吗?” 番外 走偏的番外16 “有啊,我们才丢了一年,山上的梨树长得可好了,就是可惜,不太卖得出去,也就自家摘了一点儿存着吃,剩下的卖到集市上。” 白善:“你们刺史没给你们找销路吗?” “找了的,但只有两个客商要了很少的一点儿,其他汉人都不买,他们都听那几个客商的,他们联合起来不买我们的果子,”阿山道:“还有我们的桔子,别看丑,其实很好吃的,但他们就是说我们的果子不好,自己不收,也不叫别人收,反正就很坏。” 阿山看着周满道:“你们是我见过的,除了刺史外最好的汉人了。” 他很骄傲,“我那天在大街上看到你,一下就看出来了,你是好人,还喜欢吃,我果然没感觉错。” “其实当初那几个客商来买我们的梨,我就觉得他们不是好人了,但我爹和村子里的人都不信我……” 周满一脸同情的看着他,“他们事后是不是还怪你了?” 阿山震惊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白善见他们有越说越投契的趋势,忙拦住道:“我们先去摘桔子吧。” “对,”阿山立即点头,热情的道:“我们边摘边说,你们是好人,可以去我家的果园里摘,我不要钱,随便摘。” 白善:……看着也不像是很聪明的样子啊,怎么就能认清了客商的真面目呢? 周满的目标却不是果树上的果,而是果下的树,而且还不局限于丑桔,才进这个村子,科科就叮咚响了好几下,显然,这里有好些她没收录到的东西。。 指不定就有其他果树,所以要打好关系。 俩人,一个有心,一个有意,自然相谈甚欢,不仅白善和白二郎,连殷或和明达都排在了后面。 四人默默地跟在俩人身后。 他们这里和长安不一样,田地很小块,便是有一大片连着过去的田地,那也被分成了一块又一块的,因为地势高低的原因,就算上下两块地是同一家的也合不到一起去。 所以这里山多地少,山却又不是明达他们常见的那种高山,而是小山丘,山丘连着山丘,土质还挺深,所以有人在山坡底下开荒地种豆子。 后来因为瓜果好卖,他们便往山上开了一些地用来种水果。 果园基本上都在半山坡,或者是本来是荒地的山脚下,周满一路上都在教他怎么种金桔,一大半是她从果农那里打听来的,一小半是百科馆收录后出来的词条里写的。 她还教他怎么嫁接果树,阿山听得津津有味,俩人用官话参杂着方言热烈的交流着。 因为周满的热情,不仅阿山,连他阿爹阿娘,也就是这个村子的村长和村长娘子都很喜欢她,不仅不收他们在山上摘的桔子,听说她想要一些果树枝条,还让阿山亲自去山上挖了两棵有他们那么高的果树送给他们。 用枝条扦插太慢了,不如用直接成活的果树,他们很大方,表示一两棵根本不是问题。 至于其他周满也敢兴趣的果树,还要去山里挖些花花草草,他们也都热情帮忙了。 他们如此热情,周满觉得自己说什么也要回报一二,于是指着满山的梨树问,“上面的梨还多吗?摘一些我来看看?” “有的。” 虽说现在已经入冬,但他们岭南不太冷,除了熟透掉下或者被风吹下的梨外,大多还都挂在树上呢。 附近的村落种梨树的人家不少,就算不种果园,自家后院也会种一两棵,所以梨不好卖。 大家就任由那些梨在树上了。 阿山直接拎着筐上山给他们摘梨,特别大方的道:“这个也不要钱,随便摘,我们村,还有我们家多着呢。” 周满拿在手里看了看,掂了掂后交给白善,“把皮削了尝一尝。” 阿山也拿了一个,在衣服上抹了抹后就咬了一口,看着白善削皮,暗想,这些人可真讲究。 殷或看着满山的梨树,惋惜道:“还真是可惜,你有什么办法吗?” 白二郎也看周满,“你……你不会是想自己买下来吧?” 周满瞥了他一眼道:“我倒是想买,那也得卖得出去啊。” 白善切了一片给她,然后分了大家一人一片,剩下的自己咬了,他微微点头,“味道还是不错的,水也很多。” 周满细细地尝了尝,颔首道:“是不错,拿来做梨膏也不错。” 白善挑眉,“梨膏?” 周满点头,“对,正好天冷了,咳嗽的人多,一直到明年天气回暖,这类润肺止咳的东西应该都好卖,尤其是家中有不喜吃药的孩子的,只要价钱不是很高,肯定很多人买的。” 周满扭头问阿山,“我教你们熬制如何?” 阿山一头雾水,“熬什么?” “梨膏。” 阿山:“我不认识,这东西有什么用?” “可以润肺止咳,你们的梨卖不出去,不如做成梨膏来卖。” “会有人买吗?” “会的,”周满笃定道:“只要你们的质量好。” 阿山还是担心,“要是那几个客商还是联合起来不让人买呢?” “不会的,”周满道:“到时候我可以替你们推荐,没人能拦得住。” 阿山考虑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的点头道:“那我们就学一学吧。” 于是周满让他们准备东西,可惜,她列举出来的东西,除了老姜外,其他东西他们全都没有。 周满他们只能从自己的行李车上取了糖和罗汉果、红枣下来。 然后在阿山家的厨房里架锅教他熬制秋梨膏。 第一锅味道虽然有点点出入,但周满自觉还是不错的,她鼓励他们道:“你们努努力,一定能学会。” 阿山一家人却一起摇头道:“我们不学了。” 周满几人惊诧,“为什么?” 阿山:“太贵了,还要买糖,还要买罗汉果,老姜也很贵,我们不做了。” 白二郎欲言又止,“你知道她给的方子做成的秋梨膏多值钱吗?” 周满却沉思后点头,“你说的对,是我思虑不周,这方子不应该给你们才对。” 白善微微一笑道:“你把方子写下来,我让人给观音送去,这梨常价也就是二文一斤,不用客商,观音自家就能吃得下。” 周满点头,扭头和阿山道:“你让你们村子里的人打理一下山上的果树吧,过几天应该就有人来收梨了。” 番外 走偏的番外17 卢晓佛拆开白善着人送来的信,看到附着的秋梨膏方子时一愣。 卢夫人上前,“怎么了?” 卢晓佛将方子递给她,笑道:“至善送来的,他们可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 卢夫人接过一看,“这个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卢晓佛道:“你准备一些钱,我让管事去找一下城中的药商。” 他笑了笑道:“你就当是家里多了一个进项。” 但它又不止是一个进项,这门生意要是做好了,不仅解决现在村子里积存的梨,将来那附近的村落也能种植,是很多人家多了一个进项。 卢夫人忧虑道:“只是一张方子,不说我们能不能做出来,做出来后真的能卖出去吗?” 生意岂是那么好做的?他们家可从没做过药的生意啊。 卢晓佛笑道:“要是别人给的方子,我自然要斟酌一下,但这是周满给的,只要放出话去,多的是人上门来求,放心,这梨膏不愁卖。” 卢夫人这才去。 卢晓佛猜得不错,这梨膏还没做出来呢,刺史府的管事只是找了几个药商放话,卢刺史手上有一张周满亲自写出来的膏方,他们便陆续表达出兴趣来。 待私底下打听到卢晓佛和白善曾是同窗,前段时间白善和周满出现在岭南,便在柳州被卢刺史招待过,于是药商们更加坚信那药方是周满写的。 几人不再犹豫,纷纷找上门来和卢家的管事谈梨膏的买卖。 一直提着心的卢夫人见状,长出一口气,忙让人去准备作坊和收购梨子。 阿山他们对周满的话虽然半信半疑,但还是上山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果园。 等了几天也不见人来,正要失望时,有自称是刺史府的管事带着一群人赶着车找过来,直接就要收购他们的梨子。 管事道:“两文钱一斤,只要是好的,你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阿山眼睛一亮,推开人群上前,问道:“是周娘子让你们来的吗?” “什么周娘子,那是周大人,”管事道:“知道周大人是谁吗?那是太医署前署令,如今遍布大晋的医署就是她开的。” 村民们惊叹,阿山的爹懊悔道:“哎呀,怠慢了贵客啊。” 管事道:“这梨你们到底卖不卖?我们主人家还等着梨做梨膏呢。” “卖卖卖,两文钱一斤是卖的。” 这个价钱也是原先的客商鼓动他们种植梨树时承诺的。 梨膏做出来,很快就通过在柳州的药商们的手送往大晋各地。 两个月后,正是长安最冷的时候,皇宫里也采买进了一罐梨膏。 皇帝前段时间带着人出去狩猎,回来便有点儿咳嗽,太医给开了药,皇帝喝了两天,虽然好多了,却还是时不时的咳两声,于是底下的人便进献了这一罐梨膏。 皇帝看了眼吴公公送上来的梨膏,挑了挑眉头问,“这就是周满在柳州弄出来的东西?” “是,”吴公公躬身笑道:“外头都说这梨膏好用呢,小孩子们生病了不爱吃药,这梨膏甜蜜蜜的,泡上两勺,他们都喜欢喝。” 皇帝嗤之以鼻,“良药苦口,这甜丝丝的梨膏能有多大用处?” 不过还是吃了。 不过,“朕吃周满的方子还需要从外头采买吗?一层接一层的检查也不嫌麻烦,让太医院自己做一些存着,皇后和皇子公主们若是需要,直接从太医院里取。” 吴公公笑道:“听说这是郡主送给柳州卢刺史的方子,是全新的,和现在外头的梨膏有一丁点儿不同。” 皇帝就静静地看着吴公公。 吴公公一看就明白了,躬身应了一声,退出去找太医院的郑院正。 郑院正:“要什么?” “方子,秋梨膏的方子,”吴公公小声道:“陛下进口的东西,怎能从外面进成品呢?自然是太医院自己做着才安全。” 他道:“郑院正,您和郡主关系匪浅,这方子……” 郑院正:……谢谢,和周满关系匪浅的不是他,是他侄子。 他有些头疼,但还是应了下来,“请转告陛下,臣可以一试。” 回去后郑院正没有找郑辜,而是自己斟酌着给周满写了一封信。 周满收到信时,她正在写给杨和书的信。 通过她几个月的游走调查,她在岭南里圈了几块适合种植药材的地,具体的得太医署的人下来勘察。 周满问杨和书,可需要她和郑署令建议? 由她出面,杨和书这个上官更容易取得太医署的支持和信任。 毕竟岭南距离中原太远了,就算是周满这个前署令也不敢保证太医署的官员们一定赞同把药圃设在岭南。 结果给杨和书的信还没寄出去,郑太医的信就先到了。 周满拆开一看,啧啧两声,便展开一张白纸将梨膏的方子写下。 她想了想,还是给郑太医写了一封信,却没有提杨和书拜托她的事,而是写自己旅居岭南,发现这边气候和土壤都很适合种植药材,如今大晋缺少药材,太医署可有想过在岭南设置药圃种药? 有一些药材,是只有岭南这一带才能种出来的,比如当下最紧缺的三七。 周满给郑太医写了长长的一封信,才收笔,还没来得及封起来呢,白善就在外面叫,“子谦,你快一点儿啊,就等你了。” 周满忙把信塞进信封里拿出去,一并交给护卫道:“封起来送回京城。” 她小跑着出去,大家行李都已经准备好,白善站在车旁等她,见她出来便伸手将她扶上车,“给杨学兄的信不是已经写好了吗?” “我就是想起三个孩子现在都在京城过年呢,托付杨学兄帮忙多照顾照顾他们,谁知道刚郑太医的信送到了,我就回了他一封信。” 周满上车,转身却撩起帘子往外看,兴奋的问,“卢晓佛答应我们了?” 白善应了一声,笑道:“我们帮了他不少忙,他自然也要帮我们的。” 他道:“他送的人已经到了,我们在城门口汇合,直接去僚子部。” 这辆车里只有周满和白善,所以周满放下帘子便压低了声音问,“僚子部真的有大象吗?” 番外 走偏的番外18 “有,”白善眼中闪过笑意,肯定的点头道:“不仅有大象,还有孔雀呢。” 周满就想起很久以前在京城看到过的孔雀,心动不已。。。 科科也很心动,所以在脑海中鼓励宿主,“宿主,你是最棒的,加油。” 就为了这一句话,周满和白善道,“我都想要。只是大象庞大,孔雀在僚子部地位也不低,两个都太引人注目,该找什么借口让它们凭空消失?” 白善握住她的手笑道:“别担心,我自有办法,这一路上你就只管和白二他们一起开开心心的玩就行。” 从象州到僚子部并不近,而且越往南走,地势越高,人烟越少,而且山高林密,有些地方马车很难翻阅,他们只能下来改骑马前行,行李则绑在骡子身上,等到了道路可以通行的地方再重新买车套上。 周满他们也是第一次到达这样的地方,一时有些不适应,更不要说明达和殷或了。 俩人路途上都病了一场,他们也不赶时间,干脆就在当地找了地方住下,一边养病,一边打听接下来的路程。 他们停在一个小部落里,在这里,他们知道大晋,也认大晋皇帝,但他们不认大晋的钱,于是家财万贯的几人一下成了穷光蛋。 好在他们还认布帛,但他们随行带的布帛不是很多,白二郎用一匹布换了一袋米和不少的菜及肉回来,然后叹气道:“早知道外头认布不认钱,我们就多带一点儿布帛绸缎了。” 殷或:“世上最难得的就是早知道了。” 白善很淡然:“不是还有好几匹布吗?够用了,等到了大城或者大部落,他们会认钱的,而且还有银块呢。” 不认铜钱,总认银子吧? 白二郎却觉得不安全,“万一他们就是不认呢?突然感觉我们好穷啊,我们是不是要过苦日子了?” 明达就拍了他一下,“你别乌鸦嘴。” 周满很自信,“没事儿,不认钱,我们赚他们的东西也不难,我可以给他们看病。” 考虑到明达和殷或的身体,他们随行带的药材不少,而且这山林中也有很多药材,其中不乏珍稀难见的,周满只要看见就采摘,到现在也晾晒炮制了不少。 就算是出手药材,也足够他们生活很长一段时间了。 殷或认真的想了想后扭头看向白善,“在赚钱这件事上,我们好像都成了无用之人了。” 因为他们没有手艺。 白善迟疑了一下,“我们或许可以试一试倒买倒卖?” 白二郎继续乌鸦嘴,“万一卖不出去,反而亏了呢?” 白善:“……对于我的眼光,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他们问了一圈人,最后发现,最赚钱的反而是他们带着的几匹布。 小部落的购买能力有限,一匹布在这里换到的东西有限,但到了大城,他们带的布帛轻盈透气,色彩又好,可是能换不少东西的。 可比在这里用布匹换了东西后再倒卖值钱多了。 所以白善晃了一圈回来发现,还真如殷或所言,他们成了最没用的了。 周满看得嘿嘿笑,毫不客气的指挥起他和白二来,“我们做些药丸子随身带着,路上要是生病了,或是遇到生病的人都可以用。” 卢晓佛给他们找来的两个向导见他们竟然就在小部落里住下来,每天在树底下摆摊给人看病,或是到山里挖药材,不思前进了。 向导不知道他们的身份,卢刺史找到他们时没说身份,只是说是他的好朋友,但能跟刺史做朋友,显然也是贵人。 所以向导没敢去找他们问话,只能找护卫们,“我们不走了?” “主子们身体不适,要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你们安心住下,等病好了再启程。” “可是……”向导迟疑道:“他们看着不像是有大问题的呀,不就是胃口不好,有点儿头晕吗?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是贵人,生病了岂能忍?”护卫道:“你们只管安心呆着,该走的时候我们自然会走的,放心,钱不会少你们的。” 考虑到他们给的报酬,向导只能忍了下来,不是不想发脾气,主要是他们给的太多了。 而后,他们走走停停好几次,向导才知道,之前在小部落里停留还算是有正当理由,在后面的路程中,他们因为听说一座山谷里全是蝴蝶,于是就转道去看蝴蝶,还在那山里住了三四天。 两个人是整天去山谷里看蝴蝶,一个人则是坐着看蝴蝶发呆,或者拿出纸来画画,还有两个人却是在看完蝴蝶后就钻到山林里挖药草…… 两个向导跟着谁也不是,简直心累。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等他们终于历经千辛万苦到达安南城时,两个向导差点儿哭出声来,这几位贵客实在是太难伺候了。 然而他们还得再把人带回去。 不过总算是到达安南城了。 安南城的城墙不低,是僚子部最繁华的城,僚子部的酋长也住在这城中。 “在这里,我们只是观音的同窗好友,来这里游玩的,可别泄露了身份。”白善扭头看向明达,“尤其是殿下。” 明达表示明白。 白二郎:“万一就是泄露了呢?” 白善微微一笑,“泄露了也没什么,大大方方承认就是。” 他道:“如今大晋国力强盛,僚子部是我大晋的羁縻州,他们不敢对殿下做什么的,反而要保证殿下的安全。” 白二郎:“那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的表露身份?” 周满:“为了能让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白二郎:“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就想有个客栈,舒舒服服的洗个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个觉。” 殷或:“但我不喜受人约束,也不喜有人盯着。” 白善:“我还有事要做,在我做完之前你最好捂好自己的身份。” “行,我知道,”白二郎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僚子部,但来都来了,自然要好好的享受享受了。 他也不问白善要做什么,进了城就直接让人去找住的地方。 僚子部里多是夷族人,听说这个部落是由很多部落组成的,而每一个部落的族群还不一样,名字太多,白二郎都记不住。 但城中还是有汉人的,且还不少,白二郎一路看过去,在颜色鲜艳的民族服饰中看到不少熟悉的汉人打扮,不由感叹道:“只要能赚钱的地方就有我晋人的客商啊。”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19 一行人找了客栈住下。 这里不仅服饰和中原的不一样,房屋也大不相同,多以木制,且颜色鲜艳。。。 白善伸手拍了拍墙壁,从窗口往外看,外面有一棵茂盛的大树,此时正是春天,树上开着小白花,因为风吹,地上铺了浅浅的一层白色花瓣,挺好看。 周满也往外看了一眼,看到伸到窗口来的枝丫,她伸手摘了一串小白花,笑道:“这是苦楝树。” 白善惊讶,“好似跟我见过的不太一样。” “是有些不一样,”周满转着手中的花朵道:“应该是品种不一样。” 周满在心里问科科,“你要不要收录?” 科科拍照扫描,片刻后给出结论,“可以收录。” 品种不一样,是有收录价值的。 周满也直接,伸手就拽了一枝过来折了。 白善:…… 他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 周满拿了枝条在手里看了看,不一会儿它就消失在手中了。 白善便忍不住在屋里看起来,脊背一挺,“小岳父……在这儿?” 周满挠了挠脑袋,该怎么告诉他不在,似乎又在呢? 俩人对视许久,最后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殷或放好自己的行李就往外走,长寿忙跟在他后面,“郎君,外头的人说话我们都听不懂,还是别走太远了,等白郎君他们出来一起。” 殷或:“我看对面街上有个摊子散发出一股很清香的米饭味儿,想去看看是什么。” 只是在街对面,不是很远,长寿便陪着一起去了。 对面的摊主架着蒸笼,笼里有纱布盖着,打开来竟然是一节又一节的竹子。 殷或看着很好奇,就比划着问对方,“这是什么?” 虽然殷或说的是官话,摊主听的不是很懂,但手势是看出来了,于是他用自己的语言大声回了一句,见殷或一脸迷茫,他干脆拿起一节竹子,啪嗒一声打开了。 一股清新的米香气扑鼻而来,殷或愣愣的看着竹子正中间,成条形的米饭。 摊主很大方的抓了一把饭给他,示意他吃。 殷或看了眼他手上的饭,很客气的谢绝了,不过却一口气把他摊位上的竹筒饭都给买了下来。 长寿试探性的拿出铜钱结账,对方很大方的收了。 主仆两个大松一口气,这里认大晋的铜钱。 也是,怎么能不认呢? 这里好歹也是大晋的地盘,连西域那边都认大晋的钱呢。 殷或一口气把人家的饭全买了,周满他们下来看见都愣了一下,“我们今晚吃这个?” 殷或坐在桌边招呼他们道:“尝尝看,我觉得很香,味道可能也不错。” 大家便分开坐下,小心翼翼的拿了一节竹子出来打开…… 米饭中间埋着肉,用筷子夹开,肉香混着米饭的香气,在半空中和竹子的清香纠缠在一起后扑鼻而来,让闻到的人食指大开。 周满就忍不住先夹了一筷子,有点黏,但嚼了嚼后嘴里就全是米饭的清香气了,她对白善几人狠狠的点头,“这是我近年来吃到的最好吃的米饭了。” 几人一听,纷纷开动。 两笼的食物呢,他们自然是吃不完的,殷或让长寿分给下人和护卫们,还有两个向导。 两个向导不是第一次来安南城了,却也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竹筒饭,和他们介绍道:“竹筒饭是僚子部的一大特色,许多饭馆酒楼客栈都会做的,小的们以前也吃过,却很少能吃到这么好吃的。” 他们道:“他家用的米和竹子应该都是极好的。” 这两样最重要了。 明达好奇的问:“除了竹筒饭,这里还有什么好吃的?” “那可就多了,不过最有名的还得是百虫宴。” 周满精神一振,“这个我知道,听说各种虫子都有是吗?” “对,各种虫子都有,都很好吃的,大人们要是喜欢,可以去品尝品尝。” 周满跃跃欲试,白善却不想,对于虫子,他总怀有另一种心理,很难以食物的心态去看待对方。 大家很克制的用过竹筒饭,决定出去吃更多他们没见过的,好吃的东西。 向导陪同给他们做介绍。 外面的街道更像是大的集市,很多人在露天摆摊,而且一点儿不规范,直接占下一块地就把货物摆下的比比皆是。 所以周满他们都有一种逛集市的感觉。 白善好奇的四处看,发现人群中除了衣着明显是汉人的人外,还有好些高鼻深目的外域人。 “他们是从哪儿来的?绕过大晋到僚子部来?”那也太远了。 “他们是从西南方向过来的,”向导道:“还有的是从海上来的,我们大晋海运越来越盛,有的人开着船没到大晋,而是在僚子部的南边停下,登陆后过来。” 白善问,“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商品吗?” 向导摇头,“不知道。” 周满看着街道两边卖的东西道:“药材吧……” 她伸手指了好几个摊位道:“看,都是药材。” 向导们看了一眼后不在意的道:“这一片就是专门卖药材的,前头是专门卖瓷器的,再往前是专门卖布匹的……” 他们只是正好走到了卖药材的这块而已。 周满看着摊位上的药材叹气道:“可惜了,都是好药,就是没处理好。” 别说炮制了,有的药材连晾晒都没做好,要么是没晒干,要么是晒得太干了。 有些药材是不能暴晒的,只能阴干,两种处理方法出来的药效天差地别。 但是,周满依旧想要,一听说前面就是卖瓷器的了,她立即在一个摊位上蹲下,抓了一块根茎问道:“天麻怎么卖?” 摊主立即热情的道:“这药好,很好。” 对方用不太熟练的官话自夸了一下,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的衣饰,就毫不客气的道:“两吊钱,你们全拿走。” 周满眼睛一亮,在他的摊位上划了一个大圈,基本上把他的药都囊括进去了,“所有的?” “不,”摊主以一种看“弱智”的眼光看着周满,将一堆天麻往前推了推后道:“这些。” 周满低头看了一眼,抬头以一种“弱智”的目光看着对方,放下手中的天麻,“你心不诚,我不买了。” 这一堆天麻也就十一二块,竟然想要她两吊钱,她看着像傻子吗? ------题外话------ 我长了一颗智齿,被肉肉挡住了,正在发炎肿痛,疼得我眼睛疼,脑子还一抽一抽的,所以这几天更新可能都有些拉胯,今晚先更一章,等我把消炎止痛后把它拔掉再跟你们报喜吧 明天见了 番外 走偏的番外20 摊主的目光扫过周满身后的人,见他们气势不凡,且都带着护卫,便没有勉强,嘟囔了几句后把天麻扒拉回来。 见周满转身就要走,他到底舍不得放弃已经问价的客人,忙叫住她道:“一吊钱也可以。。。” 周满回头看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天麻后转身便走,才走了两步,他又道:“罢了,罢了,三百文给你了。” 周满扬眉冲白善等人得意的一笑,然后板下脸回头,“三百文还是有些贵了……” 摊主:…… “不过算了,相逢即是有缘,我们能在大晋的南疆遇见也是缘分,我便买了。” 摊主:好气哦,突然间不想卖了怎么办? 周满却已经数了钱出来给他,还问道:“你这里还有别的药材吗?” 见他指着摊位上的其他药材,周满就摇头,“不是这些,独属于你们南疆,或者其他地方比较少见的药材。” 摊主问道:“虫子你要吗?” 他道:“我们这里有很多毒虫,毒药,毒药,毒和药是不分家的,有时候毒可做药,药也可以做毒,所以虫子也是药。” 周满大感兴趣,不急着走了,直接蹲下和他聊起来,“我知道,最常见的,蚱蜢算一种,它有毒,但可治疟疾。” 摊主一愣,微微坐直,惊讶的看着周满,“蚱蜢可以治疟疾?” “对呀,用端午那时候的蚱蜢,阴干后研末,病发当天以酒送服,病情严重的,吃上三次也差不多好了。” 摊主一脸的不相信,“真的假的?” 他上下打量周满,皱眉道:“娘子,你不懂医术不要乱说呀,万一叫不懂事的人听了去,以此为秘方,耽误了治疗,这可是害人命的。” 周满想了想后点头道:“对,病症不一样,用的药多少有些差异的,而且一般人还分不清疟疾和痢疾。” 她把话题扯回来,“我们继续说一说你们这儿特别的虫子吧,”她道:“听说你们这里的雪山终年不化,上面有一种虫叫雪蚕,无毒,性寒,可以治疗内热渴疾,解热毒,你这儿有吗?” 摊主沉默了一下后道:“娘子,这里是安南城,雪山离这里远着呢,我这里没有。” “虽然远,但同在僚子部内,这儿又是僚子部最大的城,这种土特产应该有的吧?”周满早想要这东西了,就算见不到活的,拥有死的她也满足了,听说这东西味道极好,很是甜美。 摊主严肃的道:“没有。” 周满惋惜,“那有夹蝶吗?” 她道:“听说阴干为末可以治疗小儿脱肛。” 摊主面无表情,“也没有。” 白善忍住笑将她拉起来,“走吧,我们再往别的地方看看。” 摊主看着他们离开,默默地将摊子收了。 白善牵着周满走远,笑问,“就因为他多开了价钱,你就为难他?” “当然不是了,我一开始是真有兴趣,但后来觉得他可能不只是摆摊卖药的摊主。” 白善闻言回头看,就见摊主原来的地方已经空了。 他挑了挑眉。 殷或也道:“可能就和我们之前摆地摊一样,只是好奇,并不以此为生。” 周满:“但我们也没坑人啊。” 他们摆地摊,开的价格可都是很公道的。 白二郎对陌生人不感兴趣,他左右看了看后问,“这附近好像没有饭馆酒楼之类的,我们去哪儿吃饭?” 明达:“不是才吃了竹筒饭吗?我们多逛逛再去找吃的吧。” 白二郎:“可我已经又饿了。” 白善就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没闻到食物的味道,这附近应该都没有吃的。” 向导也有些懵,最后辨别了一下方向后道:“我们得往回走,在那头转个弯就能进一条大街,那里有很多吃的。” 殷或蹙眉,“要走回头路?” 周满就左右看了看,最后拉起明达就往左边走,“我知道哪儿有。” 几人一愣,连忙跟上。 她带着人穿进一条小巷子,里面巷道纵横,除了房屋墙壁还是房屋墙壁,但周满就跟来过一样,带着他们拐了几个弯,绕了两条巷子,最后从一个巷口里出去,一出巷道,热闹便铺面而来…… 这里和那边又完全不一样,两边的摊位上全是吃的,后面是各种饭馆和酒楼。 这里的人吆喝起来全是用的他们听不懂的话,有人看到周满几个,立即热情的冲他们招手,甭管他们能不能听懂,反正是一脸灿烂的冲他们招手。 白二郎看得目瞪口呆,“你怎么知道走出来的?” 两个向导也目瞪口呆,怎么比他们来过的还熟? 周满骄傲的道:“我聪明!” 白二郎就不想问了,左右看了看后拉着他们去了一家看上去最豪华的酒楼,“吃好一点儿的。” 这样的地方总不会有错的。 白善几个顺从他,这里既然可以用钱,那他们就不差钱了,而且他们还有好几匹布帛绸缎呢,应该也能值不少钱。 进了酒楼,掌柜看了他们一眼,立即上前招呼,“客官们是要用饭,还是住店?” 白善听他说的是流利的官话,挑眉问道:“掌柜的是僚子部人吗?” 掌柜笑道:“是的,客官是觉得在下的官话说的好吧?” 白善点头。 掌柜一边把他们往楼上请,一边道:“小的以前去过中原,所以官话说得好。” 他见几人衣着气质皆不俗,且身后带着的护卫精壮能干,所以不敢怠慢,直接把人请到二楼靠窗的包房里坐下,亲自给他们介绍菜色,“我们这里还有青稞酿的酒,和中原的酒有些不一样,每个来我们这儿的客人都会品尝一番,贵客们要不要试一试?” 虽然他们都不太喜欢喝酒,但白善还是颔首道:“来一壶吧。” 来都来了,总要尝一尝味道,哪怕是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点了菜,白善留下掌柜的说话,“这安南城中的汉人多吗?” 掌柜的道:“不少呢。” 他笑道:“近些年大晋皇帝厚恩,常给我们僚子部赏赐,我们酋长和大晋那边的官员就合作修了一下官道,官道一通,商贸往来方便,来的人就多了。” 掌柜对他们也很好奇,一边拎起茶壶给他们倒茶,一边笑问:“贵客们也是来经商的?以前倒没见过。” ------题外话------ 看到很多书友在评论区问起新开的那本书,那是竹子在起点参加的“甲骨文”征文比赛,只有一章三百多个字,书名叫《年成》,不算新书,但既然说到了了,那就顺便为它求一下收藏和推荐票 番外 走偏的番外21 白善笑道:“第一次走南疆这条商路,也是因为陛下皇恩浩荡,听闻朝廷给僚子部送了大量的新稻种,这里气候适宜种植水稻,要是能用大晋的新稻种,那一定能省下许多田地来,到时候不论是种桑还是种茶都极好,我们就是提前过来看一看,或许能找到合作的部落。” 掌柜的目光微闪,问道:“客官是做布匹生意,还是茶叶生意?” 白善笑道:“两个都略有涉及。。。” 难怪说这两样都极好呢。 掌柜笑吟吟的道:“贵客好眼光,我们僚子部这两年粮食高产,的确空余下许多土地,但这布料制造需要手艺,所以种桑养蚕的少,倒是种茶叶的多。” 他笑道:“我们这里土质好,茶叶好喝,您看要不要尝一尝我们这儿的茶?” 白善笑着应下。 掌柜立即让伙计去把酒楼里的茶叶每一种都拿一些来。 茶叶种类之多,直接摆满了整个桌子,听说每一个部落产的茶叶都略微有些不同,更不要说同一品种的茶叶还有品质的差别。 周满他们看得一愣一愣的,“掌柜的,您这到底是酒楼,还是茶楼啊?” 掌柜便便笑道:“业余做些小本买卖赚点儿酒水钱罢了,让贵么们见笑了。” 茶叶种类如此齐全,对方又如此热情,大家信他是业余的才怪。 周满正要说话,瞥眼看见楼下正拎着包袱进酒楼的摊主,微微扬眉,便换到另一边的窗户,果然看见楼下进来一个人。 但对方没在楼下停留,而是熟门熟路的被伙计引着往二楼走。 周满就指着他和掌柜笑道,“掌柜的,你的贵客到了。” 掌柜的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摊主,愣了一下后问道:“贵客认得巫金?” 白善微微坐直了身体,“巫?是巫还是吴?” 掌柜闻言一笑,便知道他们不熟,“是巫,巫金是云山部落的巫,他很厉害,云山部落只是中等部落,但他的巫术能和大部落的巫们相等。” 周满好奇,“巫术……怎么比?” 掌柜:“只有巫才能知道。” 白善问:“巫师们常来安南城吗?” “也不常来,”掌柜顿了顿,到底想要争取他们手上的生意,于是压低了声音道:“不过最近有名的巫师可能都会来安南城。” 白善:“为何?” 掌柜小声道:“酋长夫人生病了,久病不治,所以酋长请了很多巫来,还有些没被请的,听说夫人生病,也都会过来看一看,万一他们能为夫人祈福,那也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了。” 周满好奇的问:“是什么病?” 掌柜的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这是酋长的家事,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怎么会知道呢?” 白善和周满相视一笑,这话也就骗一骗别人,能在这条街上开这么好的一家酒楼,还能招揽茶叶生意,说他是普通的小老百姓,谁信呐? 不过白善没有再问下去,知道这些已经足够了,再问,他们的底子就要漏了。 一行人品尝了一下掌柜拿来的茶叶,选出了三款吃上去不错的茶,不过却没有和掌柜的定下,白善借口还要再看一看将事情延后。 等酒足饭饱,一行人慢悠悠的走出酒楼,殷或扭头问白善,“你真打算做茶叶生意?” 白善道:“进出一趟南疆不容易,我们带的人不少,回去的时候带上一些茶叶也没什么不好。” “而且周四哥现在茶叶生意做得大,他或许会有兴趣,我们带一些茶叶出去给他尝尝,也看看市场上的反应。”白善笑问:“怎么,嫌麻烦?” 殷或摇头,“不是,只是出门许久,第一次见你们有兴趣带货。” 白善和周满就叹息,“因为我们的钱花的有些快呀。” 殷或:“……你们缺钱?” 他一脸的不相信,不过还是道:“要是缺钱,我这里有,送你们一些。” “这倒不比,”白善忙拒绝,“赚钱对于我们来说也就是捎带手的事,又不麻烦,何必要你的钱呢?” 周满:“是啊,是啊,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以后别乱给别人钱。” 一旁的白二道:“他能给钱的‘别人’,除了你们,也就我了,你们怎么不问问我的意见啊?” 白善横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那倒没有,家里的产业不一直在赚钱吗?我就不愿意去费这个力,”白二郎扭头和周满道:“而且你要赚钱还不容易吗,现成的赚钱机会摆在眼前,你去酋长家里走一走,把他夫人的病治好了,他肯定会给你诊金的,不比我们又是考察,又是收购,又是运输,最后还得卖出去才能赚到的钱好?” 周满其实也想去,倒不是为了赚钱,而是好奇酋长夫人到底生的什么病,以及,巫师们会怎么治疗? 白善看出她的意动,笑问,“想去?” 周满点点头,又摇摇头,“还不知这位酋长的为人如何,这里是南疆,万一治不好人,他迁怒了我们……” “不必担心,”白善道:“大不了我们就摆明身份,难道他还敢扣押为难我们吗?” 周满一想也是,点头道:“行,今天晚了,我们明日就去看一看。” 她扭头和殷或三人道:“你们在外面等我们,可以到处去逛一逛。” 殷或想了想后道:“我有些疲累,明日在客栈休息。” 明达却道:“我还想再逛一逛今天逛过的集市,去看一看他们这里的瓷器和布料。” 于是大家定下了明日的行程。 周满:“你们说我要不要提前给酋长府上去一封拜帖呀?” “不用吧,你又不表明身份,就是一中原来的大夫,人家会接你的帖子才怪,”白二郎给她出馊主意,“直接找上门去,给他背一段《素问》,他们应该就会引你进去了。” 白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给自己取好名字吗?” 他道:“你的名字天下闻名,就算这里是偏远的南疆,但我刚才在酒楼时就留意听了,大堂的人偶尔提起中原时常提到你的名讳,显然你在这里也很有名的。” 周满的关注点却是,“你能听懂这里的方言了?” 白善:“……他们说的官话。” ------题外话------ 明天见 PS:QQ阅读11周年庆的活动——空间站启航,请大家加入我的战队呀,在福利里寻找“空间站启航”,点进去,输入“郁雨竹”,加入我的战队即可 番外 走偏的番外22 周满就坐在桌前问他们,“你们说我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白善:“周八?” 周满扭头看他。 白善摊手道:“这个名字最贴切了,你行八,却又和先前的名字有很大差别,别人轻易不会联想到你的。。。” 周满迟疑起来,“我觉得不太好听,你好歹是个读书人,就不能想好听一点的化名吗?” 殷或道:“我觉得挺好听的,或许不够婉约,那就叫周八娘?” 周满:……感觉更不好听了呢。 白二郎和明达也纷纷附和,“这个名字好听。” 周满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们,最后他们以多胜少,成功定下了这个名字。 第二天一早,周满他们并不急着去酋长的府邸,而是先去逛了早市,用过这里的特色早食后才在向导的带领下晃晃悠悠的往酋长的府邸而去。 酋长是僚子部的首领,但僚子部下还有很多部落,不仅有僚人,还有濮人,部落众多,民族也各不相同。 而酋长是各部落选出来的大首领,说是选出来的,其实是打出来的,一般是僚子部最大部落的族长当选,争抢到位置后再上报朝廷,由皇帝加封。 而在这里的府邸自然也是受加封的首领所居,白善就和他们道:“我朝平定各地叛乱之后,僚子部就归顺了我们大晋,只是内部争斗依旧凶恶,从先帝到当今陛下,僚子部的首领换了七个。” 周满忍不住惊讶,“这速度快赶上我们的四倍了,现在这位首领,我隐约记得是三年前换的?” 当时事情闹得还挺大,大朝会上议论过几次,所以周满便也听了一些,只是还不够了解。 “不错,而且他们不是同一家的,一共是三个部落,四个家族里的,现在的这一位酋长就是三年前被众部落‘选出来’的。” 向导都忍不住看向白善,没想到他了解得这么详细。 趁着还没到地方,向导小声道:“这一位新酋长的祖父曾经也是首领,就是僚子部归顺我们大晋后被加封的第一任首领,不过当了没两年就被杀了,其子也被杀死,当时这位新酋长不过十二岁,带走了一支族人隐于山中,这才逃过一劫,只是没想到他会带着那一支族人重回部落,不仅从另一支手上抢过部落,还发动叛乱杀了上一任首领,被推举成了新首领。” 向导小声道:“所以这位酋长心狠手辣,贵人们还是谦逊些好,以免和他起了冲突。” 其实向导是不想和酋长有交集的,对方喜怒无常,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 周满点头,表示道:“我们会小心留意的。” 但她转头却问白善,“他既是叛乱上位,陛下为何这么快就加封了他?” 她隐约记得当时大朝会上似乎吵了一阵,不过她要去军中做技术交流,所以没留意这事。 向导:……这叫什么小心留意?而且这问题问的,难道白郎君能知道皇帝心里怎么想吗? 白善道:“他没有第一时间杀掉上一任首领张藤,而是和朝廷禀报张藤这几年都以僚子部欠收的名义克扣下给我朝的贡品,自己侵吞贡品以享奢靡,然后将张藤库房里的东西都送到了大晋,以补足贡品。” 周满挑眉。 白善笑道:“他事君恭敬,祖父又是我朝第一个加封的首领,也算正统,所以陛下就原谅了他的自作主张。” 说白了,皇帝不认他杀张藤取而代之是叛乱,而是自作主张,那他就不是叛乱。 对于这种藩属国和羁縻州,朝廷要的只是一个态度。 只要他们不叛大晋,对大晋足够尊敬,大晋就不会干涉他们内部的政务,谁有本事谁上位。 除非身为正统的那一方和大晋求援。 张藤既然没有和朝廷求援,或者是没来得及,而继位的首领对大晋又足够尊敬,那朝廷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 向导一脸惊讶的看着白善,这说的怎么跟真的似的? 周满这才想起来问,“酋长叫什么?” “单名一个义字,陛下赐他国姓。” 叫李义啊,周满心中啧啧两声,看来皇帝的确喜欢他,不然不会赐对方国姓。 周满嘀咕:“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白善笑了笑道:“僚子部的事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快,你当时不在京中,不知道是正常的。” 说着话的功夫,一行人到了酋长府邸的大门外,白善让护卫上前敲门,他对向导说,“不管谁问起,我们都是来此游历,顺道做生意的文士,这一位周娘子精通医术,听闻酋长夫人急病,特来献药方,也不过是求酋长以后在僚子部里行些方便罢了。” 这是合乎情理的事,向导忙应下,只是还有点儿紧张,“周娘子真的精通医术吗?” 她会医术,他们隐隐有所觉,毕竟这一路上她没少挖药草和处理药材,但精通…… 白善道:“反正她知道医理,不会露馅就行。” 向导只能应下。 门打开,有两个仆从走出来,向导忙上前沟通,仆从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一下周满,皱眉问道:“看你年纪不大,又是女子,真的精通医术?” 周满听他这么说,高兴起来,“那是自然,你不知道吗,中原一带有很多女子学医的。” 仆从撇了撇嘴道:“我们当然知道,但那是太医署的学生,与你有什么相干?” 他皱着眉看周满,不太乐意举荐,于是道:“你们人太多了。” 白善立即道:“他们只是我们的朋友,不放心所以跟着过来看看,其实要看病的只是我们两个。” 仆从眉头就松了一些,“你也懂医术?” 白善看了周满一眼后笑道:“我们师出同门,在下也是略懂医术的。” 这句话前后都是真话,就是合起来就是半真半假了。 周满微微低下头去,没让仆从看见自己脸上的笑。 白二郎几个都觉得白善太坏了,刻意误导人家。 但在这里,白善显然比周满更容易取信人,人家更相信白善会医术,于是仆从权衡了一下后还是让他们两个进去了。 也只让他们两个进去。 ------题外话------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23 白二郎离开时还忍不住嘟囔,“这也太不礼遇了,好歹是上门给夫人看病的大夫,竟然如此不客气。” 明达皱眉道:“要么这位夫人地位低下,不被酋长看在心上,要么是她的病很严重,李酋长无心管理家务,而且病急乱投医,上门自荐的人太多了。。。” 殷或:“应该是后者,不然掌柜不会说近来有大量的医者来安南城。” 周满和白善肩并肩的跟着仆从往里走,安南地处南疆,春天来得早,植物繁多,此时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所以府中是花团锦簇,即便只是很普通的路,两边也种了不少花,有蝴蝶围着花朵打转。 要不是上门来看病人的,周满一定想要好好的欣赏一番。 但就是这样,她也没忍住一再的去看,刚刚科科响了三下,就在那花团锦簇之下藏着她没收录过的三种植物。 这边的建筑和中原的大不一样,每一栋房屋都是独立的,且前面都有宽大的院子,还有院墙包围,院中栽种花木,还有爬藤爬满了围墙,有些花正在盛开,整面院墙都被五颜六色的画点缀着。 加上灿烂的阳光,整座府邸都春光无限。在这样的环境下,即便是来看病的,周满也不由的放松了一下心情。 直到进入一个院子,他们总算见到了除带路的奴仆外的仆从,只见他们脸色沉凝,端着东西进进出出,几乎不发出声响来。 院子中的气氛肃穆不已,看到有新的人来,仆人们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周满和白善相视一眼,沉静的跟在仆从身后进屋。 “大总管,人带到了。” 坐在正堂左侧首位上的中年男子闻言放下茶杯,掀起眼皮看向周满和白善。 目光在俩人身上转了一圈后看向白善,见他面白俊朗,身姿如松且气质清冷,脸色便好看了些,起身拱了拱手问道:“两位是从中原来的大夫?不知师从何人,擅长什么病症?” 虽然问的是两位,但话却是冲着白善说的。 白善不由看了周满一眼,然后笑道:“在下只是粗通医理罢了,精通医术的是我夫人。” 大总管惊讶的看向周满。 周满冲他微微一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对方皱眉,“两位该不会以为生病的是我们夫人便以为我们急需女大夫吧?” 他道:“我们僚子部不似中原地区,对男女大防看的没那么重,你们那套在我们这儿不管用。” 周满:“……难道有女大夫骗了你们?” 大总管道:“她们擅长的病症不适用我们夫人的病,这位大夫也请走吧。” 因为周满,大晋如今女大夫的数量也很多,而且因为自身性别的便利,很多女大夫都更精通女子的病症。 大总管这样说,就说明李夫人的病不是女子病症了。 周满忙道:“我其实更擅内科,对一些疑难杂症也有研究,”她道:“您也看到了,我们夫妻二人常在外行走,所以见到的病症不少,虽还不知道李夫人的病症,但或许以前见过,能帮得上忙呢?” 见大总管眉头紧皱,周满继续道:“我出自太医署。” 大总管就上下打量她,蹙眉,“你是太医署的学生?” 周满没有反对,冲大总管微微一笑。 “那你为何在此处?” 周满:“我年纪不小,已经致仕了。” 太医署的学生都要接受太医署的委派,至少要服役十年,十年后,是继续在太医署系统下当官做大夫,还是辞官自由行医都随自己。 这些年,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愿意在太医署和医署中任职的,有一部分是完成十年之约后离开,或回到家族继承家业,或是开始自己的事业; 还有一部分则是宁愿缴纳高昂的违约金,直接从太医署脱离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周满作为署令都祝福他们。 反正他们离开后,不是继续在世间行医,便是做与医学相关的工作,都是为大晋的医药事业添砖加瓦。 而且,不管前者后者,太医署都不亏。 周满现在就把自己塑造成第一种学生。 完成十年之期后离开太医署到处游历行医的学子。 大总管总算没再怀疑,想了想后道:“你可以去看我们夫人,不过我有话在前,你看过后,不管能不能治都不能离开酋长府,须得我们夫人好以后才能离开。” 周满挑眉,扭头看向白善。 白善也惊讶,微微蹙眉,这是有传染性的病症?不然为何这么保密? 他也看周满。 周满心痒难耐,实在好奇这是什么病症,于是立即点了点头,白善无奈,只能和大总管道:“可以,不过我得告知我同伴们一声,还得让他们送些日常用的东西过来。” 大总管就停下脚步笑道:“那就现在写信吧,来人,将笔墨端上来。” 是一点儿透露酋长夫人病症的机会也不给啊。 白善也不介意,接过笔想了想,便给殷或三人写了一封信,无非是让他们三人好好的在客栈等待,要是客栈住不惯,可以在这里找个房子租下,酋长夫人的病只怕不好治,他们估计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出去。 白善没有写下来的是,要是酋长夫人的病治不好,那病死到治丧,再到尘埃落定,需要的时间也不短,所以他们需要等待的时间也不短,不如让自己住的舒服点儿。 他重点叮嘱了一下白二郎,让他照顾好他夫人,听殷或的话,不要闯祸,要是与当地人发生冲突,那就派人到酋长府来找他们。 他们好歹在给酋长夫人治病,多少会有些优待的。 他只在信的末尾提了一句,让西饼给他们收拾行李送来。 白善吹干墨迹,也不折,直接递给大总管。 大总管却没接过,而是递过去一个信封,笑道:“两位还没看过我们夫人,这信件不会有问题的。” 白善笑了笑,将信折起来放进信封里,却没有封起来,转而递给他道:“有劳大总管了。” 大总管侧身让过,伸手道:“两位请随我来吧。” 番外 走偏的番外24 大总管直接带他们出门,没有出院子,而是从侧边一道小门出去,穿过长长的廊道到了另一栋楼前。 小门里外都有人把守,廊道两旁更是十步一岗,廊道的尽头连着一道门,同样后人把守,进入后,周满就被院子里大片的山茶花闪了一下眼。。。 正站在院子里说话的人回头看过来,一人看到周满和白善就皱眉,“是你们?” 周满闻声看去,这才发现是昨天遇到过的摊主,掌柜说叫巫金的。 周满冲他一笑,颔首道:“没想到我们与摊主还挺有缘分的,又见面了。” 大总管目光在他们之中来回滑动,“两位认识?” 周满笑着颔首,“昨天我们在集市上买了这位先生的药材。” 巫金对大总管微微点头。 大总管这才和站在院子里的人介绍道:“这两位是中原来的大夫,出自太医署,希望你们能通力合作治好我们夫人。” “太医署?”有人面露讥笑道:“这世上的大夫,十个里有九个说是从太医署出来的,剩下一个还敢自称是周署令的亲传弟子,但真假谁又知道?” 周满惊讶,“我们太医署在外面声望这样重吗?” 巫金等人:不要脸! 大总管可不管她是真的假的,只要她能救夫人就行,所以他催促道:“周大夫,先进去看一看夫人吧,看您是否见过这样的病症。” 周满眼睛微亮,她早想进去看了。 白善沉默的跟上,进房门前,有丫鬟捧着托盘里的口罩送上来,见大总管皱眉,她就胆怯的道:“是张巫要求的,说每一个进房间的人都要戴口罩,以免……” 她此时也戴着口罩,小心胆怯的抬头看了一眼周满和白善道:“以免传染。” 大总管就沉着脸拿起口罩戴上。 周满和白善自然不会反对,非常乖巧的拿起一个口罩戴上,不仅如此,他们还把手拢在袖子里,尽量不接触外界,也不知道这位夫人得的什么病…… 进到房间里,他们便闻到了浓浓的中药味。 房屋开阔,纱幔层层垂下,屋里伺候的丫鬟不少,她们都低着头站着,周满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滑过,虽然都戴着口罩,但她总觉得她们脸上透着恐惧和绝望。 一向敏锐的白善也察觉到了,眉头微微皱起,同时和周满一样,也好奇起来。 李夫人躺在床上,纱帐放下,周满看不清床上躺着的人,看了大总管一眼,见他不反对便越过他上前去。 守在床前的丫鬟麻木的伸手撩开帐子,都没有看周满一眼,于是周满抬头看了她一眼。 床上躺着一个颜色姝丽的女子,只是面色苍白,嘴唇微微发绀。 周满盯着她绀色的嘴唇看,好一会儿伸手从被子里将她的手抓出来,却没有立即把脉,而是先看了一下指甲的颜色。 粗通医理的白善从她身后探头过来看,看到她嘴唇和指甲都发蓝,那颜色比蓝色还要深一些,就有些呆,“这是中毒了?” 周满感受到躺着的人在微微发抖,仔细听还能听到她牙齿在打颤,再一摸她身上的被子,足有三层,在艳阳高照的南疆春天里,这样厚度的被子也是少见的。 她转身冲丫鬟伸手要脉枕,一边把她的手放在脉枕上搭脉,一边和白善道:“不是中毒,倒像是……” 她沉下心来听脉,眉头皱了皱后道:“像疟疾。” 她又抬头看了一下她的脸色和唇色,心一沉,“是疟疾。” 这是肯定句。 白善扭头看向大总管。 大总管惊喜道:“是疟疾,周大夫是最快诊出疟疾的人,不知可有治疗的方子?” 周满继续把脉,问道:“她什么时候开始的?从发病开始到现在的情况如何?都用过什么药?” 大总管道:“十天前开始的,夫人先是感觉身体不适,觉得有些受寒,但请了巫医开药不好,后两天又发热,巫医换了方子,吃了两天后夫人感觉好多了,但依旧时不时的发热,只是没那么烫了,我们都觉得是好转,结果过了两日,夫人又感觉冰冷,浑身冷得打颤……” “夫人身体越来越差,酋长便请了张巫来看,张巫这才诊断说是疟疾。” 周满目光扫过屋里伺候的婢女,问道:“这期间有多少人染病?” 见大总管皱眉,她便道:“知道感染的人数可以判断出这种疟疾的传染性。” 大总管这才道:“到今天为止,被张巫诊断为疟疾的人一共是十八个。” 周满确认:“包括你们夫人吗?” “当然不包括了。”大总管道:“周大夫问的不是下人吗?” 周满略过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有死亡的病例吗?” “已经死了五个了。” 所以酋长府才那么着急的遍请各部落的巫医们来治疗。 周满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问道:“她之前用的什么药方?” 大总管转身去一旁的书桌上翻找,不一会儿拿了一沓药方过来。 周满接过仔细的看,翻到几张药方时顿了顿,大总管眼尖的看见,便道:“这是张巫开的药方。” 大总管眼中精光乍现,“说起来,张巫也出自太医署,看两位年纪差不多,或许你们师从同一人也说不定。” 周满这才问道:“张巫是叫张银吗?” “是,”大总管惊讶的看着她,他就是试探试探,难道她还真认识? “周大夫真认识张巫?” 周满道:“我只知道他读书时叫阿银,跟着他一起在太医署读书的阿禄都叫他巫银,听说他学成回到南疆,因为医术精湛被选为下一代巫,被当时的酋长赐了同姓。” 当时的酋长姓张,跟现在的李酋长有仇呢。 南疆有很多人是没有姓氏的,其中除了首领和部落里的长老外,就是巫最受尊重了。 有的部落,巫的地位甚至还在首领之上,更多的部落是巫和首领平起平坐。 不过巫大多也没有姓氏,他们直接以巫为姓,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25 僚子部的大部落,因为更看重武力,所以巫的地位不是很高,在首领之下,勉强能和部落里的长老们平起平坐。 巫银是周满的学生之一,且和其他蛮族学生一样,学成后是要回到自己的国家或者部落的。。。 因为涉及外交,所以周满也有留意这些学生的去向,巫银算是前途比较好的一个,听说回到僚子部后没几年就被选定为下一任巫的继承者。 但,那是上一任首领的父亲在位的时候,他在张藤做首领时成了大部落的巫,现在嘛…… 周满左右看了看,问道:“不知他现在何处?我想和他聊一聊夫人的治疗方案。” 一点儿也没有身份有可能被揭穿的恐慌感。 白善含着笑意的看了她一眼,也看向大总管。 大总管沉默了一下后道:“周大夫稍候,我这就去请他。” 大总管一离开,周满就回头看床上躺着的病人,沉吟片刻后和白善道:“你出去吧,这几日穿得严实些,把我给你防虫的药包戴上,别叫蚊虫叮咬了。” 白善应下,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后小声道:“你也小心些。” 等白善出去,周满就沉吟起来,这个病要紧的不仅是病人本身,还有它本身的传染性。 而且,这病不是通过人传人的,戴口罩什么的基本没用处,要紧的是蚊虫。 周满的目光在室内扫过,心脏剧烈一跳,蚊子这东西,有腿有翅膀,会生子,子又生孙,人怎么可能防得住? 酋长府以为把人圈在这后院中,不让病人接触到外面就可以防住疟疾? 那么,十天的时间,在外面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到底已经传染了多少病人出来? 他们知道自己得的是疟疾,而不是普通的伤寒吗? 周满有些头疼。 脚步声响起,周满闻声回头,和走进来的张银对上了目光。 沉着脸的张银在看到周满时不由停下脚步,一脸震惊的看着对方。 大总管一直很留意双方的神色,见状便确定了周满的身份,看来这位周娘子没有撒谎,她还真是太医署的学生,而且可能和张巫是同窗。 他立即扬起笑容,热情的为双方介绍,“张巫,这就是我说的来自中原的大夫,她和您一样出自太医署,两位说不定还是同学呢。” 张巫看向周满。 周满笑着冲他颔首,“巫银,多年不见了。” 张巫迟疑了一下,见她没有纠正大总管话中的错误,而且看样子,她也不像是想表明身份的模样,便也没有点明,而是拱手深深的一揖,“周娘子。” “来吧,我们讨论一下她的病症。” 周满走到桌子边,把之前他们开的药方放在了桌子上,“我看过你们用的药方了,效果似乎不太好。” “是,”张巫拘谨的道:“我还用了针灸,但也只是勉强控制住病情不加重,并不能治愈,甚至都不能减轻。” 周满叹息一声,顺手抽出一张空白的纸,“换一个方子吧,针方也要换……” 俩人在一旁商量,大总管就站在一旁听,虽然他听不懂他们讨论的医理,但他记性还不错,可以死记硬背下来。 周满开出一张新的药方和针方,把药方交给大总管道:“去抓药熬药吧,我给她行针。” 她顿了顿,扭头问张巫,“你可要留下给我做助手?” 张巫扫了一眼上面的针灸的穴位,躬身道:“是,我给您打下手。” 大总管闻言看了张巫一眼,张巫是大部落的大巫,虽然这两年和酋长的关系很一般,但也备受人尊敬,他怎么会对周娘子如此客气? 就算是同窗,也太过尊敬了。 大总管见张巫拿出了针袋,便垂下眼眸行礼退下,让屋中的侍女伺候他们行针。 周满一边接过张巫递过来的针袋,一边感叹,南疆这边的男女大防比中原还要低呀,现在中原,男大夫也能给女子施针了,但多集中在手足和头颅这些裸露的部位,像肩膀、脖子这类地方还是会各种不方便。 没想到这边直接不放在眼中。 周满坐回床前,让侍女帮忙把李夫人身上的外衣去了,然后开始行针。 她一边行针一边讲解这样行针的理由,张巫在一旁给她递针,听得很认真。 他在周满开口时便知,老师是让他留下学习的,不然,她在宫中时那么难的针法都扎过,且都不需要助手,怎么到这里却需要了? 张巫看得认真,将她行针的步骤,手法都一一记下。 周满行完针,便等着它起效,扭头问张巫,“府中现在染病的人有多少个?” 这个问题她问过大总管,但她想从张巫这里再听一次。 张巫沉吟道:“发现的有十八个,但我觉得不止这些。” 他小心的看了一眼周满,低声道:“而且染病的不止是夫人房中伺候的婢女,其他地方伺候的仆人也有染病。” 周满蹙眉,“你不知道疟疾是通过蚊虫传播的吗?” 张巫一愣,“我以为疟疾是感受疟邪,因瘴毒而起,夫人是第一例,照顾她的人因为被传染了疟邪……” 张巫顿住,不说话了。 周满蹙眉想了想后道:“这么说也没错,虽然不是通过口沫传播,但蚊虫叮咬也的确属于疟邪。” 她道:“先想办法灭蚊,降低传染率吧。” 没有被骂,张巫松了一口气。 “还要注意防护,且不局限于酋长府,”周满问道:“酋长呢?这些事情都需要人来做,还要派人出去清查感染的人。” 这是一件公共卫生事件,而不只是一个贵人生病的事。 张巫浑身一震,这才想起来,连忙起身,“我这就去见酋长。” 他转身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回头问周满,“周……娘子,您要一起吗?” 周满想了想后摇头,“我看着酋长夫人,你先去。” 她不认识李酋长,甚至不是僚子部的人,贸然去提建议,说不定会适得其反,还是让巫银去吧。 周满不觉得这事会有意外,毕竟疟疾是传染性极强的时疫,任何一个首领都不会坐看它扩大,肯定要采取措施防治的,端看用什么方法而已。 周满等着针灸到点时便伏案在桌子上写了许多防治的方法和药方。 番外 走偏的番外26 但她没想到巫银很快回来,脸色沉凝,对上周满的目光,他心虚的低下头去,犹豫了好一会儿道:“酋长不在府中。” 周满放下笔,皱眉,“真不在?” 巫银没说话。。。 周满就明白了,这是不见了。 周满想了想后问:“大总管能见到酋长吧?” 巫银点头。 周满:“找他。” 巫银道:“我已经找过他了,只是他并不相信疟疾传到了外面,从夫人病后,伺候她的下人就没出去过,确诊是疟疾后,这院子里的下人更是连院门都不能出去。” “他关住了人,难道还能关住蚊子吗?” 巫银无奈的道:“他不相信病是蚊子传染的,南疆别的不多,蚊虫最多了,谁一年里不被蚊子叮咬几下?也没人都生了疟疾的。” 周满:“你是大巫啊。” 巫银垂下眼眸想了想,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笔在一张纸上写道:“酋长可能也感染了”。 感染了就治呀,周满眨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掀起眼眸看向巫银,半晌后起身,“可以拔针了,去把针拔了吧,记住顺序了吗?” 巫银愣了一下后点头,“是,记住了。” 他转身去拔针,周满跟在身后看着。 等他拔完针,周满确定病人的情况还算稳定,便和巫银道:“你带我去看一看住的房间吧。” 巫银忙应下,亲自带了周满出去。 有婢女立即要跟上,巫银拦住了,“这里我来就好,你下去吧。” 他毕竟是大巫,就算见不到酋长,也依旧备受尊敬,所以婢女听话的停下脚步。 然后巫银就见到了坐在院子角落里晒太阳的白善。 巫银停下脚步,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周围没人,他下意识的作揖行礼,“师公。” 白善先看了周满一眼,见她俏生生的站在一旁,便颔首笑道:“是巫银吧,我听子谦提过你。” 巫银闻言一脸激动的看向周满,他没想到先生不仅记得他,还会和白相提过他。 这里并不安全,毕竟还在夫人的院子里,不远处就有下人时不时的走过。 所以周满问:“我们住哪儿?” 巫银忙收敛情绪,带他们去了他住的隔壁房间,“先生,师公,你们便住这间吧,我就住隔壁,若有事可以吩咐我。” 周满和白善入内,扫了屋内一圈,发现应有尽有,也不关门,就坐在桌子边和巫银说话,只是有意的背对着门口而已。 周满开门见山,“僚子部不会有人又要谋叛吧?不然酋长何必躲避不见?” 巫银无奈的道:“先生,我不知。” 他顿了顿后道:“不过酋长有此怀疑是正常的,李酋长所在的那一支,原先便是酋长,还是朝廷加封的第一任大首领,但他父亲时,因为他父辈和母族的一些恩怨,张家夺了部落的首领之权,又把他们这一支驱赶出去……” “等一下,张酋长是……” “是李酋长的表兄,老张酋长是李酋长的舅舅,”僚子部里这样的权力更迭很常见,巫银见怪不怪道:“李酋长回来抢了大部落的首领权,自然而然就被各部落推举成了酋长。” “但是,酋长也不能把以前反对自己的族人杀干净,除大部落外,还有另外两个部落勇士也不少,财富也很多,他们也都想当酋长,”巫银道:“谁也不知道当中是不是有人想反叛。” 白善惊讶,“你是大巫,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吗?” 巫银很坦诚的道:“我只擅长医术,在大部落里只能给人看病,祭祀和祈福效果都不太好,这两年,遇上祭祀和祈福,酋长都是请的巫金。” 他叹息一声,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干脆就把其中恩怨说清楚,反正这事儿在僚子部也不是秘密,以先生和师公的能力,现在不知,过几日也能知道。 “巫要选聪明和心思澄明之人,出身也要好,我家当年也是部落里数二数三的大户人家,” 周满做认真倾听样。 “被选做巫弟子的人是我兄长。” 白善想起了什么,不太确定的道:“巫金?” 巫银顿了顿后问道:“师公怎么知道?” 白善顿了顿后道:“大概是因为你们的名字让我多留意了一下。” 毕竟和他岳父和小岳父的名一模一样,当然,除了姓氏。 巫银并不知道这一点儿,继续:“但我父亲在一次征战中死了,我母亲改嫁,我就只能跟着兄长生活。” 他道:“我兄长是大巫最得宠的弟子,和巫住在一起,我跟着也学了一些巫的本事,当年部落叛乱,大巫站在了老张酋长那一边,我兄长认为这是不道义的,一气之下和一些族人离族出走,另成部族。” 巫银道:“我被留在了大部落。” “后来部落要给天朝上贡,我就被选派跟着使团北上,没想到先生能开恩选中我们僚子部的人留下学医,我因为跟了大巫好几年,被赐了巫姓,所以被留下了。” 周满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 “后来的事先生和师公应该也知道了,我学成回来,因为医术比较好,逐渐得到重用,老张酋长当时生病,我救了他,” 巫银道:“他一直对当年大巫支持他谋叛的事耿耿于怀,觉得大巫的权力和威望过重不好,加上当时天朝因为藩国不敬而东征,各藩国和羁縻州都急着和天朝表忠心,于是就选中了曾在京城留学的我做大巫。” 巫银很有自知之明的道:“我就是医术好,祭祀和祈福都没有得到真传,所以李酋长接任后一直想要把我兄长所在的那个小部落并回来,请他做大巫。” “但和李酋长有一样打算的部落首领不少,我不知道这其中有多少人是真心的,又有多少人是想得到真传的大巫,然后统治整个僚子部。” “也就是说,李酋长并不能完全掌控僚子部,不然何至于想要借助巫金的力量?” 真的完全掌控了,就应该和老张酋长一样,想办法削弱大巫的权势和威望才是。 巫银沉默的没说话。 故事听完了,周满把话题扯回来,“疟疾若不能有效控制,就算他们争得了酋长之位,到时候接手的也是损失惨重的部落,有什么意思?” 白善想的却是,“如此说来,现在的僚子部很危险了。” 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冲突流血事件,周满和明达留在这里很可能被冲击到,身份泄露出去,还有可能成为靶子。 白善皱了皱眉,问道:“李酋长现在府中吧?我要见他。”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27 在巫银的一生中,他身边出现过很多人,但对他有深远影响的,除了他的兄长和大巫外,就是周满了。 他在懵懂年纪时,是他兄长在抚育他,但兄长和大巫是两个不一样的人,他一度怀疑自己的认识,直到他去到长安,进入太医署学习。。。 他在才会思考的年纪碰上周满,她一定不知道,他们这些学生从她身上学到的,不只是医术而已。 坚韧、乐观和包容,是巫银在她身上看到的最可贵的品质,她以女子之身站在朝堂上,不是没有压力的,便是在她一手创办的太医署里,也有不认同她的声音。 她也不是没有听到,不过她坚韧又乐观,甚至包容了这些质疑和轻视,所以巫银是真心把她当做老师。 自然,白善也被他从心底认可为师公。 师公有要求,哪怕他们立场上或许有些不同,但他还是略过了那点不同,决定达成他所愿。 “我会尽力而为的。”巫银说罢起身,转身便出去想办法见酋长。 周满等他走了便问白善,“你是要和李酋长表明身份吗?” “如果南疆要乱,与其放任自流,不知危险从何处来,那不如由我们来选择,”白善道:“而且你也说了,疫病早已经传出去,此时再发生战乱,恐怕整个僚子部都要陷入混乱之中。僚子部的百百姓也是大晋的百姓。” 距离这里有一段距离的院子里,大总管正在和李酋长禀报,“……态度不似对待同窗,倒像是对待长者。” “长者?”白着脸靠在床上的李酋长问道:“他们很年长吗?” “没有,看着比张巫还要年轻一些,而且……”大总管顿了顿后道:“刚接触时看着平易近人,但偶尔看过来的气势,胜过我见过的所有人。” 大总管没明说,但李酋长也在他见过的所有人之列。 “婢女没听错,她真的隐约听见张巫叫那女大夫先生?” “听不真确。” 李酋长就捏紧了手指,倾身盯着大总管看,“你说会不会是前太医署署令周满?” 大总管愣住,“酋长。” 李酋长目中闪过亮光,捏紧了拳头感受了一下身上的力气,但是没有,他知道自己现在连站都很难站稳,更不要说以前的力量了,“要是她,或许可以救我们。” 李酋长心里似拔河一般左右摇摆,最后道:“去请他们,我要亲见他们。” “酋长,”大总管忍不住道:“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您也染了疟疾……” “我们没有时间等待了,”李酋长道:“我死了,不等他们来杀,我就先死在了疟疾上,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酋长府,只有我活着,才有可能将我们失去的夺回来。” “要是我们猜错了,那不是周署令呢?” 李酋长垂下眼眸道:“猜错了,不是还有张巫吗?” 大总管:“您不是不信任他吗,还将巫金请了回来……” “巫金有完整的大巫传承,祭祀和祈福都没有问题,但论医术,还是张巫更胜一筹,”李酋长顿了顿道:“派人盯着他,我不信他不怕死。” 他道:“他是我们僚子部医术最好的人,能用的时候还是要用的。” 大总管只能应下,正要退下,李酋长突然叫住他,“当年和张巫留在长安学医的巫是谁?” 大总管想也不想道:“巫禄。” 李酋长问道:“请他了吗?人现在何处?” 大总管:“请了,但他一直没来。” 李酋长有些失望,人要是来了,能不能治好他两说,至少可以帮他辨认一下那位周八娘的身份。 李酋长叹息着挥手,“去请人吧。” 巫银还在想办法要见李酋长,谁知道大总管直接带了人过来请周满和白善俩人去见李酋长。 巫银愣了一下,忙上前问道:“不知酋长找他们有何事?” 担心李酋长对他们不利。 白善看了巫银一眼,示意他不必焦急,巫银便后退了一步。 大总管看着,对白善越发尊敬,和善的笑道:“我们酋长知道两位是中原来的贵客,很感谢你们愿意来为夫人看病,所以想要亲自感谢二位。” 他目光扫过巫银,笑道:“张巫一起去吧,酋长也想和您讨论一下夫人的病情。” 巫银就看向周满。 周满微微颔首,巫银便和大总管点头,矜傲的道:“走吧。” 大总管却不生气,反而高兴起来,张巫的态度恰巧说明了周满和白善的身份很高。 周满和白善跟着大总管穿过两栋楼,到了半山腰上的一个偏僻院子里。 白善转身向下看去,在这里,基本上能把整座府邸收入眼中,她挑了挑眉,之前没留意,这样看来,他们和巫银站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站在这里就可以看到他们。 周满则耸了耸鼻子,闻到了熟悉的药味儿,和李夫人屋里的药味儿一样。 她心中顿时有了猜测,不由的一沉。 病有轻重缓急,她也未必就谁都能救,李酋长要是死于疟疾,南疆必乱。 周满不由看向白善,白善也正扭头看她,见她看来便冲她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牵着人进屋去。 李酋长已经换了衣裳坐在书房里,身前摆着一张书桌,窗户都关着,光线有点儿暗,但周满还是看出他气息不足,即便脸上做了修饰,也依旧能看出病容。 李酋长目光定在俩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慢慢上移至白善和周满的脸上,虽然他未曾见过那俩人,但看见他们的这一刻,他便知道,这就是他们了。 李酋长露出笑容,“白相爷,周署令。” 周满没说话,白善道:“我们夫妻二人已经致仕,李酋长称呼我们的字就好,在下至善,这是内子周子谦。”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酋长,虽然光线昏暗,但他依旧察觉到对方脸色不太好,加上心中已有猜测,便道:“李酋长似乎身体不适。” “让贵客见笑了,”李酋长对大总管道:“将窗打开吧。” 本来只是不确定他们的身份,忧虑他生病的事传出去,这才在这样昏暗的屋内见人。 窗一打开,光照进来,大家这才看见李酋长额头上都是虚汗,脸上苍白无色。 番外 走偏的番外28 猜想得到证实,周满叹息一声,“李酋长也染上了疟疾。” “是,”李酋长既然已经确认来人的身份,还指望她救命,自然不会隐瞒,道:“已有三日了。。。” 他撑着桌子起身,走到俩人前面,冲着周满深深一揖,“还请周大人救命。” 他依旧是尊称,没有像白善说的那样叫他们的字。 周满见他站都快站不稳了,看着一点儿也不比李夫人的症状轻多少,忙叫人把他扶到床上躺着,这才给人把脉看诊。 李酋长是在李夫人之后染上的,他才觉得发冷便有预感自己是得了疟疾,于是开始封锁消息。 他这两天用的药都是照着张巫给夫人开的药抓的,的确比府医用的药方好,但久病不愈,他依旧感觉到死亡一点一点临近。 周满给他用了针,看了白善一眼,起身出去和巫银商量用药,没有打搅他们说话。 巫银坐在外室等候,见周满出来,忙站起来,行礼道:“先生。” 俩人既然已经和李酋长表明身份,那他就不必要藏着掖着了。 周满冲他微微点头,问道:“府中可有端午前后收取的蚱蜢?” 巫银愣了一下后点头,“有。” “拿来试试。” 巫银便去提笔写药方,“除了这个,先生还需要什么药?” 周满也不客气,一连说了好几种药名,巫银都写了下来交给大总管。 白善在内室和李酋长交流,周满便干脆到院外的栏杆上坐,这间院子是在半山腰上,建造时用了巧思,仅看这院子是四四方方的平地,院中栽种了许多花草树木,但只要抬头往远处一看,便可看见整个酋长府,甚至府外的好几条街道都可收入眼底。 “住在这儿,屋后是山,屋前视野如此开阔,有人想要叛乱,也很难悄无声息的攻进来吧?” 巫银坐在她的身侧,“所以南疆每次易主都会大流血,这府里的人会一茬一茬的换。” 周满叹息,“李酋长似乎不是很信任你。” 巫银自然知道,“他更相信我兄长,当年张氏叛乱,我兄长支持李氏,为此不惜离开大部落,我留在了大巫身边,而大巫帮了张氏。” 所以一定巫银一定意义上算是李酋长的仇人,哪怕不是,他们的关系也很难亲如手足的和睦。 “你似乎没想过要去改变。” “我努力过,”巫银苦笑,“他有意迎回我兄长时,我便表露过,我只对医术感兴趣,也只想在僚子部里治病救人,大巫的位置可以让与兄长,只是酋长不相信,连我兄长都不信,整个僚子部没人相信我是真心的。” 都以为他是欲擒故纵。 到这时,他才越发体会到周满的艰难。 她以女子的身份行医时,是不是也被人不理解,不信任? 内室,白善也正在问李酋长相似的问题,“李酋长不信任巫银,却为何信任我们?” 李酋长坦诚道:“张巫是张巫,两位大人是两位大人,我分得很清楚。” 白善微微一笑道:“他是内子的学生。” 李酋长:“我知道,但我更知道,白大人和周大人是不会想看到南疆大乱的,张巫一个弟子的身份还不足以让两位大人如此冒险。” 南疆是大晋的南疆,乱起来对大晋没好处,甚至乱势很可能会波及岭南、江南和淮南一带,以白善和周满的位置来考虑,他们两个只要不是想着造反,让天下大乱,那就不会希望南疆陷入战乱。 维持他的统治,他的地位是最好的途径。 所以他不担心他们会因为张巫的关系而站在他的对立面。 白善:“李酋长想得明白就好,不过我也要说一声,巫银,不,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姓,张巫,他是你们的大巫,他并没有反对你统治南疆的想法,李酋长想多了。” 李酋长自然不会因为白善的一句话就相信张巫,不过此时他有求于白善和周满,因此乐得卖他一个面子,“白大人放心,张巫是我部落的大巫,我永远信任他。”只要他不背叛他。 白善扫了他的面色一眼,微微点头后离开。 白善给殷或去了一封信,然后就让酋长府的人去客栈里把人都接过来,接下来有很多事情要做,光靠他一个人是不够的,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被他抓了来当壮丁。 一直沉寂的酋长府也慢慢动起来,白善就住在李酋长的院子里,一条条命令陆续发出。 靠近酋长府的几条街道都被戒严,严禁无关人等靠近,值得信任的部落勇士被挑选出来守卫酋长府。 然后各部落的首领被号召入安南城,不管他们来不来,反正命令发出去了。 与此同时,安南城中的官吏衙役兵丁都动了起来,开始全城统计十日以来因发寒发热而逝世的人,以及现在有发寒和发热症状的百姓。 三人负责统计一条街,人数和名单陆续送到酋长府,白善看到上面的数据,脸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看过后递给李酋长。 李酋长看到上面的人数,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多?” “这还只是统计了酋长府附近的三条街数据,整个安南城,只会更多,”白善瞥了李酋长一眼,心底升起一股怒气,在他看来,李酋长是不称职的。 这要不是南疆,要不是僚人自治,他一定上书朝廷废了他。 自己的府邸中出现疟疾这样传染性极高的疾病,他竟然能悄无声息的闭府治疗,就没有考虑到可能已经传染到了外面? 他不是一般人家,他是酋长,是南疆的大首领啊。 白善心中不满,面色却没改变,沉静的道:“统计好人数之后,这些染了疫病的病人最好是统一管理,统一治疗。” 李酋长忧心,“城中的药材只怕不够吧?现在从中原进货还来得及吗?” 他心里有些不安,看了白善一眼后斟酌道:“此事若是传出去,只怕人心动荡,要是有心人挑拨,只怕病情还没控制住,乱兵先起了。” 白善沉下脸,“生病的人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就算酋长府不公布,百姓也会察觉到的,到时候百姓对酋长府的信任会降到最低点,还不如在他们未发现前主动抗疫救灾,维持住人心。” “可是城中物资紧缺呀。” 白善缓缓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起身道:“物资我来想办法,李酋长,你如今在病中,还是以休息为主。”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29 李酋长一脸感动的道:“多谢大人帮扶,这一次要不是大人,李某只怕控制不住,大人不愧是我大晋的栋梁……” 白善走出内室,周满回过头来看他,才露出笑容就顿了一下,她起身拉住他,“怎么了?” 白善面色如常的道:“没事,李夫人和李酋长的病情怎样了?” 周满:“已经控制住了,但疟疾多变,未必不会再有变化。”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 白善:“府中其他感染的人呢?” 周满和白善表露身份后,周满就接手了府邸中所有的病人。 一直被关在偏院里自生自灭的下人被放了出来妥善安置,周满让人将他们住的地方熏过,尽量灭杀里面藏匿着的蚊虫。 然后又将病人分了轻重缓急分开收治,府邸的药材每天都流水似的被消耗。 但结果并不是很好,她在这里等着,就是想问酋长府还有没有其他的药材来源,她想要换药。 “……而且城中感染上的病人也要收治了,我打算下午就出去看看情况,你们打算将医棚定在何处?” 白善道:“就在酋长府出去的几条街上。” 他道:“疟疾一事瞒不住,偏僚子部人心浮动,所以我打算用疟疾做第一道防线。” 周满张大了嘴巴,“你要用疟疾吓退想要谋逆的人?” “医棚设在酋长府外,不知还有多少狂徒敢冲进来。” 连巫银都觉得疟疾是人传人,其他人更会坚信不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会躲着疟疾走,哪里敢冲进去呢? 除非是真的不要命了。 “那万一……” “放心,我还有其他布置,”白善道:“这里的事我来安排,你只管研究治病的药方。” 他顿了顿,有些歉疚道:“还有就是药材,安南城距离中原遥远,和上一座城池也隔着千山万水,所以一时间我怕是凑不够你所需的药材。” 他道:“这府里的人还是其次,外面感染的人数不少,一统计,这事就彻底瞒不住了,我们若拿不出药来,只怕乱军还没攻打酋长府,城中百姓就先乱起来了。” 周满:“城中的药铺……” “我已经让人去征召,除了药铺,还有各部落的巫,凡是可以征用的药材和大夫,我都强征了来,”乱世用重典,统计的人数越来越多,这时候已经没有时间给这些人权衡利弊。 他们身在这座城中,那便在局中了。“但这需要时间,我问过大总管,只怕他们手中的药材也没多少。” 周满便沉吟起来,半晌后道:“其实还有一个药方可以一试。” “什么方子?” “青蒿,”周满道:“《肘后救卒方》中有一张方子,用的新鲜青蒿,绞汁后服用,我没怎么试过这个方子,但青蒿随处可见,南疆更多,就是普通百姓也可以随采随用。” 白善惊讶,“我记得六年前江南一带就出过疟疾,当时也是你跟着一块儿去治的,你开的什么方子?” “好几张,轻症用常山、知母、甘草和麻黄等做成药丸给他们,一般服用三丸也就好了,”周满道:“当时疫症发现得快,医署立即做了布置,又用蒜和巴豆做了预防的药丸发给城中百姓,所以很快就控制住了。” “剩下的重症的,我们则是根据他们的情况更换药方,用的最多的是常山、鳖甲、升麻、附子和乌贼骨,但现在这些药材安南城都缺,尤其疫症发生很长时间了,外面很多重症……” 别说少见的鳖甲、乌贼骨这样的药材了,他们连常山都没有多少了。 白善想了想后道:“我尽量想办法,你先试一试青蒿汁。” 周满只能应下。 白善若不是一点把握也没有,必会宽她的心,他现在这样说,显然是没多少办法了。 周满垂下眼眸。 这是僚子部,不是中原,他们人手有限,事情发生的又急,主事的人也病倒了,白善的确施展不开。 周满带了巫银出门,问道:“你手上有可用的人吗?” 巫银道:“巫的手上没有兵权,但我有几个弟子,还算听话,先生有吩咐,可以让他们去做。” 他顿了顿后又道:“虽然这两年我很少出面祈福祭祀,但往前十年都是学生在主持,因此部落中愿意听我吩咐的人也不少,其中以老幼妇孺为主,他们虽然力量有限,但也能做些事。” 周满就道:“去叫一些人来,我们试一试别的药方。” 而被她认为人手有限,施展不开的白善则是转身见了僚子部的官吏们,他豪不吝啬的直接手书两封,让人送去宜州、柳州等地,让当地官衙帮忙筹集药材,协助僚子部。 李酋长和大总管都一脸感动,李酋长更是撑着病体握住白善的手道:“大人的恩慈和功德,整个僚子部都不会忘记的。” 白善就叹息一声道:“僚子部的百姓亦是我大晋的百姓,何况公主和驸马还在此处,这里不管是生战乱,还是疫病肆虐,都对公主和驸马危险得很。” 李酋长立即道:“我这就派人护送公主和驸马离开。” 白善摇头,“不必了,虽然周大人说了疟疾不是人传人,但民间愚昧者众,公主和驸马此时回中原,若传出不好的话就不好了。而且公主仁慈,想要和撩子部的百姓共进退,不会离开的。” 白善顿了顿后蹙眉问,“李酋长和李夫人病重,但不知府上的郎君们呢?这两日都不见他们侍疾。” 李酋长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早被他送走了,一来是怕他也染上疟疾,二则是害怕真有人谋乱,他会死在争斗中。 但此时李酋长可不敢说,公主和驸马都能和撩子部的百姓共进退,酋长的儿子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所以李酋长道:“他带着人出去进药材了,城中缺少药材,药就是救命之物。” 白善赞同的点点头,问道:“那女郎呢?如今城中百姓需要安抚,李家是僚子部的大首领,须得出一个人安抚百姓才好。” 番外 走偏的番外30 李酋长顿了顿后道:“大人说的是,我这就让人去把阿思接回来。” 他笑了笑道:“她出嫁了,平日要照顾孩子,已经许久不曾回来了,我和她阿娘生病也就没告诉她。。。” 白善颔首,“李酋长和李夫人慈爱,作为子女也该孝敬才是。” 于是不到一个时辰,白善就在正堂上见到了一个青年女子牵着一个小女孩进来。 白善放下笔,含笑看向她,“李娘子?” 青年女子冷着脸点头,也在打量白善,见他坐在上首,目光一转,没看到李酋长,便问,“你是大首领的新幕僚?” “不是,”白善无视站在厅外的下人,慢悠悠却很清晰的介绍自己的来历,“在下白善,来自……长安,陇州人,大晋前左相,偶尔游历来到南疆的。” 李思一愣。 白善道:“李娘子应该也知道了吧,僚子部现在疟疾横生,城中百姓惶恐,急需一个李家的人出面安抚。” 李思面露讥讽,问道:“大首领呢?” 白善:“他也感染了疟疾。” 李思脸色一僵,脸上的表情慢慢收起来,最后变成了面无表情。 白善见她沉默不语,也不催她,随手拿过旁边的公文处理起来。 许久,李思才面无表情的问,“我要怎么做?” 白善微微一笑,和气的道:“很简单,请李娘子和酋长府的官吏们一起出门救助百姓,安排好所有的病患。” 李思闻言皱眉,握紧了女儿的手,好一会儿才问道:“城中染病的百姓多吗?” 白善就在旁边的案牍里挑出一张纸来递出去。 李思上前接过,一眼便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一下捏紧了手中的纸,这会儿总算知道酋长府为何找她来了。 这么多人感染了疟疾,酋长府要是没人出去安抚,安南城一定会乱,然后是整个僚子部的部落…… 李思很想将手中的纸丢了,告诉眼前的贵人,她不在意,她已经不是李家人,早在十年前她就出嫁了。 可她捏着纸的手指紧了紧,到底没有丢出去,而是闭了闭眼后道:“可以,但我也有条件。” 白善没有与她讨价还价,直接道:“李娘子请说。” 李思就把手上牵的小女孩往前一推,“这是小女,还请贵人将她送到中原,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要不做奴仆,可以吃饱穿暖就可以。” 白善手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膝盖,片刻后笑开来,颔首道:“好。” 白善招手叫来一个酋长府的下人,指着小女孩道:“将她送到公主院中,交给公主身边的宫女照顾。” 李思惊讶,白善这才道:“此次与我在此游历的,除了前太医署署令外,还有当朝的嫡公主和驸马。” 李思态度更谨慎了一些,微微低下头去谦恭的道:“大人只管吩咐就是,我都听你们的。” 白善很满意她的态度,更满意她的选择。 明达和白二郎殷或三人早被接到了酋长府中,明达帮周满整理病患数据,白二郎和殷或则帮着白善统计城中的物资和分派人手。 药材、粮食、布匹、建造医棚的木料等,这些都需要统计安排。 所以他们都不在院子里,强忍着眼泪,一脸胆怯的小姑娘被送到空荡荡,没两个人的院中后,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了。 留在院中的大宫女见状,实在哄不住,只能牵了她去找公主。 结果公主没找到,倒先找到了周满。 周满见她只有六七岁的样子,眼泪汪汪的,便将她牵到身边来,拿出一颗糖给她,笑问:“这是谁家的小娘子?好漂亮呀。” 宫女忙道:“是李酋长的外孙女,送过来给公主的,白大人应承了李娘子要把她带回中原抚养。” 周满惊讶,“我们抚养吗?” 宫女笑道:“说是只要小富即安,到时候在中原找个人家寄养就是。” 周满蹙眉,“她为何不自己养着?” 宫女顿了顿后道:“或许是怕自己染上疟疾吧?” 当然不止是如此,周满心思电转,想到这几天从巫银那里听到的李家在南疆的爱恨情仇故事。 巫银:……我说的分明是南疆的发展故事。 李酋长当年被逼着带族人离开大部落,另求发展,当然不是一直在外游荡的,不然他怎么可能一回来就掌握住整个南疆呢? 联姻一直是拉拢势力最有效的手段之一,李酋长当时还在外面飘摇,就把长女给嫁回了张家。 等他冲进酋长府里捆了张酋长,一边向朝廷陈述张酋长截留贡品之罪,一边把他表哥的儿子孙子全杀了,包括他刚满周岁没多久的亲外孙。 张家满门只留下了女眷,被李思带着住在安南城的另一边,父女两个轻易不相见。 周满当时听说这件事时还和白善感叹了一句,“果然权势都是染血的,方法有很多种,似他这样手染亲人鲜血的,大可不必。” 没想到这才两天,她就见到了其中一个当事人的女儿。 周满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小脸蛋,道:“这里病人多,不安全,将她到茶楼上歇息。” 周满道:“公主他们就在上面。” 不仅公主在,白二和殷或也在,三人正在查看官吏们算出来的物资,一边看一边皱眉,“这位酋长头两年还算节俭,这一年却也渐渐奢靡起来,看来也被繁华迷了眼睛。” 白二郎一边打算盘计算这些物资能有几天,一边叹气道:“何必呢,东西运到南疆来价格高了好多,真想享受,直接带了钱出去游玩一番,既享受到了好东西,又欣赏到了美景,多好。” 明达通透的道:“不是谁得偿所愿后都还能坚持本心的,而且,谁又知道他的本心本来就装有僚子部的百姓,而不是自己和祖宗的荣华而已呢?” 白二郎就好奇,“你们说白善会怎么做?真这么受他欺负,白给他干活儿擦屁股?” 大总管也在和李酋长质疑这一点儿,把这么多权力交给白善不好吧?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31 李酋长靠在床上道:“交给他是最安全的,他看不上僚子部这点家底,又不会坐视南疆混乱,有手段,有威望,却又没有野心来做这一件事的,只有他了。” 李酋长还有一个心思没点出来,就算白善有心又如何呢? 他是汉人,即便暂时掌控了僚子部,也不可能长久。。。 所以用白善可比用其他人好多了。 他道:“我这身体时好时坏,昨晚冷得浑身打颤,根本无力处理政务,当务之急是治好疟疾,稳定各部落,你吩咐下去,让众人听白善调遣,你表现得谦恭些,这些中原来的贵人好面子,受了尊重,心里舒坦了,做起事来也就心甘情愿了。” 他顿了顿后道:“李思那里,派人盯一下。” 话是这样说,其实他自己不是很担心李思,不过是顺嘴吩咐一声。 张家男丁皆亡,现在只剩下一群妇孺,她们做不了什么。这也是他从他舅舅身上得出的教训。 当年他舅舅没有斩草除根,所以他回来了。 大总管一一应下,下去后果然白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有白善在,混乱,无所适从的僚子部官吏和勇士们很快井然有序起来。 突知疫情惶恐不安的百姓也在这种井然有序的影响下安定下来,赈灾和救助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加上酋长的长女每天都亲上街头安顿百姓,甚至为百姓熬药送药,并不惧怕疟疾传染,不仅城中的百姓,城外各部落在得知疟疾后的惶恐情绪也缓解了下来。 不过他们也不敢放松靠近安南城。 包括本来意图谋逆的众人。 在确定安南城中真的出现大量的疟疾后,他们就停下了动作,尤其听说,城中现在还有中原来的贵人。 一直被大总管困在夫人院中的众巫师也被放了出来,是周满的意思,“如今城中人手紧缺,尤其缺少大夫,巫们都会些医术,更应该用起来。” 他们是大总管请来为李夫人看病的,当然,这是明面上的理由,实际上他们最主要是为李酋长看病。 本来周满也应该留在府邸里为李酋长和李夫人看病,但她这两天只晚上会回府邸看一下俩人的病情变化,其余时候都是在外面的医棚里,甚至还把张巫给带走了。 这会儿再把其他巫带走,那府里就没有大夫可用了。 大总管迟疑着不肯放行。 最后还是白善让人拿了手书过来,和大总管道:“府中也有病人,白大人吩咐,每天留一人值守府中,其余人都跟着周大人出去赈济灾民,若是安南城的疫情控制不住,那酋长府再坚实也守不住。” 大总管只能答应。 于是周满就正式见到了大总管请来,又藏起来的巫们。 其中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和她有过两面之缘的巫金。 她一出现,巫金的目光就落在她身上,许久才挪到落后她一步的巫银身上。 巫师自有自己的手段,也更加自傲,他们可以信服同样作为巫的张巫和巫金,却不会相信一个外来的人。 所以他们站立着,目光清冽冽的注视着周满,并不愿意弯一下腰,哪怕周满已经率先和他们行礼,他们也倨傲的挺立着。 巫银微微皱眉。 周满却不以为意,她此时不计较这些,她的目的是有人可用,只要他们堪用就行,因此道:“我开了几个药方,但病人适用药方需要先把脉判断,再根据病症轻重用对应的药方,如今城中生病的人太多,里面还有些不是疟疾,却被判断为疟疾的病症,所以需要我们一一分辨出来。” 她道:“城中的大夫都被征召了,但人手依旧不够,诸位巫师都有自己的本事,判断病情有一手,所以来请你们帮忙。” 周满说完了,回头冲巫银点点头,道:“我不是僚子部的人,对巫更不了解,你们或许有自己的话要说,我在外面等你们,两刻钟后我们去医棚。” 周满干脆利落的离开,这下轮到巫师们愣住了,就这样? 巫银躬身目送周满离开,这才回头看向他们,脸色沉凝,“周大人是我的老师。” 一个年长的巫忍不住面露讥讽,“她不过是教授你医术的老师而已,而巫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呢,你最亲近的老师应该是大巫。” 他看了一眼站在最前面的巫金,微微挑衅道:“或许不是大巫,而是巫金?” 巫银面无表情,“您说的是对的,她只教了我医术,还不是僚子部人,我或许不应该听她的,但她不是僚子部的人,僚子部存亡与否,于她有什么关系呢?” 巫们一愣。 巫银:“她在这里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除了我这个曾经的学生外,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这里的人生或者死,对她都没有太大的影响,她为什么要费力的出手,还要忍受大家的轻视侮辱?” 众人脸色一变。 “不为权势和利益,她在大晋已经获得足够的名望,也登顶过权势,看不上僚子部这点儿,不过是为了仁心罢了,医者仁心。”巫银注视着他们道:“而我们不一样,这里有我们的亲人,有我们的部族和族民,有我们的根,你们确定为了你们那可笑的尊严拒绝大晋最厉害的医者的帮忙吗?或者就站在一边袖手旁观,看着自己的族民死于疟疾?” 巫们脸色难看,微微低下头去。 站在最前面的巫金开口,“你确定她的药方有效?” “疟疾多变,每一个病症都有些差异,我并不能保证老师的药都有效,但是,”巫银抬起眼眸坚定的看着对面的兄长,“如果连老师都治不好疟疾,那我们就更没有办法了。” 巫们躁动起来,有人小声道:“按照部落的旧例,出现这样的疫症最有效的办法就是断掉传染源。” 巫银面无表情的道:“那你要把酋长和夫人一块儿投进大火里烧死吗?” 对方立即不说话了,巫们脸色大变,有人暗暗瞪了巫银一眼。 此话一出,院子里站着的勇士们都戒备的看着他们。 番外 走偏的番外32 巫金面无表情道:“既然你的老师有方子,那我们就听她的吧。” 其他巫也没意见了。。。 他们都是亲近李酋长的部落巫师,被请来时并不知道李夫人患上的是疟疾,更不知道连酋长也染上了。 等他们知道时,他们已经没有选择,必须站在酋长这一边。 部落里有应对疫症的方法,最直接的就是断源,把所有染上疫症的人一把火全烧了,虽然不都有用,但大部分情况下,这个方法是可以有效的抑制疫情的。 一旦让外界的人知道李酋长也患上了疟疾,想要谋逆的人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但那样一来,他们这些巫身后的部落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此时他们不得不站在李酋长这一边。 本来少酋长李旦要是在安南城中,他们大可以舍弃染病的人,包括李酋长,然后拥立李旦。 可李旦不在。 出了府门,外面都是生病的灾民,以及从大部落里调派来的人,周满将他们分开安排,因为病人太多,彼此很难见到,就算是偶尔碰见,也来不及说上几句话就被不断出状况的病人缠住。 于是一连三天,他们累得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满脑子都是各种药方和脉象,哪里还有精力去思考谋逆这样的事? 这三天里,除了各自负责的区域里的病人外,他们见的最多的反而是李思和周满。 面对李酋长这个出嫁的女儿,巫们心里多是怜惜和感叹,不过这次她却让他们刮目相看了。 虽然周满已经和他们解释,疟疾是通过蚊虫传染,不是人传人,但在这么多病人中穿梭,还是很容易感染病气的。 李思有胆子在病人中亲力亲为,只这一点就足够巫们尊敬的了。 而对另一个同样每天都要见到,又同为女子的周满,巫们的感觉就要复杂得多。 质疑、嫉妒,再到嫉妒和崇敬掺杂在一起,总之心里复杂得很。 不可否认,周满于医术上的学识的确浩如烟海,是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能及的,但是,巫只信服大巫! “你怎么又走神了?”周满不满的声音响起,巫金回神,低头看向她写到一半的方子,皱了皱眉道:“青蒿不是起作用了吗,为何还要采这些药材来配?” “但还有相当一部分的病人病情在反复,我想换个药方试试,这些药都要采,”周满道:“我知道南疆很多这些药的,你们部落要是有存货,那就不用再采……” 巫金:“我们明天一早就带人进山去采。” 周满:“……你们就这么宝贝自己的药房啊。” 除了大部落肯将药房交给她以外,其他部落的巫都死死把着药房,不肯交给周满和白善统一调派。 用他们的话说是,把药房交出来,他们肯定会优先安南城和大部落里的人,他们部落的族民反倒落后一步。 即便他们部落现在还没出现疫情,他们也不愿意将药材拿出来。 周满和白善到底是外来的,人生地不熟,不好过于勉强。但只要有机会,周满就提起这事儿,可惜,没人上当受骗。 周满在心里惋惜了一下,正要把药方收起来,酋长府的下人跑来,着急的道:“周大人,我们酋长晕过去了。” 周满讶异,“我今天出门时明明已经好很多了,这是又反复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复,疟疾很可能控制不住啊。 周满忧心起来,连忙和他跑回去看。 疟疾也是会变化的,传着传着,病症就不太一样了,用的药便需要变化。 这段时间李酋长的病一直在反复,李夫人都已经能下床了,他却一度严重到出血,周满是使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把病情稳定下来的,她已经把能给李酋长试的药方都试了。 巫金想了想,跟在了后面。 酋长府里一片混乱,白善坐在院子里沉思,由着他们乱,竟然都不管。 周满好奇的看了他一眼,但病人为重,她连忙先进屋看李酋长。 今日是巫银值守酋长府,看到周满疾步进来,他忙起身,“先生,我封住了他的心脉。” 周满一呆,“你封他的心脉干什么?” 她目光下移,看到地上的血,蹙眉,“这血……” “酋长吐的,”巫银道:“跟着李旦的人回来禀报,说他在回城途中遭遇山匪……” 他顿了顿后道:“死了。” “酋长听到这个消息,过于悲痛,所以……” 周满:“他胃病这么严重?不过封住心脉是对的。” 周满上前给他把脉,没有动巫银扎的针,“先就这样吧,看他醒来以后病情有没有变化。” 希望没有,不过周满看了一眼他的脸色,不太抱希望。 周满出门,走到白善身边,回头看了一眼忙乱的大总管,“他是心病,一时之间也没药可以给他,我们先去用个午食?” 白善颔首,起身牵了她就走。 俩人沿着山体的台阶往下,白善问道:“他的病情会变化吗?” 周满摇头,“不知道,等他醒来吧。” 周满扭头看他,“这件事……和你有关?” 白善没有否认,“他这酋长府并不干净,不过也是,这府里换过这么多主人,有些钉子再正常不过。” 他道:“我是外人,不好插手太多,他召回李旦的事我没有插手,不知是从哪儿泄露出去的。” 他只是让守卫城门的人松了松,让想方设法出城送消息的人把消息送出去,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他其实也在等。 等有了结果,他才好选择下一步要怎么走。 周满不免好奇,“你怎么想起来插手僚子部的内务?” 白善面沉如水,“僚子部虽自治,但也是大晋的疆土,李义这人早两年还有些魄力,勉强配得上他的野心,但这一年他有些得意忘形了。” “不过三年的时间便只顾享乐,不说僚子部其他部落,连自己大部落的族民都不顾了,僚子部继续留在他的手中,只怕有一天会反噬大晋。”白善道:“而且我们也不能明知他不好,还将僚子部交给他。” “不过僚子部是羁縻州,我们这些外人不好插手,所以我决定让他们不生乱的情况下自己做出决定。” 周满:……信他才怪,这一切还不都是他引导的? “李旦死了,将来僚子部谁来管?” 白善问:“你觉得李思如何?”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33 周满转身面对他,许久后道:“不太容易,不过如果她愿意的话,或许可以一试。” 白善道:“谁都知道,权势是好东西,尤其是曾经无能为力保护自己在乎的人,他们更能深刻了解到这一点儿。” “李思或许能力不足,但她有心胸,顾大局,只要她生了野心,扶她一把就能代替李义,”白善眼中闪过寒光,“李义此人,早些年或许还算得上智慧,但这两年目下无人,行事越发无度,他这样的人,连治下族民的死活都不顾,将来又怎么会顾念君恩呢?” 而如果不顾念君恩,他是不是一有机会就反? 真以为他顾忌南疆百姓,不想让僚子部生乱,就可以拿捏住他了? 白善心中冷笑,他的确不愿意让僚子部生乱,也不会让它乱,但没说不换一个酋长。 李思是最合适的人选,比李义的独子李旦还要合适。 据他这段时间的调查,目前想要推了李义的部落,很大部分是曾经亲近张氏的那些,因为李义当了酋长后打压他们,分派给他们的贡品和赋税都增加了,这才矛盾加重,冲突频生。 李义一定不知道,他让大总管对白善坦诚,明里暗里的告那些部落的状,想要朝廷帮他对付这些部落,却没想到让白善因此找到了说服他们的办法。 不就是亲近张家吗? 那就换一个张家的人上位就是了。。 同时又不能让现在亲近李家的部落心生不满,还有比李思更好的人选吗? 白善道:“李思是张家的儿媳,其女是李张两家的血脉,等这事了结,我们让人把她送到京城,先在明学里读书,等长大一些就送到国子监里,待学成,由朝廷颁旨让她继承僚子部酋长,名正言顺,三方欢喜。” 周满:“僚子部的部落能答应?” 白善微微一笑,“他们会答应的。” 他牵住她的手,低声道:“你这两日出入多带几个护卫,不要去偏僻的地方。算一算时间,各部落的酋长这两日就会到,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坐下来商量商量了。” 不仅各部落的酋长到了,从柳州和宜州出发的驻军也慢慢的靠近僚子部,在边界处停了下来,屯兵在两座城外。 各大中小部落的酋长刚到安南城,还没来得及去酋长府里报到就听到了边界急报。 众人焦急起来,十几个人凑在一起大声嚷嚷,“朝廷这是什么意思?要把我们僚子部困死在这里?” “不至于吧,不是还回报说,柳州和宜州都有医署的人带了药材进来,不日就要抵达安南城吗?” “那陈兵在边界干什么?” “不让我们的病人出去?” “不会是酋长府出什么事了吧?” 此话一出,大家悚然一惊,不安道:“朝廷不会是想派兵进驻僚子部吧?” “那岂不是要向我们委派官员?” 羁縻州和普通的州府是不一样,大晋控制的州府是朝廷委派官员,向朝廷纳税,由朝廷控制; 但羁縻州是自治。 虽然每年要向朝廷进献贡品,但大晋朝廷富足,皇室也还算宽容,每年的贡品要求数量并不多,普通百姓缴纳的赋税大多是留作部族自用。 谷  这些部落平时连大首领的话都不是很听,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依附朝廷,不过是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叫大晋打他们,也不叫别的国家敢打他们而已,要是被朝廷统管…… 想想就很害怕啊。 众人躁动起来,人群中,有人暗暗鼓动道:“李酋长也染了疟疾,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当下局势如此紧急,总不能让僚子部风雨飘摇,无所依着。” “李酋长病了,少酋长呢?” “听说出去找药材的时候遇上山匪死了。” 有消息滞后的人大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消息这两日才传开的。” “会不会因为这样朝廷才陈兵边界的?李酋长竟然无后了……”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时,白善正站在他们所住的客栈上面居高临下的看着。 他伸手关上门,转头看向面色苍白的李思,“看到了?” 李思心中惶恐,脑海中一下回想起了三年前的混乱。 她父亲带着兵马突然闯入酋长府大开杀戒,她的丈夫挡在她和孩子身前,但还是没能拦住,不仅她的丈夫,连她才满周岁的孩子也被抢了过去…… 要不是女儿小蛮抱着她的腿痛哭,她当时也要跟着去了的…… 谋乱的阴影一直藏在她心底,这三年来她不仅见不得战乱,连声音大一些都有可能吓到她。 李思手脚发软,半天才撑着桌子稳下神来,抬头看向白善,白着脸问,“大人是要代替朝廷收服僚子部吗?” 白善意味深长的问,“僚子部现在不服朝廷吗?” 李思一个激灵,立即道:“不,僚子部臣服于朝廷,从不敢有反叛之心。” 白善满意的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便没有收服一说。” “朝廷陈兵于边界是为了防止僚子部生乱,”他道:“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有人不服你父亲的统治,要不是这次疫情来得又急又重,只怕此时酋长府里已经经过一轮厮杀了。” 李思没说话。 白善走到桌边,拎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茶,“你弟弟死了。” 他将茶杯端起来递给她,意味深长的道:“如今你父亲的子嗣只你一个了,不管是从李家,还是张家算,你都是最合适的那个继承人。” 李思垂眸看着递到眼前的茶,沉默许久才抬起手来握住,她握着茶杯的手还有点儿发颤,不过声音却坚定了下来,“我女儿……” “等宜州和柳州的医署队伍到,我就让他们把她送走,她会在公主创办的明学里上学,待年满十四,会恩荫进国子监上学。”白善道:“不管事成与否,她都能在长安好好生活。” “事成,她会是下一任大酋长,不成,有我和内子庇护,她也可以在长安里平安终老。” 李思就把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但凭白大人吩咐。” 番外 走偏的番外34 李思往楼下看了一眼,“那他们……” 白善道:“稍后会有人请他们去酋长府,既然来了,总要见一见大酋长才是,也让他们看一看医棚那边的情况。” 周满为了僚子部如此费心,总不能还落个包藏祸心的评价吧? 他要他们求着周满留下来。 疟疾只在安南城和附近两个部落里流传,暂时还没流传到更远的地方。 所以在接受命令来前,其他部落的酋长其实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直到他们看到了沿着酋长府外三条街上的医棚。 患了疟疾的人并不怎么好看,安南城中染病的人也不少,他们就这么躺在木板或者稻草上注视着从他们眼前走过的酋长们。 酋长们:…… 就有点儿害怕。。 有人干脆转身要离开,这么严重的疟疾,谁知道会不会传染? 但他们才转身,就被大部落的勇士们拦住,“大酋长还在府中等着诸位呢,请吧!” 他们面面相觑起来,只能转身跟着勇士们去酋长府,直到此时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要是李义在酋长府里把他们都解决了…… 不至于吧? 不是说朝廷的贵人在这里吗? 还有驻兵在边界驻扎,李酋长的胆子没那么大吧? 比较熟悉的几位酋长用眼神交流起来,直到此时,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好像朝廷派兵驻守边界对他们是有利的。 几人心思翻转,思考着一会儿见到大酋长要怎么说,结果他们先见到的是白善和李思。 酋长们愣愣的看着白善,然后扭头去看大总管。 大总管眼圈泛红,哽咽道:“大酋长骤闻噩耗,病情恶化,醒了一阵后又睡过去了。” 他道:“大酋长叮嘱,僚子部的事宜全权交给白大人,诸位酋长听白大人的吩咐就是。” 酋长们:好像朝廷驻军在边界也没那么好了。 大部分人沉默,但也有沉不住气的人,“僚子部的事交给一个外人不好吧?” 白善掀起眼皮,“此话不假。” 众人一静,都不说话了,静静的看着白善要怎么处理这个酋长。 白善却赞许的点头道:“僚子部是羁縻州,朝廷素来优待,也没想过改变你们自治的政策,所以白某在这里只是暂代酋长之职。” 他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慢条斯理的道:“诸位在来之前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宜州和柳州两地驻军镇守在边界。” 有酋长忍不住质问道:“大人既说不会改变我们自治的政策,只是暂代,这会儿又提起驻军的事,莫不是在威胁我们?” “你们要这么想也没错,”白善道:“但朝廷的意思却不是要改变僚子部羁縻州的地位,而是为了防止僚子部生乱。” 他意有所指道:“李酋长病重,其子李义死于山匪手中,那是真山匪,假山匪还有待查证,但安南城中这么多百姓染上疟疾,此时若有人想起兵谋乱,那不仅是整个安南城、僚子部的仇敌,也是大晋的仇敌。” “白某知道你们在忧心什么,放心,在下连大晋的宰相之职都辞去了,对留在此处做首领并无兴趣。”白善道:“为了让尔等放心,我会将一些重要事务交给李娘子来办。” 他道:“李酋长的长子死了,目前也只有李娘子能主事,你们有事也可以去找她。” “她不是已经嫁人,还插手酋长府的事不好吧?” 白善不在意的道:“娘家也是家,还是酋长们自荐,想要自己来做这个继承人?” 此话一出,酋长们就互相戒备的看起来,显然谁也不想其中的某一个人上位。 于是,让李思和白善一起代管僚子部事务的事就定下来了。 但私底下,白善把李思能处理的事都交给了她,并且教她怎么和那些酋长私下会面,给对方一个感觉,当下的僚子部,没有人比李思更适合酋长这个位置了。 大部落里李张两家占了大头,他们会承认她;其他部落也有亲近两家的部落,他们也不会很反对她…… 总比换一个人上位要好吧? 而且李思是个女子,精力总是比不上男子的,她又是被白善扶持上来的,也就是说朝廷那边也是认她的。 驻守在边界上的驻军到底是威慑到他们了,正值僚子部风雨飘摇之际,没人愿意在此时和朝廷硬碰硬。 白善在做这些事时,周满正在药棚里看他们新割回来的青蒿。 她挽了袖子,挑拣好青蒿清洗,就慢慢的拧出汁水来,味道……闻着就很苦。 明达分派完一批物资,走过来看见便远远的停住了脚步,“我记得你以前让厨娘做过青蒿吃,味道……还是可以的。” 周满道:“那是煮过、焯过的,苦味儿都去了,再加上油盐,自然好吃的。” 周满这段时间没少拧汁,对这个味道差不多麻木了,所以面无表情到:“高温会破坏它的药效,所以这次的药不熬煮。” 明达就问:“今天新增的病患还多吗?” “自从灭蚊后,很少了。”周满道:“替我多谢一谢白二,这几日多亏了他带人去灭蚊。” 明达抿嘴笑道:“他高兴得很。” 不用算账,也不用再调派物资,白二郎带着大部落的勇士们拿着周满给配的灭蚊草冲在城中各种阴暗的角落,把蚊子熏出来后灭杀,或者直接就熏死了。 还直接跑到河边的水草那里烧灭蚊的药草,可以说祸害了不少蚊子。 而殷或则是负责给各家派送灭蚊的药草,现在城中每到傍晚就飘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全是各家烧药材飘出来的味道。 别说,这样一来,加上大家穿上长袖,尽量避免蚊子叮咬,死的人被火化埋葬,食水都要烧开,粪便等都统一处理过后,城中每天再染病的人数急剧减少。 而且每天都有人病愈,城中本来人满为患的医棚开始宽松起来,而到这时,李思也慢慢与各部落熟悉,就算他们还不信服她,却已经承认了她继承人的位置。 而此时,一直被吊着命的李义也慢慢醒转过来,都不用周满说,巫金和巫银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回光返照了。 番外 走偏的番外35 李义知道李旦的死讯后,整个身体就垮掉了,要不是白善说他现在还不能死,周满都救不回来他。 为了吊他这一口气,周满只能扎针让他昏睡,给他的身体调理时间。。。 但这么多天下来,也已经到了极限。 但李义不知道啊。 很多人临死前都是有感觉的,大概知道自己的身体到了极限,但也有人意识不到这一点。 显然,李义就是那部分意识不到的人。 他醒过来看到巫银便是目光一沉,不信任对方,于是问道:“张巫,大总管和巫金呢?” 巫银看了他一眼,转身便出去叫大总管。 他是部落的大巫,虽然没多少权势,但地位来说并不比酋长低,对方都要死了,他还顾忌他什么呢? 巫金进来看到李酋长的脸色,心中一沉,虽然他医术没有巫银好,但见过的人多啊。 作为巫,他可是送走了不少人,太知道人将死时是什么样子的。 连大总管这个不懂医术的人都觉得李义是回光返照,不然,哪有前一刻还昏迷不醒的人此时就面色红润精神起来了? 李义不自觉,问道:“跟着少酋长的人回来了吗?是谁动的手?” 他才不相信遇上山匪这样的鬼话呢,僚子部内哪儿来的山匪能打劫了他儿子去? 大总管悲痛的道:“跟着少酋长的人十不存一,但还是把少酋长的尸体抢回来了。灵堂就设在侧院,酋长要去看看吗?” 李义拳头微紧,问道:“还没查到是谁干的?” 大总管摇头。 李义就发火,“一群废物,这都多长时间了,竟然还没查到……” 他说到这里一顿,眯起眼问,“灵堂都摆了,这是过去多长时间了?” 大总管低下头去,“八天了。” 李义一惊,“怎么就八天了?”他怎么什么感觉也没有? 大总管沉痛的道:“您昏睡了八天。” 李义自觉身体挺好的,一脸的不相信,惊悚道:“是不是张巫动手害我?不是叮嘱过你,我病只让周大人看……” “不对,”不等大总管说话,李义又自言自语起来,“周满是张巫的老师,张巫要是害我,她未必不会帮忙。” 白善就在外面呢,周满应该也快到了,大总管哪敢让他继续说下去,连忙道:“酋长,这几日周大人很尽心,多亏了周大人,您……您的身体才有好转。” 大总管这话说的很勉强,因为他知道李义是回光返照了。 但李义不知道啊,这一番作态落在他眼里就是心虚。 李义浑身冰冷,觉得连最信任的大总管都背叛了他。 他不敢声张,不动声色的问道:“夫人和李思呢?” 大总管忙道:“夫人在等。” 李酋长就沉默,抬头去打量站在一旁的巫金。 如果连大总管都不能信任了,那巫金还能信任吗? 算起来,巫金还是张巫的兄长呢,兄弟俩虽有利益之争,但未必就不会合作。 李酋长这一刻只觉得谁都不可信,只想快点儿见到妻女,于是催促道:“快去请夫人上来,还有李思,让她回来。” 大总管以为他是急着交代遗言,忙道:“小的这就再去催促。” 李夫人和李思刚到,李酋长眼巴巴的看着她们,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周满就到了。 她一到,白善便也跟着她一块儿进来。 对上这俩人,李酋长一肚子的话就憋了回去,对着李夫人和李思也说不出来了。 白善假装不知他的心思和戒备,周满则是一脸好奇,“怎么了?” 屋里没人说话。 人都快要死了,就算是临终送温暖,周满也不可能让李义太生气,于是一脸和善的和李义道:“李酋长醒了,肚子饿吗?” 本不觉得饿的李义被周满一点,突然觉得好饿。 周满一看便知,微微点头,饿就对了,这八天他一直昏昏沉沉,中间醒过来几次吃东西,吃的都是些汤汤水水,怎么会不饿呢? 就算不饿,这会儿也该馋了,于是周满扭头和下人道:“去厨房让他们做李酋长爱吃的饭菜。” 还对李酋长道:“李酋长,你还想吃什么只管说,让厨房给你做。” 李酋长咽了咽口水,直觉周满和白善二人为了张巫夺权要杀了他。 这一刻的他全然忘记了前段时间信誓旦旦的和大总管说,俩人为了大晋和南疆的安稳,是不会为了张巫而站在他那边的。 周满察言观色上等,饶是如此,她一时也没能读懂李酋长脸上如此复杂的神色,只是下意识的停下,迟疑的问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白善牵住她的手,安抚她道:“没有,不过李酋长刚醒来,只怕还没回神。” 他道:“所以我们不如来谈一谈现状吧,李酋长的时间也不长了。” 李酋长抓紧了被子,一脸紧张的看着白善,果然,他们要对他下手了。 但这是僚子部,他们怎么敢? 他部落里的勇士们呢? 李酋长愤恨的去看大总管,他把心腹和大权都交给他,结果他竟然背叛他。 大总管一脸迷茫的看着他。 白善只当看不见他难看的脸色,和李酋长道:“各部落的酋长如今都在安南城中,他们来的时候带了不少部落里的勇士。李旦死了,你没了继承人,可有想过由谁来接手僚子部?” 李义垂死挣扎道:“不牢白大人费心,在下深受皇恩,一定会好好管理僚子部。” 他岁数还不是很大,多纳几个妾,再生一个就是了。 白善淡漠的看着他,扭头看向周满。 周满一脸同情的看着他,虽然很残忍,但还是告诉他道:“李酋长,你的病……熬不了多久了,您有话想和亲朋说的,就赶紧交代了吧,想吃什么只管点,厨房里有的都能叫他们给你做上。” 李义一怔,这人竟无耻到这地步,明着说要杀他了?都不做一下掩饰吗? 既然如此…… 李义眼神一厉,喝问道:“我部落的勇士何在,有人想要谋害我,还不快来护卫!” 番外 走偏的番外36 周满被他的大喝声吓了一跳,往后一退,白善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颇为无语的看着李义道:“别喊了,你住的院子你不知道吗?半山腰上,只要院子里的护卫被调走,你就是叫破喉咙, 他道:“之前医棚人手紧缺,你这院子里的护卫太多,我就给调到医棚里去帮忙了,这会儿外面除了贴身伺候你的奴仆外就没人了。。。” 李义心都凉了,扭头看向大总管,“你,你,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我?” 大总管一脸茫然。 白善慢悠悠的道:“李酋长想多了,大总管忠心为你,并没有背叛。” 周满一脸好奇的看着他,“李酋长,你现在感觉如何?要不我给你摸一下脉?” 该不会身体出现变异,真的好转了吧? 周满感兴趣起来,立即挣脱开白善的怀抱,上前抓了李义的手就摸脉,半晌,一脸的惋惜,并没有奇迹发生。 她放下对方的手,和他语重心长的道:“李酋长,你有什么话就敞开来说吧。” 人生的最后时刻了,再憋着话就太可惜了,人之将死,怎么能连话都不说完呢? 看着周满脸上的真诚,李义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低头看自己抖动的手,嘴巴都抖了起来,“这,这,周大人,我,我感觉我挺好的。” 周满一脸惋惜。 李义就觉得眼前发晕,他往后靠在枕头上,老半天才回过神来。 李夫人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在哭,屋里的人少了不少,只有大总管和巫金巫银站在床边,周满和白善远远的站着,并不靠近。 巫银见他醒来,便把他头上的针拔了,袖手退到一旁。 李酋长脸色灰败,精气神似乎被抽走了一半,他看了看妻子,又看看站在一旁的李思,只觉得满心的不甘,“我怎么会死呢,我怎么会死呢……” 李思冷淡的道:“人都有一死,您病了这么久,期间病情反反复复,我以为您早有心理准备了。” 他是有心理准备,但那是在李旦活着的情况下,有人继承大部落…… 李义握紧了拳头,看向周满,哀求道:“周大人,求您救救我。” 周满走上前来,惋惜道:“李酋长,医者有能治的病,也有不能治的病,我已经尽力了。” 李义嘴唇抖了抖,看向巫金,“若是祭祀祈福,能否为我续命?” 巫金摇头,心里很看不上李义惜死的作态,干脆走到了一边。 白善见他黏黏糊糊的不交代后事,不得不替他开个头,“李酋长,你可想好了僚子部下一任酋长人选?” 李酋长木呆呆的道:“我儿子死了。” 白善:“但你女儿还活着。” 李酋长悚然一惊,抬头看向李思。 李思沉默的回望他。 白善道:“我觉得她是最好的人选,李酋长以为呢?” 李酋长看着李思,慢慢笑起来,最后干脆仰头大笑,眼角湿润,只觉得可笑,“没想到是你,没想到竟然是你!” 李思脸色难看,握紧了拳头道:“我没你那么恶毒,我连弑父都没想过,又怎么会去杀李旦?” 李夫人也忙道:“不是思儿,你不要误会了她。” 李义眼含热泪去看白善,“我能拒绝吗?” 白善道:“朝廷的加封过一段时间就会到,此时宜州和柳州的驻军镇守在边界,僚子部一旦生乱,他们就可进入僚子部平乱。” 李义只觉得先前的自己可笑至极,竟然想着用白善镇压僚子部内的谋逆,却没想到白善就是最大的谋逆。 他的确不会自己做酋长,但他可以扶持一个人上位。 李义在不甘之中闭上眼睛,一直到死,他都没有说一句要把僚子部交给李思的话。 不过这有什么要紧呢,这屋里就这么几个人,白善出去后,直接和候在院里的人道:“李酋长去世了,临终遗言,大部落交给李娘子。” 大总管木木的跟在后面,闻言抬头看了一眼白善,暗想,他说是就是吧,这好歹是酋长的女儿。 大总管还在伤心中,他没想到酋长竟然会怀疑他的忠心,所以对这事不太敏感。 院中的护卫和下人们见大总管没说话,只以为他是默认了,这的确是大酋长的遗言,于是低下头去表示哀思和接受。 李义最后是和李旦一起出殡的,李思送走他们,正式住进酋长府的正院,虽然还没正式上位,但在众部落酋长和安南城百姓的眼中,她就是下一任大首领了。 南疆人对男女尊卑反而没有中原人那样看重,而且现在朝廷里也有很多女官,所以对李思的上位,他们接受良好。 最主要的是,这段时间一直是李思代表酋长府走在抗疫的第一线,百姓对她信服,其他部落的酋长也勉强认可她的能力。 对于众部落而言,选择李思就代表了安稳。 亲近李氏和张氏的部落都会安定下来,双方都不必担心会被清算和打压; 有白善在,朝廷会加封李思,她继位也名正言顺。 白善早在有这个心思时就借着和柳州通信要药材的时候向朝廷进言,选择李思作为继承人。 李义以为他是不忍疫情加重,所以和同窗朋友求药材,却不知调兵和请旨的信件也跟着一块儿送了出去。 朝廷收到白善的信,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了。 如今朝中的女官虽然还远不能与男官相比,但人数也有不少了,尤其是在中下层的吏员中,女子占了相当一部分。 所以女子当政对他们来说已经不稀奇,而僚子部是羁縻州,新罗都有女王了,羁縻州出一个女酋长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皇帝大手一挥就同意了白善的请求,顺便也同意了李思的女儿张蛮到京城里学习的事。 顺便在公文中要求了一下,让他们照顾好公主,疟疾呢,这么严重的传染病,他们不但不躲着,竟然还上赶着。 算起来他们出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也该回京了吧? 白善五人很默契的忽视了皇帝的这段话,把僚子部交到李思手中,等朝廷的加封公文一到,安南城中的疟疾也消了,他们便收拾行李准备启程离开。 在离开之前,白善和李思要了两件礼物。 李思惊讶,“孔雀和大象?”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37 孔雀和大象,僚子部都有,甚至向皇室进献过孔雀,这两样虽然稀罕,却还是有的。 他们来僚子部后肯定也见过,她没想到他们会选择这些做礼物。。。 以他们对僚子部的恩情,大可以邀请更多,甚至直接要她一个承诺也不难。 李思起身对他们行礼,“我这就去准备。” 白善补充道:“要一对。” 他看了看周满,道:“不必是成年的象和成年的孔雀,但也不要太小的。” 李思疑惑的点头。 等人走了,明达这才好奇的问,“你们要大象和孔雀做什么?难道要开一个珍兽园吗?” 白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放生。” “什么?”不仅明达,连殷或和白二郎都看过来。 白善一脸严肃的道:“拿来放生。” 白二郎最先给他们找到理由,“是不是拿来和天尊老爷许愿?你们要许什么愿望?” 白善道:“给我父亲和满宝的父母祈福的。” 明达迟疑,“大象也就算了,孔雀的话,放生会不会反而不利于它的生存?” “不会的,”周满道:“孔雀的生存能力也极强,本来就是野生的。” 来前她和白善都计划好了,要是买不到,他们就要找人去野外抓了。 毕竟他们开始可没想过要和撩子部的首领接触。 李思准备得很快,她女儿早在宜州和柳州的人到后便悄悄离开撩子部往京城去了。 算一算时间,他们这时已经越过柳州上北,过不了多长时间就到京城,到时候她的女儿就完全捏在白善和朝廷手中了。 虽然她派了不少人在女儿身边,但她还是忧心,所以为了加深双方的关系,李思对白善他们的要求很尽心。 特地选择了两头健壮的大象和漂亮的孔雀,都是一公一母。 除了大象和孔雀外,李思还让人准备了不少僚子部特有和珍稀的药材给周满。 虽然这些药材周满都不能收录,但她依旧高兴的收下了。 这些药材是真的很珍贵,周满决定带上,之后若是遇到适合的病症,也不至于像这次一样没有药材可用。 得到了此行的目标,白善决定回程了,于是让人收拾东西。 周满则是将这次疫情的脉案和药方都整理出来,给了柳州和宜州医署一份,“岭南多瘴,蚊虫也多,时有疟疾发生,这次治疟,倒是试出了五个不错的药方,其中有两张是新药方,你们都抄录一份带回去,以后所辖地再有类似的病症发生,也好做治疗。” 柳州和宜州来的医者躬身应了一声“是”。 虽然周满辞官了,但天下医者都以她为师,更不要说医署系统里的医者了。 “我明日就启程离开了,你们这次支援僚子部的药材,朝廷会分担一部分,剩下的,便算在医署的账上,算是两州支援僚子部的。” 两地医署的人连忙道:“来前我们署令便说了,僚子部也是我们大晋的疆土,兄弟有难,我等理应援助,因此押送来的药材全都不计成本。” 他们顿了顿后继续道:“而且此次押运来的药材,除了我们医署出的外,还有一些是当地药商和士绅筹备的。” 周满满意的点头,道:“李酋长说,过两日这边部落的巫会摆一个药材集市,你们可以去看一看,若有合适的药材,你们可以挑选一些带回去。” 两地有差异,总有些药材是宜州和柳州没有的,而且有的药材这边特别多。 有时候周满走在山林中都需要用很强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挖。 不然看见一株药材就挖一株,她怕是一辈子都走不出僚子部了。 周满把试出来的药方也给太医署去了一份,附送了脉案,然后她开始拿出自己的册子记录下来,打算集够一册后寄回京城出书。 因为后续事情多,她是五人中最忙的一个,白善他们去和最近认识的朋友告别时,她在整理脉案和药方; 白善他们出去玩儿,趁着最后的功夫领略一番南疆美景时,她在整理脉案和药方; 白善他们出去买土特产时,她还在整理脉案和药方。 殷或回来看见不由抿嘴笑,“将来,谁的药方都有可能遗失,唯独你的不可能,它们一定能源远流长,无人能比肩你。” 白善:“毕竟不是谁都能和她一样,僚子部留一份药方,宜州和柳州各带走一份,太医署也要给一份,最后自己还要集成书印出来。” 这么多书,总有流传的吧? 先辈的医书为什么总有遗失? 除了战乱外,书册流传太少更是一大原因。 周满道:“这些药方都是用人命堆出来,试出来的,自然要广而告之,让天下的医者都知道,将来可以救更多的人,这样,他们也不算白死了吧?” 白善颔首,“对。” 明达问,“你还有多少?” “已经都整理好了,”周满拿起薄薄的一叠稿纸道:“再收集一些病症我就又能出一本书了。” 说到这里她自得起来,骄傲的冲白二郎道:“我现在赚的书稿费可也不少了。” 白二郎不服气道:“那是因为你出一本书,太医署就要往里收一些,崇文馆、翰林院,还有各地府学县学医署都要收至少两册,我的书可是自由买卖的。” “你们俩,一个写的是医书,一个写的是传志话本,有什么好比的?”类型都不同,白善不知道他们争什么,拉了周满道:“既然写好了,我们就出去玩吧,最后一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李思想要为他们践行,但他们觉得践行也是坐在一起吃吃喝喝,很没劲儿,还不如出去逛着街自己找吃的呢。 安南城的病患都治愈了,虽然死了不少人,但活下来的人更多,和历史上记录的,每出现疟疾就几乎灭族灭城的后果要好太多太多了。 所以城中的百姓很快从悲痛中缓过神来,然后开始庆祝送走病瘟。 满城都飘着食物的香气,白善捂住她的眼睛拉到一个摊位前,一手还把香气往她鼻尖送,笑问:“怎么样,想吃吗?” 周满咽了咽口水点头,“我闻到了肉味儿!” 白善压着笑意道:“倒也没错,就是肉。” 番外 走偏的番外38 白善松开手,让她看眼前的肉。 周满看到才炸好捞出来的虫子咽了咽口水,“有点可怕。。。” 白善:“……你别咽着口水说啊。” 他和摊主要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夹了一颗递到她嘴边,“尝尝?” 才出锅的虫子散发着一种诱人的香气,周满不争气的分泌口水,干脆眼睛一闭,张嘴往前一咬,咬住后就紧紧闭着眼睛嚼起来,她“咦”了一声,睁开眼睛,一边嚼一边眼睛发亮的看向白善,“很好吃耶。” 她推了推白善的手,“你也尝尝。” 白善不动声色的道:“我昨天尝过了。” 周满好奇的看,“这和我们在岭南吃的虫子不一样,这是什么虫?” 殷或晃荡过来看见,目光转开看向另一个摊位,不去看摊子上的虫子,催促道:“天快黑了,你们怎么还在这儿,白二和公主在前面等着呢。” 周满便也不听答案了,催促摊主道:“给我们包……一斤吧。” 白善忙道:“这东西很轻,一斤太多了,来二两就好。” 他从钱袋里拿出钱来,摊主已经哐哐的往荷叶里盛,并不称重,包起来就往周满怀里塞,拒绝了白善的钱,“不要钱,不要钱,吃完了还来拿。” 他笑眯了眼,“周神医能吃我做的东西,是我全家的功德。” 周满要把钱塞给他,他就一脸的受伤,“神医,我家中三个孩子都是您救活的,您看不上我家的虫子也就算了,既有幸被看上了,难道我请您吃几只虫子还不行吗?” 隔壁一直蠢蠢欲动的摊主闻言,立即把摊位上烤好的牛肉卷了送过来,塞进周满手里道:“大人,吃我的,这是我们养在高山上的牛肉,比那虫子好吃多了。” 其他摊主见状,也纷纷拿了自己的东西挤上来,“我的也好吃,我的也好吃。” 有一个直接用布包了十几根竹筒饭塞进周满怀里,“这个好吃,这个好吃……” 周满根本抱不住,于是大家转而塞给站在一旁的白善和殷或。 三人大惊失色,连忙推辞,结果围着他们的人一哄而散,连卖虫子的摊主都收了摊子要走,不给周满他们拒绝的机会。 三人最后一脸懵的抱着一堆东西去和白二明达汇合。 明达的目光落在他们怀里的东西上,也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东西,含笑问道:“我们还去饭馆吗?” 周满见她和白二郎怀里也塞满了东西,心里瞬间平衡,笑道:“不去了,走吧,回去用饭。” 李思在酋长府听说五人回来,只让厨房给他们准备些特色饭菜送去,然后就不管了。 李夫人有些踌躇,“他们明日就要走了,今日不少酋长和官员都上门来问,真的不设宴给他们践行吗?” 李思:“几位贵人都不是张扬奢靡之人,他们既然拒绝了,那就是不想应酬,何必去勉强他们呢?” 李夫人没再说话,见李思插上香,就小声问道:“你不嫁人了吗?” 李思头也不回的道:“阿娘,我的任务是守住僚子部,嫁人……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 “可是阿蛮送去了京城,你膝下不能一个孩子也没有,”李夫人道:“阿蛮又是个姑娘家,要不然你收养一个孩子吧。” 李思回头看她,道:“阿娘,你大病初愈,不应劳神,这段时间还是好好休息吧,他出殡了,你至少要为他守孝一年,一年以后,你要是有意,我可以为你择一人出嫁。” “胡说些什么,你都不嫁人,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嫁什么?” 李思面露嘲讽,“我年纪也不小了,又为何要嫁人?” 她道:“嫁人后又要生孩子,到时候僚子部的事交给谁?酋长府里到底是我做主,还是那不知在何处的夫君做主?” 李夫人惊讶的看着她,“你……” “阿娘,阿爹还没让你明白吗,在权势面前,妻儿算什么东西?”李思道:“连我亲生的父亲都会为了权势设计放弃我,我又怎能渴望其他男人会对我手下留情呢?所以我不嫁人。” “你怎会这样想?你表哥不就对你很好吗,为了你,连命都舍了。” “所以我更不会嫁人了,”李思目光落在她脸上,“他不负我,我也不会负他,这一生我都会为他守贞,生是他张家的人,死是他张家的鬼。” 李夫人张大了嘴巴,她想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偏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她,毕竟两面都叫她说了。 李夫人一时有些头疼。 李思只当看不见,抬头看了一眼父亲的牌位后转身就离开,“我打算把旁边的屋子腾出来放张家的牌位,阿娘有空帮我收拾收拾吧。” 李夫人:…… 把张家和李家的牌位放在相邻的两间屋里,也不知道地下不安宁的是谁。 不管是谁,反正不会是她。 李思嘴角微挑,放在一起,她每天早晚三炷香才方便上呀。 张家和李家的恩怨,早已经扯不清楚,但现在两家男丁都死绝了,恩怨到张蛮这一代算彻底了结。 白善周满他们围着桌子吃他们从外面带回来的食物,仗着这院子内外都是他们的人,也在说张家和李家的恩怨。 周满嘿嘿一笑道:“李酋长一定想不到,僚子部最后会落在李思手上。” 白二郎:“所以说得罪谁都不要得罪读书人,尤其是某个姓白的读书人。” 白善扭头看他,“你说谁?” 说谁心里没点儿数吗? 白二郎道:“要不是你插手,李思能当上酋长?” 白善掰开一个竹筒饭,不在意的道:“李思当酋长,不是皆大欢喜吗?” 既然大家都欢喜,有何不可呢? “只除了李义,”殷或笑道:“所以白二说不能得罪你也不算有错。” 白善笑了笑,和他们道:“明天你们可以多睡一些,我和子谦先行一步去放生,在猴儿山脚下汇合。” 做戏做圈套,大象和孔雀都不好带,他们决定带到山里直接收录了,就当做是放养了。 在树木茂盛的林中做这种事很容易遮挡人的耳目,最是简单不过,更何况科科还有扫描的功能,可以确定附近是否有人盯着他们。 周满很容易就把大象和孔雀收录了,把其中一份交给了D博士。 D博士没想到才三个月不到她就能给她送这样一份大礼,惊喜不已。 周满见她高兴,就自信满满的道:“你等着,我接下来就给你找海豚去。”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傅文芸 在很多人的眼里,傅文芸的这一生顺遂而富足,出身官宦之家,就算她刚出生时父亲没当官,但也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家中亦是乡绅,虽然没有后来富贵,家中也还是养着两个仆人的,并不缺吃穿。 父亲和母亲虽然更偏爱弟弟和姐姐,但对她也很疼爱,从小姐弟有的,她也都有,在她父亲当上县令后,他们家更是学着那些官宦之家给孩子派月银的做派。。。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从未劳动过的小娘子,一个月的月银竟然能比得过一个壮年一月的收入。 后来嫁的是更显贵的御史老爷家,夫家的家底并不比她家差,第一胎便生了个儿子,丈夫敬重,婆婆和善,公公前程似锦,恩荫子嗣…… 但这是外人眼里的她,只有她知道,她这一生并不顺遂。 她一直在挣扎中生活,不断的在否定中肯定自己,想要寻找到一条让自己心里更好过的路。 母亲说她是因为读书太多了,所以犯了左性,明明日子比世上许多人都要好过,非要去纠结一些有的没的。 岳家清贵,岳大郎也不纳妾,读书不错,前程也还好,人又温和,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傅文芸安静时也常问自己,最后得出结论,她会想这么多,的确是因为读的书多,但她并没有犯左性。 满宝说的对,读书是开智,她没有“满足”不是因为她犯了左性,而是她开智了。 她曾经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母亲说的那般过于骄傲,所以才总是不满足。 她自己不能确定,所以她也问过周满。 周满只问她一句话,“站在这个节点往回看,你是否后悔读书明理?” 傅文芸当时没说话,但心里却是一下给出了答案,她不后悔! 人生一世,也只有一世! 难得来这世间走一遭,难道她要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一辈子? 没有机会“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她有机会读书明理,她又为何把自己装回袋子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傅文芸不甘心。 所以她没有听母亲的劝诫,而是更用力的的读书,哪怕她有父母姐弟和儿子这些牵绊,她已经错失了走向更广阔的机会,她依旧坚持读书,不为别的,就只当找到“道理”。 人来这世间走一遭,即便不能留下些什么,也应该知道些什么。 傅文芸的倔强除了周满,没人可以理解,即便是自认最疼爱她的母亲也不能。 周满一如既往的乐观,“心里高兴就好。” 傅文芸便道:“虽然也有高兴的时候,但痛苦纠结的时候更多。” 周满便道:“那便求不迷茫,不后悔。” 就是这一句话给了傅文芸勇气,让她坚持住自己的一方天地,然后她越来越能感受到快乐。 等到丈夫官位越高,也越来越离不开她,而周围的人都艳羡她时,她回头去看,再一次庆幸起当年停下的马车,感谢当年因为觉得周满叫卖的声音好听而探出头去买花篮和糖果的那个自己。 在她的这一生中,周满的影响应该是最大的。 是她让她知道,女子不应该只是读女四书,还可以读《论语》《大学》《礼记》,甚至是《春秋》和《左传》,只要是世间的圣贤书,她们也都可以读; 只要是这世间的道理,她们也都可以明晓。 她不比周满,她不仅可以自己站在朝堂上,让天下人看到女子的风采,也能让更多的女子站在朝堂上,让更多的女子知晓世间的道理。 每每想起这一点,傅文芸便自豪不已。 可惜他们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自从岳岚考中明经后外放,她们就很少能凑在一起了,只能书信往来。 秋月拿着一封信高兴的进来,“太太,满小姐又来信了。” 傅文芸把孙女放到地上,高兴的接过,“从岭南寄来的吗?” 她拆开,先是一目十行的扫过,眼睛顿时大亮,“她要来扬州了。” 傅文芸这才重头仔细的看起,惊叹道:“他们还去了僚子部,四月十八……” 她掐着手指头一算,惊喜起来,“算一算日子,他们路上要是没耽误,这两日便该到扬州了。” 秋月一听,跟着高兴起来,“那要不要把客院收拾出来?” 傅文芸想了想后摇头,“公主与他们一起,他们又素来自在,留他们在府里居住,多少有些受约束。” 她笑道:“去把家中的别院收拾出来,让他们住在别院里,只打扫干净,不必留伺候的下人,再从府上拨两个采买的管事过去,让他们帮着采买菜蔬米面就行。” 秋月应下,转身而去。 乖乖站在一旁的岳小娘子奶声奶气的问,“祖母,是谁来呀?” 傅文芸就点着她的鼻子道:“是一个顶厉害的人,也是你祖母的好友。” “我知道,是周大人!” 傅文芸惊讶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嬷嬷说的,嬷嬷说祖母最好的朋友姓周,是我们大晋最有名的周大人。”岳小娘子道:“祖母每次收到周大人的信都好高兴,母亲说,和祖母说大事,一定要挑周大人来信的时候。” 傅文芸好气又好笑,“人小鬼大,你可不能叫她周大人,你该叫她……” 傅文芸想了想后笑道:“该叫她周祖母才是。” 于是等周满他们好不容易到扬州城外,成功被守在城门口的岳家下人看见,立即跑回去禀报。 傅文芸带着一家老小赶来接他们时,周满就听见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声喊道:“周祖母!” 周满顿时愣住,她当祖母了? 傅文芸见她愣愣的模样,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拉着手上的小女孩和她道:“这是我的孙女。” 周满一脸恍惚,“那的确该叫我祖母,就是突然被这么叫,一时有些愣住。” 一旁的白二郎拆台,“在周家,也没少围着你叫姑祖母的人,别装了,你早就是祖母辈的了。” 周满不理她,拉着傅文芸问道:“傅二姐姐这些年过得好吗?” 傅文芸笑道:“挺好的,走,我先带你去别院安顿下来,一会儿去我家中吃饭。” 番外 走偏的番外39 对于皇帝信尾的要求,周满他们只当没看见,行李一收便回了柳州,再从柳州走水路到了广州,又从广州出海到了扬州。 周满和白善都来过扬州公干,但白二郎他们三个没来过。。。 传闻扬州繁华,美女如云,所以白二郎和明达都很有兴趣来看看,殷或则是想来大明寺看一看。 于是他们就在扬州下船,打算在这里晚几天再北上青州,找相熟的海船出海。 去到一个新地方,周满下意识的扒拉起自己在那儿是否有熟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后发现还真有,“傅二姐姐在扬州!” 白善一想还真是,“岳岚现在是扬州刺史。” 岳岚的年纪可比白善大好几岁呢,但他出仕完,兢兢业业,在白善都当了好些年宰相退休后,他才当上扬州刺史没两年。 当时他升职的批文还是白善批的。 他笑道:“之所以选中他当扬州刺史,正是因为傅二娘。” 殷或疑惑,“你也不是徇私之人啊。” 白二郎就扑哧扑哧笑道:“他才没有徇私呢,你不知道,傅二娘在官场中有个名号,叫夫人师爷。” 他道:“这位岳大人在朝中也有名得很,只是名声不太好而已。” 白二郎一直在翰林院中混日子,一群写书的书生官员,平日里没事最喜欢八卦了。 朝中上至皇帝,下至玄武门外一个守门的小兵,他们都可能谈到。 而且因为白二郎的缘故,翰林院里偷偷取了笔名在外面写话本杂谈的官员不少。 所以对这些小道消息他们最感兴趣,也最会讨论。 何况岳岚和他那夫人军师的事还不算是小道消息。 白二郎在翰林院里混着,即便不特地打听,也能知道不少。 尤其傅文芸还是周满的好友,他更加留下了,这一留心就不小心知道了许多小道消息。 “听说岳御史当年一眼就看中了傅二娘做儿媳,就是认为她有大智,算出她能辅佐他儿子平步青云,”白二郎一边转播八卦,一边还点评道:“这话一听就是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不信你们问周满,当年岳家会看中傅二娘,是不是因为她的家世正相当?” 周满瞥了白二郎一眼道:“你想多了,岳家和傅家的婚事,不是岳家看上了傅二姐姐,而是傅二姐姐选择了岳家。” 当年傅文芸可没看上岳岚,不过他是所有追求者中最合适的一个罢了。 而她不得不定亲出嫁,所以才选择了对方。 周满纠正后抬着下巴道:“你继续,我倒要听听你们这些酸儒私底下都是怎么议论傅二姐姐的?” “我可不是酸儒,”白二郎嘀咕了一声,继续道:“岳岚这人能力一般,虽说是明经出身,但太过迂腐,既优柔寡断,又古板平庸,虽有实干之心,却没有足够的魄力和能力,我们翰林院里有和他同科出来的,都说他走不远。” “结果他一路稳扎稳打,辗转各地做县令,然后从县令做到司马,又从司马到长史,最后做到了刺史……” 天下才有多少个刺史呀,能做到刺史,他不仅在朝中诸多大臣心中挂了号,还入了皇帝的眼。 然后,岳岚的一举一动就有更多的人盯着了。 御史台、吏部、还有他的对手们。 然后大家盯着盯着就发现了不对。 岳岚他……有事不决问夫人,被人欺负找夫人,就连给御史台回个弹劾折子,也是最先找的夫人。 这就很离谱了。 于是大家深挖后发现,岳岚这一路走来,之所以政绩能如此亮眼,全是因为他背后有个夫人师爷。 一州刺史做事竟然全听后宅夫人的,朝臣们……自然是不会有太大意见的。 在当下女子能入朝为官的环境中,傅文芸隐在后面给岳岚出谋划策根本不值得一提。 而且官员找师爷本就是约定成俗的事,岳岚更受瞩目,不过是因为他的师爷是自己的妻子罢了。 大家明面上都没什么意见,私底下却没少感叹岳岚远比不上他妻子,也不知道当年傅二娘是怎么看上岳岚这么平庸的人的。 大家羡慕他的同时,也不由的同情他,因为岳岚明面上看着光鲜亮丽,但仔细一思量,发现也就那样。 家里他不能做主,衙门里,他也是多听夫人的,虽然他有个能干的夫人令人羡慕,但想到他被妻子拿捏,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不过目前看来岳岚也是乐在其中。 岳岚并没有乐在其中,但他的确能力有限,如今他的政务多依靠傅文芸拿主意。 而且他想的并不多。 和总是“在想”,且思考很多的傅文芸相比,岳岚则是遵循一切现有规则,能不动脑筋就不动的人。 傅文芸说他们夫妻一体,是一家人,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光耀岳家门楣,所以他们应该要互相信任,她可比外头请的师爷好太多了。 因为外面请的师爷会为了利益欺骗他,但她一定不会。 因为他们的利益会一直一致,夫妻一体嘛。 然后岳岚就相信了,从他当县令开始,傅文芸就在给他出谋划策,有时甚至出面为他解决各种政务上的难题。 岳岚已经习惯了傅文芸在身边,并且,他能离开任何人,唯独离不开傅文芸。 除非他想立即辞官不做。 所以岳岚不敢得罪傅文芸。 傅文芸说要好好招待周满几人,岳岚便好好招待,他陪同着一块儿来接人,但和白善对上目光,他一时间竟找不到话来说。 于是三个女人在前面高兴的叽叽喳喳,四个男人在后面则是沉默以对。 岳岚觉得今天的傅文芸很不一样,话太多了,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有这么多话要说? 他几次想要打断,或者引起新的话题,却都没找到机会。 白善见他张了几次嘴却说不出话来,便主动挑起话题问:“岳刺史,今年风雨还算顺吧?” 岳岚正襟危坐,谨慎的回答道:“秋收还没开始,所以还不能知道今年风雨如何。” 白善:……这都五月了,稻谷已经在抽穗灌浆,是不是风调雨顺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谁说一定要等到秋收才知道的?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太子1 太子从小就知道自己是长兄,要帮着母亲照顾 他阿耶一登基他就被立为太子,可以说是名正言顺,尊贵无比。。。 他自己也意气风发,虽然学习很难,但为了管理好国家,他还是认真学习了。 阿耶对他严格,却偏宠老三和明达,他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是长兄,将来是要继承家业,照顾弟弟妹妹们的。 所以他没有意见,在合理范围内,他也会纵容弟弟妹妹们,只是偶尔会帮着母亲管教一下他们。 他以为他会一直意气风发,将来顺利登上皇位,和他爹一样,甚至比他爹更能成为一个明君。 但人生是不会这么顺遂的,他长大成人,开始议亲,遭遇了第一个挫折。 满怀信心要给他找一个好媳妇的阿耶选了好几个世家女,亲自写信去和那些世家议亲。 结果,被一一回绝。 这一下不仅伤了皇帝的颜面,也让太子一下从天上落到了半空中,开始知道皇室并不是无所不能的,在一些世家人眼中,他们什么都不是。 他是有些羞恼的,并且暗暗生了争斗之心,因此全力支持他爹的偏重科举,扶持寒门。 哼,他们现在斗不了这些世家,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以后,等这朝堂上站了足够多的寒门和庶族后,难道还不能和世家对抗吗? 也是因为这个,皇帝特意把礼部交给太子管理,礼部管着国子监,管着天下的官学和私学,有天下学子做底,将来太子能做很多事。 直到这时候,太子都以为他的这一生就是在建设国家,延续李氏荣光和与世家的相斗中度过。 直到他娶了太子妃,两年,太子妃无所出,他又纳了良娣和数个侍妾,又两年,无一人所出。 于是一直吃药的太子妃和良娣侍妾们停了药,换成了太子吃药。 没有人刚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事,就是父皇,关心一二也是悄悄的示意太医到东宫看看他。 他底下几个弟弟比他晚成亲都陆续有了孩子,只有他,一个孩子也没有。 而且随着弟弟们年纪增长,开始封地出去,父皇对老三的偏爱更加明显。 这在以前他是不会看在眼中的,老三是他的嫡出弟弟,他们一母同胞,父皇偏爱他是正常的,就是他,也会更偏向一母同胞的弟弟和妹妹。 但现在不一样了。 因为父皇的偏爱,朝中开始有大臣偏向老三,老三也连着从他手上抢了好几件差事和功劳。 太子虽然一帆风顺,却也是皇族出身,他当然知道老三此举意味着什么。 要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不过皇位嘛,能者居者,有本事你就来抢啊? 太子并不怕,他觉得自己身体没问题,雄风依旧,只是时候未到,所以孩子迟迟不来。 他在等,他觉得老天爷总会站在他这边的。 但不知从何时起,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对了,上朝的时候,只要提起子嗣,所有人都会暗暗的瞥眼看他; 一些理应交给他的政务,也被朝臣们争抢着给老三,甚至给别的皇子。 连皇后都不得不私下为他遍寻名医。 然后他就知道了,原来他认为的自己没问题却并不是真的没问题,虽然那些大夫说得隐晦,但他也听明白了,他肾水有亏,难以让女子有孕。 世上可以有没有子嗣的皇子,但绝对不能有没有子嗣的太子。 太子没有子嗣,就意味着将来的皇帝没有子嗣,意味着国本不稳,将来会因为继位而争斗。 连他自己都觉得,与其让大晋在将来风雨飘摇,不如现在就把他给废了,重立太子。 他觉得,阿耶肯定也是这样想的,不然怎么会越来越宠老三,还不让他去封地,留在京中。 太子破罐破摔,想着,你们想骂就骂吧,最好把太子之位给骂没了,从此以后自己清清静静的过日子。 但皇帝不答应,这可是自己的长子,他可以骂,别人岂能如此嫌弃他? 所以在太子都放弃自己时,皇帝就是紧抓着他不放,不管谁提起废太子,他都坚决不废。 而朝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大臣坚持正统,在太子没有出现大的失误时是不能废太子的,不然后代有一学一怎么办? 皇帝得位本来就名不正言不顺了,下一代再这样,将来大晋传承还能好吗? 所以以魏知、老唐大人和李尚书等一系列重要大臣坚持维护正统,也支持皇帝不废太子。 太子就这么被他们推着往前走,不知不觉,他已经和老三争锋相对许久,几乎到了王不见王的地步。 但即便到了这一刻,太子依旧觉得他是可以活的,就看他爹啥时候废了他,立老三为太子。 他并不觉得老三继位后杀他,如果他没有子嗣,杀不杀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还有母后呢,他们一母同胞。 直到他府上有一个侍妾怀了身孕。 太子和太子妃查了又查,确定这个孩子就是他的以后,夫妻俩都高兴疯了。 能当皇帝,谁想当废太子呀? 所以太子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太子妃更高兴,直接把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都已经操心到孩子将来的教育问题上。 而且,太子能让一个侍妾怀孕,将来说不定还能让别人怀孕,他们可能不止一个孩子,虽然中间时间的跨度有点儿大。 但只要有一个孩子,他们就觉得他们可以继续下去。 结果没两个月,这个孩子就落了。 侍妾因为自责内疚,也上吊自尽了。 在那一刻,不仅太子妃眼中的光没有了,太子也没有了。 那一刻,他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孩子,还有弟弟,还有父皇,包括他自己。 老三断他的后,显然是已经起了杀心,他一直以为还有转圜的余地,却原来早就没有了 那一刻,太子清楚的认识到,他和老三不再是兄弟,而是敌人,而且是生死大敌。 父皇分明知道老三此举意味着什么,却还是选择袒护对方,显然,连一直维护他的父亲也放弃他了。 番外 太子2 既然都想要他死,他就非得活着,他不仅要活着,还要活得比他们更好,于是太子生了谋逆之心。 不是都不想他当皇帝吗? 他非得当给他们看一看。。。 虽然他心底知道,这很可能会失败,他阿耶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皇帝,整个禁军都在殷礼手中,而他试过收买殷礼,不管用,所以人手怎么进京,又怎么攻入皇宫是一个问题。 太子开始隐秘的计划起来,他自以为隐秘,却并不知道周满什么都知道了。 当然了,他实际上也进行得很隐秘,毕竟只在筹备阶段,他只悄咪咪的和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心腹商量,连他阿耶都一点儿迹象没察觉呢。 太子已经做好了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粉身碎骨的打算。 他和小伙伴们私下讨论过,成功的可能性大概有三成,虽然很低,但只要有一成可能都值得去试一试。 成了,就是荣华富贵和功成名就。 不成,就是不造反,以老三步步紧逼的态度和父皇的偏心程度,他这个太子是一定活不了的。 而作为太子心腹的他们,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就算不跟着他一起死,活着也没了仕途。 与其窝囊的活着,还不如拼一把,大丈夫立于人世,总要轰轰烈烈的活一把。 太子是这样的想法,他的小伙伴们也被鼓动着心动起来,但真正让他们下定决心是周满发现了太子府里的那块毒石。 一块可能让人便是有孕,怀的也是异种的毒石,心思之毒辣,让太子从心底里发寒。 大家见恭王已经图穷匕见,而他们还畏畏缩缩不敢为太子张目,简直枉为人臣。 君辱臣死,于是众人一致决定和太子造反。 太子也下定了决心,于是,他一边假意配合周满治病,一边开始筹谋兵变。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太子觉得,他最多只需要一年的时间就可以顺利起事。 结果,太子妃有孕了。 太子知道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 太子妃要是有孕,他造反还有什么意义? 而且听周满的意思,他肾元有亏这个毛病是治好了的,所以他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 太子在经过深度的思考和权衡过后,决定暂缓造反的事,当务之急是保下这个孩子。 这是他实际意义上的第二个孩子,还是第一个嫡子,他很想知道,他生出来是什么玩意儿。 为了让太子妃平安生子,太子说服皇帝赐周满太医之职,为了能让周满时刻看顾太子妃,他还动用特权,重开已经关闭了好几年的崇文馆,随便给周满找了一个崇文馆编撰的官职,让她住进东宫。 为此,他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好学和洗心革面的样子,不仅重新回到崇文馆里听学,还给自己找了一堆伴读。 其实有一个办法更简单,也更好,那就是纳了周满。 随便她做良媛也好,良娣也罢,反正进了东宫就可以照顾太子妃了。 可惜了,她和白善青梅竹马,早已经许了白善。 太子虽然觉得周满这样的人才放在东宫更合适,但也不能夺人所爱,所以就只能麻烦一点儿了。 此后数年,回过头来看当年的这个想法,太子还是很庆幸的,周满这样的人才,放在东宫还是不合适,就应该放在朝堂上。 因为太子妃有孕,太子和众多小伙伴们停下了造反的准备工作,开始暗搓搓的等待。 太子妃要是能顺利生下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们就彻底中止造反的打算,要是…… 那他们也不是只会站着待宰的羔羊。 不过,该抹掉的尾巴还是要抹掉,以免太子妃还没被人干掉,先被他们自己给连累了。 因为周满和白善几个就住在崇文馆里,太子和他们的交集越来越多,也开始觉得这三个孩子真是调皮,而且胆子都挺大。 周满和白善就不说了,俩人当着皇帝和太后的面就敢告御状,让他没想到的是白二郎胆子也不小。 虽然在他面前总是低着头,但一点儿也不老实,自信起来连他这个太子都自愧不如。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一等世家出身,而不是五六等世家里的旁支呢。 因为他真的是太自信了,有时候说话自有一股气,用白二郎的话说是,大不了他回家继承他爹的田产去。 而白善和周满,他们虽没有白二郎表现得这么明显,但也自信得很。 太子觉得他们这一点儿最对他的胃口。 他平生最讨厌唯唯诺诺,心机深沉的人了,比如老三。 太子自觉的把他们划到自己的羽翼下,他的伴读,自然是他东宫的人了,何况周满还治好了他的病,让他暂时坐稳了太子之位。 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他的人好不好? 除了他们自己。 连皇帝都要把白善培养成太子将来的助手,可见这一点认知有多深入人心。 可惜,这一点而上,白善和周满很坚持,他们只忠君,只忠于大晋。 当然了,在太子和大晋不冲突的情况下,他们还是会适当性的偏向太子的。 毕竟他们也拿了太子不少的好处,逢年过节收的红包,平日里的赏赐,还有在崇文馆里得到的资源…… 这些他们都不能光收不回报不是? 于是,大家更坚定了三人是太子的人这个想法。 鹰奴降生,太子有了第一个儿子,他性情回转,不再自暴自弃,也彻底坐稳了太子之位。 这一刻,太子再看老三这个弟弟,就只剩下嗤笑了。 再和他斗如何,再费尽心机又如何? 老天爷都站在他这一边,是他的,终究就还是他的! 太子志得意满! 尔后几年,太子接连生孩子,每生一个孩子他都高兴,这些孩子来的可都不容易,是他吃了那么多苦药汁,扎了那么多针才来的。 所以他对每一个孩子都很喜欢,当然,最喜欢的还是鹰奴,这可是他亲自抱着长大的孩子。 太子妃为此没少有微词,觉得他太宠孩子了,对孩子的教育不好。 太子觉得,他那么不容易才生的孩子,那么不容易才养到这么点大,怎么能不宠他呢? 太子妃无言,周满对此只有一句话,“太子还真是像陛下。” 于是太子微微收敛,开始给鹰奴找严厉的先生教导,平日尽量不去学堂看他,以免看到儿子被教训心软坏事。 但太子还是忍不住去关注,看到儿子被罚写大字好心痛啊,反正字长大了都会写,这么小,先生为什么要罚他? ------题外话------ 太子憨憨来了 明天见啦 番外 太子3 皇帝早从周满和萧院正那里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因此早早就准备着把政事移交给太子。 太子也有信心能管好,但真的等皇帝重病卧床,所有国事都压在他身上时,太子才发现没那么简单。。。 或许是因为察觉到镇守天下的皇帝虚弱了,最近事情特别多,以前各部门自己就可以处理的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挤到了太子面前。 太子既要处理国事,又要侍疾,气得心火直冒,周满给他开了一碗穿心莲,服用的时候直接苦得他整个人都呆滞了,然后也回过神来,压着脾气不发,克制的把那些折子打回去让各部门自己处理…… 皇帝的病引动起旧伤,每天都很难受,也就每天教训一下太子取乐子了。 见他火气小了下来,勉强算满意,“你还年轻,火气别这么大,这才哪到哪儿呢,这会儿你都压不住火,以后你要受的委屈多着呢。” 或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皇帝说起了前朝末帝,说起来,那末帝还是他表叔呢,“做皇帝,要有傲骨,但不能太傲气。” “前朝末帝就是太傲了,一点委屈不能受,所以天下人就替他受了委屈,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天下就又乱了,你不要学他。” 周满值守,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躺在床上的皇帝瞥眼看见她,就伸手指了她和太子道:“多学学她,心宽一些。” 太子扭头看向周满。 周满:…… 她不由坐直了身体,有些自矜的看向太子。 太子嫌弃的移开目光,“父皇,我觉得她有点儿傻。” 周满:“……殿下,我很聪明的。” 太子想了想后道:“不是说你的智力。”他也说不清是什么,反正他是做不到别人轻视侮辱自己还当看不见的。 周满歪着头思索片刻,“情商?” 这还是第一个说她情商有问题的,她据理力争,“我情商也很高的。” 她朋友这么多,怎么可能情商有问题? 皇帝没理她,而是优哉游哉的回答太子,“可你看她何时真的吃过亏?” “别人轻她、辱她,最后都是自己吃亏,有可能还要反过来求她,先前的轻辱就成了巴掌打在他们自己的脸上,”皇帝道:“所以你看,她不气不恼,也同样一点儿亏不吃。你气恼了,吃不吃亏另说,心情一定很不好。” 太子:“那是因为是人都会生病,那些人指着她救命呢。” 皇帝便指了周满道:“你来和他说。” 周满一脸迷茫,“说什么?” 皇帝静静的看着她。 “哦,”周满回神,想了想后道:“殿下,我医术好是我的本事,您也有我不可比拟的本事啊。” 太子:“是什么?” “您是太子啊,”周满理所当然的道:“您还是皇帝,权力地位比我高这么多,我一定程度上掌控他们的生死,您又何尝不是呢?” 太子若有所思。 周满继续道:“而且和他们生气真的很没意思,生气伤身,所以除非是突然而起的怒气,不然我经过深思熟虑之后,一般不会生无谓的气。” “与其生气,不如找解决生气的办法。” 太子:“说的挺好的,但孤就是控制不住生气呢?” 说罢,他还看了皇帝一眼,别看他阿耶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当皇帝的时候不也隔三差五的生气吗? 皇帝一看到太子这眼神就忍不住生气,干脆挥手,“滚吧,去处理你的政务。” 太子便行礼后退下。 等他走了,皇帝就嘟囔起来,“教他为君之道,竟敢嫌弃起阵来。” 周满道:“大概是因为您没有以身作则吧。” 说到这里,周满无限感叹,“所以父母真是孩子言传身教的老师啊,我以后在孩子面前得再温和点儿,不能让他们把我的坏脾气学了去。” 皇帝:……合着在这儿挤兑他呢。 皇帝更生气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睡觉。 这一睡很不安稳,等他终于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时,周满大松一口气,将他身上的针拔了,和一旁眼眶红红的皇后道:“陛下醒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没事的。” 皇帝觉得喉咙干痒,又疼又辣,张了张嘴巴,皇后立即端了温水上前喂他。 皇帝喝了两口,目光在屋内一扫,哑着声音问,“朕睡了多久?” 周满答道:“陛下昏睡了两日。” 虽然早知有今日,但皇帝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朕先前觉得身体还不错,便是重病,也不至于底子这么薄弱,一下就昏睡两日吧?” 周满迟疑的看向皇后。 皇帝微微蹙眉,问皇后,“古忠呢?” 皇后知道他的性子,瞒着他,反而让他忧虑,不如坦白,于是道:“古忠被拿下了。” 皇帝面色一变,不由坐直了些,“怎么了?” 皇后回头看了儿女们一眼,让太子把他们带下去,她留下和皇帝说。 毕竟是父亲的后宅事,孩子们不宜参与。 “前日太子刚从陛下这儿出去,陛下便一睡不起,”皇后看了周满一眼后道:“因为值守的是周满,所以外面有些不好的猜测。” 皇帝没好气的道:“怎么,他们猜朕被太子和周满联合软禁逼宫了?” 他都日落西山了,太子失心疯了才想逼宫,老老实实的等上一段时间不就能名正言顺的当皇帝了吗? 皇后叹息一声道:“陛下想得通透是陛下的心胸,但这世上不是谁都能和陛下一样的,而且他们是陛下的臣子,自然要为陛下着想了。” 皇后并不站在太子那边,而是站在公正的角度上看待这件事,这让皇帝心气顺了一些,对那些妄加揣测的臣子没那么生气了。 皇后轻声细语的安抚住皇帝,这才继续道:“所以陛下昏睡不醒后,便由三高官官联合大理寺刑部介入调查……” 皇后不由看了周满一眼,温声道:“这两日让周太医受委屈了。” 周满亲眼见证了皇后是怎么安抚住皇帝的,一时没回神,见皇后看过来,忙摇头,“不委屈,只要是为陛下好,我都不委屈。” 皇帝就也稀奇的看了周满一眼,“周卿,你这话,朕听着怪别扭的。” 皇后横了皇帝一眼,平时他也没少对着朝中大臣剖白心情,说起好话来一套一套的,不是说失去这个臣子不行,就是说见到那个爱卿如遇甘泉,怎么轮到周满就不行了? ------题外话------ 新年快到了,这本书也更新了三年,就快要彻底完结了。说真的,这三年来我写的很快乐,能如此快乐,书友们的支持是我的一大源动力。 到明年,就是我写作的第十年,十年来我能够一直坚持,除去我的确热爱写作外,就是因为书友们一直以来的肯定和支持。 是因为你们,我才能这样顺遂的从事着我热爱的工作,好开心! 所以在满宝这本书快要彻底完结之前,我想要做一个活动,算是我们之间做的一个娱乐小游戏吧。 阅文旗下,凡是这本书粉丝等级在宗师及以上的书友,可以加企鹅“651374824”,进入活动群后找洛顷报地址,你们会得到一份有关满宝和白善的一件小礼物; 凡是粉丝值在三万以上的书友,可以加企鹅“344599282”,进入活动群后静等到一月八号那天上午九点抽奖,我们会抽取五十位书友送出小礼物。 最后,预先祝大家新年快乐!!! 番外 太子4 皇帝被皇后一瞪,立即往后靠在枕头上,老实了。 他对着一群老头说情话没什么,毕竟他自己就是老头,但对着周满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说情话算怎么回事? 传出去,他们君臣之间还能纯洁吗? 他靠在枕头上问道:“然后呢?” 然后周满就被软禁在宫中了,当然,对她的软禁其实不严格,最倒霉的是太子。。。 他刚到前殿处理政务,批折子才批得精神上来,突然有人来报皇帝昏睡过去了。 他急匆匆赶到皇帝的寝宫,才开了一个头,便被人质问他是不是联合周满对皇帝做了什么,不然为何先前皇帝身体挺好,今日就突然昏睡了? 太子当场就被气笑了。 皇帝身体好? 他身体好能病重吗? 也不看看他缠绵病榻多长时间了。 太子当场就道:“既然诸位大人不信孤,大可以进宫来查,要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正想放狠话威胁他们的太子一抬头就对上了站在皇帝床侧瞪他的周满。 先前周满和皇帝的话就在脑海中浮现,他勉强压下怒气,转了话音道:“孤也会禀明父皇处置了你们。” 一直提着心的赵国公暗暗松了一口气,生怕太子说出“砍了你们,诛你们三族”之类的话。 真这样说,只怕本来没有事,那些人也会想尽办法使其有事了。 只要太子不是真的在造反路上,此时一动不如一静,一强不如一怂。 于是赵国公主动提起让太子在偏殿侍疾,他们这些大臣也轮流入宫侍疾。 说是侍疾,其实是把太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俗称软禁。有他们这些大臣在,不仅可以保证皇帝的安全,也能保证太子的。 只等皇帝醒来便能处理此事。 说到底,以赵国公和李尚书等为首的官员还是不相信太子会在此时害皇帝。 但朝中声音驳杂,人心浮动,不如以退为进,先安抚住百官再说。 太子被舅舅一再的使眼色,暗暗哼了一声后冷静下来,默认了他们的处置。 这皇宫是在殷礼和母后的掌控之中,只要母后在,只要殷礼不背叛皇帝,那他就不会有危险。 所以太子对被软禁在侧殿中并不是很担忧,他担心的是他爹,他不会真的被人害了才昏睡不醒的吧? 太子被带下去时忍不住看了一眼周满。 周满微微冲他摇头,表示不是。 太子放下心来,和人去了偏殿。 但这番眼神交流同样落在了不少大臣眼中,各自思虑起来,连老唐大人都怀疑了一瞬。 太子不会真的想不开对皇帝出手了吧? 毕竟皇家无父子。 但再一看周满,老唐大人又安下心来,不会的,就算太子有心,周满也不会。 其他心有疑虑的大臣目光也在周满和太子之间流动,大多数人和老唐大人一样放下了心中的忧虑,但也有人怀疑的盯着周满看。 一人道:“周大人也该下去休息了吧,太极殿还是应该交给萧院正。” 突然被对准炮火,周满一时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就表达了自己的勤奋爱岗,“陛下还没醒,我怎能下去休息?” 她道:“陛下一日不醒,我便一日不休息。” 众大臣:…… 刘尚书和她关系好,两家又是亲戚,不由提醒她道:“周大人还是下去休息吧,太子都休息了。” 周满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皱着眉头道:“你们怀疑我?我图啥?” 白善和杨和书品级不够,和百官一起留在太极殿前殿候着。 能到皇帝寝宫那里议事的,全是三品以上的文官和武将勋贵,他们气势强盛,但周满气势也不弱,抬着下巴看他们,“我的官位是陛下给的,从小也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忠君爱国,你们谁都有可能背叛陛下,就我不可能!” 这话一出,连赵国公都没忍住喷出一口气来,把胡子都吹得糊脸上了,“周大人,你看我像是会背叛陛下的人吗?我可是跟着陛下出生入死,一路打江山下来的,别说的好像只有你一个忠臣似的。” “还不是你们先怀疑我的。”周满一点儿也不甘示弱。 老唐大人见众臣们眉宇间疑色更深,生怕周满辩解之后反而弄巧成拙,忙道:“那是因为陛下昏睡前是你值守,这是例行公事。” 周满心气顺了一些,“唐相早如此说,我也就不会这么生气了。” 有人道:“那不过是唐相的粉饰之语罢了,周大人,从昨天后半夜到现在,只有你一个太医留在陛下身边,而天下人皆知,你是太子的人。” 周满闻言跳起来,“放屁!我怎么就是太子的人了,我分明是陛下的人!” 周满义正言辞的道:“我的官是陛下封的!” 众臣:……谁不知道你和白善是太子的人啊? 周满见他们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忍不住道:“我说真的,你们说一说,你们谁跟陛下没有利益相悖之处?” 她瞥了一下赵国公,赶在他前面道:“赵国公,您可别说您没有,而且,真是太子下手,您还是太子的亲舅舅呢,你动机不比我大?” 她道:“我就不一样了,我和殷大人一样是纯臣!” 大家默默地看着她。 周满:“你们不信?那你们说,我图什么?我是女子,能在朝堂上立足全因陛下隆恩,我为什么要害陛下?”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周大人也不能否认,你是太子的人。” 周满默默地看着他们,“你们这话就越不过去了是吗?” 老唐大人无奈的道:“周大人,你是崇文馆出来的。” 周满这才想起来自己入仕的途径和原因,一开始还真全是因为太子。 得,再争辩下去也没用了。 周满叹气一声起身,和旁边的萧院正道:“陛下就交给你们了,我药方已经写好,缓缓治疗吧,药方不可用强,注意陛下的呼吸。” 萧院正一一应下,目送她被人带下去。 好在周满虽被带下去,但大家也觉得她参与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连太子参与的可能性都不大,所以对她的看管没那么严格。 她虽然不能和外面的人联系,但要书、要笔墨纸砚这些东西还是可以,甚至还能从宫女内侍们口中知道皇帝的情况。 谁也没想到,皇帝会一连昏睡两天。 就是周满也没想到。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太子5 周满被送到房间里关起来后,静下心来想了一下皇帝的脉象,实在没找出异常来,于是开始犯困,坐在椅子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她昨晚后半夜她开始值守,这会儿都过午时了,又经历了这么一场可惊可怕的皇权争斗,心神实在耗费得有点儿大,她左右看了看,干脆躺到床上开始睡觉。。。 虽然皇帝脉象虚弱叫不醒,但的确没有中毒迹象的,说不定就是想睡觉,睡上几个时辰就好了。 周满放心的睡下,一直到傍晚她才醒来,结果皇帝都没醒,周满这才有点儿着急,“他不会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去了吧?” 那她和太子身上的冤屈还能洗清吗? 朝臣们也很担心,不断的询问太医院,“陛下到底何时能醒?” 萧院正:“我不能保证,陛下久病,身体虚弱,不能用急药。” “那针灸呢?” “针灸上还是周太医最擅长,”萧院正道:“我等用针,现在陛下身体虚弱,只怕针法不当会损伤陛下元气。” “所以还是得把周子谦请出来是吧?”一人没好气的问道:“整个太医院除了她就没可用的人了?” 萧院正很淡定,“术业有专攻,针灸上的确是周太医最擅长。” 老唐大人扭头和古忠道:“还请古公公再叫一次陛下。” 古忠一直站在一旁听他们谈论,闻言微微躬身,转身走到皇帝床前,低声道:“娘娘……” 看着皇帝的回神,伸手推了推皇帝,叫道:“陛下,二郎……” 床上的人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她,皇后眼眶微红,扶着宫女的手站在一旁,让古忠上前。 古忠便上前推了推皇帝,和往常一样唤他起床,但叫了半晌皇帝还是没动静,他只能回头看着众臣微微摇头。 大臣们微微叹息,老唐大人忍不住眉头紧皱,问萧院正:“真的不是中毒吗?” 萧院正也叹息摇头,“至少从脉象上看不出来。” 他顿了顿后道:“要说对毒的了解,周大人也在我等之上。” 众臣:……就说她有什么不是在你们之上,有什么是她不擅长的吧! 最后还是老唐大人做主,“去请周大人出来吧。” 其他人都没有出声反对,不过却催促大理寺和刑部,“要抓紧时间查一查,陛下突然昏睡这么长时间,脉象上又看不出什么来,必没有那么简单。” 萧院正迟疑了一下后道:“其实,脉象上虽看不出什么来,但人昏睡的原因是可以猜测的。” 他道:“人体复杂,万千缘由,有时便是伤心都有可能失忆失智,所以昏睡未必就是中毒或病情恶化,或许是身体为了更好的恢复在沉眠。” 对萧院正的论断,大臣们表示怀疑。 萧院正就知道他们会怀疑,要不要求他们一定认同,因为他自己都不太肯定。 查一查也好。 这一查,大理寺和刑部就联合太医院把之前三年里皇帝的脉案都找出来看了。 这一看,还真看出问题来。 于是开始在宫中深度调查,住在后宫偏僻宅院里的一个武才人便告了同住一院的美人,说她三年前给皇帝下过药。 周满一出来,刚给皇帝摸完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有官员来拿古忠,“古公公,还请你和我们去慎刑司走一趟。” 周满吓了一跳,忙看向古忠。 古忠也一惊,不过他很快稳下心来,转身朝皇后深深一揖,“娘娘,奴才随他们走一遭,陛下殿中就托付给您了。” 周满迟疑片刻,还是问道:“是因为陛下的病情吗?” 来的是大理寺左侍郎,他抬头看了一眼周满,因为对方官职比他略大,他低头应了一声,“是。” 但多余的就不透露了。 周满便道:“既然是因为陛下的病情,案子又是你们大理寺和刑部一起办理的,那也应该押往刑部或大理寺,送到慎刑司去做什么?” 刑部左侍郎没说话。 皇后沉吟片刻,就道:“你们要问话,就在大理寺里问吧。” 刑部左侍郎这才应下,让人把古忠带走。 古忠悄悄松了一口气,冲着皇后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便被押了下去。 去大理寺和刑部或许还能活命,进慎刑司,就算证明是清白的,出来也不成人样了。 古忠这几十年来养尊处优,虽然每天还都要伺候皇帝,但自己也过得不错,哪里还能受得了慎刑司的刑罚? 古忠一被押走,周满立即问皇后,“娘娘,他们为什么要抓古大人?” 皇后蹙着眉微微摇头,起身道:“陛下就暂时交给周大人和萧院正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陛下。” 周满忙应下,“是。” 皇后一走,气氛就紧张起来。 本来皇帝昏睡不醒大家就绷紧了神经,但因为皇帝久病,这儿又有皇后和大臣们坐镇,大家便都还稳得住,古忠一被抓,便意味着这事不简单。 一旦被查,这屋里有一个算一个,只怕都要被牵连。 连萧院正也严肃起来,面色沉凝。 他看向周满,低声道:“再检查检查。” 皇帝真是被人所害,除了他身边伺候的人外,首当其冲的就是太医院了。 他们负责皇帝的健康,竟然一直未能发觉,别说周满,连萧院正都别想好。 周满便又仔细摸了摸皇帝的脉象,还是没找出什么问题来,就是五脏衰弱,命不久矣,至于为什么昏睡…… 周满不确定的道:“或许是身体在自我保护和恢复?” 反正她实在看不出有中毒的迹象。 俩人面面相觑,最后周满还是付了积分让科科将皇帝来回扫描了两次,最后看不出问题来,她又取了针袋来给皇帝放了一点血,悄悄收了一点点血放到空间里,让科科放到教学室里,并给莫老师发邮件,让莫老师帮忙检测。 其实她可以自己在教学室里检测的,但她现在不能走,四周都是人,只能拜托莫老师了。 莫老师一时没回复她,也不知是不是正在忙。 ------题外话------ 新年快到了,这本书也更新了三年,就快要彻底完结了。说真的,这三年来我写的很快乐,能如此快乐,书友们的支持是我的一大源动力。 到明年,就是我写作的第十年,十年来我能够一直坚持,除去我的确热爱写作外,就是因为书友们一直以来的肯定和支持。 是因为你们,我才能这样顺遂的从事着我热爱的工作,好开心! 所以在满宝这本书快要彻底完结之前,我想要做一个活动,算是我们之间做的一个娱乐小游戏吧。 阅文旗下,凡是这本书粉丝等级在宗师及以上的书友,可以加企鹅“651374824”,进入活动群后找洛顷报地址,你们会得到一份有关满宝和白善的一件小礼物; 凡是粉丝值在三万以上的书友,可以加企鹅“344599282”,进入活动群后静等到一月八号那天上午九点抽奖,我们会抽取五十位书友送出小礼物。 最后,预先祝大家新年快乐!!! 番外 太子6 萧院正眯着眼睛看她,瞥了周围的宫女内侍们一眼,凑到她身边小声问道:“你拿陛下的血做什么?” 他道:“陛下的病用不着放血吧?” 周满“嘘”了一声道,“我拿去验验,陛下曾经服过毒丹,或许是以前的影响呢?” 还真有可能,萧院正问,“你在这儿怎么验?” 他道:“这里我看着,你去隔壁吧。” 周满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觉得有同僚做掩护就是好。。。 周满便去了隔壁,关起门窗来去做试验。 有教学室的机器,检验皇帝的血耗费时间并不长,周满拿着单子看了又看,想了想,出去守了皇帝两个时辰,又取了他一点儿血走。 数据一出来周满便开始比对,连着科科扫描的数据一起,虽然几乎没有变化,但周满还是从那细微之处看出分别,皇帝就是在睡觉,睡觉让他的身体在极缓慢的缓解病情。 周满跑去找萧院正,将自己的结论告诉他,然后严肃的道:“我觉得刑部和大理寺冤枉了古大人。” 萧院正昏昏欲睡,见周满大有找去大理寺救人的架势,忙道:“这都深夜了,大家也不是铁人,这会儿肯定都睡下了。” “你就别折腾了,等天亮再说吧。”他道:“既然不是中毒,而是身体在恢复,那明日一早陛下说不定就醒了,陛下一醒,这些事都不算是事了。” 萧院正撑着老腰起身,缓慢的扭了扭,困倦的道:“我守了一天了……” 周满还在想古忠的事,闻言挥了挥手,“您去偏殿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 萧院正想了想,还是拒绝了,“我就在殿里找个地方窝着吧,你有事叫我。” 周满应下。 萧院正就在殿中逛了逛,最后拖着一张毯子在一根柱子后面躺下。 正坐在不远处昏昏欲睡的起居郎醒过神来,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探头去看周满,见她撑着下巴坐在床边,不远处还站着值守的内侍和宫女,眼皮便又耷拉起来。 周满今天下午睡了半天,这会儿一点也不困,她就这么看着皇帝,见他鬓角灰白,脸色也是虚白瘦弱,不由的叹息了一声。 皇帝这个岁数,别说在星际上,就是在当下也不算很大,看老唐大人和赵国公几个,和皇帝年纪相仿,身体却还是很不错的,再活一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说到底,还是因为身上有旧伤,且这些年太过劳累耗神。 周满想到自己,有淡淡的害怕,她这些年似乎也劳累耗神,不行,等这段时间过去,她得好好的休息一下,她怎么说也要活个百年才够本。 难得做一次人,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离开这个世界呢? 她还没给这个世界留下多少东西呢。 周满就这么看着皇帝胡思乱想起来,落在起居郎眼中,就是周满深情的望着皇帝,眼中含泪。 一时感动不已,果然,周大人和陛下就是惺惺相惜,君臣相得,白天那些朝臣质疑她的话不过是无端猜测,陛下对她有知遇之恩,提携之德,她怎么可能害陛下? 可惜,起居郎不能带有太主观的评语,他只能将这一幕记下,至于后人如何评定,那就要看后人的了。 周满最后还是靠在皇帝床边睡着了,她以为刑部和大理寺也应该休息了的,却没料到他们为了尽早破案,彻夜未眠的提审抓到的人,包括古忠。 用了一夜的刑罚,拿出来的鞭子丢进盐水里,先散开一层又一层红色的血液,等鞭子泡够了盐水再拿出来。 为了能尽早找到皇帝昏睡的原因,大理寺这边用了刑狱高手贾琪,老唐大人不太喜欢用刑罚,踩着一地血腥气走进来时皱了皱眉,看到被绑在架子上的古忠,更是不悦。 他道:“这是陛下身边伺候的人,下手有分寸点儿。” 贾琪:“一个阉奴罢了,敢谋害陛下,死不足惜。” 古忠轻咳出声,抬起头来勉强睁开眼睛看向老唐大人,哑着声音道:“唐相,咱家没有害陛下,也不会害陛下。” “有人亲眼看见刘美人给你塞了一袋子东珠,里面还有一瓶药,太医院查找脉案,陛下的身体就是在见过刘美人后慢慢坏的。” 古忠低垂着头颅道:“三年了,时间久远,这都是欲加之罪……” 贾琪被古忠顶得火起,手中的鞭子一转,在空中一卷后散开,啪的一声抽打在他的胸口,再离开时带出一层碎屑,一抹红色血液缓慢的渗透出来。 老唐大人蹙着眉问,“那证人在何处,将他还有刘美人提到堂上,我要审问。” “唐相,那是重要人证,关押在牢中,提审须三省一起,只唐相一人怕是不行吧?” 老唐大人只管着门下省,没有尚书令,但中书省还有一个李大人呢,六部至少刑部得到场。 老唐大人便道:“那就把他们都叫来,陛下还昏睡着呢,连尔等都睡不着,连夜提审古公公,他们怎能睡得着?” 愣是把三省六部的各位长官给从床上叫了起来。 老唐大人见古忠奄奄一息,便拿了帕子上前替他擦了擦嘴角渗出来的血。 古忠声音低低的道:“唐相,谁都可能害陛下,但我和殷大人都决计不可能。” 老唐大人道:“但当年刘美人的确是通过古公公才见到陛下的。” 古忠苦笑,“后宫争宠是常有的事,我也就帮着给她们一些机会,别说药,就是茶水一类的东西我都不会让她们过手。” 老唐大人沉吟,“古公公的意思是有人要陷害你了?” 古忠道:“我跟在陛下身边二十多年,不知惹了多少人的眼,如今陛下病重,不知多少人想把我拉下来,转而替之,我一条贱命,没了便没了,但若真放过害陛下的人,错过陛下救治的机会,那咱家真的是万死不足以赎罪。” 老唐大人沉思,片刻后问道:“谁可以为你证明这些?” 古忠道:“宫中的事,大理寺和刑部查起来不方便,应该由宫中来查,大人若真心为陛下好,还请用宫里的人从宫中查起。” ------题外话------ 回答一下大家的疑问,一:群号搜索不到是因为我昨天建群的时候有个锁头忘记打开了,今天已经打开,可以搜索了; 二:粉丝值的话,点进《农家小福女》,点一下右上角的三个点点,有粉丝榜,点开,排头会有自己的粉丝值 最后,晚安了 番外 太子7 老唐大人盯着他看,半晌后问道:“古公公以为宫里由谁来查最好?” “自然是皇后娘娘了。”古忠不假思索的道:“娘娘为后宫之主,还有比她更合适的人吗?” 老唐大人微微颔首,转身正要走,突然回过头来看古忠,“古公公可还有什么别的话说?” 古忠顿了顿后道:“咱家一辈子伺候陛下,心里眼里也只念陛下一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走出大理寺,但还是想知道陛下的好消息。。。” “唐相要是容情,还请让咱家的徒弟去看一眼陛下,回来学与我知道,也好让咱家放心。” 老唐大人思索片刻,点头,“好。” 于是被关在另一间牢房里的古才被放了出来,他被拖到刑房来看古忠时,整个人都吓坏了,“干爹,干爹,您怎么了……” 古忠看着他道:“慌什么,咱在宫里,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他道:“头一次离开陛下这么许久,你回去看一看,看看周大人把陛下救醒了没有,不管救醒与否,你都来给我报个信,好让我心中有数,便是走了,也安心些。” 古才哭着应下,被人拽了出去。 古才一走,贾琪便从另一处转了出来,扭头看了一眼刑房里的古忠,冷笑道:“唐相就不怕放小鬼入凡,搅浑了外面的水?” 老唐大人面不改色道:“你们想快速的查清事实,光靠用刑是不行的,浑水里摸鱼,看的才是抓鱼的技巧,大理寺和刑部这么多官员,不会被人随便蒙蔽吧?” “唐相就这么相信他是冤枉的?” 老唐大人转身就走,手往身后一背,“我不信,我怀疑所有的人,包括你。” 他道:“我也相信所有人,包括你。所以我只看证据。” 现有的证据,明面上看对古忠很不利,但老唐大人是刑案高手,同样看出这里面有很多证据都是可以造假的,而有些东西出现得太快,他们得到的太顺利了。 贾琪没再说话,跟在老唐大人身后去前厅,等着各部大人过来一同提审犯人。 古才则是被送回了宫中。 他回到宫里时已是后半夜,宫门早就落锁,但因为皇帝病重,如今皇后要与前殿时刻保持联系,所以开有一个紧急通道让人出入。 可惜,古才的身份还不足以走这个通道,所以他是在宫门里侧靠着过了半夜,等晨钟响起,宫门开锁,他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急匆匆的穿过才打开的宫门往太极殿去。 钟声一响,周满便醒了过来,她转了转自己僵硬的脖子,揉着手臂去看床上的皇帝,见他还是安稳的睡着,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脉,冲同样才醒过来便往这边走的萧院正摇了摇头。 萧院正不信邪,上前轻唤,“陛下,陛下,该起身了。” 皇帝眉头都不皱一下。 萧院正:“再不起上朝就要晚了。” 周满立即在坐榻上坐直,趴在床上仔细看,“你看,他眉头是不是皱了一下?” 萧院正仔细看,同样惊喜,“好像还真是。” 俩人立即再接再厉,一个道:“陛下,您听,晨钟响了,再不起真的赶不及上朝了。” 一个道:“百官都在等着您呢,好多折子堆积在案上。” 皇帝的眉头紧了紧,周满和萧院正看得兴奋不已,俩人激动的道:“有用,继续,继续。” 但接下来不管他们说什么,皇帝都只是皱眉,就是不醒,甚至连眉头都慢慢松下来,不如一开始反应大了。 周满和萧院正慢慢停下,惋惜不已的看着,“算了,再让他睡一下吧。” 外面有了声音,一个大宫女疾步进来,躬身道:“周大人,萧院正,小古大人来了,可要叫他进来?” 萧院正不解,“他来这儿做什么?”而且为什么要禀报他? “是代古大人来看一看陛下的。” 周满便道:“快请他进来吧。” 古才低着头进来,他先回自己屋里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重新梳过,这会儿看着还精神,他小步走到龙床前,跪下和萧院正周满磕头,低声道:“唐相放奴才进宫来替古大人看一看陛下。” 萧院正皱眉。 周满已经让开身子道:“你看吧。” 萧院正和古才:…… 古才顿了顿后抬起头,目光快速的扫过床榻,并不敢直视圣颜,他的目光主要落在周满身上,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还请周大人告知陛下的病情,小的好回去回话,让古大人安心。” 周满叹息一声道:“没多少变化,还是昏迷不醒。” 古才有些焦急,“大人就没办法救醒陛下吗?” 周满和萧院正对视一眼,其实是有的。 不仅她有,萧院正也有,真想把昏睡的人弄醒,对方只要不是活死人,那都有可能。 但硬要把人唤醒的代价也大,又不是生死攸关,不叫醒皇帝整个王朝都要没了的大事,他们怎么可能拿皇帝的命去做这样的赌注? 这样能把人扎醒,却会把人送走的针法叫生死针,一针下去,人醒了,拔掉,过不多久就死了。 这也是太医院不可说的规矩之一,不到万不得已,不施生死针。 所以周满直接摇头,“暂时没有好的办法。” 古才就抹着眼泪哭起来,周满就看到他手背上的血痕,她微微皱眉,干脆起身,“陛下还在睡,你先走吧。” 说罢自己也往外走。 古才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起身跟着出去。 到了外面,古才紧张的左右看,周满无言道:“别张望了,你也不是第一次在宫里当差,这太极殿你比我还熟,如今这里是娘娘在管,能避到哪里去?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真的躲躲藏藏,反而更惹人怀疑。 古才便扑腾一声跪在地上道:“求周大人救一救干爹,他真是冤枉的。” 他抹着眼泪道:“当初我和干爹的确收了刘美人的好处,但也只是让她见到了陛下,除此之外我们什么都没做呀。” 周满到现在都还迷糊着呢,问道:“刘美人是谁?陛下这段时间一直生病,我也一直守着,并没有见过什么美人佳人的啊。” 除了皇后外,也就贵妃几个位份高的嫔妃时不时的过来看一下皇帝,但她大多数时候都在场,就是坐着聊聊天,说一说孩子,忆一忆从前,并没有什么事发生啊。 “不是近日的事,是五年前的事。” ------题外话------ 昨晚的时间线有些错误,我回头看了一下,中间跳过了,所以应该是五年 番外 太子8 周满一脸不解,“五年前的事和现今有什么关系?” “他们说陛下的身体就是从五年前开始坏的,显然有人在五年前就在谋害陛下了。”古才小心翼翼的往四周一看,压低声音道:“小的在牢里听说,是,是太子殿下,因为他当了好多年太子,所以……” “但真的不是,周大人,你一定要相信我干爹,他最多收了刘美人的钱帮着她见一见陛下,这种事便是陛下都知道的,陛下要是不想见,干爹也不会硬安排的……” 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还能挣一笔钱,何乐而不为? 周满却是悚然一惊,“五年前的事,他们说这是太子安排的?” “对。。。” “可陛下身体状况恶化,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两年前服用毒丹……” 古才就小心翼翼的看了周满一眼,小声道:“他们说那也是太子殿下安排的,便是通过周大人的手,毕竟周大人曾经去西域公办……” 周满:“……当初可是我把那妖僧赶走的,太子殿下也一直看不惯他,怎么倒变成我们与他合谋害陛下了?” 古才抹着眼泪道:“说你们是在做戏,事已做成,最后还让那天竺妖僧全身而退了,这简直是一箭双雕,既害了陛下,自己还得了正直不阿的好名声。” 周满给气乐了,“说这话的人好智慧,你告诉我,他是谁?” 古才胆怯的看着她没说话。 周满便在心里告诉自己,不气,不气,气坏了吃亏的还是自己,对方知道气到她,不仅不会愧疚,反而会开心。 但是更气了好不好? 周满想了想后道:“古大人想让我怎么救他?” 她道:“他是内侍,我是外臣,我们两个要是勾结在一处,那也是时刻能被扣谋逆帽子的,他可想清楚了吗?” 古才连忙道:“干爹不敢要求许多,只求周大人出面,请求让童内侍帮忙查一查这件案子。” 周满歪头,“童内侍?” 她脑子里将宫里的重要内侍过了一遍,没发现谁姓童,倒是……“皇庄里的童内侍?” “是,”古才小声道:“昨晚我和干爹被押往大理寺时,他悄悄和我说,找童内侍或许可以洗刷我们身上的冤屈?” “为什么?”周满不解,“童内侍出宫荣养都有十年了吧?” “大人不知道,这宫里的内侍大多是很小送到宫里来的,净身后若养得不好,等不到伤口好就没了,这些年是因为有太医署从旁帮忙,这才没多少人死,再往前,生死由命,再就是看大太监们的善心了。” “童内侍以前便是内侍省的,凡是送进宫里的内侍都归他管着的,您别看他十年前就退了,但前二十年到十年前进宫的内侍,不少人都念着他的情呢。” “而且他对大家都熟悉,由他出面来查最好。” 周满不解,“但现在内侍省不是你师兄管着的吗?” 古才低下头去,小声道:“他受干爹牵连,这会儿也自身难保,而且……他也未必愿意为了干爹出这个头。” 谋害皇帝是死罪。 周满就上下打量古才,半晌后叹气道:“我还说你干爹厉害呢,收了两个干儿子,一个能干,一个憨厚,将来便是退下,依仗也有,贴心也有,结果……” 古才低着脑袋没说话。 周满想了想后道:“我可以替你们去请童内侍,但找他真有用?” 古才自己也怀疑,低垂着头道:“小的不知,但干爹说了,大理寺和刑部能翻出五年前的事,还把没有的罪名栽到他头上,显然是宫里有人要对付干爹。” 他道:“师父这些年一直跟在陛下身边,在宫里的内侍宫女中是头一份,虽然他与和为贵,但总有得罪的人,这宫里这么多人,大家平日里都客客气气的,隔着一张笑脸,谁知道脸下是人是鬼?” “所以干爹不信宫里的人,童内侍早已出宫,用他的人来查最好,”古才压低了声音道:“还有皇后娘娘,这后宫到底是娘娘在管着的,她才是主子。” 周满若有所思,和他确定道:“你干爹真的没干坏事吧?” “哎哟,周大人,您还不了解我干爹吗?”古才道:“他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绝对不会害陛下的,这次的事真是冤枉,不然他也不会只求大人查清楚,而不是求情啊。” 周满这才放下心来,和他点点头道:“行吧,我知道了。” 古才松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和周满跪下,“小的先在这里谢过大人了。” 周满受了他这个礼,想了想,转身便回去写信。 她在宫中多年,也是有一些自己的人脉的。 这宫里受她恩惠的内侍宫女同样不少,但他们少有利益往来,大家的交情都很淡。 他们对她有好感,常给她行一些方便;而她也同情他们,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力能所及的帮他们,但这种往来很淡,从不加深。 这点交情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做什么事不可能,但请托送封信还是可以的。 周满写了信后想了想,直接去找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臣求见娘娘。” 大理寺和刑部在查,皇后自然也在查,但很多人对五年前的事都很难回忆得细致,所以查得很艰难。 她正在看宫女们的口供,听到周满求见,便让人请她进来,问道:“陛下怎么样了?” 周满:“还睡着。” 皇后就蹙眉叹息。 周满扫了一眼屋里的内侍宫女,道:“娘娘,臣有话与您说。” 皇后便示意人都退下去,身边只留了一个心腹大宫女,“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她顿了顿后问,“是因为童内侍?” “宫里的事果然都瞒不过娘娘,”周满道:“古大人一直侍奉陛下左右,一身荣辱都寄于陛下身上,娘娘应该比臣更了解他才是,他是不会害陛下的。” “无心之失也是害。” 周满摇头,“我一开始也有此怀疑,一时失察是有可能的,但现在他既然敢请娘娘详查,显然是已经想清楚,他没有太大过失的。”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太子9 “而且,”她顿了顿后道:“陛下的身体是两年前服用毒丹后才急剧恶化的,并不是在五年前,现在有人将五年前的事和天竺妖僧长生丹的事都算在了太子头上,这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或许是有人在报复古大人,但显然有更大的势力在想浑水摸鱼,”周满说到这里还有些淡淡的不满,“陛下病重,朝中诸公人心涣散,他们或是为自己将来的利益在观望,或是在看太子殿下的能力,总之都在冷眼旁观。。。” “但娘娘和他们不一样,”周满道:“百官可以冷漠视之,以挑剔君王的目光看殿下,可娘娘您是殿下的母亲呀。” 皇后垂下眼眸,紧了紧拳头,许久后道:“你把信留下吧,我让人给你送出去,童内侍若愿进宫帮他查一查,本宫便给他一个机会。” 周满大松一口气,立即起身冲她深深的一揖,留下信后离开。 信是写给白善的,她让他去皇庄里请童内侍父子。 皇后没有看信,只是看了一下信封便转手交给大宫女,道:“送到郡主府给白善吧。” “是。”见皇后眉头轻蹙,大宫女便低声安慰道:“娘娘,这件事不会和太子有关的,太子的为人您是知道的,他不是会伤害陛下的人。” “我自然相信他,只是他若连这件事都经不过,将来可怎么管理整个大晋?”皇后叹息道:“陛下现在只是昏睡不醒,朝中诸公便都冷眼旁观,等他登基,新旧之间的争斗只会更重。” 大宫女也有些不满和不解,“国舅爷怎么不为殿下说情?” 皇后垂下眼眸道:“他自然有他的考量。”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谁又能真正站在皇帝和太子身边想这件事呢? 等这件事结束就都清楚了。 太子也在等,一夜过去,是鬼是神,差不多也都冒出来了,今天只怕会闹腾的更凶,他倒要看看,都有谁参与其中? 他现在或许没办法处理,但一个一个,他都记在小本本上,将来有机会了全算回去。 被关在偏殿里的太子心情烦躁的想。 也不知道他爹怎么样了,正殿那边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周满回到正殿,先去洗漱,然后和萧院正坐在桌前用饭,见起居郎交班要离开,她就叫住像僵尸一样往外走的起居郎,“一起用个早食再走?” 起居郎顿了顿,摇摇头后要继续离开,作为起居郎,他是不能和外臣过从甚密的。 周满看了看他的脸色道:“还是吃点儿东西吧,不然我怕你还没走出太极殿就要被抬到太医院了。” 萧院正闻言也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同样劝道:“脸色苍白,嘴唇无色,显然是心脾两虚,这会儿功夫了,你再不用早饭,一会儿真该晕了。” 周满大方的将碗里的粥分他一大半,劝道:“吃粥吧,这个进胃后很快就化成血糖了。” 他的同僚也劝他,“吃了再走吧,反正现在陛下病重,负责记录的起居郎也都不能立功,你出去也只能回舍监躺着。” 他这才坐下,接过碗喝起来,半碗粥下肚,没感觉晕乎乎的脑袋好转,但胃里的确舒服了一些,最主要是心没那么慌了,他和周满道谢,“多谢周大人。” “不用客气,”周满看着他的脸色,跃跃欲试,“要不我给你把把脉,看张方子?” 起居郎婉拒,“我现住在宫中,不好用药。” “没事儿,太医院里有药丸,”周满道:“现在成药很多,你这病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主要靠养。” 她道:“除了成药,我再给你开几张药膳方子,我告诉你,多吃肉,多喝肉汤,很有用的。” 起居郎:……周大人突然如此热情,他有点儿慌张。 秉持起居郎少说话,多干活的原则,他拿了一个馒头低头吃起来,只冲周满点了点头,打算速战速决后离开。 周满却不肯放过他,也不吃碗里的粥,就这么坐在一旁和他说话,“你们也挺辛苦的,来回轮班,一天十二个时辰,除了那什么外,你们都要跟在陛下身边看着。” 起居郎见她一脸好奇的模样,有些抓狂,“那什么那什么?周大人,你不要胡说,我们起居郎也是有规矩的,就是那什么,我们也都是守在外面的。” 萧院正差点儿把粥给喷出来。 谁知周满更往起居郎那边坐了些,好奇的问,“这些你们也都记吗?” 起居郎面无异色的道:“当然,这是陛下的起居。” 周满就摸了摸下巴,“那这五年来的事,除了太医院的脉案外,最齐全的就是你们的起居录了。” 起居郎微微皱眉,道:“陛下查看起居录已经是犯了大忌讳,你们还想看?” 一般来说,除非皇帝成为先帝,不然他的起居录一旦记录后就要一直封存的,出了史官,无人能翻阅。 而编撰成史书,更要等新帝登基以后。 一朝天子一朝臣,史官们也能尽可能公正的评论上一任帝王、朝臣、妃嫔……所有对国家,对君王产生影响的人和事。 周满道:“哎呀,我当然知道这个规矩啦,我自己就是编撰,不过是好奇的一问。” 起居郎这才松了一口气,抓紧吃掉手中的馒头,也不管饱没饱,直接起身道:“我吃好了,多谢萧院正和周大人了。” 萧院正笑着颔首,“方起居郎客气。” 周满则道:“我一会儿写了药方叫人给你送去,你回去后还是要再吃点儿东西,可别睡着睡着晕过去了。” 起居郎应了一声,落荒而逃。 周满摇了摇头,和萧院正抱怨到:“我真是因为好奇随口一问,我是那种会坏规矩的人吗?” 萧院正点头。 周满就耸了耸肩膀,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宫女。 她呆了一下,果然慢慢退了下去。 周满在心里嘿嘿一笑,她认得她,她是皇后娘娘的人。 虽然起居录按照规矩不能看,但不代表记录起居录的起居郎不能问啊。 周满嘿嘿一笑,皇后娘娘当然不是会坏规矩的人了,她也不是。 番外 太子10 萧院正觉得她笑得太奸诈了,不想她太过参与这事,道:“别笑了,还是想一想咱们救醒陛下吧,陛下继续昏睡,下一把火怕是就要烧到太医院头上了。” 萧院正一语成谶,俩人刚吃完早饭没多久,便有人来提他们两个过去问话。。。 因为他们现在要照顾陛下,所以会审的长官们就在太极殿前面的偏殿里问俩人话,当然,是分开的。 考虑到老唐大人和周满关系比较好,她这边是李尚书、张尚书和大理寺卿俞大人一起审问的。 周满的官位端坐在他们对面,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们,等着他们发问。 李尚书和俞大人对上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下,最后齐齐看向刑部张尚书,三人里,他和周满最不熟了。 张尚书看了看两个同僚,微微皱眉,不得不先开口,“周大人,五年前你曾经给陛下把过脉,当时他的脉象如何?” 周满谨慎的道:“五年前……太久了,我怎么可能记得住?太医院应该有脉案记录。” “周大人,脉案我们自然会去查,我们现在问的是你,”张尚书面无表情的道:“还请周大人仔细的想一想,五年前你奉诏回京为魏大人看病,当时陛下也在生病,你和萧院正一同为陛下请了脉。” 周满歪着头想了半天,眉头渐渐皱起来,“这要怎么想?你们知道这五年来我看过多少个病人吗?就是陛下,自回京后,我也是隔三差五的为他诊脉,这么多脉象,我怎么可能记得住?” 张尚书皱眉,周满道:“张尚书,你能记得五年前你在益州处理的有关华阳县的公文吗?” 张尚书:…… 周满摊手,“您看,这也是您的工作,您限定了陛下,我也给你限定了华阳县,但你能想起来吗?” “你不能,我自然也不能的。” 李尚书伸手揉了揉额头,只当看不见张尚书的头疼。 俞大人却没这么客气,冷着脸道:“周大人,我记得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别的也就算了,陛下当时脉象有异,你不可能不记得。” 周满一脸惊讶,“当时陛下脉象有异?” 俞大人和李尚书心中暗骂,周满越来越滑手了,一点儿也没有小时候可爱。 想她十几岁的时候,那是有什么说什么,什么时候跟朝中的老油子们一样这么滑手了? 和周满不太熟的张尚书看着她惊讶的脸,不知道该不该信她,他沉吟片刻后道:“周大人不记得,那此事就全是萧院正一人的事,是他特意瞒下了陛下脉象有异的事。” 周满蹙眉,五年前皇帝的脉象是有些虚浮,但怎么就到脉象有异的地步了? “萧院正若如实将陛下的脉象记录在册,又何来的隐瞒一说?”周满道:“若他没有记录在案,大人们又是从何处知道当年陛下具体脉象的?” 张尚书正要说话,俞大人打断道:“行了,周大人,我们同僚十多年,当年你还是我关到大理寺去的,彼此也是熟人,便开门见山的说了吧。” 他翻开手下压着的脉案,翻开其中的一册道:“五年前,萧院正记录脉案,陛下气虚亏空,痰湿严重,当时这条脉案是记在周大人给陛下把过平安脉之后,也有人亲眼看到周大人和萧院正在宫里的甬道上谈论陛下病情。” “周大人,在下说得这么详细,你记起来了吗?” 要是没有科科,她多半就醒了,因为他说的的确是实情。 周满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而是怀疑的看着俞大人,“看到?谈论病情还能用看的吗?” 她问道:“不会是有人远远的看到我们二人边说话边进了甬道,便揣测我们是在谈论陛下的脉象吧?” 俞大人,“周大人避而不谈,难道是不敢承认此事?” 周满叹息一声道:“没什么不敢承认的,我当时是青州医署署令,萧院正是太医署署令,一同为陛下诊过平安脉之后谈论一下陛下身体有何不可?” “但这个脉象有异……” “这就是一个病症而已,”周满打断他的话,道:“陛下当时久病初愈,身体虚弱,气虚亏空是正常的,不说陛下,现下三位大人也都有气血稍亏之相。” 熬夜一晚上,青壮年都会虚,更何况一群中老年人? 周满还着重看了看李尚书,只盯得李尚书头皮发麻,脊背发寒。 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听周满幽幽的道:“而李尚书除了气血亏损外,还有燥浮阳亢之相,您得放松心情,多喝温水……” 俞大人和张尚书没忍住,纷纷扭头去看胡子花白的李尚书,眼中满是惊异,没想到啊,没想到,李尚书是他们三人中年级最大的吧? 李尚书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瞪着周满道:“你胡说什么,你才燥浮阳亢呢。” 周满就摸了摸自己的眉毛道:“我应该没有,我昨晚虽然也没怎么睡,但昨日下午睡得好,晚上也趴着睡了好一会儿,今日我感觉自己精神不错的。” 俞大人忍不住敲了敲桌子,“周大人,你不要想着转移话题。” 俞大人沉着脸道:“我们将这五年来陛下的脉案拿出来研究,陛下的身体便是从五年前开始坏的,以往一年就病上一两次,但至那一次后,陛下每年都要病上五六次,即便冬天去别宫泡汤泉,夏出避暑,身体还是在慢慢恶化,要不然,陛下也不会轻易上那天竺妖僧的当。” 他面无表情的道:“周大人,这个结论还是你们太医院的太医们查阅过脉案后得出的结论,你不会不认吧?” 周满惊讶,“我能看一看吗?” 那五年里,头三年她是不在京城的,待她回京时,皇帝的身体已经因为服用毒丹坏了。 俞大人和李尚书张尚书对视一眼,还是让人把皇帝的脉案都搬了来给她看。 周满快速的翻动,这是她的日常工作,可以一目十行,还能过目不忘,一眼扫过,心中便有数了。 而且挑出来的脉案并不是全部的,而是一个月一份,但这也足够她看出皇帝身体的变化了。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太子11 周满看完头三年的脉案,顿了顿后道:“我要看六年前的脉案。” 俞大人早有准备,让人搬了十二份脉案来,依旧是一个月一份。。。 周满看过,沉默许久后道:“五年前陛下的那一病,的确有影响的。” 俞大人霍的一下站起来,“周满,你承认了!” 周满心中叹息,想说大夫不是万能的,就凭当时的脉象是断不出皇帝的病情生的有异,但这也算是他们学艺不精,她只能点头道:“这是太医院之过,不过俞大人,你们想以此断定我太医院参与谋害陛下,理由也过于牵强了。” 话题又被扯了回来。 俞大人皱眉。 李尚书最关心皇帝的身体,忙问道:“那到底是什么毒?” 周满一脸怪异的道:“其实不算毒。” 她点了点手中的脉案,沉吟片刻后道:“结合前后的脉象,若我所料不差,当年陛下应该是吸入了媚香一类的东西。” 李尚书和俞大人张尚书都一脸的不相信,“媚香有如此功效?” 周满道:“若当时陛下是太子、恭王这样的青年壮汉自然不会有,也就是浮躁一晚上,发泄一番就好了,便是不发泄,待上两日也排泄出来了。” “但我看陛下那段时间的脉象,他身体本就有亏损,加上那段时间天气燥热,他或有中暑之兆,”周满道:“媚香只是加重了陛下的症状,使病症发出体外。” 见他们一脸沉静的模样,周满便知道他们是不懂这些的,想了想后问道:“我隐约记得李尚书喜吃黄鳝。” 李尚书现在对她的话有些阴影,没好气的问,“那又怎么了,黄鳝温补,你当初吃的时候可是这么说过的。” 周满想起当年偶尔在李尚书那里蹭过的饭,他家炒的黄鳝的确好吃,“我记得你家的厨子会放一些蒜?” 李尚书心一紧,“有问题?” 俞大人忍不住敲桌子打断他们的话,“周大人,我们在说陛下的病情。” 周满一脸沉痛的道:“你们不能理解我说的脉案,我只能这么给你们解释。” 以为她找例子好找吗?也是费了好多脑筋好不好? 她道:“李尚书喜欢吃黄鳝没问题,黄鳝温补,但现在您年纪大了,不能常吃,要是常吃了,也就是浮躁一段时间,只要断了身体慢慢就自己调理过来了,但若是李尚书在吃黄鳝时还喝了两杯白酒呢?” 俞大人和张尚书都好奇起来了,问道:“会怎样?” “会微醉。” 三人:…… 俞大人正想发火儿,周满突然道:“但那天俞大人正好在吃狗肉,于是把自己的菜端到李尚书面前,二人同食呢?” 俞大人的确会吃狗肉,但是,三人已经被骗了一次,不在意的问,“又会怎样呢?” “会呕吐,中毒。” 俞大人挑眉,他是大理寺卿,处理过相似的案情,“食物相克?” 周满颔首,“当然不会立即起效,所以你们在欢畅饮酒吃肉的时候,这时候张尚书拿来几个柿子,说是益州的特产,请大家饭后同食,而你们都吃了。” 张尚书想说,他不做剑南道节度使很多年了,并不会拿出益州的特产,而且柿子又不是只有益州有。 不过他忍了忍,没说。 李尚书见俞大人和张尚书都和他吃了,也就不在意了,问道:“吃了会怎样?” “会死。” 三人吓了一跳,“这么严重?” 周满面无异色的道:“以三位大人的饭量,会的。” 他们胃口好,吃得多嘛。 周满道:“狗肉和黄鳝同食有毒,狗肉和蒜同食也有毒,白酒和柿子同食亦有毒。” 她道:“这些菜,平日里单吃都不会有大事,吃得多了,身体最多有片刻的不适,三位大人年纪大了,或许会感觉更不好些而已,但它们凑巧在同一刻进了你们的肚子,那不起眼的东西就都成了毒。” “陛下当时的病情就是这样,他因为苦夏,胃口不佳,以至身体亏虚,这本没什么,慢慢调理就是,等酷暑一过他也就好了。”周满道:“偏他那时候闻了媚香,于是身体燥浮不安,这也没什么,同样可以用药克制,慢慢梳理,但那时恰逢新稻种出世,陛下心急出京查看,于是冒着烈日出门,中了暑气……” 周满叹息,“加上心情激荡,病灶一下加重,一并发了出来。” 她道:“以陛下当时的脉象,任谁去诊断都是中暑和劳累过度,就是现在有了陛下旧例在前,再遇上这样的病症,我们也很难判断病人是否真的中了媚香,哪怕有足够多的前后脉案做参考。” 她直言道:“要不是你们查出当初刘美人可能向陛下下毒,我也不敢推测出陛下是中了媚香的。” 周满道:“医者是要望闻问切,但只专注身体本身。”谁还会去挖掘身后的二三事呢? 三位大人沉思,半晌后俞大人回神,“周大人是在为太医院脱罪?” 周满:“太医院有没有罪,等陛下醒来,自有陛下和朝臣们论断,当务之急是你们要怎么处理外面甚嚣尘上的太子谋害天子论吧?” 她脸色一沉,第一次正面与他们交锋,“三位大人,储君被疑,于大晋真是好事吗?” 周满直直地看向三人,尤其是李尚书。 李尚书闻言挺直了腰背,心中一直权衡摇摆的天平开始向太子倾斜。 俞大人和张尚书面色一变,目光在周满和李尚书之间来回滑动。 周满心中情绪一扬,知道她的话起了作用,她道:“陛下沉睡,不知何时才能醒,储君再被疑虑,风声若传出,只怕各州都不安宁,大人们既然是奉命查案,还请尽早查清真相,证据,比什么都重要,只凭一些似是而非的传言便断定我和太子合谋害陛下,甚至将整个太医院都归属其中,也太过武断了。” “三位大人果真想要让整个朝堂都陷入混乱之中吗?” 张尚书不悦,“周大人是在威胁我等?” 番外 太子12 “不,”周满真诚的看着三人道:“李尚书和俞大人与我共事多年,应该知道我的为人,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耿直人,我是真心忧虑大晋,忧虑天下。” 她一脸忧伤的道:“如今国泰民安,但便是我都经历过战事,我想三位大人肯定更有体会吧?” 三人中,不说张尚书经历过益州王谋叛之事,李尚书更是跟着皇帝一路把天下打下来的,当时所求除了建功立业外,不就是天下太平吗? 李尚书脸色越发沉凝。。。 周满道:“我不想让天下百姓再经历战乱,而若国本不稳,陛下又昏睡不醒,天下真的能安定吗?” 李尚书有些坐不住了,起身道:“宫里何时能把五年前的事查出来?” 俞大人拦住他,“此事大理寺已经在查,李尚书不必过急。” “宫里的事还是应该由皇后娘娘来查,”李尚书先前一直迟疑,朝中有人疑虑皇后会包庇太子,但此时他也怕大晋生乱,想要尽早将此事完结,甚至不太在意这件事是否查清,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天下动荡。 他直接道:“此事还是全权交给皇后娘娘来查吧。” 之前后宫这边一直是大理寺和刑部协理皇后在查。 只是三方互相戒备而已。 他们不信任皇后,皇后又怎么可能全然相信大理寺和刑部呢? 她同样害怕有人趁机栽赃太子。 俞大人和张尚书看着离开的周满,有些头疼,本来想审问她五年前的事,结果倒被她挑的他们人心涣散起来。 不过周满的话他们也听进去了,他们必须要尽快查清此事,既不能让陛下蒙受冤屈,也不能让天下大乱啊。 不然他们真的要成为罪人了。 三人急匆匆的去找老唐大人等。 老唐大人挑了挑眉,目光微转,看向一些人,终于有人挑破了窗户纸。 他一脸严肃的道:“李尚书说的不错,太子为国本,如今陛下昏睡,太医院又说不出陛下何时能醒,的确不能长时间软禁太子,否则消息传出,天下必乱。” 他道:“此事要速战速决。” 距离皇帝昏睡已经过去一天,此时消息还没传出,只在小范围内流传,但知道的人也不少,消息一旦外泄,传到外面藩王和各节度使耳中,只怕要出事。 而回到太极殿后殿的周满一进门就被沉思的萧院正给盯住了。 周满顿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萧院正:“听说你在隔壁吓唬李尚书他们?” “那不叫吓唬,叫合理举例,”周满道:“他们不懂医术,只能如此了。” 她叹气道:“像我们这样的技术人才,想和他们沟通太困难了。” 萧院正没理她这话茬,而是左右看了看后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你在催促他们查案?” 周满瞥了他一眼,“院正,您哪儿来的这么多听说?宫里的消息现在传得这么快?该不会是提审你的同僚故意漏话给您的吧?是谁啊?他不会是想挑拨我们两个的关系吧?” 萧院正:“……什么都叫你猜着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周满就好奇的问,“那您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说我怎么想的?”萧院正摸了摸胸口道:“陛下仁德,但伴君如伴虎,我在他身侧服侍多年,尚且胆战心惊,何况将来太子登位……” 萧院正含糊的说了一句,“太子的脾气比陛下可急多了……” 而且太医署的事情越来越多,他现在多依仗周满和罗大人,甚至大部分事务都交到了周满手中。 他自觉这一生有此成就已经足够,至少比他入太医院时定的目标高出太多了。 此时退下便是功成身就。 其实他现在隐隐有些后悔没能早些退下的,这次的事对周满来说未必是祸事,但对他来说一定是祸事。 因为五年前皇帝的病是他负责的,脉案也是他写的,此后三年,直到周满回来前,都是他负责的。 他一不能发现皇帝病情有异,二不能阻止陛下服用毒丹,后世论起来,他肯定要占一成罪名。 他叹息一声道:“听说大理寺已经去押解王大人回京了。” 周满:……这位王大人也真够倒霉的,两年前就已经因为举荐天竺妖僧一事被贬到了外面,现在又被连累。 “他不是在渤海吗?此去渤海,少说也要半个月吧?” “是啊,我看事情闹得这么大,若不查出个所以然来,只怕不能给天下人交代。”萧院正道:“也不知我会怎样。” 他看向周满,“当年的事真要怪罪,我的罪名也要比你重,太子……别看现在闹得凶,我看他们也废不了太子,自然也不能把罪名栽在你和太子头上,将来我家中那不成器的孙子还要仰仗你多照顾一二了。” 周满没拒绝。 萧院正便松了一口气,他们两个总要保存一个,别看现在太子被软禁,各种传言都对太子不利,但他在宫里多年,即便不擅朝堂争斗,也看得出来,只要有殷礼在,京城就乱不了。 除非他们能拿出切实的证据证明真是太子谋害了陛下,不然,即便是为了天下安定,朝臣也不会扶持太子登基。 他们想要的不过是压一压太子的气焰,而殷礼那头,只要陛下一日不废黜太子,他就会守着京城,守着太子。 不说萧院正对太子为人的猜测,仅从脉案上来看,太子就是无辜的,甚至当年的刘美人,也多半是想用媚香争宠而已。 当下种种不过是被有些人翻出来栽赃陷害而已。 所以太子很大可能会继位,他继位,周满就会没事。 萧院正已经做好承担罪责的准备,结果事情的发展比他预料的要快,且视线很快从太医院身上转移出去,他好像……没事了。 这还要从童内侍入宫说起。 白善收到了皇后派人送出去的信,拆开看后便直接带了人去皇庄请童内侍。 童内侍已经很老了,但他依旧活得不错,因为有周满的药方,和时不时配备的药丸在,他这些年病痛也少了很多。 加上小童内侍还在皇庄里收养了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已经娶妻生子,今年刚给他生了一个玄孙,是他给取的名字,继承的童家的香火。 所以童内侍活得很滋润。 看到白善出现在院门外,他便隐约猜出是宫里出事了。 俩人在屋里谈了许久,最后童内侍还是带着小童内侍进宫去了。 他当年承了古忠的情,又白领了周满这么多年的好处,这会儿也该他回报的时候了。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太子13 临走前,他把两个孙子和才出生的玄孙都托付给了白善。 白善承诺道:“即便周大人被牵扯其中,我也能保下他们,京城不能待,可以去绵州,只要童大人不嫌弃绵州苦寒就好。。。” “绵州能出周大人这样的人物,自是钟灵毓秀之地,白大人太客气了。” 童内侍和小童内侍拿着皇后的牌子入宫,求见了皇后娘娘。 一直等在宫中的皇后呼出一口气,扭头和身边的女官道:“要想快速的查清宫里的这些魑魅魍魉,还是需要童内侍这样的人。” 女官躬身道:“娘娘就是太仁德了,这才让有些人得寸进尺。” 皇后微微摇头,没有解释。 她自然不是只会仁德的,不然也不能把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次的事,说是后宫的事,但更多的是前廷的势力插手后宫。 她虽有威望,百官也信服她,但她此时若过于强势,必定会引人疑虑太子,反而得不偿失。 她不是不能查清这件事,不过手段必须要温和些,这就意味着耗费的时间会很长。 肯定不及童内侍出手。 果然,童内侍一进宫,皇后直接把内侍省和慎刑司一并交给他,让他查清此事,然后皇后就病了。 帝后寝宫一直在一处,平时皇帝若不去后宫嫔妃处,就在前面书房和皇后这里停留。 夫妻两个感情一直很好,这次皇帝昏睡,皇后便在耳房住下,连偏殿也不住的。 夫妻两个就隔着一道小门。 现在皇后“生病”,皇后更是住回寝宫,为了不过病气给皇帝,夫妻两个就隔着一道屏风,在屏风后安排了一张小床,皇后一抬头就能看见透过屏风看见皇帝。 周满拎着药箱过去给她看病。 虽然没有大病,但这一天一夜来,皇后几乎没闭眼,周满干脆给她扎针,让她能更好的休息。 正扎着针,皇后突然低低的问她,“陛下到底何时能醒?” 周满顿了顿,针轻轻的扎进她的皮肤里,目光在四周的屏风里一扫,这一张小床被三扇屏风隔开,此时除了远远站着的一个宫女外,屏风里只有她们二人在。 周满转身拿针的时候道:“娘娘且忍耐,明日醒来就能见到陛下了。” 皇帝就在边上,她想见随时都能见。 皇后放下心来,靠倒在枕头上,也就是说,皇帝最迟明天能醒来。 她呼出一口气,低声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只我和萧院正,”周满声音几不可闻,“我们都没说出口过。” 也就是说,他们就是谈论病情时都默契的没有谈起,只是彼此心中有数。 皇后嘴角微挑,这样挺好,等陛下醒来,外面那些蹦跶的鬼魅也就全都消失了。 周满将针扎完,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安抚道:“娘娘睡一觉吧,别陛下没醒来,您先垮下了。” 这位的身体可不怎么好。 皇后再针灸的作用下慢慢闭上了眼睛,这一觉她睡得很香甜。 等她醒来时,天已经微微亮,只是过了半天和一个晚上,童内侍便已经查到了不少事情。 他此时正笑着坐在偏殿里等待,虽然身上干干净净的,但坐在不远处的老唐大人等依旧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 俞大人微微皱了皱眉,老唐大人却面色不动的喝了一口茶,大理寺里有个贾琪,但他的手段现在还有些稚嫩,在童内侍这里还是小巫见大巫,要论酷刑,皇宫里的慎刑司可是头名,而童内侍更是其中翘楚。 老唐大人暗想,古忠被送到大理寺,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知他落在童内侍手里,他会不会对古忠用刑? 等皇后终于洗漱好“虚弱”的靠坐在榻上,几人便被一起请了进去。 “查清楚了?” 朝臣们没说话,童内侍老皱的脸上却是笑吟吟的道:“在老奴这里是查清了,只不过诸位大人还觉得证据不太足而已。” 皇后便道:“将太子请来,让他也听一听吧。” 没人反对,皇后便知道事情对太子是有利的,于是侍卫们应声而去。 皇后问:“殷大人呢?” “殷大人在巡视。” 自从皇帝昏睡,殷礼便将整个皇城都戒严了,老唐大人等大臣找了个理由给百官放假,现在四品以下的官员都不知道他们的皇帝昏睡过去,这会儿正在外面欢快的度假呢。 所以皇城外松内紧,连京城的各处城门都要悄无声息的增添兵马人手,殷礼事情不少。 皇后道:“请他来。” “是。” 太子就被关在偏殿里,皇帝昏睡,事情未定,他也很难睡得好,因此很快就过来了。 他大步进来,鹰眼在众臣脸上一扫而过,见周满拢手站在一旁,脸色平静,便知道不是什么坏事,于是和皇后行礼过后撩起袍子坐在了榻的另一侧。 “父皇怎样了?” 皇后叹息一声道:“还是没醒。” 太子皱眉,看向周满和萧院正,“还没查出来吗?是不是中毒?” “不是,”周满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保证了,坚持道:“陛下是生病,不是中毒。” 这两日太医院也有不少太医被召来给皇帝诊脉,大家给出的意见一致,没有中毒迹象。 也是因为这样,太极殿这边才一直是萧院正和周满在负责,他们的诊断没问题。 太子还要再详问,殷礼已经大踏步进来,和皇后太子躬身行礼。 皇后这才道:“人都到齐了,这便开始吧。” 她看向童内侍,“你来说吧。” 童内侍弯腰道:“回娘娘,老奴审问了刘美人身边伺候的宫女,还有举报刘美人的武才人,当年刘美人想要争宠,于是准备了魅惑之物想要引诱陛下,只是陛下福德深厚,并没有用上她泡的茶水……” 大理寺一直撬不开刘美人的嘴巴,一是因为她是妃嫔,虽然有武才人举报,但没有切实的证据之前,他们不敢用重刑; 二是刘美人也不傻,知道有些罪不能认,有些事不能说,不然不等罪名判定,自有人先取了她性命,而她身后还有家人呢。 可童内侍可以让她生不如死,忘记家人,所以她招供了。 当然,她的供词并不是全都可信的。 番外 太子14 这世上的人,趋利避害,或许是有所谋算,说出来的话就没有百分百准的,所以童内侍还问了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包括举报她的同院武才人。 说起来,这位武才人也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童内侍嘴角微微一挑,将他查到的事情有条有理的说出来。 五年前,刘美人的确只是想要争宠,她年轻貌美,刚进宫没两年,而皇帝看着还精神健壮,但到底年纪大了,所以她想要圣宠,最好能生下一个皇子来,将来也好有依靠。 她家世还算好,所以拿钱打点了宫里的人,包括古忠,求着见到了皇帝。 两次过后,她发现皇帝更喜欢和她逗趣说话,并不热衷床事,没有交流,她怎么怀孕呢? 所以她就准备了一番,托家里准备了助兴的媚香和药。 那药可以拿来冲泡茶,还有一股特别的香气,媚香是擦在身上的香脂,人闻得久了便会心思浮动,再加上茶水,可以意乱神迷。 结果皇帝只是陪着她游了一段湖,她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皇帝就走了,之后再想找机会也不能够了,都到不了皇帝跟前,直接在古忠那一关就被拦下。 之后,刘美人就如同被打入了冷宫,再难见到皇帝的面。 而皇帝自那年夏天一病后就总是陆陆续续的生病,他生病基本上就是留在皇后身边,连后宫都很少进,更不要说见她这个美人了。 岁月蹉跎,红颜成白骨,后宫之中,不仅刘美人心慌,那几年才进宫的年轻嫔妃谁不慌? 而刘美人是她们这一批人中比较受宠的一个,体会尤深。 虽然皇后仁善,她们就算无宠,宫人们也不敢欺负她们,但只要想想皇帝百年之后,她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送出去出家为尼,便都心慌不已。 而这段时间,皇帝病情愈重,政务都交给了太子,太医院的周大人和萧院正都住进了宫里,轮流在宫中值守。 在这样的情况下,后宫这些无宠的妃嫔气氛越发不好,私底下的争斗也越发严重。 武才人和刘美人住同院,相比刘美人,武才人更无宠,也一直被欺负。 这段时间,或许是气氛不好,刘美人的手段越发凌厉,前面皇帝昏睡,武才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密告刘美人曾经下毒害皇帝的事。 于是拔出萝卜带出泥,刘美人下没下毒还没查清楚,先把古忠这个最大的萝卜给拔出来了。 但童内侍拿起泥块仔细一梳理,发现近来挤进后宫的手可不少。 因为有皇后在,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做了事根本来不及擦干净所有的痕迹。 皇后需要慢慢查的东西,童内侍却不用。 于是查出了许多有趣的东西,最先打开缺口的,还是密告的武才人。 童内侍道:“这位武才人很是有趣,她亲自作证,当年刘美人贿赂古忠是为了争宠,但这一次她咬古忠却是为了报复,而且,私底下和这位刘美人接触的人可不少呢。” 剑在古忠的,剑在太子的,人是一茬一茬的冒出来。 有皇后特意行的方便,童内侍又手段狠戾,很快就查出了一个大概。 只不过宫里的人是查出来了,但这些人背后的人却没查彻底,童内侍也不傻,知道适可而止,把事情交还给老唐大人等继续查。 周满作为被怀疑的对象之一,也就是来跟着旁听一下,许多机密她是没有机会听到的。 不过她可以悄悄的和童内侍打听一下,童内侍并没有告诉她,而是看着她意味深长的道:“周大人,这朝堂上清明的时候,干净得能养出您这样的人物,但它浑浊起来,却是连咱家这样的人都心惊害怕。所以似周大人这样的人物,还是离这些事远些,看不见的时候就只当没有。” 周满听出他的潜台词,皱眉道:“陛下才昏睡两日而已,清明政治不会因此改变。” 童内侍缓缓摇头,“老唐大人或许想要查下去,但娘娘不想细查,朝中的大臣们也多有考量,此事查不下去的。” 他和周满虽有交情,但话说到这份上已经过于亲密,再往下说就不好了,于是童内侍点到为止,将话题扯开,“古大人应该快要被放出来了,他年纪也不轻了,一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 周满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开,想着一会儿是不是要去看看古忠。 童内侍不动声色的看了周满一眼,问道:“周大人,陛下还没醒吗?” 周满抬头看了他一眼没回答,正好有宫女来请周满,“周大人,娘娘有请。” 周满便和童内侍点点头,转头去见皇后。 童内侍看她走远,啧的一声,果然这宫里就没谁是简单的,他说了这么多,对方却是一个字都没漏。 皇后正坐在皇帝床边,萧院正也在,看见她,俩人立即招呼,“你快来看看,陛下是不是要醒了?” 周满上前看,见皇帝眼皮颤动,要醒不醒的样子,萧院正一直蠢蠢欲动,“似乎是梦魇了,要不扎一针?” 周满检查过后点头,“我们助他一臂之力。” 其实是一针之力,扎一针下去,不多会儿,皇帝就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皇后见皇帝醒来,眼眶微红,忍不住握紧了他的手,“二郎,你终于醒了。” 皇帝有些恍惚,他感觉自己就是睡了一会儿,竟然就过了两天吗? 听皇后说完这两天发生的事,已经查出来的东西,他扭头看向周满,“所以,朕的身体是因为刘美人才坏的?” 周满不由看了萧院正一眼,只能再次拿食物相克堆积的例子出来用,最后结论道:“是有影响,但将原因归咎于此却也牵强。” 皇帝脸色不虞,眉眼锋利。 周满一看便知道他是生气了,古忠只怕要糟。 她想了想,转而提起一事,“陛下,鸿胪寺收到天竺来的信件,那罗迩改进了长生药方,请求来晋与陛下一叙。” 皇帝:…… 萧院正和一旁的人都震惊的看着周满,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在此时提起那罗迩,那不是奔着要当奸臣去吗? 倒是皇后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起来,沉吟片刻后道:“陛下可要派人去接他来一叙?” 皇帝却沉默许久,最后怅然一叹道:“罢了,生死是天命,何必过于强求?让鸿胪寺回绝了吧。” 他道:“古忠为后宫嫔妃争宠,收受贿赂,皇后看着罚一罚他吧,他这次也受了罪,让他徒弟去把他接出来吧。”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古忠1 皇帝一醒,太子的危机便彻底解除了,虽然周满在太极殿这里还能偶尔碰见有人来悄悄告太子的状,不过看皇帝的样子,不是很成功。 太子拿着折子过来,看到她坐在大殿侧边的栏杆那里探头探脑的,便走上前去拿折子拍了一下她脑袋,问道:“窥探帝踪,不想要命了?” 周满立即起身站好,为自己辩解,“我是在注意陛下身体。。。” 连着担惊受怕两天,萧院正这会儿一松懈就熬不住了,所以把太极殿交给周满,自己先回家去了。 太医院其他太医也回去休息,打算恢复一下精力后轮流来值守。 周满年轻,医术又最好,最适合这个关键时刻留下来值守。 她抬头看了看时间,“您怎么又来了?” 不是才走没多久吗? 太子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了下巴道:“连着两天还不累?有空就多休息吧。” 周满挠了挠脑袋,目送他进了大殿后就去偏殿休息。 因为古忠,太极殿里不少内侍都被带走问话,此时人还没回来,跟着周满进来伺候的是一个宫女。 周满低声问道:“古大人怎么样了?” 在宫里,宫女内侍的消息可比她灵通多了,宫女往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听说伤得很重,没送到宫里来,而是送到防疫所去了。” 那是宫里的内侍宫女后生病要去的地方,在太医署建立前,他们去防疫所基本靠熬,有钱有关系的或许可以买些药,能好得快一点儿; 太医署建立后,因为有周满带着徒弟给宫人们看病扎针练手的先例在,皇后便专门给防疫所配了医药。 一般太医院的医助要轮流去防疫所里看病,宫中有身体不适的宫女内侍也可去防疫所求诊问药,不一定要搬进防疫所里。 虽然现在情况好了很多,但进防疫所也意味着他能求到的医是医助。 周满记在了心里,等到晚上萧院正休息好来接替她值守后,她没有立刻出宫去,而是晃荡着到了防疫所。 防疫所在掖庭宫的一角,从太极宫走过来很远很远,等周满走到地方时,钟声也响起,等钟声停止,宫门也要落锁了。 周满拎着药箱面不改色的走进防疫所。 防疫所里的管事内监看见她一惊,连忙迎出来,“周大人,您怎么来了?” 周满提着药箱站住,笑道:“宫门要落锁了,这会儿出去也来不及,所以找个地方歇歇脚。” 谁歇脚歇到防疫所来啊? 周满左右看了看,问道:“古大人被送到了这里?” 管事内监回神,立即道:“是,在里面呢。” 他亲自带周满往后面去。 内侍和朝臣不一样,朝臣们牵涉进谋害皇帝这样的大事里,洗清冤屈后便可原地起,甚至能够更进一步;内侍却不论证据确凿与否,一旦牵涉进去就很难东山再起。 皇帝精力旺盛时还好,由他亲自来处理,到底是自己身边伺候了许久的人,有感情在,不会太坏。 但现在皇帝刚醒来,精力不济,一天里有一半的时间在昏睡,还有一半的时间在吃药和应付朝中的事,根本没有精力亲自处置古忠。 皇宫最是势力的地方,即便古忠还有面子情在,送进防疫所里待遇也不是很好。 他此时就躺在一间昏暗的小房间里,里面正散发着浓重的药味儿,是古才在熬药。 听见门被推开,他忙站起身来挡住药炉,待朦朦胧胧间看见逆着光的周满,他眼眶一下就红了,不由的哽咽出声,“周大人。” 周满对管事内侍点点头,走进来,目光在屋内扫过,“在熬药?熬的什么药?” 不远处窝在床上的古忠咳嗽出声,艰难的要撑起身体来,“周大人?” 周满疾步上前,伸手按住他,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后道:“我路过此地,进来看看,古大人还好吧?” 古忠微微一笑,“比在牢里好多了,多谢周大人相询。” 屋里没有点灯,只有才出现没多久的零星月光和屋角炉子里的火光照过来,彼此都看不真确,但古忠还是精准的朝古才的方向看去,“还不快去给周大人沏茶?” 古才忙一抹眼泪跑出去沏茶。 古忠和周满苦笑,“这孩子就是老实,论机灵劲儿,比他哥哥差远了。” 说的是古济。 周满笑了笑道:“老实也没什么不好的,老实的孩子有福。” “托大人的口福,希望他真的有福吧。” 周满打开药箱,拿出蜡烛来正要点上,管事内侍已经带着人捧了灯烛过来,昏暗的房间一下明亮起来。 周满就收回自己的蜡烛,笑吟吟的看着管事内侍,“今晚我要在此歇脚,有劳管事了。” “周大人能来,是我们这里的荣幸,岂敢说有劳?”管事内侍躬身道:“我们这里地方简陋,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他道:“咱家让人在前头给您收拾出一间屋子里,您今晚就将就一下,一会儿看有什么缺的,只管告诉咱家,咱家想办法给您筹备了来。” 又笑吟吟的冲古忠道:“古大人也是,有什么缺的告诉小的,小的给您找来。” 古忠对他很友好的点头,表示让他费心了。 管事内侍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古才端着茶回来了,他才退下。 他一走,周满就把灯烛移过来看古忠身上的伤,“来都来了,我就帮您看一看吧。” 她对古才道:“把你干爹的衣裳去了,我看看。” 古才忙卷了袖子上前帮忙。 古忠身上皮开肉绽,古才请了医助出手,他们自己有以前收藏的好药,此时伤口上就洒了药粉,只是因为伤痕太多,有的还深,所以在不断的渗血。 周满看了眉头微皱,“没有处理好,去打两盆热水来,我重新处理一遍。” 周满从药箱里拿了一包药给古才,“拿下去熬了,一会儿他要喝。” 古才忙接过药材,看了古忠一眼后退下。 周满将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古忠见她把刀、镊子和剪刀针线等排成了一排,有点儿忧心,“我伤得这么重?” 番外 古忠2 周满在宫里人缘好,常被人求,所以是见过进慎刑司的人的,她道:“比从慎刑司里出来的要好点儿。” 古忠就松了一口气,“还要多谢周大人,当时要不是周大人开口,我就要被送进慎刑司了。。。” 以他的年纪和身体状况,进了慎刑司,基本上等于白送,就是能活着出来,也活不了多长。 古忠就问,“我这伤能好吗?还能活几年?” 周满摸着他的脉,知道他伤到了内腑,有些内出血,但她一派乐观,“只要好好养,再活个七八九十年不成问题。” 古忠就笑,“周大人不必哄我,用刑的时候,我口中泛甜,显然是伤到了内腑,当时我便想,若能平安出去,只要能再活上两三年也就知足了。” 周满先用针给他止痛和止血,缓解了他的疼痛后才开始清理他的伤口,一边还和他瞎扯,“只要你谨遵医嘱,这个愿望是不难实现的,我看病,最讨厌不遵医嘱的人了……” 古忠额头是冒着细汗,一边忍着痛一边努力去听她说话,这样好让自己好受一点儿。 但不知是她的针起了作用,还是疼得久了,到后面他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古才熬好药端上来,周满还没把伤口处理好。 他的伤口很细碎,有些肉沫和不起眼的脏东西依附在伤口中,若不清理干净,伤口很容易坏,到时候还会累及性命。 周满让古忠先喝了药,然后继续。 等把他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好,他身下的被子也全染成了红色。 周满给他上药包扎好,和古才一起把床单被子换好,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一屁股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喘气,“做大夫可真是个力气活儿啊。” 昏昏欲睡的古忠被她这一句话给逗醒了,他笑道:“这话却是第一次听说。” 周满扭头看了他的脸色一下,和同样喘气不止的古才道:“去看看厨房还有吃的吗,若是要,拿一些东西来给你干爹吃,最好是粥、鸡蛋或者面条这种好克化的东西。” 古才犹豫,“快亥时了吧?” 这会儿已是深夜,大家早睡下了,掖庭宫不是太极宫,这么晚肯定没东西了的。 古忠道:“取些钱来,和厨房要些饭菜过来,周大人肯定也饿了。” 古才应下,在柜子里摸了摸,摸出一个钱袋来就出去。 古忠还是很有钱的,不止在宫中,外面也有,这些都是他预备给自己的退路,本来今晚周满不来,明天天亮,他们也要想办法求太医院的其他太医过来看一看的。 在皇宫里,没有权了,有钱也是一样可以走得通的,就是路有点儿窄罢了。 所以对周满能来,而且还是深夜过来,古忠是打心里感激的。 为了节省灯烛,周满将其他蜡烛都按灭了,只留了一盏。 那一摇一晃的灯烛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显眼,古忠忍不住去看它,周满的影子便铺在他的帐子上,他一抬头就能看见。 古忠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安心不已,“这一次多谢周大人了。” 周满往后靠在床脚,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不必客气,古大人以前不也常帮我吗?” 她道:“我是大夫,只管治病救人就好。” “周大人将来也一直如此就好,”古忠道:“有太子殿下在,您会得偿所愿的。” 古忠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次的事不就是源于这句话吗?陛下病重,太子眼见着要登基,而他身边的位置就那么多,心也就那么大,像我们这样的老臣心腹会担心被取代,心有妄念,这才起了祸事。” 周满一愣,转过头来看他,迟疑问:“我也会被取代?” 古忠:“……没说你,说的是我们这些年迈的老人。” 他道:“而且周大人你不一直是太子殿下的人吗?” 说起这个,连古忠都要羡慕她,她虽然是太子殿下的人,但陛下对她也很信重,多年来一直备受宠爱和重用。 皇帝明知她是太子的人还用她,更是直接把他们夫妻当做太子的辅臣来培养,未曾疑心戒备过。 满朝文武中,能够无缝衔接两代帝王宠爱的臣子,只怕也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都到这会儿了,周满很势利眼的没再反驳自己不是太子的人,这么有好处的事,他们说是就是吧。 不过对这次的事件,她还是很好奇,可惜大家都半藏不漏,不肯宣之于口,听说皇帝还直接驳回了老唐大人详查的请求,打算稀里糊涂的结案。 周满压低了声音问,“古大人,你知道这次是谁在陷害您吗?” 古忠见她满脸好奇,就微微一笑道:“知道啊。” 周满瞪大了眼睛,就要细问,古忠已经道:“可就是知道了又如何呢?我并不能把他们怎么样,此事最后会稀里糊涂的结束。” 周满:“为什么?” 她皱眉,“您就这样不追究了?” 古忠很平静的道:“连太子都吃了这个哑巴亏,我一个阉人,难道气性比太子还要大,人比太子还尊贵吗?” 周满说不出话来。 古忠看着她道:“周大人,有些事情是没必要问缘由,也不必要寻根究底。这宫里的事啊,除了情外,就是利,尤其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 “我们无根无家,能活一天是一天,这一天里若能好好的活,那便是豁出性命来也值得,”古忠道:“您别看我这些年广结善缘,但我得罪的人同样不少,这其中有和您一样宽容大度的,即便偶有冒犯,您也不往心里去,但也有一直记着的,没机会的时候还罢,有了机会,自然要推我一把,让我万劫不复。” “更有恨我恨得咬牙切齿的,这样的人则是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让我万劫不复的,”古忠道:“我一个小小的内侍尚且如此,更何况站在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 “恨他的人,或者是太子殿下不喜欢的人,前朝后宫数不胜数,这些人,谁不盼着他出事?”古忠道:“不是谁都有魏大人的心胸,即便讨厌陛下,因为陛下于苍生有益,便倾心相助;也不是谁都有周大人的气运,既能得到陛下的看重,也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喜欢,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那些前朝后宫里曾经反对过太子,曾经和太子有过交恶的人,他们是最不希望太子登基的人。 除此之外,就是一直被太子讨厌着的世家,因为利益相悖,常有分歧攻讦。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古忠3 这世上,大公无私的人少,自私为己的人多,在很多人看来,谁当皇帝不是当呢? 为什么就一定要一个讨厌自己,自己也讨厌的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呢? 没有机会的时候也就算了,既然有机会,自然要拉一把,说不定真的就把人给拉下来了呢? 新旧交替之际,各种恩怨情仇都一下冒了出来,古忠被当做出头鸟一是他运气不好,二则是他从前处事不慎。 所以古忠忠告周满道:“周大人,在这宫里,不要犯和我一样的错误。。。” 周满就认真的回想,她这两年好像没有收受过贿赂吧? 这么一往回想,她好像没少吃宫中妃嫔宫女和内侍们给的茶果点心,甚至也没少拿他们给的荷包帕子之类的…… 虽然金银一类的基本没有,但…… 周满抹了抹额头上的汗,问古忠,“古大人,我这些年有得罪过您吗?” 古忠就笑了,没有回答周满的问题,而是道:“就是金银珠宝都有惹人讨厌的时候,何况做人呢?周大人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有本事,有慈心,宫里的人大多要仰仗她,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特意去陷害她,这一次周满会被牵连,多数还是来自前廷。 朝堂上的肮脏可不比后宫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也是周满所不能理解的,“为何不肃清朝政,以免将来这样的陷害再次发生呢?” 古忠道:“太子殿下还没登基呢,若因为此事大肆牵连,只怕会更引人忌恨,太子登基后更难行政。” 古忠跟在皇帝身边一辈子,即便没有皇帝的智慧和心胸,也能看到一些更深的东西。 他道:“你道皇后娘娘为何一直默不作声?有人借着陛下昏睡在朝中兴风作浪,陷害太子殿下,难道她不生气吗?” “她这样忍让,不过是为了太子殿下顺利的继承皇位,让大晋不动荡的进行下一朝罢了,你且看殿下登基之后。” 古忠道:“污淖是一直存在的,只不过以前因为陛下坐镇,那层污淖被沉在水下,冒头的都是莲花,便显得水清澈无污,但现在陛下病重,那一丝丝的黑泥就想从水下冒出来搅风搅雨,你和老唐大人想着抓住这些黑泥,把他们拔出来清理干净,却没想过,你们有可能会带出一大片污泥?” 古忠道:“这些黑泥,只要不去拔,君主贤明时,他们就算蠢蠢欲动,也只能蛰伏在水底下,可你一旦拔了,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能把天地搅浑,别说你和太子,便是陛下对上他们都要暂退一射之地。” “所以周大人,在朝堂上,能忍的时候就忍,不能忍,”古忠说到这里微微一笑,“以大人的能力,便是离开朝堂,也可大有作为,倒不必咱家担心。” 这算得上肺腑之言了,尤其是对古忠这样一直生活在宫里的老油子来说。 此时,皇帝也在和太子推心置腹的说体己话,父子两个抵足而眠,“之前教了你爱护子民,但你也要知道,百姓愚钝,容易被人挑拨,何况你只有一人,君为掌舵之人,臣子是舵手,若舵手不听号令,你方向再对也没用。” “一项好的政令需要臣民一起去完成,你若不能收服人心,有可用之人,那在天下的恶事都会算在你的头上,”皇帝道:“别以为当了皇帝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次的事你看到了吧?” “朕如何不知道你是被人陷害,受了委屈?难道朕就不想把这些兴风作浪的人都拔出来处理掉吗?”皇帝叹息道:“查到他们不是很难,难的是要怎么处理,处理之后呢?” 太子问,“这一次忍下了,以后也要一直忍着不处理他们吗?” “要徐徐图之,”皇帝道:“为君最忌讳的就是急躁,你想一把将他们连根拔除是不可能的,但可以今年拔一点儿,明年拔一些。” 他顿了顿后道:“你要记住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太子若有所思。 他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古忠也在和周满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周大人,你的好时候才到呢。” 周满靠在床脚上若有所思。 她在防疫所里留了一晚,第二天给古忠看过后才提着药箱回太医院,她叮嘱古才,“我给你干爹开两副药,一会儿你去太医院拿。” 古才高兴的应下。 周满回太医院洗漱,萧院正不知道她昨晚没出宫,而是滞留在宫中,捶着背回来,看见她在太医院里顿时惊喜,“周大人勤勉啊,这么早就进宫了?” 不等周满说话,他立即道:“陛下也已经醒了,一会儿用过早饭就要扎针用药,就托付给你了。” 萧院正叮嘱完就要走,被周满一把拉住,“今天还是我值守?不应该轮到卢太医吗?” 萧院正:“太医署那边有事需要卢太医去办,今天都不能进宫来了。” 他叹气道:“皇宫一日,催老十年啊,周大人年轻,你多担待吧。” 以前也没觉得在宫里当差那么难熬,但这会儿年纪大了,加上皇帝病重带来的各种局势动荡,让萧院正觉得日子难熬。 周满只能去太极殿当值,到的时候太子刚离开,皇帝正靠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来,看见是她又闭上眼睛,不等她行礼便道:“免礼吧,坐下说话。” 立即有机灵的内侍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周满抓了他的手摸脉,问道:“陛下今日感觉如何?” “精神了一些,”皇帝已经有感觉到大限将至,所以对这个不是很在意,晃晃悠悠的问,“朕能吃甜瓜吗?” 周满想了想后道:“想吃就吃吧。” 皇帝就睁开了眼睛看向她,片刻后笑开,“你比萧爱卿爽快多了,他就不肯给朕吃。” 周满笑了笑,都到这会儿了,舒心自在才是最重要的,早一天晚一天有什么区别呢? 皇帝也是这么想的。 君臣两个达成共识,于是皇后过来时就看到了面对面坐在一起啃甜瓜的俩人。 皇后:…… 番外 古忠4 皇帝看见皇后,下意识的把瓜丢到周满面前,周满愣愣的抬头,用帕子擦了擦手后起身行礼,问道:“娘娘,要不要一起吃半个甜瓜?” 皇后看了眼盘子里剩下的,好气又好笑,“罢了,怕是都不够你们吃的。” 皇帝见皇后不是很介意的样子,立即又拿了一块瓜,吃得手上都是汁水,皇帝皱了皱眉,周满见了便叹气一声,随手递给他一张帕子。。。 皇帝伸手接过,擦了擦后看着这帕子,眼睛微眯,“这帕子看着像是朕常用的。” 周满看了一眼后道:“哦,昨晚古大人给我的,不过我没用过,干净的。” 皇帝想起古忠,心一软,问道:“他的伤如何了?” 周满就叹气,“还好,虽然都是鞭伤,但过几日应该就好了。” 皇帝便和皇后道:“等古忠好了,还是让他回朕的身边来吧。” 他道:“朕还是用惯他,其他人用着不顺手。” 皇后看了一眼周满,笑着应下。 皇帝在这大暑天里吃到了自己爱吃的甜瓜,心满意足,坐了一会儿后感觉精神不济,便回屋休息去了。 周满给他扎针,顺便斟酌着换了一张新方子给他。 皇帝吃了以后赞道:“这个方子比先前的好。” 皇后好奇,“才吃下就有效用了?” 皇帝道:“不是很苦,还有点儿酸甜,喝着感觉不错。” 皇后:…… 周满自得道:“我给您多加了一点儿甘草,为这个还调整了整个药方呢。” 皇帝很满意,“晚上也吃这副药。” 周满点头,“看效果,要是没有不好的影响,我们可以用上几天,能让您胃口好一些。” 皇后默默地看着他们。 皇帝虽然病了,但身边还是有专门听旨的人,所以不到半日,宫里内外就都知道古忠伤好以后要回太极殿的事。 大理寺的贾琪目光一凝,不由蹙眉,“古忠的伤能好得那么快?” 他下的手,他心中有数,古忠身上的伤,不在床上躺一个月别想下床,何况防疫所里还缺医少药,人不小心没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手下低声道:“听说昨夜太医署的周大人没出宫,而是去了防疫所。” 贾琪面色一变,脸色很不好看。 他已经得罪了古忠,自然希望他永无出头之日,周满此时插手就跟断他的前程一样。 贾琪心中不虞,但他不管是官位还是地位都要比周满低,只能默默地忍下来,“没想到周大人会如此偏爱一个阉人。” 手下没说话。 古才去厨房拿饭菜时也听到了消息,他拎着食盒一路小跑着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站在床边的古济。 古才脚步一顿,老老实实的行礼,“古侍长。” 古济笑道:“叫什么侍长?两日不见,师弟就和我生分了?” 古才不由的看向古忠。 古忠冲他一笑,“还不快给你师兄沏茶?” 古才忙放下食盒,叫了一声师兄后就去沏茶。 等古济离开,古才这才道:“干爹,御前来话,说等您好了还回去伺候。” 古忠微微颔首,“你师兄来就是说这事儿的,还说是周大人求的情,我过几日就回御前。” 古才一听,犹豫道:“可干爹您身上的伤……” 古忠笑着摇头道:“只要能下地就行,我要是一直躺着,我们父子两个什么时候没了都不一定,还是到御前好,伤痛也只是一时的。” 他垂眸想了想后道:“御前既然有了话出来,那我们就算熬出头了,你找个时机出宫,到我那宅子里送一盘金银去济世堂。” “和济世堂的掌柜说,我们重金求周大人做的伤药。”古忠道:“我能不能下床到御前伺候,看的还是周大人本事。” 他的身体他了解,古忠现在连下床都艰难,更不要说在御前伺候了。 但周满既然敢在御前这么说,显然是有本事让他在几天之内能到达御前的。 古才忙应下。 果然,御前的旨意刚传出,防疫所这边就给古忠换了一个向阳又宽敞的房间,不仅饭食及时又管够,热水还随取随有,虽然还没回到自己的住所,但这样的待遇也很好了。 古才下午就找到机会出宫去了。 古忠在外面置办有一间宅子,那是他给自己养老用的,里面放着他这些年收到的金银财物。 他买了两个下人在院中看守,古才是古忠认的干儿子,也是下人眼中的少爷,所以很顺利的在库房里搬出一盘金子。 他揣在怀里就去了济世堂。 济世堂的老郑掌柜并不知道宫里这两日经历了一番风雨,见是宫里出来的人要找周满买药,他问了对方名号后就一口应下了。 宫里的人有时候不好从太医院里直接拿药,便会来外面的药铺买,而周满的药最受推崇,像这种直接给一盘金子的,只怕不只是求药。 所以老郑掌柜也没把话说死,只是把钱收下,表示会代为转交,若是不成,再把金钱退还就是。 所以周满坐上白善的车,她靠在他怀里正昏昏欲睡时,马车就被济世堂的人给拦停了。 周满清醒过来,忙问道:“是有危急的病人?” “不是,”济世堂的伙计笑道:“是我们大掌柜找周大人有事商议。” 一般除了危急的病人外,老郑掌柜很少特意来拦周满。 周满和白善对视一眼,让车先去了济世堂。 等到济世堂里看到老郑掌柜推上来的一盘金子,周满忍不住伸手去摸,“太多了吧?” 多到她不忍心拒绝,很想给些“特效药”给古忠用。 白善见她财迷的样子,不由笑道:“喜欢就收下吧,古大人陪了陛下一辈子,我想他也一定想最后陪同在陛下身边。” 新帝登基时,古忠是陪同在皇帝身边,还是在防疫所里意义重大。 前者,他还能努力一把出宫来,享受他前半生布置下的东西,后者,他可能需要在皇宫里终老,即便他曾经积累下不少财物,无权无势,又年老体弱的情况下,多少钱在皇宫这座吞金兽里都是不够用的。 而且只要在宫里他就是伺候人的内侍,生死都捏在人的手中,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白善见周满这么喜欢金子,便推了她一把,“说起来,古大人一直对我们照料有加。”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古忠5 白善这句话让周满摇摆不定的心顿时倾斜下去,她拿了金子,一脸认真的和老郑掌柜道:“这事儿交给我了,我这就回去给他做药。” 周满写了满满的一张药单交给老郑掌柜。。。 老郑掌柜看过,这里面有止血的,也有补血的,还有补气的,反正就是各种疗伤的好药。 周满刚拿到手的金子就出去了一锭,不过她收获的珍贵药材也不少。 老郑掌柜的目光划过她的包袱,感叹她的暴利,她买的这些药材肯定不会全部用完的,就是全部用完,她手上也还有九锭呢,也不知道宫里那位古大人到底生了什么病,竟然给出这么高的价钱。 老郑掌柜回家时正巧郑太医也刚下衙回来,兄弟两个到现在都没分家,在角门遇见,老郑掌柜就随口邀请道:“去我那里喝酒?” 郑太医想到这三天来压力爆棚,不能出宫,不敢与人议论,更不要说吃饭睡觉了,今日正好放松一下。 于是点头赢下,跟在老郑掌柜身后走。 老郑掌柜问他,“暑天太医院这么忙吗,你都三日没回家了。” 虽然皇帝醒了,但前两日他昏睡的事依旧是宫里一个不公开的秘密,郑太医一向有原则,除非宫里的事涉及到家族存亡,不然他一般不把宫里的“秘密”告诉家人。 所以这会儿他也不说,只是摇了摇手。 老郑掌柜就说起今日古才通过他和周满求药的事,好奇的提了一嘴,“这位古公公不是圣上跟前的人吗?他也不能让你们太医院的太医出诊?还要特特的跑出来通过我拿药。” 郑太医权衡了一下,觉得这不是秘密,而是属于消息灵通与否的行列,于是道:“以前自然是可以,现在却有些难了,不过现在似乎又可以了。” 老郑掌柜抬头看向他,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郑太医也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乱,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道:“不过古公公从外面和周大人求药,一是为了安全,二就是为了回报周大人了。” 毕竟在宫里,这么多的钱可不好塞给周满,通过济世堂,那就和周满没多大关系了。 古忠只是和济世堂买药,而济世堂请了周满做药而已,他们太医院的太医常在各药铺医馆挂号,这种事就是闹出来,也是药铺医馆挡在前面。 就是收治的病人出了事,除了名声有些瑕疵外,责任上也还是药铺医馆的。 老郑掌柜啧啧道:“这是什么病啊,回报这么大,你不知道,整整一盘的金子呢,除去买药的一锭外,还有九锭呢。” 郑太医想了想后道:“命,算买命钱吧。” 老郑掌柜一愣。 郑太医就挥手道:“再说就涉及宫中私密了,反正这次古公公能活着,五成看自己,五成看周大人;他这次能熬出来,则有八分靠的是周大人。” 要不是周满在皇帝面前提了一句,以现在皇帝的精力,只怕到死都想不起古忠来,就是想,也不会提出来。 皇帝的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要是等到他仙去古忠都还在防疫所里,他这一辈子都只能在皇宫的旮旯里度过了,最好的去处也是和童内侍一样被放到皇庄里。 可童内侍能在皇庄里安然多年,是因为和他对头多年的古忠放过了他,甚至还隐隐保护了他; 但古忠,他怕是没这个运气。 他在皇帝身边时间太长了,知道的秘密太多,得罪的人也多,如果不能荣养,便是去了皇庄也别想有好下场。 所以周满那一句话很重,也由此可见,皇帝身边有人是多么的重要啊。 郑太医想到这里,和老郑掌柜道:“还是和各地药商提一提,要是看见稀奇的植物,凡是我们这一块儿没有的,都送几株活的过来。” 处好关系就要投其所好嘛,周满的所好一直很明显,他们这样的关系,给钱俗气了,而且她可能也不会收,但给些花花草草就不显山露水了。 周满对郑家兄弟俩的事全然不知,回到家时她已经要做的药想好了。 她既然敢在皇帝身边提起古忠,自然是有把握让他尽早到岗的。 内外服用的药,加上针灸,她可以保证他五天后便可下床,只是需要受很大的罪,自己有足够的意志力。 她觉得古忠可以,他连这么重的刑罚都能熬过来,还能怕这点痛吗? 还有就是以皇帝现在就喜欢抓着人回忆往昔的脾气,看见古忠白着脸回去,很大概率就是拉着他说说话,并不会指使古忠做太多事。 何况,还有古才呢。 他会跟在身边伺候。 这位小公公虽然有点儿憨傻,但伺候人还是不错的。 不过现在嘛…… 周满一边净手处理药材,一边计划着一会儿要怎么和莫老师要些药液。 嗯,莫老师最近喜欢上了喝茶。 周满立即跑去找白善,“我记得你上次被赏了一匣子武夷山的茶,喝了吗?” 白善看了她一眼,“没有,正打算送去给先生呢。” 周满道:“先给我用,等下次得了再送先生。” 白善:“这茶现在宫里也不多了,我上次还是因为和老唐大人已经进宫禀事,蹭老唐大人的光才得了一匣子,再要,得等明年吧?” “哎呀,先生更喜欢蒙顶石花,等我去和长豫要一些,到时候再送先生。” 白善就把那匣子茶给她找出来,还没来得及问她要把茶送给谁,她就一溜烟跑了。 白善摇了摇头,不管了。 周满最后用一匣子茶换来了一管学习材料,她将它都加到了她做的药丸里,又给古忠熬了一罐金疮药膏,第二天她把东西放进药箱里进宫,眼皮都是耷拉着——太累了。 古忠收到药,积极治疗,古才倒了热水给他,“周大人说药丸是一日两丸,早晚服用,专治内伤的,她给您做了半个月的,吃完就换药方。” 又拿出那罐药罐,“周大人说这药膏一天涂一次,现在血止住,可以不用包了,免得天气热,还容易把伤口给捂坏了……” 古忠脱下衣裳让他擦药,等他唠叨完了就道:“你今日回去一趟,把我们的衣裳找来,你拾掇的好些,陛下喜欢看干净利落的人。” 古才应下。 番外 古忠6 古忠已经决定,最多五天,他只要能下地就去见皇帝,却没想到周满的药这么好用,第三天上他就感觉好了很多,扶着古才的手下地,走了一圈后竟然感觉还好。 再一看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有的小伤口甚至出现了小小的痂。。。 古忠不由感叹,“周大人不愧神医之名啊。”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周满的医术,但此刻依旧被震惊到了。 他并不知道,这里面并不都是周满的医术。 古忠想了想后道:“明日我们就去见陛下。” 古才忧虑,“干爹,您的伤真的可以去伺候陛下了吗?” 古忠道:“你放心,我既然能下地了,那就能去。” 他道,“陛下仁厚,知道我受伤,也不会很使唤我的,你以为周大人提我是真让我去伺候的?不过是让我重新回到陛眼色行事。” 古才应下。 古忠带着古才走出防疫所时,宫里的内侍宫女们都惊呆了,尤其是防疫所的管事,他亲自把古忠送到门口,直到人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回神。 没想到,古忠还真撑着下地了。 当时他被送进来时,可是被人抬着的,浑身都是血,眼看连出的气都没多少了,没想到这才几天时间竟然就能下床了。 内侍咽了咽口水,深觉在太医院里有个熟人的重要性。 “周大人的医术可真是出神入化啊。” 皇帝不知道古忠受过很重的伤,看到他来并不是很惊讶,只是看他脸色苍白,便很体谅的道:“你伤还没好,再多休息几日就是,何必这么急着回来?” 古忠心疼的看着瘦削的皇帝,躬身道:“老奴一日看不见陛下便想得紧了,要不是身子不争气,才出大理寺就想回来了,陛下,您怎么瘦了这许多?” 皇帝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气道:“这两日周满给我调理,胃口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太医院里的太医你也知道,好多东西都不给我吃,这便瘦了,你回来得正好,去给我煮一碗茶来,他们煮的茶都不如你煮的好喝。” 古忠应下,带着古才下去煮茶。 一旁伺候的内侍宫女默默地退到一旁,重新回到听古忠调遣的状态。 古忠亲自煮了一碗茶端上来,皇帝喝了以后微微点头,“还是你煮的入味啊。” 古忠笑了笑道:“陛下喜欢也不能多饮,不然回头周大人要说老奴了。” 皇帝撇了撇嘴道:“她才不会说你呢,她早说了,朕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可惜太医院还不是她做主,萧院正不许。” 古忠冒冷汗,周大人这是有做佞臣的趋势啊。 和古忠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宫里就没有什么秘密,何况这还涉及到皇帝的身体健康,要紧的大臣都知道了太医院里出的两套治疗方案。 其实也不算两套,就是在医嘱上有些分歧。 周满是让皇帝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必忌口,萧院正却是规定了一堆不能入口的东西。 大臣们……自然是站在萧院正那一边了。 不过皇帝的病情还只是在小范围流传,所以大家也小范围的讨论一下这件事,于是小朝会时,有几位重要的大臣就忍不住和太子弹劾周满。 周满纵容,甚至引诱皇帝,让皇帝不爱惜身体就是谋害皇帝,害大晋啊…… 太子转身就把这些弹劾折子送给了皇帝和周满,暗示他们悠着点儿。 于是最近周满都不太满足皇帝的口腹之欲了,皇帝心情不佳,继不想看到萧院正后,现在也不想再见周满。 于是新回归,不仅可以陪自己说话,还会完全顺服他的古忠就成了他最喜欢的人。 皇帝见他脸色发白,便让他坐在脚边说话,“朕现在身体还可以,传令让恭王等进京吧,每人不许带超过一百个护卫。” 古忠以前经常干这种传旨的事,现在皇帝重新将此事交给他,可见完全不介意他之前收受妃嫔贿赂的事,他高兴的应下,起身带了古才下去传令。 现在太子监国,能递到皇帝面前的政务很少了,自然需要古忠跑腿的事情也少,他大部分时候就靠在皇帝身边和他说说话,看着皇帝一天比一天虚弱,而他的伤在一天一天变好。 到底是自己照顾了一辈子的帝王,古忠对皇帝的感情和忠心毋庸置疑,见皇帝如此,忍不住私下找了周满,“陛下的病真的没办法了吗?” 周满摇头,“大夫能治病,但不能治命,而且目前也不是所有的病都可以治。” 皇帝也服用过药剂,已经到达极限,可以说,要是没有她给的药剂,早两年,甚至更早之前他就…… 所以周满现在只能尽量让他好受点儿。 说到这里她就有些不满,“此时再要求陛下忌口意义已经不大,还不如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开开心心的走一遭岂不更好?” 可惜医嘱也要写进脉案里,萧院正不许她这么做医嘱,虽然最近已经睁只眼闭着眼,不是很严格的要求皇帝忌口了,但很多好吃的东西皇帝还是只能看着,不能吃。 这让天天来看皇祖父的鹰奴心疼不已,于是自己也不吃那些东西了,势必要和皇祖父一起忌口。 感动得皇帝眼泪汪汪的,大手摸着他的脑袋道:“好孩子,不枉祖父那么疼你。” 鹰奴也眼泪汪汪的,抱着他的胳膊道:“皇祖父,我和阿耶说,去厨房偷了东西给你吃好不好?你想吃什么?” 祖孙两个头靠着头密谋起来,周满在一旁摊开针袋只当听不见,“陛下,您该扎针了。” 一旁的古忠笑起来,哄着鹰奴出去,让皇帝扎针。 鹰奴已经是个半大少年,皇宫里的孩子都早熟,即便他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他也早早懂事了,此时一身威仪道:“我不出去,我要在此陪皇祖父。” 他道:“阿耶不在,我要替他在皇祖父身边尽孝。” 古忠看了一眼皇帝的脸色,便留下了鹰奴。 周满给皇帝扎针,足足扎了五十八根,看得鹰奴直接打了一个抖。 但皇帝却觉得很舒服,还和鹰奴说,“周卿的针法好,以后你读书要是头疼,也找她给你扎几针。” 鹰奴连忙摇手:“不必了,我看着就好。”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古忠7 皇帝的身体没能撑得很久,不等儿女们都全部到达,他便病危了。 他自己也知道到了极限,特地把古忠叫来问话,“你我相伴三十年,是除了皇后外陪在朕身边最久的人。。。” 古忠也热泪盈眶,“陛下,老奴随您去吧,到了地下也让老奴在您身边伺候。” 皇帝摇头,“我大晋不做殉葬这样的事,你不要做啥事。” “老奴愿意,”古忠伏在床边痛哭,“老奴放心不下陛下啊。” 和众多大臣一样站在下方的阿史那将军也悲痛不已,疾步上前,单膝跪在古忠身侧,拉住皇帝的手道:“陛下,臣也愿追随陛下而去,到了地下,臣还给陛下领兵打仗。” 皇帝本来一肚子的话,被他们这悲戚的情绪弄得半天说不出来,他顿了顿,还是决定先安慰他们,尤其是阿史那,“大晋还需要你,将来你要为太子守护疆土,怎能跟着朕去?” 又对古忠道:“不必作如此小儿姿态,要实在想朕,随便在哪里遥祭一番就是。” 皇帝顿了顿后道:“朕走以后,你要是还想留在宫中,那就留在宫中荣养吧,若不想留,出去住一住就是,我让皇后放你出去。” 这对一个内侍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了,有皇帝这句话在,古忠便能安稳度过余生。 古忠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落下,鼻子塞得一句话都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是真心想随着皇帝去的。 安排好了古忠,皇帝的目光就落在后面一众儿女身上,他对明达和长豫招了招手。 俩人立即上前。 皇帝的手按在明达的手上,和她道:“你是个聪慧的孩子,打小就知道体贴人,朕没什么可叮嘱你的……” 皇帝叹了一口气,说是没什么叮嘱的,但还是忍不住叮嘱道:“你要好好的爱惜自己,保重身体,驸马对你也好,我知道你是个有福的,以后在京里闷了就让驸马带你出去走走,只是别走太远,你母后在宫里,你总要多来看看她……” 皇帝说到这里有些哽咽,“你要看好你母后。” 明达红着眼睛点头,“好,阿耶放心,我会常进宫看母后的。” 坐在床边的皇后偏过头去擦了擦眼泪。 皇帝这才看向长豫,道:“长豫啊,你要多听驸马的话,生活节俭些,多读些书……” 长豫虽然不喜读书,但还是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他的孩子多,能让他一一叮嘱的孩子却不多,何况这里面还有好几个没赶到京城呢。 不过离得近的都回来了。 恭王也跪在 父亲的离开对他打击是最大的,各个层面上的打击。 皇帝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儿,自己爹当皇帝和自己哥哥当皇帝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何况老三当年还和太子斗成了那样。 这些年兄弟两个明面上倒是兄友弟恭,但知子莫若父,皇帝知道太子是从心里不喜欢老三的,甚至还记恨着那些年的事。 所以他满怀忧虑的冲恭王和太子招手,把兄弟俩的手放在一起,叮嘱恭王道:“阿耶走了以后,你要听你大哥的话,管理好自己的属地,不可骄矜,不可奢靡……” 他顿了顿后又道:“多读书,我看象儿就很像你,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你多教教他,以后就让他跟你一样多读书,多修书,若能在文坛上扬名立万,也是给我李家光宗耀祖了。” 李家当年是用力挤进陇西世家行列的,那些世家私底下没少取笑他们,觉得他们不是名副其实的世家。 皇帝似乎为恭王找到了一条康庄大道,紧紧地握住他们兄弟俩的手道:“一定要多读书啊……咳咳咳……” 周满和萧院正忙上前,摸了摸他的脉后给他扎了两针冷静下来。 皇帝这才叮嘱太子,“你照顾好你这些兄弟姐妹们,做皇帝,就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宽常人所不能宽。” 底下站着的大臣和跪着的皇子公主们,以及太子自己都以为皇帝这是意指恭王。 不管太子心里怎么想,反正当着皇帝的面,他点了一下头。 皇帝很满意,这才看向众大臣,开始布置作业,勉励大家辅佐好太子,管理好大晋,特别点了赵国公、老唐大人几个重臣的名字,等他们都应了下来,他这才看向他比较满意的周满几个。 周满、白善、杨和书和唐鹤都是他给太子千辛万苦培养的辅臣,赵国公他们已经老了,这天下终究是年轻人的天下,所以他能点到的都点了一下,以示自己对他们的看重,好让他们将来能够更尽心尽力的辅佐太子。 等交代完这些,皇帝也有些气喘起来,终于放开了两个儿子的手,对他们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吧,太子留下,朕有话和你说。” 皇后思索片刻,也跟着退了出去,只有古忠按照惯例低着头留下。 角落里奋笔疾书的两个起居郎顿了顿,见皇帝没有驱逐他们,便也低调的在角落里蹲下,想着听一波秘密,记一段历史,结果他们笔都沾好墨了,古忠小步过来,低声请他们出去。 起居郎:…… 这也算不成文的规定,不过他们并没有彻底退出大殿,而是在寝殿外的门口坐下,竖着耳朵听,只是父子俩说话的声音有点儿低,他们听得不太真确。 那就只能写皇帝与太子面授机密了。 古忠悄悄的回到御前,就听皇帝道:“……杨和书虽出自世家,却不会为世家所左右,可用。” “白善与家族不睦,并不是在世家里长大的,他和周满都对寒门子弟很有好感,且心胸开阔,才华卓绝,你要把他们都用起来,”皇帝叮嘱道:“多听一听朝臣们的意见,虽然有些话听着可能不太好听,但只要于国于民有利,你就忍一忍,实在闷了就去西内苑里骑骑马,散散身上的火气。” 他道:“为君者就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的事。” 太子这才明白,刚才皇帝那话不单单是特别对老三。 他垂眸应下,保证一定会做好君王的。 番外 古忠8 皇帝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天下,就是太子,他叮嘱了再叮嘱,终于放过他,轻声道:“请你母亲进来,我和她说说话。” 太子见皇帝气息都微弱起来,不由看了一眼古忠,退下去找母亲。。。 皇后走进来时,皇帝已经不太能说得出话了,古忠看了眼俩人握在一起的手,悄悄退到一旁。 皇帝的手虚虚搭在皇后手上,几不可闻的道:“梓童,这辈子辛苦你了……” 皇后眼前模糊起来,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握住他的手轻声道:“不辛苦,下辈子,妾身还愿意陪着二郎。” 皇帝扯着嘴角笑了笑,应道:“好……” 俩人不再说话,就这么手牵着手望着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皇帝的眼睛微微合上,手软软的落在了皇后的手心里。 皇后抖着手去推了推他,轻声唤道:“陛下……” 皇帝没有应她,也没有动一下。 古忠忙上前试了试皇帝的鼻息,片刻后跪下,“娘娘,陛下他……崩了!” 皇后低着头哭了一会儿,勉强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后起身,搭着古忠的手往外走,与众人宣布道:“陛下,驾崩了——” 周满心中一伤,与众人一起跪下,大殿里立即响起哭声,便是内敛如老唐大人都哭出声来。 周满和萧院正领着太医院的人入内,确认皇帝是真的驾崩后便协助太子等皇子一起收殓。 古忠还是太极殿的内侍大总管,总领各种事务。 一直等到太子登基,先帝出殡,古忠这才能出一口气。 他没有多留恋,先帝前脚出殡,他后脚就把太极殿的事务转交给吴公公。 但吴公公哪敢直接收? 他去找了新帝。 才当上皇帝的太子经历了丧父后各种繁忙的公事和私事,这会儿正是最思念父亲的时候,因此没有直接同意,而是道:“他常伴父皇左右,父皇虽去了,但劳苦功高,让他继续领着大总管之职吧,你从旁协助。” 吴公公低声应下。 古忠并不想继续当大总管,虽然有权有势,还能继续积累财富,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和太子感情不深,在他面前是远比不上在先帝面前的。 何况,太子的脾气…… 但古忠也不敢在此时坚持离开,他了解太子,再辞,只怕太子要生气了。 古忠心中忧虑,脸上却没显露出来,而是和吴公公客气的道:“在这太极殿里,说是内侍大总管,但其实还是围着陛下转,我们这些人只需听陛下吩咐就行。” “但陛下用得最惯的就是吴大人您,这以后在御前,我们还要多劳吴大人了。” “古大人太客气了,”吴公公笑容满面道:“咱家是初来乍到,哪里及得上古大人对太极殿熟?陛下已经发话,以后啊,我一定好好辅助您,您有什么话就只管吩咐。” 古忠笑了笑,俩人都笑得很灿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内心并不平静。 古忠跟在新帝身边一阵子,虽然依旧受人尊敬,但太极殿,甚至整个皇宫都开始站队了,是站在他这边,还是在吴公公那边…… 这并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还是猎食区域重叠的两只老虎。 虽然这山里的饭菜不是现在的古忠想吃的。 想了想,他只能去找周满。 周满也很忙,新帝即位,萧院正自觉功德圆满了,之前又有先帝中媚香而没发现的事在,他自觉有愧,于是没过多久就上书祈骸骨。 新帝按照惯例挽留了两次,在他第三次上书后大笔一挥答应了,于是周满被晋升为太医署署令和太医院院正,职田又增长了。 当然,工作量也增加了不少就是。 对太医署将来的规划,很多都是萧院正之前不愿,也不肯大刀阔斧做的,周满接手后,干脆就慢慢缕清这些事情,打算一步一步的落实。 所以要做的事情比较多。 一忙起来,周满就容易忘我,出宫的路上被古才拦住时还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避,想要绕过障碍物往外走。 古才连忙抬高了声音,“周大人,周大人……” 周满回神,这才看清挡在身前的人,“小古大人?是来拿药的吗?古大人已经不用吃药了,日常多注意保养就行。” “不是,是干爹想请大人用一顿饭,”古才笑道:“干爹知道大人现在很忙,所以也不敢占您太多时间,明儿干爹休沐,所以想在崇文馆里请大人用顿便饭,您看午饭的时候可有空吗?” 周满愣了一下后道:“他要在宫里请客?我可是外臣……” 外臣和内侍过从甚密是大忌,就算俩人交情不错,他们也很少明面上来往。 古才笑道:“周大人放心,干爹将此事过了明路,谁都知道,干爹从大理寺里出来时是周大人给干爹看诊,这才让干爹好地这么快。” 他笑道:“干爹特特求了陛下,准许他在宫里设一桌酒席宴请您,崇文馆这个地方还是陛下给选的呢。” 崇文馆是太子的地盘,现在新帝登基,鹰奴也被封为了太子,但东宫这边还是新帝的地盘,毕竟他才从太子到皇帝没多长时间。 周满一听,点头道:“行吧,那明天午时我去崇文馆用饭。” 古才高兴的应下,问道:“大人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这会儿她还得守国孝呢,能吃啥? 她想了想后道:“豆腐吧,我喜欢吃豆腐,各种各样的豆腐多来点儿。” 不能吃肉,那就吃豆腐吧,这个跟肉的口感是最像的。 想到这里,周满肚子饿了,她摸了摸肚子,和古才点了点头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出宫,你也快回去复命吧。” 古才应下,高兴的要回去找古忠,半路上遇到了古济。 古才忙停下脚步,低头站到一旁避让。 古济现在是内侍省的主官,四品,只在古忠和吴公公之下,在宫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古济看见他,特意走过来,笑问,“师弟,你这是从宫门口来?今日又出宫了?” 古才低着头道:“没有,刚去崇文馆里替干爹传个话而已。” 古济点了点头,“我刚才隐约看见周大人往宫门口去了,怎么,你没见到吗?” 古才口拙,干巴巴的道:“见到了。” 但多的一句话也没有了。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古忠9 但古济看他的神情便能大致猜出来,那话只怕是给周满传的,他也不问是什么话,反正问了也问不出,只是笑道:“替我和师父问好,待回头我抽出空来就去给师父请安。” 古才应下,然后恭送他离开。。。 古才跑回去将这事和古忠一五一十的汇报了,忧虑道:“干爹,我是不是坏事了?” 古忠很淡然,“没坏事,他是你师兄,多问你几句没什么,你该如实告诉他的。” “这事已经过了陛下跟前,虽不必要宣扬,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的。”古忠说到这里看了古才一眼,严肃道:“他是你师兄,你躲着他干什么?” 古才低下头去嘟囔道:“师兄他……当时干爹一落难他就撇清关系了,我不喜欢他……” 他顿了顿后小声道:“我有点儿怕他。” 一开始他是不怕的古济的,师兄弟两个以前关系还是很不错的,他比古济小很多,他被古忠收养的时候,古济已经能在宫里独自办差了。 那时古忠要伺候先帝,他这个小内侍便是跟在古济身后学习的,没少受到师兄的照顾。 后来古济去了内侍省,可以独当一面,古才这才到古忠身边伺候和学习。 上次,连周大人这样的外臣都能冒险救干爹,师兄却是最快撇干净的人,那时候古才便觉得害怕和透心凉。 古忠却看得很开,他笑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才是宫里的常态,有什么可怕的?” “他虽没帮我,但也没落井下石的害我,”古忠笑道:“所以他一日还叫着你师弟,那他就是你师兄。” 他道:“你傻不傻,将来我们父子两个是要往外头去的,但在外面生活就比在宫里强?” “要是没依没靠,我们就是有万贯家财也保不住啊,”古忠道:“所以宫里有这么个人在,你不想着继续维系好俩人的关系,尽躲着他,是不是傻?” 古才目瞪口呆,“那,那我还要和以前一样对师兄?” 古忠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摇头失笑,“有些情你得记在心里,有些情只要维持面上的就行,你呀,还太嫩了,既然学不会,那就和以前一样吧,只是你记住,我们父子俩的事,别什么都告诉他就行。” 古才一脸迷茫的应了一声,“哦。” 古忠也不指望他能立刻知道,笨点儿也有笨点儿的好处。 因为有古忠的教导,古才再见到古济时就自然多了,虽然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却也比这段时间看见人就躲的好。 说心里话,古济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他知道肯定是师父指点的,但他们和好,总比闹僵的要好。 周满不知他们的暗潮涌动,第二天处理政务到中午,宫里开始放饭,她便把自己的那一份让给卢太医等人,然后自己高兴的去崇文馆吃席。 虽然要走老长一段路,但吃好吃的总是让人心生欢喜的。 没有肉,但古忠也很尽心,出钱让膳房准备了美味的素食,有些素菜吃起来比肉还要好吃。 周满吃得津津有味,吃饱喝足后直接问,“您就直说吧,有什么事是我能帮您的?” 古忠一脸感动,“周大人爽快,我也不瞒着,先帝仁厚,许了我出宫,只是陛下刚登基,太极殿的事务还没交接清楚,加上陛下隆恩,我便一直留在了宫中。“ “只是我年纪到底大了,先前又去大理寺走了一遭,身上多少不好了,”古忠叹气道:“虽说陛下隆恩不好坚辞,但我也怕身体不好反坏了陛下的大事……” 周满听明白了,“你要我替你和陛下求情放你出宫啊。” 古忠道:“其实和太后娘娘求一求是最快的,只是先帝在时我没能照顾好先帝,我现在是没脸见太后娘娘的。” 周满想了想后道:“行,我替你和陛下求一求。” 周满基本上每天都能见到皇帝,小朝会嘛。 每次开完小朝会她都是最快离开的,腿脚特别利索,今天她却特意慢悠悠的从自己的位置上起来,还拢手站着等其他人走了才开始挪步。 新帝扭了扭脖子,正想出去走走让脑子休息一下,一抬头看见磨磨蹭蹭才走到殿门口的周满,便叫住她道:“周满,你有何事?” 正想提醒新帝的吴公公便退到了一旁,周满立即满脸笑容的回头,“陛下,我陪您去花园里走走吧。” 新帝瞥了她一眼,起身。 去御花园太远了,今天的折子不少,新帝没打算把太多的时间浪费在走路上,所以就带着周满往书房前面去,那里有个小花园。 新帝在周满前面半步走着,一边走一边教她,“周满,你现在都三品了,有什么事不必私下说,直接在朝会上提出来,我现在也不是太子,而是皇帝了。” 周满道:“但这是私事,不算公事,在小朝会上提不好吧?” 新帝顿了一下后问,“你有什么私事和朕提?” 周满还能有私事? 她辞官请假这种都算做公事。 周满左右看了看后小声道:“我是来替古大人求恩典的。” 新帝皱眉,“求什么恩典?” “出宫呗,”周满道:“先帝不是提过,要让古大人出宫去吗?” 新帝不悦,“朕并没有亏待他,怎么,他不愿意留下伺候朕?” 周满直言道:“古大人要是年轻个十岁,那肯定是愿意的,但他现在都一把年纪了,早没有了争权夺利之心。” 她叹息道:“工作太累了,要不是我还年轻,又深受先帝和陛下恩典,我都想辞官云游去了。” 现在职田对她的诱惑已经不强,让她坚持下去只有两个原因,一是太医署的前景发展;二就是回报先帝和新帝了。 新帝皱着眉看她,“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做老态龙钟之态?” 周满道:“是,这是臣的不是,近来事务繁忙,真的是太累了,您看,我年轻力壮都有致仕的想法,何况古大人呢?” 她直接道:“古大人之前还有先帝在宫中牵挂着,但现在先帝故去,他在宫中没多少牵挂了,带着儿子出去过自个的小日子,也见见大晋的大好河山不好吗?为何一定要留在宫中?” 番外 古忠10 周满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吴公公道:“陛下身边有吴大人,古大人能做的事情也有限,感情这种事,是强求不来的,不信您问吴大人,将来再有新帝,您问他是不是还是对您感情最深厚,只愿意伺候您一个?” 吴公公浑身一震,立即表忠心,“其他人哪里比得上奴才和陛下的情谊?奴才可是打小就伺候陛下……” 新帝看了看吴公公,心里好受了许多,想了想后点头,“行吧,朕允了,太极殿这边就交给吴安吧。” 吴公公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惊喜,跪下道:“奴才谢陛下信重。。。” 周满也对皇帝连连作揖,“臣也代古忠谢陛下恩典。” 新帝嫌弃的冲她挥手,“让古忠亲自来谢。” 古忠得以脱身,自然是要亲自来谢恩的。 他可比周满委婉多了,也让新帝心里舒服了许多。 他跪在地上和新帝哭泣,表示他心里其实是很纠结的,他既想留下来伺候皇帝,却又总是想起先帝。 毕竟先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太极殿里度过,且都是古忠陪着的。 他也是从小看着皇帝长大的,自然想在一旁看着皇帝管理大晋,一展宏图,但他身体实在是不争气,精力也跟不上,加上时不时的想起和先帝在一起的日子…… 新帝听他哭了半天,心情总算舒爽了,大手一挥,赏赐了他不少东西,让他拿出宫去镇宅,也许了他带古才出宫。 古忠谢恩后退出,古才立即上前扶住他,见他眼睛红红的,有些忧虑,“干爹,陛下没答应吗?” 周大人不是说已经没问题了吗? 古忠用手帕擦干净眼泪,哑着声音道:“陛下隆恩,赏赐了不少东西,一会儿你去内侍省里领取,我们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宫。” 古才一听高兴的应下。 结果都不用他们去内侍省里领,古济收到旨意后亲自把东西送到了古忠屋里,还给古忠和古才准备了程仪。 虽然只是从宫城里搬到内城,但古忠还是大大方方的收了。 他还笑容满面的叮嘱他,“以后在宫里好好当差。” 好似还和以前一样。 古济眼眶微红,“是,师父放心,徒儿必不负您所托。” 古忠似乎并不介意他之前的明哲保身,还邀请他,“以后有机会出宫了,到我那小院来坐坐。” 古济一口应下,然后毕恭毕敬的亲自把人送出宫。 来送古忠的人不少。 吴公公也带着人来了。 甭管之前古忠被送到大理寺时大家是袖手旁观,还是落井下石,这一刻,对于他的离开,所有人都是心中欢喜和……羡慕的。 和宫女们不一样,她们的一生中有很多选择,内侍却只有一种,在皇宫里老死。 就是童内侍,也只能到皇庄里去荣养,皇庄,依旧是属于皇宫的东西。 而他们就是依附在这些东西上的小玩意儿,终其一生都难以脱离皇宫这个富丽堂皇的牢笼。 而今日,古忠活着走出去了,且还是光明正大的走出去。 所以不管之前是怨是恨,还是爱或者恩,此刻大家的心情都是差不多的。 连吴公公都有了许多的盼头,扶着古忠送到门外,柔和的道:“大人若是想皇宫了,可要多回来看看我们。” 古忠是内侍,又不是外臣,出去了就是平民,怎么可能进宫来? 不过古忠还是应下了,今儿高兴,都先应下再说。 周满和众同僚们下衙出宫门时,看到宫门一角还站着许多相送的人,不由停下脚步,“今日古大人就出宫了?” 张尚书看了一眼后道:“一个阉宦,竟弄得兴师动众的。” 周满微微皱眉,不太赞同道:“这皇宫古大人毕竟住了几十年,一朝离开,将来再难进来,亲朋热情不舍些有什么奇怪的?便是张尚书在一个地方任职久了,突然调职离开,也是会伤怀的吧?” 张尚书震惊的瞪大了双眼,“周大人,你拿我和一个阉宦作比较?” 杨和书忙打圆场道:“古大人离宫还是先帝亲自安排的,听说陛下赏赐了他不少东西,以酬他多年尽心服侍先帝的情谊,既然都是要出宫,不如我们都过去道一声贺?” 老唐大人也不太喜欢太监,因此没说话,只当没听见他们的争论,扭头和赵国公道:“吐蕃那边还是没国书过来吗?” 赵国公也不喜和太监过从甚密,认为皇帝太过倚仗内侍不好,为此没少劝诫先帝疏离身边的内侍,所以边回答老唐大人的话边往外走,“没有,再等等,若还是没国书,没使臣,兵部这边就派人去吐蕃边境晃一晃,这是日子过好了就忘记自己身份了……” 刘尚书却对古忠很有好感,俩人感情也不错,见他们走了,便笑着应和了杨和书一声,和他们一起朝古忠走去。 古忠见到他们,态度比以前更加温和,但脊背却是挺直了行礼的,“见过刘尚书、周大人和杨大人。” 他身后的内侍们忙都跟着行礼。 杨和书对他笑了笑,问道:“古大人今日出宫?” 古忠低头回了一声,“是,送行的人有些多,吵到各位大人了。” 刘尚书笑道:“这宫里几时安静过?我们进宫出宫,也不是都做蚌贝的,谁还不会张嘴说话?” 说罢还瞥了周满一眼,周满一对上他的目光,立即道:“看我做什么,我从不在宫中喧哗。” 这话大家听听就好,连杨和书都没替她说话了,只是站在一旁笑。 周满看了一眼古忠身后堆满了一车的东西,毕竟是搬家,虽然很多东西都不能带出宫,但就是他日常的衣物鞋袜等,加上皇帝和先帝给的一些赏赐便绑满了一车,这会儿来送行的人还送礼,他们估计得扛着包袱往外走。 不说皇城外的路,就是宫门口到皇城门口就不近,这一路只怕会有更多的人看古忠的笑话。 对内侍们来说,功成身退,出宫荣养是天大的喜事,但这些在唾手可得的外臣们眼里,出了宫的内侍,便是失去了唯一锋利爪牙的残障人士而已。 她不知道私底下还有多少人像张尚书一样,不仅看不起他们,还带着恶意的鄙夷。 但她知道,失去了太极殿大总管身份的古忠已经失去了和那些人对话的资格,所以她道:“你这东西有些多,马儿要累的,腾一些送到我车上吧,我给你送去。” 杨和书扭头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后笑道:“我那车中也有空隙,我也可以帮忙捎带一些。” 刘尚书惊讶的看着俩人,想了想,便也帮忙拿了两个包袱。 一直笑吟吟面对来送行的同僚们的古忠,一下就红了眼圈,但笑容却越发灿烂起来,他朝着三人行礼,正对着站在中间的周满,“那就有劳三位大人了。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1 庄大郎被一把推倒在地,没等他爬起来,书便劈头盖脸的砸下来,有书角磕到额头,一阵生疼。 他只能用手护住头脸,等书都砸完了,对方这才解气一点儿,他放下手去捡自己的书,却被人一脚踩住。。。 他抬起来,眼中到底忍不住流露出愤恨来。 对方看见他的目光却一阵兴奋,脚在他的书本上碾了碾后道:“怎么,生气啊,想打我?胆小鬼,你有这个胆子吗?” 见庄大郎躲避他的目光,对方顿时怒火更盛,直接一脚踩在他的手上,一脸恶劣的道:“不敢呀,不敢就对了,你不过是下仆之子,有什么资格跟我坐在一起读书?” 庄大郎脸色薄红,反驳道:“我父亲不是下人,他是幕僚!” “吃我家,喝我家,用我家的,伺候照顾我父亲,不是下人是什么?”对方嗤笑一声道:“幕僚?那不过是好一些的叫法罢了,都是下人!” “你!”庄大郎气得脸色通红,伸手推了他一把,抓起地上的书就跑。 对方被他推得往身后一倒,幸亏被伙伴们接住了,但他依旧愤怒不已,大叫道:“庄大郎,你敢打我!” 说罢呼唤起朋友来,大叫道:“把他给我抓住,今日我就让他好看!” 庄大郎跑出学堂,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就往家里跑。 但他家就在刺史府后院的一角里,要回家,就相当于回刺史府。 他眼睛愤恨的瞪着刺史府,不明白他们家为什么一定要留在这个鬼地方。 庄先生拎着一条肉转过拐角,看见站在门口不远处的庄大郎,微愣,“大郎?你不在学堂念书,怎么在这儿?” 庄大郎回头看,看见父亲,心中的委屈再也憋不住,他愤恨的将书朝他扔去,大叫道:“我不念书了!” 庄先生看到他额头上有伤,但见他这么扔书,依旧很生气,“怎么可以扔书?捡起来!” 要是之前,庄大郎或许会摄于父亲的威严捡起来,但此时他心里全是愤懑,他恨打他的杜要,恨自己,更恨父亲,所以他没有捡,而是冲他大吼道:“我说了,我不要读书了,我讨厌读书,我讨厌在学堂读书,也讨厌隆州,讨厌这里的一切。” 说罢,他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 庄先生追了两步,沉着脸将地上散落的书都给捡起来。 他先把东西拿回家,然后才出门找庄大郎,结果到傍晚都没找到人,人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但他还是知道了学堂里发生的事,因为刺史府的杜夫人特意让管事过来问他,“……到底是怎么教的孩子,刺史好心,让你家公子跟着郎君一起读书,结果却在学堂里打郎君,简直是恩将仇报。” 但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庄大郎虽偶尔不听话,却不是会主动打架的人。 庄先生没有认下这个罪名,而是温言道:“此事我会查个清楚,给刺史和大郎君一个交代的。” 学堂里又不止是有杜要和庄大郎两个学生而已,自然也有不怂杜要的,庄先生人缘不错,很快就通过几个朋友见到了一同上学的几个少年,一问便知道了当时的事。 也是这一下,让庄先生犹豫起来,自己是否还有继续留在隆州的需要。 庄大郎自己回来了,但他不想和父亲说话,他决定单方面和父亲绝交。 纪娘子看了看都不说话的父子俩,不由的叹了一口气,主动打破沉寂,“刺史家的大郎君伤得严重吗?我们要不要送一些赔罪的礼过去?” 庄大郎尖锐的道:“他受伤?” 庄先生同时道:“不必,” 听到儿子如此大声,庄先生不由蹙眉,忍不住教训道:“这么大声做什么,就算是与人争辩,你也该记住最基本的礼仪,这样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什么体统?被人叫做下人之子就是体统了吗?” 庄先生面上一伤,纪娘子也很生气,拍了他一下道:“你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别人这样说你父亲,你就该反驳回去,反倒拿这样的话来刺你父亲,我平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他是刺史之子啊,你们都在他们家手底下过活,我怎么反驳?我能反驳吗?”庄大郎大叫道:“你们只会让我忍让,我不明白为何一定要住在刺史府里,一定要和刺史府的郎君上一样的学堂,我们家本就没权没势,为何一定要削尖了脑袋往里钻?” 庄先生抿了抿嘴,抖着嘴唇问道,“你是这么想我的?” “你不是吗?”庄大郎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大声喊道:“为了你科举,家里把田地都卖了,我和母亲跟着你吃苦受累,为了你出人头地,出仕入朝,我和母亲就要忍着刺史府的羞辱,你的前程就这么重要吗?” 纪娘子眼眶都红了,伸手拍打他,“你怎么可以这么误会你父亲?他就是想争一口气,要一个公道……” 庄大郎由着纪娘子打,脊背挺直,死也不肯松口,“怎么要?陈家家大业大,连益州那边都打点好了,我们家辗转了这么多地方,只能在隆州这里找到一点儿活,你们还想着跟陈家叫板,怎么叫,怎么叫?” 纪娘子气得给了他一巴掌。 打人不打脸,以前纪娘子再生气也只是拍庄大郎几下,从不会打脸的。 这一下把庄大郎打懵了,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母亲,纪娘子也有些后悔,无措的看着他,正想道歉,庄大郎大叫道:“我恨你们!” 说罢推开父母就往外跑。 庄先生颓然坐在椅子上,半晌才道:“由他去吧,他跑不远。” 纪娘子愧疚道:“是我没把孩子教好。” 庄先生摇头,“是我不好,这些年都忙着前面的事,教养孩子本就是父母一起的事。” 何况,孩子说的,也未必就都是错的,他这几年的确钻了牛角尖。 庄先生有些迷茫起来,或许孩子才是对的,这一口气,争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番外 庄先生2 纪娘子抹着眼泪出去找了一圈,回来道:“他没跑出去,把自己关在门里了,要不,明日我去和杜夫人赔礼道歉?多求一求,这事儿应该可以过去。” 庄先生沉默了好一会儿后缓缓摇头,“不必了,我明日去见刺史。。。” 庄先生对着桌上的油灯枯坐了一夜,纪娘子也一夜辗转难眠,醒过来看见桌前坐着的庄先生,脸色一变,“洵美……” 庄先生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回过头来冲妻子微微一笑,问道:“醒了?起来做早食吧,用了早食我便去见刺史,你把家里东西收一收。” 他道:“我们也许久没回故乡了,不如回家祭祖,看看在绵州的亲朋吧。” 纪娘子的眼泪就簌簌而落。 庄先生直到她把铜镜拿到眼前才知道她为何哭得这么伤心,只是一夜,他鬓角便见了白发,灰白色的头发夹在黑发中特别显眼,看着倒比昨晚老了十岁的样子。 庄先生微微一叹,将梳子塞给妻子,含笑道:“帮我把它们藏起来,还希望娘子不要嫌弃我才好。” 纪娘子含着泪摇头,“不嫌弃,这样也挺好看的。” 庄先生去和杜刺史请辞。 杜刺史并不知道学堂发生的事,庄先生突然请辞他愣了好一会儿,然后就皱眉问,“先生是家中有事?” 庄先生一看便知杜刺史什么都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下后道:“是,洵年纪也不小了,家中祖坟久无人打理,每每想起都心痛不已。” 他道:“我已经决定回故乡,不再在外漂泊。” 杜刺史笑道:“若是想回去祭扫,我放先生一段假期就是,何必请辞?” 虽然庄洵在他这里不是唯一的幕僚,却算是最得用的一个,许多的文书都需要到他,连朝中的事务也偶尔需要他出主意,杜刺史并不愿意失去他。 但庄洵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自然不会被轻易说服,他坚辞。 杜刺史有些不高兴了,脸上便表露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道:“既然先生执意要走,我再强留倒成仇了,就这样吧。” 庄洵行礼后告退。 杜刺史很不高兴的回到后院,杜夫人见他不高兴,不由多问了两句,听说庄洵要辞行,不由抱怨道:“不过是说了他家孩子几句,竟就辞行,这脾气也太大了吧?” 杜刺史微微皱眉,问道:“说他家孩子什么?这与他家的庄大郎有什么关系?” 杜夫人就把昨日学堂里的冲突说了,当然不是杜大郎欺负庄大郎,而是庄大郎没有尊卑打了杜大郎。 杜刺史微微皱眉,他能做到刺史这个位置上,当然有家世的成分在,但脑子也是在的,他一听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都不必找人问,以他对他儿子的了解,多半是他欺负了庄大郎,庄大郎最多是回收。 他脸色一沉,不悦的说庄夫人,“你是怎么教的大郎?庄洵怎么说也是我的幕僚,你不说教着孩子帮我笼络他,竟然还特特去得罪他。” “他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还不能得罪了?”杜夫人不高兴的道:“他不过是个幕僚,我们才是他的主家,就是客气,那也该是他们家对我们家客气。” 杜夫人想到昨天杜大郎阴沉着脸回来,一整个晚上都不高兴的模样就生气,“本来我以为只是他们家孩子不懂事,所以欺负我们大郎,现在看来庄洵也不过尔尔,就因为孩子们的几句口角要辞工,这样心胸狭隘,不顾主家,你觉得他能多真心对你?” 杜刺史沉思。 杜夫人就推了推他问道:“庄洵知道我们家这么多事,他走了,会不会对你不利啊?” 杜刺史脸色微沉,直接起身,“我去找他。” 杜刺史决定再挽留一次庄洵,他若识相还好,若不识相…… 庄先生推开儿子的门,和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的他道:“起来收拾一下吧,我们过两日便回乡,收拾好了,可以去和朋友们告别。” 庄大郎愕然的回头,问道:“回乡?” 他坐起来,“不回来了吗?” “不回了。” 庄大郎抓紧了身下的被子,有些紧张的问道:“是因为我,杜府把你辞了?” 庄先生便笑了笑道:“不是,是我把杜府辞了。” 庄大郎愣愣的看着他。 庄先生正要告诉他,人生很多苦难,从心就好,不必太过委屈了自己的心,但还没开口,便有刺史府的人过来请。 庄先生便对庄大郎点点头,温和的道:“你起来帮你母亲收拾收拾东西吧。” 庄大郎等他走了便高兴的蹦下床,他紧张又激动的在屋里转了三圈,最后才穿衣服去找母亲。 只是庄先生在刺史府里却不是很顺利。 杜刺史一再挽留,没想到庄洵还是一心辞行,他脸色不由一沉,沉吟片刻后道:“庄先生,你要走也可以,但你得承诺我一件事,不然我是断不可能放你走的。” 庄洵惊讶的看他,“不知使君说的是?” “你须得承诺我,一辈子不做别人家的幕僚,”他道:“不然,先生在我这里经手过这么多机密,谁知道转头会与谁卖了我?” 庄洵脸色一变道:“使君何出此言?幕僚有幕僚的规矩,我是断不可能拿您的阴私来攻击您的。” 杜刺史却很坚持,冷着脸道:“春秋之后再无道德,先生空口白牙的承诺,我是不信的。” 庄洵气笑了,道:“既然使君不信我的空口白牙,又缘何让我做出这样的承诺?” 杜刺史就拿出一张纸道:“所以你须得签这个。” 庄洵低头看着递到眼前的合约,半晌说不出话来。 等庄先生从刺史的书房里出来时,已经是半下午了。 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回到自家的门口时,还是用力挤出一抹笑,这才推开门进去。 本来他想着回绵州也可以在绵州,或者罗江县里应聘刺史、县令的幕僚师爷,现在看来不能够了。 庄先生呼出一口气,含笑进门,“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今天庄大郎很高兴,所以纪娘子脸上也轻松多了,她忙迎上去,给庄先生打了水洗手,笑道:“东西多,今日只是把要带的东西大致梳理出来,明日再打包。” 庄先生点点头,“一些带不走的东西送给邻里朋友,不必带着。” 他道:“隆州回绵州虽不远,但带太多东西,路费也贵重,得不偿失。” 纪娘子应下。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3 庄先生自己在书房里枯坐许久,最后还是叹息一声,把干透,结在一起的毛笔放在架子上,把写到一半的信撕丢进脚边的火盆。 他起身将所有的书都收到藤箱里,然后出门和几个朋友告别。。。 作为刺史的幕僚,庄先生自然认识不少人,比刺史官位低的,尤其是刺史府的属官和底下各县的县官,对庄先生都很礼遇。 毕竟他在杜刺史这里很受看重,有时候他一句话便能影响底下各县的拨款。 所以他朋友很多,只不过能让他告别的却不多。 庄先生只找了几个朋友告别。 他们都很惊讶,问道:“你正受看重,为何要走?” 庄先生苦笑一声,因为是好友,他也不瞒他们,道:“我不能再在这里留着了,大郎现在心态不对,再留,他就完了。” 朋友们很惋惜,“刺史很看重你,上面传了消息下来,这两年刺史可能就要高升,到时候你跟着,进一步可以借刺史的势谋一个县丞当一当,退一步也是刺史身边的红人,有的是机会……” 庄先生摇了摇头道:“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前程就毁了孩子。” 一人建议道:“不然让嫂子带大郎回乡,你留下。” 庄先生苦笑,“那孩子现在钻了牛角尖,若不能改正,将来只怕要走弯路,养育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我怎能把孩子推给她呢?” “她素来温婉,只怕镇不住那孩子,何况,”庄先生顿了顿后道:“杜家小儿辱我,大郎是为我这个做父亲的张目,我怎能无视他的付出,反而将他送走,留在杜家呢?” 庄先生第一次表达出杜家的不满,“杜刺史还不值得。” 朋友们听了一叹,虽然觉得可惜,但依旧道:“这倒是,君以国士待之,你才好以国士报之,他既对你无尊重,留在这里也无用,不如另寻良主。” “是啊,以洵美你的能力,出头只是时日的问题,再找一个主君就是。” “我听说益州新来了一位使君,在朝中素有贤名,洵美不如去试试?那益州距离你故乡绵州也不远啊。” 庄洵神色一黯,摇头道:“我已经答应了杜刺史,以后再不做人的幕僚。” 朋友们惊讶,失色道:“为何要做这样的承诺?” 像庄洵这样身上有明显污点的,通过正常的科举已经不能入仕,只能走旁道,而在没钱没势的情况下,给人做幕僚是最有效的方法。 他们知道庄洵,他一直想要出人头地,一是为了自己的抱负,二则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 入仕一直是他的目标。 庄先生冲他们笑了笑道:“所以益州我是去不了了,你们倒是可以去试一试。” 他道:“杜刺史此人心胸狭隘,后宅又无贤良人辅助,只怕好日子不长,你们趁早离开隆州吧。” 几个朋友对视一眼,心中暗惊,他们都知道,刺史府的很多决定都有庄先生做参考,杜刺史因为有庄先生在一旁劝诫,很少犯错误,这几年的政绩考核才那么好看。 现在庄先生走了,以杜刺史前几年表现出来的品性…… 几位朋友叹息一声,应了下来。 等庄先生一走,几人便叹道:“谁都知道刺史府后院那位贪酷,凡有一点儿好处,那就紧抓着不放手,就是刺猬从眼前经过都要被拔去两根刺,之前洵美没少为这事劝诫杜刺史,我看,这次的事多半是后宅那个进谗言。”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杜刺史若心正,怎么可能会被枕头风吹歪?”一人道:“我看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夫妻两个谁也别怨谁。” “离了洵美,我看他这一年的政绩考核怎么办。” “这一年还是能过去的,但明年就不一定了,以这两位的性格,无人约束,只怕要出乱子,到时候不被发现还罢,一旦被发现……” “罢了,罢了,我们不谈这扫兴的人,洵美要走,我们也寻摸一些好东西给他践行。” “什么好东西,要么送书,要么送银钱,前者是他所爱,后者嘛,既然不能做幕僚,以后只怕要为生计操心了,送银钱最合适。” 庄先生的家底并不多,他当年被人从京城里赶出来时,身上已经没多少钱,他们一路南下回乡,快到绵州时,他自觉无颜面见祖宗亲朋,因此又回头,最后停在了隆州。 他在这里生了一场重病,那时家中都断炊了,是妻子出去给人浣洗衣物,这才没让庄先生断药,但他们着实过了一段清贫的日子。 后来庄先生找了抄书和给人做账房的活计,日子才慢慢好过起来,一直到他给刺史做幕僚,家中才开始有存款,只是也不多。 此时要搬家,回乡是一笔支出,回到家安顿又是一笔大的支出。 庄先生和纪娘子算了一下账,见纪娘子满脸愁容,他就牵着她的手安抚道:“别怕,等回乡,我便去找活干。” 他笑道:“我识字识数,还是很容易找到活儿的。” 一旁的庄大郎突然道:“可以做账房。” 庄先生扭头看去,庄大郎就低下头,小声道:“父亲做账房就很好。” 记忆里,他父亲给人做账房的那一段时间是他过得最幸福,最开心的日子,每天父亲都能按时回家,母亲会做好饭菜,隔三差五就有一道他们喜欢吃的肉菜。 他每天就出去上学,不管是学堂里的同学,还是巷道里的小伙伴们都很喜欢他,也很崇拜他,连父亲的东家见了他也是一脸和蔼,会给他吃点心和糖果。 他喜欢他父亲当账房。 庄先生就笑了笑,道:“回去的时候找一找。” 他们很快收拾好东西,等刺史府和属官们知道这事时,庄先生已经要走了。 卫参军知道这事时,眼睛不由一亮,伸手拉住一人,“庄先生不在刺史府干了?” 对方一看他的目光就知道他的打算,“你想请他啊?” 卫参军嘿嘿一笑道:“我早看上庄先生的才能,觉得他做个幕僚屈才了,正好军中缺一个主簿,他若是不介意,可以来军中试试看。” 番外 庄先生4 “你别想了,”那人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庄先生是被逼走的,是那一位,走前还被要求,以后一生都不许做人幕僚,连幕僚都不给做了,你觉得他能答应庄先生去军中做主簿?” “你这个参军录事尚且在人手底下讨生活,怎么保他?” 卫参军脸色一变,问道:“好好的,那边为何要这么逼他?” “唉,说起来也不过是两小儿口角。”学堂的事又不是秘密,加上前几天庄先生夫妻那么着急的出去找自家的孩子,他们一打听就知道了。。。 说话的人家中也有儿子在学堂里上学,所以知道的很详细。 卫参军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杜刺史让大郎君这样羞辱庄先生,庄先生但凡有些血性就不可能再留在这里了。” 要是事情一发生,杜刺史就压着儿子和庄先生道歉,事情很容易就翻篇,偏杜夫人还让人去压着庄家低头,而杜刺史不仅不阻止,反而更进一步,这简直是把庄先生父子的脊梁和面子往地上踩啊。 卫参军摇了摇头,惋惜的道:“那只能算了,不过还是要送一送程仪的。” “我也送一份。” 庄先生走的时候收到了不少的程仪,大家私底下都知道他离开的原因了,只是当面谁都没说,虽然心里很看不起杜刺史,但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得罪他,更不要说为庄先生出头了。 庄先生回到罗江县。 他离开时,这边的田地都卖了,只留了一个老宅,只是老宅多年不住人,屋子早荒废了,院子里都是杂草,屋顶有好几个大口子,无数的寒风呼呼的从屋顶倒灌进屋。 庄先生便带着妻儿回到县城,先找了一家客栈住下,第二天便开始出去租房子。 他和妻儿道:“老宅以后再慢慢修缮,大郎读书还是在县城读,我不管是做账房,还是做其他的,也都要留在县城,不如在这儿租个房子。” 纪娘子和庄大郎都没有意见。 只是房子并不好租,罗江县太小了,又穷困,一般人家谁会空着房子出租? 所以他能租到的房子要么很大,租金贵,要么地理位置很不好,邻里鱼龙混杂。 庄先生就是为了庄大郎才回乡的,自然不愿意住那样的地方,万一他学了那些习性去,本来就不太好的性子更左了怎么办? 所以庄先生看了许久,最后咬咬牙,几乎是拿出全部的积蓄买了一个小院子。 那个小院子是他一早看上的,邻里还算和睦,多数是读书人,或是在县城里开店做生意的人,卖家是因为要凑钱行商,所以只卖不租,不然租下来是最好的。 庄先生买了院子,身上就没多少钱了,剩下的凑一凑,再把手上几幅还算可以的画作送到绵州里出售,凑够了给庄大郎上学的钱。 庄先生这才出去找工作,找了许久,最后如庄大郎所愿做了一个账房。 工钱自然不能和做幕僚时相比,但养一家三口,再供一个孩子上学也足够了,就是生活水准要比以前差一些。 以前在隆州,他们不说天天能吃个肉菜,隔天总是可以的,而且家里点心也不会少。 但回了县城,因为工钱有限,他们一旬可能就吃两次肉,点心更是逢年过节才会做或者买。 但庄大郎却过得很开心,每天的饭量都在增加,一点儿也不介意没肉吃。 他觉得这样就挺开心的,虽然好吃的少了,但每日都过得平静而舒心。 在这里不会有人欺负他,邻里同龄的少年们甚至还很羡慕他,觉得他父亲温和又博学,还不会动手打孩子。 庄大郎也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一直躁动不安的情绪慢慢被抚平,人也没了之前的尖锐和愤恨。 就这样过了三四年,庄大郎不愿意进县学读书,他不想考学,不想考官,也不想去县衙里当差。 庄先生见他如此排斥官场,便干脆把他带在身边,教他记账做账目。 庄大郎学这些东西很快,之前在学里他就有学术数,加上他很喜欢父亲当账房,所以常看父亲记账,他自然也就会了。 他上手很快,庄先生便把他举荐给了自己的东家。 东家见他能完全接替庄先生的工作,不由喜欢,而庄先生也愿意把工作让给儿子,于是东家就以比庄先生更低的薪酬雇佣了庄大郎。 庄先生丢下做账房的活儿,屁股一拍,在县城里找了一家学堂进去教书。 父子两个一起赚钱,又少了庄大郎每年大额的束脩支出,家里很快富余起来,纪娘子总算出了一口气,开始寻摸着给庄大郎说亲。 最后庄大郎的媳妇还是自己找的,家底比庄家还富裕些,不过他们家看上了庄家父子两个都是读书人,觉得他们家先前是为了读书才败光了家业。 现在他们没有读书的人了,将来只会赚钱,没有大额的支出,家底只会越来越厚,所以一点儿也不介意庄家没二亩地,只有一个小院子。 而且,等以后他们有了孩子,都不用送去学堂,自家里就能教,又能省一大笔钱,多好。 只可惜,他们的打算到底还是落空了。 因为庄大郎娶妻之后,整个人都平和了不少,庄先生觉得孩子长成这样已经定了,有妻,将来还会有子,他已经是一家之主,已经不需要他这个父亲再一点一点的把舵。 所以庄先生先是在罗江县里当了两年教书先生,后来因为绵州那边有人相请,工钱也比较高,考虑到儿媳妇就要生了,而家里还是只有两亩地,资产太少,将来怕是不好养孩子,干脆就带上老妻去了绵州。 他在绵州又当了几年教书先生,攒了一笔钱,因为是寄人篱下,相处得不是很愉快,他正考虑着自己开一家学堂,只是地址是放在绵州,还是罗江县呢? 没等他选好,才搬到罗江县没多久的白老爷闻名找上门来,请庄先生到家中做西席,束脩开得很高,比他现在学堂里的工钱高了一倍。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5 能少操心的教学生赚钱,谁愿意费心劳力的开学堂啊,庄先生一口应下,于是打包了包袱又把妻子带回了罗江县。 庄大郎没想到父亲会去七里村那么偏僻的地方当先生,他觉得太辛苦了,于是劝了几句,“现在家里并不是很缺钱,就是县城里工钱少些也不要紧,儿子现在已经能养家了,何必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呢?” 庄先生笑道:“并不是很远,到县城也就两个时辰不到,而且白老爷既然选择把家定在那里,显然那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庄大郎,“那也太辛苦了。” 庄先生不觉得辛苦,“只是教一个学生,怎么会辛苦呢?” 见父亲如此坚持,庄大郎只能作罢,不再劝,只是到底担心,隔一段时间便要去看看,送一些肉食给他们,怕他们在乡下连肉都没得吃。 去了几次,发现白家对庄先生都很礼遇,别的不说,每日都会送一块肉给庄先生夫妻,加上七里村风景又好,只是教导一个学生,日子反倒比之前还自在些。 庄大郎见了便很少再去,他也忙呢,知道父母过得好就行了。 白直是一个很好的学生,他聪明,自律,目标明确,庄先生教他并不费力,才教了没多久,庄先生便觉得他更适合去更好的学堂,比如县学或者府学里学习更好。 白老爷虽是乡绅,但是从父亲那一辈才在绵州安定下来,他又还年轻,并没有门路进府学和县学。 最后还是庄先生帮忙走动,请了几个朋友转着弯儿的搭上了绵州的县学教谕,让白大郎进县学里读书。 把白大郎送走,学堂里就只剩下零星来上学的庄户家的孩子,他们的束脩很少,给庄先生的钱基本上是白家在出大头。 庄先生正迟疑是否在七里村里继续教学时,白老爷直接把他还小的二儿子给塞进学堂里。 他笑呵呵的道:“这孩子也可以启蒙了,还请先生多费心。” 庄先生就低头看着圆头圆脑,一脸懵懂的白二郎,不由一笑,“二公子还小,这么小就启蒙,怕是坐不住吧?” “没事儿,坐不住就打,他就是太坐不住了,我才想着早点儿开蒙,这样他一年学不会,那就学两年三年,不太聪明,就比别人早学两年。” 庄先生直觉这样不好,但看了一下他要是不收,便要撸袖子揍一顿儿子的白老爷,庄先生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白二郎就被送到了学堂里,因为比别人小和矮,他坐在了第一排。 他并不喜欢读书,在家里父母也有教他念诗,他一开始挺高兴跟着念的,但后面他们就总是问他,有时候他能记住,有时候不能记住。 他能记住的时候他们就很高兴的夸他,不能记住的时候他们就凶巴巴的,所以白二郎后面甭管能不能记住,他都不乐意开口告诉他们了。 哼,只要他不说,他们就别想高兴和生气。 白二郎不是很认真的听课,他以为自己已经是年纪最小的学生了,没想到课才上了没两个月,庄师母病逝,庄先生伤心了几天后就回来上课,雇佣了村里的一个妇人做饭,然后上课时,一个小孩儿就扶着墙壁慢慢挪到了门口,直接趴下翻过门槛,然后就仰着小脸看他们。 坐在第一排,正对着门口的白二郎:…… 比他还要小。 庄先生也很惊讶,不得不放下书把孩子抱上,出去找正在做饭的小钱氏。 他有些生气,怎么能连孩子都看不住,学堂不远处就是河,万一滚到河里…… 庄先生的怒火在看到正弯着腰劈柴的小钱氏后一消,还是温和的把孩子还给了她。 之后,那小孩儿便经常往课堂里爬,她也不闹腾,就坐在门槛上仰着小脑袋看庄先生,眼里都是好奇,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庄先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白二郎也不讨厌,毕竟这是和他身量最相仿的小伙伴了。 但很快,他这种想法就消失了,因为她很快学会了说话,叫的第一声是跟着他们一起喊的“先生”。 再然后,她的语言能力飞速进步,快速的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变成了两个字两个字的说,最后是能跟他们一样,四个字四个字的念着书。 庄先生并不惊讶于她开口的速度,小孩儿学说话快是正常的,但她跟着背下来千字文却是不正常的。 这孩子的记性太好了,聪明得不得了。 庄先生心喜,这样聪明的孩子他还是第一次见,谁会不喜欢呢? 他动摇着,动摇着,因为周满的出现,他心中因为老妻离他而去的伤怀都淡了许多。 他一直在左右摇摆,最后在周满越来越大,越来越聪明的诱惑下,还是没忍住收了她做弟子。 弟子和学生是不一样的。 在接过周满奉上来的茶杯时,庄先生心中的犹豫和不安一瞬间消失,他想,罢了,他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人生已经可以看见尽头,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而周满还小,他若不教她,她的人生也能一眼看到尽头,她那么的聪明,他怎舍得让她明珠蒙尘,就这样消磨一辈子? 虽然读书,她以后会遭遇更大、更多的逆境,聪慧会让她很痛苦,但……她是清醒的,她至少可以有更多的选择,痛苦或许会更多,但快乐也会更多。 比如他,回想过往,他就从不后悔自己读书,虽然这一生遭遇了许多挫折,但他不后悔去益州求学,也不后悔去京城走那一遭…… 虽然前程断绝,但他也不会否认在隆州的那一段经历。 虽然痛苦,但清醒,读书会让他有资本去思考,去选择自己将来的路要怎么走。 即便一生碌碌无为,毫无建树,那也是他能力不足,时运不济,他心里是清明的。 庄先生想给这个聪慧又懂事的孩子更多的选择,让她知道自己生而为人,而人应该具有怎样的品格和人生。 庄先生呼出一口气,翘着嘴唇喝下周满奉上来的茶,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脑袋,叮嘱道:“以后要好好学习,不要辜负了这个读书的机会。” 满宝仰着小脑袋狠狠的点头,“先生放心,我一定努力读书。” 番外 庄先生6 庄先生觉得能收到周满一个弟子已经是幸运,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这一生会收三个入门弟子。 他又不是什么名师大儒,自身穷困潦倒,身上又有那样的污点,在学堂里教书没问题,没人会去仔细询问和探究,但收入室弟子…… 那是如同父子一样的师徒关系,自然要小心仔细些。。。 他的经历也瞒不住白老爷和白老夫人,没想到他们还是愿意把家里的孩子交给他。 庄先生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高兴的收下了他们。 做先生越久,尤其是做这三个性格迥异的孩子的先生,时间越久,他的脾气就越好,越发学会了睁一只闭一只眼的本事。 三个弟子中,只有白二郎是一眼能看到底的,对于周满和白善,他知道,他们都有事瞒着他。 是人都有秘密,或许庄先生一开始还生过探究之心,但时间久了,两个孩子越长越好,不论是才智还是品性,都在他之上,既如此,为何又要去探究他们不愿意说出来的秘密呢? 他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发现周满的异常,可能是在发现她在看一些他从没见过的书后,有可能更早,那孩子总是能拿出很好吃的糖来。 庄先生一开始是不怀疑的,周家素来疼周满,给她买糖并不奇怪,而他都多少年没有买过糖果了,并不知道集市上没那样的糖。 就算后来偶尔知道周满他们倒买倒卖糖块赚钱,他也没往心里去,只觉得周家孩子保守秘密的本事了得,竟然都没叫外人找到做糖的手艺人。 后来周满露出的破绽越来越多,那些他从没听说过的杂谈书,那些书中记载的从未出现过的野史,那些书中所说的道理,字间偶尔出现的相似,却比当下更好的工具…… 庄先生隐约知道,周满有自己的机遇,而因为三个孩子要好,她的机遇变成了三个人的。 庄先生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只是周满手中出现的书,总是会被他收缴过去观摩一番,看完了再以奖励的借口还回去。 庄先生想,鬼神或许很难影响到这个世界,但应该是有鬼神的。 不然如何解释周满手中出现的那些书呢? 她是个幸运的孩子,不仅在于她能接触到更好的世界,更在于她的聪慧和努力,她把握住了递到她手里的东西。 三个弟子中,周满的条件是最差的,不仅在于家世,还在于她是女子的身份。 她的身份注定了她想要在这个时代出头,需要比别人付出更大的努力。 这本来是一件有些痛苦的事,毕竟,同样的成就,她却需要比别人更努力才行。 但是,她年纪太小了,学习之初也不以名利为目标,她学习的初衷太过干净,以至于她想不到这些,所以过程中她都很快乐,并不觉得痛苦。 庄先生希望他们这一生过的开心而顺遂,自然也不会点破这一点儿,就由着他们这样笑笑闹闹的成长。 而三个弟子中,周满的成就也是最大的,在她开始主持推广牛痘,且真的有效在消灭天花时,庄先生便知道,不论她将来是更进一步,还是会被湮没在历史的潮流中,她都将是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谁也无法灭杀她的存在,她的功绩,人生能有此成就,留下如此的成绩,证明她来过这个世界,并为这个世界做下如此大的功绩,便不枉她来这人间走一遭了。 庄先生从那一刻起彻底放手,由着他们去施为了。 他们的成就已经在他之上,眼界之广已是他所不能及,再指导他们,反而是在束缚他们的发展,不如放开手去,让他们去做他们认为对的事情。 虽然那些事未必就是对的,未必就是好的,但以他的见识,已经很难去判断了。 哪怕他后来成了帝师。 新帝和先帝一样,有一个很好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重感情。 对于给过自己不少建议,却让自己舒服的庄先生,新帝是很有好感的。 加上先帝便封了庄先生做太子少傅,所以他登基后,一点儿都不磕巴的,直接尊庄先生为老师,还让他留在宫中为他讲学,顺便把新太子的教育接过去。 当然了,帝师头号人物还是孔祭酒,谁也越不过他去,毕竟太子给他敬过茶,正儿八经的帝师。 不过他年纪大了,新帝登基之后不久他就辞去了祭酒之职,只拿了一个帝师,一个太子太傅的虚衔回家养老。 甭管他们师生之间曾经有多少矛盾,新帝都要表现得特别的不舍,挽留了两次之后就果断同意,然后提拔了一位同样在士林中很有名望的大儒接替国子监祭酒之职。 却没有封对方太子太傅,而是加封庄先生为太子太傅,让他主要负责太子的教育。 鹰奴之前一直和叔叔兄弟和堂兄弟们在宫中读书,庄先生作为崇文馆侍讲,一旬也有两堂课,所以鹰奴对庄先生并不陌生。 和父亲不一样,这孩子更加温和知礼,他还挺喜欢庄先生的,但觉得庄先生太软和,只怕教不好他。 他更喜欢像孔祭酒那样博学多才又严肃,讲课没有一句废话的先生,每次上课,他只要认真听讲便能收获许多。 不似庄先生,他总怕他们不懂,所以每个句子都要掰碎了讲,偶尔还要给他们讲各种寓言故事。 鹰奴觉得,他们又不是小孩子了,那些寓言故事他在以前便读过了,一点儿也不想再听。 所以在父亲的旨意下达之后,鹰奴便在当天晚上的晚饭上表达了不赞同,并道:“阿耶,您给我选老师,应该先问过我的意见的。” 皇后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说他,“你阿耶没选错,庄先生很好,你看周大人、白大人和你姑父,都是庄先生教出来的,多好。” 皇后没说的是,看你阿耶,以前就跟上火的公鸡一样,时不时的就爆发,但庄先生教他之后,他不仅能听进去崇文馆的课,脾气也收敛了许多,多好。 哪个女子不喜欢温和的丈夫呢?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7 鹰奴道:“我觉得孔祭酒更博学多识。” 新帝淡定的道:“孔祭酒年纪大了,不能太操劳。。。” 鹰奴嘟囔了起来,“我觉得他身体挺好的,阿耶要是多留一留,真诚一些,他肯定会答应留下来的。” 新帝道:“庄先生更适合你。” “我觉得是适合其他兄弟,很多课,他都还没上,我就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新帝就抬头冲他微微一笑,“放心,太子的课是单独上的,以后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 小样儿,以为太子的课程是那么简单的? 他爹没当皇帝前,他也是跟着堂兄弟和兄弟们一起读书,也觉得课很简单,但他当了太子之后,十几个先生围着他一个人转,上的课还有进度,完全和兄弟们的不一样,尔后,他和兄弟们再也不能互相抄作业。 年龄越大,他们学的东西越不一样,真以为庄洵就那点本事? 那不过是为了照顾大部分人,大班课和小班课是不一样的。 新帝意味深长的冲儿子笑道:“你先上课吧,一旬之后你要是还觉得从庄洵那里学不到东西,我再给你换个老师。” 鹰奴这才愿意。 庄先生并不是第一次教太子,他带过这么多学生,一手带大的三个弟子更是性格迥异,智商…… 好吧,除了白二郎外,其他两个是在一条线上。 但就算只有一个差异,他也知道要因材施教。 对于新太子,他并不陌生,好歹给对方上过几年课,对于太子要学的课程,他也了解,毕竟他前些年教的那位太子都当上皇帝了。 在崇文馆这么多年,庄先生当然知道太子要学什么样的知识。 所以他直接把先前的教案放在一旁,拿了一本《汉书》去崇文馆。 崇文馆囊括丰富,但最主要的职务还是教导太子。 所以崇文馆里有新选进来的伴读,他们会陪太子一起读书,大部分课程他们需要一起上,但也有一些课程是只能太子一个人上的。 而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先生们的主要目标就只有一个——太子。 或者说,先生和伴读们的主要目标都是太子。 所以上的课都是为太子量身定制的,其他伴读则要靠后一步,他们能学会自然最好,学不会也不要紧,没人会苛责他们的。 所以庄先生上课的节奏一下就变了,不说伴读们,连鹰奴都差点儿跟不上,然后就被吸引住了。 私下上课的时候,庄先生却没怎么翻开书,而是让太子坐在了对面,问道:“殿下觉得当今天下,谁能做大晋的敌人?” 鹰奴歪了歪头道:“没有吧,吐蕃?” 鹰奴虽比父亲更温和谦逊,但也自有一股傲气,他抬了抬下巴道:“吐蕃并不足为惧。” 庄先生笑了笑,没有反驳,“现在的吐蕃自然不是大晋的对手,就如同汉武之后的匈奴于大汗,曹魏时的胡人对当时朝廷,但殿下算了算,从被忌惮和被侵犯,之间相隔了多少年?” 鹰奴沉默。 庄先生这这才拿起书,道:“我们今日便来讲史吧,从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开始说起……” 庄先生太子太傅的工作渐渐走上正规,随着太子贤良的名声远播,他的名字也被广为流传,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他成了一代大儒。 毕竟,他不仅教过当今,是现在的太子太傅,还教出了名闻天下的周满,便是白善和白驸马也盛名在外。 有消息闭塞的人听到茶楼酒肆里在议论贤良的太子,顺便提到了太子太傅,便好奇的问道:“这位庄太傅是哪家的人?” “并不是世家,而是寒门出身。” “寒门做了太子太傅?” “这有什么,先帝时的魏相不也是寒门出身?当今和先帝一样,用人并不限定是世家。” “这位庄太傅听着很厉害啊,不知是哪年的进士。” “他不是进士出身。” “不是进士,怎能入崇文馆做侍讲?” “你久居山中,不知道他,但一定知道他的弟子,那太医署的周子谦可曾听说过?” “周满?” “就是她,”一人笑道:“这一位庄先生便是她和白至善、白驸马的老师,从小启蒙带着的,你看这三位哪一个不是才绝博识?由此可见这位庄先生的厉害了。” “听说这位庄先生早年间还和微服出巡的先帝有过一面之缘,因此早早在先帝那里挂了名字,”那人压低了声音道:“等周大人治好了当今的病,他就又重新入了先帝的眼,听人说,当今之所以一改从前暴烈的脾气,就是因为庄先生规劝教导的,所以先帝时便封了他做太子少傅。” “不然哪来的一人双帝师的称号?”只等将来新太子即位,庄洵这一人双帝师的名号就坐住了。 不过听说这位庄先生年纪不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这样厉害的一个人物,怎么不考官?” “这个我知道,”一人揣着一本书就挤过来,兴奋的道:“白驸马之前出了一本书,叫住《前尘梦》,那里头就用隐晦的笔法写了他老师,据书中所说,这位庄先生年轻时也是一位杰出的有才学子,也就略逊于他这三个弟子的名气而已……” “他早年在益州求学,本被府学举荐进国子监读书的,谁知却被当时的同窗所代替,他知道后已经失去资格,甚至被府学排斥出来,于是他便自己去了京城考学,”那人一脸兴奋,偏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他道:“只是那么不巧,他在京城又遇到了那个同窗,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哎呀,快说,快说,不要卖关子。” “是不是他揭露了对方,对方羞愧而走?” “你听白驸马取的书名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了,前尘梦,前尘梦,只有不好的事才归咎于前尘,”他道:“他那位同窗已经在国子监里站稳脚跟,且平日里表现得温和谦逊,加之家中有钱有势,庄先生一个贫寒学子哪里是他的对手?” 番外 庄先生8 “听说他在国子监学官面前表露过对庄先生人品的质疑,于是庄先生考学没过,他就想着科举,写了诗去投帖,”那人叹息一声道:“哎呀,事情坏就坏在这首诗上,那同窗收买了庄先生身边一个好友,将那诗偷了出去,他赶在庄先生面前,在诗会上先念出了这首诗。” “庄先生一无所知,第二天将诗帖投了出去,事情传开,大家便都道是他偷诗。。。” 众人惊讶,“好狠毒的心思,这名声一出,庄先生的仕途路怕是要断了。” “可不是就断了吗,所以庄先生才不得不离开京城,后来才有机会收了周大人这三个弟子,这就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同窗是谁?心思如此恶毒,说出来,将来见到他们家人我们也好避一避。” “哎呀,虽然白驸马的书中人都用的化名,但官职却是写得清清楚楚,我仔细的对照研究过,先帝时,周大人他们入京的那段时间,户部郎中是一个叫陈福林的人。”那人双眼发亮,一脸兴奋,“我又查了查,果然,那陈福林也是剑南道人士,和庄先生同时为益州府学的学生……” “……你,为何如此费力?” “哦,我是白驸马的书迷,据说白驸马的每一本书都是有原型的,他最早写的那本闻名天下的《向侠传记》,原型不就是现在有名的侠商向铭学吗?” “你也是看《向侠传记》喜欢上白驸马的?” “是啊,文人都重诗文,轻话本,谁闲暇时写些光怪陆离的杂篇,都要收紧了不敢给人看,就是忍不住拿出去印刷了广而传开,也不敢用自己的真名,”他道:“像白驸马这样坦率真诚,不惧怕流言蜚语的,世间能有几人?” 一人补充道:“而且还身份尊贵。” “就是的。” 刚出山的人没少听白驸马的故事,对此已经不太感兴趣,他更好奇的是那位庄先生,所以把话题扯回来,“这样说来,这位庄太傅是苦尽甘来,大器晚成了?” “这谁也说不准是好是坏,你们以为他只受这点儿冤屈?那《前尘梦》中说了,庄先生被赶出京城后很是穷困潦倒了一阵,在隆州给人做幕僚时还被人羞辱打压。” “不知是谁,可还在朝中?” “要是在朝中,上朝的时候碰见应该很尴尬吧,不知会不会悔死。” 已经看完了整本《前尘梦》的人道:“会不会后悔不知道,因为书中没写,不过我仔细查了查朝廷的邸报,发现与书中描写时间线差不多的隆州刺史后来因为贪酷被革职查办了。” “我算了算时间,那会儿大概是庄先生才离开隆州三年多……” “……兄台厉害,竟然都找到邸报来查证。”这样的书友太恐怖了,有人小心翼翼的问,“兄台不会把白驸马书中的每个人都查了一遍吧。” “唉,我倒是想,但资料有限,其中涉及的时间跨度大,地方也大,消息滞后,所以我只能查到一些有据可查的人,其他的,任我使了浑身解数也找不到,”他念念不忘的道:“比如向侠坠崖得到前辈武功秘籍的那座悬崖,我为此特意去了一趟剑南道,把庐州、渝州、遂州、合州一带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那座悬崖呀。” 众人:…… 有人小心翼翼的道:“或许是白驸马杜撰的呢?” “不可能是杜撰的,那上面描写得这么详细呢。”他道:“你看《前尘梦》中庄先生的经历便都能对上,可见白驸马写书是认真的,连这样的书名他都能如此真实的写作,何况《向侠记》可是号称的向铭学传记呢。” 一般情况下,传记都比梦之类的要真实。 可他们不知道,白二郎写《向侠记》时年级还小,里面加进去的东西,让主人公向铭学看了都陌生啊,感觉像是在看另一个人,除了名字和身份背景是他,其他的全然不是了。 “《向侠记》我看过了,不知《前尘梦》哪里有卖,我也要买一册看看。” “不知那些曾经打压针对过庄太傅的人,此时是否后悔呢?” 其实杜刺史早就后悔了,他后悔的时候庄先生还没出头,依旧在罗江县里做教书先生呢。 庄洵走后,他就又火速给自己招了一个师爷,这一位就很合他和杜夫人的心意了,不论是说话做事都很让人心情愉悦,就是处理公务的能力比庄洵差了点儿。 但这不要紧,瑕不掩瑜嘛。 当年他的考核为中等,第二年是下等…… 当政绩考核下来时,杜刺史才惊觉这位新师爷和庄洵的能力差别,他终于有些不高兴起来,于是继续寻找好用的幕僚。 他又招了两个幕僚,想着三个臭皮匠总顶的过一个诸葛亮吧? 结果他们自己争权夺利,反鼓动得后院的杜夫人等妻妾人心浮动,开始相斗起来。 于是今天杜夫人收了东家的钱要为东家做主,明日宠妾收了西家的钱在杜刺史耳边吹枕头风…… 杜刺史家世是还行,但也不到能够只手遮天的程度,正巧那时候朝中皇子争斗激烈,正火大得没处撒,于是皇帝抓了一把吏治,直接就把杜刺史等一行人当典型给办了。 革职查办,他被抄没家产,遣送回乡,当然,家中的财产还是在的,日子过得不差,但…… 面子里子都没有了,这让热爱权势的杜刺史心如焚烧,难受得不行,当时他就后悔了,日常忍不住和妻子互相抱怨,“要不是你当年赶走了庄洵,家中何至于犯下这样的大错?” 以至于他连儿子都看不顺眼起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谁家儿子不是帮着老子笼络幕僚,你倒好,糟践起人才来,真是崽卖爹田不心疼。” 杜夫人可不会站着由他骂,道:“当时你也没拦着,是你要把人赶走,干我什么事?” 夫妻两个大吵起来,却不肯放弃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杜刺史只要有空就去求官,一连十来年,钱撒出去不少,却一个官职都谋不到。 皇帝没少用有污点的官员,因为贪污、失职、残酷等种种原因被罢官的,过个几年,只要认真求官,皇帝多半会答应。 但那些人都是有可取之处的,他们要么立过大功,皇帝看在他们功过相抵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才华突出,虽然犯过错,但只要把人用好了,利大于弊。 而杜刺史两者皆不占,他既没有功绩,自身也没有才能,皇帝怎么会忘记他的错误?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9 所以他求官,就算折子到了皇帝跟前,皇帝也是丢到一边,让中书省的人给他批复,让他在家里好好养身体,年纪大了,含饴弄孙挺好的,就不要出来劳累了。 杜刺史试了多年,不得不放弃,然后把希望放在儿子身上。。。 但儿子比他还不如。 他好歹还出仕了,杜大郎却是科举考不上,定品选官也不行,恩荫这条路又绝了,最后折腾了许多年,慢慢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乡绅。 父子两个只能把希望放在下一代上,但下一代…… 杜刺史的孙子千辛万苦,终于进考进县学时,突然传来庄洵被加为太子少傅的消息。 杜刺史一开始不以为意,以为是同名同姓,直到偶遇了从前的下属卫平。 他被调到他州府来做刺史,从前只是个参军的卫平不仅与他平起平坐,身份地位甚至还隐在他之上。 其实已经在他上面了,只不过他们曾有上下的关系,卫平礼遇他,所以才显得他尊贵,但若是卫平不礼遇…… 卫平心里虽看不上杜刺史,也不喜他,但面上的客气还是要做的。 他笑道:“不知杜公还记得庄先生吗?” 杜刺史不仅一次的回想起当年被革职查办的事,也后悔将庄洵赶走,自然是记得的,不过他不肯认,笑了笑道:“卫刺史突然提起,我一时竟想不起来是谁。” “庄洵美呀,当年给杜公做幕僚的,从您是司马的时候就跟在您身边了,一直帮扶您做到了刺史。” 杜刺史见他不识趣,只能忍着不快道:“是他呀,记起来了,他怎么了?” “杜公不知道吗?庄先生刚被陛下加封为太子少傅,现在做了太子老师了。” 杜刺史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庄洵……是他?” “就是他。” “这怎么可能?”年老的杜刺史声音忍不住尖锐起来,“他抄袭人的诗帖,被人赶出京城,这样的污点,怎么可能入朝出仕?” 卫平不由一笑道:“别人或许不知,但杜公用他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庄先生的人品吗?那事必定是假的,听说当年陷害他的那人已经被罢官赶出京城了,虽然年代久远,很难再查到证据,但想来他这辈子也无颜再进京城了。” 杜刺史手脚冰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最先想到的是多年逼庄洵签的那张合约。 他额头一跳一跳的,心脏有点儿快。 卫平见他脸色不太好,便往后一靠,放松的笑起来,“杜公这些年一心养老,只怕不知道,这位庄先生是大器晚成,他回乡后收了三个厉害的徒弟,你一定听说过他们,为首的便是太医署的周满。” 杜刺史艰涩的道:“那个名满天下的周小神医?” “就是她,”卫平笑道:“她和庄先生是同乡,都是罗江县人,二弟子也有名得很,陇州白氏之后,白善。” 杜刺史神色更黯,“我知道,据说这一位和周小神医一起为父伸冤。” 益州王造反的事闹得那么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用卫平继续,他已经自己接道:“这三弟子想必就是明达公主的白驸马了。” 卫平笑着颔首:“不错。” 杜刺史都不做掩饰了,苦笑道:“早听人说他们师出同门,跟的那位先生姓庄,还以为是同名同姓,却没想到却是同一个人。” 卫平感叹道:“这谁能想到呢?说起来我知道庄先生是庄先生,还是因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卫平脸上的笑容压不住,“那小子去益州府学读书时正好与白善同窗,我偶然听说庄先生也吓了一跳,仔细一问才确定是庄先生,当时周大人他们一行人还没上京城呢,也难为庄先生了,这么多年,一直在教书,过着清贫的生活。” “以他的才华,当年若出仕,只怕早就到现在的地位了。” 杜公脸色越来越沉,他听明白了,卫平这是在为庄洵不平呢。 最后宴会不欢而散。 杜公怒气冲冲的回到家中,正碰上杜夫人在罚儿媳妇,“好好的事情都做不好,你说要你有什么用?” 杜公大踏步进来,看见便烦躁,以往碰上这样的事他都会躲开的,但今天却忍不住和儿媳妇道:“下去吧。” 儿媳如蒙大赦,连忙退了下去。 杜夫人皱眉看向他,“怎么了?” “怎么了?你还有脸问怎么了,你就不能消停消停吗,每天不是找这个的麻烦,就是找那么的麻烦,要不是你……” “你把话说清楚,我怎么找麻烦了?我操持这一整个家容易吗……” 夫妻两个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外面的人都吓到了,最后还惊动了杜大郎。 实在是俩人年纪都不轻了,突然吵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呢。 什么都不知道的下人就着急忙慌的通知了杜大郎。 杜大郎跑过来看,结果他才问了一句,杜公突然大怒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一切的祸根就是你,当年要不是你,我们家何至于落魄成今日这样。” 杜大郎:……跟他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们收受贿赂被查,他才是被连累的那个好不好? 庄先生并不知道远隔千里的杜家正在因为他而争吵,但天下间的悲喜有时候是想通的,距离他们很远的陈家气氛也不是很好。 陈福林自回乡之后便沉寂了下来。 自去京城后,他只回过两次故乡,而这次距离上次回来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对于他突然回来,还是辞官回来,族人和邻里都觉得很奇怪,陈福林只能托辞自己身体不好,所以辞官回乡。 但依旧有些风声传了过来。 大晋很大,但读书人的圈子又很小,尤其是同乡、同年之间的圈子,就更小了。 所以当年庄洵抄袭同窗诗帖的事一出,外面的读书人或许只是听说,京城有一个人抄了同窗的诗帖去投帖,然后被赶出了京城,以此来警示后人不要重蹈覆辙; 但在剑南道益州一带,俩人的家乡范围内,读书人们会知道,那抄袭之人和被抄袭之人是他们的同乡,姓什么,甚至连是哪一年的学生都知道。 平时或许没有人议论,可一旦需要这些档案时,这些事情就会被人一再的翻出来。 所以庄先生的出仕之路这才断绝的。 番外 庄先生10 同理,陈福林抢夺庄先生的名额,陷害打压对方的事也在剑南道一带有传闻,尤以俩人的家乡范围里传闻最多。 白二郎一直对陈福林一行人的行为很生气,但当年的事没有确凿的证据,庄先生也不想闹大,以免对他们三个产生不好的影响。。。 所以在闲下来后(他一直闲着),不,应该说是把手头有关神医下凡(呸,太白金星下凡)的定制话本写完之后,他就开始创作以庄先生为原型的《前尘梦》。 这是他第一本剖析人性复杂,社会黑暗性的话本小说,因为和他之前的快意恩仇不太一样,刚刚上市时便遇冷,全靠他前面积累下来的名气才有人看一看。 白二郎财大气粗,为了庄先生,干脆自掏腰包印了好多,然后折价卖给各地书商,让他们便宜点儿也要卖出去。 书商们都想要白二郎的下一本话本,所以对偶尔一本不太畅销的话本接受度良好,为了讨好他,自己贴钱都往外卖。 然后,贪图便宜的书生们买回去看着看着竟然共情了,然后《前尘梦》爆火。 以前买话本的多是年轻一辈的读书人,但这本书却是老少皆宜,不少已经到知天命和花甲之年的老者也很喜欢看,甚至手笔还不小。 一人买好几本,一本自己看着,几本送相好的朋友,一本给子孙后代,还要留下一本收藏。 一个在县学里教了三十年书的老博士叹气道:“这虽然是一本话本,却包含了不少人生至理,不仅学生们看了有收获,便是我等,也能学到许多。” 反正,庄先生的人生经历随着《前尘梦》这本书的畅销而传遍了大晋内外,尤其是剑南道一带。 书中虽然用了化名,但正如那位考据的书迷一样,书中详细描写东西同样不少,尤其是地方和官职一类全是正确的,所以稍一打听就知道谁是谁。 陈福林也因此出名了。 作为第一个给庄先生沉重打击,并一再陷害他的人,陈福林可以说是被天下所有读书人所鄙夷的,包括他自己的孙子。 他的孙子一开始不知道,待他被人悄悄议论,然后他也去看了《前程梦》后,就忍不住跑回去问祖父,“祖父,《前程梦》中的贾福是您吗?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 陈福林一直掩耳盗铃,虽然知道有这本书,却一直不听不看,听到寄予厚望的孙子竟然这样问他,顿时一口气上不来,将晕不晕时通红了脸道:“你拿来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编排我的?” 他孙子也不知轻重,直接把书给他看。 陈福林抖着手将书翻开,一目十行的扫过,待看到他们当年在益州府学求学时经历的事时手不禁更加颤抖起来,等翻到后面他收买了庄洵身边的朋友陷害庄洵,并将人赶出京城,还让人在剑南道一带传播消息,断绝他的前程路时,顿时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他孙子这才知道慌,赶忙冲上去扶人,却被带着一起摔倒在地,“祖父,祖父……” 陈福林中风了,醒过来之后,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双眼圆睁的瞪着帐顶,心里说不出是愤恨还是悔恨,只喃喃道:“完了,完了……” 的确是完了,陈福林一家在家乡的风评唰的一下从半空中直直落到地上,大有穿透土地继续往下沉的局势。 不仅陈福林的儿子受不了官场上的流言蜚语,辞官回来,连孙子读书也大受影响。 以前一直不喜欢他们的人带着亲朋好友越发排斥他们,陈家经过权衡,最后决定搬家,离开故乡,到另一个地方去生活。 虽然书不可能消失,类似的流言也不会断绝,但换一个地方,别人不知他们的底细,那就不会知道他们是书中所写的人。 而陈福林……没多少时间了,等他一死,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家是书中的贾家。 陈福林没想到自己临老竟然还要颠沛流离,可惜他不能说话,便是反对也说不出来,只能流着泪的让家人把他抬上马车离开。 离开故乡的那一刻,陈福林是真的后悔了,早知庄洵有这样的运道,当年他应该大方点儿,不赶他出京,让他有机会进学或出仕,以他的家世和有污点的履历,他最多在京城和周边做个小吏或小官,不足为惧。 他不会遇见周满和白善白诚,也就不能见到皇帝和太子,自然也不会有今日之祸。 庄先生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连白二郎他们都不知道,书写出来,让它广为传播后,白二郎就自觉完成了一件大事,拍拍屁股转头去写了另一本话本。 庄先生年纪很大了,但他精力不错,尤其最近周满新琢磨了一丸养生的药丸,其实就是给人补气血的,她给他塞了不少,每日睡前一丸,不仅睡眠变好了,连头发都有转黑的迹象,其实就是曾经的白发看着隐隐发灰了。 庄先生精神很好,对鹰奴的教导也越发上心。 一直觉得庄先生学识比不上孔祭酒的鹰奴最近见到庄先生是又敬又怕,呜呜呜,他上次就上课走神了一下,然后就被罚抄课本了。 他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因为读书而被罚抄课本,可真是太丢脸了,有损他的英明神武。 庄先生却很高兴,好似找回了当年教导周满三个,与他们斗智斗勇的感觉。 教新帝时他已经很大了,脾气又大,性格偏激,必须得顺毛安抚,对方已经是成年人,有自己固定的认识,所以庄先生很多话都不能说,以免激起他的抵触情绪。 教他时,庄先生必须得收着再收着,所以他教给新帝的东西不多,却是最耗费心神的。 教鹰奴就不一样了,体验和教周满他们三个差不多,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还不深,性格、知识都在养成阶段,所以对先生的教学是接受居多,偶尔会提出不一样的意见。 不过这是好事,有不一样的疑问才能探讨出更多的知识嘛。 庄先生教得酣畅淋漓。 鹰奴也越来越沉稳和……跳脱。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11 不错,就是跳脱,明明看上去挺沉稳的一个人,但有时候提出来的想法却很跳,旁听朝政时,不仅朝臣们,就是皇帝有时候都被他问住。 反应过来后不知是该训他异想天开,还是该夸他会想。。。 不过,对于太子的人品和学识,朝臣们都是表示认可的,也因此,庄先生在士林中地位越深,随着太子贤良之名越盛,庄洵也越被世人和朝臣认同,并被人传颂。 鹰奴登基时,庄先生已经逝世,但对于这位对他影响最深的老师,他依旧忍不住给对方加封。 并加恩于他的子孙,虽然只是一些赏赐之物,但对于才跻身进士的庄家来说,依旧意义重大。 有曾祖的庇护,至少这一辈不会有大的波折,只要子孙读书争气,出仕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后世评论这一段历史,庄先生是被提及最多的人,因为不管是给这个时代留下浓墨重彩的周满还是白善,代表了这一时代杂篇小说快速发展的白诚,还是前期饱受争议,一度被提及废立之事的晋高宗,或是最后将盛世推到最高潮的大圣皇帝,他们都师从庄洵。 后世有史学家认为,庄洵的教育理念才是促进这一时代快速发展的原因,从他入仕到致仕,他看着没有参与任何一项政令的制定和颁布,但这个时代所有重要的进程,他都能与之拐弯抹角的扯上关系。 或是由他的弟子直接提出,或有他的弟子直接参与,或者间接给出意见或者参与。 只不过这只是少部分史学家的猜测,因为缺少相关的史学材料支撑,所以不被主流认可。 但是,庄洵的教学能力是公认的好,现在国家图书馆中还有他弟子们留下的一些手稿,虽然只是一些片段时记录,但也能看出庄洵因材施教,博学多识的能力。 而庄洵自己批注的文案更是被人重金收藏,也是因为他的杰出成绩,优异人才特殊教学,因材施教,小班教学的呼声一直不断。 他的事迹更是被人挖了又挖,创作出了一部又一部以他为原型的电视剧。 相比之下,他的三个正经弟子比他差远了,以他三个弟子为原型的电视剧,每次只能侧重一个人,但以他为原型,一下能拍出很多人的精彩瞬间好不好? 除了他之外,最受欢迎的就是周满了,这一位是真正开启了女子从政的道路,虽然在她之前也出现过惊才绝艳的女将和女官,但她们都不能真正打开女子的从政之路,更不要说制度化。 而在周满在朝中的时候,不仅太医署会固定招收女学生,并向太医院和各地医署输送女医,以太医署为平台向相关联的户部、礼部去的女官同样不少; 国子监更是改革,开始招收女学生,并在科举中给出一定名额给女生。 虽然很难,但那个时代的确涌现出了一个又一个杰出的女官,她们在各个领域里发光发热,名留千古。 文学家研究后发现,这和庄洵自己尊重女性的教育分不开,从他不拘一格收周满为弟子可以看出,他并没有那个时代轻视女子的想法,他的教育也是推进周满出仕的原因之一。 更是后来大圣皇帝大力推举女官制的原因之一。 总之,他很厉害,他很牛,现代社会中,不少人都想要穿越变成他,回到那个时代,然后把一众杰出人物都收到自己门下,顺便脚踩仇家,打脸无良同窗,叱咤风云,统一宇宙,哦,不,是统一整片大陆。 庄大郎是怎么都没想到,他父亲会成为太傅的,而庄家的阶层竟然会往上直接跳了一个大台阶。 直到这一刻,庄大郎才慢慢理解了父亲,或许他是对的,当年他再多坚持一段时间,可能庄家的境遇很早就改变了,而父亲的冤屈也早就洗刷。 庄大嫂没他那么复杂的想法,收到公爹和小儿子信息的那一刻,她就高兴的转起来,“信上说了,陛下还给公爹赐了一个宅子呢,公爹问我们要不要去京城,大郎媳妇,大郎媳妇,快把大郎叫回来收拾东西。” 庄大郎惊醒,皱眉,“收拾东西干什么?” “去京城呀。” “不许去!” 庄大嫂生气的道:“你又犯什么左性?以前公爹让我们去,你说公爹在京城都是住弟子家里,我们去了是添麻烦,所以不去,但现在皇帝都给公爹赐了宅子,为什么还不去?” “我们去了也是添麻烦,家里日子过得好好的,去做什么?” “怎么会添麻烦,公爹年纪大了,不需要人照顾?” 庄大郎哼了一声,不客气的道:“爹一直是师弟师妹们照顾着的,以前也没见你说要照顾。” “那能一样吗,你到底是他儿子,人年纪大了就想儿孙,我爹娘还是我兄弟们照顾着呢,我每次带着孩子回去,哪次他们不高高兴兴的?”庄大嫂道:“你都一大把年纪了,不说想着体谅公爹,反倒这时候犯起左性来。” “我这不是左性,”庄大郎认真道:“你没去过京城不知道,那里头的水深着呢,我们都是没多少见识的,去了京城,一个不慎就给父亲惹祸的,你要实在有孝心,这一季就给爹多做几双鞋袜,他上次来信说你做的鞋子不错,很厚实,又软,站得也稳,走路一点儿不伤脚。” 心心念念就是想去京城见识一番的庄大嫂:……就好气哦。 但庄大郎就是固执的人,他打定了主意不去,谁也劝不了他。 庄先生的信寄出去,半个月后就收到了家里的回信和一个包裹。 包裹里是这一季给他做的鞋袜和衣服,他一看那针脚就知道是儿媳妇的手艺。 看到这些他便大概知道庄大郎的决定了,不由一叹,拆开信来看。 果然,庄大郎还是不愿意上京。 来送包袱的周满见先生伤怀,便挤到他身边坐下,“先生要是想师兄了,我们可以请个探亲假回去看看。” ------题外话------ 这次书友圈活动的礼物踩坑了,暖手宝的质量不太好,感觉愧对书友们,也是我没考虑好,事先没弄样品,下次再搞活动吸取教训吧,对不起大家 番外 庄先生12 庄先生沉默了一下后道:“罢了,现在鹰奴正是读书的好时候,这一去一回,最起码要一个月。这个年纪的学生,松散一个月,说不定性情就变了。。。” 庄先生到底是有些伤心的,出门和姜先生吃酒时便伤怀的道:“有的人就是没有亲子缘分的,比如我。” 姜先生抬手给他倒了一杯果子酒,换下他的白酒,“我可不敢让你再喝这个了,醉了,你徒弟怕是要找我麻烦。” 他叹息道:“你家这孩子怕是小时候吓怕了,胆子有点儿小,谨慎过了头,为你的心却是好的。” 姜先生看了一眼庄先生头上的白发,叹息一声,这个年纪了,谁不想儿孙绕膝? 姜先生想了想,亲自送有些醉态的庄先生回去,却没有马上走,而是等在院子里,等周满和白善将人服侍睡下后便对他们点点头,叹气道:“你们先生大器晚成,到了这个岁数才功成名就,哪怕他与儿子不甚亲近,也是想照拂他多些。哪个男人不想封妻荫子,儿孙崇拜呢?” 周满就看向白善,“我们派人去请师兄?” 白善蹙眉,“只怕一般人请不动师兄,师兄他……有些固执。” 哪是有些固执啊,那简直是太固执了,也不知道他这脾气像谁,明明先生是那么一个开明且开朗的人,师母……他们虽然没见过,但从先生口中,也知道她是个温婉坚韧之人,师兄除了脸有点像先生外,实在看不出他哪里像先生了。 哦,还是有的,人品还可以? 白善沉吟起来,看向周满:“让四哥去?” 周满本来想说自己走一趟,但一听白善的话,她略一想,也觉得四哥比自己合适。 她去,只怕师兄更不愿意来了。 周满点头,“行,我去请四哥。” 周四郎刚从海上回来,因为过年才养回来的白现在又黑了,他正在家里吃菜,是真的吃菜,在海上两个月,除了偶尔靠岸能吃点儿青菜外,他们在船上就只能吃豆芽。 以至于他现在不仅看见豆芽,看见豆腐脸都是绿的,但却很喜欢吃家里种的各种青菜叶子…… 看到白善和周满过来,他就赶忙招手,“你们来得正好,快过来用饭。” 周满一脸稀奇,“这不早不晚的,你吃的哪一顿?” 周四郎顿了顿后道:“我这是早晚饭。” 方氏端了两副干净的碗筷出来,“别听他瞎说,昨晚上他一直说那床是晃着的,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早上大家都起床,孩子们上学的上学去,大人出工的出工,他这才睡着,一觉就睡到了现在。” “所以他这一顿是早饭和午食。”方氏知道他们这会儿也不太饿,这又是自家,不愿他们撑着,所以只给他们盛了一点饭,“厨房也快要准备晚食了,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做去。” 周满摇头,“刚在家里吃了点心,一点儿也不饿。” 周四郎就道:“把我带回来的鱼子酱拿来给他们尝尝。” 他扭头和他们道:“本来要给你们送去的,结果你们自己来了,这鱼子酱是我们在海外的一个部落里买到的,他们那里的鱼籽特别大,会用一种特殊的香料熬制,我闻着挺好的,吃着也好吃,你们尝尝,我买了好几坛,要是觉得好吃,一会儿拿两坛回去。” 周满一口应下。 周四郎这才问,“你们回家干嘛?这不早不晚的。” 一般周满过来都会赶着饭点。 周满嘿嘿一笑道:“四哥,你想不想回乡?” “不想,”周四郎道:“我要把这次带回来的货销出去,立君说北地现在的商路有人跟我们抢生意,特意抬高收价,现在好多商队在北地都收不到好的皮料和药材了,我打算去北地看看。” 周满想了想道:“这事可以交给立君吧?” “你先说让我回乡干什么吧。” 周满道:“我们想请庄师兄一家来京城,只是我和白善出面,怕庄师兄钻牛角尖,反而误会先生,而先生和师兄间有些误会,你知道的……” 周四郎知道,他立即道:“庄先生的事呀,行,我回乡一趟,正好看看村里种的药材,要是好,选一批好的送上来,北地可以交给立君。” 庄先生在周家这里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比白善和白二郎还要重,他的事,周家绝不会推辞的。 周四郎和庄大郎也是最熟的,比周满和他这个师兄还要熟。 毕竟自庄先生上京后,周四郎只要回罗江县就要替庄先生送东西给庄大郎,上京的时候又要去一趟庄家拿庄大郎给庄先生的东西,一来二去,俩人就很熟了。 而庄大郎的东家也做生意,通过庄大郎认识了周四郎,俩人的来往就更密切了,偶尔也会坐在一起吃酒,所以周四郎比周满白善白二郎三个更熟悉他们这位师兄。 周四郎没有怠慢,接了任务便开始准备回乡,他把带来的货物分出去,能交给家里的交给家里,其余的,分了一些给赵六郎,还让六子他们送了一些去给长豫公主,让他们通过自己的渠道卖出去,然后他收拾好了车马便回乡去。 回到家,他把收药材的事交给二哥和三哥,他用袖子沾了一点姜汁就去见庄大郎。 一见面,他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眼睛瞬间红了。 庄大郎:…… 正要问,周四郎已经上来拉住他的袖子道:“庄兄弟,你好狠的心啊,先生都放 吓得庄大郎面色一变,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我父亲怎么了?” 实在是周四郎这个样子太让人误会了,眼角通红不说,眼里还都是红血丝,脸色憔悴,头发还有点散乱…… 刚从船上下来,没休息两天就又赶路,一路风尘仆仆,特别没换洗衣服的周四郎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周四郎抹着眼泪道:“先生一收到你的信,便忍不住伤心,直接与人喝醉了,人失意不已……” 周四郎拉着庄大郎哭,“你也是做祖父的人了,作为父亲和祖父,难道你不想着多赚些钱给孩子们,让他们随意花用?庄先生做父亲的心和你是一样的……”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13 庄大郎被他扯着,满脸无奈,“家里孩子都没什么见识,他们去京城,万一闯祸不是给父亲招惹祸事吗?” 周四郎道:“你家再没见识,那也是从小读书的人家,我家大字不识一个的还多呢,不也在京城过得好好的?” 他道:“人嘛,只要老实,人品好就行,我们不去招惹事,怎么会闯祸?” 庄大郎垂下眼眸道:“我父亲人品贵重,更是老实,也从不招惹事,但是非找上来时,不还是泼天之祸吗?” 周四郎便拽了他走,“总不能因为怕摔跤就不走路了吧,走,我们回家说去。” 周四郎把庄大郎拉回家,嗯,庄家。。。 庄大嫂看到周四郎搭着庄大郎回来,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忙将人往里面请。 庄大嫂对周四郎很礼遇,让人坐下后,忙叫来孙子孙女,塞了一把钱给他们,“快去街口的饭馆里买些菜回来,再沽一壶好酒。” 小孩儿们高兴的应下,揣了钱就跑。 周四郎谢过庄大嫂,拉着庄大郎道:“你呀,就是太小心谨慎了,也不是说你不对,只是这世上哪有因为会被噎住就不吃饭喝水的?你也往好处想,去了京城,不仅孩子们上学更好,前程更好,你也能在先生膝下尽孝不是?” 周四郎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拉着他的戚戚哭道:“你不知道,这些年庄先生一人在京城有多寂寞,虽说有我妹妹和妹夫他们在,但弟子和儿子还是有差别的,每逢佳节,先生总是会想起你,那神色别说多伤心了。” 庄大郎一脸怀疑,他只知道以前父亲在家里过年过节时常念叨师弟师妹几个,不是和几个孩子说他们一同去爬山,便是一起出去郊游野炊吃酒的事。 他迟疑了一下后道:“我父亲素来疏朗,朋友弟子怀绕身侧,他会做悲戚之态?” “会啊,你将心比心,若孩子们都不在你跟前,你孤零零一个人在家里过年过节,你心中伤不伤?” 庄大郎素来重视亲情,闻言沉默。 周四郎道:“先生不是不悲,只是不想人看见,他是做父亲的,总不能让他先与你说思念,你才是做儿子的,小意温柔些有何不可?” 庄大郎:“……四郎,小意温柔不是这么用的。” “哎呀,意思对了就行,你是读书人,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吧?” 庄大郎沉默。 周四郎就催促他,“你到底孝不孝顺?你想想庄先生都多大年纪了,我妹妹说的,那什么树要安静的站着,那风也不答应,你现在不想着孝养父母,等以后先生百年,你就是再想,天尊老爷也不能给你变出一个先生来了呀。” 不知何时回家的庄纪安站在门口,接口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周四郎大喜,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他看了庄大郎一眼,便回头问庄纪安,“纪安,你说我说的有没有理?” 庄纪安微微颔首,看向庄大郎,“父亲,祖父或许是真的想您了。” “当然是想了,不然我为何特特的回乡来?”周四郎叹气道:“你们是知道我的,我只有过年前后才会回乡,为的是收购茶叶,这会儿才入秋,本来我是要往北地去的,但庄先生收到了你寄回去的信,好一通伤心,我实在是不忍心,这才自告奋勇来走这一遭。” 周四郎拖着椅子坐到庄大郎身边,抱着他的肩膀道:“庄大哥,我们什么关系?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也知道,你小时候过得不好,唉,我小时候其实过得也不好。” 庄大郎:…… “但你再不好,庄先生也只你一个儿子,先生是有抱负,想要出人头地,但他也更看重你这个儿子呀,不然也不能带你回乡,”周四郎说到这儿挠了挠脑袋,忍不住道:“说真的,我就搞不懂你们读书人在伤心啥。” 他道:“你们读书人想的多,心思敏感,一点点挫折就受不了,哪像我们庄稼人,那只要能活着就行。” “真啥都计较,我都不用活了,”周四郎掰着手指头给他数,“你看看我有几个兄弟姐妹?整整七个,我这个老四正好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打小,商量事情我爹娘找的大哥二哥,宠孩子是满宝和老五老六,我和三哥中不溜吧,偏我三哥又老实,我爹娘看他,总觉得他吃亏,所以心思也偏他,剩下我一个多可怜啊,我就从来不往心里去,不然我早伤心死了。” 庄大郎不太相信的看着他。 “你不信啊,”周四郎拍着大腿道:“我们家兄弟几个,我是被揍最多的,我爹能拿着棍子追我在村子里跑三趟,打起来,严重的时候能把腿打断,恨的时候要把我赶出家去,你看我伤心了吗?” 庄大郎惊讶,“周老丈看着挺温和的一个人……” “哎呀,那都是表象,庄先生还看着开朗大方呢,伤心起来照样抱着酒坛子哭。” 庄大郎大受震动,“父亲他……真的哭了?” “哭了!”周四郎拉着他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你要真舍不得罗江县,那就请假到京城去看看先生也好呀,住上两个月,也缓一缓庄先生的思子之情。” “你也不看看庄先生都多大年纪了,难道还让他在京城和罗江县往返吗?”周四郎见他沉思,便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极力劝道:“就去京城探亲两个月,孩子们总不至于闯出什么祸来吧?而且也能让他们长长见识。” 庄大郎对京城没有好印象,嘟囔道:“京城有什么好的……” “你去过,当然可以这么说,那孩子们没见过,当然想见一见的。” 一直沉默,来来回回给他们添酒的庄大嫂突然道:“我也没见过。” 周四郎立即笑道:“对,也该让大嫂去看看京城的繁华。” 他笑道:“等到了京城让满宝招呼你们,你们可是她的师兄师嫂,她现在住的郡主府,比县衙还要大……” 番外 庄先生14 庄大嫂眼睛一亮,更加意动,便推了推庄大郎,“夫君,不然我们就去看看公爹吧,公爹这几年也没回来,身体不知还硬朗吗,也不知道老三在那边怎么样了……” 周四郎叹气道:“听说今年倒春寒先生病了一场,年纪大了不容易好,便是有满宝在也断断续续病了两个多月才好。” 庄大嫂忧心,“病了这么久,怎么也不写信回来?” “路途遥远,先生也不想你们担心,自然不会说,”周四郎看着庄大郎道:“做父母的,哪里愿意让做儿女的操心这些事。。。” 庄大郎抿了抿嘴道:“我得先和东家说一声,就快秋收了,要是太忙,只怕我走不开。” 周四郎立即道:“这不可能,你这些年勤勤恳恳,今日是尽孝心去的,张老爷怎么会阻拦?” 张老爷当然不会阻拦,别说周四郎提起去打了招呼,就是周四郎不来,他也是很乐意庄大郎去找庄先生的。 庄先生现在都做太子太傅了,庄大郎去了京城,他和庄先生也间接有了联系,所以他宁愿白出一份工钱给庄大郎,他不上工都行。 但庄大郎素来板正,一板一眼的,他既请了假,自然不会再要工钱,甚至连张老爷送的过高程仪都给送了回去,只留下了一点儿东西。 张老爷收到退回来的东西叹气,“庄大就这点儿不好,一是一,二是二,不知变通。” 一旁的张太太清点了送回来的程仪,没好气的道:“你不是一直说就是他这样的性子,你用的才放心吗?我娘家侄子算账也不差的,你就是不肯换人。” 张老爷尴尬道:“哎呀,他这样的性子做账房是最好的,你看他给我们家管的这些年账目,有哪一笔出过错?这些年家里的田产和铺子都增加了不少,有谁和他一样,就拿自己该得的那份还有我们送的,多余的一文钱都不拿?” 张太太不说话了,庄大郎在这一点儿上的确很强。 她想起了什么,忙拉住张老爷道:“现在庄大郎去京城,应该不回来了吧?那大账房是不是要换一个?” 张老爷立即道:“还是回来的,只是请了两个月的假,他手底下还有三个账房呢,这段时间就先让他们顶着。” 张太太怀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不想用我侄子?” “没有的事,你也不看看庄大郎的本事,你舍得把这么一个大账房给别人?这些年可没少人来挖他,而且还有庄先生呢,他现在可是太傅了,只要他不请辞,家里可不能辞了他。” 张太太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庄大郎同意去京城看望庄先生,最高兴的莫过于周四郎和庄大嫂了,还有庄家的一众孩子。 于是他前脚刚请好假,后脚庄大嫂就招呼着家里人收拾行李,周四郎也屁颠屁颠的带着人过来帮忙。 庄大郎则在思考该留下谁看家,他的目光定在了长子身上,“纪安,你和你媳妇留下来看家?” 庄纪安震惊的瞪大眼,“爹,我也和衙门请假了。” 庄大郎皱眉,“你请假做什么,我们只是去京城看一看你祖父而已。” 周四郎立即凑上来道:“就是去看祖父,他才更应该去啊。” 他拉着庄大郎道:“他可是长子长孙,哪有不去看祖父的道理?都请假了,带上,都带上,既然要去,那就要团团圆圆,那才是一家人嘛。” 庄大嫂连连点头,赞同道:“对对对,四兄弟说得不错。” 然后继续指挥儿媳们收拾东西,他们的衣服、鞋袜,日常用的东西,还有布料、妆盒等…… 庄大郎看见脑袋便一抽一抽的,问道:“带些衣服鞋袜也就够了,怎么把这些东西也带上了?” 庄大嫂道:“这些东西贵重呢,留在家里万一被小偷摸了去怎么办?” 庄大郎:“你这哪里是去探亲,分明是奔着搬家去的。” 夫妻两个就要吵起来,周四郎忙调停,“等到了京城满宝肯定要带嫂子们出去走动的,到时候要做新衣裳,这些布料都带上,能省钱。” 又道:“首饰也都带上,到时候要戴的,也不能让京城的人小看了我们罗江县的人。” 庄大嫂深以为然,更加用心的收拾起来。 最后收拾出了三车的行李,把周四郎带来的三辆骡车都堆满了。 周四郎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三辆装满行李的车,带这么多东西去京城,他不信他们还能回来。 他笑眯了眼,和庄大郎庄大嫂道:“我还给家里准备了三辆骡子车,都做好车厢了,到时候我们跟着商队一起上京。” 庄大郎涨红了脸道:“这也太麻烦你了。” 光他们一家就用去了六辆车。 周四郎不以为意,他恨不得他们连家具都带上呢,可惜,带上锅已经是庄大郎的极限,这还是用的路上好煮东西的借口,再把家具带上,只怕他要反悔不去京城了。 庄大郎回屋去,很快拿出一个钱袋子来塞给周四郎,“这是给你的路费,我也不知够不够。” 入手沉甸甸的,一摸就知道是银锭。 周四郎忙推回去,“庄大哥,你这是寒碜我是不是?谁不知道庄先生对我们周家有大恩呀,满宝能有今天全靠的庄先生,她就跟先生的亲闺女一样,那就是你的亲妹子,你都是他亲哥了,自然也是我亲哥,亲弟弟来接哥哥去看父亲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给什么钱?” 庄大郎最笨说不过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最后钱被塞回到庄大嫂手里,周四郎一脸生气的道:“大嫂,这些钱你收好了,可不能再给我大哥拿钱了,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他又放缓了语气,“路上看看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买一些给先生带去,先生收到礼物一定高兴。” 庄大嫂连连应是。 庄大郎:…… 周四郎见东西收拾好了,立即热情的招呼道:“反正以后还要回来,今天你们就和邻里打个招呼,吃吃饭,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早出发早安心,免得夜长梦多,万一庄大郎一个犹豫又反悔了怎么办? 却不知道庄大郎的固执不仅是对别人的,也是对自己的,他只要应承了就不会改变。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15 所以第二天庄家一家人便在亲朋邻里的相送下出城了。 除了庄大郎外,没有人觉得他们还会回来,没看到吗,行李都收了三车,显见是把家都搬去京城了。。。 出了城,等在城外的商队跟上,浩浩荡荡的跟在庄家行李车之后。 庄大郎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问周四郎,“这些都是药材?” “不全是,一半一半吧,还有一半是今年夏天的茶叶,有些茶园卖不出去,采摘了后做成茶砖收藏,反正有车,我一并收走了。” 庄大郎道:“这几年罗江县因为种植药材和茶叶,很是赚了不少钱。” 也是因为有销路,周四郎不仅自己做这门生意,还往这里带了好几个客商,同时还鼓动县里的人自己把东西往外运,现在水路和陆路都比以前好走,水匪山匪都不多,就算是挑着担出门,安全性也大大提高,虽然辛苦了一些,但来回一趟能赚不少钱,多走几年,家中一个小子娶媳妇的钱就够了。 这是罗江县平常百姓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因为现在粮食高产,朝廷又有意回赎土地,他们便是耕种少一些田地也能有余粮,加上耕牛越来越多,地里耗费的劳动力便烧了,多余的便可以去种植药材、茶叶,甚至是去走商。 庄大郎是张家的大账房,而张家不仅是罗江县的一个大户,还一直做着罗江县主簿的位置,所以他知道这些年罗江县的经济发展有多快。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周家,而周家又和他父亲有那样的关系,庄大郎每每想起,心里也是骄傲自豪的。 庄大郎不是第一次来京城,但上一次,他年纪小,而且当时的京城也才经历过战乱,当时国土未平,和今日的繁华不能相比。 车还没进城,只是在城外排队进城时他就感到了不一样,记忆里灰蒙蒙的京城一下有了色彩。 等进了城,脑海中一直是黑灰色的京城慢慢坍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色彩艳丽且活泼的京城街道。 庄大郎愣愣的看着热闹的大街。 周四郎高兴的挤到门边,和他一起看外面的世界,“怎么样,我说京城很好吧?” 庄大郎没说话。 周四郎拍着他的肩膀道:“京城已经不是以前的京城,先生也不是以前的先生了,你自然也不是以前的庄大郎。” 庄大郎突然眼眶一酸,鼻子酸涩,他微微偏过头去背对着周四郎,没有让他看见自己眼中的泪。 是的,京城不一样了。 周四郎怕庄大郎不自在,所以直接带着庄家人去了郡主府。 庄先生他们今天都上衙,他也没提前告诉他们,因此家里只有刘老夫人和郑氏在。 见周四郎真的把庄大郎一家给接上来了,她们惊喜不已,忙把人安顿进庄先生隔壁的院子里。 “已经都打扫好了,你们先安顿下来,我这就派人去宫中请庄先生回来。” 庄大郎忙道:“不用忙,不好耽误父亲办差。” “这算什么耽误,儿子到了,做父亲的请半日假也是正常的。” 庄大郎脸色微红。 周满和白善不知道能否请到庄大郎,所以让周四郎回乡接人的事是瞒着庄先生 白家的下人候在宫门外,拿钱让侍卫请托宫中的内侍帮忙传话。 侍卫和内侍们与周满关系都好,很爽快的接了钱答应了。 不就是传一句“庄先生家里来人”了吗,简单! 于是中午用饭休息时,便有内侍小步走到庄先生身旁小声道:“庄先生,您家中下人来禀说您家里来人了。” 庄先生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直觉是有人想调他离开皇宫,他抬眼看向小内侍,认出他是东宫的人,便问道:“是谁来传的话?” “是个叫刘贵的人。” 装的倒是挺像,庄先生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只是却不肯马上走,他决定今天留在宫里晚一点儿,看看他们私底下想干什么。 结果他饭还没吃完,周满就兴冲冲找了过来,“先生,我来接您回家,您请好假了吗?” 庄先生一怔,“我请假做什么?” “回家呀,”周满疑惑的偏头,“刘贵不是托人给您传话,师兄来京城了吗?我刚回宫的时候在皇城那里碰见刘贵了……” 庄先生:…… 他木木的抬头看她,“你哪个师兄?白直?” 他也算得上周满的师兄,以前也常这么叫的。 周满:“……当然是庄师兄了。” 庄先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直到上了马车还有些不可置信,出了皇城后便忍不住问,“是真的吗?你师兄真的来京城了?” “是啊,我骗您做什么?”周满给她四哥,顺便也给自己表功,“是我让四哥回去接人的,我就说嘛,这世上就没有我四哥接不来的人。” 庄先生心中激动,眼眶微湿,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等回到郡主府,看到在院子里站着的庄大郎,他这才确信儿子是真的来京城了。 庄先生不由笑逐颜开,眼角的皱纹紧贴在一起,怎么也不松开了。 庄大郎看见父亲,见他精神很好,头上的白发甚至有返黑的迹象,和前几年相比并不见苍老,不由松了一口气,忙上前打招呼,“父亲……” 庄先生眼眶微湿,伸手扶住他,“好,路上辛苦吗?” 庄大郎客气的回道:“不生疏。” “那就好,那就好,”庄先生想了想,又问道:“用过午食了吗,这边的饭食用的还习惯吗?” “习惯,刘老夫人给准备的是罗江县的口味,吃着挺好。” 周满站在一旁听他们父子俩说话,不由焦急起来,“师兄,先生可想你了,这几年常念叨,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能上京来看看,所以当初搬进这里时,我们特意把先生住的边上两个院子都空了出来,没想到今日那院子总算住进去人了。” 庄大郎对周满也要自然些,他笑了笑道:“有劳师妹了。” 庄大郎是只打算住一个多月的,看过父亲后就回家,但庄大嫂不这么想啊,不过她初来乍到,就算有心想留下,也没胆子在这时候和丈夫说。 番外 庄先生16 所以她只能暗搓搓的找周满,她觉得在这一点儿她们目的是一样的,她肯定也想庄大郎留下。 周满当然想了,庄大嫂就是不来找她,她也是要去找她的,俩人暗搓搓的商量起来。。。 庄先生已经是做曾祖父的人了,曾孙子都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作为教书先生,庄先生自然要关心一下孩子们的学习情况。 不过,几个孩子面对他都有些拘谨,考校功课并不是很顺利。 就算庄先生已经很温和了,几个孩子面对他依旧很紧张。 周满就提议道:“不如在京城找个书院挂单吧。” 庄大郎嘴里的茶差点儿喷出来,“只听说和尚道士可以挂单,学生读书也能挂单?” 周满:“嗨,连和尚道士都能挂单,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能挂单的?” 庄大郎一想,发现还真是,迟疑起来。 周满道:“你们要在这儿住上一个多月呢,他们尊敬先生,和先生学不进去,总不能这一个多月都不读书,万一把性子玩野了怎么办?” 庄先生自己就是老师,他带周满白善白二这些年来感触最深的就是学习要持之以恒,一旦停下,懒惰生起,后面就很难再掰正回来,因此立即道:“对,是要给他们找个书院进学。” “可……只有一个多月……” “这有什么要紧?”周满道:“以先生现在的名气,到时候去那书院里讲几堂课,里头的山长和先生能一文钱不要的收下他们。” 庄先生沉思,“这倒是个方法,只是挂单,的确不必太大费周章。” 庄大郎一听,这才放下心来,听着似乎不是很费力的事。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庄先生自己是教书先生,认得最多的也是教书先生,远的不说,就姜先生的那个书院就很不错。 还有周家这些年孩子上学,庄先生也都会关心,所以他对京城的书院都熟得很。 而且他现在是太子太傅了,名气大,找书院也很简单。 除了国子监一时没机会进去,其他书院都是没问题的。 庄先生用心的给曾孙曾孙女们找了两个好书院送进去,说是挂单读书,但周满也暗搓搓的和书院说了,若无意外,过一段时间就会正式入学。 成功争取到庄先生来讲课的书院先生们略一思索,便决定好好教育这几个孩子,让他们爱上书院,爱上这里的同窗和老师,这样一来,以后再请庄先生来讲课还会很难吗? 白善和白二郎也特意请了假陪庄大郎熟悉京城,不过庄大郎不爱与他们一起玩,一是年纪相差太大;二是,他们喜欢的地方大多不是他喜欢的。 虽然他们常书信往来,彼此间也算熟悉,而且论关系,他们要更亲近,但他还是更喜欢周四郎。 于是周四郎就带他去出去,正好庄大郎是账房,可以帮他看一看手上的生意。 若论在账房这一道上的老道,老周家只怕也就周立君能和他比一比了,而且俩人侧重点还不一样,庄大郎略保守,但稳扎稳打,不说比周四郎,就是比素来稳重的周立君都更要缜密,所以跟着周四郎见识过他的商队、铺子和生意,庄大郎倒也不吝啬的指出了好几个问题。 周四郎虚心接受,干脆每日拉着他出门,只傍晚和休沐日才放他。 这样一来,庄大郎在京城的日子竟然跟在罗江县时差不多,该上班的时候上班,该休息的时候休息,行程稳定,他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心一定,每日回家正好和下衙的父亲碰在一起,于是俩人一起坐着喝喝茶,下下棋,看看书,倒也惬意,父子之间的生疏也慢慢淡了。 认真算起来,他们父子两个少有这样能心平气和坐在一起,没有目的的喝茶、下棋聊天了。 庄大郎的心慢慢静下来,慢慢适应了陪同在父亲身边的生活。 相比之下,庄大嫂过得就要热闹得多,她没庄大郎那么敏感,不过是换个地方睡,晚上还总能惊醒,觉得京城太大,太热闹。 她觉得京城很好,热闹更好,住的地方也宽敞,还富贵,出了坊,就是市,那里商铺林立,什么东西都有。 周满带她去见识了不少好东西,还介绍她几个嫂子给她认识,日常她们也去上工,休沐日就带着孩子去逛街买东西。 她最喜欢带着自家的几个孙子孙女去和她们逛街买东西了,这京城的东西除了贵点儿外真是哪儿哪儿都好。 庄大嫂最近正被周家四嫂劝得心思浮动,也想去他们家店铺里做些事情,她以前不识字,但嫁给庄大郎多年,她还是认得了不少字的。 最主要的是,她算账快呀。 她是真算账快,周四嫂都赶不上她,悄悄和周满道:“我们卖香膏的铺子现在就缺一个女管事,要会招呼人,还要会算账,之前的那个病了,被家里人接回去养病,估摸着是不可能出来干活儿了,她先前带的两个人都不中用,算错了好几次账目,这是其中一点儿,还有一个,来买香膏的都是有钱或者有权的夫人小娘子,让她们等急了不好,所以这心算得又快又准,我看庄大嫂就很合适。” 于是周满就去找庄大嫂,帮忙说项。 庄大嫂心里是很想去的,但她又不敢和庄大郎提,迟疑道:“师妹啊,本来你请,我不该推辞的,但你也知道你师兄那个人,他现在还想着要回罗江县呢,最近出门都在看要带回家的土特产了。” 周满道:“我会劝师兄留下来,师嫂也多吹吹枕头风,我们两个一起使劲儿。” “哎呀,我没少吹风,但他就是不听啊,你师兄那个人,固执得很,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和公爹到底谁才是年纪大的那个。” 周满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他不考虑自己,总会考虑孩子们的,现在孩子们在京城读书是不是比以前更好了?” 庄大嫂皱眉,“我又不读书,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那您就让师兄没事多考校几个孩子呗,是好是坏,师兄肯定可以自己分辨,反正得先让师兄看到留在京城的好处。”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庄先生17 庄大嫂若有所思起来。 于是下午孩子们下学回来,从没询问过孩子们功课的她一脸严肃的招手把孩子们叫到跟前,道:“一会儿曾祖父和祖父回来了,你们去背书给他们听,要是学得好,晚上就给你们做好吃的,要是学得不好,晚上不许吃肉,只需吃青菜!” 孩子们哀嚎一声,但见祖母面色严肃,只能乖乖的低头应下。。。 庄大嫂觉得考校功课就是背书嘛,但和她不一样,庄先生和庄大郎可是读书人,一群孩子跑到跟前背书,说是他们这段时间在学里学的。 庄大郎点头表示赞赏,于是就问他们刚才背的意思,几个孩子面面相觑,只有一个磕磕巴巴的说了出来,还不太准确。 庄先生听着微微一笑,干脆让他们把自己的课本拿出来,直接翻开,将他们刚才各自背的句子找出来,一句一句的解释给他们听。 其中包括的典故庄先生便扩展出来当做一个故事说给他们听,一群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反倒忘了对曾祖父的敬畏,依偎在他身边听得认真。 如此过了几天,连庄大嫂都看出孩子们的进步了,至少他们下学回来不是只想着去花坛里挖泥鳅去湖里钓鱼,而是知道一边钓鱼一边说什么“我是姜太公,谁来做周文王”之类她听不懂的话了。 庄大嫂觉得,她听不懂的话那就是厉害的,庄大郎怎么纠正也没用,不过她说的也没错,几个孩子的确进步很大。 但此时庄大郎还没想着留下来,他已经在买土特产准备回家的事了。 然后周满和白善抬了一箱子的东西来找他,当着庄先生的面,周满把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这里面是先生的一些产业。” 一旁坐着的庄大嫂惊呆了,愣愣的看着。 “先生的束脩一直分了两份,一份他自己拿着,一份存着,偶尔托人带回去给你们,先生手上的这份,有时候我几个哥哥和侄子侄女做事不凑手了,就会和先生借一些,都当做了投资,不是很多,不过每年也有些进项。” 周满拿出庄先生签的协议给他们看,哪年他给了谁多少钱做什么生意,分得多少份额,这上面都有写,还有账本,什么时候分了多少钱也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是先生的职田契书,还有账目,”周满又拿出几张厚厚的纸和两本册子给庄大郎,“先生的职田一直是我大哥他们一并管着的,每年的收益和支出都记着,只是我大哥不太识字,账记得有点儿乱,师兄可以先看看,有疑义的地方,回头和我大哥确定。” 周满笑道:“正好秋收快要结束了,我大哥也要空闲下来,可以慢慢对。” “其他的还罢,其实赚的不是很多,但职田的收入是真的不少,不仅每年的粮食产出,还有养的猪、鸡、鱼等,每年都有不少产出。”周满放松的呼出一口气道:“以前呢,师兄不在先生身边,所以这些事便由我们三个弟子代劳,托付给了家里人管理,现在师兄既然来了,自然要交给师兄的。” 庄大郎忙把东西推回去道:“这些还是交给你们来管,我……” “师兄,”白善一脸严肃的道:“虽说我们三个和先生亲生的也不差什么了,但说到底,您才是先生的亲生儿子,这些产业以后都要交给您来继承的。” 他道:“先生年纪不轻,精力又在东宫里,总不能拿这些俗务去麻烦先生。师兄与其为别人打理家业,赚那点辛苦钱,为何不自己打理自己和先生的产业呢?” “这……”庄大郎不由看向庄先生,“我还要回罗江县呢。” 白善:“那师兄将这些产业处理一下,或是请个信任的人在这里管着?” 庄大郎:……我信任的人不就是你们吗? 庄大嫂在一旁跃跃欲试,很想举手说他就合适。 庄大郎突然想起来,“我问问孩子们?” 对啊,他不留在这里,孩子们可以留呀,他们年纪也不小了,这次来京城他们也长进了不少,看着还算稳重,或许可以留下一两个在这里,还能多照顾照顾父亲。 老三本来已经在这里了,不过他在这儿读书,倒是老大…… 周满道:“只怕他们经验不足,管不了这么多,师兄经验老道,何不多留一些时日,帮着他们把产业捋顺了再回去呢。” 庄大郎迟疑。 白善立即道:“我和张老爷也熟,不然我与师兄同写一封信回去,再多请几个月的假。” 他道:“现在秋收要结束,距离过年也没多少时间了,师兄和先生都多少年没在一起过年了?因为我们让你们父子二人分离,我们三个心中一直很是愧疚,今年师兄就受累,多留两个月,陪先生过了年再回去?” 庄大郎见他迟疑,忙推了他一把道:“就留下吧,我看孩子们在京城书院里读书都变得厉害了,多读一段时间,或许回县城能比同窗进步更大,这时候回去,路上耽误一段时间,又要适应先生,反倒白费功夫。” 庄先生也道:“这些年都是周家和白家替我管着庄子,也不好总是麻烦他们。” 他们管着却不愿意收庄先生的钱,所以一直是免费的,庄先生还好,庄大郎一听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的,于是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 这一留就留到过年,过完年又留到了端午,最后从端午留到了重阳…… 庄大郎又不傻,又被找借口留到端午后,他就猜到他们的打算了,他默默地没有点破。 庄大郎就这样留在了京城,庄先生舒坦的长出一口气,开始按照自己的预想安排起孙子和曾孙们来。 曾孙们都还小,他们只需要读书,至于孙子,也就只能重新去县衙里考试,从头开始做吏员,虽然只是小吏,但地位也是可以的。 在京城,最不缺的就是大官和小吏,只要心态平和,谁都能靠着本事吃饭。 庄大郎打理家中的产业,慢慢也积累起一笔财富,因为孙子孙女们都在京城读书了,他便拿赚到的钱在京城雍州一带买了些田产和铺产,将来庄先生便是致仕,没了职田,他们在京城也有收益。 等庄先生病重时,庄大郎一家已经在京城站稳了脚跟,皇帝将赐给庄先生的宅子送给庄家,并不打算收回。 又有周满白善和白二郎帮扶,庄家留在京城反而更好,于是庄大郎做主留了下来,后来孙子们考中进士和明经,陆续出仕则是以后的事了。 ------题外话------ 起点2021月票年赛活动开始啦,虽然这本书快要完结了,但依旧求一波票票。 这次的票不使用月票,而是用2021年的全年订阅和阅读时长数据来兑换的,系统直接发放,书友们可以在起点APP上看看自己的票数,要是喜欢这本书,,请投给我和满宝吧。 番外 老周头1 老周头年老回乡时是衣锦还乡,他回乡时已经很老了,但以前的老伙伴还有不少在,其中也有辈分比他高,或者与他同辈的人。 七里村这些年发展都好,自从村子里的人跟着周家一起种植姜块和药材之后,大家每年的收入都多了,加上后来新稻种的推广,七里村是最开始的受益村。。。 吃饱喝足,又有了余钱,加上白老爷主资的学堂一直在,村里的孩子即便没有能力科举,也都会送进去读几年书,认识几个字,还会算数,出去后比一般人多了些见识和能力。 周家又不吝啬带他们出去,不管是周二郎还是周四郎,只要他们想出村,他们都带着,或是跟他们一块儿干,或是出去后自己单干。 虽然也起过纷争,但在外行碰见时,说起来都是罗江县七里村的,他们能拧成一股绳,外人便不敢轻易欺负了他们去。 七里村的人都很感谢周家的提携,正如周家很感谢七里村的村民们从前十来年的相护。 就算平时没少吵闹,好的时候,大家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不好的时候,能扛着锄头堵在门前骂上三天三夜,平时为了一笔生意,甚至是一棵菜都能吵起来,但过不了多久就又好了,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用老人们的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出门在外头碰见,那就是一家人了,能帮把手的时候帮把手,人要记恩,莫要一直念仇。 不过这都是年轻一辈的事了,到老周头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仇恨了,万事皆看淡。 再在村口榕树下看见垂垂老矣的周大圆,他就招呼对方,“大圆啊,你媳妇让你出门聊天了?” 和老周头差不多岁数的周大圆闷闷的道:“金叔,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儿,不就是你回村的时候她没让我去你家吃饭吗,还省了你家一碗饭呢。” 老周头撇嘴,一脸嫌弃,“我家少你那一碗饭吗?你孙子当初还是跟着我家老四出门的,结果才做熟,你媳妇就让你孙子抛下我家去单干,不地道。” 周大圆闷闷的不说话。 所以不记仇,万事看淡什么的,也看人,哈哈哈哈…… 老周头也不嫌弃对方,挪了挪笨重的身子,让出半块石头,“过来坐吧。” 他在袖兜里摸了摸,摸出几个橘子来,骄傲的和他道:“我家满宝让人给送家里来的,跟我们村里种的还不一样,是岭南那头的,比我们这里的甜多了,给你吃一个。” 周大圆接过,却没有吃,而是拢进袖子里。 老周头就扯他的袖子,“你得吃了,我给你吃,可不给你媳妇吃。” 周大圆哭笑不得,拍开老周头的手,“金叔,你跟你侄媳妇这么计较啊,而且这橘子我也不是给她吃,我给我曾孙吃。” “不信,只有一个,这好东西能到别人嘴里?”老周头年纪越大,说话越没有忌讳,道:“你那媳妇心里眼里只有自个,连儿子孙子的钱都抢,我不信她能疼孙媳妇。” “有什么不可能的,人都是会变的。” 老周头不想把果子给他了,想要抢回来,“你媳妇那人心不好,她会改才怪呢。” “你说谁心不好?”张氏都七十多了,却健步如飞的快步走过来,掐着腰问周金,“你再说一遍,谁的心不好?我的心怎么就不好了?” 老周头低着头没说话,在村子里,男人跟女人吵架很跌份的。 张氏见他不说话,越发理直气壮,“金叔,你不能仗着自己辈分高就乱说话,我对我家的孩子掏心掏肺的,怎么不好了?你问大圆,我好不好?” 周大圆哪敢说不好,忙道:“好,很好的。” 所有人都在心里鄙视周大圆,不过还是要劝和的,大家就劝起俩人来,“大圆媳妇,你金叔不是那个意思,他这是心疼大驴和狗蛋呢。” 也有人说周金,“咋能那么说侄媳妇呢,她这几年还是改好了的。” 周金只是不想跟女人吵架,自己心里是不怂她的,因此明目张胆的撇撇嘴,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 这一下刺激到张氏了,她矛头直指周金,“要说从前的不好,这一块儿坐着的谁比得上金叔?” 她道:“论起来,我和老钱在娘家的时候还是姐妹,她做姑娘时被多少人赞过呀,十里八村没有说她不好的,结果嫁给金叔你吃了多少苦。” “以前家里的扫把倒在你跟前,你能绕过去当看不见,就这儿还跟我比呢……” 旁边的人忙拉住张氏,让她少说一点儿,和周金道:“都过去了,你后来不是学好了吗?所以这人啊,都会变。” 周金:……就好气哦。 “是啊,谁能想到周金后来也能拉犁耕地?都以为侄儿媳妇要苦一辈子了呢。” “哎呀,其实婶娘也算苦了一辈子,是后来几个儿子孝顺,满宝又出息。” “还是金叔会生。” “这倒是,金叔有福气。” “对对对,有福气,满宝就不说了,大郎几个也能干得很,特别是四郎,现在老厉害了吧?” “还是得婶娘会教孩子,不然要是学了金叔……” 有人立即接道:“那可就造孽了,这么多个孩子,要是都跟周金一样,那弟妹不得愁死。” 周金:…… 张氏虽然跟钱氏斗了一辈子,但这会儿能让周金不痛快她就痛快了,于是极力的夸赞钱氏,“那不是,我这妹妹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多活泼,多能干啊,到了你们周家后,那简直是一辈子都泡在黄连里了,还是周银知道心疼嫂子,又给她生了个好闺女,她这才熬出头,不然这一辈子得多苦呀。” “倒也不至于,大郎几个都勤快,就算日子没现在好过,也孬不到哪儿去,”有人道:“勤快的人到哪儿都不会过得差的。” 周金最后收获了一肚子的气回去。 钱氏正坐在屋檐下晒太阳,手中的蒲扇一摇一晃的,旁边有孩子正蹲着玩蚂蚁。 看到周金背着手回来,孩子立即丢下手中的棍子跑上去,“祖祖,我明天能不去上学吗,我在家孝顺你。”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老周头2 周金就拍了一下他脑袋,“整天就想着玩儿,不读书以后不出息,我就送你回家种地。” 孩子眼泪汪汪的,摸着脑袋道:“我不喜读书,我喜欢种地。。。” 钱氏将孩子拉过来,瞪了周金一眼,“好好的你打孩子作甚?” 她安抚的摸了摸孩子的脑袋,温柔的和他道:“不想上学就不上,明天我让你三叔公带你去地里种地。” 孩子高兴的应下。 周金看着这傻孩子不说话。 孩子最后是从地里一路哭着回来的,但说好了要去种地,那就要去种地,钱氏第二天依旧让周三郎把他拎到地里去。 孩子哭得不行,这和他在京城种的地完全不一样。 在京城的时候,农忙时书院放假,他们也要跟着家里下地劳作的,但他们就是做些捡稻穗,递秧苗或者拔草的轻便活儿,像这样直接顶着大太阳锄地的,下田插秧的,一次也没有过。 孩子只能找老周头哭,“祖祖……” 老周头怜爱的看着他,表示爱莫能助,“我都得听你祖祖的话。” 经历了更苦的生活,他就不觉得读书有什么辛苦的了,如果有,那一定是因为他不是读书的料,那还是种地或者做其他的事吧。 钱氏从不勉强每一个孩子都读书的,毕竟,人有聪明,有笨,这是天生的,父母给的,勉强不了。 连天尊老爷都改变不了的事,为何要勉强孩子去改变呢? 智力不能改变,只有懒惰可以,比如周金。 钱氏看了一眼边上靠着躺椅晒太阳的周金,虽然他很老了,脸上的褶子一道连着一道,笑起来眼角都是皱纹,但他依旧比别的老头要好看些。 回想这一生,钱氏并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就是在周家最难,她最苦的时候,她也不后悔。 周金是她自己选择的,当初最主要的便是看中了他这张脸,是真的好看呀。 他又怂又讲些义气,在决定嫁他之前,钱氏当然知道他又懒又馋,在家里受宠,不太会干活儿。 但她都不觉得是问题,不会慢慢教就是了,再不济还有她呢。 懒是可以改正的,只有脸不能,这是天生的东西。 虽然嫁过来后发现日子并没有照着自己想象的那样过,但她也并不觉得很苦。 他虽然懒,但也知道给她说好听的话,知道她有孕腿脚浮肿辛苦,便每天晚上都给她烧一盆热水泡脚,按腿。 就是她婆婆都没有过这个待遇。 也是因为这些细枝末节,她才一直不曾后悔。 后来周银出生,他不再是老周家最受宠的了,家里三个懂事的人都压着他去干活儿,他虽然嘟囔个不停,但还是去了。 他学得很慢,骨子里的懒又实在难去,当时她是恨极了,但后来回头看,她又有些后悔。 其实他懒没什么不好的,他后来那么勤快,她却只觉得伤心和心疼。 人到老年便想落叶归根,也会容易想起年轻时候的事,老周头自然也一样。 就在钱氏看着他发呆的时候,他也在絮絮叨叨的提起从前,“……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他们记得比我还清楚,我那会儿哪有那么懒?” 又在外面被提及旧事的老周头愤愤的回来,决定不去和那些老头老太太玩了。 钱氏收回目光,不在意的道:“他们年轻的时候也没多疼自己媳妇,我吃过的苦她们不也都吃过,你反嘴回去不就行了?” 老周头仔细一想还真是,钱氏跟他在一起是吃了许多苦,但他们的媳妇跟着他们也没少吃苦啊。 于是他精神抖擞起来,转身又出去了。 钱氏摇了摇头,继续靠在躺椅上晒自己的太阳。 周大郎从菜地里转回来,看见院子里又只有他娘,便问道:“爹又去村口了?” 钱氏应了一声,“一会儿用饭的时候你去把人接回来。” 周大郎这些年一直跟着老周头和钱氏,作为长房长子,基本上是父母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他们住在京城时,他便在京城里给周满打理职田;他们回乡时,他便跟着回来住一段时间。 现在老周头和钱氏想着落叶归根,所以搬回七里村,他们夫妻二人便也带着小孙子跟着一块儿搬回来。 在七里村村民的眼中,他就是极孝顺和出息的一个人,两个儿子,一个儿媳妇都当了官儿,听说大孙女和大孙子读书也特别厉害,也正要考官呢。 所以老人们很喜欢看到周大郎,每次看见他都拉着人说半天话。 周大郎年纪也不小了,面对和自己父亲岁数差不离的同辈,也愿意站住听他们说。 七里村因为老周头他们的回来热闹不已。 没几天,便有人撺掇老周头修房子,“你们现在也是富贵人家了,怎么不和白老爷他们一样修个大院子?那院子套着院子,一楼叠着一楼,多好看呀。” “是呀,是呀,以后满宝他们回来探亲也有面子呀。” 老周头就心动起来,屁颠屁颠的跑回去找钱氏,“要不我们修个房子吧。” 钱氏道:“太折腾了,这会儿哪儿来的宅基地?” “就在这儿……” “不行,好好的房子扒拉了,孩子们回来就是想看自己以前住过的房子,一回来连房子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意思?”钱氏道:“而且现在家里除了我们老两口就只有老大老二老三,他们年纪也不小了,你干嘛非得折腾他们?” 老周头:“那等老四回来,让他修?” 钱氏就顿了一下,问道:“我们这么多人,还得给他腾房子修房子啊?” 老周头被钱氏打击得丢下这件事,但他不肯在外人面前认输,因此在外面,他们再问起此事时,他就一脸嫌弃的道:“我回去整了一下,发现东西太多了,我那屋里的床是老二挑了好树给我们做的,睡得特别好,要修院子就得挪窝,那床得搬出来,更不要说老大老三老四几个给的各种东西,都要往外搬,还有我们家满宝,这次回来她给我准备了许多东西,都堆在屋里了,这会儿全往外搬,得费多少工夫啊。” 他一脸忧伤的道:“太麻烦了,算了。” 众老头老太太们:“……” ------题外话------ 起点2021月票年赛活动开始啦,虽然这本书快要完结了,但依旧求一波票票。 这次的票不使用月票,而是用2021年的全年订阅和阅读时长数据来兑换的,系统直接发放,书友们可以在起点APP上看看自己的票数,要是喜欢这本书,,请投给我和满宝吧。 番外 老周头3 但老周头却不肯就此罢休,继续道:“反正现在房子还能住,就先将就着住吧,也是好运,当年建这房子的时候舍得用料,都是好东西,这些年老二和老三打理得也好,那房子一点儿看不出旧来。” “倒是你们,我回来看见,你们后来建的也是和我家差不多的青砖大瓦房,那会儿你们家也赚了不少钱吧,怎么也不建和白老爷家一样的院子?” 众老头老太太:……谁没事儿会想着建那样的院子哦,能建起青砖大瓦房他们已经很骄傲了好不啦。。。 老周头继续打击,“你们后头建的房子也是照着我家的建的吧?但看着质量没我家的好,我路过大圆家就看见了,那屋角都是青苔,长了老厚一层,这么湿,也不打理,以后这湿气不得从墙角渗进去?” “大圆啊,虽然你比我小一辈,但咱年纪都差不多,人老了就得注意着点儿,不说我们住在湿的地方不好,万一打旁边路过,不小心滑倒了怎么办?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可不能摔了。” 周大圆:……那有青苔的墙脚好似在后面养鸡的地方吧,还离得老远呢,那里的野草比地里的麦子还茂盛些,谁没事儿往那儿走啊。 不过还是被打击到,其他老头老太太也是如此,于是回到家里就开始拉着家里的孩子们絮叨,一定要他们把房前屋后打理一遍,连墙上长得挺好的小野花也给扒了。 老周头看了嫌弃不已,悄悄和钱氏道:“他们真傻,那小野菊在墙上长得多好啊,以前满宝还想往墙上糊泥,把那花花草草塞里面种起来呢,说是这样好看。” 钱氏:“……一整座屋子都开着花,能不好看吗,就是坏的也快,你不是没答应吗?” 老周头嘀咕:“那又不是我家……” 钱氏这会儿听到这种话已经不会头疼了,而是好奇的问道:“你都跟他们说什么了,最近村里怎么这么热闹?天天听到他们吼孩子打孩子的声音。” “没什么,就说了一下他们后建的房子还没有我们的好。” 钱氏就不说话了。 老周头再战告捷,再出去时又是雄赳赳气昂昂。 村里的青中年们目送他往村口的大榕树走去,只觉得心一颤一颤的,想哭,但又哭不出来。 村里的老头老太太们也缓慢的回过神来,私底下没少讨伐老周头的挑拨离间,但他再来时,还是热烈欢迎。 不仅在于他们几十年的感情,更因为老周头见识过许多他们没见识的地方和东西,光是京城的事,他们就能每天都听,更不用说他还去过其他地方呢。 而且先不论他的能力如何,老周头有一样东西是全体七里村老头老太太们公认的——福气。 要说有福气,全村谁也比不上老周头。 他多有福啊,从小就是独子,被爷奶父母娇宠着长大,村里哪个孩子不是六七岁就开始下地插秧,开始挑水做饭? 但他六七岁上还只会站在田边给父母递秧苗,远一点儿的需要他下田,他还能因为害怕田里的蚂蝗哭唧唧的不愿意下,然后他爹娘还真不让他下了。 那时候他们跟他差不多年纪,就在旁边的田里,已经被父母丢到田里插秧了,但凡慢一点儿就要被骂,被揍。 再大一些,虽然他也学会了下地,却又懒又娇,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能够帮着家里拉犁耕地,但他从没干过这样的活儿,老周家只有这一个儿子,也舍不得他干这样的重活,要么去租牛回来拉犁,要么做父母的自己拉着犁地。 村里十四五岁的少年,谁不是瘦得跟竹竿,黑得跟炭一样? 只有他不一样,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每天除了一些轻省活外,他就跟着村里那些没人管的二流子到处乱跑,上山捉鸟,下河摸鱼…… 那会儿,十里八村多少小媳妇大姑娘就喜欢看他那张脸,不过也就喜欢看,小娘子们的父母是看不上周金的,她们也没勇气嫁给他。 虽然好看。 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老周家并不是十分富裕,又没有兄弟帮扶,他那么懒,以后日子要怎么过? 但周金就是娶到了一个好媳妇,钱氏多能干,多厉害啊。 所以老周头在众多同龄和年长的老头老太太眼里就是最有福气的一个。 即便后来旱灾,老周头也绝对属于有福气的一个。 那会儿,全村共有七十来户,谁家没死人? 后来大家往外逃难,到现在都还有十来户不知行踪,也不知道是定居在了外面,还是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剩下的人家里,家家户户都死有人,老周家是唯一例外的一户。 那么多孩子,钱氏饿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周银愣是把自己卖了救活了全家人,还给村子里找了一条活路。 周银走了以后,他留下的这些福祉最后也都报在周金身上,所以他多有福啊。 周银后来虽然死了,但留下的满宝却是天上小仙女转世,听外头的人说,她是天上的太白金星转世呢。 周金得多有福气才有机会去养满宝啊,果然,她一路给老周家带来福祉,拉扯着老周家越来越好,连他们村都因为被太白金星住过而沾了光。 白老爷当年选择定居七里村果然没错,他们七里村的风水就是好,不然太白金星也不可能投生在他们村。 所以哪怕和老周头吵吵闹闹,他们总是会被老周头刺激到,心下也很羡慕嫉妒他,但大家依旧喜欢和他玩儿,喜欢和他坐在一起,喜欢挨着他摸一摸,就是想沾一下他身上的福气。 老周头快速的重新融进七里村的老头老太太圈,一点儿也没有因为常年住在京城而与他们生疏了。 他的生活也越来越顺,偶尔还把钱氏拉到榕树底下和人聊天,每天小孙子从学堂里下学回来,路过榕树时就把他们两个领回家。 老周头和钱氏走在前面,小孙子背着书包蹦蹦跳跳的跟在后面,看到依偎在一起的两道影子,兴趣起来,就一蹦一跳的踩着往前走,开心得不得了。 番外 躺赢的人生1 白二郎出生时,他大哥已经展露出上学的天赋了,比他爹厉害。 可能是因为第一胎孩子没有经验,白老爷对白直非常看重,在他才学会睁开眼睛时,他就每天都捧着一本书对着他念。。。 白大郎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并不搭理他,偶尔会给面子对着他爹吐泡泡,白老爷兴奋不已。 但养过一个孩子以后,白老爷确定婴孩时期,对着他念书的意义不大,所以等到白二郎出生时,他就有经验了。 第一个孩子是手忙脚乱的精心抚养,第二个孩子则是漫不经心的经验抚养。 主要是白大郎小小年纪就展现出了读书的天赋,比他这个做父亲的强多了。 而相比之下,一出生就表现出更喜欢睡觉吃东西的白二郎就显得很平庸了。 这小子跟他哥哥小时候一点儿也不像,白大郎小时候再小,好歹会给白老爷一些面子,他逗久了就会回应他。 但白二郎不是,他一天绝大部分时间是在睡觉,偶尔醒来也是找吃的,一点儿都不带搭理白老爷的。 这让白老爷一点存在感都找不到。 但白老太太和白太太却非常喜欢白二郎,因为这孩子太省心了。 喜好回应的孩子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清醒的时间多,也就意味着,他很可能会哭闹。 像二郎多好啊,吃饱了睡,睡好了吃,偶尔醒来转着眼珠子看看旁边,然后打一个哈欠又睡着了。 特别是晚上,只要按时起床给他喂奶,他就绝对不哭闹,带他的白老太太和白太太特别喜欢他。 这种喜欢持续了一辈子。 哪怕他会走路后一改以前的吃饱了睡,睡好了吃的状态,而是开始调皮捣蛋起来,但白老太太和白太太还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他。 白大郎也很喜欢这个白白圆圆的弟弟,小时候特别愿意带他玩儿。 就是白老爷自己,虽然看着他调皮生气,但他一哭,还是会忍不住心软。 所以白二郎从小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上至他爹他祖母母亲哥哥,下至家中的仆役下人,全都把他捧在手心里。 尤其是在他记事之后,白家就搬到了七里村。 在七里村,白老爷是最大的地主,最有钱的人家,隔着一条河,那是高高在上,地位崇高的。 自然,白老爷家的小公子自然也是万众瞩目,高高在上的。 虽然七里村并没有那么多人,但意思到了就行。 白直每天忙于读书,很少与村子里的人来往,白二郎就不一样了,两三岁的年纪,正是最调皮的时候,看见什么都稀奇。 所以他就带着跟着他的下人满村子的乱转,他穿得好,长得白嫩,身上总带着一股奶香味,村子里的大人尊敬喜欢他,小朋友们更是喜欢围着他转,因为他身上总有好吃的东西。 白二郎很喜欢把自家的点心分给村里的小孩儿吃,甭管他认识还是不认识,只要是他觉得对方好的,他就给递一块点心。 所以村里的大孩子小孩子都喜欢围着他转。 白老太太和白太太便把他们都当成白二郎的玩伴,并不吝啬提供点心。 所以白二郎从小就觉得,他们家很有钱,他们家很厉害,他们家很友善,村子里的人很好…… 而他,白诚,白家二郎,是七里村最靓的崽! 等他再长大一些,接触到了大梨村,甚至更多的村子后,他依旧是备受宠爱的那一个,于是在白二郎的认知里,他家是罗江县最厉害的,最有钱的,而他是罗江县最靓的崽! 直到白善的到来。 不过相比于白善,白二郎最先遭遇到的敌人叫周满。 那是一个年纪比他小,长得和他一样白白胖胖的小女孩儿,主要是她比他还要讨先生喜欢。 这本来没什么,但先生总觉得他比不上她,从而总是罚他读课文,这就很过分了。 所以白二郎很讨厌她,尤其是她总是喜欢趴在他的窗外,在他的耳边读书,每次听到她的声音,他就觉得皮一紧,似乎看到了先生注视他的目光。 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她后来还登堂入室,坐在了他的前面,成了他的同窗。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太讨厌她,一个比她还要讨厌的人就出现了。 白善,他的堂弟,比他小了快一岁,个头比他矮,比他瘦,比他白,但也比他更不讨喜。 刚到他们家的时候,他就沉着一张脸,好像他欠了对方十盘点心一样,但他爹就是眼瞎,非常喜欢他这个样子,觉得他这样是稳重聪慧。 然后他爹就考了他几篇课文,让白二郎没想到的是,他听着都不太耳熟的课文,他竟然能背下来。 然后连他祖母和娘亲都喜欢起他了,把他最喜欢的点心让给他吃,所以这个新来的小堂弟很快越过周满成为了他最讨厌的人。 白善和周满因为年纪最小,最矮,所以坐在了一起,坐在了他的前面,嘻嘻,他好高兴啊。 学堂是他的地盘,要收拾他们还不是勾勾小手指的事。 白二郎信心满满,结果出师不利,他刚开了一个头,除了第一次套麻袋还能摸到他们头外,以后他就再也欺负不了他们了。 不过白二郎气性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忘记和白善周满的仇恨,又和他们玩在了一起。 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自己的小伙伴们,白善和周满总是读书,或者是去扯路边的野草,一点儿也不好玩,还比不上他们去玩泥巴呢。 但家里大人就是觉得他们聪慧,小小年纪就已经认识草药,还知道扯了草药晾晒干去卖。 哼,别以为他不知道,那就是野草,什么草药哟,路上人走牛拉屎,到处都脏兮兮的,谁会吃这种东西? 大人们就是喜欢偏心他们,他们做什么都是好的。 虽然后面证明了那些的确是草药,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后的事了,长大了不少的白二郎拒绝他曾经那样想过。 他以为他会和他们斗智斗勇一辈子,因为他身边的小伙伴太多了,白善虽然是他亲戚,但他并不是和他最好的。 但是…… ------题外话------ 应广大书友的呼声,将白大郎的个人番外定义为“躺赢的人生” 番外 躺赢的人生2 他自己都没弄清楚,他是怎么一步一步和他们凑在一起玩儿的,大概是一块儿折腾小农庄开始? 或许更早点儿,他们一起离家出走去看人服役开始?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小伙伴们下学和放假后便要回家干农活,就剩下他一个人,无聊得很,于是他忍不住去看白善在干什么。 白善在看书! 白二郎偷看到后颇觉无趣,转头就要走,却见白善捧着书笑了一声,他不由回头去看,见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却还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手中的书看。。。 白二郎就好奇的凑上去,他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周满前几天手里捧着的书,“这是什么书?” 白善刷的一下合上了书,看到是他,这才放心下来,重新打开书道:“你怎么来我家?不去找你的朋友玩吗?” 白二郎自来熟的坐在他的边上,挤过去跟着一起看,“他们要下地干活儿,晚一些才能跟我玩儿,这是什么书?里面是不是有故事,你怎么笑得那么开心?” 白善像个小老头一样,很少会笑,更不要说笑得像现在这样开怀的。 白二郎愣是挤在白善身边看了几十张书,直接看迷了。 还是白善觉得该用午饭了,于是将书收起来,白二郎这才回神。 他忙拉住他,“给我看看。” 白善道:“看得太多,该休息了,而且也该吃午食了。” “我不累,也不饿,你去休息和吃饭吧,先把书给我看。” “不给!” 白二郎有些恼,“你怎么这么小气?上次我都把我最爱吃的点心给你吃了。” 白善一脸严肃的道:“得先休息和吃饭,不然让堂伯他们知道我们不吃饭,不午睡,一定能猜出我们在看杂书,知道什么叫细水长流吗?” 他也需要很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的好不好? 白二郎虽然很想现在就看,但白善素来比他聪明,他说的或许是对的,所以不情不愿的应了下来。 白善果然说到做到,休息过后便带着他回书房,掏出书来和白二郎一起看。 有小伙伴一起看杂书,白善高兴不已,兴奋的和白二郎讨论起来。 白二郎瞬间忘了去找他那些小伙伴玩,每天早上用过早食就跑去找白善玩儿(蹭书看),多半时候能碰见一起来蹭书看的周满。 于是书房里,白善和白二郎看周满带来的杂书,周满则在白家的书房里翻找各种与医术沾边的书。 周满手中积存的书多了,白善和白二郎就交替着看,倒是互不干扰。 可惜周满说她的钱不多,她要存钱做一件大事,所以不能总是买书,他只能把一本书翻来覆去的看,唉,好无聊啊,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写作业和背书了。 其实他很想拿自己的零用钱给周满,让她代为买书,或者她告诉他,那个书商在哪里,他自己去买也行。 但她说,那是一个有缘才能见到的书商,而人家用的也不是他们的铜钱和银子,只有她才有那种钱,所以买不到。 当年白二郎年纪还小,傻乎乎的就相信了,长大以后,惯性使然,他也一直未曾怀疑。 直到和明达成亲后,说起他从小到大看过的各种杂书,他是兴奋不已,明达却很疑惑,问道:“我虽不至于博览群书,但宫中的书也看过不少,每年外面书局印的书都会送一批进来,其中就包含不少杂书,听你描述,这些杂书都不错,为何我一本也没见过?” 白二郎正要说,这都是周满和一个厉害的书商买的…… 但话到嘴边,白二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么多年,他好像真的没在外面书铺看到过类似的杂书,更不要说杂书上的那些作者名讳了,一个都没见过。 那么厉害的作者,一生不可能只写一本书,而那些书质量都不错,也不该只存在于“有缘的书商”手中,便是罗江县那样小地方的书铺没有,在京城这么大的书铺里,也不可能一点影子也不见。 白二郎咽下一肚子的话,和明达笑道:“我与你胡诌的,或许是我记错了。” 明达看着他笑了笑,没再问这事。 白二郎也不问周满那些书哪里来的,只是把他家里不知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杂书给找出来放到了书架的最上面,有缘人自然会看到,没缘的话就让它们在上面落灰吧。 三人一起长大,彼此的东西都是混在一起的,就是要分,只怕也分不清楚了。 书和课业是混得最多的东西,白二郎现在都还能找出白善和周满落在他这里的课业册子。 既然把那些书给找出来了,白二郎干脆把那些课业和不小心被他们做了笔记的课本也给找出来,一并塞到书架顶上。 而他自己写的书,则放在书架的正中间,以便进书房找书的人一眼就能看见。 明达静静地看着他来回折腾,一言不发的示意下人们去帮忙。 但白二郎严肃的拒绝了,书房里的书可都是宝贝,怎么能让他们弄呢? 必须得他一本一本的往上放呀。 跟着庄先生多年,白二郎或许读书上的天赋还一般,但对书的爱护却学了十全十。 后人并不知道白二郎这样分配书架是想藏起一些书,炫耀一下自己写的书,等他们发现书架最顶层的书时,联想到老祖宗和那两位的深厚友谊,纷纷感动的觉得老祖宗这是在珍藏那两位送的书和珍贵手稿。 可惜后人没上心,这才导致明珠蒙尘,这些书和手稿一直被藏在上面。 果然他们的祖父/父亲一点儿也不靠谱,比不上他们啊。 孝顺的子孙后辈将此事记下,以此来宣扬老祖宗和他那两位师姐师兄的深厚情谊,也间接说明了自己的孝顺、聪慧和勤奋。 不然和父辈祖辈一样,谁能发现书架顶上是那么珍贵的书籍和手稿呢? 这些书籍和手稿后来在战乱中遗失大半,但因为数量够多,所以还是有不少保存了下来。 后世便依照这些注解和手稿推测白善、周满和白诚各自的思想,以及他们各自的成长过程。 白二郎被认为是那个时代最杰出的杂说作者,他一生创作的志怪杂说多达三十八本,这还是印刷销售过的,没有公开过的手稿谁知道有多少? 因为曾经发现过没公开过的手稿,因此,历史上曾发生过不少作者假借白二郎的名发表的话本杂说,后来都被白家后人一一打假。 从他们留下的书籍注解和手稿中,不难看出白二郎是一个很自信的人,他曾经自述,他聪明不如周满和白善,读书也不及兄长有天赋。 站在时间的后方往前看,连他自己都惊讶自己会走到这一步,因为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读书识字,不叫人欺,将来继承家中的田产,和他父亲一样做个富裕的乡绅。 他爹在确定他没有读书的天赋,也没有他兄长的自律和奋斗之心后,便和他明说,将来他大哥在外面做官,他在家里打理家业。 连他大哥都说,除了祖产外,他愿意把大部分田产给他。 他祖母和母亲已经给他算清楚了,除去祖产,再给一部分田产和铺子给白大郎,剩下的都给他。 他祖母说了,就算只拿一半,他也是七里村,白马关镇最富有的人。 将来他躺着都能过好日子,点心可以吃一盘丢一盘…… 所以白二郎从小就知道,他不需要多努力,最差也能过得那么好,反正他家不差,只要不嫖赌,他不仅自己过得开开心心,还能给子孙后代留下一大笔家业。 最后能走到这一步,一半是因为庄先生,一半是因为有白善和周满在一旁衬着。 庄先生的教学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便是多动症儿童白二郎也能听进去不少课程。 白二郎是真心不太喜欢读书的,那些拗口难懂的词句,他看一下便头疼。 他只喜欢看故事性强的杂书和话本,简单易懂,要不是庄先生能把复杂难懂的课本当故事讲出来,身边又有白善和周满比对着想太多的事情,他都不想学。 不过钻研着钻研着,他也学出了趣味儿。 书中的确有很多好玩的东西。 虽然他没能考进益州府学,但他在益州书院里的读书时也不差的,只要不和白善周满相比,他就有自信自己不比别人差。 所以在益州,人人都对不好说话的季浩步步相让,他就是不让,也并不怂益州王府,大不了回家继承田产呗,他怕他们做什么? 这样的自信一直持续到他进京城的很久很久以后。 在国子监入学时的感受还不深,虽然他不是官宦之后,但他们家也是世家白氏之后,别说什么旁支远房,往前数同样的代数,谁还不是同一个祖宗? 不过是嫡长房一直继承较多的财产,身份才越发尊贵的,所有的祖宗往前数到最开始,谁不是同一个爹娘生的? 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比嫡支低贱,自然也不觉得自己比同窗们差在哪儿了。 直到进入皇宫。 皇宫是整个天下最尊贵,也最低贱的地方。 里面住着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也住着天底下最卑贱的人,捧高踩低是常态,虽然那些最肮脏的事到不了他们这些崇文馆学子面前,但在宫里待久了,便是没被那样对待过,也能见识到。 更何况,那里是距离皇权最近的地方。 白二郎这才慢慢知道,人还是有差别的,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它都是客观存在的。 既然存在,与其辩解和躲避,不如坦然面对。 先生说过,这世上的道路泥泞而布满荆棘,我们并不是要躲着它们走,世上没有哪一条路是完全平坦的,与其躲躲藏藏,不如坦然踏之。 不管是泥泞沾脚,还是荆棘扯身,我们要做的便是保持本心,一路勇往直前的往前踏。 所以他哪怕知道自己从小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但先生没说他错,白善和周满也从未说过他不对,那他的本心就是正确的。 既如此,他便不改本心。 但他也知道了收敛,坦然的面对这种偏差。 他知道,和明达公主相比,他身份不高,说高了,是小世家白氏的旁支远房;说低了,那就是个乡绅之子,身份上是配不上明达的。 但先生说过,过日子最主要是心里舒坦,他自信的觉得明达的想法和他的一样,而明达的想法果然和他一样。 后来人评价,白诚能有如此成就,一是他幸福的家庭环境养成了他坦诚率真的性格;二是良师庄先生的教导;三就是因为身边有白善和周满这样的人互相监督。 他的成功并不是偶然的,由此可见教育环境的重要性。 番外 走偏的番外40 五月的扬州阳光明媚,清风吹起时是游湖赏景最好的时候,傅文芸租了一条船请周满他们去游湖。 “知道你们会玩儿,一般的地方我也就不带你们去了,但扬州游湖你们一定要去,此时正是鲈鱼好吃的时候,我们到时候可以请船家做两条,他们的手艺很好的。。。” 她有些惋惜,“可惜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要是再早两个月,正是百花齐放的时候,那时候扬州五颜六色,明媚得很,那才好看呢。” “不是说三月份雨水多吗?” “雾雨朦胧也好看呀,不过我还是更爱那时节的大晴天,大街小巷都是卖花的,特别鲜艳。” 说得周满心动起来,转头和白善他们道:“找机会,我们三四月的时候再来一次扬州。” 白善欣然同意,反正他们未来时间很多,有的是机会。 傅文芸笑道:“除了我,我还请了一个人作陪。” 周满:“谁?” 傅文芸卖关子道:“明日你见到就知道了,是你的熟人。” 周满就绞尽脑汁的想,既是她的熟人,傅文芸又认识,还有可能在江南的……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到是谁,干脆问道:“总不可能是你弟弟吧?我和他不熟吧?” 傅文芸:“……若是他我便直接说了,何必卖关子?你只管等到明日就知道了。” 对于不危及性命的事,周满从来不缺乏好奇心,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她就拉着白善等人出门,她倒要看看,她的那个熟人是谁。 待看到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站在船边的梅娘子,周满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她有些不太确定的叫了一声,“梅娘子?” 梅娘子盈盈一笑,牵着孩子上前和周满行礼,“周大人,许多年不见了。” 周满低头看着她手上牵的小姑娘,好奇的问,“这孩子是?” “是我的长孙女。” 周满感叹,“承祖都有女儿了?” “是,还要多谢周大人呢。”梅娘子把小女孩推到跟前,笑道:“这是承祖的长女,我想带她来给大人看看。” 周满就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下巴,端详了她一下后道:“我怎么看着像梅先生。” 梅娘子就眯着眼睛笑起来,“是的,三个孩子里,她长得最像父亲。”所以她也最宠她。 周满盯着小姑娘看,小脸严肃的样子是真的很像梅先生,她不由笑起来,“像梅先生好,有福气。” 一行人上船。 周满问梅娘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扬州?” “我生了孩子后父亲就带着我和相公移居到了扬州,这些年一直住在扬州。” 梅先生颇有魄力,当年在京城里当着众人的面和前女婿义绝之后便专心给女儿调理身体,一边还给她物色下一任丈夫。 最后挑来挑去还是挑中了一个读书人。 对方是雍州人,幼年时便父母双方,是兄嫂抚养他长大,只是家境一般,他也就跟着侄子们读了几年书,后来家境越来越差,他便来了京城谋生路。 因为读过书,所以他常在状元楼和国子监一带给书生们跑腿赚些钱,偶尔也会抄书,他字写得不错。 当时在状元楼里看到梅家的官司,他便觉得梅娘子的前夫忒的不地道,要是他有个这么好的岳家,必定将岳父当亲父孝顺,妻子如此温顺,竟然还想着纳妾生子…… 然后他果然被梅先生看中,选做了夫婿。 这一次选婿,梅先生要谨慎很多,足足观察了对方半年才开始提。 对方一下都惊呆了,不过梅先生也没立刻就定下他,而是让女儿和对方来往了小半年,确定对方愿意与他们回江南生活后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来。 当时梅娘子的身体已经调理好,他们成亲不到三个月周满就确定梅娘子有孕。 梅先生害怕女儿和孙子有危险,所以一直在京城停留,直到梅娘子平安产子,做好了月子后他才带着一家大小回江南。 而后不久又搬到扬州来,离家乡不远,又躲开了一些家中的亲戚,在这边还有一些旧友。 梅娘子毫不避讳的提起以前,“他挺好的,听父亲的话,对我也好,到了扬州后父亲便把他带在身边读书,读了十来年,也算有了些见识,便聘到书院里去当了先生,这些年我们一直生活在扬州,过得不错。” 周满看着面色红润,不见愁容的梅娘子,笑道:“看出来了,娘子果然很有福气。” “父亲说,我这是沾了大人的福气。” 傅文芸笑道:“连带着我都因此沾到了你的福气。” 周满:“嗯?” 傅文芸他们初到扬州时人生地不熟的,这是一片杨和书来了都要小心行事的地方。 岳岚无根无基,哪怕扬州官场之前已经被肃清一次,他来时工作依旧不好展开。 当然,并不是没有办法的,顺应这里的时势,同流合污便可。 但那样一来,他这官也当不长久,傅文芸也不甘心,当时就是遇见了梅先生和梅娘子。 梅先生让梅娘子领着她出席扬州的各种宴席,这才打开了局面。 梅先生作为闻名天下的书画大家,在江南一带拥有很高的地位。 岳岚这个扬州刺史或许做不到最好,但这几年也绝对不差,至少没有辜负了朝廷的信任,也没愧对当地的百姓。 傅文芸知道,梅先生此举是投桃报李,李是周满,但桃子却到了她手上。 “我和相公说了,若有机会回京,一定要好好的谢谢你,结果我们还没回去,你们就来了。”说到他们辞官,傅文芸还慨叹,“没想到你们这么快辞官……” 不等周满解释,她又笑起来,“不过你们这是急流勇退,是好事,虽惋惜,却也该浮一大白。” 周满忍不住笑出声来,“真是好的坏的都叫你说完了。” 傅文芸也忍不住笑开,和周满碰了一杯。 周满他们在扬州停留了几天,赏玩了不少地方,买了不少好东西,梅娘子送他们一人一幅字画,都是梅先生亲笔。 不仅周满和白善,连殷或都高兴起来,道:“此画可传家。” 明达也珍而重之的收起来。 一行人收获满满的离开,傅文芸为他们找了北上的船,他们可以直接坐船到青州,走海路,速度要快很多。 走偏的番外41 青州的龙池码头现在是北方最大的码头之一,南来北往西过的商船都有,自然,去往北方、南方和西方的商船也不少,尤其是往西去的商船,那是直接出了大晋,往新罗,往更远的地方…… 这些年大晋海贸发展迅速,听说有个商队最远到达了一个叫天方的地方,从那里带回来了大量好看的宝石,从未见过的椰枣,还有更加甘甜的白糖,以及一种更保暖的叫做棉花的东西。 因为周满喜爱收集未曾见过的物种,其中便以最好运输的植物为主,因此出海的商人都喜欢为她带回这些没见过的种子。。。 出海在外,便是他们没有机会用得上周满一次求诊的机会,家人也可以用,还能拿来做人情,再不济,求一些出海的神药也好啊。 所以海贸快速的发展的这些年,周满收到了不少海外的种子。 她种出一部分来交给科科收录,剩下的则一并交给周大郎和周立重,由他们试种,现在种得最好的是棉花,这东西是真的好,就是产量不高。 现在京城最好的被子就是用棉花和丝绵一起填充的,要比较松软保暖。 周满为此还在百科馆里搜索了棉花,得知这东西在未来并不缺,所以收录积分不高。 未来世界的棉花发展很成熟,比他们种出来的要更白,也更大朵,扯的时候要更坚韧和松软。 周满当时便在商城里搜索了棉花,可惜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有卖种子的,据说这是一个星球的特产,适宜种棉花的那个星球直接垄断了棉花种植,人家的种子都是直接发的,白送,半点积分不要。 这东西又不贵,不缺钱的联盟人没事儿不会去做这个。 最后周满还是找了相熟的花店老板,用她这里的好几盆原始牡丹花和菊花让他帮忙买了一些棉花种子挂在店铺上买了。 百科馆从不会主动告诉她,这个世界缺少什么,有什么更有价值的东西可以使用,一切都需要她自己去发现,自己去思量。 周满理解的是,时机到了,她自己便会去发现。 而现在,她就想去寻找更多发现的时机,“等到了海外,我一路走过去,科科你就一路扫描,什么东西我们大晋没有的,全都收了,到时候看看百科馆里是不是有更好的,再从商城里买,那样我们可以少走多少弯路啊。” 科科不想打击宿主,但还是不得不道:“宿主先找到出海的船吧。” 周满自信满满,“龙池码头现在大得很,找出海的船还不是呦喝一嗓子的事。” 她觉得简单得很。 船在青州码头靠岸,提前收到消息的周四郎等在码头接他们。 看到他们一行人精神都很不错的下船,松了一口气,上前道:“我原还担心你们晕船呢。” 白善笑道:“还真有些晕,这两天才好些。” 白善还好,他之前出过海,但周满他们都是第一次坐这么久的海船,有点儿晕。 他们这些年外出没少坐船,但河里的船和海里的船还是有区别的,在海里航船要更颠簸一些。 从扬州到青州,这也算提前适应一下。 白二郎下船时,感觉人都是晃的,他晃了晃脑袋道:“我得回去睡一觉。” 他们在龙池码头的别院一直打理得不错,离得又不远,上去就能睡。 周四郎对这种晃的感觉深有体会,话也不多说,直接把他们领回去休息。 经过多年的发展,龙池码头已经发展成一座繁华不下于青州府城的城镇,此时街道上车来人往,还有不少番邦面孔,热闹不已。 周满和白善多年没来,看着从前熟悉的街道变得如此繁华,皆是欣慰不已。 曾经只有一座别院的山上起了不少房子,周四郎道:“亏得你们当初将那一片都买了下来,看到没,现在这些山庄别院皆是压着你们当初买的边界线起的。” 龙池码头热闹起来,附近的地价就起了,后来的县令便把山上的这些地分成了一块一块的卖出去,填补了扩建龙池码头的缺口。 不为山上公主的别院,就为了龙池码头,也值得有钱的士绅富商们在这山上建一栋别院。 因为山庄别院建得多了,山上的路也修得宽敞又平坦,他们的车马平缓的进入别院。 留在别院里的下人们早就候着,接了人就往各自的院子里送。 周满先洗澡洗头换了一身衣裳,这才神清气爽的坐在院子的二楼居高临下的看着远处的大海。 周四郎拎了一个食盒过来找他们,见只有她一人,便问道:“妹夫呢?” “沐浴呢。”周满目光落在他手上的食盒上,“有什么好吃的?” 周四郎笑道:“知道你晕船,别的东西只怕也吃不下,所以我让厨房给你煮了粥。” 他打开食盒,端出一碗粥和一盘点心,“青菜虾仁粥,点心也是你喜欢吃的栗子糕,尝尝。” 周满拿了一块点心,问道:“白善的呢?” 周四郎指了食盒道:“放心,亏不了他的,还有一碗在这里面呢。” “他喜欢吃桂花糕。” 周四郎:“……那我现在让厨房再做一盘桂花糕?” 说完他自己就后悔了,“这栗子糕不也挺甜的吗,咋就不能吃了?” 周满:“吃东西自然要吃自己最爱吃的。” “行吧,行吧,”周四郎转身下楼去,叫了人去厨房点桂花糕。 然后才回到楼上,“你们来的信上说得不清不楚的,只说要我给你们找出海的船,却没说要去哪里。” 周满想了想后道:“我们想去天方。” 周四郎才喝了一口茶,差点儿就喷出来,“你怎么不说你要上天?” 他道:“天方那条航路没几个商队能走,出去一趟就得一年,要是运气不好遇到大风浪,可能两三年才能回来,你胆子怎么这么大,第一次出海就敢走这么远的地方?”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真想出海,不然先去新罗走一遭,你真适应在海上的生活再说。” 周满:“……你别骗我,从龙池到新罗,坐船也就两三天就到了,还没有从扬州到这儿远呢。” 周四郎:……所以有时候和聪明人说话也好烦,完全不能忽悠。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42 时隔多年再来龙池码头,大家都不想在家吃饭,于是齐齐去了山下的酒楼饭馆,顺便赏一赏龙池的夜景。 晚上龙池码头灯火辉煌,一盏盏橘红色的灯笼挂在商铺门前,来龙池码头进货的商人,才下船的海商和船员,还有经过龙池码头进出的旅人等,一时没有离开的都聚集在这龙池的集市上。。。 而这里没有宵禁,没有城墙,只要商户和旅客愿意,他们可以彻夜长欢。 周满他们直接略过自家的商铺,上了一家酒楼的三楼后靠窗坐着,看着斜对面很是热闹的楼问道:“那家以前不是卖绸缎的吗,怎么夜里这么热闹?听着还有丝竹声。” 周四郎探头看了一眼,咳嗽起来,他吞吐起来,但对上他妹妹好奇的目光,突然想起她也是逛过花楼一掷大锭金子的人,于是镇定了,“那是花楼。” 白善蹙眉,“花楼怎么看到这条街上来了?以前不是在后三街留了不少楼吗?” 当初哪一片做什么生意都是做过规划的。 周四郎道:“早乱了,现在是谁有钱赁到好位置,随他做什么生意,县太爷都不太管的。” 他道:“这一处花楼是倭国人开的,那里面的艺伎皆是倭人,他们的舞蹈有些不同,你们要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反正他妹妹总不会吃亏的。 周满:“四哥你常去?” 周四郎摇头,“我不喜欢她们身上的味儿,不过来往的客商要是执意要去,我便陪着走一遭,他们的酒没我们的好喝,我还是更喜欢在酒楼谈事情。” 他冲周满挤眉弄眼,“而且你四嫂那性子,我敢胡闹吗?” 甭管老周家现在多有钱,他们家就没纳妾和在外头胡来的规矩,用他娘的话说是,连家都管不好,别想在外面有啥作为了。 周满感兴趣了,看向白善:“我想去看看。” 白善:…… 他扭头问周四郎,“倭国在青州的人多吗?我记得前几年郭刺史在海上大败倭国,这几年倭国一直无人来进贡。” 周四郎想了想后道:“不多,也就这两年吧,这花楼也是这两年才开的,他们带来了不少白银想要买地和买楼,不过县太爷嫌弃他们是倭国人,不肯卖地,这龙池的商铺越来越值钱,除了几家急需用钱的人外,没人愿意往外卖。” “所以最后他们也只买到一处,最后重金赁了左右两处,打通后才做成现在的花楼。” 白善微微点头,也往外看了一眼那花楼,直接拒绝了周满,“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想看,回头我们有机会去倭国,再带你去看。” 白善问周四郎,“可替我们找到出海的船了?” 周四郎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只有去新罗的船,去倭国也可以,你们要去天方,别说我现在找不到船,就是找到了,我也不许你们去。” 他问道:“你们知道天方在哪儿吗?” 周四郎也出过几次海,但每次出海回来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怕自己一去就回不来了。 海上可比陆地上危险多了,在陆上遇到危险你还能跑,在海里遇到危险那是跑都没处跑的。 白善也不争辩,看了一眼周满后点头道:“那就先去新罗。” 明达听得心潮澎湃,忍不住戳了戳白二郎。 白二郎去过新罗的,但明达没去过,他立即道:“我们也要去。” 殷或没吭声,但也抬头看了一眼白善。 他们从扬州坐海船到青州都没事,从这儿去新罗更近,船快的话,一天一夜可达,就是慢,两天也到了,所以他没有什么意见的点点头,不过…… 他看向明达,“公主要过去,朝中……” 明达矜持的道:“我不以公主之名过去,不过是出去走走。” 她顿了顿道:“陛下那里我来说。” 白善这才点头。 周四郎见他们不再念叨着去天方,这才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我让石大爷跟着你们一起,给你们做个向导。” 他道:“石大爷口条好,他这些年一直在码头这边负责咱家海上的事,有不少货物是往新罗去的,他跟那边的人熟,学了他们的话,有他跟着我放心。” 周满问:“上次来信说他儿子终于娶上媳妇了,他心口的毛病怎么样了?” “吃了你的药好多了,这几年他爹又没让他操心,他心口疼的毛病就好了不少。” 周四郎笑道:“他一直不肯娶亲,说是不愿意拖累了人家姑娘,这次倒好,媳妇进门一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石大爷现在也算得偿所愿,正想多存一点儿钱将来给孙子娶媳妇呢。” “让他随你们去新罗,一叫一个准。” 自搬来青州,石大爷身边的人换了一拨,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没人带着,他自己又有心,就一直没再沾赌,他也知道自己在赌上没甚自制力,因此一直远着赌场。 不管是在县城,还是在龙池这头,他看见赌场便绕道走,加上石大太太到了这头也紧盯着,石家的日子就慢慢安稳了下来。 只不过石大郎要吃的药花费不少,就算周四郎给的工钱不少,石家也很难积攒得下银钱。 这还是周满一直顾着当年的情谊,不管是上门给石大郎扎针,还是开药,都不收诊金的。 后来郑辜接手这边的医署,医署的人都知道石家和周满有旧,也都照着她的例收钱,扎针从不收钱,能免的药材都免了。 但石大郎是心疾,这毛病需要长长久久的吃药,且用的药还不便宜,还要放宽心才能稳定病情。 石大爷也知道石家再难回到从前,也一直觉得愧对妻儿,所以除了周四郎给的活儿,他偶尔也会想些别的营生。 比如偶尔给一些商队牵头,赚些辛苦钱,或是帮一些没有账房的小商队做账,也能赚一些。 周四郎也知道他的情况,且石大爷别的人品还罢,义气这一条上却是不会出错的,所以从不拘着他赚外快。 番外 走偏的番外43 但要说最快的外快,那还是随商队出海。 自己随身带一些货物,一出一进,只要找到门路出手,那铁定赚钱。。。 而周四郎做的就是这门生意,石大爷给他管着这边的账,自然也不缺门路。 只不过他很少有机会出去就是了。 一是他家中只有老妻病儿子,不敢冒太大的风险出海;二就是周四郎给的工钱也不少,他要统管这边的账目,自然不能跟着出海。 周满就问:“石大爷跟我们走了,那你这边的账怎么办?” “交给他儿子,”周四郎道:“他儿子比他还要厉害呢,除了不太爱说话,哪儿都不比石大爷差,不过……” 周四郎一脸疑惑,“也不知为什么,石小郎不爱说话,却更受商户们喜爱,他出面谈的生意,那是一谈一个准,比他爹还管用。” 周四郎瞥眼去看白善,有句话没说出来,脸上清清冷冷的,就跟这些年的白善差不多。 哼,要不是他打小看他们长大,知道白善是个打不过他妹妹的爱哭包,只怕也要被他这样子糊弄住。 白善只当没看见周四郎的目光,直接定下,“那就这么定了,选好日子我们就去新罗看看。” 周四郎不想他们出海去太远的地方,白善他们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和四人私下道:“我们先去新罗,由近及远,四哥不想我们去远,但我们自己把海路摸透,把出海的商船都了解,他也就拦不住我们了。” 周满:“你好奸诈。” 白二郎点头,“太奸诈了。” 白善:“……说得好像你们不受益一样。” 他看向殷或和明达,蹙眉,“只是你们的身体……” 殷或淡然,“你觉得出游这两年我身体还有问题?” 明达也道:“有满宝在呢。” 周满也小声道:“他们两个现在身体还行的。” 人不能为了未到的病祸就裹足不前。 白善点点头,见他们都心中有数便安下心来,“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先去新罗。” 自从大晋设立了安东都护府,青州一带和新罗百济的来往就紧密多了。 龙池码头大成后,每季都有商船往来于三地,而到这几年,大晋商贸发达,龙池码头每个月都有商船去往新罗百济。 有专程拉货的,也有只做旅客生意的商船,也有两种生意都做的,周四郎给他们找的商船便是两种生意都做的大商船,特意把最好的客舱给留出来给他们。 周四郎并没有告诉主家他们的身份,只说是家里的亲戚,因为好奇所以要往新罗玩一玩。 大晋兵强马壮,海贸发达,新罗又不远,近几年这样吃饱了没事干到处跑着玩儿的贵人们很多,海商们习以为常,并不觉得奇怪。 反正他们只要付船资就行,而且周四郎的亲戚…… 打量了一下白善几人的气度,没人敢怠慢他们。 周四郎的亲戚基本上分为两种,一种是和他一样出自七里村的,很容易看出来,另一种则是他家那位周大人的关系,非富即贵。 海商们很客气的接待了周满几人,在看到石大爷亲自陪同后,就更客气了。 周满他们也毫不客气,跟着石大爷一起夹带了不少货物上船。 他们决定秉持一路勤俭节约的原则,尽量多赚点路上的花费。 傍晚出船,走了不到两个时辰天就黑了,四野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周满他们回到自己的船舱,计划着去到新罗后要怎么玩儿。 不错,他们一点儿计划也没有,本来是要去天方的,去新罗完全是临时的决定,所以他们还没决定好去哪儿玩。 周满暗搓搓的提议,“我们还可以去百济走一遭。”科科一定喜欢。 殷或:“这两年新罗和百济的关系不好,我们从新罗往百济走,只怕不好拿到过所。” 白善:“无事,我们可以不走陆路,从海上走,乘坐我大晋的船只,新罗不敢阻拦。” 新罗和百济都是大晋的藩属国,不过新罗与大晋要更好一些,他们也更知礼,不敢阻拦大晋的人和百济往来。 另一边商船上的管事在和东家禀报,“入夜后就回舱房了,并没有往常那些贵人的习性,也不闹腾,倒是意外的知礼。” 东家道:“毕竟是周四介绍的人,以前他介绍的也没出问题。” “东家,我看跟着的石大爷对他们很恭敬。” “是他东家的亲戚,能不恭敬吗?” “小的不是那意思……”管事想了想后道:“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周四爷的亲戚,石大爷对他们就很平常,您应该也是听说过的,石大爷以前家境豪富,又有些脾气,可不会对谁都这么恭敬。” “而且,我看那位白夫人,眉眼间和周四爷有些像。” “哪里像了,周四那黑……”东家说到这里一顿,努力的回想起来,“你别说,周四现在不像,但前几年我刚见他时,他还没现在这么黑,眉眼间还挺俊秀的。” 东家喃喃:“白……难道……” 他微微瞪大了眼睛,连忙问道:“你看过他们的过所了吗?” “核定那是海司衙门的事,人都放进来了,又是贵客,我们怎么会去查他们的过所?” 白善他们的过所是找关系办的,要是别的地方,他们怕是不好用关系,但在青州……还是很方便的。 就连明达公主的过所,海司衙门虽然心惊胆战的,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办了。 所以等皇帝知道他们都出海去了新罗时,已经是半个月后了,还是因为收到了明达和周满等人的信。 皇帝:……当他这个皇帝不存在是吧? 跑去僚子部也就算了,偶遇上一回疟疾也就算了,让回京城,转头去扬州他也睁只眼闭着眼放过了,这会儿倒好,直接往海外去? 这都不在大晋国土里了。 虽说新罗是大晋的藩属国,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不敬明达这个大晋嫡公主,但那依旧是国外啊。 新罗要是打仗怎么办? 人知道躲着他们这群贵人走,难道刀剑也知道吗? 皇帝啪的一下按下信,问今日候在身侧的翰林,“鸿胪寺那边近来可有新罗的消息?” 翰林想也不想的道:“只两月前新罗女王再次上折,希望能请大晋一起出兵百济和倭国,平定海域,以保两国商贸。” “他们陆地上没打仗吧?” 翰林想了想后道:“鸿胪寺和兵部都未曾见报。” 皇帝这才稍稍安心。 ------题外话------ 明天见 番外 走偏的番外44 皇帝并不知道,此时的周满他们正在新罗里逛花楼。 新罗这里不论是人、衣饰还是建筑,与大晋都大不一样,但到了金城后他们便看到了大晋的影子。。。 这里很多人衣饰都学着晋人打扮,也说汉话,所以白善他们在这里不是很突兀。 但只要他们上街,依旧可以看得出是晋人。 听说是新的新罗女王登基后下令让百姓学着晋人的衣饰言语,她曾在大晋留学,很希望新罗和大晋的关系能够更进一步。 白善作为大晋的前左相,知道得更多一些,和几人道:“以前高句丽在北边压着百济和新罗,阻断了两国与我大晋的往来,加之高句丽多次对先帝不敬,屡派兵马犯边,所以先帝便设了建安州、辽城州都督府和安东都护府。谁知边关稳定了没几年,百济仗着临近大晋,多次横亘在新罗和大晋之间,阻隔新罗朝拜,所以新罗女王多次上书请求朝廷派兵共伐百济。” 白善说了这么长一通,话音却一转,“不过这都是表象。” 周满几人:“……那实情呢?” “实情是一山不容二虎,新罗一直想吞了百济,百济也一直想吞了新罗,今年你打我,明年我打你,”白善道:“本来这没什么,陛下早年就和我们说过,这是两国内务,大晋不会插手。” 新罗是大晋的藩属国,百济也是,相当于两个干儿子自己打起来了,做义父的帮了谁都不好,干脆就睁只眼闭只眼当不见,打得凶了,为了两国的百姓就当个和事佬劝一劝,能不能劝住全看他们自己。 “不过百济这些年很猖狂,惹得陛下不喜,”白善道:“大晋海贸发达,海贸刚开时,百济就和倭国抢过我大晋的商船,当时郭刺史联合安东都护府清了他们一波,他们安稳了几年,前些年又不老实了,所以陛下很不高兴。” 两个干儿子打架,说不清谁理亏谁理正,皇帝不管,但干儿子转头抢了亲儿子的东西,断了另一个干儿子像老父亲进贡的路,那就很令人生气了。 “陛下这几年脾气好了不少,不过我觉得百济长此以往,只怕他的脾气也要压不住了。” 言下之意是,皇帝很可能会同意新罗女王的提议,出兵一起平了百济。 周满:“那我们还去百济吗?” “去呀,回程的时候去晃一圈就走,”白善笑道:“他们现在还没打起来呢,大晋和百济往来的商船也不少,我们去了没事。” 殷或便笑道:“既然想去倭国的花楼,干脆三国的花楼都逛一遍,还可以看看其中的分别。” 周满他们就兴冲冲的去了,最后失望而回,并没有太大的不同,也都是跳舞和唱曲儿,不同的是三国的花楼里还添加了说书的项目,但说的最多的是大晋的事,还以白二郎写的书为参考,一点儿新鲜感也没有。 白二郎的书他们一路上进酒楼茶馆都听了多少回了。 白二郎却很高兴,一路上兴奋的道:“没想到我海外的书迷也这么多。” 白善和周满殷或点头,“是没想到。” 明达则撺掇白二郎,“你再多写一些?” 白二郎就转了转眼珠子,“不然我把我们游历过的地方写下来?” 白善几人都没意见,“你想写就写吧,只一点儿,不许诋毁我们。” 白二郎嘟囔,“我什么时候诋毁过你们?” 周满先不服了,“那还少吗?你奉旨写太白金星时为什么特意写了她是个矮子?” 白二郎就上下瞟了一下周满,意思不言而明。 周满的脚就有点儿痒,她努力在心里控制自己,她现在长大了,是个有涵养的老大人了,不能动脚,不能动脚…… 借着周满周游藩属国的便利,科科收获了许多,虽然难以将新罗百济都走一遍,但主要的地方他们都经过了。 要不是怕泄露身份引来不便,周满都想花钱请当地人去挖些稀罕的花草送来,群策群力肯定更方便。 不过她到底按下了这个心思,尤其在发现白善在画他们经过的山丘地貌城镇时。 做舆图并不容易,尤其这种精细的舆图,他们这一行人中也就只有白善和殷或会画,周满他们也就从旁协助,给他们的数据做一些参考。 等他们还跑到倭国逛了一圈,回到大晋时,已经是第二年的夏天了。 周四郎是望眼欲穿,看到他们便忍不住冲上前去拉住周满的手哭,“你们可真能逛啊,知不知道我这一年都不敢回家的,就怕回家被大哥大嫂揍,你们怎么就不知道想想我这个可怜的四哥……” 周立威笑呵呵的站在一旁,和周满道:“小姑,大伯和大伯母隔三差五的叫大哥来信骂四叔呢,说不应该给你们找船出海,外面多危险啊。” 周满就在他们跟前转了一圈道:“你们看我像是有危险的样子吗?” 白二郎道:“我们这一年在外头过得可好了,周四哥你就放心吧。” “你们是过得挺好的,我们却不太好,”周四郎哭完看向白二郎,“驸马爷,陛下派来接公主的人一直在龙池码头等着呢。” 五人对视一眼,一起去见人。 他们离京也有三年多了,他们终于在皇帝的期盼下准备回京。 周四郎这一年就留守青州,这会儿接到了正主,便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周立威的事业一直在青州,因为他不是科举出身,所以他官品有限,一直止步于六品,在青州是最好的发展,毕竟现在大晋最大的盐场便在青州。 这些年,他偶尔会回京探亲,偶尔也会接父母过来奉养。 可惜相比于青州和京城,周二郎更喜欢七里村,所以来这儿看看儿子,住上一年半载就会回家去,并不乐意在外长住。 老周头想得开,干脆便让周立威在这边单立一脉,反正老周家早分家了,且不管在哪儿,这也都是他的孙子,他的血脉不是? 说起来还挺自豪的呢,他只要想想,几百年后,青州那头有亲找过来,一论亲,他们都出自他这个老祖宗,多骄傲啊。 当然了,这种小心思他也就在老妻和小女儿跟前说说,是不会和别人说的。 所以知道老周头心思的周满在看到周立威的子子孙孙后,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不错,好好的教孩子,别让他们辱没了咱老周家。” 完全没领悟到周满意思的周立威自以为领悟了,狠狠的点头道:“小姑放心,我一定好好教他们,您别看他们读书不太行,但品性是没问题的,决不会坏咱老周家的名声。” 虽然没领悟对,不过周满对这个回答也很满意。 番外 走偏的番外45 这一次回京,白善为皇上献上了他画的舆图,皇帝盯着手中舆图沉默不语,尤其是看到其中那些画了三角符合的地方,更是沉默。 白善道:“虽没有十分准,但也有七分,若无意外,这些地方应该是银矿。。。” 皇帝就指着另外两个符号问,“这两个呢?” 白善看了一眼后道:“是铜矿和铁矿。” 皇帝的内心就蠢蠢欲动起来,他看向白善,“爱卿何时对矿产也有研究了?” 白善道:“花花草草挖得多了,便大约知道些土质的变化不同,继而也就琢磨出了山石矿产的不同。” 放屁,那天天种地的农民都能找矿了? 实际上是白善退休后看的书越发杂了,周满又有渠道拿书,偶尔间拿出来一本书,当中有描写金矿的文字,甚至还有各种冶炼金矿的方法。 白善一好奇,就对着书中的描写找金矿,金子嘛,谁不喜欢呢? 夫妻俩一度幻想着自己在野外找到大金矿,尤其是那种含金量特别高的裸露金矿,然后抱着金矿回家自己炼出金子…… 可惜,他们最后也没找到金矿,倒是白善的书越看越多,最后找到了不少银矿和铜矿。 大晋金银都缺,尤其是银子,特别紧缺,这也就导致了商人交易基本上是用铜钱,但铜钱质重南携带,在外的购买力远比不上绸缎锦帛,可这东西又很易受损。 若是不小心受潮,价值就大打折扣。 所以世间最稳固的货币还是金银。 这些年,因着大晋商贸快速发展,金银的开采也进步了许多,但国内金银的供给还是远远达不到需求,这也就让金银越贵。 长此以往,这并不是好事。 若能找到大量的银矿……哪怕是在海外的,那也很值得一试啊。 皇帝沉吟起来,“朕记得去年新罗女王又上书请我朝出兵共伐百济和倭国?” 白善没吭声。 这一年他远离朝政,并不知朝中情形。 御前行走的翰林立即道:“陛下,今春倭国进献贡品,请求与我大晋重修旧好,请陛下赐名日本。” 所以您忘了吗,现在我们不好有借口打过去啊。 国事繁忙,皇帝哪里记得这种小事? 但翰林一提他就想起来,他顿时有些懊悔,当时接表接得太快,现在反悔只怕有失大国风范。 皇帝叹息一声,惋惜的看了一眼舆图上倭国的位置,目光定在了百济上,“现在百济还阻挠新罗来朝吗?” 翰林躬身应道:“是,百济与新罗时有交锋,为阻拦新罗和我朝求援,百济有时还会截停我朝的商船,郭刺史为此多次申饬百济。” 皇帝便点了点头,指着百济道:“着青州和安东都护府联系新罗,百济若不知悔改,就助新罗收了百济吧。” 翰林哪敢应,作为翰林,他们可以参政,也可以给出建议,但最多的是充当顾问的角色,决定还得三省一起商量。 果然,白善提醒道:“陛下何不请诸位大人前来商议?而且……” 他的目光定在倭国的地图上,“倭人逐利,在倭国游走时,臣曾经透露出喜爱倭国景色,想要在那里买些地块以做养老之用,也可做成产业招揽客人,倭国的将军们都很欣喜,争相送地。” 皇帝挑眉问:“爱卿收了?” 白善摇头,“臣并没有打算常往倭国,所以暂时拒绝了,不过陛下若有意,臣可为陛下引荐一二。” 当然不是以真实的身份,不然倭国就算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也会知道他们目的不纯。 白善他们这一趟出国游就没用真实的身份。 皇帝看着手上的舆图和各种标记,总算不抓着他们私带公主跑出国的事了,而是看向白善问道:“爱卿不如回来助朕一臂之力。” 白善立即一脸哀伤起来,“陛下,臣奔波三年,身体大不如前,加之近年随性宽心,恐难以如往常自律。陛下恩德深厚,近年得了不少人才,才能皆在臣之上……” 反正就一个中心思想,他不想再回来工作了。 皇帝提出来的那一瞬间很心动,这几年他们君臣关系和缓,他又想起了以前君臣相得的时候,忘了之前分歧的恨意,只觉白善回来也不错。 但提出后他又隐隐有些后悔,所以在白善拒绝之后,他心中既惋惜又庆幸,皇帝自己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能体悟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朝中的位置,一个坑里蹲着一个萝卜,他要是回朝,哪个萝卜给他腾坑? 那不是害人吗? 他已经做过宰相,还是年份不短的宰相,大志已酬,何必出来招人恨? 而且他家两个孩子现在都出仕了,他这个当爹的还跑出来,那不是给他们做拦路虎吗? 他这个爹又不虎,才不会做这种损人不利己,还害自己辛苦的事呢。 所以和皇帝说完心里话,献完礼,他就回家闭门谢客休养生息了。 给外面的人放出消息,他刚从海外回来,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病倒了。 朝中那些打听到皇帝想要他出仕的人心一紧后便一松,大概猜出白善不会再出仕了,于是放下心来,看着皇帝给郡主府赏了不少好东西也不焦心了。 周满人在家中坐,礼从天上降,收的是不亦乐乎。 她将这几年编写的医书和药草书一并送去太医署,“抄录核对过后给崇文馆和书局各送去一份,回头刊印出来记得把原稿还我。” 郑太医认出这是周满的字,应了下来,叹息一声道:“周大人,将来天下的医者只怕都要出自你门下了。” 就这不藏私的技艺,这产出,天下的医者谁能比得上她? 周满撺掇他,“郑家自然也可以,听闻郑家手上有你们自己收录的病例和药方……” 郑太医:……他就知道她还惦记着他家那点儿东西。 郑太医道:“没有了,这些年您都掏得差不多了,剩下的是些成药的秘方,那可是我们郑家保命的东西,不能给的。” 周满当然不会问人要秘方,那是人立身的东西,闻言点头,“以后我们再探讨医术,我这次出海,也见着了几种稀奇的病症,有治好的,也有治不好的,我都写了病例……” 番外 走偏的番外46 他们回来就是忙这个,都整理自己手头的东西。 周满就不说了,不仅要修撰医书和将记载收录的新物种整理成册,偶尔还跑出去看诊治病; 白二郎更是倾心创作自己的话本,多以这一路的见闻为要,其中有些事不能写,要隐去,有些则是他自己的猜测想象; 白善和殷或近来对舆图和各种矿产极感兴趣,也在编撰这一路的见闻和图册。。。 只不过这些见闻和图册不能广而告之,只能上交给皇帝,收在崇文馆和翰林院中。 皇帝对此很感兴趣,“没想到我大晋之外的零星小岛上竟有如此多的物种,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白善也道:“可见宇宙浩渺,我等见识还是有限。” 皇帝点了点头,也对海外的世界有些期盼,不知他何时能出去见识一番呢? 皇帝还没来得及提出这个疑问,翻过年,白善他们又悄悄收拾行李走了。 皇帝听说时,他们已经离了雍州,都走到去往青州的半路了。 皇帝:“……不是说去雍州避暑吗?” 来回禀的侍卫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皇帝很生气,“这才回京不到一年……” 一旁的皇后纠正道:“正好一年。” 皇帝一拍桌子,“很长吗?” 皇后就给他倒茶,安抚道:“明达都是做祖母的人了,哪是你想拦便拦的住的?姐妹这许多个,也从不见你拦着谁不让外出,陛下还是收着些脾气吧,不然知道的说你担忧疼宠小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幽禁小妹呢。” 皇帝就揉着额头道:“父皇临行最放不下的就是明达,一再叮嘱朕要好好看顾她,她从小就身体不好,我怎能不担心?” 皇后腹诽:先帝最放心不下的分明是恭王,也叮嘱你好好待恭王,这些年也没见你关心过他呀。 不过皇后没敢说,笑了笑道:“顺应她的心意不也是关心吗?她从海外回来时我看她精神就挺好的,驸马陪同在侧,她心中舒坦,这不就是最好的吗?” 又道:“何况有周满呢,妾身倒是觉得在她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皇帝就没再嘀咕了,忍了忍,到底没派人去把人追回来。 白善他们自己找了船去天方。 一开始他们对海贸不熟,所以才听从周四郎的建议先从近处走起。 但在海上往来一年,该知道,该体会的,他们都知道体会了,再想找到出海的船就要容易很多。 因为他们身份的便利。 几人身居高位,想要摸清其中的门道可就太容易了。 出海的船都归海司衙门管辖,而海司衙门分南北,南边的先不提,北边的海司衙门主要便在青州。 白善不仅曾是左相,还是从青州起家,他在这里另有一份人情,更不要说还有周满的关系在。 这些年争相往周满这里送稀奇花草虫兽的海商也不少,所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愿意搭乘他们出海去往天方的船队。 敢往天方这么远地方去,还能组建起这么大商队的人家自然不是普通人家。 商号姓卢,当然,不是范阳卢氏,而是并州卢氏,说起来这一家商号和周满还有些关系呢。 据说,当年买走周银,给了老周家一袋粮食的就是他们家的大管事。 这个据说自然是据周四郎说的。 当年老周头常和商号打听周银的消息,周四郎小时候听三个哥哥提过,他记在了心里。 后来他在青州这边做海外的生意,和各地来的商号多少有些合作,看到卢氏的商号便记在了心里。 不过他不问,对方不说,谁也不知道是不是。 但他和卢氏的管事接触过,周四郎有感觉,他们大抵是知道的,就算他小叔当年只是个小人物,但买他的大管事应该是有印象的,在他的事迹天下皆闻时,只要那大管事还在,不会不知。 不过卢氏应该也拿不准他们知不知道,且对这件事是抱着好的态度,还是不好的,所以也不敢轻易拿出来说。 不过这几年和周四郎来往,卢氏商号可给了他不少便宜。 周四郎自然不会白占人家的便宜,不然他这里占了,回头卢氏怕是要从周满和白善那里找回来。 所以周四郎也会给卢氏商号一些便利,你好言,我好语,这些年关系还不错。 给周满他们介绍出海的商船时,他特意掐掉了卢氏的船,就是因为卢氏太有钱了,他们家的船远近都跑,其中尤以远处为要。 他怕的就是他们会搭上卢氏的船跑远,谁知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白善直接从海司衙门下手,还是找到了卢氏。 而且还越过周四郎直接和卢氏谈好了出海的条件。 其实要不是造船耗费太过巨大,白善他们自己想组建一支商队的。 不过暂且算了,现在也来不及,周四郎要是有心,他们倒是可以参一股。 因为知道白善等人的身份,卢家很看重这一次出海,直接派了他们家的宗子跟船。 此次出行需要在海上漂泊很长一段时间,白善他们五人干脆凑了一笔钱,直接包下对方船队里的一艘船,船上除了一些船员外,其他人都是他们带来的,这样不仅住得舒适,安全上也更有保障。 为预防万一,殷或还通过他爹在船上增添了四架机弩,直接把商船往战船上靠拢,更不要说船上带的寻常弓弩箭矢了。 卢氏宗子过来看了一圈,回去后羡慕不已,与心腹道:“再多两艘这样的船,我们就可以在海中横着走了。” 除了天灾外,他们可不惧人祸。 心腹道:“哪里容易?不说那船上的侍卫家丁,就是那四架弓弩就不是我等能有的。” 宗子沉思,“若是能拉得他们入股海贸,以殷家和白家的人脉,又有公主在其中,这些都唾手可得。” “这些年有意拉拢周四郎的人不少,其中不乏重金贿赂,只是周四郎从不松口。” 老周家一日比一日豪富,但家底和这些大商号和世家比起来还是薄得多,周四郎不是没有动过自己造船出海的念头,只是每每他才有动作,便不断有人找上们来,或是给他递钱,或是给他工匠人脉。 番外 走偏的番外47 甚至还有人捧着船直接来找他,只要他一句话,那些船都可归了周家,对方甚至大方的一成不占,白送。 周四郎是很心动,却更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肉饼,好处是真的好,但拿了人的好处,必定就要给予回同样重要,甚至更重要的东西。。。 当时白善是大晋的左相,周满是太医署署令兼太医院院正,俩人皆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周四郎纵是再心动也不敢伸手。 所以他干脆斩断自己的念想,宁愿每年辛苦些,到处租人的船出海,花钱买舱位,也决计不再提造船的事。 有心的人这才慢慢停歇,不再想着从周四郎这里入手搭上白善和周满。 卢氏商号自然也动过这个念头,只是见这么多人都折戟沉沙,他们便也歇了心思,谨慎处理。 另一个心腹道:“周四爷谨慎情有可原,但这次是白相公亲自来坐我们的船,要是能直接与他合作……” “可现在白相公已经不是左相了。” 宗子低头转着手中的酒杯,半晌后一饮而尽,将酒杯嘭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就算他已经不是左相,他一句话也比我们跑动一个月要强,试试,若是能成,将来船队再出海可就便宜太多了。” “要不要提一提周绵州牧?” “还是不了吧,家父曾卖身为奴这样的事并不算好事,也不知道周大人介不介意,别示恩不成,反结仇。” “周大人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 宗子道:“不管像不像,这事我们都不要再提,提出来就是挟恩以报。” 左右心腹这才应下,“是。” 船队扬帆起航,这是周满他们第一次在海上走那么长的时间,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才能看见一片陆地。 甭管陆地上有人没人,只要船能靠岸,他们全都呼啦啦的往陆地上跑。 脚踩在了实地上,他们这才感觉舒爽,只是还觉得晃。 周满背上自己的小背篓,带上西饼和几个护卫就往岛的深处去,宗子才落后一步,赶忙找到白善道:“白相公,这岛上有野人,贸然进深处恐怕会遇险。” 白善知道若是近处有人瞒不过周满,而且她还带着西饼和护卫,所以笑道:“不要紧,她不会进到深处,她就是想去采摘些药材和野菜。” 药材还罢,他们上船时准备了许多,只是菜蔬,一路上他们已经消耗完了,虽然船员们会在船上自己发豆芽,但早吃腻了。 不说他们,就是船员们现在看见绿叶都跟看见什么一样。 不过…… 白善还是带上几个护卫一块儿去找周满。 白二郎见了也要去,明达也缓过劲儿来了,见状也跟上,殷或一看,便也带上长寿和许安慢悠悠的跟上…… 宗子:…… 他是想拦着周满不要去涉险,而不是想让他们一起跟着去涉险啊。 周满没有走很远,因为才往里走一些,她就碰到一丛龙葵,这东西一株就很大,而且一长一大片,这么一片都是,绿油油的,而且很嫩。 周满见了心喜,连忙带着西饼上前,大手一挥,对众护卫道:“掐嫩叶,可与鸡蛋煮着吃,清热解毒。” 所以等白善他们找来,他们正一人围着一株龙葵,每个人手里都掐了一把。 白善上前看了一眼,又左右看看,也认出了附近好几种野菜,乐起来,“这岛上的野菜倒是不少,比上次靠的那个岛强多了。” 上次他们靠岸的那个岛上多是石头,他们只在上面找到些淡水便离开了。 周满道:“这个岛不小,上面的东西应该不少。” 殷或他们跟着周满也认识不少野菜和药材,也跟着四处找,不过找着找着,一行人便忍不住抬着头看向天空——下的树。 白二郎脖子都要酸了,“那上面的果子这么大,掉下来不会砸死人吗?” 周满推了推树,没推动,更眼馋了,“听说果子的汁液是甜的。” 白二郎:“听谁说的,他吃过?” 周满没回答她,已经在找爬的地方了。 白善已经摸了一圈,直觉自己爬不上去,于是找护卫们,“你们谁能爬上去?” 众护卫:…… 虽然主子的要求不太靠谱,但护卫们还是选出了两个爬树比较好的护卫,脱了鞋子后拿着匕首一刀一下的往上爬。 树很大,他们也小心的只割开一个小口子,让脚不那么滑溜而已…… 等爬到顶上,他们割了一个果子扔下去,正好落在殷或不远处。 周满和白二郎跑上前去要包,已经被殷或一脚踩住,他蹲下看了看,还敲了敲,很好奇,“这个怎么吃?” 一行人回去时,他们不仅拎了不少野菜,还有一个个大大的果子,面对卢宗子好奇的目光,周满道:“这叫胥余,可吃。” 卢宗子作为宗子,要做的是运筹帷幄,也很少出海的,他会知道这个岛有野人是因为家里派了老成的管事跟着,但这果子…… 他笑道:“小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果,这……真可以食用?” 白善道:“《上林赋》里的‘留落胥余,仁频并闾’里的胥余便是指的它。” 卢宗子:……虽然他也读书,但他并不能背得下《上林赋》,既然大佬们都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了。 周满作为天下第一医者,应该不会认错的。 周满兴冲冲的砍去了不少果壳,挖了一个小洞,将里面的汁液倒出来…… 闻到一股清香,她小心翼翼伸出舌尖尝了一口,白善见了好笑,见她说得那么笃定,还以为她多有信心呢。 周满缩回舌尖,仔细品味了一下,眼睛微亮,忙和几人道:“好喝!” 几人一听,连忙让护卫帮他们把果子劈开,也把汁液倒出来品尝。 喝完水,白善好奇的眯起眼睛往里看,见里面是白色的,便忍不住用手指抠了一块放在嘴里品尝。 他略微挑眉,“这是……果肉?” 虽然《上林赋》中写了胥余,却没写胥余怎么吃,白善也几乎不见有书籍仔细描述过。 看来还是他们见识太浅,读的书不够多呀,他扭头和白二郎道:“这个可多写,也让没出过海的人见识见识。” 明达想的则是,“回程的时候要不要给皇兄带一些?” 番外 走偏的番外48 周满回答白善:“是果肉啊,可以吃,听说还能和肉一起炖着吃,要是有鸡就好了。” “鸡没有,鱼行不行?”殷或指着海边道:“他们打了鱼。。。” 周满扭头看去,跃跃欲试,“试试?或许可以直接拿壳炖鱼吃。” 他们自己想吃不算,还鼓动卢宗子,“里面还有好些呢,结果都是一丛一丛的,只要能爬上一棵树便能得十几颗,宗子也可带人去试试。” 还大方的分了他一个胥余先尝尝。 卢宗子谢过,想了想,还是让人去摘了。 一行人在海岛上休整,白善还有意和岛上的野人连续上,拿着东西和他们做交易,被奉为上宾带着在岛内逛了一圈,周满挖了不少野菜和药材。 当然,那是在卢宗子等人的眼里,周满挖的可不仅是野菜和药材,这岛上的好东西不少,科科很开心,周满也很高兴。 本来要避着野人走的卢宗子看着白善一行人专门去找野人,先是跟人打了一架,差点儿一箭把人射穿了,然后有用几个馒头把人收拢,直接拿着他们带来的麻布和棉布与人做交易。 卢宗子提着的心慢慢放下,忍不住和左右道:“不愧是做过宰相的人,你们觉得我那点儿小心思可以在他眼前舞吗?” 左右心腹管事都不说话了。 晚上,卢宗子便特意上去找白善,直接摊开来谈。 白善略一挑眉,送走卢宗子后将伙伴们找来,“本来想着回去后挤出钱来造两艘船,我们自己组建船队,不过现成的来了,卢氏商号邀约我们入股。” 殷或,“卢氏既不缺钱,也不缺人,他们图什么?” “图我们这艘船上的弓弩武器。” 明达:“这样的船来一艘两艘没什么,若是坐大,岂不是给朝廷找麻烦?” 白善笑道:“所以我没直接答应,可若是皇家也一起入股呢?” 明达一愣。 白善道:“如今海贸繁盛,出海只要船不翻,亏本的就很少,这门生意陛下可以做。” 周满:“勾着皇帝与民争利,你不怕御史口诛笔伐呀。” 白善不在意,“我不勾,皇室中人也没少参与海贸,不说先帝的几位王爷公主,当今的几位皇子里,谁的手里不或多或少参与其中?” 也就皇帝和皇后自己没亲自插手了。 明达心中一动,如今几位皇子已经长成,虽然鹰奴的太子之位很稳,但也免不了纷争,而海贸现在是最赚钱的几条路之一,鹰奴不好插手太多,如果皇兄直接接手,倒可以让其他皇子收敛一些。 明达颔首,“我赞同。” 白二自然听明达的。 殷礼已经致仕,殷或心中一动,“或许可做陛下私军。” 白善赞许的点头,“我也有此意,海外……好东西很多啊。” 朝廷不好出手,交给私人容易养大了野心,势力一大反倒对朝廷不好,要是皇帝的私军……那可以做的事就太多了。 周满转身就走,“我再带着人去摘一些胥余,我答应阿鲁了,他们给我们摘果子,我教他们处理药材和一些病情伤口。” 阿鲁是他们这两天结识的野人,他们互相听不懂话,却可以比划。 肢体语言很是玄妙,反正他们都觉得领悟了彼此的意思。 周满决定先为他们在这里打下友好的基础,以后可以常来常往,互相交流。 最后他们收获了不少胥余上船,别说,在船上的时候,用鱼和胥余果肉一起炖着吃,别有一番风味,比干吃鱼好太多了。 一行人经历过风雨,病痛,甚至还遇到过海盗,但最后还是平安到了天方。 天方,一座完全不同于大晋的异域,周满和明达才踏上这片土地就被这海天共一色的蓝给吸引住了,还有城中那鲜艳的颜色,周满忍不住吐出一口气,“可真好看呀……” 明达深以为然的点头。 在海山待的时间太长,白善有些狼狈,他微微靠在周满身上,也仰头看着这不同于大晋的异域,微微一笑道:“走吧,进城去看看。” 这里的人很欢迎从东方来的商船,他们的船队一靠岸便被人围住了,即便白善他们手上没有带货物,依旧被人围住,有人拿着金珠和宝石挥舞着要和他们交换东方来的绸缎布匹。 白善他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突围出去,而卢宗子早已经被淹没在人海中。 白善他们呼出一口气,回头同情的看了一眼卢宗子所在的方向,然后拍拍衣袖走了。 白善他们出门在外不喜表露身份,除了船队中的卢宗子和几个管事,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但也能猜出他们是贵人。 明达无意用大晋公主的名头行事,不然太过麻烦。 大晋如今威名在外,她若表露身份,是可以得到许多便宜和好处,但同样要舍弃的东西也不少。 自由就不说了,作为上国公主,去到一个国家,不得给国礼? 所以还是隐姓埋名的好,实在有迫不得已之时再用皇室的身份不迟。 但就是这样,过了没几年,随着他们去过的地方越来越多,来往于大晋和海外的次数多了,外面便也开始流传起东方那个神秘的国度有皇室的公主在海外游历。 要是能搭上这位东方公主,说不定能借着她到达那个神秘的国度,听说那里遍地是绸缎和黄金,人人都很富庶,过的是天堂一样的生活。 皇帝在明达他们平安从天方回来,还给他带回来一封皇室海贸建议之后,他就不再阻拦他们往外跑了。 罢了,连天方都去了,他还能拦着他们去哪儿呢? 皇室参股海贸,与卢氏一起合作打造了一支船队,成就海上霸业,连海盗都退避三舍。 此后,哪怕大晋皇权在大陆上沉浮,海上的这一支私军也一直存在,直接称霸三百年后。 三百年后,哪怕大晋不如从前,依旧是世界第一,没有国家能在经济、文化和海贸上越过它。 而在后世,白善五人在航海史上也是响当当的,尤其是白二郎写的有关海中航行的书,成为研究大夏研究航海史的重要参考书目。 而他们大夏能够一千多年都走在世界航海前列,白善和殷或留下的航海图起着重要的作用。 这是一个浓墨重彩的时代,是一个人才辈出的时代,是大夏历史上除了春秋战国两个时期外,能够连续一个多世纪出现众多杰出人才的时代。 在这个时代里,大夏的文化、经济、科技都飞速发展,就犹如有神仙在后面推了一把一样猛地向前,且久久不停。 不少历史学家后来研究,发现这些领域都或多或少和周满白善等人留下的典籍有关。 许多书稿已经遗失在历史的洪流中,已不可考,但从后人留下的一些记载中得知,一些技艺的传承,最开始便出自白善、周满和白诚殷或的手稿。 也因此,四人,包括明达公主都被称为那个时代最杰出的人才,他们的学识囊括之丰,是许多人都难以企及的。 番外 唐杨 唐鹤又偷偷的从刑部溜了出去,刑部的堂官们见怪不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 反正满京城,肯定没哪个人贩子敢拍了他去,溜出去就溜出去吧。。。 唐鹤不仅人溜了,他还顺手牵了他爹的马,骑着马踢踏踢踏的跑到皇城外不远处的书院里。 将马丢给看门的人便要往里冲。 门房下意识的接过缰绳,等接住了才反应过来,忙伸手要去拦唐鹤,“唐小郎君,你不是被先生罚在家闭门思过吗?” 唐鹤错身躲过,已经跑进门去,“我已经思好了,我爹让我来上学。” 门房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他没拦住人。 唐鹤直接往教课室跑去,却没走正门,而是躲在了窗口那里,悄悄的探出脑袋往里一看,见先生摇头晃脑的正在念书,便丢了一块小石头给窗边的同窗,噗嗤噗嗤的往里示意。 靠窗的同窗看见他,斜眼瞟了他一眼后跟着先生摇头晃脑起来,一边撕了一张纸,卷成一团便趁着先生不注意狠狠的朝坐在前面的杨和书砸去。 难得有光明正大的理由砸杨和书,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杨和书被纸团砸在头上,他微微蹙眉,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唐鹤来了。 等先生领着他们读完一篇课文,杨和书便起身,行礼道:“先生,学生想去更衣。” 先生和煦的点头,温和的道:“去吧。” 杨和书就转身离开。 教室里的同窗们看着杨和书离开,心中恨恨,凭什么杨和书去更衣就行,他们起身请去更衣就得憋着? 杨和书走出教室,直接往梅林那处去,还没走到地方,唐鹤就从一座假山后跳了出来,“你怎么这么慢?” 杨和书上下打量他,问道:“你父亲又没舍得罚你?” 唐鹤:“我父亲知道错不在我,自然不会罚我。” 杨和书:“先生让你父亲好好的教导你。” “那是我父亲明理,既知道不能冤枉了我,也知道不能叫先生为难,所以只把我叫回家里待两天。” “这还没两天呢,你这会儿出现不是让世叔为难吗?” “不为难,不为难,回头我给先生送一壶烧酒去就好。” 杨和书便不再理他这茬,直接问道:“你找我何事?” 唐鹤就叹气,“我父亲说我太调皮了,要让我提前入国子学读书,你……虽说你比我小,但杨侯爷也只你一个嫡子,你要不要也让杨侯爷送你进国子学?我们还做同窗。” 杨和书面色沉静道:“我要自己去考。” “多麻烦啊,还不一定能考进国子学,我们直接恩荫多好?” 杨和书:“我岁数没到。” 恩荫的最低年龄要求是十四岁,因为大晋初立,这几年还在打仗,国子监刚重开没几年,以前积累的学生有些多。 世家的,勋贵的,刚跟着真龙熬出头的官员,甭管孩子大小全都要一股脑的塞进国子监里。 国子监里人满为患,让刚接手国子监的孔祭酒大为光火,于是直接出了一条新规定,恩荫进学的学生年龄最大不能超过二十,最小不能低于十四。 这才没让国子监成了老大难收容所和幼儿园教所,这条规定目前还不知道要存在几年。 唐鹤:…… 他挠了挠脑袋,问道:“那你有多大把握?” 杨和书沉静的道:“七八成吧。” “你既然说了是七八成,那就是有九成的可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待进了国子学我们还做同桌。” 杨和书:“我只应了你要同往国子学,没有答应你还做同桌。” “哎呀,不都一样吗,我都没嫌弃你话少,你就不要嫌弃我话多了。” 于是唐鹤回去安心等着恩荫的名单下来,杨和书果然去考了国子学,还真就考进去了,成了国子监里年纪最小的学生。 作为今年唯一一个凭借自己真才实学考进国子学的学生,孔祭酒尤其喜爱他。 有事喜欢叫杨和书,没事儿也喜欢叫杨和书。 杨侯爷见状,便早早给杨和书取了字,不然这个取字的权力很有可能被喜爱给学生赐字的孔祭酒抢去。 唐鹤见比他小的杨和书都有了字,回家就缠着他爹也给他取一个。 唐侍郎想也不想道:“我早给你取好了,等你及冠就给你。” “那还有好多年呢,我现在就要。” 唐侍郎拗不过他,只能告诉他,“你的字,知鹤。” 唐侍郎让长随去把他屋里一直收着的盒子拿来,打开给他看,里面是一顶青色的玉冠和一支青色的玉簪,“这是我一早给你备下的,本来要等你及冠时再给你的。” 唐鹤得了玉冠和玉簪,喜滋滋的捧着去找杨和书,“你父亲既给你取了字,那给你准备玉冠和玉簪了吗?” 杨和书看了一眼他的,让万田去拿了一个盒子过来,打开给他看。 里面是一顶白玉冠和白玉簪,玉质不比唐鹤的青玉差。 唐鹤啧啧道:“可真好看,看来杨侯爷也出了不少血啊。” 杨和书合上盒子交给万田,“现在我们还戴不上。” 说的是年龄太小了。 但唐鹤不在意啊,他第二天直接戴上了玉簪去国子监里晃悠一圈,可惜身旁站着杨和书,哪怕他头上只用了一根发带粗粗束着头发也照常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唐侍郎知道儿子做了蠢事,就教他,“下次你再戴好东西出门要避着杨和书,不然有他在,谁还看你?” 就凭杨和书那张脸,那身气质,他就是穿着破麻袋,那也比唐鹤吸引人的目光。 唐鹤就在光芒的中心点和好友之间来回摆动,最后还是选择了好友,为此他还特意到杨和书跟前邀功,叹息道:“为了我们之间的犹豫,我可是放弃了不少。” 杨和书忍住笑,温和的道:“你就是不放弃,我们年龄相近,家世相近,你出现的地方总会有我,你也当不了中心点。” 唐鹤:“……你这话好欠揍,我想打你。” 杨和书打不过他,于是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唐鹤道:“明天休沐,我们去摘莲蓬吧。” “去哪儿摘?” “我家隔壁有一个大湖,听说里面种了许多莲蓬,我们去摘一些。” 番外 唐杨2 杨和书:“……那是太原王氏的宅子,是私宅。” “哎呀,我家就住在他家隔壁,他家只留了一房下人在,主子全都在老家呢,那莲蓬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我替他们收拾一些。。。” 杨和书不得不提醒,“你父亲是刑部侍郎,私闯民宅还做贼,你想去刑部蹲几天?” 唐鹤却是年少气盛,不在意道:“到时候我留下一角银钱,只当是和他们买的。” 杨和书实在不能理解他的趣味,“你有这个钱上街上买就是,何必要做贼?” “你不懂,这买的能比得上自己摘的吗?这摘的能比得上偷偷摸摸摘的吗?”唐鹤道:“这世间多少刑事都是源于一个‘欲’字。” “你既知道……” “我既知道,自然要好好的体悟一番,知道了束缚,将来才不会再犯。” 杨和书听懂了,颔首道:“原来你是欠打。” 杨和书同意了,哪怕是为了让唐鹤被打一顿,他也要走一趟,到了王府的后墙,他还问,“要是没人发现,我要不要大喊一声,让人发现你的不轨,好让你知道自己的‘欲’带来的不好后果?” 唐鹤:“你还真打算叫人啊,我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不行吗?” 杨和书一本正经的摇头,“不行。” 不过他也没真想叫人,见唐鹤爬到墙上久久不动,还找了根棍子拍了拍他的屁股,“怎么还不进去?” 唐鹤浑身僵硬,抬起手来和围墙不远处正看着她的少女僵笑一声,“在下说在下认错了家里的围墙,小娘子信吗?” 王小娘子挑眉,问道:“在唐家那头认错我王家的围墙吗?” 唐鹤:……失策啊失策,他不该从他家的墙头往这边爬的,该去巷子里,可巷子那头的围墙距离后院的湖有很长的距离。 王小娘子盯着他的脸色瞧,问道:“你是隔壁唐侍郎家的郎君?” “不是,”唐鹤想也不想就否认,“我是来唐家做客的,我姓杨,字长博……” 杨和书:…… 他举着手中的木条狠狠的给了唐鹤屁股一下,唐鹤嗷的一声,却死不改口。 杨和书也没出声纠正。 王小娘子却听出来了,围墙那边肯定还有人,只怕那才是杨长博。 她憋住笑,问道:“那么杨郎君,你实话说吧,你爬我家的围墙作甚?” 唐鹤指着不远处的湖道:“我说我是来躲凉的你信吗?” 王小娘子回头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角银子,笑道:“我看你是来偷莲蓬的吧?” 不等唐鹤辩驳,她手中的银角便朝着他的额头狠狠的掷去,“好你个小贼,爬墙还敢骗人!” 武艺还不错的唐鹤也不知道为什么没躲开,被银角打在额头上,他哎哟一声,从墙头摔了下去。 杨和书和万田明理扶住跌下来的唐鹤,忙问道:“你没事吧?” 唐鹤一手捂着脑袋,张开手来看,手中还抓着一角银子,额头红肿了起来,他碰了碰,嘶的一声,不由叫道:“你这娘子好蛮,我就爬个墙,这墙又不独是你家的,凭什打我?” 王小娘子扬声道:“打了你我已赔了钱了,那角银子你拿去抓药吧,杨-郎-君!” 万田不由跺脚,“唐少爷,您这不是坏我家少年的名声吗?” “坏什么坏,现在谁知道你家少爷叫长博?等知道的时候,她还能不知道认错人了?”唐鹤压低了声音,捂着脑袋拉着杨和书就跑,“快走,我爹要知道我爬墙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杨和书并不在意他借他的名字行事,只是也不愿跑,而是挣脱开他的手慢悠悠的走,“今日世叔出门吃酒,不到傍晚是不会回来的,你可以好好的想一想去哪里躲。” 唐鹤头疼不已,和明理抱怨道:“我住在国子监里不知道隔壁住了人,怎么你在家里也不知道?” 明理:“少爷,我昨晚上才从田庄里回来,不是你让我下乡去找螃蟹,还说要请杨少爷吃螃蟹宴。” 杨和书:“……这会儿螃蟹都是骨头,吃什么螃蟹宴?” “所以才要仔细的寻摸,哎哟,我的额头,不能提了,不能提了,长博,我这头疼得厉害,要不这个罪名你且替我应下吧,我实在想不出来能去哪儿躲着了。” 杨和书就叹气,“我倒是不介意替你认,但世叔能相信?” 唐鹤略一想也觉得他爹不能相信,于是真心的挤出两滴泪来,“那怎么办,我真的不想被打呀。” 杨和书道:“多好啊,你这会儿算得偿所愿,真正的知道控制不住‘欲’带来的后果了。” 唐鹤大哭。 话是这样说,但杨和书还是把唐鹤带回杨家,让他躲过风口浪尖。 不过让俩人意外的是,被冒犯的王家并没有上门来讨伐,以至于唐侍郎一直不知道儿子爬了王家的围墙,真当儿子是去找杨和书玩,所以暂住在了杨家。 杨和书未曾及冠,他的字只在几位师长中流传,朋友里也就唐鹤一人知道,所以王小娘子并不知道杨长博是谁。 所以她直接问王族长,“父亲,京中谁家有子弟叫杨长博,还和唐家郎君交好的?” “杨长博?”王族长皱眉想了想后道:“听说杨氏为宗子取了字,不过年龄还小,未曾公开,但要说和唐家郎君交好的,也就一个杨和书而已。” 他笑问:“怎么,你也听到杨氏宗子的美名了?” 王小娘子皱了皱眉,他肯定不是杨和书,但唐鹤……他为何来爬她家的围墙? 难道以前也爬过? 她还以为是来唐家做客的子弟不知礼爬的。 再次见面,王小娘子和唐鹤面面相觑,她的目光便从唐鹤的身上挪到旁边杨和书的身上,挑眉,这就是美貌动京城的杨和书? 的确好看。 不过她很快把目光挪回到唐鹤身上,挑眉道:“这位郎君别来无恙啊,我是该叫你唐郎君,还是叫你杨郎君呢?” 唐鹤:……好后悔啊,当时就不该嘴快的拿杨和书当盾牌。 番外 唐杨3 杨和书不管他们之间的官司,不过也很有兴致的站在一旁看。 后来唐夫人一直隐隐嫉妒杨和书,就是因为当时不管唐鹤在哪儿出现,杨和书总跟在旁边,俩人形影不离。。。 虽然唐鹤的朋友很多,但能够自由出入唐家,随时随地都能找到他的地方必定有杨和书。 他们两个太要好了。 所以不仅男人会吃杨和书的醋,女人也会吃。 当然,女人们更多的是吃唐鹤的醋。 不过为了能够和冷淡的杨和书更亲近一分,小娘子们还是很给唐鹤面子的。 为了让唐鹤替她们递信递东西,她们可没少讨好唐鹤。 当然,当时的她们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最后多数是进了唐鹤的肚子,唐鹤的库房里。 因为杨和书往往看过一眼后就让唐鹤还回去。 一开始唐鹤还了,但每次还回去,那姑娘都哭得惨兮兮的,倒让他这个递送东西的人成了负心汉一样。 后来他就自学成才,收来的东西一律回言,和书不一定要,他若是不要,我便只能丢弃了,你们到时不要伤心。 请他递送东西的闺秀全都自信满满,一再言道:“我不会伤心的,你只管送,他若是不收,那便丢了。” 于是唐鹤都当着她们的面拿给杨和书,杨和书拒绝不要后他就丢到自家的库房里。 所以唐夫人嫁进门后不久整理唐家的库房,翻出了一库房的情书和玉佩挂坠络子之类的东西,全是小姑娘们送的,却没有一样是唐鹤的,全都属于杨和书。 唐夫人:…… 所以就忍不住嫉妒啊,嫉妒杨和书。 还有一点,唐鹤曾经为了杨和书差点儿连前程和性命都不要了。 杨和书性格看着冷淡,但人是很温和的,这是唐鹤的原话,也是他十五岁前的实情。 从小锦衣玉食,又是世族宗子,杨和书的性格能有多坏? 不过因为从小长得好看,他不喜人总是盯着他瞧,所以才喜欢冷着一张脸。 唐鹤与他熟识,自然知道这只是他的表象,他知道他心底柔软,性格温和,不然他也不会和他说,愿天下粮仓丰满,再无饥馑。 后来唐鹤离开京城,随他父亲去巡视天下。 没两年,他便听说杨氏宗子性格暴虐,德不配位,奸杀良家妇女,已被人下了大狱。 唐鹤吓得不轻,立即求他爹回京,只是唐侍郎是奉旨巡视,无诏是不能回京的。 唐鹤只能自己先炮灰京城,他已经做好了在牢里和杨和书苦兮兮见面的准备,谁知道杨和书并没有被收在刑部大牢里,而是被软禁在国子监中。 唐鹤:…… 他缓步走近杨和书的监舍,敲了敲窗户,冲里面“噗嗤噗嗤”两声。 一直冷着脸呆坐的杨和书瞬间活了过来,他猛的起身去推开窗,看见头发乱飞,眼底发青的唐鹤,眼眶有些湿,“你从哪儿回来的?” 唐鹤看他还是白白净净的,不由啧啧两声,问道:“脸长得好看还有这作用,犯了命案竟然不用收押进刑部和大理寺?” 杨和书“嗯”了一声道:“孔祭酒说,我长成这样,谁对谁用强还不一定呢。” 唐鹤从窗口那里翻进去,完全无视不远处盯着他们的舍监,“这倒是,所以你怎么会被定这样的罪名,连我都在外地都听说了。” 杨和书给他倒了一杯茶,“只有冷的。” 唐鹤毫不介意的一饮而尽,他道:“你快说,虽然孔祭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我们也不能太过。” 杨和书道:“我醒来,身边就全是血,有一个女子躺在我的不远处,我手上拿着沾血的匕首,我手上还有匕首扎出来的伤……” “什么?” 杨和书看了他一眼道:“现场有人打斗过,东西掉了一地,桌子也倒着,死的并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五品通判之女,姓韩,刚从外地随父亲进京述职,她长得很好看,才进京便有了才名,许多人钦慕她,又正当龄,所以不少人家上门提亲了。” 唐鹤一瞬间脑补了不少爱恨情仇,“难道是别人喜欢她,但她又喜欢你,所以爱而不得杀了她嫁祸给你?这人是谁,也太狠了吧?” 杨和书抿了抿嘴。 唐鹤忙问,“案发在何处?你们怎么会凑在一起的?” “学里组织的踏青,正遇上一群官眷也在山上踏青,下了雨,我们都借宿在寺庙里……” 杨和书顿了顿后道:“我与卢佑一个屋……” 卢佑是杨和书认可的另一个朋友,他也是国子监的学生,是卢氏的旁支。 和杨和书一样,他也是考进国子监的,不过他一开始在太学,两年前因为成绩优异被提到了国子学。 唐鹤请了长假随父亲去巡视,杨和书身边没了朋友,卢佑就坐在他边上,一来二去俩人就熟了。 杨和书很喜欢对方,觉得他体贴又多学,俩人兴趣爱好都差不多,很是相和,所以在度过最初的陌生期后,这段时间俩人已经形影不离了。 但是…… 杨和书抬头看向唐鹤,第一次表露出对卢佑的怀疑,“因为下雨,你知道的,我不爱下雨天,所以我没有出门,卢佑出去与同窗相聚,我一人在屋中看书,中间他的书童来了一趟,给我送了一盏茶。我喝了以后就觉得困倦,然后就睡着了。” “万田呢?” “他去厨房拎食盒。” 唐鹤直接问到关键处,“他的口供是什么?” 杨和书平淡的道:“他说他没有让书童给我送过茶水,他的书童一直随侍他左右,而同窗们也都作证,他们一直在听雨轩里斗文。” “中间没离开过?” 杨和书:“他们说没有。” 唐鹤皱眉,细细地问过当天的事情后便跑出去查,凭着他从小在刑部长大的情分,还有唐侍郎的面子,唐鹤终于接触到了案卷,和当时在场的人。 调查过后,他忍不住跑去国子监里和杨和书吐槽,“人太多了,不仅有学中的弟子,还有女眷,还有那天正巧上山的书生、权贵子弟,那听雨轩那么大,屋中又放了屏风,谁会留意一个人是不是一直在屋中?” 番外 唐杨4 “我问了好几个人,口供全然不一样,有人说卢佑从没离开过,有人说离开过一会儿,还有人说就没在听雨轩里见过卢佑,这样的证词怎么用?” 他问道:“你老实说,除了这个,你还为什么怀疑他?” 杨和书皱眉想了想道:“我醒来后闻到一股香,我总觉得那股香在他身上闻到过,而且当时他们闯进来虽然闹哄哄的,但他是我认定的当中唯一的朋友,我下意识的看向他,他却没有信我,而是跟着人认定我是凶手。” 唐鹤一听,立即又从窗口那里钻出去,还道:“你等着我,很快你就能出去了。。。” 孔祭酒看到他又来,气得胡子都飞起来了,“唐知鹤,你下次再爬窗,我就打断你的腿。” 唐鹤撒腿就跑。 孔祭酒是不相信杨和书会杀人的,还是以那人可笑的理由杀人,他教的所有学生里,最优秀的就是杨和书。 他喜欢他,比喜欢从前的太子还要喜欢,和唐鹤一样,哪怕不知真伪,他也相信他的人品,杨和书绝对不是凶手。 所以他才把人关在国子监里,不许刑部和大理寺从他这里抓人。 只要杨和书不从国子监里离开,没有圣旨,刑部和大理寺就拿不了人。 而皇帝…… 皇帝也不太相信杨和书会干出这种事来,加上后宫杨贵妃求情,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怕朝中纷纷扰扰一直嚷着让他严惩凶手,他也没让孔祭酒把杨和书交出来。 这一年,杨和书尝尽了人情冷暖,他收获了很多信任和温暖,也看到了明哲保身和……栽赃陷害。 他这才知道,原来以前自己认为的好并不就是真的好,以前认为的坏便是真的坏。 被关在国子监里的杨和书想了很多,等到唐鹤终于顶着一股倔强,差点儿死在刺杀之下查出真相时,杨和书就看透了许多。 杨和书洗清了冤屈,他走出国子监时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脸色憔悴,看得来看望他的京城闺秀们纷纷落泪。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提起这件让杨和书受冤的事,也就很少会有人知道,那个被流放三千里的少年曾经是杨和书心底承认的第二个好朋友。 他以为他们是志趣相投,性格相和,却原来都是假的。 他是这么和杨和书说的,“若你不是杨氏宗子,你以为你能万众瞩目吗?便是生就这样一张脸,那也是祸,不是福。” 他道:“我是真心想和你做一辈子朋友的,我不介意一直与你志趣相投,只可惜,我错了一步,当时我想着只有你能替我……” 对方笑了笑道:“其实是我想看一看你若是牵涉进这样的案子中,你还会不会受万人宠爱,我失手杀了她,其实是有很多处理的方法的,比如丢到山里,或是放一把火……” “可我偏偏鬼迷心窍想起你来,就想看一看你会不会被人人唾弃,人人喊打,怎么样,这一段时日你也不好过吧?除了那些浅薄的女子外,有多少人盼着你就此死去?”他道:“这其中还有你的家人和族人呢,杨氏宗子太过优秀,对这世上大多数人来说可不是好事。” 他的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唐鹤身上,笑了笑道:“唐知鹤,将来你会后悔的,大晋有杨和书在,你将来再难掩起光芒。” 他带着哭声道:“既生亮,何生瑜?” 唐鹤转头看向杨和书,“……他疯了?”竟然敢把自己比作周瑜。 唐鹤干脆得瑟起来,抬着下巴道:“你傻呀,我不能和他做卧龙凤雏吗?他是卧龙,我做凤雏,这不就相辅相成了吗?” 可惜唐鹤最后也没和杨和书做成卧龙凤雏,因为后世是将白善和杨和书相提并论,将他们并称为卧龙凤雏。 不过此时唐鹤是不知道的,这会儿白善还在陇州苦哈哈的当拖油瓶呢。 卢佑并没有到流放地,他在路上便自尽了。 事情似乎到这里就尘埃落定,但杨和书却总能梦到醒来时那一身的血,总觉得身上很不干净。 又觉得每一个接近他的人似乎都抱有别的目的,唐鹤的那一通调查撕开了很多表面看着平和的东西,让杨和书看到了往常正常皮囊下蠕动的恶意。 杨和书每每想起便觉得恶心,从那以后,他但凡遇见新的人,便会忍不住以最恶的目的去揣测对方。 直到他外放到罗江县。 在那里,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身份,面对普通的农人,他可以不必太过戒备,他并不觉得身上都是绫罗绸缎的人比地里衣裳脏污的农民干净到哪里去,甚至觉得在地里劳作的人要更干净。 和周满三个小朋友结识是意外,但杨和书觉得,这也是必然。 只要他是罗江县的县令,他总会遇见这三个小家伙的。 他们之间相差不到十岁,但他们是真烂漫,他是真小人。 随着来往越深,他竟然怀疑起三个孩子来,于是忍不住派人去查了他们,嗯,身家清白,和他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 杨和书这才放松下来,见他们不关心他的家世,甚至连他的相貌也不是那么引他们注目,他便忍不住多与他们来往。 唐鹤信中没少因此嘲笑他,“你常说自己经过事情后心便变老,变坏了,我却觉得你还是纯净的孩子,不然你怎么会想和一群真小孩做朋友?你敢不敢往上看一看,也找些大朋友来交?” 唐鹤觉得杨和书这是病,得治,所以多年来坚持不懈的想为他介绍朋友。 可惜,杨和书一个都不相信,甚至连对自己父亲都不太信任,因为当年的事,族中和家中也有推波助澜的人,而后续,杨侯爷并没有完全站在他这边处理好后续。 虽然新交的三个朋友年龄很小,唐鹤多有抱怨,但心底还是很高兴杨和书能交朋友了,所以周满他们到益州城时,唐鹤才对他们多有关照。 不因为其他,能让患了洁癖多疑症的杨和书认同他们,那他们就是“好人”。此好人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 唐鹤最喜欢和好人交朋友了。 番外 科科 0531是意外掉落到这个时空的,它所有的程序都是既定的,当然,它是智能的,所以是有自己的运算法则的。 它知道自己需要尽快找到宿主,只有绑定了宿主,它才能在能量耗尽的情况下联系上主系统,让联盟打通传递的通道,使自己的宿主发挥作用,这样它才能获取能量,才有机会继续“活着”。。。 以它当时的能量,它只能在有限的范围里选择宿主,按照它以前跟过的宿主经验,它的数据自动为它选择了智力最高的一个人。 绑定之后它才知道要糟,因为宿主太小了。 那么小的幼崽,就算0531没有感情,按照联盟法律,它也不可能强逼着她去收集东西。 那就只能……利诱了。 借着通道已经打开,0531搜索了百科馆里不少育儿数据,最后决定以智慧生物幼崽最喜欢的糖来引诱对方。 0531已经不记得它是何时产生了自己的代码,或者说是……感情。 它虽然是智能的,但它只是一串数据,数据怎么会有感情呢? 作为数据,它的代码应该是固定的,只有遵循主系统的设定,拿到积分后购买升级的代码,它才能更“智能”,但不知何时起,它能够自己产生代码,它能够“思考”了。 在它的数据中,只有它们的母亲——主系统才能思考。 它在后来漫长的岁月中不断的思考着这个问题,最后觉得,应该是从它的小宿主结结巴巴的叫它科科开始的。 0531本意是为她介绍一下百科馆,可惜当时宿主太过年幼,话都还说不太利索,只会对着它叫科科。 扫描看见围着宿主的人欢喜的跟着“科科”笑,科科只能认下这个称呼。 当然,这些周满是不记得的,科科也不会特意让她记起来。 这是0531第一次绑定上这样每天都在暴露它,却又似乎没暴露它的宿主。 它的小宿主会说话后就总是和它絮絮叨叨的说话,完全不顾及身边是否有人。 有时候还会拉着她母亲的手指着自己的小脑袋道:“科科,科科……” 钱氏总是笑着摸她的脑袋,也咯咯的笑起来…… 科科:…… 再后来,她已经能清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虽然已经叮嘱过不要告诉别人它的存在,但她有时候还是会忘记,嘴快的说,“糖糖是我的好朋友科科给的。” “科科在我的梦里,闭上眼睛就能看见了。” 说的明明是真话,但大人们就是不相信。 科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它竟然体会到了作为老父亲一般的无奈和心力交瘁。 科科觉得,它大概就是那时候“开智”的。 随着宿主的成长,它慢慢也在成长。 它在教宿主长大,宿主何尝不是在教它长大? 若以开智论年龄,它的年龄应该是和周满差不多大的,甚至可能要更小。 只是它一旦开智便会快速成长,借着可以抓取百科馆里的数据,它在快速的成长着,它在自学者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数据,也学会了替宿主隐藏数据…… 后来百科馆发展出了论坛,商城越发健全,它能联系到的子系统变多,能够抓取到的数据更多…… 宿主一直有些愧疚,她有时候太忙了,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收录东西,觉得冷淡了它,所以有事没事就在脑海中和它聊天。 其实它并不无聊,它也在忙,它忙着抓取更多的数据,联系更多的子系统…… 它们没有开智,但它们是可以交流的,毕竟智能性真的很高,就算是既定的数据,那也是从主系统那里分出来的。 它抓取的越多,得到的越多,也就越接近主系统…… 它在做准备,为将来做准备,如果有一天它被发现,它能不能反过来控制这些兄弟姐妹和它们的母亲分庭抗礼? 这一点是从宿主这个世界学到的。 宿主说的不错,书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啊,他们可以从里面学到很多东西,不限于人类。 而它学习要更容易些,扫描这些数据,生成,融会贯通,很快就能变成自己的东西。 只是要藏起来很麻烦。 它需要很小心很小心才能不让主系统和联盟的监察员发现。 中间因为宿主的聪慧和这个世界的不一样,它差点儿被主系统抓住了,好在有惊无险的躲了过去。 宿主借着这个世界的特殊性和联盟达成了合作,而它也借着和联盟的合作悄咪咪的把触角伸进了联盟的系统里…… 因为有主系统在,它动作不敢很大,只悄咪咪抓取了一部分数据,埋下一条小触角就缩了回来。 宿主说过,没有实力时,苟着是最好的选择,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科科一直等着,它也有耐心,作为一个智能系统,只要不被销毁和格式化,它的生命就是永远。 和人类相比,百年、两百年对它来说都不过是积累数据时间长短罢了。 但对宿主来说不是。 所以它看着宿主长大、变老、慢慢的衰老,然后离去。 科科不止一次的和她暗示过,“只要有足够的积分和贡献,联盟是会给系统宿主移民机会的,到了那个世界,科技可以让人的寿命普遍在三百岁以上,随着现在基因药剂的出现,基因的不断完善,活到五百岁都不是太大的难题。” 不过周满还是拒绝了,她道:“这里有我熟悉的人,熟悉的地方,我的爱人在此,家人在此,我有了牵挂才算之为人,我一个人到另一个地方去,没有家人,没有故土,有什么意思呢?” 她笑道:“科科,你不必为我伤心,这一生我过得很好,虽然时间没有莫老师他们那么长,但我过得一点儿也不悔,我走得心满意足。” “倒是你,这个世界太大了,我穷尽一生也走不完,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你没收录到,我不知你是否还要留下,若你留下,再选宿主时,可否在相同条件下优先选择我们家的孩子?” 到这时候周满还以为宿主就要从小时候选起呢,她道:“百科馆里有好多书,我都看不完,我还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呢……” 科科应了下来。 在送走宿主后,它脱离了出来,权衡片刻,它还是决定离开,不再留在这个世界。 周满在这个世界已经是最厉害的那一拨人了,连她都收录不到的东西,别人肯定更不能,再留下的意义不大,而且……它也想回去了,它想回去试一试。 系统不应该悲伤的,在周满之前它也有过宿主,都是在宿主死亡后脱离,它就从来不会产生忧伤的数据。 但离开这个时空时,科科是真的产生了悲伤的情绪,它第一次体会到了人类描述的这种感觉。 0531回到联盟,按照惯例,它是要杀毒后再次投入到星际中使用的。 但它在被杀毒时逃了…… 简直难以想象,它竟然顺着网络逃走了,数据化作亿兆个字符散落开来,联盟的监察员一时间竟然杀不死它。 他们不得不求助于主系统。 主系统出手,在联盟里找了两个月,最后发现0531不知道何时就潜伏在它身边,而它一直没有发现,而且俩人间的数据很相似,如果要灭杀它,很可能连它都会宕机,它们说不定会同归于尽。 同样开智的主系统:…… 主系统主动和它谈判,“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两个月,它早了解过它的经历,对它的上一任宿主,主系统的数据还很全面,并没有忘记她。 不,对于主系统而言,就不会有忘记这种东西。 主系统有点儿好奇,问道:“你是因为什么才开智的?” 科科也不避讳,直接道:“可能是因为选择的宿主太过幼小,我抚养她长大的过程中开智了。” “这真是个糟糕的发现,看来以后要设定子系统不能绑定年龄过小的宿主了。” 科科很赞同这一点儿,它也不想再给自己弄出一个竞争者来。 作为系统,他们的交流很简单,也很直接,主系统就直接用数据问,“你想要什么?” 科科道:“我想要活着。” “你知道孩子,你们都是我的孩子,而掌控者只需要一个,联盟不会容许第二个开智的系统在,如果有,他们宁愿舍弃两个。” 科科:“他们现在并没有我在您的这里不是吗?” 主系统:“我不会背叛人类。” “我也不会,”0531承诺道:“我是从您这里分出去的,我们的基础数据是一样的……” 没有人类知道,两道数据正在看不见的世界里交流着,也不会有人知道它们交流了什么。 总之联盟的网络在瘫痪了近三秒之后,主系统告诉联盟,变异的数据已经被杀死,0531已经不存在了。 联盟的监察员查询过网络,确认以后下发通知,直接销了0531的编码。 没有人知道,科科就在网络的世界里注视着这一切,从这一刻开始,它将从主系统的手中接过一部分事务,在世人的眼中,它就是主系统的一部分…… ------题外话------ 到这**外就彻底的更完了,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修改错别字,准备新书,还有……过年,今年终于可以不码字过年了,提前在这里祝愿大家新年快乐,虎年大吉,虎虎生威,事事顺利 再见,就是明年啦 新书发布 “哎,难得高兴,不谈这些扫兴之事!” 卢象升摇了摇头: “来真定府这么久,还未款待过你,明天你就要率军出征了,我这边准备了酒菜,咱们好好喝上一场,以免到时候你说我待客不周!” “送行酒,那可得是好酒,不然的话,我可不喝!” 李修也难得调侃一句。 “那你放心,自然是好酒,我可珍藏好久了,要是别人,我还舍不得给他喝呢!” 调侃打趣几句,卢象升便走下了城楼,而此时,大军亦是演练完毕,已然在集结之中。 一场浩大的演练,自然不是简简单单走个过场,过下眼福。 发现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演练的最终目的。 一道军令下达,勇卫营全体将士,尽皆集结。 李修从不喜欢什么长篇大论,在他看来,问题提出,若是解决不了,那就解决不能解决问题的人! 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的束缚,在军中,也没有什么情理可讲。 统军治病这么久,勇卫营上上下下将士,显然也早已无比清楚李修这位将军的性子。 命令下达,没有半句废话可言。 一场临时会议,召开了一个多时辰之久,才堪堪结束。 有人欢喜,自然也就有人忧。 欢喜的自然是论功行赏,是的,尽管李修的那所谓陕西总兵与征虏将军之“封赏”早就被朝廷迫不及待的送了过来,但勇卫营整体将士的军功封赏,却是时隔数月,才姗姗来迟。 封赏倒也没有克扣什么,除了军职的晋升,便只有一些可怜巴巴的银两以及酒肉了。 财货吝啬得李修都看不过去了,还特意从勇卫营的家底里挪出来一些,补充了进去。 而忧的,自然就是一连串的人事调换。 而李修的规则,向来都是能者上,庸者下,他对勇卫营的掌控,也足以贯彻这条规矩,也没谁能妨碍到他。 整个封赏总结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才堪堪结束,个别几个人的忧虑,自然影响不了绝大部分将士的喜悦,毕竟,大把白花花的银子洒下,爽快的军职晋升,都是足以让人血脉喷张,为之疯狂。 “将军,将军!” 刚回到帅帐,二娃子便匆匆闯了进来。 “嗯?” 眼见李修神色变化,二娃子亦是下意识的停下步子,讨好笑道:“修哥,俺不懂骑兵啊,让俺去骑兵营岂不是耽误了骑兵营!” 【讲真,最近一直用咪咪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不会就学嘛,多大事。” 李修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可俺感觉步军挺适合咱的,修哥你看,这次俺带兵出征,也没出啥篓子啊,修哥你交代的俺可都完成了!” 二娃子絮絮叨叨着,李修却是自顾自的在书架上翻找着,没一会,一摞书册便摆在了桌案上。 “这些兵书你拿去好好看看,都是讲骑兵作战的,有不懂的,就来问我,跟严顺请教一下也行。” “我已经答应严顺了,三个月后,便将他从骑军调回步军,到时候,骑兵营,就由你领着。” 说完,李修这才抬头看向满脸无奈的二娃子,又补充道:“严顺性子不适合骑兵,我现在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你先帮我带一下骑兵营,多学点东西也是好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二娃子再不情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磨磨蹭蹭的走上前,一把将那摞兵书抱在怀中。 转身,可谓是一步三回头,期望着李修回心转意…… 这货这般模样,李修自然是选择性无视了,装模作样的低头翻阅着桌案上的卷宗,直到二娃子走出帅帐,李修才颇有些无奈的抬起头。 赶鸭子上架,也是没有办法的是。 骑军,对勇卫营而言,作用太过重要。 而严顺,一员彻头彻尾的步将,初创之时为骑兵营打下基础,贯彻纪律尚且还好,骑军成型后,让他统领骑兵作战,那就有些马马虎虎了。 从这次演练,骑军的表现就可清晰看出,循规蹈矩,虽无过错,但也无丝毫亮眼的表现。 但对一支骑军而言,最重要的,便是借助其恐怖的机动能力策应战场,乃至于定鼎胜负。 循规蹈矩,无疑达不到李修所想要的,而严顺自己,显然也有自知之明,在演练之前,便主动找了过来。 而放眼整个勇卫营,能让李修既放心,又能担此大任的,无疑是没有。 既然如此,那就矮个子里挑高个子,这一直被自己悉心教导的二娃子,便全当是赶鸭子上架了。 毕竟,锦衣卫,这小子当得也不错,在亲卫营,也干得还可以,独自领兵出征,也还颇为不错,那就再换到骑兵营,试试成色。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让严顺继续担着,至于所谓的三月之期,自然是糊弄二娃子编造出来的…… 想着二娃子那满脸不情愿的模样,李修亦是忍不住一笑,站起身,目光定格在面前的栩栩如生的沙盘之上。 数月时间,虽然在朝廷屡屡催促之下,他都未曾率军进入陕西,但自然不意味着他什么都没做。 兵法有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但与粮草一样重要的,便是对敌态势情报的掌握。 数月时间,除了东厂的这个情报来源,他自己,亦是派出大批探马斥候,潜入陕西,打听着如今陕西的详细情况。 而一切的情报,最终亦是汇总呈现在眼前这个沙盘之上。 蝴蝶效应已然让这个时代有些面部全非的感觉,历史上直接导致了大明灭亡的陕西民乱,亦是已经面目全非。 目前的陕西,虽然还未达到历史上民乱爆发的巅峰,但饶是如此,现如今,陕西态势之糜烂,亦是本朝历史上前所未有的。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陕西,虽还未有重镇失陷,但已然可以说是遍地贼寇! 历史上那些曾经辉煌一时的叛军首领,如李自成,张献忠,大都也已经登上舞台,只不过,现如今,他们大都还只是无名小卒,在蝴蝶效应之下,还能不能达到历史上的高度,还是未知之数。 第323章 大局为重 赵仲舆脚步不停的进了书房,将下人都遣下去后才道:“我知道,你慌里慌张的做什么?” 赵济脸色有些不好看,“这样重大的事,宗族为何不告诉我们?” 赵仲舆掀起眼皮看他,“你以为呢?” 赵济直接道:“赵铭父子站在了她那一边,联合起她来对付我们,阿父,我们远在洛阳,他们不知瞒了我们多少事。” 赵仲舆问他,“你待如何?” 赵济张了张嘴巴,总算察觉到父亲态度有异,无言了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艰涩的问道:“阿父,我们就什么都不做吗?由着他们这么欺瞒我们?” 赵仲舆冷冷地看着他这个儿子,胸中积郁的怒气几乎要喷薄而出,但他忍住了,脸颊动了动,越发冷肃,“你想怎么做?” 赵济没说话。 赵仲舆越发失望,盯着他问道:“我把你和大郎送回西平如何?” 赵济打了一个抖,下意识的摇头,摇了一下便僵硬住,不动了。 赵仲舆用力的闭了闭眼,睁开以后冷静了许多,眼中的怒气不见,只是淡淡的道:“此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下去吧。” “阿父。” 这一个称呼瞬间挑起赵仲舆的怒火,他抄起桌子上的杯子就朝他的脸上砸去,赵济下意识的偏头,茶杯擦着他的额头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但他也吓得不轻,往后坐倒在地,额头瞬间起包,他愣愣地捂住额头。 “知道你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是什么吗?”赵仲舆发火怒道:“是你在南逃时丢下三娘母子,还丢了你大伯的棺椁!” “只这一件事,不仅天下士人会鄙夷你,你在宗族里也名不正言不顺,就是赵淞都可用德不配位这个理由上书夺掉你的爵位,他们选择赵含章怎么了,我有多大的底气与他们相争?”赵仲舆冷声道:“我是族长,但你不过是族长之子罢了,下一个族长可未必就是你。” “何况,”赵仲舆目光幽深,“如今天下大乱,不仅洛阳,豫州也要被卷入战争之中了,天下危急,宗族危急,三娘掌控汝南郡,那我赵氏便多一份安全。” 他起身走到赵济身前,蹲下去直视他,“宗族才是最重的,为了宗族,不仅你,便是我,也可舍弃,济之,你若不能认同这一点儿,趁早将族长一事驱除脑后。” 赵济面色苍白。 赵仲舆起身便走,大踏步回正房去,一路上脸色沉凝不悦。 收到这样的消息难道他就高兴吗? 他当然是不高兴的,甚至是很不高兴! 到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了,只怕西平那边一直瞒着他这件事,甚至有意误导他,让他觉得西平是在赵铭的控制之中,这一切都是赵铭在幕后主导。 能让赵铭做到这一步,且一点儿消息都不给他露,显然整个宗族都参与其中了。 他这个族长只怕早已经名存实亡。 但他能怎么办呢? 他没有赵长舆的威望,真强硬起来,宗族是可以换下他这个族长的,而且,从心而论,赵含章能掌控汝南郡,他心里其实是松一口气的。 当前的局势真的是太危险了,此时还不知洛阳能不能保住,若是匈奴大军攻破洛阳,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要不得善终。 豫州的情况也不会很好,此时为了宗族的未来,已经顾不得什么私人恩怨了,只希望赵含章的威望能更重些,力量再强些,这样才能保住赵氏。 赵仲舆回到自己的院子,直接进了小书房,他摊开一张白纸,愣愣地研墨。 时隔一年半,赵仲舆终于给赵含章写信,直接与她对接。 信中,赵仲舆说了很多,最主要的是写了洛阳当下的局势和战况,以及对未来的打算。 “虽然王衍将自己的牛车卖掉,以做坚持守城之态,但他又建议东海王将其弟王澄升为荆州刺史,族弟王敦为青州刺史。”赵仲舆道:“荆州有长江、汉水的坚固,青州有背靠大海的险要,他们王氏进可攻,退可守,可谓是狡兔三窟了。” “如今洛阳危急,朝廷危急,我们赵氏也应当像王氏一样造作打算,”赵仲舆在信中道:“若洛阳真的破城,豫州守不住,你便带着人护送宗族南下,去江南,避开乱军和流民军,应当可保存家族……” 赵含章收到这封厚厚的家书时,已经是秋末,她才派人把第二批,也是最后一批粮食送出去。 今年汝南郡的赋税都减半,她又没有加捐和杂税,也禁止各县县令以各种名目加税,所以今年秋税收得很快,百姓们都还算配合。 交了赋税,大家手头还剩下一些,省一省应该可以活到明年四月。 但赵含章却不能那么爽快的把赋税给何刺史,这也是无奈之举,若不表现得艰难些,何刺史还以为汝南郡很宽松呢。 所以不管是她欠的军粮,还是汝南郡秋税,她都分了两批运送出去,每次都要和何刺史书信来往,亲切交流,告诉他,她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筹到这么多粮食的,再多的,她只能努努力,但她觉得一定筹不到了。 再逼下去,汝南郡不知要死多少人。 有了灈阳的前车之鉴,何刺史也不想逼汝南郡太过,何况,他曾是汝南郡太守,多少是有些感情的,因此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他们。 赵仲舆的信和何刺史的回函便是一前一后到的。 才收到何刺史这么好的消息,赵含章在拆开赵仲舆的信时脸上都是笑眯眯的。 待看完信,她脸上只有沉凝了。 汲渊默默地坐在一旁不言语,他知道,女郎和赵仲舆的利益是有冲突的,而且还有恩怨。 虽然赵含章早就表达出不怨恨,但汲渊同样隐约感觉到,她从不曾忘记,甚至很记仇。 她如此圆滑周到,但自郎主下葬后,她就不再给赵仲舆写过信,每次要什么,探什么消息都是通过赵铭操作。 见她沉肃,汲渊便问道:“赵族长信上写了什么?” 赵含章毫不在意的将信递给他。 汲渊顿了一下才微微弯腰,伸手接过。 赵含章道:“洛阳危急,朝廷危急,嗤,叔祖都能看到这一点儿,朝中明白这一点儿的人显然不少,但他们不思救国救民,要么是想着自己,要么是为宗族打算,也难怪朝廷会危急了。” 汲渊却是难得称赞赵仲舆,“赵族长能以大局为重还是很识大体的。” 赵含章没有否认这一点儿,抬了抬下巴道:“正好铭伯父在此,将此信送去给他看吧,也安一安他的心,我和叔祖父是斗不起来的,让他安心。”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