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穿进冲喜文后我摆烂了》 第 1 章(冲喜(一)...) “慢慢,你放心,等我考取了功名,就风风光光的来迎娶你过门。” 信你个画饼男的鬼话! 夏日浓长,绿树残阴下,一袭白色襦裙,浑身都充斥着一股仙气飘飘气质的美人面露娇羞之色。 她美眸含情,看似温柔无限,一双柔荑素手却非常使劲的努力从男人手里拔.出来。 掌中温香软玉消失,男人下意识追踪,却被女子利索的躲开。 看着女子杏腮之上飞过的两朵红霞,男人明了,他的慢慢这是害羞了。 “慢慢,我前几日看中了一套新书,听说与此次乡试的题目有所关联。” 不仅画大饼,还跟她要钱! “真的吗?”小娘子面露惊喜。 “是啊。”男人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苏慢慢。 苏慢慢也看着他。 四周寂静,只余蝉鸣鸟叫之音,两人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宋明理忍不住了,“慢慢,你这个月的月例发了吗?” 苏慢慢摇头,“还没有呢。” 早发了,她买了一大堆话本子和零食,馋死你个画饼男! “哦。”宋明理面露失望,怪不得呢。 如果是以前,她早就把月例给他了。 “那我过几天再来找你,对了,你的月例什么时候发啊?”男人假装不在意的询问。 美人蹙眉想了想,“三天?不对,好像是五天,也或许是十天。” “这么久?”男人蹙眉,“好吧,那我十天后再来找你。” 他还忙着要去找其她姐姐妹妹叙旧呢。 虽然苏慢慢是其中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但她那么点月例钱实在是太少了,他在满香楼吃一顿就花完了。 宋明理垂涎地看着眼前的苏慢慢,实在是好看,单纯又好骗,听话又不麻烦,随便说几句承诺的话就相信的不得了。可惜,太过保守,始终不让他碰,磨蹭了三个月,才堪堪给他拉了几次小手。 宋明理下意识捻了捻指尖,肌肤上似乎还残留着一股香味儿。 “对了,我昨日碰到李妈妈,给我拿了这个,说能换五两银子。”美人从宽袖内取出一个黑黝黝猫眼大小的石头,递到宋明理面前,“让我采买的时候替她去典当。” “这是什么?不是普通的石头吗?”宋明理疑惑。 美人立刻摇头,“李妈妈说在城北铺子典当值五两银子,城南却能卖七两。可惜我明日是去城北采买,不然就能多替李妈妈拿二两银子了。” 其实路上多的是。 宋明理眼前一亮。 城南与城北的繁华程度不一样,典当铺子给的价格自然也不一样。 宋明理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自然分辨不出这块石头是不是值得七两。 可这是荣国公府的东西,李妈妈是大夫人房里伺候的,拿出来的怎么可能不是好东西呢?最重要的是,这是苏慢慢告诉他的。 他最了解苏慢慢这个人了,美则美矣,脑子却呆,说好听点是单纯,说难听点就是蠢! 她从来不会说谎。 “这样,我替你去城南铺子典当。”说着话,宋明理就伸手要来拿这石头。 小娘子下意识缩手躲开,“可是……” “怎么了,你不相信我吗?”宋明理满脸温柔。 小娘子摇了摇头。 信你个大头鬼! “要不,你先给我五两银子?待去城南铺子得了七两也不用给我,我只将那五两银子给李妈妈就是了。” 听到苏慢慢的话,宋明理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这笨蛋美人什么时候开窍了? 眼见宋明理面露狐疑,苏慢慢便道:“算了算了,不能这么做,虽然我很想让你去买那套书……” 原来竟是为了他! “行!”宋明理一把拿过那石子,然后将随身携带的五两银子递给苏慢慢。 小娘子收了钱,脸上却露出担忧之色,“这样做不会被李妈妈发现吧?” “那李妈妈从来不去什么城南城北的典当铺子,当然不会。” 最重要的是,就算被发现了,关他什么事?就算要找人负责,找的也是苏慢慢,万万算不到他宋明理头上,除非这丫鬟不怕她跟他的私情抖落出去,被赶出府。 不过宋明理有信心,她这么爱他,一定不会舍得出卖他的,肯定会自己抗下这个恶果。 “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去吧,我还要去买书呢,今日都没看书。” “好好,那你赶紧回去看书。”美人十分善解人意。 宋明理恋恋不舍地看着苏慢慢这张出尘的美人脸,心痒难耐,“慢慢,能不能,给我亲一口?” 苏慢慢看着突然朝她靠近的宋明理,吓得直接给了他一耳刮子。 “啪”的一声,宋明理呆住了,苏慢慢也呆住了。 “那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美人红了眼眶,泫然欲泣。 宋明理虽然恼火,但面对着这么一张楚楚可怜的美人脸,也只能安慰。 “没事,没事,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看来她打轻了。 苏慢慢咬唇,“你真的不疼吗?” “嗯。” 行吧,下次有机会我抡死你。 因为苏慢慢的美貌,所以宋明理难得对她比其他人多了几分耐心。 “好了,时辰真的不早了,我要走了。” “嗯嗯。” 苏慢慢站在原地,看着宋明理捂着脸离开。 微风扫过,美人抬手一抹眼眶。 这美人虽美,但泪腺实在是太发达了一点吧?情绪稍微激动一点就能红了眼眶。 虽然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的很美,惹人心生怜惜,连她这个皮囊主人看了都要忍不住惊呼一句,“美人,别哭,我疼你!”但这个易泪体质加上这副笨蛋性格,实在是很容易惹来渣男啊。 比如刚才那个。 苏慢慢掂了掂手里的钱袋子,把里面的银子倒出来放到自己的荷包里,然后嫌弃的把宋明理的荷包抛进了池子里。 宋明理是荣国公府内院门口看守嬷嬷的儿子,因此他才能如此肆无忌惮的进出内院来跟原主苏慢慢私会。 哦,除了苏慢慢还有其她丫鬟。 虽然原主苏慢慢是个恋爱脑的笨蛋美人,但她苏慢慢不是。 苏慢慢并不想见宋明理,可一想到原身被宋明理哄骗的那三两银子,就觉得不能这么便宜的放过那个渣男! 原身的月薪一个月才一两银子,三两银子要攒多久啊! 这多出来的二两银子就当利息吧。 “苏慢慢?”突然,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隔着池塘穿透而来。 苏慢慢一抬头,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盯着自己看。 她赶紧垂眸行礼,“李妈妈。” 还不知道自己被苏慢慢挡枪了的冤大头李妈妈上下打量她一番,就跟在打量猪肉似得道:“跟我来。” 剧情来了。 “是。” . 其实苏慢慢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准确的说,她不是这本书里面的人。 苏慢慢之前是个网络写手,勉强糊口饿不死的那种。 谁知道磨炼数年,成绩越来越差,最后她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天赋,是连勤奋都拯救不了的废物,因此,她决定出去找工作,然后在找工作的途中被疾驰而过的大货车撞死了。 闯红灯的大货车我xx你xx! 这本书虽然不是苏慢慢写的,但她看过。 这本书名叫《称帝》,是本男主和女主一起穿书的双穿书文。 穿书的女主叫江画纱,与苏慢慢情况一样,穿的人物都跟自己的名字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她是女主穿女主,而苏慢慢则是穿成了一块笨蛋美人背景板。 在强文女主当道的今天,只会哭哭啼啼没脑子的笨蛋拖油瓶美人都是要遭骂的,因此,她只能是块背景板。 穿书的男主名叫陆锦泽,也是承袭了男二的名字。 是了,《称帝》是一篇典型的女主跟男二跑了,打脸原男主文。 不过跟其它文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原男主是个性冷淡,从成婚到死,他都没碰过女主,因为他的心里只有江山社稷,所以女主是个守活寡的可怜女人。 守着人人称颂的男主,心里苦成了黄连,脸上却还要笑得幸福又甜蜜。 穿书过来的江画纱一开始还努力尝试争取陆砚安,可当她发现自己怎么都撬不开这个性冷淡花瓶后,立刻跟男二结成同盟,两人土著帮土著,一起打倒男主,携手共创新国家。 按照设定,女主没穿越过来之前,这本平平无奇的书叫《帝师》,讲的当然就是男主陆砚安一路成为帝师的过程了。 《帝师》的原女主江画纱虽然只是一个大丫鬟,但被大夫人看中后送去给男主陆砚安做了姨娘,日后更是跟随男主青云直上,被扶正成为了摄政王夫人。 而在《称帝》中,女主江画纱并未成为陆砚安的妾,陆砚安也变成了一只被继母欺负的可怜灰姑娘,开场就是被已经身穿的男主陆锦泽设计从马上摔下,不知生死。 彼时,江画纱和陆锦泽还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江画纱还在疑惑剧情的变动,明明会一路顺风顺水的陆砚安为什么会突然从马上跌下,昏迷不醒。 因此,当荣国公夫人找到她,想要她为陆砚安冲喜的时候,江画纱下意识就拒绝了。 如果按照原女主的性格,她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原女主江画纱爱惨了陆砚安,即使陆砚安不爱她。 只要能日日看着他,便是做姨娘也是好的,就算是陆砚安摔死了,原主江画纱也愿意嫁给一个死人。 可江画纱不肯,她是一个拥有自由灵魂的现代人,怎么可能给一个即将死亡的男人冲喜呢?而且她连见都没见过他! 即使这个男人是《帝师》里面的男主。 而且剧情突然扭曲,江画纱还要仔细调查,不能突然就把自己的终生幸福绑上去。 苏慢慢被李妈妈领着进入主母院子的时候,正看到江画纱从院子里出来。 她挺着背脊,身上带着一股与周围卑躬屈膝的女婢们格格不入的高贵气质,鹤立鸡群。 江画纱穿越前是只平平无奇的社畜,生得不算好看。穿越后,按照最新言情设定,她拥有了一张极艳丽的脸。 她与苏慢慢擦身而过之时,就仿佛城堡中带刺的玫瑰与温室中纯洁的百合交错而过。 百合太淡,被玫瑰压得颜色全无。 江画纱昂首挺胸的离开。 苏慢慢鹌鹑似得跟在李妈妈身后不敢抬头。 . 主屋内置了一个极珍贵的冰鉴。 苏慢慢一进去就能感受到穿心的阴凉。 好舒服,这就是传说中的古代空调吗?不会得空调病的那种? 看起来就很贵的古典罗汉塌上坐着一位中年妇人,穿着朴素,手里还拿着一串佛珠,细嗅之下似能闻到屋内散发的淡淡佛香。 古代人结婚早,这位中年妇人虽然已经喜当妈二十年了,但今年也不过才三十八,眉眼慈祥且和善。 “你就是苏慢慢?抬起头来我看看。” 跪在地上的小娘子缓慢抬头,露出那张我见犹怜的漂亮面孔来。 荣国公夫人周氏看到苏慢慢的脸,面容上露出惊艳之色。 刚才那被寻过来的江画纱虽然也美,但美的太张扬,周氏下意识不喜。 幸好,府中有两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 江画纱拒绝了她,还剩下一个。 这女子与江画纱的性格脾气似乎完全相反,柔软至极,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周氏很满意。 “你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 “是。” 按照剧情,原男主陆砚安已经躺在床上生死不明,周氏这位心疼嫡长子的继母不找名医来替她的继子医治,反而找了一大堆道士和尚,最后听信老神棍的话,要给陆砚安冲喜。 “现在这里有件事情要问问你,你要如实回答我。” “是。”小娘子声音轻细,满脸的好欺。 “大公子不甚落马昏迷,现在府中要找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子给他冲喜,你,可愿意?” 周氏在叫苏慢慢来之前已经派人调查过了。 这丫鬟听说最近跟看守内院门子的一个嬷嬷的穷酸秀才儿子打的火热。 周氏已经算计好了,她很看中这个苏慢慢,比江画纱看着省心多了。如果她不答应,她就用穷酸秀才的事情威胁她,有了这个把柄,不怕她不答应。 毕竟看起来这丫头也更比江画纱好控制。 算来算去,周氏都觉得选苏慢慢最好。 因此,刚才江画纱拒绝了她,周氏虽有些恼怒,但并未当场发作,毕竟江画纱并非她第一人选,只是这不懂规矩的丫鬟,还是需要好好教训教训的,省得别人说他们荣国公府没规矩。 苏慢慢穿的这位朋友是典型的封建社会产物,身为家生子的她除了等主人良心发现放她离开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 她虽生了一张无辜脸,但不管是在《帝师》还是《称帝》中,都是一块无足轻重的背景板,甚至于苏慢慢都有点想不起来原身的生平经历了,只记得最后女主江画纱似乎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大度,跟陆锦泽称帝成功后就把她送到了某处山明水秀的高档大别野里安享晚年。 有钱有闲老公死了,还能在大别野里养老,这也太爽了吧! 因此,面对大夫人的询问,苏慢慢立即表示,“这样天大的好事,大夫人怎么不早点告诉奴婢?” 正准备威胁笨蛋美人的荣国公夫人:…… 第 2 章(冲喜(二)...) 按照原书设定,因为原主苏慢慢对宋明理情根深种,所以自然不会答应荣国公夫人。 苏慢慢没有答应,江画纱也没有答应,可这两人之间必须要选一个给陆砚安冲喜。 如此,两个女人之间难免会发生一些矛盾和暗战,可按照原主苏慢慢这个笨蛋脑子,当然斗不过从现代穿越过来且拥有金手指的女主江画纱,最终的结果就是她被送去给陆砚安冲喜。 虽然原主苏慢慢是个笨蛋美人,但作为第一个被江画纱打脸的背景板,作者也用了很多字来描写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反正就是江画纱怎么爽,作者怎么写。 面对那些你来我往她疯狂被打脸的剧情,苏慢慢表示拒绝,她选择摆烂。直接去给陆砚安冲喜不好吗?提早一步无需奋斗便能喜提郊区上亿大别野不好吗? 苏慢慢不仅是个宅女,而且还是个社恐。 有时候在家待久了,出去连说话都不利索。 当然,她的脑子是没有问题的,她就是怕麻烦。 因此,苏慢慢决定直接替江画纱跳过第一段打脸剧情。 苏慢慢从正屋内出来的时候,看到房廊下摆着的那些花花草草,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大别野,心中一阵舒畅。 屋内,荣国公夫人反倒对苏慢慢这毫不犹豫的态度产生了怀疑。 “李妈妈,你觉得这丫鬟是不是憋着什么招?” 李妈妈虽然也觉得奇怪,但依旧道:“这丫鬟脑子笨,常转不过弯来,活到如今十七,做的最出格的事情恐怕就是与那宋明理了。不过也不怪这丫头,那宋明理确实生了张能说会道的嘴。” 而且最擅长的就是画大饼,像苏慢慢这本基本没怎么出过府门,没接触过社会黑暗的小姑娘,自然被哄骗的团团转。 有道是乖女爱渣男,这一对背景板cp也有点这个意思。 “老奴觉得,她应该是认命了。”李妈妈最后下结论。 荣国公夫人也看出来苏慢慢不是个会生事的,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李妈妈的话。 “既如此,那就将卖身契还了她吧,我们荣国公府的大奶奶,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奴婢。” “是。” . “慢慢,怎么了?你怎么尽是哭,也不说话呢?” 宋明理听他妈说苏慢慢找他,原本他今日跟另外一个丫鬟有约,可一想到苏慢慢说不定是拿到了月例,便赶紧推了那个小丫鬟,来找苏慢慢了。 可苏慢慢见到他之后只是哭,什么话也不说,这可把宋明理给急坏了。 “夫,夫人,夫人说……” “说什么?” 不会是那块石头的事情被发现了吧?宋明理忙着约小妹妹,还没来得及去典当那块石头。听到此话,他下意识攥紧了荷包里的石头,表情紧张地盯住苏慢慢,生怕她将自己给卖了。 “说要让我给大公子冲喜。” 宋明理那口气回去了,他整个一轻松啊。 原来是冲喜,不是石头的事。 等一下?冲喜! “你说夫人要让你给大公子冲喜?”宋明理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 美人哭着点头,“这可怎么办呀?” 能怎么办?他能做什么?他还能跟荣国公夫人抢人不成? 宋明理听说过那位大公子坠马后昏迷不醒,夫人请来道士神佛的事。也知道她要寻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女子给大公子冲喜,可他不记得苏慢慢的生辰了,难道她就是这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的女子? “不如,不如你去找夫人说清楚我们的事……”美人虽眸中含泪,但脸上却显出娇羞之色,“夫人已经将卖身契还我了,我,我现在是自由身。” 宋明理被惊到了,他努力平稳住自己的情绪,然后找借口,“这,这……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我怎么舍得你跟着我吃苦呢?” 他日后可是要封侯拜相,迎娶高门贵女的,怎么可能娶这么一个没有身份的丫鬟!虽然现在不是丫鬟了,但一日为丫鬟,终身为丫鬟,这耻辱的贱民烙印是抹不去的! “我不介意的,只要能跟着你,我什么苦都愿意吃。”美人似乎是第一次表白自己的心意,她微咬唇瓣,香腮坨红,杏眸含春,美得惊心动魄。 那一刻,宋明理确实是被苏慢慢的美貌蛊惑了,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像他这样有志向的男人怎么能沉溺于美人乡呢?他的仕途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半月前,他于城外偶遇一位平平无奇的小丫鬟,那小丫鬟正在玩风筝,不想风筝却给挂到了树上。 宋明理常年混迹脂粉堆中,闻出那丫鬟身上的熏香极其贵重,肯定不是一般的丫鬟。 这样好的机会自己送上来,宋明理当然不会放过,他当时就替那小丫鬟将风筝取了下来。 后来,果然证明他是对的。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小丫鬟,而是侯府嫡女,因为他亲眼看到她从侯府的后门溜进去了,接应她的那个丫鬟说了句“小姐”。 这是侯府的小姐!当时可把宋明理给激动坏了。 而那边,侯府嫡女情窦初开,也被宋明理迷得不要不要的。她常常扮作丫鬟出去跟他私会,宋明理虽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但却不露丝毫破绽,对她温和有礼,若即若离,将这份尺度把握的极好。 嫡女被虽出身低微,但温和有礼的宋明理迷得魂神颠倒。 宋明理知道,他踏入豪门的机会近在咫尺! 因此,他正在慢慢疏离那些自己撩过的小丫鬟,包括苏慢慢。 虽然苏慢慢的颜让他很舍不得,但那位嫡女显然更能让他走上人生巅峰。 所以,苏慢慢的提议,他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慢慢,你听我说,我会想办法的,我们一定有办法的,你先回去等我。” 美人望着眼前神色坚定的男人,也跟着信任地点头,“好。” 个屁! 苏慢慢当然知道宋明理现在正跟什么侯府的嫡女打的火热,可她更知道,那嫡女根本就不是嫡女,而是一个丫鬟罢了。 那丫鬟心存攀附权贵之心,又爱慕虚荣,常偷拿小姐的东西假扮名门小姐出去,并且已经不知道用那个风筝勾搭过多少位路过的公子了。 当时,她见宋明理浑身上下都是好东西,便立刻生了心思出来勾搭他,哪里想到这男人一身的吃穿用度都是骗女人钱弄来了。 一个以为是侯门小姐,一个以为是名门公子。 两个人恋爱谈得不要太开心。 “这个,给你。”苏慢慢取出一封信递给宋明理。 宋明理刚要拆开,就听小娘子道:“其实我之前存了不少钱,都放在这个地方了,地址就在信封里,今天晚上……你去替我取出来吧,这是本是我攒的赎身钱,现在……算作我的嫁妆。” 美人羞红了脸。 而那边,宋明理一听到钱,眼神发亮。 那侯府嫡女花钱太狠,他都有点挡不住了,这钱可真是及时雨啊。 “好好好。”宋明理一叠声答应,“我一定替你拿来。” 美人温柔一笑,恋恋不舍的送男子离开。 . 宋明理的母亲是看守园门的,平日里丫鬟们想要私会什么男人,让外头的人买点什么好东西送进来,都要经过她的手,因此,这位周嬷嬷可谓吃得身圆体胖。 虽然拿着这些丫鬟们的“过路钱”,但周嬷嬷自诩儿子是秀才,便觉得跟这些丫鬟、婆子们不是一个等级的。 她见那些丫鬟们苍蝇似的往自家儿子身上贴,看不惯极了。如果不是她家儿子叮嘱过她,能在这些丫鬟们身上炸出油水来,她早就想让这些丫鬟们回去好好照照镜子,看配不配得上她家未来首辅种子的好儿子了! 因此,当周嬷嬷见到苏慢慢的时候,表情是倨傲无比的,甚至连眼睛鼻子都不是眼睛鼻子了。 “周嬷嬷。”相比起周嬷嬷,苏慢慢就委屈小意多了,一惯都是捧着她的。 因为按照苏慢慢的人物设定,她就是这样一位喜欢委曲求全的封建产物,所以对于即将成为自己婆婆的长辈十分恭谨,甚至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周嬷嬷早已知道自家儿子攀上了侯府嫡女,因此,她对苏慢慢的不客气程度已经到达了顶点。 她望着眼前的苏慢慢,端着架子,缓慢开口道:“听说你要去给大公子冲喜了?” “这,这……”小娘子马上露出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既然你选好了路,就不要耽误我家儿子了,你要知道,我家儿子前途无量,跟你,是没有结果的。” 周嬷嬷以前就看不起苏慢慢,原主苏慢慢为了宋明理一直默默忍受。 美人红了眼眶,低头不语,急匆匆跑开了。 周嬷嬷冷哼一声,骂道:“闷葫芦想吃天鹅肉,做梦!” . 苏慢慢一路小跑回到自己住的下人房,然后站在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做了一套广播体操。 嗯,这具身体太弱了,适时运动一下还是需要的。 身体锻炼好,大别野里跳恰恰。 她刚才大概跑了有三公里吧? 苏慢慢再一次感叹古代贵族的壕无人性,怪不得这些大家小姐们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您这后院就占地好几个超级豪华足球场,一天都走不完,还需要出什么门呀。 苏慢慢并不是一个人住的,她还有另外一个室友,就是江画纱。 苏慢慢穿过来的时候江画纱还没穿,不过跟她也只是前后脚的关系罢了。 那日,苏慢慢刚刚适应完自己这个新身份,第二天一早,就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声响。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就听江画纱问她,“你们这是在拍戏?” 苏慢慢:…… “戏?你要看戏吗?”小娘子睁着一双无辜且泪蒙蒙的眼,语气轻柔至极,“只有夫人看戏的时候咱们才能跟着一道看的。” 江画纱皱眉,她觉得苏慢慢在骗她,她赤脚跑出屋子,疯狂找摄像头。 也不怪江画纱这般反应,毕竟她那个世界跟苏慢慢的世界隔了大概有十年。 那个时候穿书文寥寥无几,最流行的是穿越文。因此,女主穿越过来之后大多都是这种反应,比淡定的一批的苏慢慢完全不能比。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时代碾压感吗? 终于,江画纱赤足逛完了一圈,重新回到屋内。 她披头散发地盯着苏慢慢,问,“现在的皇帝是谁?” 苏慢慢:…… 美人一脸惊惶,“纱纱,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呢?你怎么了?好像跟平常不一样。” 从前的江画纱跟原主苏慢慢的性格很像,这也就导致两人的同居生活非常和谐。不过一个选择给陆砚安做了妾,后来成为摄政王夫人。一个被渣男骗得怀了孩子却被狠心抛弃,最后受不了别人的指指点点投湖自尽。 这待遇,真可谓一个天,一个地呀。 “没事,做了个噩梦。”江画纱强装镇定。 “哦。” 江画纱平静了一会儿后想到一个好主意,“我来考考你。” 苏慢慢:…… “哦。” “你叫什么名字?” 苏.老实人.慢慢,“苏慢慢。” “我叫什么名字?” “江画纱。” 江画纱终于反应过来,她不是穿越,而是穿书了!这不就是前几天自己看的那本小说吗? 女主还跟自己同名同姓! 江画纱是个连休息日都要被压榨,处处受到迫害欺压的社畜,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穿书。 江画纱跑到梳妆台前查看自己的脸。 妖艳妩媚,配上她这副略显呆滞却不屈的精神,像极了一株带刺的玫瑰。 江画纱的脸上缓慢露出笑容。 她知道这本书的全部剧情,她会成为摄政王夫人!没错,这是上天的恩赐,她是天选之女,只要按照剧情好好的走,她会在这里重获新生! 可江画纱万万没想到,她的男主陆砚安,竟然摔下马昏迷了。 小说里没有这个情节啊! 江画纱拒绝完荣国公夫人后,便在公府内四处打探。 她疑心陆砚安摔下马这件事不简单,可她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到什么消息。 江画纱神色蔫蔫的回到屋子里,正看到苏慢慢在收拾包袱。 “你收拾包袱干什么?” 苏慢慢似乎是被她吓到了,立时将包袱往被褥里一塞,然后满脸慌张道:“没,没什么。” 江画纱突然想起来一段剧情,苏慢慢好像跟那个叫宋明理的渣男秀才有接触? 她这样……不会是要跟那个渣男私奔吧? 江画纱正要提醒她,可一想到原著中苏慢慢油盐不进的性格,肯定不会听她劝说。 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苏慢慢跟宋明理跑了,那给陆砚安冲喜的人不就只剩下她了吗?江画纱立刻浑身一震,虽然她对古代的封建制度深恶痛绝,但现在她身处其中,确实也没有反抗余地。 她只能自救。 “哦,我出去一趟。”江画纱转身出了屋子,然后急匆匆寻到李妈妈。 李妈妈还以为这江画纱回心转意愿意来给大公子冲喜了,没想到这丫头上来就道:“妈妈,苏慢慢要跟宋明理私奔。” . 李妈妈立刻着人调查,然后急匆匆地撩开帘子进入主屋寻找到荣国公夫人。 “夫人,那苏慢慢果然不对劲,她去见了那宋明理,现在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而那个宋明理也早早出府去了城外。” 这是要私奔呀! 荣国公夫人顿时雷霆大怒。 然后愤怒过后,她突然又冷静下来。 本来这苏慢慢答应的太快,她还心存怀疑,现在这样一闹,她才觉得这小娘子是真不想冲喜,也对陆砚安没有任何感情,反而还会怨恨陆砚安。 这样,甚好。 荣国公夫人平静下来,她捻着佛珠,缓慢闭上眼道:“这后院也该管管了,私相授受这种事情,可是容不得的。” 丫鬟和侍卫或者外头的男子有私情这种事情其实是禁不住的,上头的人心里也清楚,有时候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现在,荣国公夫人发话了,那就真的是要肃清这份不正邪风了。 不过她的真实目的,怕也只是苏慢慢。 李妈妈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凌厉,她道:“是。” 可怜那丫头还以为有了自由身就能逃出荣国公府,却忘了不管她是良民还是贱民,公府想要收拾她,也不过抬抬手指头的事。 . 宋明理兴冲冲地拿着那个地址出府去了,他也没怀疑苏慢慢一个公府的丫鬟,为什么会把钱藏在城外的一棵树底下,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钱。 可挖了一夜,硕大一个坑,什么都没有。 他灰头土脸地回到荣国公府,刚刚入角门,就被突然冲出来的奴仆抓住了,说他偷盗府中财物。 宋明理惊出一身冷汗,想着苏慢慢竟将他给供出来了吗?可当他看到那个玉佩时才明白,这是一场诬陷。 同样被绑在长凳上的还有他娘周嬷嬷。 周嬷嬷被堵住了嘴,一看儿子跟她一样死猪似得被捆进来,立刻挣扎起来,被一旁的李妈妈恶狠狠抽了两个耳刮子,然后立刻老实了。 苏慢慢是最后一个被带进来的,她看到院子里的场面,吓得双腿一软,跪在了原地。 这块地方好,有树荫,哪里像宋明理和周嬷嬷那边,晒得都快要成猴屁股了。 美人想起来,却因为太过于害怕,所以实在是站不起来,甚至连爬都爬不动。 她实在是长了一张太具有欺骗性的脸,荣国公夫人摆摆手道:“算了,就跪那吧。” 苏慢慢乖乖巧巧地跪在那里,然后她一偏头,就能看到被按在长凳上的宋明理和周嬷嬷。 啧啧啧。 美人满脸担忧,欲言又止。 “不是我,我没有偷!我没有偷东西!”宋明理还在辩解。 荣国公夫人却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事。” 美人白了脸,更加起不来了。 跪着不舒服,还是往旁边倒倒吧。 小娘子似乎是被吓破了胆,素手撑在地上,连跪都跪不住了。 宋明理顿时明了,荣国公夫人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他看着跪倒在一旁的苏慢慢,想到冲喜的事,“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唔唔唔。” 宋明理被堵住了嘴。 美人见此情状,往前膝爬几步,双眸含泪,“夫人,求求您……” 这地板砖也太烫了吧?往前面去点。 “你越求我,他就会被打的越狠。”荣国公夫人似乎非常享乐于棒打鸳鸯这种事情,可能是平日里吃斋念佛太多,压抑了本性,难得碰上这种事情,需要好好发泄一下。 苏慢慢听闻,立刻来了精神,拔高了声音发出惊心动魄的女高音,“夫人,求求您了!” 如此撕心裂肺的声音,吓得荣国公夫人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打翻。 她垂眸看向苏慢慢,美人捂着心口,显然悲痛至极,马上就要晕厥过去了。 看来是意外,也是真爱啊。 那边,膀大腰圆的男仆听到了主人家的话,用力一瞪眼,将手里的棒子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打下去。 “啪嗒”一声,棒子折了,宋明理晕了。 苏慢慢咽了咽破了的嗓子。 真爽。 然后,她悲痛至极,朝着宋明理的方向伸出尔康手,可因为实在太过伤心,所以两眼一翻,朝着早已被自己悄咪咪拨弄干净的地面晕了过去。 第 3 章(冲喜(三)...) 荣国公夫人为了维护公府名声,只说是周嬷嬷和宋明理偷了东西,并说两人既然将东西还了,那就算了,不追究了。 周嬷嬷和宋明理被打得皮开肉绽,躺在床上都下不得床。 宋明理暗暗咒骂,“等我成了首辅,我让你全家都灭门!” 躺在旁边的周嬷嬷也附和着点头道:“没错!”然后又道:“都怪苏慢慢那个小蹄子!” 宋明理是个男人,还有点怜香惜玉之心,他想到苏慢慢为了他都晕过去了,便为她开解道:“她也不想的。” 面对儿子的维护,周嬷嬷面色难看,毕竟婆媳是天生的敌人。无奈,周嬷嬷只得转移话题道:“儿子,我们现在怎么办啊?” “娘您忘了?我们还有那位侯府小姐呢。” “你跟那小姐八字还没一撇……” “有了,我与她已经……”宋明理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她娘却明白了。 这是已经成了?她家儿子可真有出息,连侯府小姐都能睡到! “果真如此就好了!儿啊,咱们宋家的富贵要来了!” “是啊,走,娘,我们不伺候这公府了!” “可是出去了,咱们靠什么维持生计呀?”周嬷嬷面露担忧。 “娘你不是攒了些银子?” “那,那些是给你娶媳妇和我的棺材本的钱。” “怕什么,若是娶了那位侯府小姐,还能缺得了咱们的银子?” 周嬷嬷被说动了,立刻拿出自己的银子跟宋明理寻了管事要出府去。 本来,荣国公夫人也容不下这两人,既然这两人要出府,便也应了。 宋明理跟周嬷嬷相互搀扶着出来,一脸希望的朝着侯府的方向去。 临走前,周嬷嬷还恶狠狠的朝公府吐了一口口水。 当时周嬷嬷她丈夫去的早,一个女人没办法,只能带着儿子进公府做事。周嬷嬷签了卖身契,临走时要找管事赎回来,可恨那管事竟狮子大开口。 周嬷嬷还想闹,她儿子却嫌弃丢脸,只跟她说,入了侯府什么没有,这点银子随他们去。 周嬷嬷虽心疼,但脑中充斥着宋明理给她画的大饼,便掏钱了。 如此,两人算是身无分文的从公府里出来了。 . 苏慢慢在床上昏迷了一日,她身体本就弱,受到了刺激之后更是病得下不来床。 荣国公夫人听到此话后,立刻让李妈妈安排起冲喜的事宜来,生恐苏慢慢病死了。 苏慢慢听到外面忙碌的声音时,她正在炫自己藏在床底下的鸡腿。 小娘子吃得满嘴油光,意识到有人过来的时候赶紧把鸡腿塞回去,并往桌子上的药碗里又加了一把中药粉末。 一瞬间,屋子里的药味再次浓郁起来,完全遮盖住了鸡腿味。 苏慢慢躺在床上,被褥盖住半张脸。 她本就生得白,如今躺在那里,乌发披散的蹙眉模样,实在是叫人看了心疼。 李妈妈进来的时候正看到这副半死不活模样的苏慢慢,她将手里的嫁衣往她床铺上一扔,道:“也别怪妈妈心狠,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趁早明白吧。” 明白明白,她的大别野,她来了! . 李妈妈走后不久,江画纱也来了。 她走到苏慢慢床边,看着她这张我见犹怜的脸,然后轻嗤一声。 一个纸片人,封建产物的愚昧品,真是可怜。 她只是将苏慢慢见了宋明理后收拾包袱的事情告诉了李妈妈,就赢得了这场战争。 不过她还不能放松,她必须要查清楚陆砚安突然坠马的真相。 因此,江画纱选择做了苏慢慢的贴身丫鬟。 在江画纱的记忆里,苏慢慢是个极好控制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去给陆砚安冲喜,她完全不觉得有任何危险性。 因为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取而代之。 “换喜服吧。” 江画纱将喜服送到苏慢慢面前。 刚刚炫完一只大鸡腿的苏慢慢不敢说话,生恐暴露自己身上的鸡腿味。 江画纱见苏慢慢低着头不说话,便不耐烦的安慰道:“你跟宋明理已经没有可能了。” 原主江画纱之前跟苏慢慢关系不错,因此她知道苏慢慢跟宋明理的关系。 美人抖了抖身子,像是在哭。 江画纱继续道:“而且你难道没发现吗?夫人还给你的卖身契是假的。” 别看那位荣国公夫人面容慈祥温柔,实际上却最是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江画纱怀疑,陆砚安坠马一事就是她干的。 可分明剧情里没有这段呀,难道是因为她穿书了,所以不小心引起了蝴蝶效应? 江画纱越想越觉得没错,她低头看向苏慢慢,若不是她穿书,现在这苏慢慢早就被渣男哄骗,然后投湖自尽了。 她可是救了她一命。 想到这,江画纱脸上轻蔑之色更甚,愈发不将苏慢慢这个纸片人放在眼里。 听到江画纱的话,小娘子露出一脸震惊之色。 江画纱看着苏慢慢的蠢样,忍不住蹙眉,“那位夫人什么模样,你还不清楚?” 原主苏慢慢是真不清楚,她还当那位夫人是个好人呢。 江画纱知道,苏慢慢是个性子怯弱,总感觉世间充满真善美的圣母,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宋明理哄骗了。 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坏处,起码她现在哄起她来,一哄一个准。 “夫人已经将宋明理绑了,你若不从,他或许性命难保。” 其实宋明理已经跟着周嬷嬷出府去了,可因为苏慢慢“晕倒”后一直卧病在床,所以并没有人告诉她这件事。 江画纱可不能让苏慢慢做出什么傻事来,不然她不肯嫁,死了,就轮到她给陆砚安冲喜了。 她江画纱身为一个自由人,怎么可能接受包办婚姻。 在江画纱的“劝说”下,为了宋明理,苏慢慢终于穿上了那件喜服。 离大别野又近一步。 . 荣国公夫人最怕别人说她不疼爱那位并非自己所出的大公子,因此,即便只是冲喜,她也要办的人尽皆知,显示出她对那位大公子的爱护之情。 苏慢慢一大早就被喜婆拉起来折腾,她望着镜中那位本就容貌出众,现在上了妆面之后更是美得不似人间所有的仙女,自恋地摸了摸脸。 “来,盖上红盖头,出发了。” 苏慢慢被喜婆牵着出去,她看不见前面的路,只能看着脚下的路。 荣国公府很大,苏慢慢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是到了大堂。 她的脚都要走废了。 “二公子,请。” 二公子? 苏慢慢想起来了,按照剧情设定,二公子陆锦泽会代替大公子陆砚安与她拜堂成亲。 自古哥哥病得起不来,要不抱只老公鸡,要不让弟弟代替。 陆锦泽在外人设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因此,他坚决要替兄拜堂,一方面是为了自己那位卧床不起的大哥,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她这位新进门的嫂嫂挣面子,以表达他尊重女性的思想观念。 荣国公夫人一开始是不同意,奈何陆锦泽坚持,她没办法,只得同意。 红绫的另外一端被男子牵起,男人走得很快,苏慢慢看不到,被他扯得一个踉跄。 因为苏慢慢差点摔倒,所以这位传说中十分尊重女性,体贴女性的二公子才终于意识到自己走太快了。 陆锦泽放缓了几分脚步,嘴上说着,“嫂嫂小心。”眼中却藏着不耐烦。 苏慢慢小小碎步慢慢走着,这位二公子也只得不耐烦的跟着,即使心里暴躁到了极点,也不能表现出来。 苏慢慢记得这位陆锦泽穿书前的人设,是一位“我不要你觉得,我只要我觉得”的霸道总裁。不过他并非是什么富二代,而是白手起家的富一代。 心狠手辣,六亲不认,翻脸无情等等词都可以作为他的标签。 正因为此,所以他才能在这本书里成为至高无上的王。 反正是一没什么道德底线的人。 终于,两人步入正堂。 随着喜婆的唱和声起,苏慢慢站在大堂里,开始跟陆锦泽拜天地。 “一拜天地!” 两人牵着红绫向大堂门口鞠躬。 “二拜高堂!” 两人一百八十度转过来。 荣国公夫人和荣国公坐在主位上,看着他们。 荣国公本来不想办这场事,可自己的大儿子昏迷许久就是不醒,再加上荣国公夫人吹的耳边风,荣国公一合计,不如试试?就有了这么一场冲喜。 “夫妻对拜!” 苏慢慢与陆锦泽面对面,美人微微倾身。突然,她感觉手中红绫上传来一股力量,为了对抗这股力量,她下意识也跟着拽,可因为力气实在是小,所以不敌。 她被拽着踉跄一步,头上的红盖头落了下来。 一只手从旁伸出,利索地接住那块红盖头。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苏慢慢抬头看向面前容貌俊朗的男子,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 陆锦泽替陆砚安换上了红色喜袍,他身材高大,眉眼含笑,乍一看十分人模人样,只有苏慢慢知道他里面的芯子早换了。 陆锦泽的现代人设是一位白手起家的霸道总裁,除了在事业上心狠手辣,在女人方面也从来不亏待自己。 女朋友换的很勤快,基本只要哄上了床,那就是分手的开始。 不过即使尝试过很多美人,陆锦泽依旧被眼前的女子所吸引。 是他最喜欢的一款傻白甜美人,乖巧、漂亮、好控制。 “嫂嫂当心。” 男人上前一步,与她靠的更近,然后温柔的将那块红盖头替她重新盖上。 “多谢二公子。” 男人勾唇一笑,“嫂嫂错了,现在你该叫我一声小叔子。”男人说出最后那三个字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营造出一股暧.昧之感。 更刺激是不是? 因为他声音很低,所以只有苏慢慢听到了。 美人的脸藏在红盖头下,恶狠狠翻了一个白眼。 陆锦泽垂眸,看向美人牵着红绫的双手,素白皎洁,纤细如玉,此刻正紧张地绞在一起。 红色的布料,极白的手,让陆锦泽双眸一暗,产生出了一股冲动。 “送入洞房!”喜婆一声喊,陆锦泽瞬时回神,将手中红绫交给了喜婆。 . 苏慢慢被送入清竹园,也就是陆砚安的院子里。 清竹园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是栽种了很多竹子的地方。正是盛夏暑热盛行之际,竹叶清脆,凤尾森森,苏慢慢一路走来,觉得身上的暑热都被带走了。 已入夜,院子里灯火通明,苏慢慢看到地面上投射下来的红色影子。 她猜测那些灯笼都换成了喜庆的红色。 院子里充斥着浓郁的药味,丫鬟们都低头小步走着,默不作声,生恐吵到屋子里的人。 “大奶奶,进去吧。” 喜婆将门推开,苏慢慢提裙,跨过门槛。 屋内的药味更加浓郁,连带着她呼吸都快不畅快起来。 陆锦泽代替他哥拜了堂,原本还想替他哥揭盖头,荣国公夫人怎么都不肯,无奈,陆锦泽只能放弃。 身后的房门被关上,苏慢慢盖着盖头站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她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头一角瞧了瞧。 这是外间,只有桌椅板凳和一个似乎很久没有人用过的罗汉塌。 苏慢慢转头,看到一侧横在里间与外间之间的屏风。她小心翼翼地绕过去,自己揭开盖头,然后终于看到了传说中的《帝师》男主。 按照人设,这位男主面若观音,性如圣母。 此刻,他穿着白色的亵衣,整个人陷在猩红的床铺里。 床头有一盏小巧的绣球灯用来照亮。 灯色氤氲,四周安静极了,苏慢慢走到床边,忍不住惊艳。 顶流爱豆的颜也不过如此吧! 男人确实生得极好看,他的肌肤极白,是一种常年晒不到光的冷白,像白色鸡蛋一般的面庞上,眉心处有一点朱砂痣。 不大,很小,偏偏艳丽夺目,令人无法忽略。可这份明艳的朱砂痣配上他的脸,却又显得格外清纯无辜,温和无害,给人一种与世无争的脆弱美感。 若一定要形容的话,那份气质就像是观音手中托着的白玉净瓶。 干净到了极致。 让人不得不想象,如果男人睁开眼,又是怎样一副摄人心魄的光景。 “咕咕咕……”光顾着欣赏美人,苏慢慢等自己的肚子叫了,才恍然反应过来她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 按照别人的出嫁流程,好歹手里会给塞个蛋,可她啥也没有,硬生生饿了一日。 好饿哦。 苏慢慢随手将红盖头扔到木施上,然后左右观察。 内室里摆放了一对正在燃烧的龙凤烛,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糕点,造型有点类似稻香村,还有一壶酒。 苏慢慢随手拿起一块桃酥,一边吃,一边观察这个屋子。 很简单的屋子,除了书就是画,就像陆砚安给人的感觉一样,一眼能望到底的干净。 苏慢慢想起《帝师》中始终遵循本心最后成为摄政王辅佐幼帝的男主陆砚安,又想起《称帝》中被陆锦泽害了性命的背景板陆砚安,忍不住一阵唏嘘。 人各有命,她也没有办法。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苏慢慢一惊,下意识把手里的酥饼藏到了陆砚安的枕头 然后又赶紧替自己盖好红盖头,端端正正地坐到床沿上。 第 4 章(小秘密) 是丫鬟来给陆砚安送药了。 苏慢慢松了一口气,将盖头取下来,然后眼尖地看到陆砚安面颊上细碎的桃酥屑,赶紧起身一把将药碗抢了过来。 按照人设,现在的她“被迫”给半死不活的陆砚安冲喜,怎么可能还欢欢喜喜的吃桃酥呢?还把桃酥屑都掉到了自己半死不活的丈夫脸上。 罪过罪过。 “我来吧。”美人垂着眼帘,声音轻细。 那丫鬟却是冷笑一声,“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大奶奶了?” 嗯? 苏慢慢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陆砚安身边有个大丫鬟,听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会武,一心爱慕自家大公子,只可惜,《帝师》中的大公子娶了江画纱。 按照《帝师》剧情设定,这个丫鬟作为男女主感情线的推动剂,在江画纱舔了陆砚安那么多年,男人都无动于衷,她正准备放弃的情况下,丫鬟突然冒出来行下毒一事,当然未遂,然后让陆砚安展示了一下男友力。 因此,江画纱才终于明白,虽然他或许不爱自己,但他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 所以,他会一直都是她的人,谁也抢不走。 至此,《帝师》大结局。 而在《称帝》中,因为嫁给陆砚安的是苏慢慢,所以这大丫鬟的报复对象就变成了原主苏慢慢。原主是个怯弱性子,时常被这大丫鬟欺负的不行不行,可又无力反抗,只能日以继夜的哭。 最后这大丫鬟甚至还跟着原主苏慢慢进了大别野,继续折磨她。 这……姐妹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必为难女人呢,你说是不是? 大丫鬟名唤晚星,容貌俏丽,身材婀娜,眉眼之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心高气傲。 虽然晚星是个丫鬟,但陆砚安让她读书习字,因此,晚星自觉自己与其他丫鬟不一样,虽然她不能成为陆砚安的妻子,但做个姨娘却是稳的。 可晚星万万没想到,苏慢慢一个丫鬟居然实现了她的心愿。 她也只是一个丫鬟啊!就因为她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吗? 晚星脸上的愤怒完全不加掩饰,眼神像机关枪似的对着苏慢慢扫射。 苏慢慢低垂双眸,轻声询问,“宋公子他……还好吗?” 晚星一愣,“宋明理?他跟他老子娘早就被逐出府去了。” 宋明理曾经想勾搭晚星,被晚星骂跑了,因此,晚星知道这个人。 “是吗?那,那就好……”美人端着药碗,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晚星面露疑色,“你……” “我不是,我没有。”苏慢慢立刻此地无银三百两。 晚星明白了,这女子与宋明理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宋明理确实是个能说会道的,宅子里有好几个丫鬟都被他骗了,竟还包括这个新上任的大奶奶吗? 晚星抓住了苏慢慢的错处,立刻威胁道:“你竟与宋明理私通?我要去告诉大夫人。” 晚星本以为这女人会惊慌失措,不想她只是红了眼眶,轻轻摇头,“大夫人都知道了,如果不是为了宋公子的安危,我也不会……”说到此,美人神色悲伤地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陆砚安。 晚星明白了,苏慢慢心系宋明理,大夫人为了让她就范,用宋明理威胁她冲喜。 怪不得宋明理会突然出事。 一瞬间,晚星看着苏慢慢那张无辜至极的脸,心中产生了几分同情。 “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料大公子的。”苏慢慢擒着泪望向晚星,“我已经,认命了。” 上亿的大别野,她不要是傻吗? 晚星原本还想着要好好磋磨教训一顿这个苏慢慢,可如今她看着女子柔弱不能自理的神态,心中叹息一声,她与她一般,都身不由己。 晚星并不坏,只是过于恋爱脑,被男人蒙蔽了感情而已。 除了同病相怜的感叹外,晚星又生出一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情来。 “那个宋明理在外面还有好几个丫鬟呢,你难道不知道吗?” 美人讶然地睁大眼,“姐姐……” 晚星看着苏慢慢这张脸,原本那颗铁石心也忍不住融化下来,甚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带上了一股“这女人怎么这么傻,我为什么突然想疼疼她”的怪异情感继续道:“我听说他还勾搭上了侯府嫡女,马上就要做高门赘婿了。” 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小娘子差点站不稳,手里的药碗都洒了。 晚星赶紧上前接住差点摔到地上的碗,“我刚刚熬好的药!” “对不起,姐姐,我……”苏慢慢摇摇晃晃,似乎是要晕了。 晚星赶忙把她扶到绣墩上歇息。 “算了,算了,我重新去熬一碗。”顿了顿,晚星上下打量苏慢慢一眼,“你好好照料大公子,不要使什么歪心眼。” “当然不会。”苏慢慢赶紧摆手。 晚星捧着碗离开了。 苏慢慢探头探脑的观察了一番,见人真的走了,赶紧回到陆砚安身边,用袖子给他擦脸。 “呼呼……”吹吹干净,没事。 在苏慢慢看不到的视角下,男人纤细如蝶翼的黑色眼睫不着痕迹地颤了颤。 . 陆砚安除了一个大丫鬟晚星,还有一个小厮赵跃。 两人都是男子比较亲近的心腹。 现在,苏慢慢嫁给陆砚安之后,女主江画纱作为她的丫鬟也住进了清竹园。 虽然身为苏慢慢的丫鬟,但这位女主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每天都不见踪影的走剧情。 而苏慢慢只要坐在屋子里,陪在陆砚安身边,时不时地托腮惆怅一下,做出一副思念情郎的样子就好了。 虽然晚星很不高兴苏慢慢抢了她大奶奶的位置,但面对这位胳膊、腿都细的仿佛一掐就断,还不好好用膳的大奶奶,她真是操碎了心。 “我们大公子还没怎么样呢,你怎么老是哭!” 没办法,风太大了。 苏慢慢动了动自己四十五度角的脖子,觉得有点被扭到了。 今天吃什么? 美人目光下垂,看向一碟清粥小菜。 唉,没有胃口。 “好歹吃点。”晚星见美人又要哭了,下意识放松了语气。 苏慢慢缓慢摇了摇头,“我吃不下。” 太寡了!难道就没有肉吗?星星眼JPG。 美人抬眸朝晚星看过去,一副泫然欲泣之相。 馋的。 晚星愤恨道:“为了一个宋明理,值得吗?” 美人垂目,不言语了。 没有肉,就算了。 幸好她提前在陆砚安的床上藏了很多不容易坏的糕点。 . 因为在陆砚安的床铺上藏了糕点,所以苏慢慢不敢让晚星靠近,自告奋勇的接替了喂药工作。 一开始,晚星不放心,可当她看到灯色下小娘子温婉柔情的给陆砚安喂药时,不知为何触到了心中某块柔软的地方。 这个女子,跟大公子很像。 好般配。 那一刻,晚星心中突然冒出这三个字。 她惊讶于自己的想法,然后闷不吭声地摔门出去了。 正在装模作样的苏慢慢:??? 算了,不管了。 晚星一走,苏慢慢立刻把药全部倒进了窗口的那个不知名盆栽里。 药里有毒,是荣国公夫人差人放的。虽然是慢性毒,但日积月累,早已渗入骨髓,也怪不得原本就摔得不省人事的陆砚安没过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按照设定,陆砚安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因此,苏慢慢觉得这毒药吃不吃也无所谓了。 就算吃了,也不过少活几月,因为他都吃了十几年了,从小时候开始就被荣国公夫人时不时的喂点,导致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在《帝师》的番外里也是英年早逝的命。 只不过在《称帝》里,为了让陆砚安快点死,荣国公夫人多下了几倍的量,再加上跌下马的后遗症,陆砚安才会死得那么快。 苏慢慢没有喂人吃毒药的癖好,而且她觉得剧情都到这了,反正都要死,也不缺这几个月。 苏慢慢倒了药,走回到床边,伸手去掏枕头底下。 嗯?昨天她吃剩下的桃酥呢? 哦,好像昨晚吃完了。 不怕。 苏慢慢揭开男人身下的被褥,从里面掏出用帕子包好的核桃糕。 这个好,顶饿。 也不是苏慢慢故意要把东西藏在男人的床上,实在是除了这床,其它地方丫鬟们每日都要细心打扫,十分容易被发现。 只有床上,怕打扰大公子,三五日才收拾一回。 . 折腾了一日,等到了晚间,晚星替苏慢慢拿来了睡衣,并抱怨道:“你那个丫鬟成日里晃荡,什么事都不干,你也不管管?” 人家是女主,她管不了呀。 晚星见苏慢慢又是一副温温吞吞,逆来顺受,连个丫鬟都管不了的样子,气得走了。完全没想过她自己也是个丫鬟,还总喜欢指挥苏慢慢做事。 苏慢慢继续摆烂生活,她沐浴完毕,换上自己漂亮的新睡衣,又重新睡到外间的罗汉榻上。 昨夜她就是睡在这里的,正好是夏日,不冷。可罗汉榻实在太硬,苏慢慢从柜子里抱出一床绸缎被子,殷勤扑上之后猫儿似得使劲在上面蹭了蹭。 在现代,这种上等的绸缎非上万买不到。 现在她居然能躺在上面睡觉。 苏慢慢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然后酣然入睡。 梦中,她看到自己住在大别野里,挥挥手,各种各样的美男蜂拥而来,一个给她喂葡萄,一个给她捏脚,还有陪她说话解闷,给她跳舞取乐的……嘻嘻嘻。 . 夜半,啃了一天糕点的苏慢慢被饿醒了,梦中的美男也如泡沫般消失无踪。 苏慢慢呆呆地躺在那里盯着某一处看了一会儿。 她实在是饿懵逼了。 真的就不能给她来点肉吗?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藏了一个肉松饼。 肉松也是肉,吃点解解馋。 仗着这具身体干吃不胖,苏慢慢大半夜的从罗汉榻上爬起来溜进里间又去找肉松饼吃。 嗯?藏在哪里了? 枕头/> 肉松饼被帕子包裹的好好的,一点也没弄脏被子。 虽然如此,但苏慢慢拿出来的时候还特意跟昏迷不醒的陆砚安解释,“我包的可好了,一点也没弄脏你的被子啊。” 肉松饼闻起来还香喷喷的,只可惜没有空气炸锅不能加热。 苏慢慢一边吃,一边哼歌,“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还顺便晃了晃腿。 肉松饼真好吃。 夜半,四周都静了下来。 屋内只有男子床头那盏绣球灯散出漂亮的光晕。 突然,苏慢慢感觉自己的衣摆处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 她低头,看到一截腕子。 很细白的腕子,上面挂着一串摩挲的十分光滑的佛珠,因为太瘦,所以那串佛珠显得很是宽松,更衬得那手腕纤薄至极。 再往下,是一只手,苍白纤细,指骨分明,连指尖也透着一股脆弱感。 此刻,那泛白的指尖正扯着她的衣摆,看似用尽了力气,其实只是轻轻扯住一角。 苏慢慢手里的肉松饼掉了。 她如机器人一般缓慢而艰难地抬头,然后正对上一双眼。 黑白分明的眼,晶莹剔透的琉璃色,极干净,让人想起拉萨的天空,可里面却盛着寡淡的疏离和冷漠。 苏慢慢闭上眼,再睁眼。 男人的眸子澄澈干净,如每日被冲刷的泉眼,让人无法对他生出半分邪念,甚至畏惧于这份极致的纯洁。 醒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醒的呢? 按照剧情,不是还要一个月吗? 男人眨了眨眼,黑色眼睫落下又升起,像晨间漂亮的雾霭,遮盖住了眸中全部颜色。 他轻启薄唇,因为长久没有说话,所以声音透着一股沙哑感,慢慢吞吞地吐出一句话,“什么小秘密?” 第 5 章(大冤种) 在无边的寂静中,在这个大型社死现场,苏慢慢抖着颤音,缓慢吐出下一句台词,“压心底压心底不能告诉你……” 她在说什么?她能不能自己把自己打晕?她的智商呢?被狗吃了吗? “既然不想说,那就不说了。”男人十分包容,给了苏慢慢十足的安全感,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圣母玛利男,连这样荒唐的剧情都能接受。 然后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竟是自己撑起了身子。 苏慢慢想到她藏在被子里的糕饼,立刻大喝一声,“别动!” 可已经晚了。 “噼里啪啦……”一阵之后,床上,床下,堆满了苏慢慢偷藏的糕点。 再次陷入大型翻车现场的苏慢慢沉默良久,“这是,我给你的惊喜。” Surprise! 男人撑着胳膊歪坐在床上,垂着头,苏慢慢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心里越来越凉。 终于,他动了。 陆砚安抬头朝苏慢慢看过来,面庞虽依旧清冷无垢,但唇角却稍稍勾了起来,他道:“我很喜欢这个惊喜。” 轮到苏慢慢傻了。 毒药还能影响智商的? 陆砚安漂亮的手拾起一块掉在床沿边上的桃花酥。 粉白色的桃花酥,状若桃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男人也不吃,就拿在手里把玩,然后他像是突然记起来似得,抬眸看向苏慢慢,问她,“你是谁?” 我是你的便宜老婆。 “我叫苏慢慢,原本是府中奴婢,后来被选来给,给大公子冲喜。” 男人颤了颤眼睫,似乎是被“冲喜”吓到了,他沉吟半响,问,“我昏迷了多久?” 苏慢慢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大概是半个月吧。” “那你是什么时候给我冲喜的?” “三天前。” “是这样啊。”男人的语调始终很温和,可不知道为什么,苏慢慢却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她再次看向陆砚安那张漂亮的观音脸,苏醒之后,他额间那点朱砂痣都红艳不少,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错觉吧?这可是一位大圣男耶,看,他笑得多么温柔。 “慢慢。” “啊?” 苏慢慢被唤的一个机灵。 “虽然我很喜欢你的惊喜,但我不太喜欢在床上吃东西。”男人的脸上露出苦恼之色,“下次可以不给我准备这样的惊喜了吗?” 好的好的,没问题没问题。 苏慢慢点头如捣蒜。 男人温柔一笑,将手上的桃花酥朝她递过去。 苏慢慢伸出双手接过,指尖擦过男人的手指肌肤,夏日的天,他的皮肤却凉得刺骨。 陆砚安盯着自己的指尖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向苏慢慢的手。 “你好烫。” 苏慢慢下意识擦了擦掌心的汗,莫名觉得自己在无形之中被男人无形的气场碾压的不要不要的。 虽然男人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但身上却一点都不臭,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和糕点味。 反观她,虽然洗了澡,但夏天实在太热,稍微动一动就出了一身汗。 “天热。”苏慢慢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姿态,重新变回那个木讷的苏慢慢。 “啊。”陆砚安恍然大悟似得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窗外,感受着燥热的晚风,恍如隔世般道:“已经是夏天了。” . 剧情上说,陆砚安会昏迷一月,然后在毒药攻心之时被疼得苏醒过来。 因为毒已入体,所以不过也只苦熬了短短三月,就撒手人寰了。 没有了陆砚安这个最强有力的对手,陆锦泽的造反大业一路顺风顺水,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 除了爽就是爽。 就是男频那种无脑爽。 现在,陆砚安提前苏醒了。 苏慢慢悄悄转头,看向那位靠在床铺上爱豆极神颜。 不是吧不是吧,他的脸居然在发光!哦,那是床头灯的光。 “时辰不早,你去睡吧。” “大公子突然醒了,应该唤医士过来看看吧?” 虽然她很困,但人设不能崩。 “医士……”男人呢喃一声,颔首道:“是该唤医士过来。” . 大公子醒了,这一惊天好消息不消片刻就传遍荣国公府上下。 一时间,清竹园内围得水泄不通。 苏慢慢这位新上任的大奶奶被挤到了正屋门口的廊檐下,她百无聊赖的用扇子拍打着周围的蚊子。 “嫂嫂。” 突然,一道声音在耳畔响起。这道声音贴得很近,就仿佛说话之人马上便要咬到她的耳朵。 苏慢慢倒吸一口凉气,迅速转头。 陆锦泽那张英俊的容颜近在咫尺。 离得近了,陆锦泽能很清晰的看到小娘子盈盈杏眸之中蕴着的泪雾,因为被吓到了,所以那层雾越发浓郁,像雨后朦胧缥缈的西湖景色。 “嫂嫂,大哥醒了,你看起来怎么好像不高兴?”陆锦泽下意识放轻了声音。 美人立刻露出惊惶之色,“我,我很高兴啊。”说着,她勉强扯起一个笑,只可惜,这笑比哭还要难看。 陆锦泽当然知道苏慢慢为何不高兴。 因为她心有所属。 按照剧情,本该是那个叫江画纱的给陆砚安做妾。因为他动了一点小小的手脚,所以做妾变成了冲喜,可陆锦泽没想到,不仅方式换了,连人也换了。 陆锦泽是很喜欢苏慢慢的,她极其符合他挑选女人的标准。 娇弱,深宅大院象牙塔里生长起来的女子,没有主见。 这样的女子,最好掌控不过。而且比起那个叫江画纱的,她明显更好控制。 “我昨日出门,在路上碰到了宋明理。”陆锦泽撩袍,在苏慢慢身边坐下。 苏慢慢直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被吓出来了,她小心翼翼的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又挪了挪,整个人都快跟身边的柱子融为一体了。 陆锦泽见小娘子如此紧张,都快跟柱子贴到一块了,便继续笑笑道:“你或许不认识他吧?” 我认不认识,你不知道? “不认识。”小娘子低头,眼尾顺势垂落,透出一股可怜意味。 陆锦泽低笑一声,“自从被逐出府之后,他与他娘就住在破庙里,然后卖点字画为生。我心生不忍,给了他一些银钱,替他租了屋子,每日里还接济一些银钱。” 大冤种竟是您自己! 美人抬眸,满脸感激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陆锦泽知道,她上钩了。 “其实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啊,嫂嫂。” 虽然此地僻静,但前方不远处就是挤满了人的主屋。陆锦泽压低声音,“嫂嫂该明白我的心意,只要嫂嫂听话,我保准那宋明理一世平安。” 那如果她不听话呢? “如果嫂嫂不听话,我就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哦豁。 你不知道,我知道呀~ 美人被吓懵了。 她呆呆看着眼前的二公子,像是从来就没有认识过他。 “二,二公子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只是想让嫂嫂好好的照料我的哥哥。” “这是当然的。”小娘子松了一口气,似乎没有明白陆锦泽话中的真实含义,只以为两人兄友弟恭,弟弟为了哥哥的安危而不惜做了坏人。 陆锦泽双眸微眯,这女人还真是笨,不过这样也好,省去很多麻烦。 “这是我给哥哥准备的熏香,每日晚间点上,能安眠。”陆锦泽取出一个木盒,递给苏慢慢,“嫂嫂,我哥哥就交给你了。” “好好。”小娘子一叠声答应,然后又不放心道:“那宋公子那边……” “我一定替嫂嫂好生照料。”话罢,陆锦泽满意离开。 苏慢慢眼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房廊拐角处,便赶紧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熏香样式竟是线香模样。 一根根排列整齐地躺在那里,像极了给陆砚安上的香。 表面上是熏香,里面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慢慢立刻把手里的熏香扔进了不远处的池子里,只留下一个熏香盒子。 荣国公府的盒子能差吗? 去厨房换个大鸡腿。 . 主屋里的人来来回回折腾到天亮终于在荣国公一句,“听澜要静养”中,呼啦啦一下全走了。 听澜是陆砚安的字。 荣国公夫人满脸的不舍,“儿啊,好好的,母亲明日再来看你。” “多谢母亲。” 荣国公夫人用帕子抹了抹泪,哭哭啼啼地走了,等回到主屋里,立刻就将桌子上的茶盏给砸了。 “不是说下了足够份量的药吗?他怎么还能醒的?”荣国公夫人神色狰狞地盯住李妈妈。 李妈妈摇头道:“老奴也不知道啊。”突然,她灵光一闪,“夫人,不会真的是……因为冲喜吧?” 荣国公夫人当然不信,“你不是说那就是个神棍吗?” “这,说不定歪打正着……” “不可能!那都是胡诌的!陆砚安不能活着,他要是活着,我儿子要怎么办?这荣国公府的爵位必须要由我儿来继承。”荣国公夫人的眼中闪过坚定的光。 李妈妈道:“夫人,您刚才也听到了,大公子虽然醒了,但命不久矣,您这十几年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几个月啊。” 听到此话,荣国公夫人终于放下一半的心,只是依旧有些忧愁在脸上,“我只是怕突生变故。” 李妈妈笑了,“大公子这身子,除非华佗再世,不然谁也救不了,您就安心吧。” . 苏慢慢晃晃悠悠的回到屋内,正碰到来给陆砚安送药的……江画纱? 消失了好几日的江画纱忽然出现。 她穿了件红衣,更衬得肤白貌美,眼神凌厉。江画纱一双凤眸朝陆砚安瞥过去,在看到他那张脸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呆色。 苏慢慢想,她第一次看到陆砚安时,大概也是这副傻样吧。 陆砚安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看到他时的傻样,他神色虚弱地坐在床上,抬眸看向站在屏风处的江画纱。 “你是……” “我叫江画纱。” 是你未来的老婆。 后面那句话江画纱硬生生咽了回去。 江画纱先后去查看了马匹,又去询问了当天的当事人,谁都说没有异样,是大公子不小心跌下来的。 或许真的只是蝴蝶效应。 江画纱这样跟自己说,陆砚安已经醒了,医士也说好好调养再过一月就能下床走动了。其实这些都是客套话,因为医士早就被荣国公夫人收买了,陆砚安病入膏肓,睡棺材板是迟早的事。 不过江画纱还不知道,她以为陆砚安醒了,就是他开启男主道路的时候。 江画纱忍不住悔恨,若是一开始她答应了荣国公夫人的话,现在大奶奶的位置就是她的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像苏慢慢这样的纸片人,怎么可能斗得过她这种深知剧情的穿书者? 江画纱再次看向躺在床上的陆砚安,虽然男人脸上还带着几丝病态感,但就是莫名的吸引人。 怪不得原主江画纱会对陆砚安如此痴迷,单单就是这张脸,放到现代的话要迷惑多少女人啊。 想到这里,江画纱皱眉朝坐在一旁绣墩上的苏慢慢看去。 她后悔了,她应该嫁给陆砚安的。 不,嫁给陆砚安的本来就应该是她。 苏慢慢正对上江画纱的眼神,她柔柔一笑,眼中浸着苦涩,十足一副思念情郎的相思美人形象。 如果忽略她这几日啃高碳水糕点不小心啃出来的一点点双下巴的话。 摔!说好的干吃不胖呢! 按照剧情,江画纱会被陆砚安的颜值吸引,飞蛾扑火,然后发现不管自己如何努力都感动不了这位看起来温柔如水,实则冷漠至极的性冷淡男人后,最终决定投入同乡男二陆锦泽的怀抱,一起对付陆砚安。 这是得不到你,就毁掉你吗? 幸好,陆砚安也没多少时间能活了。 虽然陆砚安是个性冷淡,但面对这样的美人,他也应该会动心吧? 苏慢慢这样想着,突然听到一声低唤,“慢慢。” 嗯?你的女主角在那呢,罗密欧。 “是用早膳的时候了吗?你想吃什么?” 陆砚安似乎已经完全忽略了江画纱。 吃什么?她想吃肉! “吃肉吗?” 男人似乎能听到她的心声,苏慢慢瞪圆了眼,显得更呆了。 大早上的吃肉,不太好吧,嘻嘻嘻,毕竟她现在可是个陷入失恋之中,食不知味的颓废美人。 苏慢慢迅速看一眼江画纱,“不必了,没有胃口。” 美人微微摇头。 男人盯着她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然后道:“那慢慢想吃什么?” 苏慢慢努力思考。 一旁,江画纱端着药碗,脸上的笑都快僵了。 为什么?为什么陆砚安视她为无物?明明她才是他的女主角啊! 看到陆砚安对待苏慢慢那副温柔多情的样子,江画纱心中涌起无限妒意。 她暗暗咬牙,上前道:“公子,我喂您喝药。” 陆砚安冷淡道:“不必,让慢慢来就行了。” 江画纱心中最后一丝防线崩溃,她捏着药碗的手都被气得发抖。 穿书前,她只是一个社畜,穿书后,她以为自己能走上人生巅峰,可事实证明,她依旧只是一个社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上天又为什么要安排她穿书呢? . 江画纱抢了晚星的活,等晚星去厨房拿药的时候才知道药已经被江画纱端走了。 这位暴脾气的大丫鬟立刻冲了进来,一把抢过江画纱手里的药碗道:“大公子一向是由我和赵跃伺候的,你伺候大奶奶就好了。” 江画纱知道晚星喜欢陆砚安,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晚星姐姐,都是我的不对。”江画纱迅速认错,让晚星面露诧异。 “公子说要让大奶奶伺候吃药,晚星姐姐,我们都是多余的。”说着话,江画纱顺势将晚星手里的药碗放下,然后牵着人出去了。 如此姿态,颇有一副塑料姐妹花的意思。 “你干什么?”晚星可不想跟江画纱扮演什么塑料姐妹花。 江画纱被晚星甩开了手,她也不恼,只一脸沉重的跟晚星道:“姐姐,我刚才瞧见大奶奶好像藏了什么东西在床底下。” 江画纱确实看到了苏慢慢藏东西,她更看到之前陆锦泽塞了一个盒子给她。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里面是有毒的线香。 江画纱发现,她一直忽略了这位荣国公府的二公子。 按照设定,这位二公子是《帝师》中喜欢原主江画纱的男二。可惜,江画纱喜欢陆砚安,甚至还给陆砚安做了妾。 除了被抢女人之痛外,他在各方面都不及他那大哥,荣国公也时常拿两人做对比,导致这位二公子的性格越发扭曲。 后期才会做出那些跟陆砚安对着干的事。 说是男二,其实也是反派。 这份线香原本应该是陆锦泽给原主江画纱的,现在,苏慢慢变成了大奶奶,这份线香也被陆锦泽给了苏慢慢。 隔着太远,江画纱并没有看清楚苏慢慢扔东西的动作,就被人群淹没了,然后不过转瞬,那女人就没了踪迹。 等江画纱再次看到苏慢慢,瞥见了她趁着没人时,往床底下塞东西的动作。 自然塞的是那盒线香了。 “晚星姐姐应该也听说过苏慢慢跟那宋明理的事吧?现在大公子醒过来了,我怕……她对大公子不利。” . 晚星不是很相信江画纱的话,可事关大公子,恋爱脑晚星根本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立刻就重新冲进了屋子里。 苏慢慢正站在罗汉榻旁收拾自己的被褥,没想到晚星进来后一把推开她,然后弯腰在床底下一阵扫荡。 苏慢慢:??? 果然有东西! 晚星找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苏慢慢,这是什么!” 她的鸡腿!她好不容易在厨房换到的鸡腿! 小娘子脸上的惊惶之色完全不似作假。 晚星拿着那包东西走到陆砚安面前,“公子您看看,这就是您新娶的大奶奶,她要害你啊!” 苏慢慢眨巴了一下眼。 一个鸡腿……难道陆砚安鸡腿过敏! 苏慢慢更加惊悚。 “这是什么?”陆砚安转头看向苏慢慢,语气虽然依旧轻柔,但眸色霍然冷了几分。 苏慢慢甚至从男人的脸上看到了一层无法描述的阴沉感,那仿佛是身在地狱之中的人才会散发出来的阴暗。 “是,是……”苏慢慢说不出来。 晚星冷哼一声,手上帕子一抖。 “啪嗒”一声,里面的大鸡腿掉了出来。 第 6 章(真的会谢) 场面很尴尬,苏慢慢泪眼朦胧地看着自己滚满了灰尘的大鸡腿,然后缓慢抬头看向同样满脸呆滞的晚星。 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这,这鸡腿里面一定有毒!”晚星不甘心。 苏慢慢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拎起那只大鸡腿,扒掉上面的皮,露出里面干净的肉,浅尝一口。 啊~真好吃,不愧是国公府五星级大厨的水平。 “这鸡腿我原本是想拿来喂猫的。” 原主苏慢慢性格善良,会时不时的给躲在国公府内的一些猫儿喂食。 因此,苏慢慢这样说也没错。 “这就是你的小秘密。” 一直没有说话,看了整场闹剧的陆砚安突然开口。 苏慢慢咽下嘴里的肉,举着大鸡腿点头,“嗯。” 其实不是。 男人脸上的阴霾之色瞬间褪去,犹如沙尘之后展露的绿洲。 他温柔道:“我会替你保密的。” . “插上了吗?” 苏慢慢正在阴凉处缅怀自己的大鸡腿,不防身后幽灵似的冒出一个声音。 她猛地一机灵,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陆锦泽。 你是鬼啊!走路没有声音的啊! 小娘子像是被吓到了,瑟缩着往后退一步,小小声道:“插上了。” 陆锦泽唇角挽起一抹笑,“嫂嫂怎么总是一副受惊模样?”说着话,陆锦泽突然朝她伸出手。 苏慢慢下意识后退,后背撞到身后的树,耳边树叶摩挲的“沙沙”声更响了一些。 陆锦泽的手从苏慢慢头顶拿下,他用两根手指捏着一片树叶,递到苏慢慢面前,“嫂嫂别怕,只是一片树叶。” 嘴上这么说,可天知道陆锦泽有多喜欢她这副受惊小白兔的模样。 真是很想……好好蹂.躏一下啊。 苏慢慢正对上陆锦泽变态的眼神,心里恶心了一把后迅速偏头,生恐暴露自己的表情。 “我今日是来看哥哥的。”陆锦泽松开指尖的树叶,然后突然朝她的方向近前一步,微微倾身,贴着她的耳朵道:“今晚子时,茉莉花园,我给嫂嫂准备了奖励。” 苏慢慢再次被他这种贴耳说话的油腻行为恶心到。 她能不能不要? “嫂嫂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一点都不高兴! . 陆锦泽其实并不十分信任苏慢慢,可当他看到陆砚安屋子里的熏香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其实此香非彼香,这香是今日晨间苏慢慢在晚星换香的时候,跟着一起探头看到的,便问陆砚安能不能用这种一线天的线香。 陆砚安自然是表示没问题。 晚星虽然吃醋陆砚安对苏慢慢如此宠爱,但她也知道,自家公子一向都是这个好脾气。 陆锦泽作为穿越人士,虽然知道剧情,但对香并没有研究。 他看到香还燃着,怕对自己有影响,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走了。 陆砚安也没有留。 等陆锦泽出来,正碰到在院子里的苏慢慢。 这是一处阴凉的偏僻地,陆锦泽左右四顾无人,便上前与她说了话。 小娘子被他吓到了,眼眶微红而湿润,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一样。 陆锦泽很是心痒难耐。 他想,等时机成熟,他必定要好好尝尝这位嫂嫂的味道。 . 夜半,茉莉花园。 茉莉花的味道充斥着整座园子,苏慢慢一连打了三个喷嚏,然后在看到站在园中的那个男人时,脸一下就垮了。 好奇心害死猫,苏慢慢很后悔,她不该来的。 陆锦泽,我真的会谢。 “虽无艳态惊群目,幸有清香压九秋。”男人一边吟诗,一边转头看向立在茉莉花间的苏慢慢。 美人立于月下,美得不可方物。 宋明理呼吸一窒,然后赶紧疾步走到苏慢慢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慢慢,你知道吗?你就如这茉莉花,仙姿优雅,清丽迷人。” 苏慢慢:…… “呕。” “慢慢,你怎么了?” 苏慢慢没忍住,呕了一下。 宋明理满脸担忧地看着她,然后不知想到什么,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 他听说大公子醒了,难道……不会吧?这不是才醒了几日吗? “我最近,食不知味,身子不太好,刚才听说要见你,特意多吃了一点,没想到……” 原来是因为要见他,太高兴了! 宋明理心中一阵火热。 天知道他在外面受了多大的罪!可恨那女人居然是个骗子!不仅骗光了他所有的钱财,还让人将他打了一顿。 她不仅不是侯府小姐,而且还是个破鞋丫鬟! 果然还是他的慢慢好,只有他的慢慢会心疼他,真爱他。 “慢慢,我好高兴,你愿意出来见我,你果然不是那等贪图荣华富贵之人。” 请停止你的pua,我是。 “我已经嫁给大公子了。”美人垂泪,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在背后用力擦了擦。 “慢慢,我不会嫌弃你的。” 我嫌弃你啊大哥,你出来之前洗没洗澡啊,怎么一股馊味啊!大哥你是不是有狐臭啊? “不!我们终归是,有缘无分。”苏慢慢一边说,一边后退。 呼,空气清新了好多。 “慢慢!我都知道了,你为我做的那些事。”宋明理追上来,满脸的感动,“你嫁给大公子,都是为了我,对不对?” “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你忘了我吧。” 你放过我吧,大哥。 “慢慢,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 宋明理却依旧不肯放过她,“慢慢,我最近几日苦读,一日只睡两个时辰,就是为了给你好的未来。” 给我买上亿大别野吗? 呸!画饼男。 “可恨我手中没有银子,连书斋里最新出来的书都买不起。” 苏慢慢:…… “还有你上次给我的李妈妈的那块石头,我拿去当铺,他们不仅一分钱没给我,还把我赶了出来。慢慢,上次那五两银子……” “有人来了。”苏慢慢突然盯住某个方向。 宋明理做贼心虚迅速转头看过去,他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人,再回头的时候,面前的苏慢慢已经不见了。 . 清竹园内,一位黑衣人翻窗而入,跪在床前。 “公子。” 轻薄的帷幔遮盖住这张拔步床,隐隐绰绰透出一层浅薄的人形光影。男人靠坐在床头,慢条斯理地捻着手里的佛珠,问,“人呢?” “在茉莉花园与宋明理私会。” “啪嗒”一声,男人手里的佛珠瞬时停住。 他低垂下眼帘,唇角有明显的下压弧度。 床头的小夜灯忽明忽暗,有那么一瞬间,跪在地上的黑衣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将头垂得更低。 帷帐中,那层暗影将陆砚安整个人都照了进去。 终于,良久后,男人语气轻缓地吐出两个字,“去吧。” “是。”黑衣人心下一松。 “等一下。” “将这屋子,除了我床上的被褥,全部抱走。” 黑衣人:??? . “去哪了?” 夜半三更,男人没有睡,反而点着一盏小夜灯坐在床头,像是一位枯坐闺房,久等出轨丈夫的可怜小娇妻。 刚刚踏入屋子的苏慢慢开始心虚。 “喂,猫。”她一边观察着男人的表情,一边解释。 “是嘛。”男人把玩着手里的佛珠,然后闭上眼,不说话了。 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苏慢慢忐忑又急促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突然,男人又开口了,“对不住。” 嗯? “我没有阻止你给我冲喜这件事,委屈你了。” “这不关公子的事,那个时候您还昏迷着,什么都不知道。” 男人垂下眼睫,“那也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你了。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与你和离……” “不可以!”苏慢慢迅速阻止。 你要跟我和离,我的大别野怎么办?她手无缚鸡之力,空有美貌,这样出去很容易被拐去干坏事的。就算不出去,她长得这么好看,也会被别人拉去做小妾的。 “我只想好好伺候公子。”苏慢慢说的情真意切。 陆砚安看着她,似乎是在分辨什么,最终,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道:“我身体还没好,只能委屈慢慢睡外间了。” 男人的脸在明光中竟显得那么不真实,那双始终如温水般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一种苏慢慢看不懂的情绪。 果然是性冷淡! 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 “公子好好歇息。” 美人窃喜着走了。 帷帐内,男人盯着她的背景,捏在佛珠上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 罗汉榻上的被褥不见了。 苏慢慢生怕打扰陆砚安,因此等他睡熟了才进去打开衣柜,想看看被褥是不是被放到了衣柜里。 可衣柜里面空空如也,连昨晚上还有的被褥都不见了。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要不要叫人拿被褥过来?苏慢慢想了想自己的府中地位,决定放弃。 她蔫蔫的回到罗汉榻上,硬邦邦的,太咯了,咯得她浑身上下都疼。 . 这一夜,苏慢慢翻来覆去,基本就没有合眼。 她怕自己吵到陆砚安,也没怎么敢大动,第二天起来,她打着哈欠,整个人更蔫了。 然后她看到陆砚安的脸,苍白又虚弱,眼底还泛着青。 明明没睡好的是她,他怎么也一副一晚上没睡的样子?昨天晚上他分明一点动静也没有啊,她还以为他睡得很熟呢。 “慢慢没睡好吗?”男人突然温柔询问。 苏慢慢略显委屈,“有一点。” “哦。” 苏慢慢:??? 然后呢?就这样?你的圣母属性呢?消失了? 原本以为男人会问,“慢慢,你为什么会没有睡好的”的苏慢慢见男人反应如此冷淡,登时就觉得心口很堵,更委屈了。 . 这一日,苏慢慢都蔫不拉几的,像棵被打蔫了的小白菜。 而陆砚安似乎是又毒气上头,一日都没怎么跟她说话。 苏慢慢觉得无聊,就出去遛弯了。 女子一走,便有黑衣人翻窗而入。 “公子。”黑衣人将手里的东西递给陆砚安。 “这是什么?” “石头。” 陆砚安轻轻瞥一眼黑衣人,仿佛在说,“这还用你说?” 黑衣人立刻解释,“是苏慢慢给宋明理的石头,说值七两银子,是李妈妈的东西,可李妈妈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 陆砚安摸着石头,突兀笑出了声。 黑衣人:??? 男人将石头抛还给黑衣人,然后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问,“昨晚上的被褥,你放哪了?” 黑衣人:??? . 苏慢慢溜达完回来,看到了堆在罗汉榻上的被褥,喜出望外。 她原本还想厚着脸皮问晚星要的。 “昨日被褥拿出去晒洗,我忘记让他们拿回来了,委屈慢慢了。”闭目养神了一日的男人终于又恢复了那副温柔和善的表情。 呜呜呜,她真的好委屈,她睡不惯硬板床。 第 7 章(柔弱不能自理...) 陆砚安修养了几日,脸色依旧苍白病态,一副随时就能一命呜呼的样子。他坐在床头,那盏永不熄灭的床头灯下,不断循环:捻佛珠,看书,看书,捻佛珠。 仿佛一个娱乐活动极度匮乏的深度社恐宅男。 与此同时,江画纱开始向男主展示她身为现代人的魅力。 比如。 “大公子,我看您整日坐在床上,连太阳都见不到,这对身体很不好。”说着,江画纱取出自己画的一幅图递给陆砚安,“这是我给您画的轮椅。” 哦豁。 苏慢慢伸长了脖子想看一眼,被江画纱挡住。 啧啧啧,谁还没见过似的。 “轮椅?这倒是新奇。”陆砚安嘴上这样说着,可苏慢慢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冷淡和敷衍。 “慢慢,你过来看看。”陆砚安朝苏慢慢招手。 苏慢慢挪过来,终于看到了那张图纸。 嗯……怎么说呢?苏慢慢在全职写小说的时候还学过画画,就是用数位板自学的那种,虽然比不上专业团队,但还是能作为副业赚点小钱的。 江画纱画的这个轮椅虽然能一眼就看出来是轮椅,但真的很……小学生。 好吧,说她小学生都是夸奖了。 这个书里的世界没有轮椅,因此,当江画纱说出这个创意的时候,确实撼动了陆砚安那颗性冷淡的心,让他对这位思想独特的女人产生了一股另眼相看的意思。 可现在,男人垂着眼帘,眼皮微微拢下,丝毫看不出来激赏之色,苏慢慢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无聊? 江画纱并未感觉到陆砚安的态度,她正为自己天才的头脑而骄傲。 经过陆砚安的夸奖后,江画纱再次将视线投向正视这项伟大发明的第二位幸运儿,苏慢慢。 苏慢慢沉默了一会儿后,努力摆出惊讶的表情,干巴巴道:“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呀!” 完了,她的演技丢失了。 江画纱的表情有一瞬难看,可她很快调整过来,苏慢慢在嫉妒她。 嫉妒她的才华。 “噗……”突然,坐在床头的陆砚安发出了一声很轻的嗤笑声,像是没憋住,被苏慢慢的反应给整笑了。 苏慢慢:……她演得很辛苦的好吗? 江画纱自然也听到了,她转头,神色略显疑惑。 陆砚安早已调整好表情,他语气温吞道:“我是太高兴了,我会让工匠抓紧赶制,这样就能出去晒太阳了。” 说完,男人抬眸,朝江画纱温柔一笑。 江画纱心头一阵激荡,忍不住红了面颊,然后得意地看向苏慢慢。 上次她告发线香一事,竟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她明明看到晚星气急败坏的冲进去,并隐隐听到了苏慢慢的哭声。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 她找晚星打听过,可这晚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说。 江画纱猜测,线香一事应该是被发现了,可苏慢慢并未受到惩罚,难道是陆砚安的圣母属性作祟?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既然一击不中,她自然要另想办法。 比如,向陆砚安展示自己的聪明才智。 目前看来,非常成功。 . 轮椅图被拿去给了工匠,苏慢慢坐在绣墩上,悄咪咪的偷瞄陆砚安。 不对劲。 起码从他看到那张轮椅图的时候,他的反应不对。 虽然按照任务设定,他确实是个情绪不怎么外露的圣母,每日里最喜欢以温和柔软的无害笑脸示人,但苏慢慢好歹也跟他“同居”了这么久,他这副模样绝对不对劲! 苏慢慢努力回想刚才陆砚安的反应,他看到轮椅图的时候眸中一丝惊讶都没有,就像是看过十七八遍,十分习以为常。 如果不是天生的掩藏高手,那么就是,这个陆砚安说不定也是穿书者! 是的,没错,她能穿书,怎么别人就不能穿书了呢? 苏慢慢被自己的这个想法聪明到了。 如果陆砚安真的跟她一样是穿书的,那么他到底是从《帝师》的那个现实世界穿到《称帝》里,还是跟她一样,是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社会穿到《称帝》中呢? 如果他是从江画纱那个世界里穿过来的,他就跟江画纱和陆锦泽是同类。 可如果他是从她这个世界里穿过来的,那么他就跟……她是同类! 一想到这个可能,苏慢慢就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 好紧张。 苏慢慢再次偷偷看了一眼陆砚安。 到底要怎么测试呢? 苏慢慢记得江画纱的那个现实世界中,与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大概有十年的时间差,而且因为是小说世界里面的现实世界,网站规定了很多东西不能写,所以有很多东西的细节也不一样。 啊!她想到了! 如果,如果他真的跟她一样的话,那么,他一定知道这个。 “公子,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笔墨纸砚吗?” 陆砚安的屋子里除了书,就是上等的好毛笔。 “可以。”男人非常慷慨。 苏慢慢立刻趴到书案上,取过一支毛笔开始奋笔疾书。 她不太习惯用毛笔,因此画废了很多张,最后才画出一张十分清晰且神似的画像。 苏慢慢看着纸上的东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正当她准备给陆砚安展示的时候,她突然被荣国公夫人召唤了过去。 说起来,成婚之后她还没给荣国公和荣国公夫人敬过媳妇茶呢。 荣国公是太忙,整日里看不到人,荣国公夫人就好像不记得这件事了,根本不提。 苏慢慢乐得不用早起,不用服侍这两位高贵的长辈,哪里会去故意提起这件事。 现在,荣国公夫人似乎终于想起她这位遗漏的大儿媳妇了,说要吃上一杯媳妇茶。 行叭,午睡时间要吃媳妇茶。 苏慢慢收好那张纸,起身走了出去。 在小娘子走后,陆砚安抬起自己挂着佛珠的手,漂亮的指尖在空中轻轻晃动了一下,立刻便有黑衣人进来,然后毕恭毕敬的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纸张递到他手中。 陆砚安全部看过一遍,最后道:“还有一张,在她身上。” “公子的意思是……”黑衣人抬手,往自己脖子上划了一下,眼神凶狠至极。 陆砚安的外祖是曾经的大周战神,暗地里培养了很多忠心的暗卫。自他外祖死后,这些暗卫便由他来继承。 暗卫也有分类,比如有的擅长情报,有的擅长杀人。 碍于性格原因,陆砚安从未启用过专门杀人的暗卫。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死里逃生,陆砚安将这支暗卫调了出来。 现在,跪在陆砚安面前的就是这支小队的头领,十三。 十三从小就杀人,他杀过很多人,别人都说他是最完美的杀人工具。 像那位大奶奶一样的女子,他能保证,自己只用一片树叶就能让她毙命。 十三已经开始兴奋的想,树叶划过女子柔软的脖颈之时那种颤栗的快感了。 “过来。”陆砚安突然面色温和的朝十三招了招手。 十三起身,走到陆砚安身边。 “脖子。” 十三:? “伸过来。” 十三:?? 十三神色奇怪的把自己的脖子伸了过去。 他脖子上有什么东西吗?难道是刚才杀人沾到血了?他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公子不会害怕的晕过去吧?十三恶劣的想。 一只苍白瘦弱的手缓慢伸出,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然后猛然收紧。 十三的面色瞬间憋得涨紫,可他却完全不敢动弹。 他被男人身上的气势震慑住了,那是一种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蔑视,男人仿佛立在很远之外,隔着时空,看着犹如蝼蚁一般的他。 “公……子……” 原本还和善如观音面的公子不知何时竟变了一副面孔,他腕子上挂着的佛珠轻轻晃悠,连带着眉间那颗朱砂痣都变得鲜艳无比。 男人的面孔原本是最清净纯净的存在,可现在,这般神赐的人物居然在做这样的杀孽! “在我没发话之前,她还不能死,听懂了吗?”陆砚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现在,这股温柔却被渗入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听,听懂了……” 脖子上那只冰冷如冷冽寒冬之中沾着冰渣子的手抽离开来,十三终于能够正常呼吸。 “咳咳咳……” 他使劲咳嗽着,身体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这一跪,跟从前很不一样,他将头埋得很低,恨不能低入尘埃之中。 其实,十三从前总是嫌弃自家这位公子没有他外祖之风,性子太过软弱温和,可如今看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位公子……隐藏颇深。 脖子上的刺痛感还在,十三想到刚才男人的眼神,忍不住遍体生寒。 太恐怖了。 刚才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个怪物。 一个神话故事中,用佛印封印起来的怪物。 现在,这个怪物正在破壳,他撬开那抹佛印,露出他的爪牙。 看似柔软,实则能绞杀一切。 “最后那张,你去换过来。”陆砚安扯过青白色的帷幔擦了擦手上沾到的汗渍。 从小纵横杀场的十三,竟是被吓出了冷汗,这些黏腻的冷汗还沾上了陆砚安的手指。 陆砚安略有些嫌弃,他擦拭完毕,随手拿了一张苏慢慢画废的纸给他,然后又恢复了那副温和表情。 他叮嘱道:“小心点,别让她发现了,不然事情会很难办的。” 十三双手从头顶接过,只觉头顶的声音如沐春风,却让人胆寒。 “是。” 第 8 章(再试一次) 十三从屋子里出来,肌肤接触到外面的阳光,整个人都忍不住一哆嗦。 身为顶尖杀手,他一直对自己非常有自信。 可直到刚才,他终于明白,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看似孱弱无能的新主子,才是最令人胆寒的存在。 看似平平无奇的房间内,布满了肉眼不可见的金蚕丝和机关术。一张纸,一块帕子,一个茶盏,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存在。它们完美的藏匿着,是伺机而动的天罗地网。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可十三却硬是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劲。 若非陆砚安有意警告,泄露了机关所在,让他听到了机关细微的转动声,十三怕是要等自己被柔软如丝却能瞬间割断脖子的金蚕丝切成十七八块的时候才会反应过来,他到底是怎么死的了。 狡猾的人类之所以能站在食物链顶端,便是因为他们擅长使用并制造工具。 这一刻,十三终于明白,他的新主人,那位佛子一般柔软慈善的人物,到底是如何恐怖的存在。 他能微笑着,看着自己被切成十七八块,然后还会嫌弃他的血和尸块,弄脏了他高贵的被褥。 . 苏慢慢跟着李妈妈到荣国公夫人的院子里,荣国公夫人周氏正 坐在罗汉榻上吃六安茶。 这位夫人每日都要吃上一盅六安茶,已然成为习惯。 虽说是要苏慢慢过来给她敬茶,但人家已经吃上了,因此,苏慢慢也就失去了这个敬茶的机会。 小娘子鹌鹑似得缩头拱脑站在一旁,静等周氏将六安茶吃完。 在这段时间里,因为无聊,所以苏慢慢的眼神随意瞥了瞥,发现周氏的屋子里燃的熏香竟也是线香。 线香被插在一个乳白色的水滴形状小瓷瓶内,一缕白烟袅袅升起,颇有意境。 “最近大公子身体如何?”终于,周氏发话了。 苏慢慢赶紧回神,实话实话道:“不太好。” 周氏唇角轻勾,显然非常喜欢这个坏消息,“唉,苦了我那儿了。” 是啊,也苦了您了,这脸上的笑都快盖不住了。 “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大公子,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过来告诉我。” 荣国公夫人将自己对陆砚安的拳拳爱子之心表现的淋漓尽致。 苏慢慢点头称是。 “你好好听话,宋明理那边我也不会为难。” 苏慢慢嗅着屋内不算浓郁的清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睛有点疼,还有点晕,她没有听到荣国公夫人的话,只混乱点头道:“是。” 荣国公夫人见她又红了眼,自知自己抓住了这小娘子的命门,可随意摆布,心中舒畅至极,最后叮嘱一句,“盯好大公子每日的药,要一滴不剩的喝完。” 这样才能死得快,她懂。 苏慢慢继续点头。 “行了,去吧。” 终于,荣国公夫人放过她了。 苏慢慢浑浑噩噩的出来,屋外的空气一瞬间涌入,她整个人才如活了过来一般。 屋里太熏了,周氏竟没感觉吗? 苏慢慢还有点晕,她迷迷糊糊的往清竹园去,在路上碰到了江画纱。 江画纱的脸色很难看。 她原本以为陆砚安唤她是为了跟她讨论轮椅的事,没想到他竟然让她去将苏慢慢接回来。 “慢慢去了这么久,我有些担心她。” 原本满脑子你侬我侬幻想的江画纱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大奶奶是被大夫人唤去敬茶了,不会出什么事的。”江画纱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干涩的声音。 “你还是替我去看一下吧。” 江画纱脸上的笑再维持不住,她转身就走,脚步极快,路过书案的时候刮起一阵风,将上面的纸都刮了下来。 “东西掉了。”身后传来陆砚安的声音。 江画纱咬牙停下来,神色愤恨地弯腰将地上的纸张捡起来。 纸张上黑乎乎一团,只有其中一张画的清晰,像是个熊猫。 古代也有熊猫,江画纱并未起疑,只是觉得这熊猫有点奇怪,似乎还穿了件衣裳?也像是画错了,想矫正形状,却不得其法。 江画纱心中正憋闷,哪里有空细细看这个东西,她随手将纸张往案上一压,便提裙出去了。 陆砚安捻着手里的佛珠,将江画纱的表情尽收眼底。 . 苏慢慢吹了一会儿,觉得鼻腔里的熏香味道终于散尽。 她没有发现,站在她身边的江画纱脸色越来越黑。 江画纱真的没想到,陆砚安居然对苏慢慢这么好,居然还派她出来寻她,生恐她在这什么危险都没有的深宅大院里出事。 这个苏慢慢是三岁孩子吗?能出什么事? 除了气愤,江画纱还感觉到一丝害怕。她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超出她的掌控范围了,她一定要趁早纠正过来。 比如,苏慢慢。 她真的没想到陆砚安会被苏慢慢这块背景板吸引,要知道她从前根本就没有正眼看过她。 不过没关系,这么一块背景板,很好收拾。 她只要让苏慢慢做出踩踏陆砚安底线的事就好了,比如,偷人。 她原本不想做的这么绝,可今日实在是刺激到她了! 她才是穿书而来的真命天女,所有人都应该围着她转!她对陆砚安感兴趣,他也应该马上不能自拔的爱上她,凭什么他对她爱答不理,却对这么一个笨蛋背景板如此看重? 江画纱死死咬住唇瓣,看向苏慢慢的眼神越来越冷。 她最近多在府内游走,结交了不少朋友,所以有人与她说了一个八卦。 深更半夜,瞧见茉莉花园内走出一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宋明理。 江画纱虽没看到宋明理跟谁私会了,但她可以出府去寻他。 宋明理是个满嘴谎话,专门喜欢哄骗单纯小娘子的渣男,他见江画纱来寻他,还以为是对他有意,没曾想是问他那日里茉莉花园内的事。 一开始,宋明理还不想说,直到江画纱拿了银子给他,宋明理才说出了一个名字:苏慢慢。 荣国公府的大奶奶私通外男,这事如果被抓住,那可不是和离那么简单了,是浸猪笼! 当然,作为天命之女,她犹如神袛一般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运,她愿意再给苏慢慢一个机会。 如果苏慢慢肯自己跟陆砚安提出和离的话,她就放过她。 可若是她不肯,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我听说大公子可能熬不过这个年了。” 正在努力往阴凉处走,觉得自己可能中暑了的苏慢慢立刻露出惊恐之色,“怎,怎么会这样?医士不是说,只要好好休养就会没事的吗?” “那都是宽慰大公子的话,你也瞧见了,大公子如今病成这样,哪里像是要好的样子。” 江画纱一边说话,一边偷觑苏慢慢,见小娘子被吓得一脸惨白,差点要哭了,这才慢悠悠的将剩下的话说出来,“我与你这么多年的姐妹,自然不会害你,我今天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早做打算。” “什么打算?”苏.笨蛋美人.慢慢。 “自然是,和离的打算。” “和离?我,我……”小娘子露出惊惶之色,她道:“我既已嫁给了大公子,就是大公子的人……” “难道你不想宋明理了吗?”江画纱一句话戳破了小娘子的伪装。 苏慢慢懂,女主认为自己才是陆砚安的真命天女,绝对不允许苏慢慢这头野鸡占了她的大奶奶位置。 “我与他,有缘无分。” 苏慢慢摇头。 这是不准备提和离了? 江画纱深吸一口气,摆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来,“慢慢,我一路看你们走过来,实在是不忍心。其实,我昨日去寻了宋公子,他病了。” “病了?他怎么样了?”死了吗?埋了吗?坟头草多高了? “看起来不太好。” 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说,想见你。” “我……”小娘子面露犹豫。 “慢慢,如果你这次不去,这辈子恐怕都见不到他了。” 求之不得啊。 “我已经替你想好法子了,明日一早,你换上我的衣服出府,去见他最后一面。” 能不能不见啊。 “周公子真的很想你。” 能出府去玩其实也不错啊。 “我,考虑考虑……” . 回到清竹园,苏慢慢觉得自己的头疼好了。 她一错眼,看到角落里的线香,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嗅了嗅。 没什么问题啊?那为什么周氏那边的那么呛? “用午膳了。” 晚星端了午膳过来,清粥小白菜。 苏慢慢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小白菜了,还是烂在地里的那种。 高门大宅!就没有点什么,佛跳墙、黄焖鱼翅等等等等的山珍海味吗? 她要吃肉! 苏慢慢摸着自己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小肉肉,因为这几日的清粥白菜又没了。 . 虽然菜色不好,但幸好,屋子里头的糕点是不缺的。 苏慢慢一手拿一块,细细品味。 吃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正事要干。 苏慢慢放下糕点,蹑手蹑脚地走到陆砚安床边。 男人正在午睡,轻薄的帷幔放下来,只能隐隐绰绰看到他一点暗影。 床头那盏绣球灯依旧亮着,苏慢慢记得,只要它稍微暗一点,陆砚安就会让晚星添灯油。 《称帝》里面的陆砚安有这个习惯吗? 没有。 苏慢慢心中升腾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激动,她左右看看,悄咪咪地关上门窗,然后再重新坐回到床边。 “公子,公子?” 一只手从帷幔里伸出来,陆砚安躺在那里偏头看向苏慢慢。 苏慢慢从宽袖内取出一张纸送到陆砚安面前,紧张的等待着他的反应。 男人眨了眨眼,然后在苏慢慢期待的目光中道:“画得很好。” 苏慢慢眼中的光慢慢黯淡下来,她将纸拿回来,然后看到上面黑乎乎的一团,登时愣住。 怎么会是这张废纸?她拿错了吗? 苏慢慢赶紧起身去案上寻找,终于找到那张熊猫墩墩。她重新走回到陆砚安身边,连苏慢慢自己都没发现,她走路的时候身体竟带上了轻微的抖动。 “那个,你再看看这个。” 苏慢慢将这张纸重新放到陆砚安面前。 男人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依旧是那句话,“画的很好。” 苏慢慢眼中的光彻底熄灭。 不是。 . 因为心中存着事,所以苏慢慢晚上没有睡着。 她躺在罗汉榻上,枕头 突然,小娘子坐起来,一把将熊猫墩墩给撕成了碎片。碎片落在床褥上,苏慢慢红着眼,还要委屈巴巴的自己收拾。 她一边收拾,一边抓痒,然后越抓越痒。 苏慢慢怀疑是被褥不干净,她起身想去重新换过一套,没想到瓜果落地,就看到自己原本白皙干净的脚背上冒出一点点红色的小疙瘩。 这是什么? 外间昏暗,苏慢慢看不太清楚,她走到门口,稍稍推开一条缝。 廊下挂着两盏灯笼,借着光,苏慢慢终于看清楚了。 她的胳膊上,腿上,是大片大片的红疹。 怎么回事?过敏了?她也没吃什么呀! 心情本就不好的苏慢慢更郁闷了,也不知道这古代过敏会不会死人。 死过人吗? 苏慢慢努力的回想了一下书中世界,突然灵光一闪。 她想起来了。 原主苏慢慢在《称帝》中确实有过一次过敏。 她替陆砚安点燃了陆锦泽送的线香,然后到了晚间,浑身上下出现红疹。 因为原主苏慢慢是个闷不吭声的性子,所以她没有选择告诉任何人。 正巧,江画纱与陆砚安的感情因为一张轮椅图所以开始产生交集,原主苏慢慢就搬到隔壁的厢房里去住了,再没有进过陆砚安的屋子。 后来,等陆锦泽线香有毒一事曝光,作者才隐晦的提到,原主苏慢慢身上的红疹就是因为对线香里面的毒物过敏,所以才会出现。 苏慢慢仔细查看自己的症状,跟书中所说一模一样。 那就是……她是毒物过敏了?难道陆砚安屋子里的熏香有毒? 不对,陆砚安屋子里的熏香她熏了这么多天了,根本就没事,除了她今日去过一趟荣国公夫人周氏那……不会吧,难不成荣国公夫人那边的熏香才是有毒的? 苏慢慢觉得自己似乎发生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剧情里没有这段啊! 谁会把荣国公夫人的线香换了呢? 苏慢慢将视线投到内室。 那里,男人安静地躺在床铺上,一点声息都听不到。 . 苏慢慢决定再试一次。 她不甘心。 夜半,小娘子一身白衣站在陆砚安床边。 男人躺在那里,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很不平稳。突然,他猛地一下睁开了眼,轻薄的帷幔微微晃动,他看到了立在床边,一袭白衣,黑发未梳,几乎曳地的女子。 陆砚安下意识攥紧手中佛珠,他不动声色地躺在那里,眼底沁出猩红之色。 苏慢慢小心翼翼地靠近,然后轻手轻脚地揭开帷幔。 男人闭着眼躺在那里,表情平静。 她倾身过去,凑在他耳旁道:“起来抢菜了。” 第 9 章(我走了我又没走...) 男人没有丝毫动静,苏慢慢沉默了一下,然后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眼尾沁出两颗眼泪珠子。 三更半夜,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折腾啥,想到一出是一出,这么重要的事,她不应该这么急切的,应该谨慎谨慎再谨慎。 明天再说吧。 小娘子打着哈欠回到了外间。 与此同时,躺在床榻上的男人再次缓慢睁开了眼,他面无表情的朝苏慢慢的方向看了一眼,似在回味刚才那句话。 . 翌日一早,苏慢慢身上的红疹退了下去,天刚蒙蒙亮,她还赖在罗汉榻上,早起的江画纱就已经过来催促她了。 苏慢慢迷迷糊糊的被她抓起来互换了衣裳,并悄咪咪牵出了清竹园。 两人站在院子门口隐蔽处,江画纱看着还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慢慢, “你怎么还不走?” 苏慢慢难以启齿,“我没钱。”小娘子抬眸,眼泪汪汪,“宋公子在外面挨饿受累,我想接济他一下。” 江画纱:……所以你就问我要钱? 江画纱忍痛掏出五两银子给她。 苏慢慢收好,没动。 “怎么了?”江画纱急死了,“若是错过出府的点,你就出不去了,难道你不想去见宋明理了?” 你猜对了,玛卡巴卡。 小娘子小小声地吐出两个字,“不够。” 江画纱:…… 江画纱索性将身上所有的银子都塞给她了,只求她赶紧走! “哦,那,那我走了?”苏慢慢嘴上这么说,却眼不错地盯住了江画纱发髻上的金簪子。 值不少钱吧? “难道这个簪子你还想要?”江画纱气得连声音都变了,她突然觉得这个苏慢慢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蠢。 小娘子双眸一亮,“多谢。”然后立刻伸手取下了江画纱头上的大金簪子。 江画纱:…… 江画纱来不及阻止,苏慢慢怀揣着她的全部家当出了院子门,一路快乐的要死。 江画纱:…… . 江画纱等苏慢慢出府近半个时辰后,猜测她应该是到了地方,便赶紧去找陆砚安。 “公子。” 陆砚安坐在床头,一手捻着佛珠,一手翻书。 他听到声音,转头看向江画纱。 江画纱学不会古代人那一套,也不屑于给下跪,幸好陆砚安并非那种强迫别人的人,因此,江画纱就那么挺直着脊背站在那里,“公子,苏慢慢出府去找宋明理了。” 男人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他似有些困惑,“宋明理是谁?” 绿帽子都戴上了,这男主还迷糊呢! 江画纱立刻将宋明理跟苏慢慢曲折复杂的关系对陆砚安解释了一番,甚至还说出了苏慢慢愿意嫁给他,都是因为大夫人用宋明理威胁苏慢慢的缘故。 “此事,你为什么会想着要告诉我?”男人那双琉璃般剔透的眸子印出江画纱被戳破了心事后略微僵硬的脸。 江画纱看着陆砚安似乎没什么变化的表情,突然表情悲痛起来,“我与慢慢情同姐妹,这种事情我本应该要替她保密,可是我知道,公子是个好人,一定会成全慢慢跟宋公子的。” 陆砚安垂下眼帘,苍白纤细的手指拨弄着腕上的佛珠,叹息似得道:“她若是真的想跟别人走,我自然成全。” 江画纱一瞬激动起来,“公子,不如您写了和离书给我,我去带给慢慢吧?” 夏日微风轻过,从大开的木制后窗里扫进来,略过轻薄帷幔,男人坐在帷幔之中,纤瘦的身型被薄纱所遮掩,不仅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连声音也变得模糊起来。 “好啊。” 成了! 江画纱激动不已,她赶紧搬来桌案,类似于现代那种床上小桌似得替陆砚安安排上,并殷勤研墨。 陆砚安手持毛笔,缓慢落下第一个字:和。 似乎是长久没有握笔,所以男人的速度很慢。 江画纱站在一旁,略有些心焦,可当她望着陆砚安那张浸满了平和宁静的出尘面容时,忍不住心中一荡。 手持毛笔,一身素白亵衣的男子苍白纤弱,他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像极了转世而来的佛子。 她即将拥有这样如神袛一般的佛子。 江画纱的眼中迸发出炙热的欲望。 这苏慢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她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为了宋明理那么一个渣男放弃多好的机会。 “你怎么在这?”晚星端着早膳进来的时候看到站在陆砚安床边的江画纱,眉头一皱,“你家大奶奶一大早去大夫人那里请安,被大夫人折腾到现在,你倒好,在这里偷懒!” “什么?”江画纱面露震惊,“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耳朵聋了?” 正在写和离书的陆砚安手一顿,他微微偏头看向晚星,语气温和,“慢慢去哪了?” 面对陆砚安,晚星的脾气立刻收敛,她像一只收起了所有刺的刺猬,只对着陆砚安露出柔软的肚皮。 “听说大夫人嫌弃苏慢慢不恭敬,今天她一大早就过去敬茶了。”晚星放柔了声音,跟陆砚安说话的时候一副生恐吓到自家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公子的模样。 “不可能!”江画纱急急看了陆砚安一眼,然后猛地一下撞开晚星跑了出去。 “你没长眼啊!”亏得晚星是有点武艺在身上的,她赶忙托住自己手里的托盘,才没让早膳洒了。 “大公子,您这一大早上在写什么呢?”晚星放下早膳,正欲瞅一眼的时候,陆砚安早已将那份写了一半的和离书塞进了床头的绣球灯里。 绣球灯燃起来,将那份和离书烧成了灰烬。 男人似乎心情不错,连眉梢眼角那份阴沉的戾气都如雨后云雾般消散了。 “没什么。” . 江画纱一口气直接跑到了荣国公夫人的院子里。 彼时,苏慢慢已经来了半个多时辰了,她一边想着江画纱怎么还没来,一边正在跟荣国公夫人说昨日陆砚安吃了几根香菜。 听说苏慢慢有重大情报,一大早被李妈妈唤起来的荣国公夫人:…… 可孝死我了。 “我让你去盯着他,不是让你记这些东西的!” 正在说陆砚安一日上了几次厕所,是怎么上的苏慢慢顿了顿,然后小心翼翼的询问,“大夫人,奴婢不太懂您的意思。” 荣国公夫人盯着苏慢慢那张虽然漂亮,但看起来实在是呆滞的脸,努力压下自己心口的火气。 一开始她觉得苏慢慢好摆布,才会挑她给陆砚安冲喜,可现在周氏却觉得她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跳啊! 太笨了! 连个间谍都做不明白!就这么一点点小事,也能给她捣鼓成这样!猪都比她聪明! “大夫人不想听了吗?”小娘子的声音紧张又害怕,一副“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情”的表情。 “夫人,她就是这样的,您一开始,不是也知道吗?”李妈妈在旁边劝慰。 荣国公夫人头疼的厉害,可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她摆摆手,让苏慢慢继续说。 苏慢慢赶紧继续,“昨日晚间,大公子一共就吃了小半个馒头,那个馒头也不大,只有奴婢巴掌,不,半个巴掌那么大,可是大公子呀,他实在是胃口太小了,就只吃了半个……” 荣国公夫人伸手掩住脸,生怕自己看到苏慢慢的傻脸,会忍不住骂她。 李妈妈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她原本以为这苏慢慢一大早上过来是有什么重大情报,没想到都是在说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不过至少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里能知道,陆砚安确实是身体不好,不然怎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大男人,才吃那么点东西? 荣国公夫人想到这件事,原本郁闷的心情才总算是好了一点。 “苏慢慢!苏慢慢!” 外头突然传来吵闹声,荣国公夫人睁开眼,面色一沉。 苏慢慢现在已经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了,除了晚星会在清竹园里面没大没小的叫她名字之外,整个荣国公府上下在外人面前都会恭敬地唤她一声,“大奶奶。” 像江画纱这样肆无忌惮的,还是头一个。 本就因为早起,而且还被苏慢慢弄得头疼,暴躁脾气无处发泄的荣国公夫人猛地一拍桌案。 “是哪个没规矩的!” 李妈妈朝守在门口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这两个丫鬟立刻就把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的江画纱给带了进来。 荣国公夫人看到江画纱那张艳丽的脸,登时就想起来她是谁了。 另外一位阴年阴月阴时阴日的候选人,当时周氏嫌弃她锋芒太过,不好掌控,因此便选了苏慢慢。 荣国公夫人对江画纱的第一印象极差,她当时还想着要好好治治这丫鬟,后来因为事情太多,所以忘了。 现在,她再次看到江画纱,总算将这件事情给想起来了。 江画纱被两个丫鬟带进来,她一眼看到坐在周氏下首处的苏慢慢,人都傻了。 她不是应该去见宋明理吗? 她还拿了她很多银子和一支大金簪子! 苏慢慢看到江画纱,立刻摆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她双眸含泪,紧紧盯着她,一副想走又不敢走,被周氏扣在这里的样子。 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正当江画纱思索间,那边周氏开口了,“李妈妈,像这样不懂规矩的丫鬟要怎么罚?” 李妈妈站出来道:“打二十棍。” “嗯,那就打吧。” 江画纱慌了。 “你们凭什么打我?我做了什么事情你们敢打我!你们凭什么打我!”江画纱虽然使劲挣扎,但还是被膀大腰圆的嬷嬷们按在了长凳上。 苏慢慢赶紧站起来道:“夫人,不是纱纱的错,她只是没找到我着急了……” 周氏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你性子软弱,让手底下的丫鬟爬到了脑袋上撒野,我这是在替你好好教她规矩。” 小娘子急红了眼,眼睁睁看着江画纱被捆住了手脚。 这么细的绳子结实吗? 厚实的板子被拿了过来,江画纱看到那板子,原本还十分嚣张的态度立刻就怂了。 “我错了,夫人,我错了……”江画纱发髻散乱,胡乱喊着。 苏慢慢也赶紧扑过去道:“夫人,都是我不好,纱纱的规矩是我教的,您若是要打,那就先打我吧。” 苏慢慢纤弱的身体将江画纱护在身下。 江画纱看着苏慢慢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心中却并没有感动,反而都是怨恨。 如果不是她抢了她大奶奶的位置,她为什么会被周氏绑在这里打?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假装善良! “都是你的错!”江画纱恶狠狠地瞪着苏慢慢,像是要从她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苏慢慢:哦豁? “把她拉开。”周氏朝身边的李妈妈道。 李妈妈上前,使了十成的力气想将苏慢慢拉开,没想到自己刚刚拽了一把,还没使劲,这位瘦弱不堪的大奶奶就如同纸糊的一般倒在了地上。 李妈妈:??? “夫人,大奶奶晕了。” “那就让她晕着。” “打!”周氏一大早的怨气在此刻终于发散出来。 手持厚板子的嬷嬷用力往下打上第一板子。 “啊!”江画纱一声凄厉惨叫。 啧啧啧。 晕在地上的苏慢慢忍不住在心中发出感叹声。 不是她没有同事爱,实在是江画纱太狠,她跟宋明理“私会”的事情如果曝光出去,她可是会被浸猪笼的。 虽然在《称帝》中因为荣国公夫人留着她还有用,没有让她浸猪笼,但原主苏慢慢可是足足被打了二十板子。 现在,这二十板子被送到了江画纱身上,也算是因果吧。 . 打了十几下,江画纱的后背已然血肉模糊一片。 她面色惨白,奄奄一息。 正在此时,门口的帘子被人挑起,陆锦泽一脸笑意盈盈的进来,看到屋内惨状,眉头一皱,赶忙让嬷嬷停手,然后与周氏道:“母亲,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丫鬟不懂规矩,我教教她。” 陆锦泽皱眉,“母亲,我跟你说过了,我刚刚成为吴首辅的学生,他最是个看中品德的人,你这样做让他知道了,不是要毁儿子的前途吗?” 被陆锦泽一点,荣国公夫人才猛地回过味来,赶紧让人停手。 陆锦泽心中有气,目光一移,看到了晕在地上的苏慢慢。 荣国公夫人赶紧解释道:“她是自己晕的,身子弱,看到这丫鬟受罚,没拦住,被吓晕了。” 是的是的,被吓晕了。 小娘子安安静静地晕在地上,眼睫浓密纤长,肌肤瓷白透亮,像极了现代最漂亮的人型娃娃。 陆锦泽没有心思去看血肉模糊的江画纱,反而将视线全部都放到了苏慢慢身上。 夏日的裙衫纤薄,小娘子平日里看着瘦弱,前后一样,可如今一躺下来,才显出那婀娜姿态。 “母亲怎么能任由嫂嫂躺在地上?”说着话,陆锦泽弯下腰,正要将苏慢慢从地上抱起来。 突然,原本还晕着的小娘子急叫一声,“纱纱!”然后猛地一下就醒了。 差点吃到豆腐的陆锦泽:…… “二,二公子?”小娘子满脸怯意地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锦泽。 “嫂嫂醒了?”陆锦泽温柔一笑,伸手想把人牵起来。 没抱到人,牵个小手也行。 可没想到,小娘子透过陆锦泽的胳肢窝看到烂泥似得瘫在长凳上的江画纱,霎时面色惨白,戚戚苦苦地扑了上去,“纱纱,你怎么了,纱纱!” 苏慢慢哭得极其伤心,眼泪鼻涕都往江画纱身上蹭。 幸亏江画纱现在处于半昏迷状态,不然估计要跳起来打她。 “李妈妈,赶紧把人送出去,送医士过来看。”陆锦泽道。 “是。”李妈妈差人将江画纱抬了出去。 陆锦泽看着一副要跟江画纱一起出去模样的苏慢慢,浅笑着拦住她道:“嫂嫂不必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是,是吗?”美人泪眼婆娑,陆锦泽兴趣更浓。 “行了,时辰不早了,李妈妈,送大奶奶出去。”荣国公夫人突然横插一杠进来。 李妈妈打了帘子,送苏慢慢出去。 见人走了,周氏才起身与陆锦泽道:“儿啊,你刚刚成为吴首辅的学生,可不能做出什么违背伦理的事情来。” 周氏毕竟是女人,还吃过几十年的盐,她哪里看不出来陆锦泽对苏慢慢的兴趣。 陆锦泽笑笑,不加解释。 他并不觉得这样一位柔弱不能自理的嫂嫂能坏他什么事,反而是他这位母亲,做事实在是太不过脑子了。 “母亲,下次不要再发生刚才的事了。” 陆锦泽总裁做久了,说话做事的时候多了几分指挥下属的意思。 周氏一愣,继而点头,看向陆锦泽的视线多了明显的复杂之色。 “母亲歇着,我走了。” 陆锦泽拱手,转身要走。 周氏唤住他道:“不在这里用早膳了吗?” “约了人。” 陆锦泽走了,那边李妈妈正好送完苏慢慢回来,就看到一脸落寞之色站在屋内的周氏。 “夫人,怎么了?”李妈妈上前询问。 周氏摇头,“我只是觉得,安随好像变了很多,变得我都……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安随是陆锦泽的字。 李妈妈安慰道:“夫人,您想多了,二公子永远是您的儿子。只是这人总要长大,二公子现在做事可比之前稳妥多了,您是时候该放手让他自己去干了。您瞧瞧,二公子不是凭借自己的实力成为了吴首辅的学生吗?” 一提到这事,周氏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骄傲之色,“公爷还总说我儿学识平平,现在安随成了吴首辅的学生,他总该高看安随一眼了吧?” 李妈妈赶紧道:“那可不是,老奴听说公爷这几日跟二公子也亲和不少呢。” 第 10 章(PUA大师男二...) 按照剧情,是陆砚安将受了二十大板的原主苏慢慢救下来的,现在剧情发生偏移,陆锦泽将受了二十大板的江画纱救了下来。 也不知道这两人有没有相认,若是相认了……她的大别野应该还会在的吧? 苏慢慢想起江画纱刚才怨毒的眼神,忍不住抖了一下身体。 回到清竹园,陆砚安依旧躺在床榻上休息,看到她回来,神色如常的跟她打招呼,“慢慢,你回来了?” “嗯。”小娘子眼睛红红的,一看就哭过。 男人蹙眉,露出心疼之色,“怎么了?是不是夫人为难你了?” “不是,”苏慢慢摇头,“是纱纱,她被夫人打了。”说完,苏慢慢小心翼翼的偷看陆砚安。 这段剧情跟《称帝》中不一样,如果陆砚安是跟她一样的,那么他就会有所反应。 可让苏慢慢失望的是,陆砚安并没有表现出反常,“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打她的?” “是纱纱不懂规矩,夫人说要教她规矩。”苏慢慢蔫了。 她辛辛苦苦迈出来的一步试探,甚至让江画纱起了疑心,可根本就没用。 其实对于苏慢慢来说,就算陆砚安不与她一般是穿进了《称帝》,而是与江画纱一样穿进了《帝师》里面也好,因为按照人物设定,他属于“反派”,而她是“反派”的老婆,所以他们是同一阵营,能说得上话。 可现在……苏慢慢抿唇,她原本就生了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现在一副蔫打的小模样,更是令人心生怜惜。 陆砚安捻着佛珠,突然开口,“轮椅做好了。” “轮椅?哦。”苏慢慢愣了愣,然后点头,“你要试试吗?” “嗯。” . 晚星将轮椅推了过来,江画纱的图画得粗糙,幸好府中工匠手艺极好,做出来的轮椅=精美又舒适。 苏慢慢发现这个轮椅上没有安全带,按照陆砚安现在的身体状态,十分需要安全带。 因此,苏慢慢就跟晚星描述了一下“安全带”。 晚星听完面露惊讶,就像是看到了傻子成为了全校第一。 苏慢慢:……你的表情也不必如此明显。 经过晚星的加工,安全带正式营业。 陆砚安的小厮赵跃作为工具人,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小心翼翼的将自家柔弱的公子放到轮椅上,晚星细心的替陆砚安系好安全带。 一切准备完毕,晚星提议去竹林子里逛逛,没有太阳,还能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大家一致同意之后,赵跃这位身高大概有一米九的壮汉就直接连人带轮椅的把陆砚安从主屋内搬到了院子里。 真牛逼啊。 几人正准备从院子去竹林,那边陆锦泽突然过来了,明面上是来看望自家体弱的哥哥,实际上是来看看陆砚安是不是还活着。 陆砚安不仅活着,而且看起来似乎还活得很健康。 陆锦泽一眼看到陆砚安身下的轮椅,瞳孔骤缩。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上前询问,“这东西倒是新奇,是从哪里来的?” 陆砚安笑着道:“是慢慢的丫鬟想出来的,她叫什么来着?” 苏慢慢道:“江画纱。” 陆锦泽面色微变,他又随意说了几句话,然后急匆匆走了。 . 江画纱在床上昏迷了半日,在别人给她上药的时候终于被疼醒了。 古代没有麻药,江画纱疼得直叫唤,给她上药的嬷嬷嫌弃道:“别叫了,真烦,我怎么还要来伺候你这么个丫鬟!” “你……”江画纱刚想发脾气,可她一想到今日的二十大板,硬生生将气给咽了回去。 那嬷嬷粗手粗脚的给江画纱上好药后就出去了,江画纱一个人躺在憋闷炎热的屋子里,刚刚上好的药都被汗水给浸湿了。 好疼。 汗水跟伤口黏在一起,她觉得浑身都疼。 江画纱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苏慢慢没有出府去寻宋明理,反而会出现在荣国公夫人的院子里。 身上的疼痛在提醒着江画纱,这一次她输了。 而且是惨败。 难道这个苏慢慢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蠢笨?可是不对啊,书中描写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设。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啪嗒”一声,虚掩着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江画纱神色警惕地看过去,就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男人逆着光,江画纱一度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声音,“你是江画纱?” “你是谁?”江画纱面露警惕。 男人走过来,面部轮廓完整而清晰的暴露在江画纱面前。 是陆锦泽,荣国公府二公子。 “这个轮椅图,是你画的?”陆锦泽拿出从工匠那里拿到的轮椅图。 “是又怎么样?” 陆锦泽脸上露出笑来,他朝江画纱伸手道:“你好,我叫陆锦泽,来自2012年。” . “你也穿进了《帝师》里?” “没错。” “那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开公司的。” “总裁呀?不会吧,总裁还看言情小说?” “我有投资影视的打算,《帝师》是第一本,我本来准备把《帝师》的版权买下来的,没想到刚刚看完原著,就穿书了。” “原来是这样。”江画纱点了点头。 坐在床边的陆锦泽垂眸看她道:“你呢?” 人家是总裁,江画纱虚荣心作祟,“刘颖然。” 现代大明星,娱乐圈颜值天花板,以美艳著称。 “大明星呀。”陆锦泽面露讶异,“这么巧的吗?我本来就想找你演里面的女主角江画纱的,没想到现在……” “那真的是太巧了。”江画纱面色白了白,“你……” 一个谎话需要用无数个谎话来圆,江画纱不知道陆锦泽在现代居然会跟刘颖然认识! “可惜呀,我还没跟你接触,就穿了。” 幸好。 江画纱脸上的紧张消退,“那可真是太不巧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陆锦泽一直在观察江画纱,白手起家的他最会察言观色,也习惯于说一些好话来让某些投资方觉得高兴,以此壮大自己的生意。 江画纱实在是太嫩了,他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破绽。 她不是刘颖然。 陆锦泽其实跟刘颖然吃过一次饭,大明星虽然事情忙,但不会拒绝像他这样年轻英俊的总裁的追求。只吃了一次饭,两人就上床了。 后来,刘颖然找过他很多次,都被他让秘书挡住了。 刘颖然有他的微信,她给他发小作文,陆锦泽选择已读不回。 最后一条,是刘颖然说要自杀。 为了一次露水情缘,大明星居然要自杀,又不是幼稚的小朋友了,陆锦泽当然没有管。 一开始,当陆锦泽听到江画纱说她是刘颖然的时候,确实吃惊了一下。 可他反念一想,如果她真的是刘颖然,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个态度。 起码一定会将他劈头盖脸骂一顿,再不济也要往他脸上吐口水,也或者是抱着他诉衷肠之类的。 反正不会像这么平静。 那么,她一定在撒谎。 至于为什么撒谎……呵,陆锦泽看的太多了。 人类的虚荣心能塑造一切,也能毁灭一切,有时候人类的谎言是脱口而出的,等他们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就是潜藏于人类内心深处的欲望,也是复杂难辨的人性。 江画纱的段位很低,陆锦泽觉得自己能完全拿捏她,可做人留一线是陆锦泽的做事原则,像他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信任任何人。 包括眼前的江画纱。 “那我是叫你刘颖然呢,还是叫你江画纱吗?” “叫我江画纱吧,刘颖然已经不在了。” “好。” 两人互相探讨了一下各自的现代身份,然后开始回归主题。 “我记得你好像跟陆砚安是夫妻?” “我是现代人,不追求包办婚姻,只追求自由恋爱。”江画纱立刻否认。 “我也是。”陆锦泽立刻表示同意。 “我记得《帝师》中你最后会死?”江画纱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陆锦泽点头道:“没错。” “那你甘心吗?” “不甘心。”陆锦泽低头看向江画纱,“我们都是一样的,不为命运所屈服,我想改变剧情,你会帮我吗?” 江画纱还有点舍不得陆砚安。 可面对眼前的陆锦泽,她又觉得很心动。 在这样古怪的地方还能碰到一样的人。 她真的该帮他吗? “你不愿意吗?那就算了。”男人露出落寞之色,他从宽袖内取出一个白瓷瓶放到江画纱的床榻上,“这是我给你找的药,用了以后不会留疤。” “对了,你的屋子里太热,我让人去库房取了冰鉴来,马上就搬来了,你好好养伤……” “我愿意!”江画纱脱口而出,然后在对上陆锦泽讶然的表情时,面色微红,“我说我愿意跟你一起改变剧情。” “好。”陆锦泽微笑着朝江画纱伸出手,“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 . 两人握了手,开始对剧情进行分析。 “你说,这个苏慢慢有问题?” “对,按照我的计划,明明她应该出府去寻宋明理的,可却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荣国公夫人那里。” “你的意思是……” 江画纱虽然百般不想承认,但她心中确实生出一个疑点。 要么是苏慢慢发现了端倪,起了疑心,要么……她也有可能是穿书。偶尔一次就算了,可现在江画纱细想来,这苏慢慢现在的情况,嫁给了陆砚安,安安稳稳的当着她的大奶奶,不比她更像是……逆袭的穿书女主吗? 江画纱越想越心惊,脸都白了。 她没有将这个猜测说出来。 “如果她跟我们一样的穿书的话,我们不就又多一个盟友吗?”陆锦泽似乎很高兴。 可江画纱一点都不高兴。 她已经私自将陆锦泽规划为自己人了。 他们一男一女一起穿书,不就是天注定吗?不用再多一个女人出来。 “我觉得她不是穿书,我跟她接触过,她就是个纸片人。”江画纱否认。 陆锦泽颔首,“这样吗?我跟她也说过几句话,我也觉得她不像是穿书的。”嘴上这么说,陆锦泽却已经想好了试探计划。 “对了,还有一件事。” 江画纱想到陆砚安跌下马的事。 如果陆砚安没有跌下马昏迷,她或许真的会给陆砚安做妾也说不定。 毕竟她第一次看到陆砚安的时候,确实是被他迷住了。 “陆砚安摔下马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陆锦泽毫无掩饰,“是我做的。” 江画纱隐隐觉得面前的男人有点可怕,这个时候的她终于相信这是一位现代总裁。 他身上的气质与原主陆锦泽的皮囊完美融合在一起,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男主。 江画纱慕强者心理作祟,心底燃起一捧爱情的小火苗。 “我刚才说过了,我会改变这个人物的命运,就算是不择手段。”陆锦泽说完,一脸坚定地看向江画纱,“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我们面对的只是一些纸片人而已。” 是啊,只是纸片人,在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人。 在PUA大师陆锦泽的解释下,江画纱释然了。 “嗯,我明白。” 陆锦泽朝江画纱露出温柔一笑,并伸手替她拭去额角的汗,“你先休息,我派人替你换个地方住,大明星怎么能住这么简陋的屋子呢。” 身为一名平平无奇的社畜,第一次被如此优秀的,骨子里还是总裁的男人撩拨,江画纱虚荣心爆棚,她迅速沦陷,面色潮红地点头,“嗯。” 第 11 章(孤独寂寞冷...) 苏慢慢跟陆砚安在林子里走了一圈,她正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的石子,突然,一条蜈蚣从她脚边爬过去。 “啊啊啊!”小娘子惊叫着往旁边躲,撞到晚星。 晚星正要骂人,不想苏慢慢竟直接跳到了她身上,树袋熊一般挂着,若非她的嗓子忙着尖叫,估计还要喊她一声“”妈,救命”之类的。 晚星:…… “竹林子里面虫子多,既然慢慢害怕,我们就回去吧,正好我也觉得累了。”陆砚安身下轮椅一动,就挡住了那条蜈蚣往前行走的路线。 苏慢慢挂在晚星身上用力点头。 晚星:…… “你能不能下来?” 苏慢慢,“我不能挂着回去吗?” 晚星,“……不能。” 苏慢慢很伤心,也幸好,地上似乎没有那条蜈蚣的身影了。她这才试探性的用脚尖点了点地,然后小心翼翼的落地。 . 回到主屋,苏慢慢依旧惊魂未定。 她拍着自己受到了惊吓的小心脏,先跟晚星道了谢。 晚星:……谢她让你挂着吗? “一条蜈蚣都怕。”晚星十分看不起苏慢慢的柔弱。 小娘子扭捏,“可是真的很可怕啊,而且蜈蚣是有毒的。” 说到这里,苏慢慢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剧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称帝》中有一个剧情是,陆锦泽为了杀死陆砚安,用过蜈蚣大法。 就是往清竹园里放了很多有毒的蜈蚣。 陆砚安被咬了一口,加速死亡。 原主苏慢慢也被咬了一口,没死,可是落下了病根。 这怎么能行呢? 她可是要在上亿大别野里面蹦迪的!落下病根还怎么蹦迪?还怎么找十几个美男子一起蹦哒哒? 绝对不行! 苏慢慢绞尽脑汁的想,这事可不能随便糊弄过去了。 直到晚上,她都觉得很焦心,时不时的注意着自己脚下,身下,衣服上,绣墩上,犄角旮旯里等等等等,生恐突然窜出来好几条蜈蚣,给她咬上一口,耽误她的腰子跟美男子蹦哒哒。 陆砚安一手持书躺在床上,看着身旁的小娘子自从林子里回来后就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怎么了?” “我……”苏慢慢犹豫半响,“能不能……养只鸡?” 正在看书的陆砚安:…… “好啊。” 男人总是表现的很平静,即使苏慢慢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她脑子有病,可陆砚安总是给予她最大的包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圣父爱吗? “既然慢慢想养,那就养吧。” 这么容易的吗?他都不问问她为什么脑子坏掉了想养一只鸡的吗? “我的意思是,我想养一只鸡,放在这个院子里,不止院子里,我还会让它上床来……”啄蜈蚣。 苏慢慢越说越没底气。 “好啊。”男人依旧是这两个字。 苏慢慢看向陆砚安的眼神产生了一点不怎么明显的变化。 她确定道:“真的吗?” 男人点头微笑,“嗯。” 然后,苏慢慢就快乐死了的跟着一张臭脸非常不快乐死了的晚星去选鸡了。 . 两人走在房廊上,晚星的脸臭得跟茅坑里面的石头一样,“公子怎么会同意你养鸡的?” 苏慢慢沉思半刻,“可能是因为,孤独吧?” 晚星听罢,突然也跟着沉默下来,良久后,她才缓慢开口,脸上带着悲意,“公子从前多么意气风发的一位人物,整个京师上下,哪家贵女不喜欢咱们公子?” “可自从摔下马之后,那些曾经围着公子转的人都不见了……”说着话,晚星就要哭。 苏慢慢幽幽道:“你好的时候,身边都是好人,你不好的时候,身边都是恶人。” 晚星红着眼看向苏慢慢。 苏慢慢抬手替她拭泪,“你若是哭,那些希望你不好的人会笑的。” 晚星被苏慢慢鼓舞,她点头道:“对,没错,我要笑!我家公子一定会好的!” “嗯。”苏慢慢颔首。 晚星对苏慢慢产生了改观,“没想到你还会说这些话……我舒服多了。” 苏慢慢羞涩一笑,“那你还反对我养鸡吗?” 晚星,“……你跟我说这么多,不会就是为了养□□?” 苏慢慢继续羞涩,“晚星姐姐想多了。” 晚星:她一点都没想多! . 府中唯一有鸡的地方是厨房。 “今日刚送进来的老母鸡,公子想炖哪只就炖哪只,营养可好了,保准把公子养得白白胖胖的。”厨娘将两人领到养鸡的地方。 苏慢慢第一眼就看中了那只唯一的大公鸡! 瞧瞧这鲜艳的大红冠子,看看这尖利的巨喙,还有那威武雄壮的鸡爪子!简直就是鸡中之王啊! 当然,偷鸡这种事情是不能暴露的。 苏慢慢随意点了一只老母鸡,厨娘让人抓了出来,并说立刻就能宰好了给公子送去。 晚星略略一点头,然后跟苏慢慢转身离开。 两人走出没多远,见厨娘进去了,鸡圈前空无一人后,苏慢慢赶紧道:“晚星姐姐,上!” 晚星:…… “我要那只大公鸡。” 晚星实在是不能理解苏慢慢。 确定要养的是这种鸡冠鲜艳的大公鸡,每天早上都嗷嗷叫的?而不是那种浑身雪白,姿态优雅的仙鹤天鹅?真是没见过世面的蠢货。 若非公子吩咐了,她才不会替她干这种偷鸡的事情呢! . 苏慢慢带着鸡回去了,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有了大公鸡,陆锦泽的蜈蚣大法应该就会失效了吧? 已入夜,晚星看到前头有两个丫鬟搬着一个冰鉴往某个偏僻院子去,便随手将五花大绑还堵了嘴的大公鸡藏好,然后顺嘴问了一句,“这是谁要用冰鉴啊?” “姐姐不知道?”其中一位说话的小丫鬟悄悄看了苏慢慢一眼,欲言又止。 晚星皱眉,气势斐然,“让你说就说。” “是江画纱,她不知道怎么得了二公子青眼,二公子不仅单独给她收拾了一个院子出来,还让人从库房里给她拿了好多好东西呢,这个冰鉴就是其中之一。” 丫鬟说着话,嘴里泛着酸。 苏慢慢听罢,身体僵硬了一会儿。 江画纱和陆锦泽终于还是相认了。 从陆锦泽看到轮椅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想到的。 在这个陌生的时空,他们之间还有彼此,那是一种天赐的联系,是一种天然的亲近关系。 夏日的风突然变得喧嚣。 那一刻,苏慢慢莫名感到一股无法排解的孤独感来。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压抑、窒息,苏慢慢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她努力的想将空气吸入肺腑之中,可胸腔里鼓胀胀的,极其憋闷,眼前的光线层层叠叠的晦暗下来,她几乎站立不稳,往后倒去。 “苏慢慢!” 她听到晚星焦急的声音,可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身体如灌了水泥般沉重,只有躺下来才行。 . 晚星将昏迷的苏慢慢带回清竹园。 陆砚安坐在轮椅上,神色阴冷地看着躺在罗汉榻上,面色惨白的小娘子。 “怎么回事?”他看着晚星,周身冷戾,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晚星已经感觉到了,自从她家公子醒过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变得让她感觉……十分恐惧。 他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之上,幽暗灯色下,那张脸依旧皎洁的犹如神佛观音,可给人的感觉又如地狱恶魔。 一张佛脸,一颗魔心。 晚星的心中突然冒出这八个字来,她浑身冷汗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是,是突然晕倒的,就是在路上碰到两个搬着冰鉴的丫鬟……”晚星磕磕绊绊的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二公子似乎是瞧上江画纱了。” 男人转动着手里的佛珠,长久的没有说话。 “去唤医士吧。” 终于,无尽的寂静中,男人开口了。 “是。” 晚星一身冷汗的起来,赶紧跑了出去。 陆砚安转头看向躺在那里的苏慢慢,她似乎是在做什么噩梦,脸上都是冷汗,小脸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很糟糕。 轮椅无声地滑到苏慢慢身边。 男人伸出自己的手,冰冷的指尖从她滚烫的额角一寸一寸地滑到下颌处,然后顺着那纤细小巧的下颌收势,慢条斯理的重新放回到轮椅把手上。 小娘子微微张开嘴,像是在说什么话。 含含糊糊的,听不清楚。 梦魇了。 . 苏慢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周围什么都没有,不管她怎么喊,怎么叫,四周都只有她一个人。 那种孤独的窒息感再次涌来,睡梦之中,她在轻轻啜泣。 滑出一半的轮椅听到身后的响动,微微顿了顿。 陆砚安稍稍偏头,看到了她眼角滑落的泪。 . “苏慢慢,苏慢慢……” 晚星在拍她的脸。 苏慢慢浑身都很重,像是有人在她身上压了一座大山,还是压了五百年的那种。 滴,五百年,满勤。 她艰难开口,声音沙哑,“别拍了,不漂亮了。” 晚星松了一口气。 “你终于醒了,你知道吗?刚才你那脸白的像死了三天。” 谢谢你啊,所以你就使劲扇她巴掌?难道真的不是在公报私仇吗? “医士说你是营养不良,才会晕倒的。来,喝口鸡汤吧。” 苏慢慢闻到了鸡汤浓郁的香味,她努力把头凑上去,然后终于吃上了第一口荤腥。 太好喝了。 “我来吧。” 一道温润的男声插进来,企图将晚星手里的鸡汤接过去。 “让晚星姐姐来吧。”苏慢慢不太习惯让男人喂,尤其还是像陆砚安这种看着完全不食人间烟火,似乎只需要吃点仙露果浆就能活着的天仙男子。 “是啊,公子,您这样也不方便。” 陆砚安正坐在轮椅上,喂鸡汤的时候身上的安全带会束缚住他。 “好吧。”陆砚安妥协了。 吃完一碗鸡汤,苏慢慢的身体终于慢慢复原。 夜已经很深了,苏慢慢让晚星去休息了,只剩下陆砚安一个人陪在她身边。 苏慢慢红着眼看他一眼,将自己埋进被褥里。 “怎么了?” 苏慢慢抿唇,脆弱的把自己包成粽子。 孤独,寂寞,冷。 小娘子没有说话,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这只鸡一次能吃多少蜈蚣?” 大公鸡被五花大绑在角落里,嘴巴也被布条捆住了,因此,它根本就叫不出来。 苏慢慢躲在被子里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能吃挺多……”话说到一半,苏慢慢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猛地一下掀开被褥坐起来,然后瞪着一双眼使劲盯住陆砚安。 男人坐在那里,微笑着看她。 那一刻,光照在男子身上,苏慢慢觉得自己就好像看到了天神。 “你,你……” “我怎么了?”男人歪头,因为这个孩子气的动作,所以将他身上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冷佛子气息打散,让苏慢慢看到了他身上浸润出来的人气。 小娘子的眼眶缓慢湿润。 苏慢慢终于肯定,她找到了那个人。 这种穿越了时空的知音感,让苏慢慢热泪盈眶,恨不能抱着陆砚安喊上一声“爸爸!” 幸好,她克制住了。 “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苏慢慢拍榻而起,“不如我们吃顿烤肉好好谈?” 第 12 章(革命友谊) “你在穿书前是做什么的?” 铁制烤架前,鲜嫩的牛肉被切成豆腐块大小,苏慢慢用手里的夹子小心翼翼地翻动着。 牛肉被烤得滋滋冒油。 旁边放着纯天然无污染的,刚刚从地里新鲜□□的生菜,水灵灵的带着泉水的甘甜。 最侧边是一旁酱料。 古代的酱料种类可不比现代差,尤其是像这样富贵的公府内,毕竟人家红楼梦里一颗茄子都要九九八十一道工序呢。 “普通人。” “我也是普通人。” “唉,芭比Q了。你知道吗?陆锦泽穿书前是总裁,就是那种白手起家,手起刀落,冷酷无情的总裁。”苏慢慢夹起一块烤好的牛肉放到自己碗里,然后用生菜包了,张开嘴往里塞。 “唔……好吃。” 很久没有吃到肉的苏慢慢腮帮子鼓成仓鼠,满足地眯起眼。 牛肉极嫩,入口即化,搭配上生菜,一点都不油腻,简直完美! 陆砚安单手撑着下颌坐在轮椅上,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苏慢慢看着他的表情,视线穿透他的身体,看到不远处袅袅燃烧的线香。 苏慢慢试过了两次。 第一次,她去找荣国公夫人,身上过敏了。 第二次,也就是江画纱挨打那一次,她回来之后身上也过敏了,这就说明,荣国公夫人那里的线香有问题。 “荣国公夫人那里的线香是你让人换的?” 男人垂眸,轻轻颔首,然后看着苏慢慢,似乎是想看她的反应。 苏慢慢立刻道:“我觉得你没错,她想让你死,你确实不能坐以待毙。是的,你没错。” 小娘子予以肯定。 男人眉目舒展,犹如他身后床头那盏绣球灯,散发出温和柔软的光晕,漂亮极了。 可很快,他就发现了她暴露出来的紧张。 烤架上的肉有点糊了,小娘子手忙脚乱的把它夹起来放到陆砚安碗里。 “我身子弱,不能食荤腥。” “哦哦。”苏慢慢把肉拿回来,“那我自己吃。” 她夹起肉片放进嘴里,“嘶”,唇角被烫了一下,苏慢慢不肯放,吹了两口之后又塞进了嘴里。 两人之间又陷入古怪的沉默。 “其实,我只要能自保就很满足了。”男人垂眸,盯着自己瘦弱的双腿,直到现在,他还不能离开这个轮椅,而且甚至,他一辈子都要坐在这个轮椅上。 不,他根本就没有一辈子,按照剧情,他最多只能再活三个月。 苏慢慢心中一阵绞痛。 三个月。 她才刚刚跟他相认,他却马上就要离她而去了。 如果未曾拥有,苏慢慢或许还不会如此悲观。可她拥有过了,就不愿意再次失去。 “我们可以想办法的。”小娘子声音干涩。 “我们?”陆砚安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你愿意帮我?” 苏慢慢想了想,问,“那你,想要做什么呢?” “自保。” 陆砚安的处境跟苏慢慢是不一样的,他是陆锦泽和江画纱重点监督对象,陆砚安不死,陆锦泽不会放心。可她不一样,她只是一块背景板,安安稳稳躲在角落里的话,能活到得到上亿大别野的那天。 可这样的话,她就要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男人死去了。 她唯一的同伴。 . 一顿烤肉,都进了苏慢慢的肚子里。 身体满足了,心却依旧很累。 苏慢慢没有给陆砚安一个准确的回答。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无法成为他的同伴,无法帮助他自保。 毕竟她只是一个喜欢摆烂的贫穷网络小说作者,甚至还是那种快要饿死了,只能出去找工作却不小心被车撞死的小废物,呜呜呜。 似乎是因为很久没有吃过那么多荤腥了,所以苏慢慢夜半就开始闹肚子。 她静静听了一会儿,内室没什么声音。 其实内室的屏风后面是有恭桶的,可是苏慢慢不习惯在别人旁边上厕所,因此,她坚持去外面的茅厕上。 毕竟是荣国公府的茅厕,肯定比外面的公厕干净。 苏慢慢推门出去,自己提着一盏灯笼走在房廊上。 夜黑风高,按照电视剧情,这种时候总会发生点什么。 “嫂嫂。” 苏慢慢:…… 小娘子缓慢转身,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陆锦泽。 “这么巧,嫂嫂。” 是啊,好巧啊。 “二公子。”女子低着头,紧张地站在那里。 陆锦泽已经跟江画纱相认,江画纱一定会跟陆锦泽说她的不对劲。 是她太过冒险,为了试探陆砚安,暴露了自己,现在要怎么才能将这事圆回来,然后继续隐藏摆烂自己呢? “其实我是专程出来想找二公子。”苏慢慢先发制人,“二公子,我想求您一件事。” 小娘子开启自己的迎风落泪眼技能,“我想再见见宋公子。” 美人单手捧心,心痛不已,说话的时候带上了技巧性的颤音,“不瞒您说,当日我听纱纱说宋公子病重,原本与她换了衣裳想出府去见他,可惜不巧被李妈妈撞见,我只能撒谎说有大事要跟夫人报告。” 其实是苏慢慢故意撞上去的。 “夫人,夫人是知道我与宋公子之间的事的。可我现在已经是大公子的人了,若是贸然出去见宋公子,夫人一定是不允的。那日,夫人虽然对我网开一面,但心中一定是很不高兴的,不然也不会拿纱纱出气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错,连累了纱纱。” 这具身体最让苏慢慢满意的就是易哭体质,只要稍微说话重一些,就能蕴出眼泪来,仿佛整日里在受欺负的一个小可怜。 果然,陆锦泽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慢慢,脸上马上表现出了心疼,可他心中的疑惑尚未解除。 “我母亲,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这,这……” 苏慢慢面露迟疑。 “没关系,你尽管说。” “夫人让我好好看着大公子,夫人应该是与二公子一样,都对大公子关爱有加。” “没错,我与母亲都是希望哥哥好好活着,你做的很好。”陆锦泽一瞬不瞬地盯着苏慢慢,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嫂嫂做的这么好,我决定给嫂嫂一些奖励。” 苏慢慢:……可别,上次您的奖励我已经够够的了。 “我送嫂嫂与宋公子出京师,往苏州去,听说那里山灵水秀,人杰地灵。我已经在那里替嫂嫂和宋公子置办好了田地和铺子,嫂嫂与宋公子能衣食无忧直到晚年。” 苏慢慢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陆锦泽说的是真的吗?他真准备把她送走? 还是在试探她? 若是真的苏慢慢,一定会跟宋明理走。 可若是假的苏慢慢,好不容易嫁给了陆砚安,怎么可能轻易放开到手的男主呢? “可是……” 苏慢慢面露犹豫。 陆锦泽笑道:“等嫂嫂与宋公子走了,我再问哥哥要一份和离书,到时候差人送到苏州去,嫂嫂与宋公子便名正言顺了。” “可是,宋公子不是病重了吗?” 这本就是江画纱撒的一个谎。 陆锦泽面色微僵,然后道:“经过医士治疗,已然好的差不多了。” 小娘子讶然,“真的吗?这么快?”说完,她突然面色大变,“不会,不会是宋公子已经……二公子,你为了不让我知道这件事,才要将我送到苏州去,对不对?” 陆锦泽:…… “不是的,宋明理他……”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是我对不起宋公子,是我负了他,这辈子入了黄泉路,我一定会将欠他的都还给他的!”小娘子已然陷入悲伤的漩涡之中,几近癫狂。 陆锦泽:…… “你冷静一点,他真的还活着。”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心疼演可云的演员。 “真的吗?”小娘子的情绪似乎终于平稳了下来,她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陆锦泽努力维持自己的面部表情,似乎已经耐心告竭,“我送你们去苏州,你去不去?” 她其实挺心动的,前提是没有宋明理这玩意。 可苏慢慢也知道,像陆锦泽这样疑心病极重的人,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就算她答应了他跟宋明理去苏州,说不定在去的路上就被陆锦泽做掉了。 因此,她绝对不能平安到达苏州。 “我,我……” 苏慢慢话还没说完,身子一软,似乎就要晕倒。 陆锦泽立刻一把搂住美人纤腰,将人压在墙壁上。 苏慢慢这回是真被吓到了。 她原本已经看好地方晕了,没想到陆锦泽竟把她接住了。 而且这种“压在墙上亲的”姿势是什么鬼!绿晋江都用烂了好吗?这样写是会被读者扔烂菜叶子的! 苏慢慢原本想假借身体不好开溜,然后去找陆砚安商量商量,没想到直接就被人怼这了。 “嫂嫂当心。”男人凑得很近,呼吸都喷洒到了她脸上。 美人脸上浮出红晕,“多,多谢……”她伸手轻轻推了推陆锦泽。 没推开。 再推。 还是没推开。 “嫂嫂到底,意下如何?”陆锦泽垂眸朝她看来,眼神之中浸着冷意。 苏慢慢抬眸,满脸的恋爱脑,“若是能与宋郎双宿双栖,我便是死都愿意。” 呕。 . 主屋内,十三将刚刚的实况记录递给陆砚安。 十三作为最顶尖的杀手,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做收集情报的写字员工作,工作对象还是老板的老婆。 十三认为,三个人的爱情是不会幸福的。 他什么时候能去杀人? 男人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过尚沾着油墨的纸张,视线落到最后那句话上。 “若是能与宋郎双宿双栖,我便是死都愿意。” 男人想起刚才小娘子的犹豫,轻轻闭上了眼。 她到底还是选择离开他。 陆砚安抬手,泛白的指尖捏着那张纸条,停顿了一会儿后松开,纸条如同陆砚安下坠的心般,跃入身后的绣球灯内,被烧成灰烬。 . 陆锦泽走了,说去给苏慢慢安排。 苏慢慢浑浑噩噩去了一趟厕所回来,脚步有点虚浮。 里屋的床头灯依旧亮着,苏慢慢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就见陆砚安不知何时起身坐了起来,正在看书。 “是我吵醒你了?” 男人神色淡漠地看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翻书。 苏慢慢没有察觉到陆砚安的变化,她拖了张绣墩过去,坐在他身边,然后一把抽出他手里的书,神色严肃道:“陆锦泽要送我跟宋明理去苏州。” “元芳,你怎么看?” . 陆.元芳.砚安,“……你想去吗?” “怎么能去呢!”苏慢慢怒骂,“你金鱼脑子啊!像陆锦泽这样的人设一定会斩草除根的!他不是要把我送到苏州去,是要把我送上西天啊!” 苏慢慢恨铁不成钢,“元芳,你跟了我这么久,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看着这位同胞兄弟呆呆傻傻的样子,苏慢慢自觉将自己当成了他们两人小队里面的领导人。 “我说,你到底好好看小说了吗?” 陆砚安知道公鸡吃蜈蚣的事,那一定是跟她一样的。 “嗯……看的不太仔细。”男人僵硬的肩颈放松下来,唇角轻轻勾起,“不如你给我说说?” “好吧,金鱼脑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和谐起来。 柔和的绣球灯色下,苏慢慢一边诉说《称帝》里面的剧情线,一边一错不错地看着陆砚安这张完美的脸,心中莫名升起一股相依相偎的依恋感。 这就是土著与土著之间纯洁的革命友情啊!!! 第 13 章(要不你疼疼我...) “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先隐藏自己,躲在暗处才好保命。” “你应该知道陆锦泽有多凶残吧?” 一个为了帝位,能搅乱民生,残杀无辜的人,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是斗不过的。 在苏慢慢看来,江画纱和陆锦泽都是纸片人,纸片人的设定是不会更改的。 “我们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依旧是纸片人。” 男人低敛着眉目,轻轻点了点头。 “我觉得慢慢说的很好。” 苏慢慢得意地挺直背脊,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你不要捧杀我啊,我就是个摆烂普通人。” “在我眼里,你不是。”男人说话的时候,眼神微亮,真情实感。 苏慢慢猛地一下陷入这双纯洁无比的双眸中,她面颊臊红,偏开头,“你也很厉害的。” “我……” 陆砚安话未说完,苏慢慢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自信,要相信自己是最美的。这人啊,两头总得占一头,你不能一头都不占吧?” “比如你看我,漂亮又聪明。” “再比如你看你……漂亮!”苏慢慢对着男人竖起大拇指。 陆砚安:…… “对了,我先把剧情写下来,省得忘记了,你想到什么也可以补充进来。” 苏慢慢拿来毛笔,姿势换了三五个都不舒服,最后用握铅笔的姿势开始趴在陆砚安床上的小桌子上写。 她只在小学的时候写过毛笔字,现在都二十多岁了,早忘记了。 毛笔跟铅笔可不一样,那墨汁一落到纸上,就变成了糊糊。 苏慢慢的字七扭八歪,奇大无比,一张纸上也就最多只能写三个字。 这是一本书,是由作者构造出来的世界,因此这个世界里面的人写的字都是简体字。 “噗。”身边传来嘲笑声。 苏慢慢本来就觉得有点尴尬,一气之下把毛笔塞给陆砚安,“你来啊!你整天看书看书看书的,我看你写的有多好。” 男人执笔,写下苏慢慢刚才说的剧情。 苏慢慢看着男人这一手流畅飘逸的俊秀字体,呆了一会儿后露出悲痛之色,“说好的一起摆烂,你却偷偷努力,内卷我!” 陆砚安:…… “你为什么私自加班?你为什么要卷我?” 男人沉吟半刻,“可能是天赋。” 苏慢慢:…… 苏慢慢看着男人这一手流畅的毛笔字,咬牙询问,“你什么时候穿进来的?” 男人想了想,“很久了。” 久到模糊了时间。 怪不得,看来他这一手字是在这个世界里练出来的。 剧情终于记录完毕,苏慢慢觉得放哪里都不安全,就跟陆砚安说,“要不我们全文背诵,然后把它烧了吧?”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道:“我已经记住了。” “哈哈哈哈,你这个笑话真好笑。” 刚才苏慢慢跟陆砚安说剧情的时候并不连贯,都是这边补一点,那边想起来一点,也亏得陆砚安写的时候能整理的这么仔细。 “真的。” 苏慢慢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抽查。” 她一把拿过纸,开始抽查陆砚安。 男人一路全对,没有卡顿。 苏慢慢:颤抖的手,委屈的心。 男人抬手端起置在床头的茶水,缓慢开口道:“做人嘛,总得占一头,不能两头都不占,你说对吧?” 真面目!这个男人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我最恨学霸了。” 比她漂亮,比她聪明,比她占两头,呜呜呜。 引起了苏慢慢的强烈不适。 她以为她是领头小队长,没想到她只是个菜逼。 “现在,有个问题,我的身份可能暴露了。”苏慢慢回归正题。 “说来说去,还是怪你!如果你早点承认,我就不用为了试探你而暴露自己的身份了。”她摆烂的那么成功,演技成功进军奥斯卡,就连陆锦泽都被她哄得团团转好吗? “我怕……”男人半张脸隐在黑暗中,声音很轻,像是与风一吹就散。 男人本就长得无害又佛,如此姿态,可怜巴巴。 苏慢慢心中一紧,有点心虚,“你怕什么啊?” “怕你也是来杀我的。” 苏慢慢也忍不住跟着一阵心酸,“你活的好辛苦哦。” 男人微微倾身,双眸纯黑,“那要不你疼疼我?” 苏慢慢:…… “你真的只是个普通人吗?不是罪犯、变态、精神病、神经病、人格分裂……” “不是。”陆砚安又恢复成了那副清高不染尘埃的佛子模样,让苏慢慢恨不能把他放到莲花座上。 “哦。” “对了,你跌下马这件事是陆锦泽干的,你既然早知道怎么没避开?” “我小说看的不仔细。” 苏慢慢终于逮到学霸的错处,“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陆砚安:…… “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活呀。” 苏慢慢摆出一副“本宫永远压你一头”的表情来。 陆砚安:…… . 陆锦泽找到宋明理的时候,发现他是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像是得了……花柳病。 陆锦泽立刻远离他三米远,并用袖子掩住口鼻。 原著中他是这么死的吗?不记得了,这种小人物。 现在的关键是,需要将他跟苏慢慢一起送到苏州去。 “二公子……”宋明理躺在破旧的被褥上,使劲朝陆锦泽伸手。 因为他得了花柳病,所以被客栈老板给赶了出来,最关键的是,陆锦泽忘了他,太久没来找他,他去青楼吃酒玩乐,将陆锦泽给的那些银子都用完了。 不然现在也不会躺在这破庙里,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我会请医士过来给你治病。”陆锦泽左右看看这破庙,嫌弃至极,吩咐身后跟过来的心腹将宋明理抬到马车里,转运到他在京城内的一个小宅子里。 到了地方,医士也已经到了。 陆锦泽吩咐人将马车烧了,然后拉住要进去的医士,叮嘱道:“下猛药,只要能撑住一段时间就成。” 陆锦泽已经想好了,若是苏慢慢真的愿意跟宋明理走,那么就证明她是真的苏慢慢,那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路途之上,沉船、盗匪,都很简单。 而如果她不愿意,那他就要好好看看这副皮囊之下藏着的,到底是什么人了。 . 这边,苏慢慢正在计划破坏陆锦泽的计划。 也就是传说中的碟中谍,计中计。 “你知道吧?最高端的成功,往往只需要最简单朴素的烹饪手法。”苏慢慢正在跟陆砚安科普对付敌人的手段。 “比如?” “让宋明理主动放弃我。” 苏慢慢一边说话,一边跟陆砚安描述自己要的东西。 “我要一件黑色的斗篷,古代电视剧里经常出现的那种,很大的兜帽,能盖住脸的。” 虽然苏慢慢描述的很抽象,但陆砚安真的替她搞到了。 “对了,我还要画一个妖艳贱货渣女妆。” 苏慢慢不怎么会化妆,不过幸好她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好看。苏慢慢用胭脂在眼皮上薄薄上了一层红色眼影,然后又用古代的指甲油染了一个大红色的指甲。 最后再抹上厚厚的红色口脂,如此一来,她那张原本清纯的面孔立刻就变得妩媚动人起来。 对面毕竟坐着一位躺在颜值尖尖上的人物,苏慢慢略有些羞涩的询问,“好看吗?”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道:“吓到我了。” 苏慢慢:……没有审美的玩意!活该你性冷淡!死直男! 小娘子气得不想搭理他,她再打扮打扮,一袭黑袍,外加黑色兜帽,将自己隐藏的跟大反派一样。 面对男人疑惑的目光,苏慢慢嫌弃道:“专业人士,懂?” 陆砚安点头,“懂。” “你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看来你早点穿过来还是有好处的,连自己的小势力都培植起来了。”不像她,光杆司令一枚,只能飙飙奥斯卡演技了。 “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虽然苏慢慢是想的,但毕竟陆砚安不方便。 “不用了,你先把身体养好,我们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以后。 男人眉眼温柔,笑望着苏慢慢,“那我等你回来。” “嗯,我去了。” . 马车是陆砚安替苏慢慢安排的,有了同盟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啊。 它辘辘驶出荣国公府,最后停在一座不起眼的宅子前。 “大奶奶,到了。” 因为陆锦泽太过自信,所以并没有将宋明理看管起来,他也不怕宋明理会跑,毕竟他现在连床都下不来,还能去哪?他不仅不会跑,还会努力抱着陆锦泽的大腿求生存。 “确定是这里吗?” “是。” 赶车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不过十七八,长了一张很喜庆的圆脸,听陆砚安说,他叫十三,是个孤儿。 “十三,我的发型乱了吗?” 十三,“……没有。” 苏慢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然后又掏出靶镜看了妆面,最后观察了一下自己漂亮的蔻色指甲,确定完毕,没有遗落,这才提裙下了马车,进入院子里。 院子里没有人,苏慢慢一路畅通无阻。 她闻到一股很浓的药味。 嗯?宋明理真的病了? 苏慢慢走到主屋前,正欲伸手推开屋门,十三已经上前帮她打开了。 苏慢慢一愣,然后道:“谢谢。” 十三扬着一张喜庆的圆脸,“大奶奶请。” 苏慢慢步入屋内。 屋子里没有通风,浓厚的药草味道混杂着一股奇怪的臭味扑鼻而来,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十三十分有眼力劲的替苏慢慢打开了窗户。 窗户一开,苏慢慢立刻就能呼吸了。 屋子里很乱,到处都是杂乱的东西,她看到了躺在床铺上的宋明理。 胡子拉擦,双颊凹陷,哪里还有平时的意气风光。 宋明理听到声音,缓慢睁开了眼。 只见眼前站着一位身披黑袍的女子,那巨大的黑色兜帽落下来,只能看到一张烈焰红唇。 “你是……” 宋明理没想到,他都这样了,居然还有女子愿意来看他,这一定就是他的真爱啊! 苏慢慢抬手,按照电视剧里面的慢镜头,一点一点地露出自己的脸。 女子红唇加上红色眼影,还有手指上蔻色的指甲,也美艳的令人心动。 “苏慢慢?”宋明理震惊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是二公子告诉我的。” “你来找我是……”面对苏慢慢的奇怪打扮,宋明理心中生出疑惑。 一旁的十三十分有眼力见地搬来一张绣墩,并用袖子使劲擦了擦。 苏慢慢提裙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那里的宋明理。 陆锦泽只说给他治病,没提过苏慢慢,因此宋明理并不知道苏慢慢是过来干什么的。 看到宋明理的反应,苏慢慢大概猜到了。陆锦泽原本要送她跟宋明理离开,没想到宋明理真的病了,没办法,他只能先给宋明理治病。 “慢慢,你这是什么意思?”宋明理处于弱势,他勉强露出一个笑来,可惜,比哭还难看。 苏慢慢深沉地叹息,“腻味了。” 宋明理:…… 苏慢慢剃了剃指甲,提裙翘起一个二郎腿,微微仰头四十五度,“我从来不把二十五岁以上的男人放在眼里。” 苏.渣女.慢慢缓慢垂头,看向一脸震惊似乎是想爬起来打她可是在是没力气的宋明理,“啧啧啧,马上二十五了吧?太老了。” 话罢,苏慢慢抬手抚过自己的秀发,“我才十六呢。” 宋明理颤抖着抬手指向苏慢慢,然后又捂住自己心口,猛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 卧槽,来真的啊! 苏慢慢立刻从绣墩上站起来。 “幸好我躲得快,不然就弄脏我的裙子了。” “你,你……”他都吐血了,她还怕他弄脏她的裙子。 “我是来看看你死没死的,既然你还活着,那我下次再来看你。”说完,苏慢慢装模作样看了一眼窗户,“哎呀,时辰不早了,我先走了。” 宋明理躺在那里,颤抖着手浑身发抖,苏慢慢没管他,自顾自走了。 如此一来,等到陆锦泽说让他跟她回苏州的时候,宋明理一定会十万个不愿意。 她就可以趁机成全这个渣男。 毕竟原主苏慢慢是个恋爱脑角色,只要宋明理不愿意,她是绝对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的。 完美! . 苏慢慢上了马车,赶车的十三突然说尿急。 苏慢慢大度道:“去吧。” 十三去了角落,实际上是从围墙旁边翻了进去,然后一路走到宋明理的屋子里。 大公子吩咐过,这个人不能留下。 十三那张圆脸透着一股煞气的阴冷,他走到宋明理身边,正欲出手,神色一顿。他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宋明理的鼻息。 没了? 脉搏呢? 也没了! 死了! 十三震惊了,甚至倒退三步。 刚才那个女人,竟然能活生生把人气死! 十三自持自己杀人于无形,杀遍天下无敌手,可现在……他遇到了自己的人生瓶颈。 十三开始认真思考,要如何才能用嘴就把人说死。 其实这事也是凑巧,陆锦泽吩咐那医士用猛药,宋明理本就孱弱的身体经受不住,表面看似不错,实际只是一口气强撑着。而苏慢慢的出现,则是将这口气给气吐了出来。 如此,人就没了。 彼时,苏慢慢什么都不知道,等十三回来之后就开开心心的回了荣国公府。 . “办好了?” 趁着苏慢慢去卸妆换衣裳的时候,陆砚安跟站在身边的十三询问。 十三立刻将苏慢慢的英勇事迹告诉了陆砚安。 陆砚安沉默半响,问,“她知道吗?” 十三摇头。 肯定不知道呀,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吓个半死,怎么可能一边换衣服一边哼歌呢? “闭上你的嘴。” “是。” . 翌日,当苏慢慢还沉浸在自己将宋明理这个渣男好好气了一顿,甚至还把人气吐血了的快乐中时,她收到了宋明理去世的消息。 “怎么回事?昨天还好好的呢?” “听说他得了花柳病。” 苏慢慢:!!! “我要全身消毒!” 她立刻让晚星去替她准备洗澡水。 晚星一边骂骂咧咧呵斥她娇气,一大早就要洗澡,一边让厨房去替她烧水。 苏慢慢沐浴完回来,她穿着丝绸夏衫,黑发湿漉漉地披着,发尾卷起,像海藻一般。 “花柳病也不至于致死吧?”苏慢慢洗澡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陆砚安道:“是陆锦泽做的,我查到他让医士给陆锦泽下猛药,不小心把人弄死了。” 苏慢慢了然,肯定道:“这陆锦泽真是个杀人狂。” 陆砚安手中书卷一顿,点头道:“嗯。” “算了,宋明理也挺可怜的,人死为大,我替他去烧点纸钱吧。” 陆砚安道:“多烧点。” 苏慢慢立刻生气了,“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陆砚安诚挚提醒,“……头七的时候别烧。” 第 14 章(噩梦娃娃) 陆锦泽没有想到宋明理身体那么弱,竟然死了。 他的计划被破坏了。 苏慢慢的真实身份依旧没有得到解答。 “二公子,不好了,公府门口出事了。”陆锦泽的贴身小厮吴安急赤白脸地奔进来。 荣国公府门外,周嬷嬷哭着喊着要荣国公府赔她儿子性命。 说如果不是荣国公府把他们母子两个赶出去了,他们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周嬷嬷跪在地上鬼哭狼嚎。 她身后的板车上装着身盖白布的宋明理。 周嬷嬷当时见儿子得了花柳病,便出去给人洗衣服挣钱,要给儿子治病,哪里想到回来的时候儿子就没了。 周嬷嬷一时接受不了,思来想去,若非当时荣国公府将他们母子二人赶了出去,她儿子也不会死!如此,这口锅就被脑子有坑的周嬷嬷扣在荣国公府的头上。 “幸亏这周嬷嬷不知道是您又替宋明理找院子,寻医士的,不然这口锅非得扣您头上来不可。”吴安一边复述着外面的情况,一边庆幸。 可陆锦泽却知道这宋明理为何而死。 是药下猛了。 得亏这周嬷嬷糊涂,不然这事若追究起来,也是个麻烦。 事情闹得不大好看,荣国公下朝回来的时候正被那周嬷嬷发了疯似得抱住了腿,身边人好一顿拽才把周嬷嬷给拉开。 为此,荣国公发了怒,让荣国公夫人赶紧将这件事处置了。 荣国公夫人让李妈妈拿钱把人打发去了。 李妈妈去了一趟后回来,面露难色,“那周嬷嬷不识好歹,说她不是为了钱来的。” “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她说她儿子托梦给她,在地底下孤单,要找个人去陪他!” “什么?”荣国公夫人都被周嬷嬷这不要脸的程度惊呆了,“就她那儿子?呵。”荣国公夫人用一个气音完美的表现出了自己对宋明理的鄙视。 “母亲。”陆锦泽突然打了帘子进来。 周氏看到难得出现的儿子,立刻喜上眉梢,“安随?你怎么来了?用过午膳了吗?李妈妈,快去端给绿豆糕来,再沏一碗菊花茶。” 绿豆糕和菊花茶都是原主爱吃的东西,陆锦泽却不喜欢。 这两样东西上来后,他连碰都没碰。 “母亲,我听说周嬷嬷正在外面闹?” “是啊,我正头疼呢。” “不如让我来处理这件事吧。” “你?这怎么行呢?算起来这是内宅的事情。” 荣国公夫人不肯,觉得这种内宅女人家的事情不该由陆锦泽来管,他只管自己的学业仕途就好。 “其实也不单纯算是内宅的事情。”陆锦泽坚持。 周氏面露难色。 “母亲,我也该管管事了。” “那好吧。” 周氏同意了。 临走前,周氏想让陆锦泽陪她一道用了晚膳再走,母子两个很久没在一起用膳了。 “下次再说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忙。” 周氏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来,便叮嘱陆锦泽道:“我听说你最近跟那个叫江画纱的丫鬟走得很近?” 陆锦泽愣了愣后道:“母亲放心,孩儿都有分寸。” “你是大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了,只是我看那女子生得狐媚,你若是真想要个,我挑一个乖巧可心的给你。” 周氏说完这话,陆锦泽脑中就冒出了苏慢慢那张我见犹怜的漂亮可心小脸蛋来。 他弯唇笑了笑,依旧是那句话,“母亲放心,孩儿有分寸。” 话罢,陆锦泽不耐烦地躬身去了,周氏面露不舍,她总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从前与她还算亲近,现在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李妈妈看出周氏所想,安慰她道:“夫人,二公子这是长大了,您该高兴才是。” 是呀,现在的陆锦泽做事面面俱到,连荣国公都对他另眼相看,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等那陆砚安死了,这荣国公府的爵位,就非他儿子莫属了。 . 陆锦泽一出荣国公夫人的屋子,就命人出去将宋明理的尸体抬了进来。 那周嬷嬷一看自己儿子的尸体都被抬进了荣国公府,当然要跟进去了,没想到一进角门,就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嘴巴也塞住了。 “二公子,这人怎么处置呀?” “人关柴房,尸体烧了。” “是。” “唔唔唔!” 陆锦泽不管周嬷嬷悲怆的呜咽声,让人径直带着离开。 等周嬷嬷被带走,陆锦泽才抬手招来吴安。 “宋明理死了,周嬷嬷伤心过度,悬梁自尽,随子而去,懂了吗?” “懂,懂了……”吴安敛下脸上惊色,不敢抬头。 不知从何时起,他家二公子越发心狠手辣起来。 “去吧。” 此事他必须要处理好,省得日后出事。 宋明理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好歹是个秀才,而且也是人命官司。 必须斩草除根! . 外头闹得天翻地覆,苏慢慢这里正在做瑜伽、敷面膜。 地上铺着厚实的被褥,她做了一个小桥拱起的动作。 三秒钟后,她体力不支,倒了下来。 太累了。 刘耕田女孩选择热身结束。 反正这具身体才十六岁,她穿书过来之前可是已经二十六了,整整十年啊!赚翻了! 因为夏天闷热,所以放了冰块的屋子里门窗虽开,但覆了一层极厚实的帘子,主屋内只有苏慢慢和陆砚安。 一个在外间,一个在内间。 为了展示同住不同居的男女有别,苏慢慢在外间和里间之间加了三道屏风。 是的,没错,三道。 除了屏风,还有珠帘,只要你走过来,必定会碰到几乎落到地面上的珠帘,发出声响。 也不是苏慢慢要防着陆砚安啦,她是在为陆砚安的安危着想。现在陆锦泽对他的敌意那么浓,指不定哪天就突然心血来潮派个杀手过来不是? “你觉得你这窗子上,床上,都可以再装个珠帘,一帘幽梦那种。”苏慢慢敷着面膜,慢吞吞地抱着挖了中间那块心的半个西瓜穿过珠帘和三道屏风进入陆砚安的里屋串门。 里屋内开着一扇窗子,有阳光从外面泄进来,照出一大块亮眼而炙热的光斑。 男人就坐在床头,苍白、安静,木偶一般。 苏慢慢小心翼翼地走上去,然后伸手碰了碰男人的肩膀。 他肌肤的温度穿透指尖肌肤而来,冷得像蛇类。 陆砚安缓慢转头看向她,双瞳漆黑而沉默,有那么一瞬间,苏慢慢真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蛇的眼睛。 无垢却冰冷。 男人表情呆滞,像是青天白日的被魇住了。 “你怎么了?” “我梦到,我死了。”陆砚安的唇色很淡,他开口的时候能看到雪白的牙齿和猩红的舌。 说完,男人又转回去,他张开自己苍白漂亮的五指,伸到半空之中,像是要抓住什么,可其实什么都没有抓住。他的目光虚空,神色呆滞,眼底隐隐沁出一层浅薄的戾气和血红。 “啪嗒”一声,他的手猛地往上一抬,撞到床帐钩子,轻薄的青色幔帐落下来,盖住了他的脸。 朦胧之间,男人的表情和身影变得更加模糊。 苏慢慢侧站在男人身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从帐子的缝隙中看到他那只纤细苍白的手臂如地狱中的恶鬼一般,经受业火燃烧,却无法挣脱,又极度渴望光明。 那一刻,苏慢慢脑子一抽。 小娘子的手穿过帷幔缝隙,柔软而温暖,轻轻地扣住了他冰冷而黏腻的手掌。 十指相扣,苏慢慢果断的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陆砚安下意识一愣,然后回魂般的也立刻攥紧,仿佛恶鬼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用力掐着她的手,疼得苏慢慢使劲皱眉,可她却并未挣脱。 苏慢慢能理解陆砚安现在的感受,她依旧清晰的记得当自己得知陆锦泽和江画纱相认之时,那份从心底涌上来的窒息感和绝望感。 她猜测,现在的陆砚安应该跟她一样。 不,他比她更惨。 按照剧情,她不会死,他却会。 两人就这样十指相扣,什么话都没说。 夏日蝉鸣,空气中涌动着花香,苏慢慢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香,可她却能从陆砚安的身上闻到一股清淡的不知名香气。 好像是类似体香的东西,有点像佛香,也有点像莲花香。 很符合他的人设。 终于,男人眼中的迷茫缓慢褪去,他垂下眼帘,松开握紧苏慢慢的手,然后神色疲惫的道歉道:“对不起。” “没关系,我也做过梦。” 不过她做的梦是她住在上亿大别野里左拥右抱。 一想到她的上亿大别野是靠陆砚安的命换来的,苏慢慢顿时就感觉异常心虚。 “要不我给你做个噩梦娃娃吧?我做完以后给你放在床头,这样它就能把你的噩梦吃掉了。” 她三岁的侄女可相信这个了,从此一个人睡得十分香甜。 说干就干,苏慢慢招呼晚星要了一个绣篓子,里面还有碎布条,饱满的小棉花。 “你要做什么?”晚星一脸不解。 苏慢慢神神秘秘道:“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折腾了一下午,苏慢慢终于把噩梦娃娃做好了。 嗯,这个娃娃丑到别人看一眼就能做噩梦。 她的手艺有这么差吗!!! 苏慢慢绝望了。 其实这是她第一次做娃娃,歪七扭八,胳膊腿不一样长短,肚子里面的棉花也塞得不均匀,使它看起来像是长了一个啤酒肚。 “其实,还是挺可爱的吧?” 苏慢慢努力征求晚星的意见。 “呵。”晚星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 苏慢慢:…… 毕竟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苏慢慢盯着看了一会儿,觉得有种丑萌的美感。 像……进击的巨巨当中那些奇形怪状的巨巨。 当然,比起那些不穿衣服的巨巨,她的噩梦娃娃是穿了衣服的。苏慢慢原本想做碎花裙的,后来一想,陆砚安是男人,就给噩梦娃娃做了条碎花裤子。 因为晚星的评价,所以被伤了自尊的苏慢慢也不敢直接把它送给陆砚安。 不如放在他床头给他一个惊喜? 苏慢慢蹑手蹑脚的进去,刚刚做了一场噩梦的陆砚安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小心翼翼的把噩梦娃娃放在他床头,然后又觉得位置不好,不能一睁眼就看到。 想了想,她把噩梦娃娃挂到了钩子上。 位置巨好,真的是一睁眼就能看到。 小娘子功成身退,走到屏风那边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男人似乎是要醒了。 苏慢慢一颗心被吊了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送男孩子礼物呢。 男人一眼看到那个娃娃,然后身体迅速侧翻,从……床上滚了下来。 大概是被吓的。 苏慢慢:…… “公子?你怎么了?” 在晚星焦急的询问声中,苏慢慢迅速逃离现场。 第 15 章(噩梦娃娃(二)...) 日头半落,苏慢慢还在外面游荡。 她害怕晚星砂锅大的拳头。 苏慢慢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看到前面有一片池塘。 这个季节也不知道有没有藕。 不如她挖个藕赔罪?就算是没有藕,她摘点漂亮的荷花回去哄哄陆砚安和晚星,也比这样空手回去挨砂锅大的拳头好吧? 说干就干,苏慢慢挽起裤脚就下荷塘去了。 . 陆锦泽处理完宋明理和周嬷嬷的事情,日头已经落到西山,他正要返回自己的院子,就见不远处有个女子正一步一步地走入池塘内。 晚霞布满天际,漱云混杂着流霞变成了她的背景板。 女人本就生得清灵,如今一身白衣,在灿烂的晚霞之中干净出尘极了。 晚霞除了美,还带上了一股悲壮色彩。 小娘子嵌在其中,瓷白色的面孔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有那么一瞬间,陆锦泽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那滴从香腮上滑下来的泪。 妈耶,这日头光也太刺眼了吧? 她这易泪体质,连照个落下山的日头都得哭一顿。 苏慢慢闭上眼,把眼睛里的眼泪都逼出来,然后正准备弯腰去摘那株她看准的最漂亮的荷花时,腰间骤然一紧,硬生生被人像是拔萝卜似得从池塘里给拔.了出来。 苏慢慢:? “嫂嫂竟真的要为了那宋明理做到这个地步?” 苏慢慢:?? 宋明理?什么地步?还有你谁啊? 陆锦泽一开始还想着这女子或许是在作秀,可当他看到她弯腰的动作时,心中立刻一紧,不等自己反应就把人给抱了上来。 苏慢慢落地,裙裾上皆是污泥。 她像是有点懵,红着眼眶,满脸迷茫地看着他。 陆锦泽转念又想,谁也不知道他从这条路走,此次,真是偶遇。 他原本还想着最后试一试苏慢慢,可如今看来,却是不用试了。 一个听说宋明理地下孤单,就准备殉情去陪她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穿书者呢? 可惜了。 陆锦泽一方面想。 这样也好。 另外一方面是这样想的。 这样完美的纸片人,是他最喜欢的类型。 若是能变成他的人偶,他一定会很宠爱她的。 “嫂嫂难道真的相信周嬷嬷所说,宋明理地下孤单,托梦给她的事情?” 电光火石间,苏慢慢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她立刻垂眸,掩面,嘤嘤哭泣起来,“宋郎,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宋郎,宋郎!” 咳,卡住了。 “嫂嫂,人死不能复生,你该为自己的以后做打算。” 冷酷无情的霸道总裁突然变身知心大哥。 苏慢慢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应,可很快,自顾自哭泣了一段时间后,她像是被劝住了。 苏慢慢双眸呆滞地看向远方,然后伸出自己的尔康手。 小娘子纤细如藕一般的胳膊向上,宽大的袖摆往下落,露出一截凝脂皓腕,就落在陆锦泽面颊旁边,带着一股玉质的光滑。 男人的眼神渐渐幽深。 “其实刚才,濒死之际,我似乎看到了宋郎。” “他跟我说,要好好活下去。” 苏慢慢在陆锦泽蠢蠢欲动要握住她的手时,猛地往回一收,然后双手捧心,清泪滑落。 咋的,那老太婆能做梦,她就不能做白日梦了? 陆锦泽的双眸缓慢眯起。 苏慢慢假装没有看到,“我不管别人如何,我会为了宋郎好好活下去的。”话罢,小娘子朝陆锦泽行万福礼,“多谢二公子的救命之恩,也多谢二公子前段时间对宋郎的帮助。” 大冤种,再也不见。 小娘子二倍速转身离去,还没走出三步,就听身后陆锦泽突然唤她,“嫂嫂。” 苏慢慢身形一僵,她慢吞吞地转身,始终低着头。 陆锦泽缓慢开口吐出两个字,“节哀。” 小娘子似乎又是一阵抽噎,然后盈盈行上一礼,最后终于消失在夜色之中。 . 苏慢慢紧赶慢赶的回到清竹园,正要向陆砚安炫耀一把自己刚才的惊险经历时,猛地刹住了车。 完了,哄人荷花忘记了。 没有了礼物,苏慢慢心里有点虚。 她左看右看,挽起袖子从院子的大水缸里捧了一朵漂亮的蓝色碗莲出来。 勉强……可以吧? 小娘子双手捧着碗莲,用身体顶开帘子,刚刚走进去两步,就看到屋子中间那三道屏风被搬走了。 透过微微晃动的珠帘,苏慢慢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画纱。 江画纱虽然与陆锦泽相处颇好,但她并没有放弃对陆砚安的攻略。 她想,若自己是女主,那为什么不能拥有两个男主呢? 这可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 江画纱一想到这个可能,立刻又精神起来。 因为陆锦泽送来的药,所以她身上的伤也差不多好了。江画纱开始计划下一步,陆锦泽那边已经与她结成联盟,陆砚安这边却没什么进度。 江画纱决定这段时间专心攻略一下陆砚安。 因此,一等能下床,她就直奔清竹园来了。 “这是我给你做的。”江画纱将手里的东西送到陆砚安面前。 男人垂眸看上一眼,表情毫无波澜。 正巧此时,好奇心甚重的苏慢慢躲在珠帘后面,因为踮脚,所以额头不甚撞到珠帘,发出了声响。 里屋的两人一转头,就看到了一身白衣,半身脏污的苏慢慢双手捧着一朵蓝色碗莲,乖乖巧巧地站在那里……垫脚尖。 江画纱的面色有一瞬难看,可很快,她就调整了过来,然后努力向陆砚安推销道:“这叫方便面。” 哦,垃圾食品啊。 她好爱垃圾食品。 果然不愧是女主,居然能做出方便面来。 可是……这是荣国公府耶,山珍海味遍地跑耶,一个茄子都要十八只鸡来配耶。 虽然按照早古脑残剧情,陆砚安应该被女主的方便面惊艳到,进而被她的才华所折服,最后彻底迷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但明显,陆宅男可能是已经对方便面这种食物深恶痛绝了。 也对,能天天山珍海味,营养健康,谁会想着要吃方便面呢?还是没有调料包的方便面! 没有调料包的方便面就是没有灵魂的方便面! “我不饿。” 男人冷冷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没错,就算是饿死,从床上摔下去,也不能吃女主给的东西! 她可是你的杀自己仇人! 不如给她吃吧。 好久没吃方便面了,就算没有灵魂调料包她也觉得没关系,谁让她就是传说中的野猪吃不了细糠,就好这口垃圾食品呢? 江画纱的表情管理彻底失败。 按照她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她不应该会失败啊! “既然大公子不想吃,那就算了。” 江画纱依旧觉得自己在这些纸片人面前高人一等,被下了面子,心中不爽,立刻端着方便面走了,完全无视苏慢慢渴望的眼神。 其实,不知道女主还记不记得,她是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呢? 看来是不记得了。 屋内只剩两人。 坐在床上的陆砚安右手挂着佛珠,左手把玩着那个噩梦娃娃。 “这是什么?” 苏慢慢立刻又开始心虚起来。 “我不知道。” “晚星说,是你给我做的。”男人一句话戳破她。 他漂亮苍白的指尖捏着噩梦娃娃,下垂的眉眼像夏日落下的珠帘,透着晶莹剔透的光。 “好吧,是我做的。虽然有点丑,但我下次给你做个更好的吧?” 说着话,苏慢慢就想拿回去。 “不必了,这个就很好。” 第一次做礼物就被接受的这么快,苏慢慢心中乐开了花。 “其实看久了,你也觉得很好看对不对?” 丑萌丑萌的。 “嗯。”男人点头,“我刚刚做了个噩梦,里面都是它。” 苏慢慢:…… 第 16 章(乡愁) 因为江画纱的那碗泡面,所以勾起了苏慢慢对于垃圾零食的渴望。 她想,如果江画纱能做垃圾食品,那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苏慢慢开始为自己的养老生活制定初步计划。 首先是美食。 辣条、薯片、炸鸡、生命快乐水——奶茶。 虽然她更想要喝阔乐,但在这里真的找不到。 因为陆砚安每日里都需要熬药,所以特意在他的清竹园内开辟出了一个小小的厨房。 这就方便了苏慢慢。 她以前独居的时候没事捣鼓过几次,还算有点经验。 蒸好的米饭,面粉,鸡蛋,乱七八糟的能找到的所有香料。 揉成面团,擀成面皮,切成条,上锅蒸,然后再进油锅炸。 “没错,就是这样做。”苏慢慢对晚星复述了一遍辣条的制作过程。 勤劳的晚星妈妈:…… “你确定是公子要吃?” “是啊,公子这几日吃得太过清淡,晚上都饿地啃被角呢。”其实饿的啃被角的是她。 “可是像公子这样的人物怎么会说这种事情呢?幸好我发现的早。”小娘子一本正经。 晚星虽然半信半疑,但一旦事关公子,她的脑子就会短路。 在苏慢慢的一顿忽悠下,晚星把辣条做出来的。 刚刚出锅的辣条,拌满了在油锅里炸过的料子,油亮的红色均匀的包裹着每一根辣条,香味弥漫了整间小厨房。 苏慢慢迫不及待地尝一口,表情销魂。 就是这个味儿!正宗! 对了对了,还有薯片、炸鸡…… 晚星在小厨房忙得热火朝天,那边,陆砚安坐在床铺上,看苏慢慢不停的往里屋搬东西,跟只辛勤的小蜜蜂一样。 “尝尝吧,辣条。” 陆砚安看一眼那东西,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像含苞的粉桃花。 “好吧,我知道了,你就算是饿死……” 男人伸手,拿过了辣条,然后咬了一口。 苏慢慢:??? 好吧,画面冲击感太强。 金蝉子吃辣条的那种冲击感。 “好吃吗?” 男人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还行。” 可能不合口味吧。 “还有炸鸡,我去拿,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慢慢又跑去小厨房拿炸鸡,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放在白玉盘里面的辣条……不!见!了! “你看到我辣条了吗?”苏慢慢差点钻床底下去找。 男人翻着书,表情冷淡,“没有。” 苏慢慢疑惑着自言自语,“我都吃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啊?”她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了?难道她提前少女痴呆了? “再让晚星做一点吧。”苏慢慢自言自语的去了。 晚星动作很快,又一批辣条新鲜出炉。 苏慢慢放下辣条,去冰鉴那里拿西瓜,她转出里屋,数三秒,然后又猛地转回来。 里屋内,男人撑着半个身体,伸长胳膊,去捞苏慢慢放在床边小几上的辣条。 哈!人赃并获! 神他妈味道还行! . 在小娘子审视的目光中,男人缓慢坐直身体,微微仰头,表情晦暗,吐出了这么一句话,“它,让我想起了家乡的味道。” 那一瞬间,苏慢慢的表情立刻软化。 “我也……有点想家。” 一个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床,顺势仰望窗外明月。 一个坐在床上,后背垫着枕头,也跟着看向窗外的月亮。 里屋安静极了,两人都陷入了一种名为“乡愁”的思绪中。 十几分钟后,苏慢慢勉强逼迫自己抽离,想再尝尝乡愁的味道,一转头,就见男人动作优雅的把最后一根辣条放进了嘴里,并且无声咀嚼。 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怪不得苏慢慢没有发现。 苏慢慢:…… 吃第一口和最后一口的男人都是无法原谅的! 第一口是因为不好吃,最后一口是因为太好吃! . 因为辣条,所以苏慢慢气得一个时辰都没有跟陆砚安说话。 小娘子气呼呼的自己去睡了。 可能是因为心中存着气,所以苏慢慢睡得并不安稳。 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深夜,一个黑袍男人闯进了她的上亿大别野,要跟她行云雨之事。 苏慢慢挣扎之际一把扯落男人头上的黑色兜帽,刹那间,电闪雷鸣,于黑暗中破开一道诡异的亮光。 苏慢慢看到了男人的脸。 是陆锦泽。 “草!” 苏慢慢种了一棵草,从罗汉榻上直挺挺的起身了。 她静坐了一会儿,然后伸手摸了摸脸,都是冷汗。 夏日的天,她却觉得浑身泛寒。 小娘子下了罗汉榻,扭扭捏捏地走到珠帘处,伸手拨弄珠子,发出一点清脆的撞击声。 “陆砚安?” 自从上次为了避免江画纱发现两人不和,将中间三道屏风撤下之后,外间与里屋就只隔了一道珠帘。 “嗯?” 醒着。 苏慢慢心中一松,她跑到陆砚安床边蹲下来,然后双手搭在床沿上,仰头看向男人,双眸水雾雾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奶猫儿。尤其身为江南女子,苏慢慢的嗓音还是柔软的绵雨腔调。 小娘子把下颌搁在交叠的手背上,委屈巴巴,“我做了一个梦。” 男人闭着眼躺在那里,“什么梦?” “一个不太好的梦。”苏慢慢面露纠结,不知道该不该讲。 突然,帐帘轻动,一只手伸出来,她面前出现一只丑到爆的娃娃,分明就是她给陆砚安做的那个噩梦娃娃。 吓! 苏慢慢被吓了一跳,一屁股蹲坐到了地上。 “拿去吧。” 苏慢慢婉拒道:“还是留给你吧。” 她相信了,这玩意看上一眼真能做噩梦,她也相信陆砚安被它吓得滚下床的事情并非是男人太脆弱,而是噩梦娃娃太强悍。 刚才这噩梦娃娃出现瞬间给她的暴击,就好比她正在看浪漫爱情剧,面前突然冒出来一张鬼脸。 那真的是会被吓蒙。 不过他居然真的还留着这个丑娃娃? 陆砚安收起噩梦娃娃,慢条斯理地撑起身体,按照标准的贵妃躺姿势看向苏慢慢,然后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帐询问,“做了什么梦?” 对面的人摆出如此和蔼可亲的倾听姿势,苏慢慢也觉得大半夜把人家弄醒又不说不太好意思,便开了口。 “我的上亿大别野,可能是陆锦泽专门为我造的金丝笼。” 简简单单一句话,陆砚安却明白了。 床头那盏绣球灯散着温润的光泽,轻薄的落在男人黑细的眼睫上。 “所以……”男人语调轻缓,因为嗓音太好听,所以说话的时候就如同被轻按的钢琴键,带着高贵的慵懒气质。 苏慢慢接话,“所以,不如我们来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剧情吧?” . 半夜三更,两人窝在榻上一起分析剧情。 “陆锦泽一开始只是想替代你成为摄政王,后来他的野心渐大,将小皇帝变成了傀儡,最后取而代之。这次圣人的生辰宴,就是他开始进入政权的第一步。” 如果苏慢慢没猜错的话,陆锦泽和江画纱会按照《帝师》的剧情选择王美人。 圣人有三子,大皇子和三皇子还有六皇子。 大皇子贵妃所出,三皇子皇后所出。 一个嫡子,一个长子,两位种子选手已在争夺帝位这件事情上进入了白热化战争阶段。 王美人的六皇子还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两人谁也没有把这个八岁孩子放在眼里。 再加上王美人只是一介布衣宫女,没有背景傍身,甚至这六皇子还只是圣人一次醉酒之后的产物,因此,王美人不仅不得宠,还没权没势,像这样的六皇子,谁会给他押宝呢? 除了《帝师》中一视同仁的陆砚安外,没有人看好六皇子。 因此,《帝师》中,当大皇子和三皇子两败俱伤令圣人失望透顶之后,六皇子横空出世,先帝临死托孤,将年幼的六皇子托付给了内阁种子选手陆砚安。 大家都觉得这位陆大人实在是赚到了啊。 江画纱深知这段剧情,因此特意提点陆锦泽,先将六皇子和王美人抓到手掌心里。 他们的计划是,帮助王美人争宠,从而踩着王美人和六皇子登上人生巅峰。 苏慢慢如此跟陆砚安分析完后,询问他的意见。 “要阻止一下吗?” 苏慢慢一边啃辣条,一边询问陆砚安的意见。 男人坐在床上,伸手抽出一根辣条放进嘴里,问,“怎么阻止?” 苏慢慢被问住了。 作为一名合格的摆烂人,她怎么知道? 苏慢慢再抬头看一眼正跟自己抢辣条吃的假瘫痪真摆烂便宜老公,脸上露出深深的绝望。 为了突显男主陆锦泽的爽感,《称帝》中的陆砚安只有被踩踏的份,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摊上这么一个比她还摆烂的货,苏慢慢突然觉得自己还不如去住金丝笼。 可是苏慢慢一想到陆锦泽那副恶心的样子……臣妾做不到啊! 苏慢慢怒塞辣条! “不如我们把陆锦泽和江画纱都杀了吧。”苏慢慢口出狂言。 陆砚安表情平静,“好,你去。” 苏慢慢:……能不能有点同事爱? “我说笑的。”小娘子皮笑肉不笑。 杀人这种事情她可干不出来。 陆砚安也道:“我也是说笑的。” 苏慢慢:…… “你不是不在床上吃东西吗?” “习惯是可以改的。” 苏慢慢:…… “你堕落的让我心痛。”小娘子怒斥。 男人吃掉了最后一根辣条。 苏慢慢:……毁灭吧,不爱了。 这哪里像什么将死之人,看起来要死的人明明是她。 第 17 章(天才宝贝) 苏慢慢想明白了,她,一个快被饿死的网络小说写手。 陆砚安,一个资深辣条爱好者宅男。 凭借他们两个,去跟男女主对打,这不是鸡蛋碰石头,找磕吗? 算了,就这样吧。 “多吃点。” 想通了的苏慢慢把自己的那份辣条也给了陆砚安。 “我希望你在最后的时光里能过的开心。” 陆砚安:…… “我决定还是挣扎一下。” 说完,男人叹息一声,掀开被褥,然后下了床。 苏慢慢:!!! 医学奇迹!我瘫痪在床的便宜老公竟然站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好的?” “今天,看到那个噩梦娃娃摔下床的时候。” “难道你因祸得福,把什么血管堵塞之类的给摔通了?” 她可真是锦鲤苏。 “或许吧。” 陆砚安站起来后,自己坐到了轮椅上,然后让苏慢慢推着他去洗手。 苏慢慢:…… “你自己不是能走吗?” “有点懒。”男人掀了掀眼皮,表情欠揍。 这世上竟还有如此摆烂之人? 苏慢慢羡慕道:“不如你也给我用用?” 陆砚安:…… . 大概晚上一两点的时候吧,屋子里架起了烤肉架,苏慢慢正在往夹了牛肉的生菜包里放辣条。 两人继续刚才的讨论。 没办法,话题太严肃,需要一点调剂品。 陆砚安坐在苏慢慢对面,手里拿着简易版夹子,慢条斯理地翻着烤肉,动作优雅至极,不像是在烤肉,反而像是在舞台上弹钢琴。 “下一段剧情是万寿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陆锦泽已经利用宫中关系,跟王美人搭上了线。” “你在宫中有关系吗?” 男人沉思片刻后道:“坠马前,我刚刚成为六皇子的先生。” 苏慢慢:…… 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改变什么? 按照剧情,这位六皇子在《称帝》真的是比苏慢慢还要背景板。 可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不如试试?”苏慢慢提议。 男人垂着眼睫不做声,半响后才道:“如果失败了呢?”夹子按着烤肉,薄薄的一片烤肉被炙烤地卷成了花。 “你说的也没错。”苏慢慢赞同地点头,“好吧,我们放弃吧。” 陆砚安:…… “你可以再劝劝我。” “那我怎么劝……” “好的,我同意。” 苏慢慢:…… . “对了,我想到一件事。” 苏慢慢一口把手里的烤肉塞进嘴里,爬起来出了门,然后将正在竹林子里自己找食吃的大公鸡抓了过来。 进了院子,大公鸡被围上屁兜兜,防止它乱拉乱尿。 大公鸡平日里就放在竹林子里,那个竹林子除了陆砚安,平日里都闲人免入。 因此,清竹园内除了晚星和苏慢慢还有陆砚安,再没有人知道大公鸡的事情。 苏慢慢将大公鸡放到院子里,跟陆砚安道:“我们先等几天看看情况。” . 三天后,晚星突然唤出了正在午睡的苏慢慢。 “你看。” 苏慢慢顺着晚星的手指方向一低头,看到地上十几条被炫了一半的蜈蚣虫,登时浑身一寒。 我去! 蜈蚣尸体群中,大公鸡昂首挺胸地站在那里,用那双绿豆眼轻蔑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低头炫它的蜈蚣大餐。 “清竹园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蜈蚣?”晚星满脸不解。 “天热吧。” 苏慢慢表面不在意,却是加快了脚步去找陆砚安。 蜈蚣肯定是陆锦泽派人放的,他会放蜈蚣就说明他并不知道大公鸡的事情,既然他不知道大公鸡的事情,那就从正面反应出来,他真的只是一个从《帝师》的现代世界穿越进《称帝》里面的纸片人。 苏慢慢将自己的这个猜测告诉了陆砚安 男人依旧是那副半死不活的病弱样子躺在床上,他纤细眼睫下垂,在白皙的下眼处投下一层浅薄的阴影。 “现在我们可以放心了。” 既然有蜈蚣,那就说明陆锦泽和江画纱真的只是纸片人。 如此,他们或许能有一点胜算。 . 翌日,陆砚安坐着轮椅,身残志坚的去给六皇子上课。 因为大皇子和三皇子都大了,所以他们有专门的太傅授课,而六皇子年幼,听不懂那些东西,就让陆砚安这位在国子监内颇负盛名的才子去给他授课。 苏慢慢打扮成陆砚安的贴身小厮,一路跟着他进了宫。 第一次来皇宫,苏慢慢很是紧张。 跟电视剧里面相比,皇宫给人的威压程度完全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高大的宫墙,明黄色的琉璃瓦。 到处都散发着权利的气息。 它让人清晰的感知到,人与人之间存在着的阶级差距。 它是权利的象征,虚荣的顶峰。 它能将人性释放到最顶点。 太压抑了,苏慢慢不喜欢这个地方。 两人跟着领路的太监往里去。 宫道很长,两边的墙很高,强烈的压迫感让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阳光被高墙遮蔽住,他们越走越偏,越走越破,最后到了一处看似十几年都没修缮过的院子前。 “这就是六皇子住的地方?”苏慢慢下意识脱口而出。 那领路太监冷哼一声,“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 好嚣张的小太监! 嚣张的小太监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这小太监说的也没错。 身为一名不受宠的皇子,母亲还只是一位美人,六皇子的处境确实不太好。 他随王美人住在玉髓轩,身边伺候的宫娥、太监不过三五人,其中两三人还是那种无心工作,一心想走出玉髓轩,去往大世界的。 陆砚安就在六皇子的书房内教授他读书习字。 按理来说,教授皇子之类的事情还轮不到陆砚安这位年轻的国子监学生,可能是六皇子实在不受宠,才会让陆砚安来吧。 《帝师》中,陆砚安就是因为教授六皇子有功,所以才会被圣人临终托孤。 别人都酸陆砚安是压对了潜力股,找了一匹黑马,可其实他只是一个心思纯净,一心想让孩子读好书的先生罢了。 “唉。”苏慢慢推着陆砚安的轮椅进入玉髓轩,走在路上,她突然叹息一声。 男人询问,“怎么了?” “只是觉得原主陆砚安有些可怜。” 背对着苏慢慢坐在轮椅上的陆砚安面部落在阴影里,他捻着手上的佛珠,语气平静的询问,“为什么?” “只因为不是男主,所以满腔的报复和才华都随生命逝去了。” “这大概就是他的宿命吧。” “或许吧。”顿了顿,苏慢慢突然意识到什么,她微微倾身凑到陆砚安脸旁,“这是陆砚安的宿命,不是你的宿命。” 男人笑了,清冷漂亮的眉眼低敛,如同这肃穆而巍峨的宫殿,带着一股古老而沉静的悲伤。 “我与他,又有什么不同呢?” “当然不一样了,你会偷辣条,他会偷辣条吗?”苏.记仇小本本.慢慢。 陆砚安:…… . 陆砚安和苏慢慢到的时候六皇子已经乖巧坐在书房内等待了。 王美人之所以能受到圣人宠幸,那也是因为她生得漂亮,六皇子长得像他母亲,精致白嫩,粉雕玉啄,像个玉面娃娃。只可惜面部绷得很紧,像个小大人。 他穿着半旧的衣裳坐在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的书桌后面,看到被推进来的陆砚安后,略显艰难的从椅子上下来,然后端端正正拱手行礼。 “先生好。” “六皇子请坐。” 陆砚安和苏慢慢商量过,不能一上来就跟这才八岁的孩子谈这么大的事情,他们要循序渐进。 “先生可是陆砚安,师承明惠大师?”六皇子奶声奶气的率先开口。 苏慢慢:??? 苏慢慢知道这位明惠大师是谁,上一任首辅,学生遍天下,卸任之后出了家。出家前,明惠大师将陆砚安亲自送入国子监,并言明,陆砚安是他此生所授弟子之中,最得意的一位。 可惜,断根了。 现在只会偷辣条。 “我母亲最近听信一位宫娥所言,要在万寿宴上争宠,我母家无权无势,皇后娘娘与贵妃娘娘又斗得厉害,我母亲若是获得了父皇恩宠,只会死得更快。” 苏慢慢:!!! “素问先生盛名,不知先生可否相助?我只想保母亲无虞,并无他念。” 苏慢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啊!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宝贝和我的笨蛋妈妈? 苏慢慢哆哆嗦嗦地弯腰,凑到陆砚安的耳朵边上道:“我觉得我们找到领头人了。” 相比起苏慢慢的激动,陆砚安稳如老狗,他微微偏头跟苏慢慢咬耳朵,“你觉得他会不会也是……穿的?” 苏慢慢也有这个怀疑。 她朝陆砚安使了一个眼色。 男人抬眸看她一眼。 苏慢慢表情凝重地点头,然后走到六皇子面前。 “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沸羊羊~你喜欢哪只羊~” 六皇子:…… 书房内陷入无边的寂静。 没有反应? 换一首年轻点的。 “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苏慢慢还搭配上了完美的动作。 笔芯,Wk~ 六皇子面无表情的重新坐回书桌后,“看来是我错看先生了,还望先生不要将我今日所言泄露出去。” 苏慢慢:…… 第 18 章(孝死了) “六皇子误会了。”男人转动着轮椅,缓慢行到六皇子面前,“玉髓轩人多嘴杂,您这样贸然行事,可不好。” 听到此话,六皇子立刻变了脸,毕竟再怎么成熟都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事情顾虑不周全。 “我们先上课吧。”陆砚安转头与苏慢慢道:“去外面守着。” 苏慢慢低着头出去了。 外头有屋檐,她坐在廊檐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落。 事实证明,这位六皇子真的只是少年老成,智商远超同龄人罢了,而并非穿书者。 可惜了。 痛失领头羊。 书房内,陆砚安拿起六皇子案上的书,询问道:“六皇子四书五经可都看了?” “看过了。” “不对。”陆砚安打断六皇子的话道:“殿下没看过,我今日第一次给你看,可你看不懂。” 六皇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道:“我明白了。” 藏拙,是他现在最明智的选择。 两人进入学习正题,陆砚安教授整整半个时辰,最后离开之前与六皇子道:“明日臣会再来。” “先生的意思是……愿意结为同盟?” 陆砚安的视线透过半开的窗子,看到一脸百无聊赖托着下颌坐在檐下的苏慢慢。 男人漂亮的唇角缓慢勾起,眼神变得凌厉而阴沉。 “愿意一试。” . 因为陆砚安的身体原因,所以他每日进宫只教授六皇子半个时辰。 书房外,苏慢慢已经等的瞌睡了。 她偏头靠在柱子上,脸颊贴着柱面,睡得杏腮微红,鬓角微湿。 夏天阳光炙热,男子从阴暗处出来,随着面部暴露在阳光下,那层阴鸷感也像是被融化的冰一样,从他脸上褪去,重新镀上了一层暖色的光调。 他偏头看向酣睡在侧的苏慢慢。 小娘子睡得很熟,无知无觉的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外。 陆砚安滑动轮椅,悄无声息的到达她身边。 男人目光下落,盯住她柔软细腻的脖颈,那么薄,那么细,只要轻轻一掐,就断了。 “嗯?”脖颈处一凉,苏慢慢猛地一下惊醒,然后就看到了正在自己身边的陆砚安。 他抬着手,指尖捏着一片花瓣。 “在你脖子上。” “哦,谢谢。” 苏慢慢伸手摸了摸脖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后背发凉。 男人松开指尖,花瓣落地,“回去了。” . 回去的路上,两人坐在马车里,正在闭目养神的陆砚安突然开口,“你刚才太冒险了,就算六皇子跟我们一样,也不能断定他是友非敌。” “是我草率了。”小娘子脸上还带着明显的睡痕,她睁着一双水雾朦胧的眼,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奶音,“可他一开始说的那些话,我真以为他知道剧情呢。”不然她也不会头脑一热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而且……”马车辘辘行进着,小娘子低着头,“而且我想着,如果多一个帮手,我们就多一分胜算。我在这里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不想失去你。” 男人听到此话,缓慢睁开了眼。 陆砚安的眼睛澄澈而漂亮,那是一种天然的琉璃色,让人看一眼就觉得似乎连心灵都得到了净化。 可实际上,只有男人自己知道,这双看似无垢的双眸之下,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东西。 他望着她,只能看到她乌黑发顶和浅淡的面部轮廓。 马车帘子轻轻晃动,光影忽闪忽灭。 陆砚安开口道:“我也只有你一个朋友。” 男人的嗓音柔软温和,像春日的棉絮,冬日的暖阳。 苏慢慢抬头,看到他的脸。马车内光线不好,可男子的脸总透着一股人世间没有的玉色佛光,让人只看一眼,就能卸下心中所有的防备。 他看起来是那么的温和无害,像普度众生的佛子。 苏慢慢的脸上缓慢显出笑来。 她的眸子跟她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性格一样,清泉一片,一眼就能望到底。 “其实我有点想见见原本的陆砚安。”小娘子歪着头想,“他一定也是个很好的人,当然了,我不是说你不好。”怕男人误会,苏慢慢赶紧解释,“我只是稍微有点好奇罢了。” “那如果我和他让你选一个,你选谁?” 不知道为什么,苏慢慢陡然有一种“我和你妈掉水里,你救谁”的感觉。 “当然选你啊。”小娘子毫不犹豫,“虽然原来的陆砚安很可怜,但我又不认识他,我肯定救你。” 男人脸上笑意更甚,他摩挲着佛珠,眼神却透出一股无法言说的古怪。 苏慢慢没有发现男人的异样,“对了,我还没问你,你穿书前叫什么名字?” “陆安。” “我叫苏慢慢,跟这具身体一模一样。” “还有江画纱和陆锦泽,他们也跟原主的名字一样。” 男人眼睫下垂,遮住黑眸,“很巧。” “是呀,我们那里的穿书小说都是这样设定的,不过你的名字有点不一样。”小娘子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并未在意,“对了,我出去以后你还跟六皇子说什么了?看他的样子是很迫切要跟我们合作的吧?虽然他很聪明,但毕竟只有八岁,我们能信任他吗?” “可以。”陆砚安点头道:“我们现在该想办法阻止王美人争宠成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江画纱替王美人想出来的争宠节目应该是穿越女经典必争项目。” . “你是说溜冰?”陆锦泽听到江画纱的建议,皱眉道:“这能行吗?” “当然能行了。”江画纱自信满满道:“我看小说里都这么写。” “毕竟是小说。” “那不然你有什么好建议?” 陆锦泽作为一名总裁,怎么可能看言情小说,他确实没有什么好建议。 “你应该看过花滑吧?难道你不觉得美吗?”江画纱认为自己的争宠项目一点问题都没有。 陆锦泽想了想道:“现在是夏天。” “宫里有冰窖,而且就是夏天滑才有这个味道啊。”江画纱一副恨不能自己上去的样子,“我把这个叫冰嬉。” “我们可以做个十米乘十米的冰台,让王美人穿着溜冰鞋在上面跳花滑,就像是音乐盒那种感觉,你知道吗?一打开音乐盒,就有小人站起来跳舞的那种。” 很有画面感,陆锦泽被她说动了。 最关键的是,论争宠,他这个男人确实比不过女人花样多。 “那就听你的吧,我让人将消息传进宫里告诉王美人。” 江画纱点头表示同意,然后突然想到什么,表情一下变得严肃起来,“对了,我听说今天陆砚安去教六皇子读书了,你说,这会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不会,”陆锦泽十分笃定。 因为他知道,这陆砚安没多少日子好活了。 “我前日放了蜈蚣进去,刚才听说陆砚安被咬了。” 荣国公府内专门替陆砚安治病的那个医士早就已经是陆锦泽的人了。 陆砚安从宫里回来后没过多久就唤了医士过去,说是院子里发现了蜈蚣,他被咬了一口。 然后整个清竹园的人都紧张起来,纷纷在院子里上上下下的翻找蜈蚣的踪迹,最后还真找出来十几条。 虽然如此,但也已经晚了。 蜈蚣有毒素,陆砚安身体本来就不好,现在更是孱弱的连荤腥都闻不了。 陆锦泽越发肯定,陆砚安于他,再没有威胁。 他必将取代陆砚安,成为这个世界的男主。 . 陆锦泽加紧让人把东西做了出来送进宫。 等东西一入宫,那边还缠绵病榻的陆砚安突然就起身了,誓要为自己的教育事业燃烧尽最后一份力量,再次踏上了教育六皇子的艰难荆棘之路,一副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讲台上的样子。 被迫早起陪着陆砚安一起去的苏慢慢眼角挂着两滴泪,痛不欲生,“我讨厌上学。” 学校,是学渣最讨厌的地方。 早起,是摆烂苏最讨厌的事情。 今天,她两样都瘫上了。 好讨厌。 苏慢慢幽灵一般跟在陆砚安身后,“你故意让蜈蚣‘咬’一口,就是为了让陆锦泽放松警惕吗?” “嗯。”男人颔首。 两人说着话,一路到了六皇子的书房。 六皇子早就已经等在书房里了,他见两人过来,赶紧屏退左右,然后将一个木盒子拿了出来,“那个宫娥给了母妃这个东西。” 说着话,六皇子将木盒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很奇怪,我从来没见过。” 溜冰鞋! 没错!就是它! 苏慢慢的瞌睡虫一下就没了,她和陆砚安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 男人对六皇子道:“应该是冰嬉。” “什么是冰嬉?”六皇子露出孤陋寡闻的小表情来。 陆砚安解释道:“就是穿上这个装了轮子的鞋,在冰面上起舞。因为冰面光滑,所以起舞之人能显身姿轻盈曼妙,如仙子一般。” “原来如此。”六皇子皱眉,“我母妃太蠢,如今对那宫娥深信不疑,这个冰嬉表演,她看来是势在必行。” “这事我们要从长计议……”苏慢慢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六皇子绷着一张稚气的小脸蛋,用奶声奶气的小嗓子当机立断道:“为今之计,只能打断我母妃的腿了。” 苏慢慢:!!! 这不是天才宝贝剧本,而是恶毒后儿子剧本吧! 第 19 章(美人计) 王美人的腿最终还是断了。 不过不是六皇子打断的, 而是她沐浴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自己摔断的。 “这事,是不是过于巧合了?”江画纱面露疑惑。 连江画纱都觉得巧合, 本性多疑的陆锦泽当然也产生了怀疑。 他怀疑这事跟陆砚安有关系。 他这便宜大哥刚刚拖着病重的身子进宫去教导六皇子回来,王美人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不得不说,实在是太过巧合。 陆锦泽沉默半响,开口道:“发生一次, 可以说是意外, 如果发生两次呢?” “你的意思是……”江画纱面露不解。 “冰嬉不行,我们再换一种方式,若是这次还发生意外, 那么……”陆锦泽话说到这里, 便止住了。 江画纱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这次还发生意外,那么就说明陆砚安已经插手进来。虽然陆砚安的人设是圣母,但他却是个有脑子的圣母。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说不定陆砚安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 陆锦泽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这个原男主。 “你还有什么好主意吗?”陆锦泽询问江画纱。 “跳舞不行, 那就唱歌吧。”江画纱道:“水调歌头。” . 第三日,陆砚安再次与苏慢慢进了宫。 六皇子立刻将王美人的变化告诉了他们。 “母妃在练歌。” “练的什么歌?”苏慢慢灵光一闪,“不会是……” 六皇子轻咳一声,似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低吟唱道:“明月几时有……” 果然, 对不起苏仙, 您可真是穿越必备表演装b节目之典范啊。 六皇子唱完了,小脸微红, 显然是有点羞于展示自己的歌喉。 “唱得挺好。”苏慢慢适时给予鼓励。 六皇子脸色更红,然后又面露苦恼, “先生,母妃实在蠢笨。” 苏慢慢:……你这么说你娘真的好吗?她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啊不对, 你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若非她是我母妃……” 苏慢慢小心翼翼的询问,“六皇子你不会……想把王美人毒哑吧?” 六皇子奶白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她是我的母妃,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呢?” 还好,还好。 “不过……”六皇子话锋一转,黑葡萄般漂亮的眼珠子轻动,透露出一股不属于儿童的狠辣,“若是没有其他办法……” 苏慢慢:!!!恶魔啊恶魔! 这剧本分明就是恶魔宝贝和他的大冤种妈妈吧! “只能让母妃暂时不能说话了。” 好吧,居然只是暂时不能说话。 她这个有点遗憾的语气是什么鬼? “不行。”陆砚安慢条斯理的否决。 “您觉得这个方法不可?” 六皇子发出疑问,和苏慢慢同时看向陆砚安。 男人开口解释道:“陆锦泽那边刚刚送来溜冰鞋,王美人的腿断了。他又送来水调歌头,王美人的喉咙又失声了,你说,这样的巧合,如果是你,你信吗?” “信啊。”苏憨憨点头。 陆砚安瞥她一眼。 小娘子话锋一转,“虽然我信,但陆锦泽生性多疑,他肯定不信。” 好险,差点显得她智商不够用了。 “所以……”陆砚安接话道:“我们要想一个万全之策。”说完,陆砚安看向苏慢慢。 然后视线上下一扫,冷不丁冒出一句道:“你胖了。” 你胖了。 胖了。 了。 这对于女人来说,是如何致命的三个字。 显然,陆.直男.砚安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惹人生气的话,直到他顶着大日头,一个人转动着轮椅,孤独的行走在仿佛没有尽头的宫道上时,才明白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一个推车工具人。 . 其实苏慢慢也不是胖了,她只是开始发育了。 是了,作为女孩子,这具身体十六岁才开始发育是有一点点晚了。不过晚点也没事,总比不发育好吧? 虽然上辈子的苏慢慢是个不得志的网络贫困写手,但其实身材不错,除了有点小肚腩,有点大腿粗,有点双下巴以外,还是很完美的。 好吧,她自欺欺人了,她其实就是个平凡到扔在人堆里都不起眼的俗人。 现在的这具身体比起她以前的身体,不管是容貌还是身材都棒多了。 虽然苏慢慢有心维持这具身体的容貌和身材,但辣条和烤肉的魅力实在是难以抵挡。 今天吃了,明天再减肥吧。 毕竟这里已经没有她在意的人了。 苏慢慢塞了一口生菜包辣条,然后跟身边的陆砚安搭话,“你想出办法了吗?” 今天,男人一个人转动着轮椅,从六皇子的书房一路到宫道尽头,直到碰到一个小太监愿意替他搭把手。 也怪六皇子住的玉髓轩太偏僻,不然陆砚安也不必自己转那么久。其实他大可以自己走的,只是怕碰到过路人,因此只能勤勤恳恳的用手转着轮子走。 这一路转回来,手掌心都磨秃噜皮了,连生菜包烤肉都包不住了。 苏慢慢看着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的陆砚安,心中那口恶气终于是出了,便大发慈悲的替他包了一个烤肉生菜,然后递过去道:“喏。” 男人微微倾身,一口咬住。 苏慢慢被吓到了,收手的时候指尖磕到男人的牙齿,肌肤上的触感温热湿滑。 “嗯?”一口咬住生菜包烤肉的陆砚安神色无辜的朝苏慢慢看过来,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没错没错,他们是同居舍友关系,喂个东西是正常的嘛……个屁!一男一女之间喂东西难道正常吗!!! 苏.母胎单身.慢慢陷入了无知的焦虑之中。 这到底正不正常? 她偷偷看一眼陆砚安,男人还在抖着手包肉。 正常的吧? 没看出来异样。 苏慢慢就这样说服了自己。 那边,男人吃完嘴里的生菜烤肉,然后缓慢摇了摇头。 “你没想出来办法?” “不是,肉有点肥了。” 苏慢慢:……她最讨厌肥这个字了!等一下! 小娘子突然灵光一闪。 “我想到办法了。” . 虽然冰嬉不能表演了,但雀梅又送来了一首水调歌头。 王美人从未见过如此美的词。 她爱不释手,躺在榻上日日练习。 这日,六皇子从书房内回来后过来见王美人,就见他母妃腿上固定着两块木条,用白布绑着,躺在那里认真的练歌。 母妃生得很漂亮,若非如此,父皇也不会见色起意。 只是男子多薄情,尤其是帝王。 “儿啊,快过来。” 王美人看到六皇子,赶紧招呼他过来。 六皇子走到王美人面前行礼,然后唤道:“母妃。” “来,你听听母妃唱得好不好。” 王美人想将六皇子搂到怀里,六皇子却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听着。 王美人略有些惆怅,小时候的六皇子可爱极了,日日黏着她。现在的六皇子整日里板着一张脸,跟小大人似得,也不怎么与她亲近了。 他曾经劝说过她,不要卷入后宫是非之中,可她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啊!他怎么就不能明白他娘的一片苦心呢?王美人想,孩子还小,不懂她的报复,等他长大了,就会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六殿下来了。”王美人的贴身宫娥雀梅上前,替六皇子搬来一个凳子。 六皇子面无表情地看一眼这个一会儿给自家母妃送溜冰鞋,一会儿送水调歌头的贴身宫娥,脸上隐隐显出怒色。 雀梅知道六皇子不喜欢她,可那又怎么样呢?一个八岁的孩子罢了,哄哄不就好了吗? “六殿下,等美人重新得了圣宠,您与美人就不必再住在这破败的玉髓轩了。” “我觉得这里很好。”六皇子一把挥开雀梅搭在自己手上的手,冷眼看着她。 雀梅身量高挑,肌肤白净,虽比不上王美人天生美丽,但也是个秀丽佳人。 她冷眼看着六皇子,也不再讨好。 王美人得不得宠还两说呢,这就给她摆上皇子架子了,呵。 “母妃,先别唱了,您摔伤了腿,我替你带了好吃的来。” 六皇子让身后的小太监将食盒提了上来。 食盒一靠近,王美人就闻到了味道。 “药补不如食补,这是猪蹄,炖得软烂,汤汁都带着香。” 王美人为了练习冰嬉,饿得前胸贴后背,这才会在沐浴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所以头晕目眩的跌倒,摔坏了腿。 “我,这……不会胖吧?” 六皇子微微一笑,“母妃是献歌,又不是献舞。而且您唱歌必须得养足中气,不然这歌声听起来就不圆润了,而且时断时续,定然会影响韵律。” 被六皇子这么一说,王美人觉得十分有理。 “我这几日唱歌的时候确实觉得喘不上气。” “母妃多吃点。” . “我不太懂,你说让我母妃多吃东西,这有什么用?”六皇子每日去探望王美人之时,都会带上很多好东西。 都是苏慢慢精心准备的营养套餐。 王美人是个没什么脑子的美人,六皇子稍微一忽悠,她就开开心心的吃了。而且因为吃得好了,所以之前为了跳冰嬉饿出来的不良状态一扫而空,肌肤越发细腻光滑且容光焕发,连脱发都好了不少。 雀梅虽然是陆锦泽的人,但她却搞不懂这到底是哪一出戏,再加上六皇子一副孝死了的表现,王美人也看着越发健康。 因此,她还真当是这个六皇子心疼自家母妃。所以,在给陆锦泽报告的时候,她并没有刻意提起这件事。 苏慢慢神神秘秘道:“圣人好纤细窈窕的美人。” 有人喜欢颜,有人喜欢身材,有的喜欢瘦,有的喜欢胖。这本书里面的皇帝就喜欢身材纤细高挑的美人,脸嘛,看得过去就好了。 有才艺表演加持也可以,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要身材符合他的喜好。 不过书中的人并不知道皇帝的这个喜好,毕竟皇帝嘛,那么容易被人猜出喜好的话,还怎么当皇帝? 再加上这位皇帝的后宫之内环肥燕瘦各各都被宠过,大家就更不知道了。 果然,六皇子皱眉道:“此前从未听说过这种事。” 苏慢慢故作深沉道:“小盆友,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六皇子:…… 面对六皇子阴测测的视线,苏慢慢见好就收。 说好的同为背景板呢?这分明就是一头狼崽子啊喂! “六皇子先让美人吃好喝好,等万寿节的时候让美人正常表演,到那时候,您就知道了。” 才八岁,性别还没分清楚呢,怎么懂油腻成年男性对于美人的执着追求呢? 六皇子虽疑惑,但他还是选择相信面前这个眉目漂亮,宛若从画上走下来的仙童。 比起陆砚安,六皇子更喜欢与这个仙童说话。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挑软柿子捏吧。 因为虽然他这位先生看似温柔和善,但六皇子每次与他对视,不知为何,身体总会下意识的产生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就仿佛,在对着一张苍白阴森的假面。 谁也不知道,那张假面之下隐藏的,到底是怎样的真面目。 . 万寿节那日,圣人表示只开家宴,就不必朝臣们大动干戈的过来献礼祝贺了。 荣国公在朝中有些实权,也算作家臣被邀前往。按照以往惯例,他会带陆砚安前去,可这次,他却带了陆锦泽。 荣国公夫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可高兴坏了,一直在叮嘱陆锦泽不要在御前失礼。 陆锦泽不耐烦的答应了,然后精心打扮一番,意气风发的跟着荣国公入宫去。 这是陆锦泽第一次进宫,他去看过故宫,那被游客挤满了的故宫根本就比不上真实还原在他面前的这座宫殿。 高墙,权势。 进入这座宫殿的第一刻起,陆锦泽就感受到了那股吸引着他的力量。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他生而属于这里,这里才是他真正应该绽放的舞台。 “安随,跟上。” 荣国公一转头,就见陆锦泽盯着面前的高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锦泽回神,嘴角擒着笑,缓慢跟在荣国公身后。 雀梅那里传信来说,一切顺利。 看来之前,是他多虑了。 . 按照陆锦泽的身份,这场家宴基本就没有他说话的地方。因此,他只能一直跟在荣国公身后充当一个背景板,即使他不愿意,且越来越烦躁,幸好,重头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宴会一直进行到晚间,众人差不多都有些疲惫了,这时,圣人开口道:“今年御花园里的荷花开的不错,众爱卿随朕一起去看看吧。” 这意思就是,看完荷花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大家当然是纷纷说好。 披着夜色,一众人前往御花园赏荷。 没走出多远,只听一阵悠扬歌声传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正是夜幕笼罩之际,明月朦胧,酒气未散,此歌十分应景。 圣人的脸上显出兴趣,他走到河边,遥遥望去。 只见一艘小舟劈开满目莲叶荷花,悠悠而来。 陆锦泽跟在荣国公身后,看着那艘小舟越来越近,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明显起来。 今日,是他正式踏入政权的第一步。 从王美人开始。 小舟在圣人面前停住,一只纤细白皙的手缓慢伸出,拨开小舟上挂着的帘子,露出里头坐着的美人。 美人华衣美服,满目含羞。 圣人双眸轻动,缓慢走上前去,然后撩袍跨上小舟,朝着舱内的美人伸出了手。 王美人的腿差不多好了,不过也只是勉强走路正常罢了,不然她觉得自己若是一边跳冰嬉,一边唱歌,一定能让圣人更爱自己。 正当王美人羞答答的要伸手搭上圣人的手时,圣人径直略过她,一把拉住了站在王美人身后的……雀梅? 王美人震惊了。 雀梅也震惊了。 可很快,宫娥的专业素养让雀梅迅速调整好表情,然后一把用脚拨开企图纠正错误的王美人,羞红着脸跟着圣人出了小舟,在上岸的时候顺便又往小舟上踢了一脚。 小舟顺势飘远。 王美人:??? “陛,陛下,陛下!” 王美人的声音被荷花淹没,众人选择性失聪。 雀梅作为王美人的宫女,穿戴虽然不差,但肯定没有王美人好。圣人是看惯了好东西的,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呢? 他是故意的。 虽然一开始圣人确实被王美人的歌声所迷,但当那帘子一撩开,圣人一眼看到坐在小舟里面珠圆玉润的王美人时,再好的兴致都没了。 他不喜欢珠圆玉润的。 可他身后站着很多朝臣,他骑虎难下,双眸一瞥,看到了站在王美人身后的雀梅。 身材不错,长得也还行。 圣人顺水推舟,将雀梅牵了出来。 雀梅也上道,知道自己麻雀飞上枝头的机会在此一战,立刻丝毫不犹豫地踹了王美人跟圣人手牵手去了。 开玩笑,做个宫娥哪里有做皇帝的妃子享受! 这间谍谁爱干谁干去! 因此,在众人古怪又羡慕的目光中,雀蝶一飞冲天,得了圣人宠幸,第二日被封为了美人。 雀美人。 雀梅笑歪了嘴。 她觉得自己的运道来了。 王美人唱歌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因此,当圣人想让她再唱一遍的时候,她唱出来并不比王美人差。 由此,圣人对她更加宠爱。 而且,王美人没来得及表演的冰嬉也是她一手教的,在圣人听腻了水调歌头之后,雀美人又表演了一场冰嬉,成功晋升成雀婕妤。 短短几日,这个晋升速度,史无前例。 王美人听到这个消息,哭晕过去好几回。 醒过来之后被劝着吃了一只猪蹄后,又哭晕过去。 . 陆锦泽很是看不懂目前的形势。 按照他的计划,王美人该被圣人宠幸,然后一路晋升,最后干掉贵妃和皇后,在他的帮助下将六皇子推上帝位。 可现在,都乱了。 . 相比起陆锦泽的混乱,苏慢慢这边倒是比较悠闲。 他们胜利了,没错,他们居然打乱了陆锦泽和江画纱的既定剧情,扭转了局面。 “这将是人类摆烂历史上的第一次咸鱼胜利。”苏慢慢站在陆砚安面前,双眸亮晶晶,“是咸鱼躺赢的里程碑。”说完,她握紧了小拳头。 “我们距离我的别墅更近一步。” 男人单手撑着下颌,正在批改六皇子的作业,他一边用朱砂笔在纸上画个圈,一会儿又画个x,还有闲情逸致跟苏慢慢聊天,“为什么是你的别墅?” “按照剧情,作为你的遗孀,你的一切财产都由我继承。”说到这里,苏慢慢突然一顿,“如果你没死,我的别墅是不是就没了?” 陆砚安画圈圈的动作一顿。 苏慢慢面露苦恼。 上亿大别野和男人,要怎么选?好痛苦,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选择题啊!谁会放弃上亿大别野要一个男人啊! “我好傻,真的。”苏慢慢哭丧着小脸蛋,坐到陆砚安身边,“我居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上亿大别墅,我会遭雷劈的。” 陆砚安:…… “其实,或许,我这个人会不会可能比别墅更值钱?” 坐在身边的小娘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的开口道:“虽然我这个话有点难听,但你知道吗?有些人死了,就是比活着值钱。” 陆砚安:…… “好了,大家都是咸鱼,不要卷了,吃不吃辣条?” “……吃。” . 不管陆锦泽那边如何风起云涌,夜晚脱发,苏慢慢这边依旧风平浪静,晚上安眠。 直到一封邀请函的出现,打破了这份宁静。 “芙蕖宴?” 苏慢慢努力回想了一下,终于想起来这段剧情。 芙蕖宴是一段作为促进男女主感情线而诞生的剧情,毕竟是十年前的老文了,放到现在来看都没什么新意。 它最主要讲的就是言情小说里面讲烂了的英雄救美。 先出现一个作死的炮灰NPC,垂涎女主的美貌,然后再由男主进行打脸,达到英雄救美,感情升温的目的。 而她,也就是原主苏慢慢,在这场剧情中的作用就是,一块任人践踏的背景板。 可是晚星似乎并不这么觉得。 苏慢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黄金闪闪,珠光宝气的自己陷入了沉默。 这种“我很有钱,快来抢我”的土豪式装扮实在是有点不符合她等一下小白花式的受虐剧情啊。 没错,这次芙蕖院上除了经典桥段英雄救美之外,还有江画纱惊艳四座的才艺表演和她这块背景板被奚落嘲笑的打脸场面。一个丫鬟,飞上枝头变成了荣国公府的大奶奶,嫁的还是京师内万千少女的梦,虽然现在这个梦瘫了,但毕竟也是曾经的梦,依旧残留着一些脑残粉。 如此,她怎么能不被针对呢? 她搞得这么富贵,分明就是在打那些人的脸啊。 不能这样,多不好啊,咸鱼就要有咸鱼摆烂的态度。 苏慢慢将那些黄金都拿了下来,只挑了一支素净的簪子,然后又换上一身小白花夏衫,连妆面都没怎么画。 “你这样怎么给我家公子长脸?”晚星恨铁不成钢。 苏慢慢则摆手表示没事。 她本来就是个配角嘛。 “对了,你也要去吧?”临走前,苏慢慢突然想起来,按照剧情,陆砚安会在芙蕖宴上跟她遭遇一样的羞辱。 曾经的天之骄子,现在的苟延残喘,然后在心死悲凉之际,被女主安慰,对女主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想到这里,苏慢慢突生想法,“其实,说不定你还可以跟陆锦泽争一争江画纱,然后挤掉他,自己变成男主。”苏慢慢越说越觉得这种方向也不是没有希望。 如果陆砚安挤掉了陆锦泽变成男主的话,她的大别野不是又回来了? “你希望我跟江画纱在一起?”男人抬眸看向她,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苏慢慢陡然间竟觉得有点心虚。 不对啊,她心虚个什么劲儿? “这不是由你的意志为转移而转移的事情吗?爱情是自由的,你可以自己选择和争取。”说完,苏慢慢又问了一句,“你真不去啊?” 男人抬起自己那张雪白的脸,琉璃色的纯净眸子盯住她,唇角深深地下压,像是正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他道:“不去。” “为什么啊?” 熟悉陆砚安的人都知道,这位公子脾气好,几乎从来都不生气,可若是他真生气了,那……也是极不好哄的。 晚星立刻伸手拽了拽苏慢慢。 苏.反应极慢.慢慢:??? 自从她家公子醒后,晚星便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从来谦逊有礼,温润如玉的公子,仿佛披上了一层古怪的假面。虽然看着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总让人感觉深不可测。 而此刻,那份违和感越来越重,晚星感受到了一股奇怪的压迫感。 这是属于武者的警觉。 陆砚安伸手扶住额头,那只苍白纤细的手掌挡住了自己大半部分的表情。佛珠顺着男人细瘦的腕子往下滑,显出一股阴冷态势。 “你不会是……”苏慢慢犹豫着道:“怕晒黑吧?” 晚星:…… 陆砚安:…… 苏慢慢恍然大悟,怒斥陆砚安不争气。 虽然这段剧情对于陆砚安来说确实可以不去,只要他对女主江画纱不怀觊觎之心,但……从未见过如此摆烂之人! 别人穿越,男人辛辛苦苦打江山。 她穿越,不仅辣条分一半,连日头都要一个人独晒! 苏慢慢真是恨不能将这清竹园改成“妇女能顶半天边”园! . 芙蕖宴本就是一群贵家小姐吃饱了没事干,一方面想故意羞辱原主苏慢慢,另外一方面又想见见传说中半身瘫痪的京师第一公子陆砚安所举办的。 因为陆砚安怕晒黑没来,所以苏慢慢只得只身一人,带着江画纱赴会。 其实她本来也可以不来的,只是被圈在清竹园里那么久,难得有机会出来转转也不错。 苏慢慢望着面前的“碧池园”三字,在心中发出感叹,“好名字!”然后望向园内正在等待她的一众碧池。 “纱纱,我们走吧。”小娘子红着眼眶,面露怯意。 江画纱看一眼面前的苏慢慢,面露不耐,撇开她径直走到前面。 因为拿捏王美人不顺利,所以最近陆锦泽的心情很不好,也顺带着连累了江画纱。 两人虽然说是合作关系,但明显是江画纱跟着陆锦泽的规划走。 一开始,江画纱确实将自己摆在了跟随者的位置上,还温声软语的试图劝解陆锦泽,可当她隔着门缝看到陆锦泽跟一个女婢厮混之时,江画纱立刻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直接冲了进去,指着陆锦泽和那个女婢问,“你们在干什么?” 她原本以为陆锦泽会惊惶,会失措,可是他没有。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拉上衣襟,然后让那女婢出去。 这个女婢是在陆锦泽书房伺候的,走时还神色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江画纱当时就受到了刺激,然后“啪”的一巴掌打在了那女婢脸上。 女婢吃痛,正要回手之际被陆锦泽隔开。 他站在两人中间,神色有些不耐烦,“别闹。”然后朝那女婢道:“出去。” 女婢不甘心的出去了,江画纱神色愤怒地看着陆锦泽,正在等他的解释。 可陆锦泽并未给她解释,只是淡淡询问,“你过来干什么?” 她过来干什么?她还不是担心他所以才过来的?可现在看来,他分明一点都不需要她的担心。 “你跟她,刚才在做什么?”江画纱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呵,”陆锦泽低笑一声,语气和缓下来,“是她自己勾引我的。” “那你,你就不能不受她勾引吗?” “男人嘛,都是这样的。”陆锦泽伸手拨了拨江画纱落在颊边的碎发,“怎么了?你吃醋了?” “谁吃醋了。”江画纱当然不会承认,她现在跟陆锦泽的关系只是盟友,可她以为,以为陆锦泽是喜欢她的。 “你跟别人不一样,你是特殊的。”陆锦泽在现代的时候,交往过很多女人,他最懂女人的心理了。 女人嘛,只要说些好话哄哄就行了。 一开始,江画纱确实是被陆锦泽的甜言蜜语哄住了,可当她翌日清晨看到墨花,也就是昨天晚上那个女婢衣衫不整的从陆锦泽的屋子里出来时,心中的愤怒再次上涌。 他怎么敢这样对她? 整个荣国公府都知道二公子又给她伤药,又给她找院子,还送上许多珍贵的珠宝首饰,追求的正热烈,现在他这样……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他们才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为什么要跟这些纸片人扯上关系? 江画纱心中的愤怒情绪越涨越大,她也可以找别的男人,凭借她现代穿书者的特殊身份,哪个男人不是手到擒来? 因此,当她得知苏慢慢要去参加芙蕖宴的时候,立刻也跟着过来了。 她要让陆锦泽看看,她江画纱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她要让陆锦泽对她产生危机感。 . 芙蕖宴上,苏慢慢成为了众人攻击的对象,其中尤以某位朱姓女子为最。 朱苗苗,也就是此次举办芙蕖宴的女主人,曾经陆砚安的头号铁粉,狂热追随者。朱苗苗现在看着面前这个夺走了她心爱男人的女人,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 “野鸡就是野鸡,就算是披上了凤凰皮,也盖不住满身野鸡味。” 朱苗苗率先攻击,半点也不留情。 朱苗苗身后的贵女们立刻跟风,就跟那些郁郁不得志只能在网上用键盘发泄的键盘侠一样。 “身份下贱就算了,还长了这么一张狐媚子脸,真是一点体统都没有。” “是呀,穿得跟块五花肉似得,还当自己是块宝呢?” 江画纱被气歪了脸。 被江画纱挡住了的苏慢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也不怪她,谁让江画纱气场十足地走在她前面,还穿着十分鲜艳妩媚,头面俱全,一看就像是来砸场子的呢? 比起江画纱的精心打扮,一身素色裙衫的苏慢慢真是一点不染纤尘,真不像一位刚刚飞上枝头变大奶奶的人物。 果然,立刻有眼尖的贵女注意到了苏慢慢。 “看看,同样是丫鬟,有的丫鬟就有自知之明。瞧瞧,长得多讨人喜欢呀,若大公子娶的是你,我也就安心了。”朱苗苗一边嚣张地笑,一边绕过江画纱,伸手拍了拍苏慢慢的肩膀,然后姐妹好的打量她。 小娘子睁着一双无辜至极的眼,看起来呆傻呆傻的,虽然如此,但你无法否认她绝尘的美貌。是那种偏向楚楚风情的美,便是女子瞧见了,都能产生保护欲。 朱苗苗歪头看她,突然从腕子上褪下一只水色极好的镯子,推到苏慢慢细瘦的腕子上,并安慰道:“瞧瞧,是不是你家奶奶平日里待人过分苛刻?这瘦得呀,真叫人心疼。” “拿着吧,这镯子呀,也不值什么钱,就三千两银子吧。”说完,父亲是户部尚书的千金小姐朱.富婆.苗苗轻蔑地看向江画纱那些看似精致,实则真不值什么大钱的头面。 这些头面都是陆锦泽送的,男人嘛,本就没什么真心,头面由他的贴身小厮吴安代买。 自家主子都不上心,吴安就更不上心了,只管挑了看似贵重,实则不怎么值钱的。江画纱作为一个现代人,又不是考古专业的,实在分不清这些头面的价值,不过想着,既然是陆锦泽送的,那定然是好的。 今日,她想着艳压群芳,便挑了看起来最华丽的一副头面,还穿上了自己最好看的一套裙衫。 没想到,头面的假象竟被朱苗苗当众拆穿。 这就好比女明星艳光四射的出场,却被发现戴了假珠宝。 江画纱气得脸都要歪了,可却不能将发髻上的头面拆下来砸她。 手腕上的玉镯子沉甸甸的,苏慢慢暗暗咽了咽口水。 听说这里的一两银子约等于人民币3000元。 这个镯子三千两的话就是……苏慢慢疯狂心算。 九百万!!! 超一线城市核心地带一套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把一套房戴在手上?这就……真的送她了? 贫穷且没见过世面的苏慢慢沦陷了。 她想当朱苗苗的舔狗。 不仅被众贵女呛得面色发青,还眼睁睁看苏慢慢得了一套房镯子的江画纱气得浑身发抖,马上指着她怒斥道:“大公子娶得本来就不是我!是她!” 周围陷入一阵古怪的寂静。 朱苗苗的表情变幻莫测,跟那川剧变脸似得。 一时间,剩下的那些贵女们也呆在原地,变成了哑巴。 在这片沉默的寂静中,苏慢慢缓慢抬高自己的手腕,露出那只镯子,并小心翼翼地询问朱苗苗,“你还安心吗?” 第 20 章(英雄救美) 苏慢慢眼睁睁看着她的九百万一套房离她而去。 这些贵女们先前铆足了劲要给新上任的荣国公府大奶奶一点颜色瞧瞧, 没想到劲用错地方了。 不过幸好,经过江画纱气急败坏的纠正之后,勉强掰回来了。 现在, 以朱苗苗为首的贵女队,终于将矛头正确地指向了苏慢慢。 朱苗苗调整好后,贵女队开始第二轮进攻。 作为淑女,贵女们折辱人的方式也比较文雅。 “今日芙蕖盛宴, 不如大家以芙蕖为题作诗如何?” 朱苗苗一边捏着镯子, 一边恶狠狠地瞪向苏慢慢。 苏慢慢委屈巴巴地盯着她的九百万。 “我先来吧。” 朱苗苗是故意的,一个丫鬟,能识字就不错了, 像作诗这种高雅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 她今日就是要作贱这个不知廉耻的丫鬟!虽然分明一开始是她们自己认错了, 但朱苗苗坚定的认为是苏慢慢心机深沉。 这样心机深沉的女人,怎么配得上她的偶像? 朱苗苗自诩才女,牵头开始。然后众贵女们一一赋诗一首,最后轮到苏慢慢时, 朱苗苗上前,假装热心道:“大奶奶,轮到你了。” 小娘子面色煞白,露出一副无措之态, 那双朦胧水眸落到朱苗苗脸上, 直盯得朱苗苗心头一颤。 妖女! 朱苗苗下意识后退一步,更觉此女心机。 被迫心机的苏慢慢鹌鹑似得缩在角落, 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发顶。 她记得这个时候应该轮到女主江画纱表演了吧? 隔着一个池塘,已有不少青年才俊贵公子聚集过来, 他们望着亭子里的美人们,感兴趣的窃窃私语。 虽然刚才发生了一点不愉快, 但已经调整过来的江画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我家大奶奶今日不舒服,就由我来吧。” 朱苗苗冷笑一声,“你一个丫鬟……”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江画纱高声吟道:“芙蕖耐夏复宜秋,一种今年便满沟。南荡东陂无此物,但随深浅见游鯈。” 好! 不知是哪位大佬所作! 苏慢慢在心中疯狂鼓掌。 在场贵女们都傻了眼,区区一个丫鬟,竟能作出这样的诗来? “够吗?”江画纱神色傲慢地抬高下颚,眼尾瞥到隔岸的郎君们身上。 在众多男子之中,陆锦泽鹤立鸡群,非常扎眼。 围在他身边的公子们纷纷询问,“这是谁家的小姐?” 江画纱的穿戴确实不像是个丫鬟。 陆锦泽微笑道:“是我嫂嫂的贴身丫鬟。” “丫鬟?一个丫鬟竟能有如此才华?陆兄,你们荣国公府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陆锦泽摇着扇子,但笑不语。 他知道江画纱想干什么,女人嘛,最多无非就是这些小手段了。可在他周边的这些男子,哪个能比得过他? 呵,当然,他乐意让女子们这样争夺他。 很有趣,不是吗? 朱苗苗被气得不轻,她用力瞪着苏慢慢。 苏.小白花.慢慢:??? 大姐,你搞清楚好不好,现在打你脸的人可不是她耶,你咋专门挑软柿子捏呢? 苏慢慢万万没想到,尽职尽责扮演背景板小白花的她居然还会被朱苗苗瞪上。 其实这也没错,江画纱是苏慢慢的丫鬟,一个丫鬟作出来的诗词都秒杀在座各位,难道不就是在说明:在座各位都是辣鸡吗? 作为女主,江画纱的诗词储备确实很足。 一堆人的刁难主题从芙蕖到太阳到小溪再到月亮,江画纱都完美接住,最后再到一首“鹅鹅鹅”收尾。 江画纱赢麻了,苏慢慢听困了。 “啊~”她趁着大家不注意,打了一个哈欠。 本来是出来散心的,没想到她还要被拘在这里听诗背诵。 后期的江画纱可能确实是想不出来了,连悯农和最经典款静夜思都搬出来了。 “今日,就到这里了。” 江画纱一个人单挑了亭子里十几位才女,高傲转身,独留下气得眼歪嘴斜的众才女,其中以朱苗苗气得最过分,半张脸看起来都面瘫了。 苏慢慢实在是困得不行了,她眼尾挂着一点打哈欠流出来的眼泪,最后看一眼自己的九百万,然后依依不舍的,亦步亦趋的跟上江画纱的脚步。 江画纱听到声音转头,面露不耐,“你怎么在这?” 啊这……苏慢慢提醒道:“今天好像是你来陪我参加芙蕖宴。” 江画纱这才想起,苏慢慢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都怪这个人,太没存在感了。 江画纱皱眉,实在是看不惯苏慢慢。 苏慢慢顶着身后众多贵女们杀人一样的目光,企图转移她们的x光线,“纱纱啊,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这么有才华呢。” 居然能一口气背出这么多首诗! 江画纱看着一脸可怜无辜表情的苏慢慢,赢麻了的膨胀心情充斥着整个脑袋,略带怜悯道:“毕竟我们不一样。”说完,江画纱看一眼天色,说了一句,“你去马车里等我。”然后就自顾自走了。 苏慢慢知道,女主要跟陆锦泽发生那段传说中的英雄救美了。 像这种时候,她这种背景板确实应该退出。 苏慢慢赶紧挪出贵女们的杀人视线范围,自己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不想刚刚走出一段路,就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影拦住了。 “刚才见小姐吟诗,才华横溢,实在令在下叹服。” 你瞎啊! “刚才吟诗的不是我。”苏慢慢皮笑肉不笑。 “小姐不必谦虚。” “公子认错人了。” 这炮灰npc,连女主都能认错,卡bug了吧! “像小姐如此这般貌美,在下看过一眼便终身难忘,怎么会认错呢?”说着话,这NPC就朝苏慢慢的方向挪动过来,嘴里还说着经典调戏台词,“小姐不要害怕,我是正经人。” 苏慢慢:……正经人谁说自己是正经人!你个大sai迷! “我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 和谐社会,猫跟老鼠都交朋友了? 小娘子不断后退,像是被吓到了,漂亮的小脸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惨白。 哎呦呦,更加惹人怜爱了。 炮灰男忍不住春心荡漾。 微风拂过,美人夏衫轻飘,细风之中,还夹带着女子身上的一股淡香,细嗅之下,令人神往。 炮灰男酒气上涌,心猿意马,突然就朝苏慢慢扑了过去。 一个荣国公府的丫鬟罢了,到时候讨要过来,他荣国公还敢不给吗? 苏慢慢真没想到这种煞笔桥段还能被她碰上。 去你爹的! 看似柔弱无依的小娘子突然往侧边一避,炮灰男没有刹住车,直接就一头栽到了她身后的池塘里。 炮灰男似乎还想爬上来,苏慢慢迅速提裙抬脚,往他脸上猛踹,直把人踹得惨叫连连,才收脚。 “臭煞笔!” 苏慢慢怒骂一声,潇洒转身,然后看到了自己身后坐着轮椅的陆砚安。 苏慢慢:…… “你,你怎么来了?”虽然苏慢慢跟陆砚安相识已久,但她好歹还在男人面前保持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淑女形象。 可现在……她刚才是不是在猛踹炮灰男的脸? 搞笑女果然不会拥有爱情。 想想江画纱跟陆锦泽的英雄救美片段,再看看她的……苏慢慢顿觉心塞至极。虽然她对陆砚安没那个意思,但这么帅的帅哥放在她面前,就不允许她肖想一下吗? 说不定这帅哥就眼瞎耳聋看上她了呢? 男人看一眼还在池子里挣扎的炮灰男,再看一眼表情可怜巴巴的苏慢慢,缓慢吐出两个字道:“路过。”然后他单手撑着轮椅,坚强的离开。 苏慢慢:…… 小娘子赶紧跟上去,“你不是怕晒黑不来的吗?”说完,她看一眼天色,“哦,天黑了,所以你来了?” 陆砚安:…… 过目不忘的男子清楚记得芙蕖宴的剧情,一人待在院子里的他沉默半响之后,终于让赵跃将他送了过来,然后就看到了刚才那幕。 是他多虑了。 前头是需要上坡的房廊,只有进了那房廊才能出园子。 除了石阶之外,旁边还有一条光滑的上坡路,很是巧合。 “我推你上去。”苏慢慢推着陆砚安的轮椅往上走。 坡度虽然不高,但略长,苏慢慢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陆砚安推了上去。 天色已晚,廊上稀疏挂了几盏红纱笼灯,大概是因为地处偏僻,所以只挂了那么几盏应应景。 “到了。”苏慢慢刚刚松下一口气,突然看到男人面色一沉,然后感觉到一股拉力从自己身边传来。 陆砚安苍白纤细的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那串佛珠打在她的肌肤上,像是被阴冷的蛇稍稍靠了一下,然后苏慢慢就被迫扑进了陆砚安怀里。 “我杀了你!” 苏慢慢半颗头埋在陆砚安怀里,她只听到一阵嘶哑的吼叫声,然后余光瞥见一个泥人手持一柄短刃,正朝着两人砍来。 是刚才那个npc炮灰男! 也不知道是怎么从池子里爬出来并天降神兵利器的举着一柄匕首冲了出来。 男人抬起胳膊顺势一挡,匕首划破宽袖延伸出一条长长的血色痕迹。 陆砚安和苏慢慢正在石阶边缘处,因为炮灰男的突然出现,所以两人身形不稳,苏慢慢扑在陆砚安身上,因为挡刀,陆砚安的轮椅又向下滑了一下,两人带着轮椅往石阶处滚了下去。 虽然场面惊险,但幸好石阶不长,按照直线距离来算,也不过一米半。 动静太大,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那边怎么了?” “好像发生什么事了。” 炮灰男见有人来了,唾骂一声,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苏慢慢压在陆砚安身上,手忙脚乱的起来,“你没事吧?”她忍着浑身酸痛,把轮椅扶正,将男人扶上去坐好。 陆砚安刚刚喘着气坐稳,就围了一堆人上来。 “这不是陆大公子吗?” “是呀,怎么在这里啊?”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狼狈地坐在轮椅上供人围观。 男人单手捂着受伤的胳膊,眉眼垂得极低。被挤到了角落的苏慢慢艰难的重新挤回来,正巧,那边朱苗苗听到动静也过来了。 她推开人群,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狼狈的男子,下意识想伸手触碰。 男人坐在轮椅上,纤细的身体微微佝偻着,黑发散落一半,搭在雪白而柔软的脖颈上。 他穿着白色的袍子,有血从他的指缝里流淌出来,顺着白色的衣裳往下滑,在同色系的袍踞上留下鲜艳的红。 虽然狼狈,但因为这张脸,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味。 男人身上流淌着一股令人神往的天然破碎感,让人想触碰,想让他更加……破碎。 气氛陡然变的不太对劲,苏慢慢敏锐的注意到陆砚安微微发抖的身体,他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不远处,十三蹲在树梢上,指尖捏着一片叶子,神色肃穆至极。 “慢慢……”终于,男人抬眸,他眼眶通红,瞳色漆黑,小奶猫儿似得蒙着一层浅薄的泪,尤其眉间那颗朱砂痣,似也沾上了脆弱感。 独属于神袛的破碎感直面而来,那一瞬间,苏慢慢的心脏被击中了。 她终于感受到了妈妈粉的快乐! 同时,苏慢慢也懂了男人眼神中蕴藏的深沉含义。 弱鸡宅男见血,被吓到了。 她赶忙一把推开朱苗苗,推着陆砚安的轮椅就冲出了人群。 因为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大家还没从天之骄子居然变成如今这副可怜模样的震撼中回神,所以苏慢慢成功将陆砚安带走了。而且没走出多远就碰到了赵跃,两人合力将陆砚安搬上了马车。 马车内,陆砚安靠着马车壁,浑身僵冷。 苏慢慢看到他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赶紧替他擦了一把脸,然后朝外面的赵跃喊道:“开快点!” 赵跃:??? 赵跃马鞭一挥,马车往荣国公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别怕,只是一点小伤。”苏慢慢安慰陆砚安道:“再不治疗就要愈合了。” 好吧,她只是在说笑。 陆砚安的半个胳膊已经被血浸透,苏慢慢也急得小脸煞白。 古代医疗技术真的不怎么样,连破伤风针都没有。 “我看那炮灰男手里的匕首还挺干净的,像新的,应该不用打破伤风。”苏慢慢犹豫了一会儿,大着胆子搭住陆砚安颤抖的手,帮他一起按住伤口。 小娘子柔软的手掌覆在他沾着黏腻血迹的手背上,两人五指相扣,呼吸交缠。 夏日空气不流通,马车厢内的血腥气逐渐浓厚,氤氲的血也开始缓慢浸透苏慢慢的手。 “别,别怕啊你。”苏慢慢听到了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一定会没事的,就是流一点血而已,我还没听说一个人稍微流一点血就,就出事了的呢。” 苏慢慢一着急,话就变得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伸手抹了一把汗,越抹越多,然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这副身体本来就是泪失禁体质,现在更是哭得停不下来。 “大奶奶,到了。”外面传来赵跃的声音。 “快快快,医生……呸,医士呢!” 一阵兵荒马乱,陆砚安被送回清竹园,医士背着药箱被晚星扯过来,一路上连口完整的气都没来得及喘。 内室,陆砚安躺在那里,呼吸急促,面色惨白,他身上的衣裳已经被冷汗浸湿,黑色的头发贴着面颊,湿漉漉的整个人像是刚刚从水里捞出来。 就连不专业的人一看都知道现在情况很不好。 “一点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这位医士的诊断却显得极为轻飘飘,在看到陆砚安那只被血浸染的胳膊时,竟还称这只是皮外伤。 苏慢慢有些后悔,她想起来这个专门给陆砚安治病的医士是荣国公夫人的人。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就应该先找家医馆看看的。 不过幸好,这医士还算是有点本事的,陆砚安的血止住了。伤口只要止住了血,那应该就没事了吧? 男人惨白着脸躺在床上,原本浅淡的唇色也变得没什么颜色了。 晚星急红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慢慢面露心虚之色,“是,是为了救我……” “救你?” 苏慢慢将今日的事情说了,晚星狠瞪了她一眼后不知道从哪里抽出来一双弯刀,“我要去宰了那个人。” 苏慢慢:!!! “你冷静一点,大公子生死未卜,你怎么能离开他的身边呢?” 一句话,苏慢慢将暴走的晚星劝住了。 晚星气得对着空气打了一套组合弯刀,然后红着眼道:“我去给大公子熬药。” 别人熬药,晚星不放心。她提着一双弯刀,盯着那医士。 医士原本还漫不经心的表情在弯刀的注视下,终于正经起来,开出了一个正经止血养气的方子。 晚星拿着药方子去熬药了。 苏慢慢坐在床边替陆砚安擦汗。 男人的身体实在是很弱,一路过来人已经迷糊了,现在陷入半昏迷状态。 刚才医士检查伤口的时候苏慢慢看了一眼,那道伤痕又深又长,放在现代那是要缝针的。可医士却只是给他上了一点止血的药,什么措施都没有。 幸好,血止住了。 “现在好像也没有麻沸散。” 苏慢慢嘟囔了一句,看向陆砚安的表情露出一抹心疼之色。 毕竟他是为了自己才会受伤的,那么长的一道口子,该有多疼啊。 苏慢慢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鲜血都干涸了一半。 陆砚安本来就瘦,身体底子不好,流了这么多的血,苏慢慢都怕他将自己身体里面的血流光了。 因为失血,所以男人原本就白的脸更加惨白无光,映衬着床头那盏绣球灯,像一尊没有生气的玉佛。 苏慢慢起身,想将绣球灯的光调暗一点,不想刚刚一动,自己的手腕就被人给握住了。 她低头一看,陆砚安那只受伤的手正握着她的腕子。 苏慢慢下意识动了动,男人握得更紧,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上隐有血迹浸出。 苏慢慢立刻不敢动了。 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但男人却没有醒。他紧闭着眼,神色极其不安地皱着眉,指尖用力到泛白。 苏慢慢忍着疼,僵硬地坐在那里,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到最后实在是坐不住了,只能蜷缩着躺在床沿边边上,像只小虾米似得蜷缩在那里。 苏慢慢上辈子活得很平庸,她本来就是个平凡的人,因此肯定也不会在和谐社会碰上什么持刀砍人的炮灰男什么的。现在,她不仅穿书了,还遇到了这种刑事案件。 小娘子睁着眼躺在那里,盯着陆砚安的睡颜看。 即使面色不怎么好看,陆砚安的颜依旧是无敌的。这副皮囊,从苏慢慢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她就被迷惑了。 人嘛,都是见色起意的。 这样一副皮囊,任凭谁都逃不过去。 幸好,她只是单纯欣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苏慢慢一直很肯定自己的心思,可她想到今日陆砚安抱着她,替她挡刀,并跟她一起摔下石阶,用身体护住她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的开始狂跳起来。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然后自我催眠道:“这么俗套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的。” . 苏慢慢这个人觉深,睡着睡着就往里面挪了。不过她还记得不能挤到陆砚安受伤的胳膊,因此只是小心翼翼地挪。 绣球灯的光实在是太亮了,正怼着她的眼睛照。 苏慢慢眯着眼在旁边扒拉,最后扒拉到一只噩梦娃娃。 这只噩梦娃娃其实看久了,还是挺丑萌的。 苏慢慢将噩梦娃娃放到自己的眼睛上,遮盖住光亮。 晚星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苏慢慢躺在陆砚安身边,眼睛上横盖着一只噩梦娃娃。 男人躺在她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他苍白着一张脸,眉目清冷,额间的痣却鲜红的夺目,如鬼魅般。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却并不显得违和,反而异常吸引人。 如仙又如魅。 如佛又似魔。 晚星一怔,下意识愣在那里。 陆砚安微微偏头,纤细眼睫在眼下落下一层浅薄的暗影,随着光线而隐隐闪动。 他注意到站在珠帘处的晚星,抬手轻挥了挥。 晚星捧着碗退了出去。 . 苏慢慢这一觉睡得不太好,因为总想着身边有个人,所以好几次都感觉自己要从床沿边上掉下去了。 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办个身子挂在床沿边,被厚实的青色床帐托住。 苏慢慢迅速转头看向身边的陆砚安,男人的胳膊安安稳稳放在身侧,上面也没有明显血迹。 苏慢慢轻轻吐出一口气。 窗户半开,外面的天要亮未亮,苏慢慢小心翼翼的起身,争取不吵醒陆砚安。 她勉强将自己从床帐里脱身出来,然后看一眼紧皱着眉头躺在那里的陆砚安,弯腰将落在地上的噩梦娃娃拿起来拍了拍,横放到了男人双眸之上,替他挡住绣球灯的光。 做完这一切,苏慢慢悄悄地转身,正看到晚星端着一碗药站在那里盯着她。 想起晚星拎着一双弯刀的样子,苏慢慢心有余悸。 “你来了?” “药。” 已经重新热了三遍了。 “哦,还没醒呢,等醒了再喝吧,我先去睡会儿。” 苏慢慢好不容易摆脱陆砚安,胳膊都被他握僵了。 她舒展了一下身体,踉踉跄跄的回到外间,倒在自己的床榻上,刚刚闭上眼,就听里面的晚星道:“公子,您醒了?” 苏慢慢一个鲤鱼打滚,连鞋都没穿就跑了过去。 男人歪着身子靠在床头,神情略有些僵硬,睁开的眉眼之中蕴藏着还没收干净的阴戾。 苏慢慢的手一抽走,本就睡得不怎么安稳的陆砚安立刻就醒了。 正在此时,他听到一道娇俏的声音,“大郎,你起来喝药了?” 第 21 章(你还活着吗...) 苏慢慢奔过去时, 晚星正在喂陆砚安喝药。 男人喝了一口,眉头皱起。 苏慢慢远远闻到那苦涩的药味,再看一眼黑乌乌的汤汁, 也忍不住跟着摇摇头。 这药看着就难喝。 “我来喂吧。”苏慢慢自告奋勇。 晚星顿了顿,然后将药碗递给苏慢慢,转身出去了。 小娘子见晚星走了,赶紧把药碗递给陆砚安, “快喝, 捏着鼻子喝。”她认为刚才是晚星在场,因此陆砚安必须端起大公子的架子,才不好意思做出这种事情来。 陆砚安:…… 苏慢慢看着男人不能动弹的一只手, 满脸真诚, “我可以替你捏鼻子。” 陆砚安:…… 最后,男人没有捏鼻子,而是自己端着碗,一口气喝干了那碗药。 苏慢慢看着他滚动的喉结, 忍不住也跟着咽了咽。 嘴里苦涩的药味尚未散去,又被塞了一颗蜜枣。 小娘子坐在他床边,不知何时端了一盘蜜枣过来,一边往自己嘴里塞, 一边还往他嘴里塞。 苏慢慢炫了三颗蜜枣, 那边陆砚安连一颗都没吃完。 男人白皙的面颊上鼓起一颗蜜枣的弧度,让这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佛子面容带上了几分生活气息。 苏慢慢看了一会儿, 又拿出一颗,“再吃一颗?” 这样就对称了。 陆砚安垂眸看她一眼, 动作优雅的开始嚼嘴里的蜜枣。 苏慢慢遗憾的把递给陆砚安的那颗蜜枣自己吃了。 吃完了蜜枣,苏慢慢看一眼天色, 还黑着呢。 男人又重新躺了回去,“你回去睡吧。” 苏慢慢点头,“你有事喊我。”说完,她抱着蜜枣正准备往回走,又听男人道:“穿我的鞋。” 苏慢慢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着急跑过来,连鞋都没穿。一双玉足露在外面,十根脚指头白莹莹的。 “不用了,就这么一点路。” 大夏天的,谁还没赤脚走过路。 苏慢慢正转身准备要走,被陆砚安一把拽住了胳膊。 男人本来已经躺下了,现在又艰难地坐起来。苏慢慢见状,赶紧道:“你别动了,我穿我穿。” 陆砚安的鞋袜衣物一向是由晚星负责的。 昨日那些衣物混杂着泥浆血渍,早就被扔了,现在置在床边的鞋是新拿出来的。 苏慢慢提起裤子,把自己的脚伸进去。 男人的鞋比她的脚大很多,小娘子每走一步,都感觉空落落的打晃。 她索性直接当拖鞋穿了,一路拖着到了外间,坐到自己的榻上。 男人的鞋就被放在她的榻边,跟她自己的那双排在一起。 看着这两双鞋,苏慢慢的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红着脸下榻,穿上自己的,又将那双鞋重新替陆砚安还回去。 男人背对着她,似乎已经睡了。 苏慢慢小心翼翼地放完鞋,正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不对劲。 男人原本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浮起奇怪的绯红,像破碎的落日浮起的沾染了日光的漱云。 不会是发烧了吧? 苏慢慢伸手试探了一下。 果然,烫得都能煮鸡蛋了! “晚星,晚星!” 苏慢慢疾奔出去找晚星,并让她不要张扬的去外头找个医士来。 晚星了然,把赵跃找了过来。 一炷香后,赵跃从外面重新找了一个医士过来。 这名医士明显比刚才那位有责任心多了,不仅拿出了传说中的麻沸散,甚至还上手替陆砚安缝合,上药,包扎,扎针,退烧。 就是一开始的时候,陆砚安有些不配合,他不愿意用麻沸散,直接让医士生缝。 您当自己关公在世呢? “大奶奶安心,这位医士是自己人,可以放心。” 面对倔强的大公子,赵跃私自跟苏慢慢耳语,并将麻沸散包递给了苏慢慢,表情严肃,仿佛在交付炸药包。 苏慢慢了然,是要她去当这个恶人? 好吧。 小娘子拿着麻沸散过去,在陆砚安烧得水雾蒙蒙的凶狠眼神下,直接把麻沸散包怼到了他的口鼻处。 男人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尖锐的指甲刺入她的肌肤。 苏慢慢疼得一哆嗦,松了手,陆砚安睁着眼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终于昏迷了过去。 “嘶……”苏慢慢低头看一眼自己被陆砚安抓出来的指甲痕迹,让晚星把锉刀拿了过来。 小娘子磨刀霍霍,“指甲太长了,我给你家公子绞干净。” 晚星:…… . 陆砚安陷入沉睡,医士开始替他治疗。 一系列操作下来,惊呆了苏慢慢。 “华佗再世?” 医士擦了擦满头的汗,又开了一副退烧的方子。 苏慢慢全程不眨眼地盯着这位医士看完整场缝合手术,“这位大哥,您的手艺是从哪里学的?” 大哥勾唇一笑,“一开始是公子教我的,说能用线将伤口缝起来,我本来是不信的,后来用这法子救了一匹马,又救了一头牛,然后才信的。” 原来是兽医转行。 “对了,我最近决定练习开膛破肚术,还有,你觉得用斧头把脑子劈开,然后再缝上,这人会不会死?” 哈,哈哈。 现代不会,换心都能活。可按照古代这个医疗条件,必死无疑吧? 面对大哥求知的眼神,苏慢慢委婉道:“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时候可以试试吧?” 大哥若有所思,然后将视线转向了陆砚安。 苏慢慢:……你家公子还没变成死马啊喂! . 送走医士大哥,晚星开始指责赵跃,实际上是在骂苏慢慢。 “若是刚才就将这名医士请来就好了。”晚星话罢,略有些不满地看向苏慢慢。 苏慢慢没有解释。 一开始她也是跟晚星想的一样,可后来一琢磨。 陆砚安用惯了府中医士,若是贸然换了,会引起旁人注意。 陆砚安肯定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让赵跃在没人的时候将那位大哥请过来。 床榻上,陆砚安的烧还没退,不过因为麻沸散,所以睡得很安心。 发烧的时候用了麻沸散,人不会出事吧?苏慢慢并没有这方面的医学知识,不过她想着,既然刚才那位医士没有提,那应该没关系吧? 晚星去熬药了,赵跃去送医士。 屋内只剩下两人。 苏慢慢看到自己的那只噩梦娃娃被陆砚安攥在手里,就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她想了想,看到置在木架上的铜盆,用帕子沾了水,小心翼翼地盖到陆砚安额头上。 男人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乖顺地落在身侧。 苏慢慢拿了另外一块帕子,替他擦去手背上的汗渍。 手真好看。 苏慢慢托着陆砚安的手,翻来覆去的看。 这种手就是传说中不用开滤镜,直接就能当手膜的手吧? 抓起人来也狠。 苏慢慢看一眼自己被抓破的手腕,那里三条痕迹已经出血红肿。其实陆砚安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更像是威胁,可小娘子肌肤白细,稍微一点痕迹就异常明显。 替男人擦完了手,苏慢慢就准备替陆砚安帮他把额头上的帕子重新换过一块。 她倾身过去取帕子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极轻的声音。 小娘子顿了顿,垂眸看过去。 男人似乎在说话。 陆砚安的唇瓣又薄又漂亮,虽然现在没什么血色,但依旧翘着好看的弧度,似乎还有一点唇珠……等苏慢慢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指尖已经几乎要触到男人的唇。 小娘子立刻收手,暗骂自己色迷心窍,然后又忍不住看一眼。 这个嘴唇,怎么像果冻一样呢? . 折腾一夜,男人的烧终于退了。 苏慢慢累瘫在外间,裹着被子睡了一会儿后,顶着一头炸毛的黑发坐了起来。 她迷糊了一会儿,想到自己有正事要干,便拖着疲惫的身体起来了。 天刚蒙蒙亮,苏慢慢先是去看了一眼陆砚安,发现人退烧了,才放下心头一块大石,然后找晚星要了一块韧性十足的布料,踩着凳子挂到房梁上,用力扯了扯,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将自己挂进去试了试。 晚星看着整个人躲到布料里,包裹的像个蚕茧似得苏慢慢,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如果一定要给这个表情添上一句话的话,应该是:这该不是个傻子吧? “没问题。” 苏慢慢觉得这块布料绝对能支撑住陆砚安的体重。 陆砚安也醒了,他一直在看苏慢慢。 苏慢慢弄好之后,自己挂在那个东西里面,像个被浑身包裹住的婴儿,只露出一张脸。 “这个叫感统秋千,听说对治疗噩梦很有用。”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后抬起手,“我有这个。” 是噩梦娃娃。 “这个,不是没用嘛,你昨天晚上还做了噩梦,说了梦话。”苏慢慢略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个噩梦娃娃是她送的,看起来却一点用都没有。 男人的眼瞳漆黑,在听到梦话这两个字的时候,才眨了眨眼。 他抬头看向苏慢慢,唇角轻轻弯着,像是在笑,“我说了什么?” 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古怪,苏慢慢的身子随着感统秋千轻轻地晃动。 她道:“你说疼。” 男人握着噩梦娃娃的手瞬间收紧,原本伪装的万无一失的表情也出现了一点皲裂的伤口。 像一尊裂开了一条缝的玉面佛子。 屋内的气氛陡然变化。 男人的眼瞳变得深邃而无法窥探。 不是伤口疼,更像是身体被撕裂,灵魂被扯开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 这是昨夜,苏慢慢从陆砚安的脸上看到的。 醒着的男人,虽然温和无害,但总像挂着一张假面。苏慢慢知道,在这个世界里,虽然他们是朋友,但总归相识的时间太短,无法真正交心。 人类大部分都是群居动物,他们需要同类的关心和爱护,他们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坚韧的动物,也是世界上最娇弱最柔软的生物。 他们不惧风吹雨打,却又害怕风吹雨打,淋入心底最脆弱的那个角落。 陆砚安一向伪装的很好,可昨夜,他似乎是因为太过脆弱,所以难得露出了一丝狼狈。 好巧不巧,这丝狼狈被苏慢慢捕捉到了。 两人静默着对视,陆砚安的瞳孔不着痕迹地缩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原样。 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睡得那么沉。 沉到陷入了一个个绝望的梦境之中无法挣脱。 他如同被关在了笼子里的困兽一般,无论如何都无法从那个笼子里出来。 他感觉的脖子上拴着铁链,手腕上也拴着铁链,脚上也被栓上了铁链,全身上下都被禁锢住了。然后,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的窒息感包围住他,一点一点蚕食掉他身体里的空气,从肺部开始,撕心裂肺的疼。 无法排解的孤寂和绝望萦绕着他,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一人。 没有目标,没有期待,他仿佛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试试吧。”小娘子温软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她露出的面颊柔软白皙,衬着晨曦的阳光,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小咸鱼不是死了,只是不想努力了。”苏慢慢伸出自己的头,细碎的阳光落下来,那披散的黑发都变成了漂亮的澄金。 “你就是压力太大了,偶尔放松一下嘛,也没必要为了让我住上上亿大别野这么拼命的。” 在小娘子喋喋不休的温声软语中,陆砚安缓慢松开青筋暴起的手,噩梦娃娃终获自由。 他重新躺回去,紧绷的声线再次变得懒洋洋。 “不试,好像傻子。” 苏慢慢:…… . 在芙蕖宴上,江画纱那般行事,确实是为了博得陆锦泽的注意。 陆锦泽也确实来找她了,可江画纱并未给陆锦泽跟她说话的机会,反而跟其他男人打得火热。 陆锦泽在现代也是万人吹捧的总裁,能这样哄着江画纱是看在她还有利用价值的份上。可若是女人太过分了,他也不会继续惯着她。 一个以为陆锦泽会来哄她,一个认为女人就不该太惯着。 如此,两人莫名其妙陷入了冷战之中。 如果按照剧情,一个炮灰NPC的加入就能打破这个僵局,可惜,炮灰NPC认错了人。 江画纱在外头与那些公子们谈诗词歌赋,聊风花月夜,她满以为陆锦泽会充满危机感,可不想一回到荣国公府,就见墨花满面桃花春色,一副刚刚被滋润过的样子从陆锦泽的书房里出来。 衣衫不整,脖颈上还有暧.昧的痕迹。 江画纱怎么会不懂呢? 她气得涨红了脸,想着陆锦泽你不仁,就别怪她不义了! . 陆砚安在清竹园内养病,因为没有现代精密的医疗技术,所以这么一道伤口也让男人受尽磨难。 晚星端药进去的时候,就见自家公子面无表情地盯着挂在横梁上的一只……苏慢慢毛毛虫? 说是给人家准备的感统秋千,到头来还是自己在用,而且睡得极其舒适。 晚星:…… “公子,喝药了。” 陆砚安收回目光,看向那碗药,没动,只是开口询问,“六皇子那边怎么样了?” 晚星道:“公子没去的这几日,都由二公子代劳了。” 大家同为国子监的学生,陆砚安受伤了不能去,陆锦泽就自告奋勇的替他去了。 说是替,可等到陆砚安伤好了,这份差事他还能要回来吗?自然是不能了。 六皇子只有八岁,面对陆锦泽说不定会露馅。 陆砚安皱眉,拿起一颗蜜枣放进嘴里。 “公子,药还没喝呢。”怎么就先吃上蜜枣了? 晚星可记得她家公子从不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可自从那位大奶奶进来后,屋子里到处都是随手就能拿到的糕点甜蜜物,还有一堆奇奇怪怪的不健康垃圾食品。 “公子,您都要给她带坏了。”晚星妈妈操心至极,一副自家乖宝贝都被坏媳妇带坏的表情。 苏慢慢在感统秋千里睡了一个午觉,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晚星在说她坏话。 “晚星,想吃炸鸡。”苏慢慢可怜巴巴地看着晚星妈妈。 晚星:…… “去吧。”陆砚安开口。 晚星气愤地走了,像极了对你又爱又恨的妈妈。 苏慢慢从感统秋千上下来,看着陆砚安把那碗药喝了,便往他嘴里塞了一颗大蜜枣,然后摆出商量正事脸。 “陆锦泽可能是发现了不对劲,觉得不能从王美人身上下手,就从六皇子身上下手吧。虽然六皇子很聪明,但毕竟只有八岁,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比如陆锦泽突然找到了什么说真话丸,然后让六皇子将事情全盘托出,把我们二人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完了,陆锦泽要拿捏我们这两个摆烂货,实在是太容易了。” 面对苏慢慢的天马行空,陆砚安已经习惯。 怪不得是个写话本子的。 也怪不得是个赚不了钱的。 如此没有逻辑,天马行空……还懒。 苏慢慢说完就盯着陆砚安看。 男人慢条斯理地嚼着嘴里的蜜枣,一改前几日颓废阴郁之态,仿佛被修剪掉了枯枝,又重新注入了生命。 “喂,你还活着吗?” 陆砚安掀了掀眼皮,“活着。” 苏慢慢弯唇笑起来,双眸亮晶晶的。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慢慢转头看去,只见隔着窗子,多日未见的江画纱从房廊处急匆匆奔进来。 苏慢慢立刻把感统秋千扯了下来,塞到陆砚安的床铺上。 江画纱提裙进来,一把打开内外室之间的珠帘,出现在苏慢慢和陆砚安面前。 江画纱是疾奔过来的,她的脸被日头晒得通红,眼尾还有泪痕。 “纱纱?”小娘子面露惊诧,“你怎么来了?”大忙人。 “我有事找你。” 话罢,江画纱垂眸看向坐在床上,面色苍白的陆砚安。 多日未见,男人容貌更盛,江画纱只瞧一眼便忍不住开始心跳加速,只怪他长得太好看。这种没有任何侵略性的,却让人忍不住上瘾的气质和容貌,像清冷无垢的月亮,让人愿意舍弃一切,只求能将其揽入怀中。 这可能就是原主江画纱为什么如此痴迷陆砚安的原因吧。 坐在陆砚安身边的苏慢慢也不差,两人挨在一处,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一对璧人。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江画纱心中冒出一股酸气,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 她盯着面前的两个纸片人,决定公开她的身份。 当然,只是一部分。 “我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苏慢慢:???你们十年前的穿越人士都是这么冲动的吗? 好吧,设定里好像都是这样无所畏惧,觉得自己能脚踢皇帝,手打封建主义的。 最重要的是,人家还成功了。 “苏慢慢,你应该看出来我跟从前很不一样吧?” 苏慢慢看一眼陆砚安,然后转头面向江画纱,小心翼翼的询问,“我该看出来吗?” 江画纱:……真是蠢笨! “你不信我?” “信,信。”小娘子点头,然后真诚询问,“最近天气太热了,什么时候会下雨呢?” 江画纱:……她又不是天气预报! 见江画纱憋红了脸,说不出来,苏慢慢更加睁大了一双无辜至极的眼。 江画纱咬牙道:“我不管天气,我不是管这方面的仙人。” “我还以为仙人什么都知道呢。”苏慢慢露出一副遗憾表情。 江画纱深吸一口气,想着纸片人怪不得是纸片人,这么大好的机会放在他们眼前都能错过。 若非她跟陆锦泽闹了别扭,怎么可能会来找他们泄露剧情。 “我可以帮你们做一件事,来证明我是仙人。” “纱纱,天气这么热,你要不要来一杯香薷饮去去暑气?” 江画纱眯眼,“你们真以为我在跟你说笑?” “纱纱。”苏慢慢突然起身,神神秘秘的将江画纱拉到外间。 她猜测,如果这不是江画纱跟陆锦泽的阴谋的话,就是两个人闹掰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才会这样逗我高兴的。” 江画纱:…… 在江画纱发怒前,苏慢慢继续,“这事我本不该跟你说的,可我在这府中除了你,也没有别的朋友了。大公子因为我负伤之后,原本教授六皇子的差事被二公子顶替了,听说这是大公子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我觉得很是抱歉……” 江画纱看着一脸苦恼哀怨之色的苏慢慢,缓慢勾起了唇。 “这事,我可以帮你。” 小娘子面露惊讶,“纱纱,你别说笑了。” “我像是在跟你说笑吗?” 江画纱知道,陆锦泽的目的是取代陆砚安成为六皇子的帝师,她偏要给他添堵! “等我的好消息吧。”说完,江画纱正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知道陆砚安是为什么会从马上摔下来的吗?” 苏慢慢看她一眼,“不是因为不小心吗?” “不是,”江画纱脸上露出笑,“陆砚安会摔下来,都是因为陆锦泽。” “这,关二公子什么事啊?” “你以为陆锦泽是什么好人吗?自古后娘多恶毒,陆锦泽也不是个好东西,他觊觎着这荣国公府的爵位呢。他要得到这爵位,阻碍是什么?” 江画纱知道,如果自己不将话点破,按照苏慢慢的智商是想不到的。 小娘子吓得瞪圆了眼,显然是没想到社会如此险恶。 看到苏慢慢的表情,江画纱知道自己成功了。 “是,是荣国公?” 江画纱:…… “是大公子!” 蠢死了! 小娘子面色煞白,江画纱忍不住高兴了。 她将这件事告诉苏慢慢是存了私心的。 江画纱能看出来,陆锦泽对苏慢慢有意思,确实,男人嘛,都喜欢柔弱好掌控的女人,可有了墨花在前,江画纱需要将陆锦泽身边任何有威胁的女人都赶走! 本就是个胆小性子,如今见到那陆锦泽,怕是要吓得连胆子都没了。 . 江画纱替陆砚安夺回六皇子的方法很简单。 现在正受宠的雀梅派人来寻她,要她想出一个新法子来哄皇帝高兴。 江画纱提出条件,要让陆砚安重新成为六皇子的先生。 这种小事,雀梅一口答应,她现在可是圣人最宠爱的女人,就算是她要天上的月亮,圣人都会让人制造通天梯帮她摘下来。 江画纱随手画了一套现代服饰,就是那种情.趣.内.衣三件套,跟比基尼很像,让过来传信的人交给雀梅。 传信的人去了,半柱香后,这幅图的仿版送到了陆砚安手上。 苏慢慢探出头张望,然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最后评价道:“画的有点丑。” 她真是非常给面子了,这水平三岁小孩都比江画纱画的好。最重要的是,苏慢慢自己也有绘画基础,肯定更是看不上江画纱的绘画技巧了。 其实苏慢慢一直很疑惑,按照她读过的史书来看,古代的开放程度并不比现代低。幸亏这是小说,作者让你惊艳,你就惊艳,不然这就什么三件套,估计都比不过古代人自己的闺房之乐。 男人捏着仿版三件套,沉默了一会儿后将视线投向苏慢慢。 苏慢慢:??? “这个……” 在两人的对视之中,苏慢慢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迅猛的一把将那张三件套抢过来,并咬牙道:“你这样是要去坐牢的!” 陆砚安:…… 果然,世界上的男人都一个样!无一例外!下头男!受伤了又怎么样?瘫痪了又怎么样?只要不挂到墙上,都是不老实的! 死宅男! . 江画纱的三件套让雀梅大获成功,从雀婕妤直接飞升成为九嫔之首,变成了雀昭仪。 江画纱答应的事她做到了,现在的雀昭仪自然也要完成她的承诺。 因此,一大早,宫中就传来消息,封陆砚安为六皇子少傅,专门负责教授六皇子。 而陆锦泽这位代课老师也被宣布失业下岗。 面对这次的失业下岗浪潮,陆锦泽一下子就查到此事乃江画纱所为。 其实江画纱巴不得让陆锦泽知道呢。 果然,从六皇子处回来的陆锦泽第一时间就去寻了江画纱,彼时,江画纱正在屋内绘制其它的现代服饰。 “你在搞什么?”陆锦泽带着怒气而来,一脚踢开屋门。 江画纱被男人的怒气吓了一跳,可她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气势,“我在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陆锦泽阴沉着脸与江画纱对视半响后,注意到桌上的绘画作品。 他眼神瞬时一暗,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我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得罪我,只是我想换合作伙伴了而已。” 女人永远口是心非。 陆锦泽想了想,发现江画纱的态度变化是从墨花开始的。 虽然陆锦泽并不惧江画纱,但若是她成为了别人的人,对他的没有好处。因此,男人决定再哄一哄。 “是不是因为墨花?”陆锦泽放缓了声音。 江画纱面色微变,却依旧道:“不是。” 陆锦泽几乎可以确定了。 他反手关上门,然后走到江画纱身边,倾身凑到江画纱耳边说话,“我说过了,你永远都是特别的,她们怎么能跟你比?”男人的手抚过江画纱的耳畔,弯腰凑上来的举动带着妥协的意味。 高傲的男人为她折腰。 女人的虚荣心被满足,江画纱却依旧仰着下巴不理睬陆锦泽。 陆锦泽继续道:“要怎么样,你才能消气呢?你想要怎么办都可以。” 江画纱知道,陆锦泽终于意识到谁才是能真正帮助他的人,谁才是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人。 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只有她才配站在他身边。 只有她,才是与他灵魂契合的伴侣。 阴暗的屋子里,江画纱的脸在光影之中变得古怪而扭曲。 “那如果,我要你杀了她呢?” 第 22 章(挂一会儿) 墨花死了, 听说是不小心摔进池子里淹死的。 苏慢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正在跳操。自从上次被炮灰男袭击之后,苏慢慢深刻的意识到拥有自卫能力的重要性。 第一步, 当然是锻炼体力。 打不过就跑嘛。 苏慢慢原本是想拉着陆砚安一起跳的,只可惜,男人的伤还没好。 因此,男人就坐在床上, 欣赏了一顿人类早起驯服四肢的珍贵影像。 “太累了。”四肢完全无法协调的苏慢慢决定放弃驯服自己的四肢, 摆烂了。 她擦了一把脸,跟陆砚安讨论正事,“墨花就是在陆锦泽书房伺候的那个女婢?” “嗯, 听说是被收了房。”陆砚安视线下移, 看到小娘子露出的手腕。 那里有三道抓痕,从手腕处延伸到手背。 男人眉头皱起。 苏慢慢没有注意到陆砚安的眼神,她还沉浸在“收房”这两个字上。 收房?睡了? 苏慢慢露出不屑之色。 果然,男人到哪里都一个样。 想到这里, 苏慢慢不自禁将视线投向陆砚安。 面对小娘子审视的视线,男人微微抬眸。 小娘子怒斥,“别狡辩!” 还什么都没说的男人:…… “呵,男人喘气就好色。” 啊不对, 还有例外。 原本的陆砚安, 美色立于前而处.男了一辈子,兢兢业业将自己的青春和热血都奉献给了国家。 果然, 这个世界上的完美男人都源自于小说创造。 “墨花的脖子上有绳索的勒痕。”陆砚安拿出十三取得的新情报,分享给苏慢慢, 并随手取出一瓶药膏,用签子挑了一点出来, 然后拉过苏慢慢的手,替她上药。 小娘子还没感觉,一心扑在墨花身上,“那她不是意外身亡?” “对。”陆砚安颔首,药膏被签子抹开,慢慢覆盖三条鲜红的抓痕,“她是被谋杀的。” “凶手不会是……陆锦泽吧?” 这是苏慢慢第一次间接接触到如此近距离的死亡。 她忍不住浑身泛起鸡皮疙瘩,并觉得周身有寒气不断袭来,吹得她头皮发麻。 “是他。” 陆砚安给了肯定答案。 苏慢慢立刻往陆砚安身边挤了挤,“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猜?” 她怎么猜得到? 小娘子低头,看到自己被抹了药的手背。男人微冷的手指捏着她的,轻轻托住,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用签子替她将药膏敷上去。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且稀疏平常的动作,但不可否认,作为异性来说,有些亲密了。 苏慢慢努力将陆砚安想象成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完了,沦陷了,这张脸再套上白大褂,简直秒杀她好吗? 男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少女的春心懵懂,他收拾好药和签子,玻璃般剔透的眸子拢上一层阴霾,“答案马上就会来的。” “那个……”身边传来小娘子软绵绵的声音。 陆砚安抬眸看她。 苏.图谋不轨.慢慢,“你帮我吹吹?” 帅哥的油不揩白不揩啊!有生之年她肯定再也碰不到这种绝世珍品皮囊了吧! 男人透明的瞳色暗了暗,唇角似是翘起了一点微不可见的弧度。 “你穿的这副皮囊真好看,跟我梦里初恋长得一模一样。”母胎单身狗苏慢慢如此幻想到。 男人唇角的微笑消失,迅速收手转身上床,只留下还抬着手等待的苏慢慢。 难道她刚才不是在夸奖他长得好看吗? 怎么生气了?搞不懂哦。 她这伤是为谁受的啊! . 答案确实很快就来了。 陆锦泽来找她了。 是的,来找她,不是来找陆砚安。 苏慢慢很后悔,她不应该在这种时刻一个人单独行动的,她就应该把自己变成陆砚安的人形挂件。 怪只怪她觉得夏天应该吃小龙虾,所以自己提着一根树枝一个桶去逮龙虾了。 还在幻想着搞个十三香吃吃的小娘子在看到陆锦泽的那一刻,连手里的小粉桶都拿不住了。 苏慢慢很是想念陆砚安。 虽然陆砚安那个摆烂货也救不了她,但起码能让陆锦泽忌惮一点。 苏慢慢走在陆锦泽侧后方一点。这是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能清楚的看到陆锦泽的所有动作。 苏慢慢垂着眉眼,神色警惕。 “嫂嫂。”陆锦泽突然停住脚步。 苏慢慢立刻左右查看,虽然偏僻,但若是陆锦泽想在这里动手杀人的话,只要她大喊,会被立刻发现。 “我想问嫂嫂要一个人。” “谁?” “江画纱。”男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可苏慢慢只要一想到他杀死了墨花,就忍不住浑身僵硬。 任凭谁面对一个杀人凶手站在自己面前,都很难忍住不害怕吧? 现在的陆锦泽在苏慢慢看来,就是一柄沾着血的巨大镰刀。 “嫂嫂想必也知道,墨花死了,我的书房内缺个伺候的丫鬟。”镰刀开口说话了。 作为一名绘画者,陆锦泽的形象在苏慢慢眼中就是有了嘴的,挂着血的大镰刀。 讲道理,小叔叔的书房里缺个伺候丫鬟,怎么也轮不到来嫂嫂这里讨吧? 可陆锦泽偏偏来了,而且目的性极强。 “若是纱纱愿意,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男女主的事情自己去解决吧。 苏慢慢说完就要走。 她今日一袭靛青色罗裙,黑发铺散,手腕上的伤口刚刚结疤,十分明显。 “嫂嫂的手怎么了?”陆锦泽一把拽住苏慢慢的胳膊。 苏慢慢没想到陆锦泽突然出手,她脚下一绊,身子向后倒去。 陆锦泽立刻接住她。 事故发生在一瞬间,苏慢慢就被陆锦泽抱了满怀。 好恶心。 小娘子浑身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迅速一把推开人,不想脚踝一扭,往后退了三步踩到石阶上,又硬生生往后跌去。 这次,陆锦泽明显没有之前那次反应快,他企图伸手拉住她。苏慢慢立刻将手攥成拳头,然后仰面倒了下去。 一场原本美人娇弱倒入怀中,按照电视剧情节四目相对,互生缠绵之意的场面就此破灭。 陆锦泽双眸微眯,他明显感觉到苏慢慢对他产生了从心到身体的抗拒。 “嫂嫂,你没事吧?”男人上前,强硬的一把拽住苏慢慢的胳膊,将她搀扶起来坐到了一旁的美人靠上。 “没事。”苏慢慢想起身,不想陆锦泽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然后竟一点不顾及的一把揭开了她的袖子,露出一小截莹白如玉的胳膊。 这种事情放在现代也是很失礼的,更别说是古代背景之下了。 “嫂嫂,你这里受伤了。” 三道抓痕,那么明显。 虽然陆砚安已经帮苏慢慢上过药了,但这痕迹没有那么快消失,再加上夏天热,更是好的慢。 “我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抓的。” 男人坐在苏慢慢身边,堵住了她的去路,然后微微俯身垂眸,托着她的手,朝她的伤口上轻轻吹了一口气。 “疼吗,嫂嫂?”陆锦泽单手撑着美人靠,将苏慢慢虚虚圈在自己怀里。 苏慢慢瞳孔地震。 虽然她是母胎单身狗,但各种各样的洗脑韩剧看了不少。按照剧情发展,这种时候,一定没有好事发生啊!!! 温香软玉近在咫尺,更何况还是自己最满意的人偶娃娃。 陆锦泽陡然生出别样心思。 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指腹轻轻碾压小娘子的肌肤,带出一股无法掩饰的强悍暧.昧。 “嫂嫂若是被人欺负了可千万要告诉我,哥哥性子软弱,不能为嫂嫂说话,我与哥哥不同,定能为嫂嫂伸冤。”陆锦泽记得,清竹园内喜欢陆砚安的丫鬟大把,这苏慢慢性格软,定然是被欺负了不敢吭声。 女人嘛,谁不喜欢能替她出头的男人。尤其是像苏慢慢这样封建制度下教导出来的温柔和善的贤惠美人,最喜欢顶天立地,能替她遮挡风雨,让她成为小女人的大男人。 苏慢慢颤抖着嘴唇说了一句话。 因为声音太小,所以陆锦泽没有听清楚。 “嫂嫂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陆锦泽眉眼含笑。 苏慢慢颤巍巍道:“别吹了。” 小娘子抬手指向自己的抓伤,脱口而出道:“有口水,脏。” . 江画纱虽然名义上是苏慢慢的贴身丫鬟,但因为女主人一直没管过她,所以她一直待在陆锦泽替她收拾出来的小院里,还有个小丫鬟贴身伺候着。 陆锦泽去问苏慢慢要她了,江画纱坐在梳妆台前,仔细观察着镜中自己的模样。 穿书前,江画纱只是一个普通人,现在她拥有的这张脸,她只在电视上看到过。 镜中的脸妩媚多情,眼尾透着一股凌厉的风情,看人的时候微微挑起,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江画纱相信,上天让她穿书,就是要让她成为这本书的女主角。 至于男主角,当然就是陆锦泽了。 江画纱的脸上浮出红晕,正在此时,陆锦泽回来了。 见到满面娇羞的江画纱,男人阴沉着脸,带着一股气急败坏的味道。 “你跟苏慢慢说了什么?” 江画纱被男人的脸色吓到了,满心的旖旎之情顿时消散。 她不知道陆锦泽刚才遭遇了什么,可她能猜到,应该是跟苏慢慢有关。 江画纱立刻就想起来自己跟苏慢慢说的那件事。 她下意识攥紧拳头,在陆锦泽的责问下狡辩道:“我说什么了?” 陆锦泽清楚,若不是江画纱说了什么,按照苏慢慢那种性格,定以为自己与陆砚安兄弟情深,也不会对他说出那种话来。 “你没说什么?” 江画纱辨出陆锦泽话语中的斥责之意。 他竟又为了别的女人来跟她发脾气。 “陆锦泽,那可是你嫂子。”江画纱火气上来,面色嘲讽的提醒他,“虽然这里是古代,但你是现代人,你以后不会还要学别人三妻四妾吧?” 陆锦泽敏锐的察觉到江画纱话里的意思。 虽然他确实在生她的气,但他也清楚的知道,现在的他不能跟江画纱翻脸。 算了,一个苏慢慢,日后有的是机会。 “怎么可能呢。”男人笑道:“我在现代可是连女朋友都没有的。” “你不是总裁吗?怎么可能连女朋友都没有?” “太忙了。”男人解释道:“我这么忙,根本就没有时间谈恋爱。” 陷入爱情的女人总是如此好骗,连最浅显的谎言都分辨不出来,甚至听得滋滋有味,最基本的智商都被抹去。 “所以,你到底跟苏慢慢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她,是你让陆砚安坠马的。” 陆锦泽的脸瞬间阴沉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跟陆砚安撕破脸的时候。” “你怕什么?他没有多少日子可以活了。”顿了顿,江画纱想起自己让陆锦泽失去了成为六皇子少傅的机会,便特意提醒他,也是为了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处暑日的大爆炸吗?” “你是说王恭厂的那次大爆炸?” “对,我记得这次大爆炸距离玉髓轩很近,六皇子被断裂的横梁砸伤了一只手。如果你能在大爆炸的时候将六皇子从玉髓轩内救出来,这小皇子怎么可能不对你言听计从?” 江画纱知道有时候自己也要低个头。 陆锦泽记得那段剧情,此次大爆炸伤及两万余人,连皇宫都被震塌了一个角。 这样的事,怎么能只用来救助一个小小的皇子呢? 陆锦泽的表情逐渐变得阴鸷。 若是那日正好陆砚安在授课,那么被爆炸波及,伤了性命,也没有人会查证真伪。 . “处暑日,大爆炸。”苏慢慢一边吃着十三香小龙虾,一边拿着剧情研读。 “这个大爆炸好像死了不少人吧?” 陆砚安慢条斯理地剥虾,“两万多人,除了宫内一些太监、宫娥,死伤最多的是附近的百姓。” 鲜嫩的龙虾肉从坚硬的壳子里被剥出来,放到瓷白色的碟子上。 “两万多人?”小娘子震惊之余忍不住蹙了蹙眉。 当你知道有一个灾难即将发生,并且会死伤那么多人的时候,你会选择出手救助吗? 苏慢慢嚼着嘴里的小龙虾。 “这次爆炸是怎么引起的?” “不知道。”陆砚安摇头。 是了,剧情里并没有提及这次爆炸的原因。作者是个逻辑不全怪,只为了让陆锦泽获得六皇子的信任,便随手安排了这次爆炸,说爆就爆,根本就没有一点铺垫和前缀。 “你想插手?”陆砚安询问。 苏慢慢叹息一声,“如果我是能拯救世界的奥特曼就好了,可惜,我只是一只苏慢慢。” 平凡又摆烂。 就算是想插手,又该怎么插手呢? . 晚上,炫了一桶十三香小龙虾的苏慢慢积食了,她睡不着出来遛弯。 荣国公府很大,苏慢慢想着白日里讨论的大爆炸事件,一时间心头涌起一股咸鱼无能狂怒的惆怅感。 知道了,却又无法改变。 这就是为什么那些知道剧情的穿越者最后都会抑郁而亡的原因吗? 真的是很憋屈,很无助,很抑郁啊。 好吧,她不是单纯出来遛弯的。 苏慢慢走到了江画纱住的小院前。 院子不大,站在门口就能看到主屋里点着的灯。 苏慢慢左右看看,没发现陆锦泽的身影后赶紧溜了进去。 “纱纱?”苏慢慢敲响屋门。 江画纱推开门出来,看到站在门口的苏慢慢,脸上露出意外之色。 “怎么是你?” “那个,你不是说你是仙人吗?” “瞎说的,你也信?”江画纱立刻否认。 她已经跟陆锦泽和好了,就没有必要再帮陆砚安。 虽然她对陆砚安也有那么几分意思,但女人嘛,容易恋爱脑,江画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天平倾向了陆锦泽。 “没什么事我就要睡了。” “那个,二公子说想要你……” “我同意。” 苏慢慢还没说完,江画纱就迫不及待了。 看着江画纱冷淡的面孔,苏慢慢终于明白。在江画纱眼里,只有她跟陆锦泽才是“人”,其他不过都是纸片人罢了。 因此,江画纱肯定不会出手阻止大爆炸。 苏慢慢颓丧地低下头,“那我走了。” “啪嗒”一声,屋门关上了。 隔着门,光从里面透出来,苏慢慢的身影被拉得很长。 她强忍着一股窒息感走出院子,走着走着,也不知失魂落魄的走到哪里了,突然瞥见地上有一张红纸。 嗯?毛毛币?等一下,古代社会哪里有毛毛币? 苏慢慢弯腰捡钱的动作一顿,她仔细一看,这分明就是一张浅粉色的纸张,大小和颜色跟毛毛币相差无几,这才让她在黑灯瞎火的地方认错了。 苏慢慢随手捡起来,一边念着哪个没有公德心的人乱扔垃圾,一边前后面翻了翻,没发现什么异常,正准备找个垃圾桶扔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这里不是公园,也没有随手就能扔垃圾的垃圾桶。 好吧,她要捏着这红纸走一路了。 苏慢慢拿着红纸准备回去,突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呜咽声。 虽然现在大概才晚上□□点的样子,但古人睡得早,即使是书里的纸片人,他们晚上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天暗了,基本就安歇了。 因此,这声音对于独自一人出来遛弯的苏慢慢来说,真的挺可怕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苏慢慢决定远离这块是非之地,可没想到,她走出一段路后,发现那声音不仅没远,反而更近了。 她这该死的运气。 苏慢慢紧张的用粉色纸张挡住脸,企图挡住一些古怪的东西。 虽然好像没什么用,但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 不远处的一个园子角落里,一个女人蹲在地上烧纸,按照剧情来说,一定会听到不该听的。 苏慢慢扭头就要走,不想手腕一凉,被人攥住了。 小娘子惊得头皮发麻,低头一看,刚才还蹲在那里烧纸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 草!腿都软了。 苏慢慢记得这本书里可一点都没有涉及到什么鬼怪乱神啊。 “是大奶奶吗?” 苏慢慢悄悄往后看一眼,看到了女人的影子,又感受了一下她攥着自己手腕的温度。 应该是个人吧?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就看你要干什么。 女人:…… “大奶奶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苏慢慢一脸懵逼。 她什么都没听到啊,你别诬赖好人啊。 “大奶奶可能不认识我,我叫墨草,是墨花的姐姐。大奶奶知道墨花吗?就是摔进池子里溺死的那个。”墨草沉默了一下,继续说话,表情带着幽怨,配上她身后的一地纸钱,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 人家撒纸钱都撒白的,你这居然是粉的。 “墨花喜欢粉色,她曾经开玩笑说,若是自己死了,就让我给她撒满粉色的纸钱。” 似乎是明白苏慢慢的困惑,墨草直接回答。 原来如此。 苏慢慢将手里的粉色纸钱递给墨草,“还给你,我走了,节哀。” 小娘子伸手去掰墨草的手。 墨草看着瘦,力气却极大,她似乎是因为伤心过度,所以双眸通红,脸部凹陷,再加上一头黑发披散,看着跟贞子似得。 “大奶奶,我找你有事。”墨草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苏慢慢往另外一个方向去。 苏慢慢被她拽着,想说她不去,脖颈处突然一凉。 低头一看,墨草竟然掏出了一柄匕首,正巧架在她的脖子上。 苏慢慢:……古代人都不能好好说话,尊重一下别人的选择吗? . 墨草将苏慢慢拉到荣国公府放置冰块的冰窖前。 “大奶奶,我来点灯。” 所以呢?要她自己拿着匕首戳着自己? 墨草猛地一把将毫无防备的苏慢慢推进了冰窖里。 小娘子踉跄着摔进去,好不容易站稳,便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冰凉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 好冷。 身后,墨草提着一盏灯笼进来。 灯笼的亮光虽然不大,但清晰照出了墨草死气沉沉的脸。 “大奶奶,随我来。” 你确定要这样说话吗? 苏慢慢用力把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搓回去,刚想偷偷溜走,脖子上的匕首又回来了。 又见匕首。 . 夜晚的冰窖里没有人,墨草带着苏慢慢往最深处去。 借着灯笼的光,苏慢慢隐约看到一点人影轮廓。 冰窖里还有别人? 走近了,苏慢慢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影是谁。 不,那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死尸! 苏慢慢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煞白。 身为现代人,住在和谐大国,苏慢慢从来就没有见过尸体。就连她爷爷去世的时候都因为她太小,所以妈妈让她站远点。 现在,直面死尸。 苏慢慢连呼吸都静止了。 “这是我的妹妹,墨花,大奶奶瞧,她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苏慢慢觉得这墨草都有点不正常了,不过最亲的人去世了,她是能理解的。 “节哀。”苏慢慢搜肠刮肚,最后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 墨草低笑一声,垂眸看向墨花。 墨花躺在冰块上,因为四周很冷,所以她的尸体被保持的很好。 她穿着漂亮的粉色新衣,脸上还上了妆面,若非身体实在僵硬,苏慢慢肯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死人。 “大奶奶,我与妹妹从小被一起卖入荣国公府,我们无父无母,相依为命,妹妹便是我的命,如今我的命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人死不能复生……” “我该报仇,你说对不对?”墨草截断苏慢慢的话,她向前一步,苍白且偏执的脸贴到苏慢慢面前,“我知道是谁杀了墨花,我知道的,我一定会让他偿命的。” “对了,大奶奶你也听到了的,不是吗?”墨草露出笑,表情要多阴森古怪就有多阴森古怪。 “我没听到啊。” 窦娥都没她冤枉! “其实我与墨花还有一个弟弟,只是闹饥荒的时候走散了。正巧,前些日子出门的时候撞见了,在王恭厂当差。” 王恭厂?爆炸?不是吧!这都能给她碰上!她只是出来遛弯的啊! “然后你们决定制造一场大爆炸,报复社会?”苏慢慢小心翼翼的接上。 墨草又是一笑,手里的匕首散着寒光,“大奶奶这不是听到了吗?” 苏慢慢:……小炮灰怪不得不成气候啊!为什么一个个都蠢得要把计划讲出来!临死之前都要来一段计划剖析,然后还要怪主角命硬! 分明是你们自己作啊!不能一捅了之吗? 啊不对,捅了她就死了,冷静一点,现在不是吐槽的时候。 苏慢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些谈判专家是怎么做的。 “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我都可以满足你。” “你觉得工作辛苦吗?你以后可以做三天休一个月,我年底还给你包个大红包……”苏.画饼大师.慢慢。 可惜,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墨草根本就不愿意吃苏慢慢画的饼。 “墨花泉下寂寞,我想让大奶奶去陪陪她。” 这个恐怕不能满足你。 墨草话罢,手中的匕首猛地朝苏慢慢扎过来。 小娘子侧身躲避,一把扶起墨花僵硬而沉重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你,你你别过来啊……” 手指上触碰到的是墨花的衣物,可苏慢慢却觉得隔着那层衣物,她能触到墨花僵冷的肌肤。 那是一种黏腻的,阴冷的,没有任何弹性的僵冷感。 好可怕。 苏慢慢闭着眼,身体开始哆嗦。 因为恐惧,所以她已经要扶不住墨花的身体了。 而墨草在看到苏慢慢随意触碰墨花的尸体后,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松开她!” 墨草冲了过来。 苏慢慢将墨花使劲往前一推,然后拼命往外跑。 地上湿滑,又暗,苏慢慢没看清路,闷头撞上一个人,被反弹到地上。 不会是墨草吧!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一道清冷嗓音突然传来,苏慢慢睁开眼,就见陆砚安一袭白衣,手持佛珠站在那里,脚边是不知生死的墨草。 “陆,陆砚安……”被吓懵逼的苏慢慢已经不会思考了。 比如,一只摆烂弱鸡宅男为什么能徒手制服一位手持匕首的女疯子。 “过来。”男人朝她伸出手。 苏慢慢呜咽着道:“腿软,站不起来了。” . 小娘子一路挂在陆砚安身上回了清竹园。 清竹园内灯火通明,苏慢慢将陆砚安的床头灯借了过来,然后她躲在被褥里,用被子大法抵御侵害。 世界上的鬼怪都有约定,不能进被子的。 被子里又闷又热,苏慢慢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 她开始做噩梦。 她梦到了墨花,她一开始躺在冰块上,然后突然睁开了眼,原本修剪的十分漂亮的手指突变梅超风,一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 苏慢慢感受到一股窒息感。 她使劲挣扎,却无法挣脱。 场面一转,她的脚下突然变成了万丈深渊,有无数只手从里面伸出来。 它们要么没了肌肤,要么断了骨头,反正场面十分惨烈。 这些手臂挣扎着,扭曲着,像绳索藤蔓一样缠绕上来。 四周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还伴随着山崩地裂的摇晃感。窒息感再次袭来,比之前那次更加猛烈。 人们的哀嚎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他们嚎叫着,“别炸死我,别炸死我……” 这些是被炸死的人。 啊! 苏慢慢满头大汗的醒过来了,然后低头一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将绸被挂到了脖子上,怪不得睡觉的时候喘不上气,还做了这样的噩梦。 . 陆砚安一直坐在外间的凳子上,他听到动静,睁开眼,偏头,小娘子红着眼,赤着脚,从床底拖出那块韧性十足的布料,挂到横梁上,然后将自己藏进去。 男人伸手扶额,看一眼外面的天色。 “吵醒你了?”苏慢慢听到声音,有点不好意思,“我做噩梦了。” 小娘子裹在感统秋千里,可怜巴巴的,然后软着嗓子道:“我可以,不委屈,不用管我。” 陆砚安:…… 夜半三更,男人起身,走到感统秋千面前,然后伸出自己的手抚上苏慢慢的脑袋,语气温和道:“别怕。” 苏慢慢眼眶一红,“你能不能陪我挂一会儿。” 第 23 章(有你是我的福气...) “王恭厂里那个人是谁。” “我不会说的, 大公子就别费心思了。”墨草虽然疑惑传说中佛子转世一般的大公子会有这么大一处诡异的地牢,还有这么一大群诡异的杀手暗卫,但这关她什么事?她只想要陆锦泽的命! “他会被炸成碎片的!哈哈哈!”阴暗的地下室里, 墨草被束缚着双手跪在地上,表情从凶狠到癫狂。 陆砚安一袭素白坐在轮椅上,与这阴暗之地格格不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那里的墨草,下垂的眉眼间浸着世间最难得的慈悲。 “你杀不了他, 别人也杀不了他。” “呵, ”墨草怎么可能相信陆砚安的话,“陆锦泽是你弟弟,墨花是我的妹妹, 大公子该明白我是何心情!” 男人低笑一声, 漂亮无害的面容半隐在暗处,嘲讽地吐出一句,“那怕是不太明白。” 陆砚安转动着轮椅,面朝被血色糊满的墙壁, 声音一惯温和又慵懒,手上的佛珠也晃悠出漂亮的弧度,“十三,好好问。问一遍不说, 就断一条腿。两遍不说, 就断一双手。” 墨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就算是把她做成人彘, 她也根本不会有所恐惧。 直到十三将墨花的尸体搬了过来。 那柄散着冷光的斧头被放到墨花的尸体旁边,配上十三那张喜庆的圆脸, 让墨草感觉自己被投入了无间地狱。 断的,不是她的, 而是墨花的。 “啊啊啊啊!” 地牢内,墨草悲痛的惨叫声响起。 . 陆砚安回到清竹园,身上的白衣依旧干净到不染一丝尘埃,连半点血沫子都没溅到。 屋里,苏慢慢躲在被子里,好不容易睡着,听到一点动静又醒了。 她看到陆砚安从外面回来,表情轻松到就像是出去溜了个湾。 “怎么样?问出来了吗?” 在小娘子渴望的视线中,男人开口道:“没有。” 场面回到刚才的地牢里,斧头下坠的一瞬间,墨草的尖叫陡然而止,她晕过去了。 十三瞬间停住斧头,走到墨草身边,轻轻踹了踹她。 “公子,晕过去了,要不要泼醒?” 陆砚安没有转身,也没有动,他单手托着下颌,盯着眼前的血色墙壁。 墨花的尸体并没有被十三砍断,他只是在吓唬墨草而已。 可这种招数用一次就算了,用不了第二次。 而且看现在的情况,就算他们真的把墨花的尸体分成一块一块的,墨草估计只会疯,却不会说。 “她不肯说。” 果然。 苏慢慢点头,她看墨草那个疯疯癫癫的样子,估计不会轻易说出口。 唉。 “那怎么办?就算跟她直说,她会炸死两万多人,却炸不死一个陆锦泽,她会信吗?” “现在已经不是陆锦泽死不死的问题了,她心中被仇恨堆积,这次爆炸就是她的一次报复。” 苏慢慢理解陆砚安的话,墨草这是产生了扭曲的报社心理。 “要见见她吗?”陆砚安突然转移话题。 “我?”苏慢慢想到墨草举着匕首朝自己冲过来的样子,一股脑摇头,然后又想到那个会死伤两万多人的大爆炸,心中又生恻隐之心。 到底要不要见她? 苏慢慢记得,一般谈判专家面对心里有阴影的罪犯时都会选择使用怀柔政策,让看似没有攻击力的女警上前,降低其防备心理。 可她是真没有任何攻击力啊! “她被关在哪?”或许,她去看一眼,应该没关系吧?就远远的看一眼。 “竹林里。” . 清竹园后面有个竹林,里面有一座茅草屋,一般用来避暑。 墨草就被关在那个茅草屋里。 苏慢慢提着灯笼过去,神色纠结至极。她站在窗子门口张望,看到墨草被束缚住了双手双脚,嘴里也塞了帕子。她蜷缩着坐在角落,神色颓丧至极。 灯笼的光从窗外透过来,墨草似有所觉,她朝苏慢慢的方向看一眼。 小娘子立刻蹲下来。 可惜,她的灯笼暴露了她。 墨草:…… 跟在苏慢慢身后的陆砚安:…… 苏慢慢不太敢进去,毕竟她刚刚还被墨草拿着匕首追呢。 吓人。 小娘子蹲在那里纠结。 “害怕就算了。”陆砚安安慰她道:“而且你就算进去问了,她也不会说。” “你说的对。”苏慢慢点头,立刻提着灯笼回去。 陆砚安:…… 回到院子,苏慢慢路过厨房,她脚步一顿,“有酒吗?” 厨房内有晚星私藏的酒。 苏慢慢用茶盏倒了一大碗,然后端着这碗酒回到茅草屋。 她准备等一下实在不行就喝酒壮胆。 小娘子走了进去,陆砚安守在茅草屋门口。 墨草神色警惕地看着苏慢慢。 “那个,晚上好,吃了吗?”苏慢慢犹豫半响,吐出了国人最传统的打招呼方式。 墨草面无表情地瞪着她。 好吧,看你这样子是没吃。 苏慢慢蹲下来,用指尖捏着,替墨草将嘴里的帕子取了下来。 帕子塞得有点深,墨草干呕了一下,唇角有撕裂伤,与此同时,“咕咕咕……”墨草的肚子叫了起来。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喝酒吗?”苏慢慢找遍全身,只剩下这杯为自己壮胆的酒。 毒酒? 墨草冷笑一声。 这些人知道不管如何逼供她都不会说,就觉得留着自己没用了吗? “再好不过。” 那就是要喝。 墨草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了,苏慢慢小心翼翼的靠近,把酒喂给她。 一大茶盏,也不少。 墨草一滴不剩的都喝了。 她想,如此她就能死的快些,早点见到她的墨花。 苏慢慢捧着空茶盏,嗅到浓重的酒味。 她正想使用关怀政策,说不如我给你搞点下酒菜的时候,墨草突然笑了一声,然后又笑了一声。 “嘻嘻嘻嘻……” 苏慢慢:?? “嘻嘻嘻嘻嘻嘻嘻……” 苏慢慢:??? 有点恐怖啊。 苏慢慢小心翼翼的往后退了三步,然后轻轻唤她,“墨草?” 墨草反应了半天,才坨红着脸看向苏慢慢。 “花花啊。” “哎?” 醉,醉了? “小弟马上就要为你报仇了。”墨草说话都大舌头了。 苏慢慢呆了呆,问,“小弟是谁啊?” 墨草又笑一阵,“你怎么连小弟都不记得了?就是小树啊。” 原本还一脸慵懒之相站在茅草屋门口的陆砚安缓慢站直了身体。 苏慢慢满脸呆滞地转头看向他。 “好像,好像说了?” . 翌日,天气晴朗,十三从窗户里翻进来。他身姿轻巧如野猫,落地之时连衣袍飘动的声音都掩了下去。 “公子,那个王恭厂的人找到了。”他压着嗓音,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陆砚安一颗一颗地顺着佛珠,脸上表情淡然,就像是早猜到了一样。 “嗯,处置了。” “是。”十三拱手记下,却没走,“公子,我有一事不解。”他大着胆子,抬头询问,“您那个时候刚醒没多久就让我们查王恭厂,可是我们查了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怎么突然就……找到了。” “这其中是不是有诈?” 按理来说,他们的情报网天下无敌,可为什么却连一个小小的人都找不到呢。然后,在苏慢慢发现了墨草之后,一切所有的谜团和阻碍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就像是有人替你拨开了沙盘上的阻碍,让你一路通顺到底了。 陆砚安神色安静地躺在床铺上,他眉目清雅,气质温和,身后的光凝聚在四周,将他整个人衬托地越发出尘如神。 “或许,是天意吧。”男人细薄的唇角勾起,像是透出了一抹喜悦,又像是浸着几丝嘲讽。 十三看不懂自家这位公子。 自从醒过来之后,他家这位公子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从一只蚂蚁都要怜惜的人,变得摸不透,看不透,仿佛那满身的柔光都被不知名的东西吞噬干净了。 天意? 他家公子从不信鬼神啊。 . 十三走后没多久,苏慢慢就从外面回来了。她怀里抱着个大西瓜,这大西瓜刚刚泡在井水里泡了半日,现在冰冰凉凉的,吃上一个定能消解暑气。 小娘子的丧来得快,去的也快。 并且十分信奉一顿不吃饿得慌,就算是难过到发抖,也不忘记要干饭。 按照她的说法是为了保持快乐源泉。 六皇子的作业每日都会派小太监送过来,苏慢慢看着又在替六皇子批改作业的陆砚安,目光落到他手臂上那个蜈蚣般的伤口上。 “白瞎了这手。”苏慢慢满脸遗憾。 陆砚安:…… “对了,你找到墨草和墨花的弟弟小树了吗?” “找到了。” 小娘子眼前一亮,“那大爆炸就不会发生了?” “希望。” . 处暑日到了,苏慢慢纠结不已,“你真要去?如果爆炸发生了呢?” “那可能就是天意吧。” 陆砚安话罢,推着轮椅要出门,苏慢慢站在那里,声音略急,“我等你回来。” 男人背影一顿,“嗯。” 陆砚安刚出清竹园,那边陆锦泽就过来了。 说要跟着陆砚安一起去教授六皇子学业。 “我虽只教过六皇子几日,但也算半个师傅,今日我跟哥哥一起去,与他道个别。”这是陆锦泽的说辞。 陆砚安保持着平和神态,他手上的佛珠微微晃动,语气冷淡道:“好。” 其实自从陆砚安摔下马后,陆锦泽就没有过多的跟这位同父异母的哥哥接触过了。 在陆锦泽的印象里,陆砚安的人设是个圣母。 男圣母,牺牲自己,照亮别人。 愚蠢的人。 陆锦泽是个完全的利己主义者,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在现代他能白手起家走到那个位置,靠的从来都不是善心。 现在,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这位从云端跌落的天之骄子明显变得寡言,那张漂亮的脸也多添了几分清冷之色。 “大哥的腿好些了吗?” 陆砚安的手放在膝盖上,刚才他上马车的时候,是由赵跃抱进来的。 男人虽然身形纤长,但实在是瘦,赵跃轻轻松松就将自家公子放到了马车里。 “好多了。”陆砚安闭着眼,似乎正在假寐。 陆锦泽听到这话,无声笑了笑。 虽然陆砚安于他已经没有多少威胁,但他做事喜欢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此次大爆炸,废墟之下,就是陆砚安的葬身之地。 等他这位大哥死了,那位守寡的大嫂……呵。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这位大哥还没碰过她吧? . 陆锦泽推着陆砚安一起进入玉髓轩,六皇子早已穿戴整齐在此等候。 “先生。” “嗯。”陆砚安点头,开始授课。 陆锦泽心不在蔫,一直在算时辰。 早上九点,就会爆炸。 陆锦泽挪动到六皇子身边,等一会儿他就会抱着六皇子出去,至于他这位连上马车都要人抱的大哥,就只能无奈的被这些瑰丽堂皇的柱子和砖块压在里面了。 六皇子很不喜欢这个蛊惑他母妃争宠的男人,一心一意写自己的大字。 六皇子记得陆砚安的叮嘱,藏拙。 他的大字写的平平无奇,一看就是八岁小孩的水平。 九点三刻了,什么也没发生。 陆锦泽的面色很难看。 “差不多了,安随,我们回吧。” “大哥,再等一等,”陆锦泽随手拿起毛笔,“我觉得六皇子的大字还需要练习。” “那你写个帖子给他吧,让他照着练习。” 陆锦泽虽然是个总裁,但他不会写毛笔字。一开始为了不露馅,他努力练习了,不过还没达到以前陆锦泽的程度,怕穿帮的陆锦泽放下了毛笔。 “六皇子年纪尚小,日后还有很多练习机会。”话罢,怕露馅的陆锦泽只得咬牙率先出了玉髓轩。 陆砚安转着轮椅,跟在陆锦泽身后。 . 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硬要跟着陆砚安一起过来的陆锦泽面色难看到了极致。 难道是他记错了?不,如果他记错了,那也就是江画纱记错了。存在两个人同时记错的可能吗? 不可能。 原本会发生的剧情没有发生。 “难道是蝴蝶效应?因为我们穿进来了,所以影响到了剧情?”回到荣国公府后,陆锦泽第一时间找到江画纱,江画纱如此分析。 一开始,陆锦泽觉得自己手握剧本,能一路爽到底,以上帝视觉开挂赢到最后。 可现在他发现他错了,即使他手握剧本,剧情也能改变。 陆锦泽从来就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人,他不喜欢坐以待毙,他喜欢主动出击。 “这次没爆,也不一定下次就不能爆。” “你要做什么?”江画纱毕竟是个女人,没有陆锦泽那么狠。如果说原本的爆炸是剧情,她还能接受,可让她亲手制造如此大规矩的爆炸…… “怎么,你可是连墨花都敢让我杀的。” 陆锦泽看到江画纱害怕的表情,出言激她。 被陆锦泽捏住了软肋的江画纱面色一白,“我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你真的,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真的只是开玩笑吗?”陆锦泽单手撑在桌面上,他站到江画纱身后,微微俯身向下,半个身体贴到她的后背上,就像是从后面拥住她。 “可是,她已经死了,因为你。” “纱纱,我们是最佳搭档,我拥有的一切,便是你拥有的一切。” 这句话,戳中了江画纱内心的虚荣感。 从前的她,默默无闻,可她不甘心,她渴望又嫉妒着那些从出生开始就拥有着无数资源的人。 他们的起点,就是她十三辈子的终点。 就是因为这份嫉妒和虚荣,所以江画纱才会跟陆锦泽撒谎说自己是大明星。 放到现代,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认识总裁,踏入豪门,成为里面的一员。 虽然她曾经幻想过,但现实总是将她打击的体无完肤。 完美的人,就该跟完美的人在一起。 现在,上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 陆锦泽,现代的总裁,古代的官二代。 果然,起点不同的人连投胎都不一样,甚至于手段和眼界也都跟她不一样。 江画纱被说动了。 如果陆锦泽成功了,她会变成……摄政王夫人吗? “纱纱,你是唯一有资格站在我身边的女人,我需要你。在这里,我们能创造一个属于我们的世界。” “只要你愿意。” 男人伸手握住江画纱的手,轻轻放到唇边,“你愿意吗,纱纱?” 望着眼前男人俊美无俦的面容和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江画纱被彻底蛊惑。 她道:“我愿意。” . 在陆砚安出去的时间里,苏慢慢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排解心中的忧虑,趴在书案上画起了漫画。 她用不惯古代的毛笔,就让晚星妈妈给她找了一块碳,削尖了以后用白布缠紧,当铅笔用。 古代的纸倒是跟现代的差别不大,不过也可能是荣国公府用的都是好东西。因为她听说纸也分好几个等级,荣国公府毕竟是公府,用的东西当然都是最好的。 苏慢慢正在设计关于她日后上亿的大别野。 菜园子一定要有一个,种各种绿叶菜子,避免起来抢菜。 果园子也要有一个,最好橙子、苹果、香蕉、草莓、西瓜都能给她种上去。 哦,还有极具欣赏性的美丽大花园,种上玫瑰、蔷薇、小雏菊,再开一片池塘,栽满荷花,到了季节还能吃莲藕。 还有小山上要种竹子,能吃竹笋,再圈几个篱笆院子,养一堆鸡鸭鹅……苏慢慢趴在案上写写画画,她看着除了绿植外没有一丝人烟的大别野,停顿了一下后又拿出另外一张纸。 先画一个头,然后再画身体,衣服的话……画个观音装。 男观音陆砚安跃然纸上。 手持净瓶,底座莲花,双眸微眯,眉间红痣如血。 卧槽!看看这无欲天花板,也不知道谁才能撩起他的心波。 苏慢慢静静欣赏了一会儿,然后夸赞道:“我可真是个小天才。” 画完男版观音陆砚安,苏慢慢又取出一张纸,画了一个Q版头,衣服的话……画个短袖和牛仔裤吧。 寥寥几笔,一个Q版陆砚安就出现在了纸上。 虽然他穿了现代的衣服,但头发依旧是长发。 苏慢慢盯着看了一会儿,又在旁边画了一个短发的陆砚安,然后换了一套西装西裤。 卧槽!帅翻了好吗? 苏慢慢玩心大起,又给西装西裤的男人加了一副眼镜,立刻变身斯文败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苏慢慢画一会儿抬头看一眼窗外,再画一会儿再看一眼。还没回来,比平时教授六皇子的时间晚了很多。 苏慢慢有些焦心,可她确实没有听到爆炸声。小娘子低头,继续去看自己的杰作。 她看着纸上穿着现代装的小人,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吊带和热裤。 古代的夏天没有空调,虽然有冰块能降温,但碍于世俗礼仪,就算是在屋子里,都要穿戴整齐,尤其是像荣国公府这样重规矩的礼仪大族。 苏慢慢叹息一声,额头的汗顺着面颊往下滑,然后顺入脖颈里,最后贴在肌肤上,后背和前胸汗湿一大片。 换在现代,她能立刻去冲个澡,可在这里,她要先唤晚星,然后晚星吩咐人去准备热汤,她再进行沐浴更衣等一系列操作,搞完都要近一个时辰,哪里比得上她平日里五分钟的战斗澡。 实在等的无聊,苏慢慢想到江画纱替雀昭仪绘制的那些衣物,灵光一闪。 她打开衣柜,拿出一套长衣长裤,然后找到剪刀,对着长裤的膝盖部分一“咔嚓”,然后再对着长袖的肩膀部分一“咔嚓”。 苏慢慢换上自己的新作品,露出纤细白皙的胳膊腿。 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的模样,又徒手将头发扎起来,扎成高高的马尾辫。 有那么一点现代人的样子了。 还有内衣,苏慢慢作为现代人,穿惯了内衣,古代不穿,他们只穿小衣,十分没有支撑度,让苏慢慢非常的不习惯,总觉得像是浑身上下都没穿似得。 最关键的是,她还在发育阶段,不穿的话会下垂吧? 而且她跟陆砚安住在同一屋檐下,正是自己蓬勃发展的时候,不穿内衣更是让她觉得不舒服。 趁着男人不在,苏慢慢决定自己动手来弄一套。 虽然她的动手不能不是很强,但勉强改一改的话应该也能穿? . 苏慢慢发现她高估自己了。 她动手能力不是一般的弱,而是负数。 她想到自己给陆砚安做的感统秋千,那可能是她最成功的手工课。虽然大部分都是她挂在那里思考人生,但总归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比如摔断脖子之类的事情。 好吧,她再也不敢把自己挂上去了,她怕把自己脖子摔断了,她对自己的动手能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地上到处散落着她的杰作,大剪刀将好好的衣服剪得乱七八糟,苏慢慢绝望了。 她要被晚星妈妈揍了。 最可怕的是,她一开始剪掉的那套衣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稀碎,现在穿在她身上,就跟乞丐装似得。 苏慢慢这才想起来,有些布料是不能剪的,一剪就会碎。 比如她现在身上这套。 苏慢慢想赶紧换一套,可衣服在不知不觉间都被她霍霍完了。 原主的衣服本来就不多,而且半旧。虽然成为了荣国公府的大奶奶,但因为她的出身,所以荣国公夫人根本就不管她,别说衣服了,就连首饰都没什么像样的。 上次去参加什么芙蕖宴,被晚星按着戴上的黄金头面还是晚星自己贡献出来的。 她,好,穷。 苏慢慢猛地意识到这个问题。 穿书了,她依旧是个坐吃等死的贫穷废物。 “咔哒,咔哒……”外面突然传来轮椅转动声,苏慢慢神色一凛,赶紧胡乱把衣服都塞进了衣柜里,然后左右四顾,一把扯过陆砚安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 “啪嗒”一声,屋门被打开,赵跃推着陆砚安出现在房间门口。 苏慢慢还在找陆砚安的裤子。 珠帘轻动,从男人的角度能看到女子的背影。她套着不属于她的宽大衣袍,那衣袍很长,遮到膝盖之上,露出两截莹白小腿。 苏慢慢终于找到一条,她拎着站起来,一转身,正对上男人的脸。 赵跃震惊了一会儿立刻转身,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这大奶奶也……太大胆了吧! 他家公子这么孱弱,怎么受得住哦。 孱弱受不住的陆砚安猛地一下站起来,把赵跃推了出去。 赵跃踉跄了一下踩着石阶往下蹦,然后终于因为惯性没有撑住,所以呈现“大”字型趴在了地上。 等一下,他家公子刚才是站起来了吧? 房门被猛地关上,隔着一层珠帘,陆砚安站在门口,苏慢慢站在内室。 珠帘轻晃,将小娘子的身影衬得越发若隐若现。 苏慢慢神色尴尬地站在那里,蜷缩起脚尖。 男人低头,看到了她露在外面的腿。 太白了。 像剥了壳的鸡蛋。 又直又细,还透着奶色的白。 “我穿了裤子的。” 苏慢慢把衣服掀起来,露出自己的热裤。 “你看。” 男人沉默半响,然后转身,背对着她,正对着门。 面容清冷的男子喉结迅速滚动,眉间的痣殷红的几乎要渗出血色来。 .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晚星妈妈正在发火。 苏慢慢鹌鹑似得缩在榻上裹成球,将求救的视线投向陆砚安。 男人坐在书案后面,沉声开口道:“我做的。” 晚星的大嗓门顿时下降十个度,从满脸愤怒变成满脸喜色,“公子您终于决定要将她休了?” 苏慢慢:……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在晚星探究的视线下,陆砚安沉着而冷静的吐出三个字,“我发疯。” 晚星:…… 苏慢慢:QAQ。 晚星一言不发,将那些碎衣服打包拎了出去。 她能理解,她家公子一朝落马,变得神经质一些,需要发泄是正常的。 苏慢慢满脸感激地滑跪到陆砚安面前,“有你,是我的福气。” 陆砚安:…… 第 24 章(宝不吃) 苏慢慢因祸得福获得了很多新衣服, 她换上一套藕荷色的裙衫从屏风后面出来,就见陆砚安在翻看桌案上的东西。 “这是什么?”男人拿着那叠纸问她。 “我画的漫画,像不像你?还有大别墅。”苏慢慢凑过去。 男人一张一张的翻看, 最后是一张……观音像。 陆砚安缓慢转头看向苏慢慢,小娘子跪坐在他身边,假装不是自己干的。 “这个呢?”陆砚安漂亮的手指轻点了点观音像。 躲不过了。 苏慢慢咽了咽口水,“spy你。”说完, 她立刻将那张观音像抽回来, 然后迅速藏到身后企图消灭证据,并转移话题,“宝, 吃辣条吗?” 顺嘴了。 苏慢慢作为一名十八线野作者, 平日里跟基友们都互相称谓宝,这个习惯连带到现实中,就变得有点……暧,昧了。 果然, 男人漂亮的眼眸闪了闪,看向苏慢慢的视线一瞬间变得极其幽深。 苏慢慢白嫩的面颊上染起绯红之色,从眼底一直烧出来。 男人的指尖抚过手中佛珠,轻点了点, 然后漂亮薄唇轻启, 吐出三个字,“宝, 不吃。” 苏慢慢:!!!她被反撩了。 男人侧坐在她身边,衣袂飘飘, 神仙美颜,苏慢慢猛地一下站起来, “我吃。”然后立刻提裙奔了出去。 外头阳光热烈,苏慢慢站在外面大口喘气。 母胎单身多年,她终于被男人撩了一把。 还,还挺刺激。 . 小娘子跑出去了。 陆砚安依旧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他礼仪十足,端坐之时腰背板正,那股矜贵,那副模样,就算是身上套个麻袋都好看到令人发指。 “苏州。”男人突然敲了敲桌案,然后抬手撩袖,取下一支毛笔,铺开白纸,在纸上勾勾画画近半个时辰,最后才收笔,然后朝着某一方向道:“去苏州城找座山,买座别院,弄成这样。” 十三从外头翻进来,双手取过陆砚安手中的纸。 这是一幅别院图。 每一块地方都进行了细细的划分,连种几棵果子树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细节程度堪比电脑绘画出来的大型建筑草稿。而且不止一张,而是一叠。 “公子,京师这么大块地方您不要,怎么偏要跑苏州去?”十三不解。 男人似乎心情极好,难得回答了他的疑问,“呢哝软语,撩拨心弦。”陆砚安说这八个字的时候,嗓音清冷,面容依旧高不可攀,因此,才释放出了对比强烈的反差感。 犹如高贵的佛子坠入凡尘,被美艳的妖怪迷惑了心智。 十三:!!! 不怪十三如此震惊,虽然他是个杀手,但也是个男人。身为男人就有七情六欲,可十三一直贴身保护在陆砚安身边,从未看到过自家公子有属于男人的欲望。 不,就算是人的欲望,他都很少看到自家公子产生。 现在,他家公子不仅从无欲天花板一路转型成为撩人于无形的撩人机器,还比他更会! 居然都想到金屋藏娇这种美事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聪明人开窍之后的天赋? 果然,有些事情男人不是不懂,只是不想做,一旦碰到那个心中的神女,就连九天神袛都会下坠入阿鼻地狱,甘愿承受业火焚烧,只为获得神女的一个眼神。 . 江画纱画好手里的东西,递给陆锦泽。 陆锦泽摊开一看,挑眉。 这次,他没有质疑江画纱,只是抬手让身后的吴安将东西尽快送进宫里。 雀梅现在虽然是圣人最宠幸的昭仪,但她知道,圣人对她只是图个新鲜,若想要长久的立足,必须要怀上龙子。 为了能怀上龙子,她就一定要缠着皇帝获得更多龙恩,因此,她就更加离不开江画纱了。 江画纱每次出的主意,都能让皇帝更宠她一分。 这次,江画纱给雀梅送去了一副旗袍图,那个叉几乎开到了腰间。当然,这种旗袍雀梅只会穿给皇上看,作为闺房之乐。 江画纱用这张旗袍图换得了一次机会,陆锦泽要求雀梅问皇帝要一座摘星楼。 江画纱虽然照着陆锦泽的话去做了,但她真不知道陆锦泽要这座摘星楼是干什么的。 “日后你就知道了。” 陆锦泽留下这句话,就去查看新得手的皇宫地图,然后在上面圈圈点点,最后选定一处地方。 . 自从平安躲过爆炸事件后,陆锦泽那边就没有动静了。 苏慢慢一边慌张一边摆烂,心情就像是三天以后就开学了,可是她作业还没做,只能慌张地看着电视剧的那种忐忑又焦灼又刺激的心情。 “你说,陆锦泽那边是不是在搞什么阴谋?” 男人正在看书,听到苏慢慢的话,头也不抬道:“不知道,宝。” 苏慢慢:…… 一开始,苏慢慢对于这个称呼确实是羞涩又紧张,可现在她已经老坛酸菜了,听到这个称呼之后除了鸡皮疙瘩以外更多的是七年之痒的嫌弃。 “能不能别这么喊我了?” “为什么,宝?”陆砚安从书中抬眸,眉目如清月。 可她分明清楚看到了男人眼中的揶揄和戏谑。 他是故意的! 好啊,来啊,看谁恶心的过谁! “我想换个称呼,亲爱的。”小娘子单手托腮,微微歪头。 男人握着书卷的手一顿,表情顿时变得不可言说。 哈,被恶心到了吧。 苏慢慢露出胜利的微笑。 “好的,亲爱的。”男人从善如流。 苏慢慢:……她投降了。 “其实我骗了你,我上辈子是个男的。”苏慢慢摆出正经脸。 男人翻着手里的书,慢条斯理道:“我也骗了你,我上辈子是个女的。” 苏慢慢:……世界上竟有如此恬不知耻之人! . 这场宝贝,亲爱的游戏持续了几天,最后终于在苏慢慢的抗议声中落下帷幕。 男人脸上露出失望之色,看起来是有点意犹未尽。 是啊,捉弄她多好玩。 原本瓷白柔软的脸蛋会从白嫩的耳垂处开始染上漂亮的绯红,然后那红如被霞光染过一般,一点一点侵占出来,蔓延到面颊上。 男人凉薄的唇角擒着笑,直到他微微偏头,从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笑突然消失,那层薄薄的面具又回到他的脸上,重重地黏附住,连呼吸都被压榨。 . 圣人要为新封的雀昭仪建造摘星楼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并且很快传到苏慢慢的耳朵里。 “圣人这是夕阳红,陷入了爱情啊。” 苏慢慢一边翻着剧情小本,一边吐槽。 将剧情小本全部翻完了,小娘子疑惑道:“没有过这段剧情呀,不管是《帝师》还是《称帝》里,都没有这段剧情出现,这是怎么回事?” 因为现在雀昭仪大概率已经成为陆锦泽和江画纱的人,所以雀昭仪一有动静,两人便会联想到陆锦泽和江画纱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 “雀昭仪本来就不在剧情里。”陆砚安提醒。 苏慢慢恍然大悟。 雀梅本来应该作为王美人与江画纱和陆锦泽沟通的移动电话存在,现在这部移动电话却摇身一变从背景板变成了有名有姓的人物,而且还有扶摇直上九万里的趋势。 蝴蝶效应已经开始,他们不能再凭借着剧情盲猜了。 “那这摘星楼会跟陆锦泽有关系吗?” 男人皱眉沉思,然后缓慢摇头。 “你也猜不到?” “摘星楼,要造在哪里?”男人突然提问。 “不知道啊。”苏慢慢也跟着摇头,“听说还没定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暂时没有。”不过,“我需要一份皇宫地图。” . 剧情发生了偏移,可一切都风平浪静。 太静了,是那种暴风欲来的宁静。 又到了教授六皇子课程的时候,苏慢慢扮上小厮模样,跟着陆砚安进宫去了。 六皇子多日未见这位长得跟仙童一般的小童子,不由多看了两眼。 苏慢慢忍不住贴着陆砚安的耳朵道:“都怪我长得太美。” 陆砚安:…… 陆砚安教授课程的时候,苏慢慢就去外头转悠,可皇宫毕竟是皇宫,像苏慢慢这种没有身份的人在里面乱转是要被抓起来的。 苏慢慢没办法,只能又灰溜溜地转回来了。 彼时,陆砚安跟六皇子的课已经接近尾声。 夏日天热,六皇子虽然努力集中精神,但毕竟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一边听着陆砚安讲课,一边就开始忍不住点起了小脑袋,打起了小瞌睡。 “殿下你才八岁,不要总是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该玩的时候就要抓紧玩。”苏慢慢趁机上前。 六皇子精神一震,抬眸看她一眼。 苏慢慢兴奋道:“我们去玩泥巴?” 六皇子:…… 面对六皇子古怪的视线,苏慢慢很奇怪,她八岁的侄子很喜欢玩泥巴啊。 对面的陆砚安放下手里的书,对六皇子道:“出去醒醒神再读。” 没错,现在是体弱多病的体育课老师放风时间。 苏慢慢牵起六皇子的手,就将他带了出去。 六皇子虽有抗拒,但在看到苏慢慢那张漂亮的小脸蛋时,终归还是没有挣脱。 因为六皇子是个颜狗。 刚才的苏慢慢没能走出玉髓轩周围一百米,有了六皇子后,他们已经走出了五百米。 虽然六皇子不受宠,但毕竟还是个皇子,有资格在宫里转转。 “啪,啪,啪……”周围传来敲击声,苏慢慢迎着日头望过去,看到一座高高的楼,大概有十几层那么高。 “那是什么地方?” “揽月阁。”六皇子回答道。 “那你知道摘星楼吗?” “知道,那是父皇要给雀昭仪建的楼。” “要建在哪?” 六皇子摇头,“听说是要将揽月阁炸了,然后重新建造摘星楼。” “炸了?” 苏慢慢一听到“炸”这个字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她下意识握紧六皇子的手。 “那个,我们去揽月阁那边玩泥巴?” 六皇子:…… . 六皇子是个标准的颜狗。 少傅身边跟着的小仙童想要玩泥巴,他虽然不想玩,但既然小仙童想玩,他就只能舍命陪小仙童了。 当然,身为皇二代,六皇子清楚的知道对待外人一定要掩藏好自己的情绪,绝对不能被人知道他是个颜狗。 揽月阁就在玉髓轩不远处,苏慢慢牵着六皇子过去的时候,正碰到一群小太监拿着东西往里搬运。 “这里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有太监守在门口,不让闲杂人等进来。 苏慢慢将身边的六皇子推出去狐假虎威。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六皇子!” 做恶人的感觉真快乐。 小少年虽然只有八岁,但面容严肃,身型板正,抬眸看人时带上了几分与陆砚安一般的薄凉感,使得周身那份皇二代气势越发冷冽。 “原来是六皇子。”守门的太监立刻变脸拱手,“揽月阁内正在施工,人多手杂的难免冲撞,六皇子还是别过去的好。” 六皇子听到太监的话,微微皱眉,刚想说“那就算了”,可身边的小仙童不肯罢休,“六皇子要进去玩泥巴。” 六皇子:…… 太监:…… 八岁的孩子玩泥巴好像是没什么问题,可身在卷王之王的皇家,作为皇二代,八岁了还要玩泥巴,不是智商有问题就是智商有问题。 守门的太监明显也是这么觉得的,他想起大家对六皇子的评价。 平庸,普通,透明人,不受宠。 因此索性选择了直接摆烂? 如此看来,这位六皇子想要玩泥巴的事情也没什么好质疑的。 “不如六皇子挖一捧回去玩吧?”守门太监松了口,只想快点打发人。 虽然六皇子不受宠,但毕竟还是个皇子。 太监惯会踩高捧低,却也十分圆滑世故。 进去拿捧土,抱回去玩,不耽误事,他还得个好脸。 “快走。” 小仙童拽着六皇子,兴冲冲的往里去。 六皇子:…… 揽月阁很大,不过因为建筑时间有点长了,所以外表看起来有些破旧。它有十几层高,檐角上挂着铜铃铛,角落处还有垂下来的引水锁链。 风过,铃铛香,锁链转,尽显古代建筑之美。 里面正有工人在干活,苏慢慢刚才听到的敲击声就是他们发出来的。 有一队小太监捧着东西从门口鱼贯而入。 苏慢慢面露好奇,跟在那群拿着东西进来的小太监后面,看到他们捧着东西进入揽月阁。 揽月阁四周紧闭,只开了一扇小门。 苏慢慢找到一扇没关严实的窗户,她踮脚,凑到窗户口的缝隙处去看。 小太监们将盒子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苏慢慢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火药?”六皇子努力踮脚,可因为身高的缘故,所以勉勉强强只在窗边露出一双眼。 “是要炸毁揽月阁使用的火药吗?”苏慢慢嘟囔了一句,看到周围有不少的宫人,还有看守的太监。 她等里面的太监出来了,便随意拦住一位,询问道:“这火药是从哪里拿过来的?” 小太监是王恭厂内当值的,油水充足的部门养得脾气也比平常的太监大些。苏慢慢作为现代人,习惯了平等自由,没用什么敬词,最重要的是没有卑躬屈膝的行礼。 小太监受惯了封建制度的高低优劣,遇见这样不懂规矩的小厮,面色微沉,可当他看到苏慢慢的脸时,又改了态度。 这副模样的小童,定然是哪位公子甚至皇子的人。 “自然是王恭厂了。” 王恭厂的火药。 “是要炸揽月阁吗?” 太监有些不耐了,“不然我们忙活这一阵做什么?” “火药的数量对吗?” “王恭厂的火药有专门匠人负责,开炸前都一一试验过,当然对了。” 苏慢慢还想再问,那个看门的太监突然冒出来,“六皇子,您好了吗?” “好了。” 六皇子随意抓了一把土塞给苏慢慢,然后牵着这个不省心的小仙童走出了揽月阁。 苏慢慢握着手里的土,还在回头看揽月阁。 “你为什么偏要进去?”两人一起回玉髓轩的路上,六皇子突然发问。 苏慢慢愣了愣,然后捧起手里的土,“不是六皇子你想玩土吗?” 六皇子:…… “我虽然只有八岁,但你不必将我当成八岁。”六皇子止住步子,抬头看向苏慢慢。 这个八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可他的眼神却是那么坚毅而不似一个孩童。 皇家的儿子,普遍早熟。 他们就像是一群小鲨鱼,从还没出生开始就已经在母鲨鱼的肚子里互相蚕食,只有最强壮的那条小鲨鱼才能活下来。 苏慢慢沉默了一会儿后半蹲下来与六皇子直视,然后压低声音道:“我怀疑是陆锦泽要炸揽月阁。” “他炸揽月阁干什么?”六皇子不解。 “暂时还没想到。”苏慢慢的话在舌尖滚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这事还没确定,要是贸然告诉了这个八岁的孩子,恐怕被吓到他。 “你可以直说。”六皇子洞悉到苏慢慢的犹豫。 小娘子面露讶然,吃惊于一个八岁的孩子竟能如此敏锐。 她沉默半响,开口道:“如果火药数量不对,炸毁的不只是揽月阁。” 话点到为止,苏慢慢相信,凭借六皇子的聪慧,他会明白的。 . 两人回到玉髓轩,陆砚安正坐在书房内闭目养神。 “回来了?”男人睁开眼,眼神清明。 “嗯。”苏慢慢点头。 陆砚安又看了一眼表情沉默的六皇子,然后跟苏慢慢道:“回去吧。” . 马车上,苏慢慢将刚才发现的事情跟陆砚安说了,然后又道:“我把我们的推测告诉了六皇子。” “雏鹰越早知道天空的危险越好。”对于苏慢慢做的事,陆砚安并没有表示反对。 话罢,陆砚安轻轻抬了抬手。 苏慢慢凑过去。 男人垂着眉眼,压低声音问,“有多少火药?” 苏慢慢回忆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也跟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那么大的盒子,五盒。” 两人嘴巴贴着耳朵说话,姿势看起来亲密又和谐。 突然,马车猛地一颠,苏慢慢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往前冲了冲,柔软的唇瓣轻轻擦过男人的耳廓部位。 陆砚安不管是坐立行,都带着一股矜贵端方。即使是如此炎热的夏日,他身上的白月长衫也连褶皱都不见一条,这股松风水月般的气质,是京师内万千少女沉迷所在。 虽然只是擦了一下,但苏慢慢还是被这个奇怪的偶像剧情节吓到了。 哈,哈哈哈。 现代儿女,自由开放,不拘小节。 擦了一下耳朵而已,算的了什么! 苏.母胎单身狗.慌得一批.慢慢如此劝慰自己。 “怎么了?”男人偏头,看到苏慢慢涨红的脸,像是一颗成熟的柿子,只要轻轻一捏,就爆了。 “没,没啊。” 苏慢慢下意识屏住呼吸,然后悄悄的,悄悄的往后挪了挪。 她其实并不是那么自来熟的人,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仅不排斥,而且非常自然的亲近男人。 苏慢慢自诩自己并非恋爱脑之人,一惯保持着理性和克制。即使是如此美色当前,也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陆砚安看着苏慢慢进一步进化成猪肝色的脸,抬手敲了敲马车壁,“去买碗香薷饮来,再问店家要点冰块。” 然后又对苏慢慢道:“中暑了就躺下。” 苏慢慢咸鱼瘫倒,并逐渐把自己的脸埋了起来。 好烫。 能煮鸡蛋了。 小娘子嘟囔着。 坐在一旁的陆砚安听到一点零星碎语,他朝外面刚刚买完一碗香薷饮,并抱了一盆冰块过来的吴安道:“再去买颗煮鸡蛋。” 吴安:??? 苏慢慢:…… . 苏慢慢宁愿自己真的中暑了,也不愿意让陆砚安看到自己猪肝似得脸。 可她并不知道,她绯红着一张脸,双眸盈盈似要落泪,羞到极致的模样,是如何惹人怜爱,令人心生涟漪荡漾之情。 陆砚安垂眸看向蜷缩在那里,假装中暑却一不小心真睡了过去的小娘子。 因为闷头太热,所以她将脸露了出来。 脸上绯红稍褪,依旧能看到一些细腻的羞怯痕迹。 男人抬手,轻轻搓了搓自己的耳廓。 很软。 . 巨响声中,天空浮起潮丝状的横飞乱云,火光中,瓦砾、尘土,天崩地陷。 到处都是惨叫声,到处都是飞舞的灰尘和划过身体的尖锐碎石。 人体被撕碎,像大块的雨从天上掉下来。这还是好的,有些人已经被炸成了粉状,与瓦砾混合,不分彼此。 玉髓轩上下震晃,犹如十几辆装满了钢材的大型压路机从外面经过。 陆砚安下意识将六皇子幼小的身体护在身下,巨大的热浪之下,他后背的肌肤被整个掀开。 热浪一层接着一层的涌来,他咬牙坚持着,可身体已经支撑到了极限。整个人像是被突然从头到脚打了无数棍棒,然后灵魂被硬生生扯离身体。 眼前砸下来一根横梁,他被迫带着人往后退,突然,玉髓轩一角坍塌下来,那个位置正好就是他与六皇子待的地方。 事故发生在一瞬间,男人被上面砸下来的房梁砖土掩埋,怀里还抱着六皇子。 即使被压在废墟之下,四周如雷炸响般的爆炸声依旧此起彼伏。陆砚安感觉到自己血肉模糊的身体,剧烈的疼痛,一寸一寸被碾碎的骨头。 “咳咳咳……”灰尘太多,呛进了嗓子里,陆砚安只剩下一口气了。 天地无光,身体被摧毁,精神被碾压。 他如同被封闭在一个瓮中,不管如何挣扎,都无法从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处看到一丝光亮。 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陆砚安?陆砚安?” 谁,是谁在叫他? 巨大的轰炸声与尖锐的惨叫声猛然间消失了,世界停止了,连瓦砾和灰尘都被定格。 陆砚安被剥离出来,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个诡异而残酷的梦境。 瓮被打开,透出稀疏的光亮,那一缕光,又细又白,却亮得他睁不开眼。 陆砚安猛地一下从那人间炼狱般的场面中惊醒过来,他的双眸慢慢聚焦,然后看到了坐在自己对面的苏慢慢。 马车?他也睡着了? 男人的眼瞳呈现出诡异的纯黑色,像一抹看不见底的深渊。 “怎么了?”小娘子柔软的嗓音落到他的耳中,冲散了那股尖锐的疼痛感和爆炸轰鸣声。 陆砚安喘着气起身,“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不太好的梦。” 梦境中的热浪和身体比碾碎的感觉尚未消退,陆砚安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苏慢慢下意识伸手扶住他。 两人十指相扣。 苏慢慢抬头看他。 什么梦哦,腿都软了。 第 25 章(天神下凡尘...) 揽月阁被炸在即, 现在出去给六皇子上课已经变成高危活动。 苏慢慢甚至一度思索人家的防弹衣是怎么做的,好吧,作为一个学渣, 她能做个糖衣出来,却做不出来防弹衣。 按照惯例,由小太监领着他们往玉髓轩去。 路过一处大如广场一般的殿宇前时,苏慢慢看到一个中年男人跪在那里。 他身上厚重的官服被汗水湿透, 看样子像是热得不行了, 可却依旧摇摇晃晃的坚持着。 中年男子身形纤瘦,气质儒雅,被日头晒得烫脚的砖石之上浸出一层他身上被晒出来的汗渍。 热浪袭涌而来, 中年男人晃了晃, 让人觉得他马上要晕过去的时候,他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又清醒了回来,继续半死不活地跪着。 偌大一块地, 他显得那般渺小,就像是巨大的足球场上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那是谁?”苏慢慢忍不住发问。 陆砚安瞥一眼,道:“兵部右侍郎周谦。” “他为什么会跪在那里?” 前头领路的小太监似乎也心生不忍,小小声的插嘴道:“是为了山西与河南两省旱灾一事。” 大周赋税徭役颇重, 山西与河南又连年干旱, 民不聊生之际,圣人却要为心爱的雀昭仪建造摘星楼, 此举不易于是往民心上捅刀子。 民心不稳,天下必亡。 可圣人却对周谦的劝阻不闻不问, 即使这位忠心正直的官员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圣人也没有召见他,依旧躲在御书房内跟小宫娥厮混。 苏慢慢一直跟陆砚安待在荣国公府里,她的世界最大就是剧情。 剧情之外的事情,她真的没有了解过。 直到看到周谦,再听到小太监的话,她才恍然发觉,这个世界还有太多剧情之外的人事物了。 可以这么理解,小说虽然只描写了主线剧情,但小说世界已经自我修复成一套完整的大千世界。 它以陆锦泽和江画纱为主,绕着他们运作的同时又会有其它的副本产生,来充盈这个世界。 这些副本可能会被发掘,也可能不会被发掘。 然后能被男女主触碰到的才是剧情,不被男女主触碰到的,即使存在也相当于不存在。 就比如周谦。 如果不是今日苏慢慢看到了他,《称帝》这本小说里永远都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即使他存在。 . 到了玉髓轩,六皇子早已开始练字。 苏慢慢呆坐在一旁,总忍不住想起刚才那位兵部右侍郎周谦。 一个存在却又不存在的人。 她觉得有些心酸。 赤城之人,深陷于泥淖之中,努力挣扎这种事情,总会让人产生这种难受的感觉。 其实一开始,苏慢慢只是想着不能让那几千人受难,现在,摘星楼一事不止牵扯到几千人,甚至牵扯到几万人,十几万人的性命。 建造摘星楼的那些银子若能拿出去赈济灾民,活的可不只是几千人。 她都能想到的事情,陆锦泽不会想不到,可他却依旧仗着一己私利,要用摘星楼来搞事,根本就不管什么民生。 因此,不管陆锦泽的目的如何,这摘星楼绝对不能造起来。阻止摘星楼的建造已经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死,而是事关百姓苍生,社会安稳。 “少傅,摘星楼一事,您可有想法了?”六皇子带着一点小奶音的声音突兀钻入苏慢慢的脑中。 苏慢慢下意识看向六皇子。 小少年眉头紧皱,像是一直在烦恼,“我听说周侍郎在殿下跪了一天一夜,父皇都没见他。” 陆砚安一边翻着手里的书,一边询问六皇子,“殿下怎么看?” 六皇子知道,这是少傅在考自己。 他站起来与陆砚安拱手,然后才道:“《孟子》在《尽心章句下》中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父皇不该耽于享乐,而放弃百姓民生。” 小小的少年,已经知道百姓民生了。 虽然稚嫩,但满眼的真诚岂是陆锦泽那等心狠手辣之辈可比。 其实苏慢慢也学过这句话。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历史课上,语文课上,政治课上,都提到过。 苏慢慢以前不太理解这些话的意思,现在身处其中,逐渐明白了其中含义。 可这份责任实在重大。 她自己的一言一行能改变百姓命运,救下千人万人的性命。这种翻手一条命,覆手又是一条命的感觉让她不太好受。 太难了。 她就是条咸鱼,非要让她咸鱼翻身,这还不得粘锅啊。 她唯一的梦想就是给苏打饼干插眼,吃喝混到死啊! 苏慢慢面露惆怅。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普通人,承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现在的她,每做一件事,每说一句话,都胆战心惊的很。 虽然她总是告诫自己那些都是纸片人,她只管吃吃喝喝就好了,但相处久了,连纸片人都有感情。 “慢慢,你怎么看?” “啊?”苏慢慢回神,略有些呆。 “摘星楼一事。”陆砚安提醒。 苏慢慢想了想,道:“我觉得可以从雀昭仪身上下手,摘星楼是她自己主动提出来的,如果能让她自己松口说不要盖了,应该是最省事的吧?” 不然那位恋爱脑老皇帝为了博得美人欢心,一座摘星楼造不起来了,他说不定要换一座摘太阳楼,摘天堂楼。 陆砚安听罢苏慢慢的话,修长漂亮的手指轻叩案面,“可是,要如何才能让那位雀昭仪松口呢?”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身为后宫女子,最渴望拥有的就是那样东西。” “什么东西?”六皇子好奇。 “龙子。” . 雀昭仪每日都要饮下一碗能调节身体机能,尽快怀孕的汤药,可即使她三五日就要跟圣人厮混一回,这肚子也没见有个动静。 难道是皇帝太老了,不行了? 雀梅这样想着,心中瓦凉。 可六皇子也不过才八岁而已,还是一次就中的。 雀梅想着,无论如何自己都要再多试试,她后半辈子的幸福可都指着她自己的肚皮了。 老皇帝迟早要死,如果她没个皇子傍身,日后可不得死在冷宫里? 要是有了皇子,就算斗不过皇后和贵妃那边,起码能封个藩王什么的,带着她离开这京城,吃喝不愁。 雀梅是如此打算的,虽然她才刚刚获宠不久,但非常的有忧患意识,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能牢牢抓住圣心的原因。 这日,太医院的人按照惯例过来给雀梅请脉。 雀梅坐在榻上,垂眸看向跪在自己身侧的老太医。 “娘娘身体康健,并无大碍,只是有些燥热之气,臣替娘娘开些润肺去火的方子,稍微调理一下便可。” 雀梅整日里为皇嗣烦恼,当然上火了。 可这老太医这样说,定是她又没怀上! “太医觉得,我这身子,何时才能怀上龙嗣?” 这宫里的女人个个都想要为圣人开枝散叶,想要有个龙嗣傍身,可惜,不随愿的人太多了。 老太医用套话回答道:“娘娘身体康健,只要好好调养,日后必能为圣人怀上龙嗣。” 又是这套老话,雀梅都要听腻了。 “算了算了,退下吧。” 雀梅虽不耐,但依旧照例让贴身宫娥给老太医封了银子。 这是暗地里的规矩也是好意。 老太医受了,拎着箱子步出凝翠宫。 雀梅拧着眉坐了一会儿,刚想起身去看陛下,就见外面走来一个拿着拂尘的老太监。 “雀昭仪,陛下说今日要在御书房看奏折,就不能过来了。”这是圣人身边伺候的贴身大太监。 雀梅面色微变,却并未发作,反而是让身边的贴身大宫娥给这老太监送了红包银子。 老太监拿着银钱,笑眯眯地走了之后,雀梅才突然发作起来,她一巴掌打上贴身大宫娥的脸。 那宫娥被抽地倒在地上,面颊红肿,唇角流血。 雀梅却依旧觉得不解气,上去就踹。狠踹了十几脚,觉得累了,这才踉跄着坐回到凳子上。 宫娥躺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口鼻流血,面颊红肿。 “还不滚下去!碍眼的东西!” 在雀梅的怒斥声中,那宫娥捂着脸下去了。 雀梅尤不解气,朝着御书房的方向冷哼一声,“呵。” 圣人是个老色批,年纪大了,越发贪恋年轻貌美的小宫娥。什么在御书房办公不能过来了,实际上就是在跟年轻的小宫娥厮混! 可雀梅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干什么。 圣人虽宠爱她,但也是有底线的。 这种事情连皇后和贵妃都不敢管,她一个小小的昭仪,当然更是管不了。 “江画纱怎么还没把东西送来!” 上次的旗袍装确实让圣人宠幸了雀梅很多日子,可总有腻味的时候,尤其是面对美女如云的后宫。雀梅又并非生得倾国倾城,她只是运气好,抢了王美人的机会罢了。 若是想留住这份机会,她要做的还有很多。 “快去催!”雀梅将身边另外一个宫娥吼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有小太监端来药碗,“昭仪,该用药了。” 雀梅闻到那腥苦的药味,忍着恶心,一口喝掉。 她一定要调理好身体,尽快怀上龙种。 . 被雀梅打的鼻青脸肿的宫娥名唤婉莹,她一边跟身旁的宫女诉苦,一边气愤道:“她不也是个从宫女上来的?如今得了势,动辄打骂,不拿咱们当人。” “轻点,小心被她听见了。”一旁的宫娥劝她。 婉莹却不肯罢休,“她不拿咱们当人,就是不拿自己当人!” “好了,别说了。”一旁的宫娥想去捂她的嘴,可看到她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到底还是没下去这个手。 “人呢?人死哪去了?”里头又传来雀昭仪的声音。 那宫娥赶紧起身,“我先去了,你赶紧去上药。” 婉莹点点头,捂着自己的脸回屋里上药。 . 贴身伺候的宫娥是与贵人们住在一起的,方便伺候。 婉莹住在凝翠宫里的一个小角落里,她上完了药,趁着夜色,拿起包好的糕点走了出去。 揽月阁拆除工作是二十四小时轮班制的,因为马上就是雀昭仪的生辰了,摘星楼是圣人要送给雀昭仪的生辰礼物,所以必须要在生辰前规划好。 雀昭仪指明要九十九层高的摘星楼,这样的工程,没个三五年是不可能的。 因此,即使造不好,也要有个底座出来亮相,工期很紧。 婉莹偷摸着溜到揽月阁附近,然后站在一个角落里焦急的等待。 等了一会儿,揽月阁内出来一个工人。 那个工人一眼看到婉莹,面露喜色,赶忙跑了过来。 “婉莹。” 婉莹面色微红,将手里的糕点递给他,“你怎么满头大汗的?” “我多干点,多挣钱,你以后出了宫,我们就能过的好点。”这个工人名唤大柱,因为手艺不错,所以被召进宫来。 婉莹与他是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后来因为婉莹家里穷,所以家里托关系把她送进宫当了宫女。 这些年,两人都没联系了,直到前段日子,大柱进了宫,花银子托了人,找到了婉莹,两人这又才联系上。 “这些年,我一直记着我们的婚约呢。” 古代人结婚早,婉莹被送入宫的时候已经有十二了,她在十岁的时候跟大柱定下了亲事,可惜,她被送进宫了,这婚事自然也没成。 婉莹以为大柱早将自己和这个婚约忘了,可他没有,他还惦记着自己。 婉莹知道,等自己二十五岁被放出宫,定是找不到家的。就算找到了,她也不愿意回去。 她是被家人卖进来的,只为了给大哥娶媳妇。 那个家,婉莹是真一点念想都没了。 她原本想着若是能留在宫里老死也好,可现在碰到了大柱,她的生活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人活着,总得有些盼头,在这个无尽的黑暗世界里,大柱就是支撑着婉莹的那束光。 “你的脸怎么了?” “没,没事。” 婉莹特意找了昏暗之地,想着将糕点送给大柱就走。这糕点是她花了银子买回来的,虽然只是一些做坏了的,但宫里头的东西哪有不好的呢? 婉莹自己舍不得吃,都想留给大柱。 天热,糕点留不住。 婉莹就想着自己找块昏暗的地方,将糕点给了大柱之后再走,可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是我不小心摔的。” “这怎么能是摔的呢?” “大柱。”婉莹一把拉住大柱粗糙的手,“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一定会好好的。你好好挣钱,我还有几年就出去了,到时候我们,我们好好过日子。” “好。” 大柱激动的面红耳赤,他似乎是想抱一下婉莹,却又觉得唐突。 “你回去吧。” “哎。” 大柱走了,婉莹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离开,这才转身欲走,不想竟看到不远处立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婉莹吓得面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那个身影缓慢走过来,是个看起来不过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六皇子垂眸看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娥,“你是雀昭仪宫里的人?” 婉莹虽不认识六皇子,但从穿着和气势上来看,也知道这孩子身份地位不低。 “是,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天黑了,你怎么还呆在这里?” 婉莹面露喜色,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六皇子站在原地,望着面前几近揽月的揽月阁。 高高的揽月阁,犹如伫立在黑暗中的一座高塔。等它炸毁,崭新的摘星楼将被重新造起,听说为了摘星,它将被造到九十九层。 雀昭仪说,等摘星楼建造完成,便能与圣人在那上面看到月宫嫦娥跳舞,亦能吸收日月精华,长寿绵延。 最重要的是,九十九层高,一百丈外,百里外都能看到。 这样的高度,古今未有。 是大周繁荣昌盛的象征。 呵,狗屁象征。 人都要饿死了。 这摘星楼吸收的不是日月精华,而是人民的血泪。 少傅跟他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干旱之地,粮食供应不足,将会导致饿殍遍地,易子而食之相。六皇子虽还不是很懂,但他想,那一定不是个令人好受的画面。 六皇子想罢,转身要走,突然脚下一咯,像是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挪开鞋子,看到地上是一块劣质白玉,上面雕刻着观音像。 观音的面容已经模糊,却依旧能看出主人的细心呵护。 它静静躺在那里,散发出淡淡的,温润的白光,那是一种圣洁的信仰之力。 六皇子没有捡,转身走了,片刻后,婉莹又悄悄的回来,看到地上那块劣质白玉,赶紧宝贝似得捡起来贴心放置。 . 翌日,玉髓轩。 “少傅,我昨日撞见凝翠宫的一名宫娥,有个想法。” 六皇子比寻常儿童聪慧很多,可越是聪明的小孩越难驾驭,他心中会有很多奇怪的想法。 年纪小,是非不分,善恶不明。 没有人教授他完整的道德体系观念,很容易仗着聪明的头脑走上犯罪道路。 初见这位六皇子时,苏慢慢还记得他眼中带着的戾气。小小年纪,竟说出了要打断自家母妃腿这样的话。 好吧,虽然最后并未实践成功,但苏慢慢觉得,若是王美人真要去找圣人争宠了,为了阻止自家母妃,六皇子说不定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正因为才八岁,所以想法多,胆子大,甚至比成年人更凶恶残忍。 可自从陆砚安开始教授他读书之后,这位六皇子的脾气慢慢被收敛。 他脸上那份与年纪不符的戾气也被藏匿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与陆砚安如出一辙的清冷面具。 一个师傅,一个徒弟,越来越像。 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什么想法?”陆砚安开口询问。 “那名宫娥名唤婉莹,经常受到雀昭仪毒打。” “你是想让她反水?”苏慢慢接话。 六皇子却是轻轻摇了摇头,“除了仇恨,还有一些更让人在意的东西。” 陆砚安眸色平静地看着六皇子,静静等着他后面的话。 “婉莹有个相好的叫大柱,在揽月阁做工。” 八岁的孩子,说相好不相好,实在是有点早熟了。 可让苏慢慢更加震惊的是他对人性的拿捏。 撞到这个叫婉莹的宫女和工人大柱在一块,他就立刻能联想到这个计策。 八岁的孩子。 她的侄子还在玩泥巴呢! 怪不得,皇二代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苏慢慢震惊于六皇子的智商,她转头看向陆砚安。 男人表情平静道:“那这件事就交给殿下吧。” 六皇子蹙眉,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瞬间消失,“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做。” 苏慢慢:……敢情您刚才都在装逼呢? “慢慢有什么想法吗?”陆砚安将视线转向苏慢慢。 苏慢慢皱眉想了想,“我之前说过,雀昭仪最渴望得到的是龙子,如果将摘星楼和龙子的事情联系起来,我相信她一定会选择龙子。不过具体要怎么做……我还没想好。” 路又死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 夏日阳光正烈,玉髓轩的窗子半开,陆砚安坐在窗下,他手持书卷,神色淡然地迎着光。男子一袭白衣如雪,墨发红唇,肌肤白到几乎透明,气质干净到如同最纯粹的白玉。 像高山之雪,松上浓霜。 突然,六皇子“咦”了一声。 “昨日那宫女掉了块观音玉,与少傅真是……”颜狗六皇子努力寻找措辞,“一般圣洁。” 观音玉? . 因为自己跟大柱的事情被发现了,所以婉莹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去找大柱了。 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抱着自己刚刚买到的糕点,偷偷摸摸又去了揽月阁。 这次,她还没等到大柱,就先撞见了一个男人。 男人静静地站在角落里,整个身体都陷在黑暗中,像一团无头无踪的影子。 婉莹被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怀里的糕点散落一地。 “别怕。”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来,他穿着白衣,语气温和,脸上含笑,因为姣好的容貌和那身尊贵的气质,所以有那么一瞬间,婉莹觉得自己看到了天神降临。 甚至,四周黑暗之下,还有一束光追随着男子! 夏日晚间易是无风的,可男子衣袍竟无风自动! 这,难道真是神袛临世! “那边点……” 高高的墙头上,苏慢慢举着琉璃灯替陆砚安打光,六皇子用力扇着手里的扇子,因为运动量太大,所以憋得小脸涨红。 雀梅呆呆地跪在那里,看着陆砚安的脸和他身上的那束光,忘记了所有。 “您,您是……”男子给人感觉太过神圣,婉莹看向他的时候连眼神都带上了几分虔诚。 “天上人。”男人声音缥缈,犹如从天上落下来的梵音。他微微仰头,“那是揽月阁吗?听说拆除后要重新建造一座摘星楼。” “是。”听到男子的回答,婉莹立刻伏跪于地,面露虔诚。 古人最信奉神鬼之说,婉莹已经被彻底整迷糊了,对于自己遇到天神降临的事情深信不疑。 最重要的是,那天神的容貌不似凡间所有,额间一枚观音痣更是给他增添了一份神仙气质。 婉莹下意识攥紧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那枚观音玉,紧张到面颊涨红,浑身冒汗。 是观音显灵了吗? “听说摘星楼建成之日,要用血替它开路升天,如此,方能触到顶空之星,真正成为摘星楼。” 以血开路升天? 这是什么说法? 婉莹不明所以,她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天神会突然下凡跟她说这些事。 她呐呐询问,“请问仙人,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垂眸,脸上露出悲悯之色。 那一眼,直望进了婉莹心底。 “名剑出世,要以铸造之人血肉殉之方能展其锋芒。” 婉莹的脸霎时变得惨白。 天神的意思是,等摘星楼建成,建造摘星楼的工人们,也要用生命来为摘星楼开路? 婉莹立刻就想到了大柱。 她呆坐在地上,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那名白衣男子的身影。 那男人如仙如神,飘忽而来,又飘忽而去。 婉莹觉得,自己是真遇到了神仙。 神仙下凡来提醒她了!定是她的虔诚感动了上天,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婉莹?你怎么坐在地上?”大柱跑过来将婉莹从地上扶起。 婉莹踉跄着起身,一把抓住大柱的胳膊,“快,快出宫去,不要再碰揽月阁了。” “婉莹,你在说什么呀?进宫的工人怎么还能出宫呢?” 是啊,出不了宫了。 那要怎么办? . 大柱看婉莹状态不好,便先让她回去歇息了。 婉莹将自己脖子上的那块观音玉留给了大柱,让他一定要好好保管,注意安全。 “好。”拿着婉莹心爱的观音玉,上面似乎还带着女子馨香。 夜深无人,大柱终于羞怯地伸手,一把抱住婉莹,然后又怕冒犯到她,迅速松开。 婉莹也跟着红了脸,只是看向大柱的眼神之中满是悲伤。 大柱没有注意到婉莹的情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抱到了心爱的姑娘。 两人恋恋不舍的分开,婉莹一人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婉莹回头,便见一宫娥装扮的女子蹲在角落,碎碎念着什么话。 四周空寂,婉莹能清楚的听到宫娥在念,“恭喜姐姐喜得麟子,恭喜姐姐喜得麟子……” 如此熟悉的话,不禁让婉莹联想到了雀昭仪。 这位雀昭仪想要皇嗣想入魔了,天天念着想要皇嗣的话。 是啊,雀昭仪,若非她偏要建造什么摘星楼,她的大柱怎么会入宫?怎么会遭遇这样的事情? 要怎么办?到底要怎么办? “姐姐。”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婉莹瞪着一双眼回头,便见那穿着宫娥服的少女正一脸单纯地看着她。 少女生得极好看,双眸清润而无害,“姐姐,我只是在给我姐姐还愿。”宫里规矩多,宫女们总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婉莹素来不是个喜欢闹事的性子,“放心吧,我没听见。” 小宫娥听到此话,展露笑颜,然后一把挽住婉莹的胳膊,自来熟道:“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姐姐就觉得亲切。我家中的姐姐好几年了都怀不上孩子,找到算命的说是因为家里造了太多的楼,所以压住了福气。” 造楼?压住了福气生不出孩子? 婉莹灵光一闪,像是突然被人从脑子里硬塞进来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呀,我到了,姐姐再见。” 小宫娥一蹦一跳地走了,婉莹喜笑颜开,正欲跟那小宫娥道别,转头一看,四周黑黝黝的,只剩下一口枯井。 枯井……到了。 婉莹刚才一心想事,被那小宫娥挽着走,没注意路,竟越走越偏,到了一个废弃的宫殿边。 四周黑黢黢的,野草漫长,阴森之气萦绕不去。 婉莹吓得面色惨白,连滚带爬地跑了。 看着婉莹消失在宫道处的背影,苏慢慢从枯井里爬出来。 这口枯井已经被填满了,大概半米高吧。苏慢慢是蹲在里面的,不然就会暴露出自己。 “拉我一把。” 苏慢慢朝身后的陆砚安伸出手。 男人抓住她的手,把她从井里拉出来。 “我看你这个神棍装扮的还挺像。” 男人一袭白衣,眉间的朱砂痣刻意沾了一点朱砂,变得越发鲜艳出尘。 好吧,人家那是自身条件好,赢在了罗马。 再看她,穿了件宫娥服,因为不合身,所以身段暴露无遗。 胸好勒。 “你说这个婉莹会顺着我们的意思走吗?” “能做的都做了,看天意。” 第 26 章(快乐水的快乐...) 圣人一连好几日都没过来, 江画纱那里也没有送来新鲜的争宠法子,雀昭仪这几日本就烦闷的很,现在更是不点就炸, 每时每刻都处在崩溃边缘,几乎是逮到哪个宫娥就揍哪个宫娥。 一日下来,雀昭仪的手都快打肿了。 宫娥们也都被打怕了,有苦不敢言。 “我去吧。”婉莹脸上的伤刚好, 就拿过同行宫娥手里的茶盏要去替雀昭仪奉茶。 “婉莹姐姐。”同行的宫娥面露惊惶之色, 下意识伸手拉住她。 婉莹劝慰道:“没事,你出去吧。” “谢谢你,婉莹姐姐。”那宫娥显然也是被打怕了, 提着裙子就奔出去了。 屋内只剩下婉莹和雀昭仪两人。 婉莹深吸一口气, 进屋奉茶。 雀昭仪正在剥葡萄。 新鲜送上来的葡萄,沾着泉水的甘甜和凉爽。雀昭仪却吃得很糟心,她看到端茶过来的婉莹,手里的葡萄直接就朝她砸了过去。 “一杯茶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幸好砸过来的只是一颗成熟的葡萄, 而不是什么石头、砖块之类的东西。 婉莹被砸到了脸,葡萄的汁水顺着面颊往下滑,她没有空擦脸,只是毕恭毕敬的将手里的茶盏送到雀昭仪手边的茶案上。 雀昭仪端起茶盏吃了一口, 又猛地一下将茶盏砸到了地上。 碎片横飞, 茶水湿了一地,伴随着雀昭仪暴怒的声音, “这么烫,我怎么喝?” 婉莹顺势跪倒在地, 告罪道:“都是奴婢的错,请昭仪恕罪。奴婢近日里宫外的姐姐不孕多年, 却意外喜得麟儿,实在是奴婢高兴太过,这才疏忽了。” 雀昭仪现在对生孩子这事特别敏,感。 “孩子?” “是啊,”婉莹点头道:“听说是好几年了都没怀上,然后去庙里求了师傅,师傅说是风水有问题。又问我姐姐近几年是不是家中多造楼,若是多造了楼,那便是压住了风水。这风水一旦压住了,这孩子呀,就生不出来了。” 婉莹说的话没什么技术性,但凡正常人听到都会觉得你是在胡扯。 可这话落到雀昭仪耳朵里却不一样了。 因为她已经陷入了疯狂想要孩子的怪圈里,这就跟陷入了传销组织或者被诈骗犯洗脑了一样。别人一听就漏洞百出的话,放到她那里,她却觉得颇有道理,甚至还让婉莹站起来,跟她细细说说这件事。 这事婉莹编了好几日,已经在心中反复思量过。 因此,雀昭仪的问题她都能一一回答上来。 说到最后,她还引用了神仙之语,“名剑出世,要以铸造之人血肉殉之方能展其锋芒”后,又添一句,“虽说不是所有人都会受到这造楼的影响,但我们那里确实是有这个说法。” “说女子若是有孕的时候造楼,会留不住孩子。若是没孕的时候造楼,会生不出孩子。因此,造楼之时,一定要避开这两个时候。” 话语中“生不出孩子”这五个字彻底震慑住了雀昭仪。 雀昭仪魔怔了,她顿时就想到了摘星楼。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管摘星楼会不会影响到她的皇嗣,这楼必是不能建了!本来建造这摘星楼也并非是她的本意,是陆锦泽和江画纱要求的。虽然雀昭仪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但反正跟她没关系。 可现在,这楼或许会伤到她的子嗣运,可就跟她关系大了。 “陛下呢?我要去见陛下。”雀昭仪立刻坐到梳妆台上妆,然后又让婉莹替她挑衣物。 婉莹见状,忐忑不安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这是成了吗? “不行。”突然,坐在梳妆台前的雀昭仪吐出这两个字。 婉莹的心又吊了起来。 “若是陛下怪罪下来可怎么是好?这摘星楼是说不造就能不造的吗?”陛下这几日本就跟她生分了,她现在又去说这件事,不是让两人更生分吗? 看到雀昭仪又开始往下卸簪子,婉莹赶忙道:“昭仪可是有什么心事?” 雀昭仪看一眼婉莹,犹豫了一会儿后道:“若是我不想造这摘星楼了,要怎么跟陛下说?” 婉莹微微一笑,“昭仪久居深宫,怕是不知道外头的事。兵部左侍郎周谦已经在御书房外跪了两天两夜,只为了让陛下撤回建造摘星楼的圣旨。此事本就闹得不大好看,可陛下宠爱您,不愿意让您受委屈,便一直压着这件事。 可除了那位兵部左侍郎,听说朝中还有很多官员也对摘星楼一事颇有微词,再加上山西河南大旱,民生不稳,您若是在此时提出不造摘星楼,或许说不定……反而是称了陛下的心呢?” 婉莹是宫女,自然有获得自己信息的渠道。 在做这件事前,她偶然听在御书房伺候的老太监郑松叹息道,“听说陛下正在为周谦的事烦恼呢。” 被如此一提醒,婉莹这才猛然发觉,陛下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来找雀昭仪了。 或许,陛下并非腻味了,而是因为摘星楼一事。 身为皇帝,已然答应了爱妃的事情,却出尔反尔,必然不成。可为了这件事,外头还跪了个兵部左侍郎,朝廷上下也是对此事多有意见。 本来压一压就算了,可这周谦是跟圣人杠上了,怎么都不肯松嘴。 现在的圣人,是被架在了台阶上。 如今,只有这位雀昭仪自己去送台阶才能将圣人送下来了。 只可惜,这位雀昭仪在争宠上颇有手段,却看不太清朝廷形势,一心一意要孩子,却不知道圣人早已焦头烂额。 雀昭仪听完婉莹的点拨,顿时如醍醐灌顶。 原来圣人并非是因为她没新花样所以不来,而是被摘星楼一事架在了半空中,下不来了。 雀昭仪吓出一身冷汗。 这事可比子嗣重要多了! 后宫之中,女人相争,这些人巴不得她赶紧死,怎么可能来提醒她这么重要的大事! . “摘星楼一事,是你说要建的,现在又说不要建了?”御书房内,圣人坐在摆了一叠奏折的书案前,明黄色的龙袍带着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他听到雀昭仪的话,脸上显出怒色。 跪在地上的雀昭仪看到圣人的表情,心中打起了鼓。 难道她猜错了? “陛下。”雀昭仪小心翼翼地跪到圣人脚边,将自己的脸放到他的膝盖上,露出自己柔软的脖颈,像只乖顺的猫儿,“臣妾昨夜入梦,有个生得与陛下极其相似的小儿跟臣妾说,这摘星楼若造起来,恐影响臣妾的身子,难有孕呢。” 雀昭仪说得情真意切,她是真想要为皇帝生下一个皇子。 皇帝本来就在找台阶下,雀昭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窍了,还把台阶送来了,圣人呵斥了几句,就顺势下了。 “算了,本就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你不要朕还省心了呢!”话语中是带着怒气的,可细听下来却像是狠松了一口气。 打过巴掌,圣人又给甜枣。 “孩子嘛,总归会有的。”圣人的手抚过雀昭仪的脸。 圣人十分相信自己的能力。 “嗯。”雀昭仪依偎在皇帝怀中,脸上露出幸福的笑。 一直守在御书房门口的老太监郑松听到这段对话后,轻轻点了点头。 . 如此,摘星楼一事就被放弃了。圣人对外宣称,念在民生艰难,为了百姓,这笔钱还是先拿去赈灾吧,总算是堵住了以周谦为首的一帮官员的嘴。 在外头跪了两天两夜的周谦被郑松扶起来。 “周大人,圣人说不建摘星楼了,还封你为都御史,巡抚山西、河南等地,赈灾济民。” 周谦原本惨白的脸色顿时精神起来,他一把握住郑松的手,“钱呢?” 郑松:…… “摘星楼那笔银子,都归你了。” 听到此话,周谦终于将撑着的那口气咽了下去,然后两眼一翻,彻底晕厥。 郑松吓了一跳,赶紧让人给周谦灌了一大碗盐水,等人顺过来了,让安排人把周谦抬回府去。 兵部左侍郎府内,周谦躺在床上,又被灌了一碗祛暑汤,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他身边的周夫人侧坐在床边,腹部微隆,正在替他将膝盖上绑着的棉布去掉。 虽然膝盖上绑了棉布,但毕竟跪了两天两夜,这腿没废掉才是真幸运。 周夫人哭得双眸红肿,周谦安慰道:“你当我傻啊,我时不时晕一下,往地上趴一趴,这不是休息嘛。”说着话,他伸手抚上周夫人的肚子,“为了孩子,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着的。” “还要为了百姓,我知道你这个人。”周夫人接了一句话,然后想到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周谦。 “这位游先生到底是谁呀?就是他让你去御书房前面跪着的吧?这棉垫也是他给你准备的?” “嗯。游先生……”周谦拿过信,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可是他料事如神,若非他给我出了这个主意,我怕是要撞死在御书房门前的石柱上为民请命,让圣人开眼看看这人间炼狱了。” 周夫人的眼圈又红了,可她无法阻止,因为她知道,周谦是有大志的人,有些人天生就注定是要这样活着的。 一个人,若是没有了信念,那就是没有了生的希望。她宁愿周谦像老鹰一样在天空中翱翔,也不愿意他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信里说什么了?”周夫人一边替周谦揉腿,一边询问。 “信里说,虽然中原旱灾,但四川、湖广等地粮食丰收,我可以派人带着公文去那里购买粮食运回灾区。还说等这次旱灾过去,我在秋后一定要带着百姓修筑堤坝,抵御秋涝。” “这游先生可真是神算子,还能算到秋涝呢?”周夫人好奇。 “是呀,可能是天佑我大周,上天才会派下来这么一位游先生。”周谦拿着信,视若珍宝,然后他抬眸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周夫人,眼中满是歉意。 “你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和孩子呢。”周夫人伸手握住他的手,“我和孩子等着你回来。” “嗯。”周谦点头,承诺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周谦休息了仅仅三日,便带着家中十几个健硕的奴仆踏上了巡抚之路。 . 摘星楼一事圆满解决,苏慢慢心中那块大石也算是落了地。 六皇子送来的作业上还附了一份小抄纸,上面说揽月阁已经被停工了,里面的火药也被转运回了王恭厂。 除了作业,六皇子还送来一个木盒。 苏慢慢小心翼翼的打开,只见木盒里放了一个小泥人,还穿了件彩色的裙子。 苏慢慢兴奋道:“你看,我就说八岁的孩子都喜欢玩泥巴!” 陆砚安:…… 小泥人不大,大概只有十厘米,做的却非常精致好看,苏慢慢一眼就认出来是她自己。 男人站在苏慢慢身边,抬手拿起那个小泥人细看。 苏慢慢紧张道:“你小心点,别给我弄坏了。” 陆砚安抿着薄唇,“也就那样。” 苏慢慢把小泥人拿过来,细心的放到盒子里,“别吹牛了你,你承认吧,你输给了一个八岁的孩子。” 男人漂亮的眸子眯起来,然后突然转身离开屋子。 苏慢慢也没管他,自己欣赏着小泥人。 这个小泥人是纯手工捏出来的,智商高的人做什么都比普通人强很多,就连捏个泥人都捏出了艺术院创造天才的那份感觉。 苏慢慢想,如果六皇子不是皇二代,而是生活在现代社会,说不定就是一个极有天赋的雕塑大师,用泥巴玩出大卫的那种。 小泥人的样子是苏慢慢那夜里穿着宫女服的模样。 当苏慢慢换上宫女服出来的时候,她明显看到六皇子一脸的呆滞,像是看到了戏法大变活人。 好吧,作为一个八岁的孩子,就算再怎么聪明,在男女方面确实没有成年人那么敏锐。 六皇子没想到她竟是个女子,还是陆砚安的冲喜小媳妇。 穿上宫女服之后,六皇子对待她的态度就变了。不给她牵小肉手,也不给她摸头和掐脸了。 唉,失去了掐弄肉肉脸的苏慢慢很是惆怅。 虽然作为一个小厮,她用手去掐六皇子的脸这种事情放在古代是要被杖毙的,但六皇子没有把她杖毙,她也就继续咸猪手了。 面对六皇子的排斥,她还以为他是不喜欢她呢,可现在看到这个小泥人,她才知道原来这小子是觉得男女有别,才不肯给她碰的。 好吧,虽然这八岁的孩子放到现代都还能进女厕所,进女澡堂的,但在古代社会早已是七岁不同席了。 六皇子在苏慢慢面前表现出了一个小绅士该有的礼仪和姿态,反而是她,仗着人家年纪小就总是欺负人家的肉肉脸,实在是不该呀。 苏慢慢拿着小泥人,一边欣赏着,一边歪在凉榻上。 夏天很热,尤其是到了下午,人就开始忍不住的要打瞌睡。 苏慢慢的瞌睡虫一上来,就拿着小泥人睡了过去。 窗外虫鸣花香,翠绿的芭蕉叶发出细微的声响,带出一股夏日的蓬勃生机。 苏慢慢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窗户口站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套短袖和长裤,十分干净的白,神色慵懒的屈膝站在那里,阳光从四面八方撒进来,落在男人的脸上,那一刻,他漂亮纯洁的就像是那年夏天我们一起追过的那个男孩。 等一下?不是梦吧? 苏慢慢猛地一下睁大眼,坐起来。她先是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往四处张望,在看到熟悉的屋子后,脸上的惊喜之色缓慢褪去,又转头看向男人。 陆砚安从窗户处走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苏慢慢。 苏慢慢伸手接过,发现是一套短袖和长裤,跟她画里画的一模一样,简直可以说是神还原。 她再看陆砚安,面前的男人本就长得好看,现在换了一身清穿靓丽白色短袖,还有一条长裤,更衬得那双腿修长笔挺。他黑色的长发被扎起来,束成高高的马尾,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漂亮的下颌线。 啊,还有能养鱼的锁骨。 注意到苏慢慢的视线,陆砚安道:“头发不能剪。” 苏慢慢忍住到口的惊呼声,迫不及待的赶紧也换上了那套短袖长裤,并且在衣服最 就是跟江画纱设计的那种一模一样。 不得不说,男人很细心。 可是他怎么知道她的size? 换好衣服,苏慢慢走出来,跟男人面对面。 她也扎上了高高的马尾,白色短袖外露出的肌肤莹白如玉,一双白皙到发光的手臂,漂亮的锁骨线条,满脸的胶原蛋白,整个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青春朝气,像阳光,像小太阳。 她伸展自己的双臂,沐浴在窗外直照进来的阳光下。 “穿上这套衣服,我好像回去了。” 男人微笑着走过来,站在她身边。 苏慢慢偏头看他。 短袖长裤,虽然依旧是一头长发,但没有一丝古代人的感觉。 “你好高。情侣的最佳身高差是20厘米……”话说出去了,苏慢慢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她真是被感动冲昏了头脑。 可是这样一看,他们两个人穿的难道不像情侣装吗? 太阳太热了,苏慢慢觉得自己的脸被烧得绯红。 她赶紧往里面躲了躲,并用手扇了扇自己的脸,“好热,这个太阳太热了。” 听到小娘子说热,男人似乎又想起什么。 他转身从桌上拿来一杯水递给苏慢慢。 “尝尝。” “这个是什么?” “快乐水。” 快乐水? 苏慢慢伸手接过,她听到气泡破裂的声音,那是属于夏天的味道。 雪碧! 苏慢慢眼前一亮,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大口。 “你从哪里弄来的?难道你身上还带着系统?能开超市的那种系统!”苏慢慢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坏了,“我要薯片、可乐、巧克力!” 小娘子伸出双手讨要。 陆砚安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掌心。 “没有。” 好吧。 苏慢慢的小脸顿时垮下来。 希望破裂了。 “过来。”陆砚安领着她走到房间角落处,移开花架,露出放在那里的一个密封罐子。 “里面是洗干净的松针和清泉水,还加了几勺糖。密封几日,再打开,就是你的快乐水。” “你怎么想到的?”苏慢慢惊呼,“这也太神奇了吧?学霸真不愧是学霸啊。” 苏慢慢一边夸赞,一边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 青翠的松针被泡在糖水里,有细小的气泡不断涌上来然后又在表面破裂开来。 苏慢慢嗅到甜滋滋的汽水味。 她跟陆砚安一人一杯,拿着汽水,靠在窗边。 身上的衣服,手上的汽水,都散发着穿越千年的气息。不止是时间,更是空间。 这种异国他乡的熟悉感,让苏慢慢都差点忍不住落泪。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男人抿唇,纤细眼睫落下,遮盖住眸中深色,“因为是朋友。” “……哦。”苏慢慢仰头喝下手里的雪碧,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有刚才甜。 她伸手盖住杯口,然后使劲晃了晃,雪碧的水浸润在手掌之上,从指缝里溜出来,里面的气又被摇出来一点。 小娘子动作有点凶,一边摇,一边道:“气跑了。” . 摘星楼的事情泡汤了,陆锦泽脸上却没有半点愤怒之色,反而冷笑了起来。 江画纱看着神色反常的陆锦泽,忍不住心中一阵发毛,“你怎么了?” “很有趣不是吗?”陆锦泽是笑着说的,可他的神色却阴鸷至极。 “哪里有趣了?”江画纱不解。 “你不觉得我们到现在,想办的事情都没办成吗?不管是王美人还是摘星楼,总有人挡路。” “或许只是巧合?” “我从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多巧合。”陆锦泽能成为白手起家的总裁,拥有很强的敏锐度。他试探了一次,然后又试探了第二次,终于,他确认了。 有人在跟他对着干。 陆锦泽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是陆砚安。 “我就知道,陆砚安是不能留的,可我下了这么多次手,他都还活着,是我小瞧他了。” 虽然陆砚安的人设是个圣母,但他能将六皇子教授成千古一帝,必有他的才华和学识在。这样的人很聪明,若非陆锦泽是带着剧情穿书的,根本就没有资格跟他斗。 可他既然来了,就必须要占据主位。 陆锦泽给自己的定位从来都是主导者。 一山不容二虎,就比如一本书容不下两个男主,他跟陆砚安,只能留下一个。 第 27 章(碰瓷的人是……...) 听说城南新开了一家甜品铺子, 有传说中的冰激凌。 冰激凌这种东西,从外面买回来再吃就没有那个味道了。虽然荣国公府内也有冰激凌,但家里的菜吃多了, 就开始想念外面的外卖。 “你去吗?”苏慢慢临出门前询问了陆砚安。 男人躺在床上,似乎有些疲惫,“不去了。” “那我给你带回来。” 苏慢慢是真发现了,陆砚安的身体不是假不好, 是真不好。他时常头疼、失眠, 床头那盏绣球灯总要二十四小时点着,可能是从哪里带过来的习惯吧。 “你把十三带出去。”男人叮嘱。 “好。” 苏慢慢应了,领着十三出门去。 其实她这次出门并非只是要去吃冰激凌, 而是她看着陆砚安这副半死不活的病弱样子, 突然想起来书里好像提过一个神医的名字。 小说里嘛,总会出现一两个神医,这不足为奇。 这个神医名叫华佗佗,听名字就知道作者给他赋予了厚重的期望。可他只出现了一句话, “这瓶解药乃神医华佗佗所制,可解百毒。”然后就没了。 这瓶能解百毒的解药当然是给男主吃了。 至于男主陆锦泽为什么会中毒,已经是在很后续的剧情里了,苏慢慢现在不想深挖, 她只是想提前找找看看能不能在陆锦泽和江画纱之前找到这个神医华佗佗, 让他来帮陆砚安看看。 至于她为什么没有把这件事情提前告诉陆砚安,是不想让他失望。 毕竟是没什么谱儿的事, 要是给了人希望,又发现是一团失望, 自然比从来都不知道的好。 马车辘辘从荣国公府的角门处行驶出去。 因为怕晒,所以苏慢慢带上了帷帽和扇子, 车里还准备了酸梅汤和一些糕点。 . 华佗佗是要找的,冰激凌也是要吃的。 苏慢慢决定先吃冰激凌,然后再找华佗佗。 当然不是因为冰激凌比陆砚安重要,而是她听说今日新开张,只有今天才有买一送一的活动。 像她这样的贫穷写手能错过这样的大优惠吗?当然不能了。 马车穿过热闹的大街,拐入人口较少的长街。 不远处,一位大妈手里拿着包袱,看准了苏慢慢这辆看似普通实则连马车帘子都是价值不菲的蜀锦所制的马车,然后慢吞吞地挪过来,趁着马车拐弯减速的时候猛地一下冲过来。 “哎呦,撞人了,撞人了!” 一般来说,这种低调又精贵的马车内坐着的都是比较有素质的有钱人,他们不会跟这些碰瓷人士多烦,反正只是花几个钱就能了结的事情,便都会用银子打发。 这大妈显然是惯犯了,动作娴熟至极,连碰瓷专家王大妈看到了都要惊呼一声牛逼。 “哎呦哎呦哎呦,撞人了啊……” 大妈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自己的胳膊。 碰瓷? 这古代还有碰瓷的?好吧,作者是现代人,还是无逻辑怪,遇到这种事情也挺正常的,她不慌。 苏慢慢戴着帷帽,从马车窗子里探出半个头来,顺着大妈的动作感叹道:“哎呦,我的胳膊肘啊~” 小娘子虽未露脸,但声音娇脆。 大妈的嚎叫停在了喉咙里,她颤了颤自己捂着胳膊的手,又改伸手去摸自己的腿。 “哎呦,我的波棱盖儿啊~”苏慢慢掐着嗓子继续自己的夹子音。 大妈:…… 大妈的演技被中途打断,面色又黑又白。 过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登时都被逗笑了,弄得大妈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自己精湛的演技,直到一旁一位大爷冲出来。 “哎呦,老婆子啊,怎么了?” “撞人了啊,我被撞了!”大妈这才想起来自己是来参加表演,讹钱的。 大妈再次嚎叫起来,苏慢慢向天翻了个白眼。 其实她一早就看到这位大妈了,站在路口左看右看跃跃欲试的,一开始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大妈撞上来,苏慢慢才恍然大悟。 要不是前面那几辆马车太破,估计大妈早就下手了。 怪她,露富了。 “不行,今天你一定得给一个说法,不能仗着咱们是平民百姓就随意欺压。” 这老大爷摆出一副“我弱我有理”的姿态,并朝围观群众亮出自己空荡荡的右臂,“可怜我是个残废呀,护不住你啊,老婆子,这些达官贵人就这么欺负咱们呀。” 老大爷缺了一只右胳膊的身体露出来后,围观群众的表情瞬时变了。 “这位小姐,看你们又不缺这点银子,赔就赔了吧。” 敢情花的不是你家钱。 “是呀,算了吧,人家也不容易。” 胳膊都碰瓷没了,确实不容易。 苏慢慢勾唇一笑,缓慢抬手撩起自己头上的帷帽。 虽然坐在马车里,但外面的日头还是会时不时地透进来,苏慢慢这才戴上了帷帽,用来遮蔽毒辣的日头。 现在,帷帽撩起,露出那张瓷白如玉的面容。一双秋水剪眸,温和无害,犹如江南细雨,甘霖降临。 看到小娘子的脸,众人顿时愣住。 就连中年碰瓷二人组也愣在了那里。 小娘子双眉一簇,单手捧心,眼眸之中瞬间沁出泪来,“可怜我的丈夫,青年瘫痪,后母不慈,今日我正是要去典当自己的嫁妆,给我丈夫治病的。”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这小娘子也不容易呀。” “是啊,是啊,年纪轻轻就瘫了男人,连嫁妆钱都填进去了。” “我说,你们就算了吧?看起来也没什么大碍。” 围观群众开始规劝坐在地上的两位中年碰瓷者。 中年大妈正欲说话,苏慢慢垂眸落泪,惹人怜惜。 一瞬间,激发了民众保护弱小的正义感,也让知情人士勇敢的站了出来。 “我刚看到是这大妈自己撞上去的。”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义愤填膺的指责大妈碰瓷。 人越来越多,大叔见势不妙,赶紧拉着大妈逃了。 苏慢慢抬手撩上马车帘子,气定神闲地坐了回去。 跑得倒快,不然就只能警察局见了。 “继续走吧。” 马车继续前行,苏慢慢到了地方。 冰激凌店叫五冰斋,听说他们家的冰激凌还是五色的呢! 苏慢慢迫不及待地撩开马车帘子,踩着马凳站到地上,一旁突然冒出一只胳膊,用力攥着她,“女儿啊!” 苏慢慢转头,就见刚才遇到的那位碰瓷大妈正对着她哭天喊地。 一旁的独臂大叔也窜了出来,“女儿啊,你怎么不认得你爹娘了!” 好嘛,碰瓷不成又改当街拐卖了。 这种招数她熟啊! “你们不就是要钱嘛,我给。不过我今日身上没带银子,这样吧,我带你们去钱庄取。” 话罢,苏慢慢转身,率先往前走。 碰瓷夫妇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小娘子这么上道。 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跟上。 “到了。”苏慢慢领着人走出一段路,停在一个地方。 “这是哪?”碰瓷大婶一脸懵逼。 苏慢慢微笑道:“京师衙门呀。” 大婶面色大变,“我们来京师衙门干什么?” “自然是帮你们找失散多年的女儿了。” “你,你就是我们的女儿啊。”大婶想逃,被苏慢慢一把拽住,“别怕,听说这位衙门老爷最是讲道理了,定能为二位找到亲生女儿。” 苏慢慢一个眼色,一直跟在后面的十三上前一把扭住两人的胳膊,然后拖拽着进入衙门。 . 京兆府尹这个官职听上去好听,却难当啊。 京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太多了,这府尹大人不是在帮那个公子擦屁,股就是在帮那位老爷扔屁,股纸。因为这个不能得罪,那个也不能得罪,所以养成了和稀泥的好本事。 今日,府尹大人刚刚难得吃上一杯好茶,正准备偷摸着自己休息一会,就被唤起来说有新案子了。 “诈骗?拐卖?” 府尹一边听传信的人说话,一边皱眉换上官袍,“现在京师之中还能出现这样的事?” 经济越发达的地方治安管理越好,按理来说,这样的事情一般不会发生在京师,可它就是发生了。 府尹没办法,只能起来办公。 路上还问,“可认识是哪家的?” 传话的人想了想,“那两个拐卖的看起来衣着普通,那个过来告状的小娘子倒是穿着上等丝绸面料。” 府尹一听,大概知道要怎么判了。 . 苏慢慢站在公堂上,身边的十三拧着两个人。 这两人跪在地上哀嚎着哭泣,“我们不要钱了,不要钱了……” 在两人的哀嚎声中,府尹大人出现了。 苏慢慢抬眸看去,面盘窄小的她一副纤弱之姿,单单只是站在那里也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对比剩下那两个只知道嚎叫的粗人来说,显得端庄有礼貌极了。 苏慢慢知道,要抓紧留下好的第一印象。 “大人。”小娘子垂眸行礼。 果然,府尹大人面色温和的朝她微微颔首,然后视线一转,眉头一皱,开口就审,“就是你们当街拐卖?” 其实府尹的第一印象除了脸之外,更多的是苏慢慢身上的身外之物。 府尹早已是人精,苏慢慢身上的穿戴虽不夸张,但样样都是好东西。苏慢慢也不识货,她的衣裳和首饰都是陆砚安让晚星准备的,因此,她并不知道这些看似简单大方的头面首饰,实则只有极富贵人家才用得起。 “不是啊,不是的,她是我们的女儿。”碰瓷大婶居然还打算用这话来蒙骗府尹。 “她说你是他们的女儿?”府尹转头询问苏慢慢。 苏慢慢道:“我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 府尹登时面色大变,赶忙起身,“原来是荣国公府的大奶奶,是下官疏忽了。”然后立刻朝身旁没眼色的衙役道:“还不看座?” 衙役立刻去搬了椅子来。 苏慢慢虽然利用身份虚荣了一把,但也知道见好就收。她并未就座,只道:“这两人在路上硬拽着我,说我是他们的女儿,应该是想拐卖人口。” “明白了,明白了。”府尹一叠声点头。 虽然这是事实,但看到这位府尹大人如此草率,苏慢慢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声。 “没事我就走了,劳烦府尹大人了。” “应该的,应该的。”府尹亲自过来送苏慢慢,并跟身旁的衙役道:“给这两人各打一百大板!”这话大概是说给苏慢慢听的。 苏慢慢并不知道按照大周律法拐卖人口是什么罪,她并没有插嘴,觉得这事还是交给府尹这种专业人士吧。 衙役按着两人正准备要打,突然,一道声音从公堂门口传来。 “慢着。”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位容貌俊朗的青年身穿靛青色长袍,一脸笑容的缓步而来。 陆锦泽? 身为府尹,当然应该将各家的人脸都认熟。府尹大人一看,这不是荣国公府二公子吗?赶紧上前道:“二公子?您怎么来了?”然后又看向苏慢慢。 难道是来接自家嫂嫂的?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府尹大人感叹自己今日这案子又站对了队。 陆锦泽与府尹大人拱手回礼,然后才道:“都是误会。” “误会?什么误会?”府尹不解。 陆锦泽走到碰瓷夫妇面前,“这两位确实是我家嫂嫂的亲生父母。” 苏慢慢:!!! 真假的? 作为一块背景板,原主苏慢慢的父母并未在《称帝》这本书中出现过,因此,苏慢慢也不知道原主的父母亲长什么样子。 她低头看向地上的碰瓷夫妇,第一次仔细审视他们。 大妈生了一张国字脸和眯缝眼,身壮如牛。再看大叔,身量也不过一米七出头,虽然不算矮,但绝对不算高,四肢纤细却有个大肚子,肌肤蜡黄,尖嘴猴腮。 她实在是认不出来。 苏慢慢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原主生得貌美如花,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父母? 而且谁家的亲生父母会第一次见面就碰女儿的瓷? 苏慢慢不大相信陆锦泽的话,可又觉得府尹面前,陆锦泽不必说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锦泽转头看向苏慢慢,脸上缓慢露出笑来,这个笑,像是参透了什么似得,让苏慢慢遍体生寒。 “慢慢啊,我真是你娘,你怎么跟大公子成亲了,就不认我跟你爹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让府尹大人产生了脑补。 女儿嫁入豪门,嫌弃穷酸父母,竟将二人扭送公堂,幸亏小叔子仗义直言,才免去这桩不孝祸事。 一瞬间,府尹大人看向苏慢慢的眼神就变了。 苏慢慢:…… 这两人不会真是她的亲生父母吧? 可这相貌……难道真是原身自己努力的结果?这就是传说中的负负得正? 不对,最关键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居然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认不出来吗?还是在陆锦泽面前? 完了,掉马了! “这是家事,两位我就带走了,劳烦府尹大人了。”陆锦泽的小厮吴安上来,将碰瓷夫妇从衙役手里解救出来。 十三站到苏慢慢身后,微微皱起了眉。 十三一直跟在陆砚安身边保护,确实不认识这两位到底是不是苏慢慢的亲生父母。 . 陆锦泽领着人走出衙门,那位碰瓷大婶犹如讲解剧情的NPC一般,一股脑的将苏慢慢的疑惑全都解开了,用的还是哭丧般的说唱调子,可能是被女儿不认自己这件事打击到了。 开始大吐苦水。 事情要从五年前说起。 原来,五年前,苏慢慢他爹因为赌博欠钱,所以被赌坊砍去了一只胳膊。身为荣国公府的奴才,有这样的劣迹,自然不能再留在主家干活了,便将人送到了郊外看庄子。 这也算是主家额外开恩,而十岁的苏慢慢则被留了下来。 可是看庄子当保安收入太低,她爹又手痒去赌了,欠下赌债无法偿还,就想到碰瓷这招数。 从一开始的不熟练到后面的看人下碟越来越熟练,这几年之间确实靠这个赚了不少钱。 昨日,两人接到消息,说自家女儿嫁给了荣国公府的大公子,虽然只是冲喜,但那可是荣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啊!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立刻就把两人给砸晕了,两人收拾收拾包袱就进城了。 习惯难改,两人进城前想着也没有银子给自家女儿买点好东西,就起了歪心思,想再捞一笔。 原主苏慢慢她娘瞅了老半天,终于瞧见一辆只坐了一位娇小娘子,车夫也只是一个十几岁孩子模样的冤大头。 苏慢慢坐在车里,戴着帷帽,隐约露出个身形,他们当然不认识。 碰瓷夫妇故技重施,没想到栽了跟头,可当他们看到小娘子露出来的那张脸时,登时一惊。 可是人群混乱,两人来不及细看,只得先逃。 逃了一段路后,两人跟在苏慢慢身后,看到她下了马车,在阴凉的檐下摘了帷帽,彻底露出那张脸来。 这不就是他们的女儿吗? 如此,吕氏就冲了上来,可谁曾想,她这女儿竟将她拉到了衙门去? “多年未见,没认出来……” 苏慢慢的话刚刚说完,就听陆锦泽低笑一声道:“几月前你不是刚刚偷溜出来见过一面?还送了他们好些银子?” 苏慢慢下意识看向吕氏和苏坑。 两人立刻疯狂点头。 苏慢慢抿唇。 这两货剧情里根本就没有。 可陆锦泽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是专门来试探她的。不然为什么他会正巧路过,正巧认识苏慢慢的父母? 就凭陆锦泽一个荣国公府的二公子,虽然是假的,但整日忙于大事,却认识苏慢慢父母这件事来说,今日之事就一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既然是陆锦泽专门为她设定的局,那么他定然会将所有漏洞都堵死。 这次,是她大意了。 可谁能想到,原主这个性子,亲生父母竟然是这样的人? 难道就因为原身的原生家庭是这样的,所有才导致了原身如此怯弱如菟丝花一般的乖顺好骗性子? 确实,这样的原生家庭教出来的孩子,不是极端强悍,就是极端怯弱。 没走歪,已经是万幸了。 可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如何搪塞过去。 苏慢慢在十三的注视下,上了陆锦泽的马车。 虽然她并不愿意上去,但苏慢慢知道,这个时候的她没有选择。 马车辘辘前进,原主那一双父母也坐在后面的马车上一并回荣国公府去。 “嫂嫂,你怎么会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认不出来的,嗯?”一上车,陆锦泽就开始发动进攻了,丝毫不给苏慢慢喘息的时间。 “不是认不出来,是不想认。”苏慢慢低着脑袋,语气哽咽,“这样的父母,二公子也瞧见了,我有什么法子呢。” “几个月前,嫂嫂可不是这样的?”陆锦泽眯眼。 “人总是会变的。” “可嫂嫂未免变得太多了。”说着话,男人突然起身,坐到了苏慢慢身侧。 苏慢慢下意识想往旁边挪,却发现自己一进马车就往角落里躲了,早已避无可避。 “嫂嫂,我们是时候开诚布公了。” 陆锦泽的脸近在咫尺,他伸出手臂,将苏慢慢圈在那三角方寸之地,眼中透出明明白白的侵略性。 “你,到底是谁?” 苏慢慢脑中疯狂转动,她盯着陆锦泽,缓慢开口道:“我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马车内沉静了一会儿,突然,陆锦泽笑了一声,然后又笑了一声。半响后,他敛去脸上笑意,可眉眼之间的喜色依旧掩盖不去,他看着苏慢慢,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尽在他掌控之中的小孩似得。 “难不成是从2012年过来的仙人?” 小娘子的双眸缓慢睁大,她露出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难道也是……” “没错。”陆锦泽释放出自己的善意,原先那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似乎不是他一样,“你是什么时候穿过来的?” “冲喜那天。” 苏慢慢知道,陆锦泽能布下这个局,一定是精心调查并认真怀疑过的。 “这么早。”陆锦泽低低说完,看向苏慢慢的眼神更亮,“你很聪明,看透了江画纱,却迟迟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你的打算是什么?你选择站在陆砚安那边?” 对比江画纱和苏慢慢,陆锦泽显然更满意苏慢慢。 这个小娘子看似怯弱,可比江画纱有脑子太多了。 “什么站队?”可小娘子却是一脸迷惘。 “你没看过书吗?”陆锦泽讶然。 “什么书?”苏慢慢继续一脸茫然。 陆锦泽仔细盯着她看,可小娘子的脸实在是具有欺骗性,太单纯,太无辜了,就算是这张脸当着你的面犯下滔天大罪,你也能睁着眼睛原谅她。 怪不得,她没看过书,才会选择陆砚安。 因为那是她的冲喜结婚对象,对于那个时候刚刚穿进来的苏慢慢而言,那确实就是她最合适的合作伙伴。 “你刚才说什么书?”小娘子反客为主。 陆锦泽笑了笑,“没什么。” “既然大家都是同乡,就不必见外了。” “是呀,我只以为纱纱是,可没想到二公子也是呢。” “既然你知道纱纱是,为什么不跟她相认呢?” 苏慢慢脸上露出难色,“纱纱她……太过张扬了。而且我很害怕,古代人最信鬼神之说,我怕他们把我当成异类给烧死了。” 是的,江画纱确实太过张扬,可苏慢慢又过于透明,导致陆锦泽到现在才测试出她的真实身份。 现在看来,原来是胆子太小吗? 陆锦泽仔细回忆起从前跟苏慢慢相处的点点滴滴。 确实,她跟原主苏慢慢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点。 不对,陆锦泽突然发现他根本就不了解原来的苏慢慢。 原主苏慢慢在书中几乎没有太多笔墨描写,因此,苏慢慢之前的所作所为说不定就是她自己的真实性格,只是多披了一层原主的皮,因此,他才会一直没认出来。 直到他发现陆砚安的强大超乎他的想象,准备从他身边人入手,设下这个局,才意外发现了苏慢慢的真实身份。 “你之前是做什么的?”陆锦泽希望能好好探探苏慢慢的底。 “我上大学。那天发烧,睡着睡着,然后醒过来就在这里了。这是个架空世界吗?我在历史书上没有看到过这个朝代。” 陆锦泽明白了。 在某些混迹于社会,自以为掌控了社会规则并且站在社会上层的油腻男眼中,大学生=单纯=好骗。 男人心中暗喜,还在上大学的大学生,真的是好骗极了。不过,出于习惯,他还没有彻底放下戒备心。 “对了,今天吕氏和苏坑碰瓷的时候,你说了些什么话?” “我有舍友是东北人,我们的口音被带偏了一点,我看出来那是碰瓷了,想着两个人也是可怜,就想算了。”好的,越来越像白痴圣母了。 “可没想到他们又来纠缠,我第一反应就是带他们去派出所,哦,不对,现在是衙门了。” 没什么问题。 苏慢慢给自己点赞。 “那确实是原身的父母,也是赶巧了,如果不是他们,我们还不能相认呢。” 苏慢慢已经确定,陆锦泽的出现绝非巧合,他甚至还看到了吕氏和苏坑的碰瓷。 这分明是蓄谋已久啊。 “是啊,真的好巧。”小娘子面露喜色,一副找到同盟的欣喜表情。 陆锦泽也跟着笑了笑,他似乎正在思索什么,然后沉吟半刻后终于开口道:“其实,我们是在一本书里。” “书?什么书?” “你平时不看小说吗?” 苏慢慢摇头,“妈妈管得严,不让看的。” 真乖。 陆锦泽勾了勾唇,那份一眼看穿江画纱在撒谎的技能在苏慢慢这里似乎失效了。 其实并非不是他没有怀疑心,而是苏慢慢先发制人,给自己设定了一个很容易让大众相信的傻白甜形象。 一般人,想到霸道,就是精明能干。 再想到大学生,就是单纯好骗。 这是人类社会的固化印象,因此,陆锦泽作为一名看穿社会的社会人士,一开始就被苏慢慢圈入了她设定的人设里。 先入为主的观念,让陆锦泽降低了戒备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张脸,这副偏向男性审美的白幼瘦风格。 实在是好用啊。 “所以,你以为宋明理……” “我以为,以为他真能带我离开呢。” 果然,没看过书,真将宋明理当成了自己的恋人,莫名其妙合上了剧情。 如此看来,这个穿过来的苏慢慢只是恰巧跟原主性格相似罢了。 至于她为何隐藏身份,也归于胆子太小。 陆锦泽终于弄明白了,他很确定,这个新穿进来的女子,也会成为他的工具人。 “这本书名叫《帝师》,男主角是我,反派嘛,就是陆砚安。” 男主角确实是你,不过陆砚安可不是反派,最多算个无辜炮灰。 “我们在书里?”小娘子反问,面露惊奇。 “对,我们是穿书了。你不看小说,可能不知道穿书是什么意思,就是相当于,我们变成了书中的一个人物。” 小娘子思索了一会儿,像是明白了,又像是没有明白。 陆锦泽继续道:“我作为男主,会成为六皇子的先生,帮助他登上帝位,成为千古一帝。而陆砚安作为反派,则是个看似温柔和善,实则两面三刀,觊觎帝位的逆臣。” 啊这……您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是惊掉了她的眼巴。 “大公子吗?他看起来不像啊?” “你涉世未深,当然看不穿他的伪装。按照人设,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既然是人设,当然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们就像是被完整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只会按照流程做事,永远都不会改变自己的程序,也就是本性。” 说到这里,陆锦泽低低叹息一声,“我也是没有办法,为了大周,为了六皇子,我只能自己来除掉这些纸片人了。” 陆锦泽的话语里出现程序、机器人、纸片人,无一不在向苏慢慢暗示,陆砚安不是人。 而他跟她,才是一个维度的同类。 不得不说,这些话对于苏慢慢来说是具有影响力的,如果她的意志力薄弱一点,或者说她真是那种没有什么自己思想的人,指定会被陆锦泽带跑,被他植入属于他的思想,并禁锢在里面,跟江画纱一样成为他对付陆砚安,走上人生巅峰的工具人。 可惜,她虽然是条摆烂咸鱼,但还不至于被人牵着鼻子走。 苏慢慢想,他的这些话应该跟陆锦泽pua江画纱时说的都差不多吧? “我带你去见纱纱吧?” “这个……”小娘子面露犹豫。 “别怕,纱纱虽然凶了点,但心是好的。她知道陆砚安的反派之后,一直帮我想办法对付他呢。” 这意思就是,我现在带你去见江画纱,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咱们就要一起对付陆砚安了。 “对了,她应该跟你说过,是我设计将陆砚安摔下马的吧?”陆锦泽假装不经意的提起这件事,“是不是还因为这件事,所以你比较害怕我?” “是的。”苏慢慢将一个胆小单纯内向乖巧的大学生扮演的淋漓尽致,甚至到了陆锦泽自己替她找补的地步。 “怪不得……”陆锦泽低喃一声,“我现在跟你说明白了,你应该不害怕了吧?” 小娘子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你一说他们是书里的纸片人,我就觉得像是游戏里面的NPC……” “对,就是这个意思。我们是在打游戏通关而已,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三个是真实的玩家,其余的都是纸片人,只有通关完成,我们才能回到真实的世界。” “回去?我们还能回去吗?”小娘子激动起来。 陆锦泽自己都不知道,可他要哄她帮他。 “当然了,游戏嘛,通关了就能回去,不然你以为我在做什么?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好了。你如果一下子不能适应的话,也不必做什么,只要每日将陆砚安的行动报告给我就好了。” 陆锦泽测试下来,苏慢慢虽是穿书者,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穿书了,也就不存在她帮助陆砚安走剧情这件事了。 既然如此,那这一切都是陆砚安在自己对抗他? 果然,他小看这个原男主了。 “好的吧。”小娘子犹豫了一会儿后点头答应了,并道:“大夫人也让我每日记下大公子的行程呢。” 这事陆锦泽知道,他也看过,都是些没什么用的废话。 “你现在知道了陆砚安的真实身份,一定能看到一点不一样的,最好你还能翻一翻他的东西,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立刻告诉我。” “嗯嗯,好的。” 怨种。 第 28 章(专业度不够...) 入夜, 夏日萤火烂漫,院中新栽的月季也绽放出柔软的花瓣,迎风摇曳起来。 陆砚安坐在书案后批改六皇子送来的作业。 十三提前回到清竹园, 将今日之事尽数禀告给陆砚安。 “大奶奶是跟二公子一起坐同一辆马车回来的。” 男人拿着毛笔的手一顿,却没抬头,只问,“说了什么?” “马车里的谈话不知道, 后来两人下来后有说有笑的, 最后还……拜拜了?不过也没见拜一拜。”十三说完,疑惑地伸手挠了挠头。 陆砚安听到这话,朱砂笔落在六皇子的作业上, 因为失力, 所以直接在上面糊出一团红色印记。 里屋内点了一盏琉璃灯,就在书案旁边。晕黄的颜色落满一圈,男人一袭白衣,端坐在那里, 他垂着头,双眸变得极黑,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暗的墨汁,稠密到令人完全无法看清他眼中的思绪。 他捏着手里的毛笔缓慢收紧, 苍白的肌肤之上显出一根根浮起的青筋。 “咳咳咳……”突然, 男人开始咳嗽起来,毛笔也落到了地上。 那朱砂像散开的血, 滚了一地。 “公子?” “没事。”陆砚安抬手阻止十三。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晚星的声音, “你回来了?” “嗯呐。”是苏慢慢的声音。 十三拱手,从窗户口翻了出去。 屋内陷入沉静, 陆砚安抬手,将六皇子的作业团成一团,扔到了地上,然后又弯腰将地上的毛笔捡起来。 苏慢慢推开门进来,就见陆砚安坐在书案前,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她正想跟陆砚安商讨一下今日碰到陆锦泽的事,不想男人率先起身,然后面无表情的上了榻,并背对着她道:“我先睡了。” 嗯? 苏慢慢一脸困惑,随后想到陆砚安的身体情况,便点头道:“那你先睡吧。” 虽然回来晚了,但苏慢慢还没用晚膳。 晚星做好了晚膳送过来,有些不开心,“你不是去吃外面的东西了吗?外面的东西那么好吃,难为你还能想起来我做的。” 啊这……面对林黛玉上身的晚星,苏慢慢赶紧顺毛摸,“外头的东西哪里比得上你做的,那个五香斋的冰激凌一点都不好吃。” “它不是买一送一吗?你扔了?还是因为太难吃,所以全吃了?” 苏慢慢没想到晚星打听的那么清楚。 面对晚星妈妈的反讽,苏慢慢选择实话实话,“没,另外那份给二公子吃了。”因为化了,所以不好吃了,那就喂狗吧。 “砰”的一声,内室的床上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陆砚安一直用的那盏玻璃绣球灯不知道为什么竟被摔到了地上。 绣球灯一碎,屋里的光亮瞬时就少了一半。 男人撑着身子坐在床铺上,安静的犹如一座雕塑。 “大公子?怎么了?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晚星一叠声地跑进去,内室里到处都是玻璃渣子,她弯腰去捡。 苏慢慢放下筷子,也要来帮忙,不想坐在床铺上的陆砚安却道:“不要进来。” 声音清冷,像是凝上了一层冰。 苏慢慢一愣,总觉得陆砚安说话的声音似乎跟平时有点不一样。 “等我把碎片收拾好了你再进来吧。”晚星也道。 苏慢慢伸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她站在珠帘后面,视线被晃动的珠帘遮挡,只能隐隐绰绰地看到陆砚安纤瘦的身形。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就像是回到了两人初见之时,周身疏离。 “我再去拿盏灯过来。” 晚星收拾好了碎片,又去拿了一盏玻璃绣球灯过来。 这盏玻璃绣球灯跟前面那盏长得差不多,精致小巧,很是漂亮,不似男儿用的东西,反倒像是女儿家喜欢的。 可其实,谁也没有规定男儿家就不能喜欢这种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女儿家就必须要喜欢这种精致漂亮的小玩意儿了。 浅白色的玻璃绣球灯被点亮,里屋一角又亮起来。 原本坐着的男人又躺了回去。 晚星上前,去替男人放下青帐,男人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晚星愣了愣,然后点头。 她抱着破碎的绣球灯出来,跟苏慢慢道:“晚上天黑,可能还有碎片没找出来,你晚间就别进去了。” “哦。”苏慢慢点头。 晚星穿过珠帘到外间,突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她压低声音,皱眉询问,“你怎么跟二公子一起回来的?” “路上碰到了。”苏慢慢不想多解释,因为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魔幻了,所以她觉得就算她解释了,晚星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苏慢慢,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别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待在一块。”晚星开始教训她。 “好的。”苏慢慢谨遵晚星妈妈教诲。 “行了,还有个汤,我给你端过来。”晚星神色复杂地看她一眼,走了出去。 . 吃饱喝足,苏慢慢上床歇息。 窗子半开,却没什么风吹进来,就连中间那层晶莹剔透的漂亮珠帘都静止着。 “你在生气?”突然,小娘子开口了。 苏慢慢躺在罗汉榻上,身上穿着丝绸睡衣,她仔细想了想,确实发现陆砚安的情绪似乎不太对劲。因此,她就试探性的问了一下。 里间没有半点声音,直到苏慢慢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她才听到男人回答,“没有。”陆.口是心非.砚安。 苏慢慢:……就这还没生气?声音都要结冰了吧? 苏慢慢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该生气的点,难道是…… “是不是因为我没给你带冰激凌?” 陆砚安:…… 里间又没声音了,而且这次小娘子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直到她睡着,男人才又缓慢地吐出两个字,“不是。” 可惜,苏慢慢已经睡过去了,并没有听到。 里间,床头的绣球灯似乎比之前那盏更亮些,可这份光却依旧照不亮男人的眼。 他睁着眼盯住绣球灯,直到双眸盯得刺痛,不得不闭眼,才缓慢闭上了眼。 可却一夜无眠。 . 翌日,苏慢慢打着哈欠起身,陆砚安比她早,已经坐在案前用早膳了。 他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在手里拿一本书,苏慢慢也看不懂他在看什么。她想,作为京城第一才子的陆砚安确实要时时刻刻带着一本书看,才能稳固住自己的人设吧。 因为“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所以苏慢慢暂时没办法去找华佗佗了。她猜测,陆锦泽一定派人盯着她。 陆锦泽多疑且狠辣,虽然昨天看似十分相信她,但经过一个夜晚,苏慢慢也不确定他会不会突然改变想法。 因此目前最需要做的,就是把人稳住。 陆锦泽肯定已经怀疑摘星楼事件跟陆砚安有关了,说不定他这就是他设置的局,用来引出陆砚安和她。不然为什么那么巧,摘星楼一事后,她就被陆锦泽掀开了身份? 苏慢慢这个猜测不是无缘无故的,作为男女主,有光环傍身的他们是一定能在失败之中找到希望的。 这就是他们的天道。 天道是站在江画纱和陆锦泽那里的,为了让这两个人成功,天道会无所不用其极。 甚至直到现在,苏慢慢都觉得她跟陆砚安之前的胜利是那么虚幻,就像是泡沫,一戳就破了。 男人用了早膳,再次回到榻上躺着。 速度之快,让她连找他谈个心都做不到。 好吧,下次吧。 先干正事。 . 江画纱听说陆锦泽昨日是跟苏慢慢一起回来的。 现在的她已经正式入驻陆锦泽的丰泽园,成为他书房里面的研墨丫鬟。 陆锦泽休息一夜,在书房内找到江画纱。 书房的门被关上,陆锦泽跟江画纱直言道:“苏慢慢她也是穿过来的。” 陆锦泽要让江画纱知道,他并不是除了她就再无人了。 女人确实能宠,可不能过分的宠,不然就会爬到你的头上。 江画纱听到这话,手里拿着的砚台“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幸好,砚台上并没有浓墨。 “小心点。”陆锦泽笑着提醒。 “不,不可能吧……” “我已经证实过了,是真的。”陆锦泽弯腰,将地上的砚台捡起来,放回到书桌上,然后仔细观察江画纱的表情。 江画纱的表情极其不自然。 她又开始伸手去整理书桌上的书籍,即使这些书籍并不乱。 “你昨天跟她一起回来,就是去求证这件事了?” “没错。”陆锦泽点头道:“我也没有想到啊,她居然跟我们是一样的。纱纱,我们又有一个伙伴了,真好。” 江画纱想笑,可她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苏慢慢居然真的是。 “她是什么时候穿进来的?”江画纱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 “冲喜的时候。”陆锦泽坐到书桌后面,从江画纱手里拿过书放到旁边,“她胆子小,虽然知道你也是穿的,但不敢跟你相认。” “那她跟宋明理……” “小女孩单纯,是个大学生,被宋明理骗了,幸好宋明理死的早,不然咱们可就错过她了。” 陆锦泽没有提苏慢慢不知道剧情这件事。 他要用苏慢慢来牵制住江画纱。 人在慌乱之下,更容易控制。 比如现在的江画纱。 “你,不会是被她给骗了吧?”江画纱垂死挣扎。 “不会,已经很明确的确认过了。而且我已经跟她说好了,如果她发现陆砚安不对劲,就立刻来告诉我。”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说话声。 “大奶奶,您怎么来了?” “我来找二公子。” 陆锦泽立刻起身打开书房的门,只见院子里,阳光肆虐,小娘子一袭藕荷色夏衫,娇娇怯怯地站在那里撑着伞,看到他后,立刻露出一个温软的笑。 陆锦泽赶紧让苏慢慢进来,并询问她道:“你怎么到我院子里来了?” 小娘子眨了眨眼,“那我要去哪里?” “你以后都去母亲那里。” “哦。” 这陆锦泽的脑子确实不错,怕陆砚安起疑心,还知道用周氏打幌子。 小娘子转身就要出门,被陆锦泽拦住,“你要去哪?” 苏慢慢继续无辜脸,“去找母亲。” 陆锦泽:…… 那边的江画纱笑出了声。 她原本还真的怕苏慢慢抢走了陆锦泽对自己的注意力,可现在看来,这个苏慢慢真是蠢的可怕。 不然也不可能作为一个现代穿越者,在知道剧情的前提下,还被宋明理骗了。 等一下,苏慢慢知道剧情吗? 江画纱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陆锦泽好像只说她是穿过来的,却没说她是否知道剧情。 按照江画纱的惯性思维,因为她跟陆锦泽都知道剧情,所以她下意识就认为苏慢慢也知道剧情。 “下次再去,今天你来都来了。”陆锦泽耐心地哄着,将苏慢慢带进来,然后关上门问,“你找到什么东西了?” 苏慢慢掏出一个叠好的东西递给陆锦泽。 陆锦泽打开,发现是一张皇宫地图,揽月阁的位置被朱砂圈了起来。 “果然,呵。”陆锦泽脸上没有半点意外。 苏慢慢掩在宽袖里的拳头缓慢松开。 她猜对了,摘星楼就是陆锦泽对陆砚安和她的试探。或许连那份,雀昭仪久久都等不到的衣物新样式,都是被陆锦泽刻意压住了。 只为了让他们更顺利些。 如此,才能测试出陆砚安的真实实力。 摘星楼是一次针对陆砚安的试探。 如果陆砚安为了救人出手了,那他就暴露了。如果陆砚安为了隐藏自己没有出手,那么摘星楼一事,便会死许多无辜的人。 苏慢慢忍不住心底发寒。 身为男主,陆锦泽这个人的心计随着剧情的发展,正在慢慢展露。 作者将这称之为对环境适应之后的成长。 未来,她跟陆砚安的路会更加艰难。 陆锦泽身后,江画纱看着那份地图面色惨白。 她察觉到了苏慢慢对她的威胁。 . 晚星的武功没十三好,十三能悄无声息的隐蔽到陆锦泽的书房上面,她却不能。 晚星站在屋子门口,听着里面十三跟陆砚安的对话。 “主子,大奶奶拿着皇宫地图去找陆锦泽了。” 男人侧躺在榻上,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是不断地转着手里的佛珠,似乎是想从这几十颗珠子里获得平静。 可惜,他失败了。 陆砚安猛地一下攥紧佛珠,整个人是紧绷的,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参透了什么的佛子一般,平静到令人动容,“如果是你,你也会选择优势更明显的那一个,不是吗?” 十三一愣,不知道陆砚安是什么意思。 “十三只会忠于主子。”十三将头垂得很低。 男人却一句话都不再说了。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下子就失去了生命力的死水,那么静,那么深,那种绝望感,就连钝感的十三都能感觉到。 “主子,其实摘星楼一事,您不是早就算到是陆锦泽设下的局吗?” 因此,为了救人,是陆砚安自己选择暴露的,既然已经暴露,那这份皇宫地图被送到陆锦泽面前也就没有意义了。 要说唯一的意义的话,那就是……表忠心。 这是大奶奶向陆锦泽靠拢的投名状。 屋外,听到一切的晚星暗暗攥紧自己的拳头。 . 晚星是逃荒过来的。 那年,她跟着父母还有弟弟逃荒到了京城。 这么大的京城,繁华至极,熙熙攘攘,鱼香肉美,却没有他们一家人的容身之地。他们跟其他难民一起挤在破庙里,到处都是饿得面黄肌瘦的人,他们白日里出去乞讨,晚上就躲在破庙里睡觉。 难民太多了,上头的人说是影响美观和治安。这些贵人不想着给他们喂饱饭,反而嫌弃他们脏乱。 巡防营开始赶人,轻的是骂,重的是打,打死也没事,反正都是没有背景的难民,只要给他们安上一个□□的罪名,就能名正言顺的搪塞过去。 面对这样的暴行,他们开始四处的躲,白日里也不敢出来要饭了,直能等晚上巡防营的人走了以后再出来。 那年冬天很冷,晚上的京城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会出来,就算是有人出来,那也是做苦活的人。 这些人没有钱,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管得了他们这些乞丐难民。 就这样维持了半个月,甚至还有人硬生生饿死了,就饿死在到处散发着珍馐美味的京城大街上,死在那令人魂牵梦萦的肉香里。 那个时候的晚星还没开始读书,直到她入了荣国公府,跟在大公子身边读书后,才明白那个场面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爹娘撑不下去了。 他们听说有人将女孩送进了宫当什么宫女,能吃饱饭,能活命,他们没门路,就抱着弟弟,将晚星带到了大街上。 也想卖。 凌冽寒冬,小女孩跪在那里,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的,头上被插了一根歪歪斜斜的草。 那个时候的晚星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只知道,有人路过打量她,眼神让她惶恐和不安。 她伸出手,扶正自己头顶上的草,然后朝爹娘笑了笑。 她想,这样是不是能要到更多吃的? 爹娘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太瘦了。” 一个女人妖娆地走过来了。 她穿着漂亮的衣服,梳着华美的发髻,身上散发着好闻的味道。她的嘴唇像血一样红,脸像雪一样白。 爹看到那个人,愣了愣,然后转头看她。 晚星对上她爹的视线,她爹的眼神之中透出自责和悲悯。终于,他爹转头面向那女人,说,“只要三百文就好了。” 那个时候,三百文能买几个馒头呢? 晚星记不住了,她只知道,女人嗤笑了一声,然后还价到了一百文。 弟弟还小,刚会说话,躲在她爹怀里喊饿。 她爹一狠心,一咬牙,一百文卖了。 那女人俯身朝她看过来,像掰开牲口的牙齿一样掰开她在嘴,还跟她说,“日后跟了我,就不必再过穷日子了。” 晚星不想过富日子,她不怕苦,她只想跟爹娘在一起。即使一起吃树根,吃树皮,她也不觉得苦。 可她爹娘不要她了,他们抱着弟弟,拿着一百文钱去买馒头了。 那么白,那么大的馒头,刚刚出炉,散发着香味。 晚星眼睁睁地看着,她身边的女人笑了笑,“傻丫鬟,等你跟我回怡红院,想吃多少馒头就有多少馒头。”说完,女人伸手来牵她,晚星猛地一下躲开她,然后朝她爹娘的方向跑过去。 她爹看到她了,将馒头一卷,然后带着她娘和弟弟跑了。 晚星饿久了,追了一段路就追不上了。 她闷头撞到一个拐弯的马车,马车停了下来,马车夫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并跟坐在马车内的人道:“是个女娃娃。哎呦,头上还插着根草呢。” 马车帘子被人挑起,那是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 他生得极好看,晚星这辈子就没见过比他还好看的人,像仙人从天下掉了下来。 晚星呆愣在那里,直到那个女人追上来。 她一把攥住晚星的胳膊,朝那少年道:“冲撞了小公子,是奴的不是。” 少年微微颔首,朝马车夫道:“你送她去医馆看看。” 他的声音也好听,温润柔软,像夏日潺潺的流水,淌过晚星的心尖。 “不必了,不必了。”女人摆手。 “我想找我爹娘!我要找我爹娘!”晚星突然挣扎起来,又哭又闹,跟刚才呆愣愣的样子判若两人。 其实是她的负面情绪积攒久了,直到现在才爆发出来。 女人几乎抓不住不管不顾挣扎起来的晚星,她抬手,一巴掌抽上晚星的脸。 那一声脆响,让少年皱起了眉。 “你干什么呢?”马车夫赶紧把晚星拉过来护到身后。 那女人尖着嗓子,显然是被晚星弄得脾气上来了。 “她是我买来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多少钱买的?”少年从始至终都坐在马车上,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无法让人忽视。 “五百文。” “是一百文!”晚星抢话。 “给她五百文。”少年道。 马车夫给了女人五百文,女人神色诧异地瞪大眼,似乎是觉得自己要少了,可在看到凶神恶煞的马车夫和少年身上顶级的衣料后,自知面前之人身份高贵,自己惹不起,便嘟嘟囔囔地拿着银子走了。 “你要找你爹娘?”少年转头看向晚星。 晚星点头。 “带她去找她爹娘。” 马车夫应了,领着晚星去找爹娘,那少年就地下了马车,披着大氅,戴上厚实的毡帽,遮住大半张脸,怀里抱着一个暖炉子,走入隔壁的一间茶室。 茶室内有雅间,他就靠在窗户口,看着马车夫领着小女孩四处询问,最后终于在不远处找到了她的爹娘。 可那对夫妇看到她就跑,马车夫抱着晚星去追,直追到城门口处,少年便看不到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茶盏,黑长眼睫垂下,眉间的红痣被风吹得红艳,像为这世间落下的一滴血泪。 半个时辰后,马车夫回来了,怀里还抱着晚星。 小女孩哭得双眸红肿,面颊坨红。 马车夫道:“她爹娘不肯要,说跟着他们也会再被卖,实在是养不起,只要给口吃的就行了。” 少年垂眸看她。 晚星缩在马车夫身后,泪眼婆娑。 他问,“那你愿意跟着我吗?” 晚星的视线往下移,落到桌上的糕点上。 少年唇角弯起,将糕点往她的方向推了推道:“吃吧。” 晚星上前,抓起来狼吞虎咽,甚至趁着少年不注意的时候还往身上塞。 少年安静的等她吃完,还让马车夫给她倒水。 少年带她回家去了,晚星第一次看到那样漂亮的地方。她洗了澡,换了衣服,手里握着那些藏在身上的零碎糕点,被推进了一座满是竹子的院落。 正是夜,圆月高悬,外头冷得很,里面却极暖和。 晚星低头,看到了好几个炭盆。 还有盖着被褥躺在床上的少年。 “你以后就叫晚星吧。” . 大公子就是晚星的命,是她的光。 为了她的光,晚星愿意付出一切。 晚星换上夜行服,用黑布蒙住自己的脸,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了一柄匕首。 她本来是擅长使用双弯刀的,只是双弯刀太明显了,因此,她选择了用匕首。 幸好,她要杀的那个人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就没有办法反抗。 . 苏慢慢睡前一定要去一趟厕所,这就是可悲的尿眠体。 屋子里的厕所是陆砚安用的,苏慢慢推开门,去用外面的厕所。 她走在房廊上,面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 “晚星?”小娘子打着哈欠叫出了她的名字。 晚星一愣,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色布条。 确实遮住了她的脸啊,她是怎么认出来的?晚星震惊。 “你穿这么黑干什么?” 晚星单手背在身后,握着匕首。 她站在房廊里的阴暗角落处,努力平静自己被认出来的心情。 “啊,你是不是有任务?”苏慢慢了然,她建议道:“如果那个人你认识的话呢,我建议你不要穿这么贴身的衣服,很暴露身型。”因为你胸大,所以g吧?这是g吧! “还有啊,不要再半遮面了,真的很容易被认出来。” 反正电视剧里面的这种装扮真的一眼就能认出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拍得那么弱智。然后作者应该是照着电视剧写的小说,反正这里面的情节都跟当年某些电视剧的弱智剧情非常相似。 包括装扮。 “你这专业度不够啊。” 苏慢慢本来想给她推荐一个好东西,比如丝袜套头,谁也认不出来系列。可这里没有丝袜,她想了想,其实罗袜也成,中间挖两个眼露眼睛,就是抢劫银行专业装备。 “对了,如果你是要去捅人的话,我觉得你可以先跟医士学一下理论知识,比如人体解剖,了解一下内脏位置,这样才不会产生捅了十几刀人还没死的情况,你别不相信,这个是有实例支撑的。” 来自于某某新闻,医学生连捅渣男十几刀,被判轻伤。最关键的是,电视剧里太多捅了一刀没死回来报仇的了。 比如某某男主被扎了没死,还得到了奇遇,被什么世外高人所救,伴随着隆重的音乐出场,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卷土重来之类的。 为了避免陆锦泽使用他的主角光环,苏慢慢仔细思考不如还是把头割下来更好? “啊,对了,你是要做什么任务啊?”给晚星出谋划策了好一顿的苏慢慢这才想起来问这件事。 晚星将身后的匕首拿了出来。 “杀你。” 苏慢慢:…… 第 29 章(你好坏) 夜半, 陆砚安咳嗽起来,他一日滴水未进,喉咙干渴难耐。 躺了一日, 男人终于从榻上起身。 他走到桌边,伸手倒水,可水壶里竟然没有水。 陆砚安想起书案上似乎还有一盏凉茶,便转身走到书案边。 里屋没什么光亮, 陆砚安却一眼就看到了书案上放着的那张纸, 用镇纸压着,上面的字虽略有些难看,但依旧勉强能分辨。 镇纸是苏慢慢选的, 她嫌弃之前的太过板正规矩, 没有活力,便挑选了一个透明粉的琉璃镇纸。 此刻,在那镇纸的映衬下,白纸之上的字也变得流动起来。 那是用炭笔写的。 “我去给陆锦泽送皇宫地图了, 我怀疑摘星楼一事是他的计划,我们都被他骗了。” 陆砚安一把抓起那张纸,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终于, 他低低笑了一声, 胸腔内那颗被无形的力量攥紧的心脏缓慢释放出来,连带着呼吸之时的疼痛和窒息感都被散去。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外间。 苏慢慢刚才出去了。 男人迅速走到门边, 还没推开,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小娘子一头扎进来, 直接扎进他的怀里,然后仰头看他, 神色慌张,“晚星疯了!” 陆砚安面色一变,单手揽住她护到身后,晚星正追上来,她手里攥着匕首,露在外面的上半张脸不知道为什么青青紫紫的,甚至右眼红肿到几乎睁不开。 “公子?” 晚星迅速将手里的匕首藏到身后。 “怎么回事?”男人声音冷硬。 晚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刚刚正准备杀苏慢慢,不想抬手之时扫到身边一株芭蕉叶。那芭蕉叶正靠着墙壁,墙壁的角落里藏着一个马蜂窝,很小,也就拳头那么大,可它里面的马蜂却不小。 它们被打扰到了,猛地一下冲出来,将晚星视作杀父仇敌,盯着她猛扎。 幸好晚星是有点功夫底子在的,不然现在已经连另外一只左眼都睁不开了。 最神奇的是,那些马蜂不蛰近在咫尺的苏慢慢,就专门追着她蛰,这让晚星一度认为,这些马蜂是苏慢慢自己养的。 趁着晚星跟蜜蜂搏斗的时候,苏慢慢赶紧往回跑。然后一推开门,就撞进了陆砚安怀里。 她躲在男人身后,攥着他的衣袖。说不害怕是假的,你被一个人拿着匕首追一段路试试? “我,我只是……”晚星睁着一只眼,声音哽咽,“公子明明知道她……” “住嘴!” 陆砚安立刻就明白了,他厉声呵斥晚星,然后将手里的纸条递给她看。 晚星接过,先是用左眼注意到了上面的狗爬字,然后才艰难的将它们认全。 “这个是……你写的?” 晚星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慢慢。 苏慢慢点头,然后恍然大悟,“你不会以为我跟陆锦泽合谋去了,然后气不过,要杀我吧?” 晚星顿时面色涨红。 虽然依照她被蛰得五颜六色的脸,已经看不大出来颜色了,但确实很红。 她错怪她了? “对不起。”晚星扔掉手里的匕首,然后“扑通”一下对着苏慢慢跪了下来。 苏慢慢:!!!她可受不起这大礼! 苏慢慢赶紧从陆砚安身后出来,把晚星扶起来,“误会而已,算了。”而且她也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是晚星……真的都被蛰的没有人样了。 好好的一个山东漂亮小妞,可惜了。 “你赶紧去找医士看看吧。” “是……大奶奶。” 平时叫她苏慢慢,现在叫她大奶奶。 好现实。 晚星捡起地上的匕首,转身走了。 苏慢慢看着晚星的背影,突然开口,“晚星对你很好啊。” 男人站在她身后,停顿了一会儿后道:“她一直都是这样。” “那你……不喜欢她吗?她对你这样好?” “情爱于我,太过奢侈。”男人话罢,转身重新走入里间。 苏慢慢不知道为什么,心下一沉,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收敛了起来。她跟在男人身后,注意到书案上被移动的镇纸。 “你是不是也以为,我叛变了?”这个时候的苏慢慢才恍然发觉男人不是在为了那买一送一的冰激凌生气,而是为了那张皇宫地图。 就因为这样,所以差点就闹出人命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因为男女主没嘴,所以产生的种种狗血无脑强虐剧情吗? 啊呸,她跟陆砚安才不是什么男女主呢。 陆砚安走到木架前,拧了一块帕子递给苏慢慢。 苏慢慢刚才一路跑过来,额头都是汗。她有点生气陆砚安对她不信任,因此伸手接过的时候使了一点劲,努力透出“我正在生气”这个点。 可惜,男人似乎没有发现。 更加生气了! 小娘子随意擦了脸,然后又把帕子递还给陆砚安。 男人抬手接过,洗净帕子,挂到木架上,转身挑亮屋里的琉璃灯。 小娘子虽然擦了脸,但面颊之上潮热的绯红并未完全褪去。她顺手拿起书案上那盏陆砚安还没来得及喝的茶盏轻抿一口,然后又蹙起眉头,放了回去。 她不喜欢喝茶。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苏慢慢绕到陆砚安身边。 男人正在擦拭自己沾着水的手。 十根手指,苍白纤细,陆砚安慢条斯理地擦拭,从指尖到指缝,那么漂亮的一双手,苏慢慢下意识也盯着看,然后咽了咽口水。 等一下,她咽什么口水? “不是。”陆砚安终于擦干净手上的水渍,他一袭素白亵衣,垂着眉眼,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透出一股清寒的矜贵感。那是一种天然的疏离淡漠,天生刻在骨子里。 若是单论容貌,乍然一看,你会对他心生亲近,可实则,你永远都无法走进他的心。男人将自己藏在一个看不见的屏障里,封闭了起来。 “你有选择的权利,不存在叛变。” “那如果我真走了,你不会伤心?” 男人抿着唇,久久没有说话。 “你会走吗?”在苏慢慢执拗的等待中,陆砚安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也许是四周太安静,也或者是灯光太昏暗,苏慢慢觉得自己似乎从这句话里听到了一丝委屈。 “我不会。”苏慢慢给了肯定答案。 陆砚安终于转身面对她,他的脸上并没有苏慢慢想象中的释怀笑意,反而透出一股悲伤来,甚至连眉眼间的那颗朱砂痣都似乎在对着她悲鸣。 仿佛他反而希望,苏慢慢能真的“叛变”。 气氛太过古怪,压抑而窒息,这一切都是从陆砚安身上传递过来的。 苏慢慢不喜欢这种气氛,她偏头,迅速转移话题,“我短暂取得了陆锦泽的信任,下一个剧情是什么?” . 两人面对面坐在书案边,赵跃进来奉茶。 陆砚安坐在她对面,袖子微微拉高,露出那条扭曲似蜈蚣一般的伤口。 “公子,医士来了。” 晚星的身上被蛰了很多大包,医士过来给她开药,正巧陆砚安的胳膊也差不多可以拆线了。 陆砚安微微点头,让赵跃将医士请了进来。 医士手脚利索的替陆砚安将线拆开。 苏慢慢多嘴问了一句,“有祛疤的吗?” 医士一愣,然后点头道:“有。” “不必。”陆砚安却拒绝了。 苏慢慢劝道:“还是用一下吧,不然以后哪个女孩子愿意牵你的手。” 男人视线上移,落到苏慢慢脸上。 苏慢慢陡然想起来,他们两个人已经牵了无数次手了。 小娘子面色又燥起来,幸好天热,没有人注意到。 她怎么总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是啊,还是用一下吧,这疤痕留着也不美观。”医士大哥转头看向苏慢慢,压低声音道:“就怕大奶奶嫌弃。” 苏慢慢没听到这医士偷偷摸摸在说什么,只见陆砚安朝她的方向又瞥了一眼,然后终于松口点头。 医士留下一瓶祛疤膏药就走了,叮嘱一日一次。 里屋又只剩下两个,苏慢慢翻看剧情小本,发现下一段大剧情是户部尚书贪污案。 作为一名只爱看情情爱爱,看到剧情直接跳过的疯狂热爱感情线恋爱脑读者,苏慢慢对于《称帝》里大部分剧情都是选择性跳过的。 因为她实在是对那些政斗啊,打仗啊什么的不感兴趣。 所以,她只隐约记得陆锦泽抓住了户部尚书的什么把柄,然后将户部尚书这位大周掌管财政大权的官员拉到了自己身边。 后期陆锦泽养兵造反,靠的都是户部尚书这个钱袋子。 因此,对于陆锦泽而言,户部尚书就是他的外挂之一。 “户部尚书?不就是朱苗苗她爹?” 苏慢慢想起那个九百万的镯子。 怪不得那么有钱,原来全部都是贪污过来的。 “你知道为什么周谦是带着银子去赈灾而不是带着粮食吗?”男人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表情,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一股微涩的茶香弥漫开来。 这玉龙雪山给苏慢慢的感觉就是陆砚安给她的感觉。 难以亲近。 “为什么?” 苏慢慢收回自己的视线。 “因为粮库里是空的。” “空的?” 如果苏慢慢没有记错的话,大周会纳秋收的税粮。虽然近几年大部分地区因为旱灾,所以收成不好,但江南富庶之地的粮食可不少,这也就是为什么周谦能买到粮食运往灾区的原因。 “户部尚书朱阳新私吞倒卖官粮的事,已经很久了。” 原来陆锦泽那些养军队的钱,都是朱阳新贪污来的民脂民膏? “我曾经让人去查过这件事,可总是找不到证据。” 明明知道罪魁祸首,却拿他没办法。 陆砚安放下茶盏,杯中茶叶浮沉舒卷,粼粼水波印入他的眼中,忽明忽暗。 “我不太记得剧情了。”苏慢慢面露懊恼。 都怪她这个人只爱啃感情线,碰到剧情线就选择性的略过,导致现在两眼一抓瞎。 最可怕的是,她跟陆砚安不知道剧情,江画纱和陆锦泽却知道。 等一下! 她现在已经成功混入陆锦泽和江画纱内部,如果能从他们嘴里套出户部尚书的把柄,岂不是就能扭转局面,反败为胜? 苏慢慢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陆砚安。 “你觉得,他们会告诉你?” 苏慢慢,“……不会。” 她知道,江画纱和陆锦泽并没有那么傻。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小娘子蹙眉。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问,“那要怎么做?” 苏慢慢托腮细想。 刚才两人说着话,各自将双臂放到书案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越发靠近了。 苏慢慢盯着男人的脸,突然开口,“你认不认识什么会易容术的能人?” 陆砚安迅速理解了苏慢慢的意思。 “你想让人假扮陆锦泽,去套江画纱的话?” 对不起来,明显是江画纱更好糊弄。 “没错!”苏慢慢对陆砚安的机灵很满意。 男人盯着对面笑颜如花的苏慢慢,苍白面容之上显出慵懒之色,他斜斜靠在书案边,黑发松散,眼眸低垂,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喜欢跟她一起摆烂的陆安。 琉璃灯下,男人微微掀了掀眼皮。 “你好坏。” 苏慢慢:…… . 刚才那位被送出去的医士又被唤了回来。 因为除了进行缝合手术和拆线外,他还有一手家传绝活:易容。 “大哥贵姓?” “我姓田,叫田大牛。” “……真是个朴实无华的好名字。” “大奶奶过奖了。” 其实田大牛的父母都是很厉害的医士,他算是医二代。 他父母之所以给他取这样一个接地气的名字是因为田大牛出生时体弱,所以取个土名字好养活。 从小体弱多病的田大牛跟着父母,磕磕绊绊的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也踏上了学医这条路。 学医这种事情,跨过一个巅峰,还有另外一个巅峰在等着。 父母去世之后,田大牛就背着行囊游遍山水,做了一个自由自在的游医,专门救治穷人。 穷人没钱,田大牛也不收费,因此,他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肚子。 那一年,年轻的田大牛随着难民一道涌入京师,并跟着一起讨饭。 可惜,巡防营不让难民留在京城里,即使田大牛一直在解释自己是个医士,可巡防营的人看着他破破烂烂的衣裳,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幸好,在他被饿死之前,被少年陆砚安捡了回去。 据田大牛说,那天少年陆砚安去城外施粥,大家都在疯抢白粥,只有他一个人高马大地站在最后面,等着难民们先吃,然后因为等的时间太长,所以低血糖晕倒了。 苏慢慢发现,陆砚安真的很喜欢捡人。 不过据陆安说,这些人都是他穿过来之前陆砚安捡的。 如果按照《帝师》剧情发展来说,这些人最后都会成为国家栋梁之才。 比如田大牛,会成为大周第一医士,开设免费的连锁医馆,替穷人治病。 诸如此类。 可惜,到了《称帝》中,这些人都变成了“反派”。既然是“反派”,那么就只能被陆锦泽这个“正派”杀死了。 “公子,这易容术也是需要一点底子的。”田大牛一边调制易容需要的东西,一边道:“必须要找到与陆锦泽轮廓、身型相似之人,才能惟妙惟肖。” “现在去哪里找?而且就算找到了,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苏慢慢很焦心,陆锦泽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进行到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剧情了,若是被他抢得先机,就等于让他添上了一对虎翼。 “其实……”田大牛欲言又止。 “田医士您有什么想法?”陆砚安开口询问。 田大牛道:“大公子与陆锦泽毕竟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苏慢慢懂了。 因为两人气质差异过大,所以苏慢慢总不记得两个人是亲兄弟。 可现在被田大牛一提醒,苏慢慢才恍然发觉,陆砚安的轮廓眉眼跟陆锦泽确实是有几分相似的。再看身量,虽然陆砚安偏瘦,但两个人的身高是差不多的。 “要不,先扮上试试?”苏慢慢提议。 陆砚安沉思片刻,点头道:“好。” . 易容时间过长,苏慢慢因为撑不住,所以先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正在睡梦中,她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苏慢慢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一张脸。 容貌俊朗,黑眸凌厉。 吓!陆锦泽! 苏慢慢猛地一下跳起来,“你,你怎么来了?” “是我。” 陆锦泽的脸吐出熟悉的声音,苏慢慢认出来了,这个人是陆砚安。 草!这也太像了吧! 除了身形偏瘦一点,简直就是完美! “对了,声音怎么办?” “声音?”陆砚安压低声音,吐出来的这两个字简直就跟陆锦泽的原声一模一样。 “你怎么连声音都这么像?你以前兼职声优吧?” 男人思索片刻,假装不经意道:“可能是天赋。” 苏慢慢:“……多戴了一层皮,脸皮果然跟我们这些正常人不一样呢。” 陆砚安:…… . 互相调侃过后,就是彩排时间。 “油腻,你知道吗?那种油腻的眼神,你一定要把握好。”苏.奥斯卡.慢慢在线教学。 陆砚安皱着眉,双眸艰难的……油腻? “不是让你抽筋。” “不会。”男人选择摆烂。 苏慢慢把人从榻上拉起来,然后在看到那张属于陆锦泽的脸后,立刻又像是被蛰了一口似得,把手收了回去。 刚刚被苏慢慢从榻上拉起来的男人猛地一下摔回去,撞得一阵发懵。 “对不住,手滑了。”苏慢慢赶紧道歉。 “包。”男人捂着后脑勺。 “撞出包来了?”苏慢慢正准备凑上去看,然后发现自己实在是对陆砚安现在这张脸接受无能。 “这是几?” 她伸出五根手指。 “……五。” “嗯,”鉴定完毕,“没事。” “你怕这张脸?”陆砚安察觉到了苏慢慢的抗拒,然后竟下意识勾起了唇角。 “对,没错,就是这个感觉!”苏慢慢立刻捕捉到陆砚安的笑,然后积极指挥,“再笑得放肆一点,燥起来!” 陆砚安:…… 男人笑得嘴都僵了,苏慢慢才勉强觉得合格。 “还是少了点油腻的味道,没办法了,只能用话来凑了。” 苏慢慢摊开白纸,手持炭笔,开始准备写土味情话。 开玩笑,她可是表情包高手好吗?天天跟闺蜜发土味表情包腻歪的。 让她想想,嗯……苏慢慢努力回忆了一下,为什么在她的记忆里,她整天跟自己闺蜜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题? 苏慢慢的闺蜜跟她一样是只万年单身狗,两个人在一起讨论的不是“我们今天要不要先去立个遗嘱”,就是“你看这个棺材还能试睡耶!” 然后她闺蜜反手就发过来一个粉色透明的少女心骨灰盒,拼夕夕开价一万多,两人顿感互相不配,并积极督促对方赶紧暴富。 啊这……苏慢慢的炭笔顿在半空中。 “不如你来?”她将炭笔递给陆砚安。 男人摇头,“不会。” 好吧,我知道你是一只万年单身死直宅男狗。 苏慢慢绞尽脑汁,终于落笔,写下风靡一时的土味情话。 宝,我在输液,想你的夜。 “怎么样?” 男人眉头皱了皱,然后松开,反问她,“一定要说这种话吗?” “你不懂,陆锦泽和江画纱就是这个关系。” 被陆锦泽的霸总土味情话撩的不要不要的江画纱完全沦陷成为恋爱脑工具人。 简直就是陆锦泽指哪她打哪。 “你到时候过去就说不太记得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剧情了,然后让她给你讲讲。” “如果她不讲的话,就需要你动用美男计了。” 苏慢慢将那张纸递给陆砚安。 陆砚安低头看着上面的土味情话,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我知道这很难,组织上看好你。”苏慢慢伸手拍了拍陆砚安的肩膀。 突然,男人伸手,一把揽住苏慢慢的腰。 小娘子被迫上前,踮起了脚尖。 她瞪着一双眼仰头,就见男人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然后贴着她的耳朵道:“宝,我在输液,想你的夜。” 第 30 章(贱人就是命硬...) 男人用的是自己的声音, 徐徐如雾,恍若秋风过河,冬日飘雪, 真正称的上是玉石之声。通俗点说就是,听了能让耳朵怀孕的那种感觉。 只可惜,就算是这样天籁般的嗓音也抵不过这句土味情话带来的油腻感。 苏慢慢浑身过电一般,从头顶心被麻到了脚底板, 甚至让她都忍不住抠脚趾了。 这威力, 简直是油到家了啊! “很好。”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从男人怀中退出去,“江画纱一定会很喜欢的。” 毕竟她就喜欢陆锦泽的油。 怀中的温软陡然消散, 陆砚安似觉得心中也空了一块。他刚刚虚揽着小娘子时, 搭着她的腰。 苏慢慢每天都会吃很多东西,似乎是因为正在长身体,所以她吃的很多东西都被消化成了身高。 食物并未影响到她的身型,反而让她的腰一日比一日细。随着身体的成长, 她就如一株凝着露水绽放在枝头的花卉,看似在无人的角落里静静绽放,实则早已吸引了无数采花人的视线。 “我们的计划是什么?”男人清润的嗓子微哑,视线艰难的从女子身上移开。 苏慢慢道:“我引开陆锦泽后, 你进去找江画纱套剧情。” 陆砚安蹙眉, “这个计划虽然能暂时骗过那两人,但等陆锦泽回来跟江画纱碰上, 不是会露馅吗?” “如果让江画纱说不了话呢?”小娘子突然道。 陆砚安的眼神暗了暗,“杀了她?” 苏慢慢:…… “请你别插大葱装大象了, 我说的是迷魂药之类的东西!” . 迷魂药这份工作没有人能够胜任,只能找医二代大牛选手。 大牛选手在医场纵横那么多年, 对于苏慢慢的要求直呼小问题。 大牛选手给江画纱拿出了一份特殊的礼物。 俗称:迷魂散。 吃下之后,昏昏沉沉,跟发烧差不多,药效是三天。 “只有三天吗?”男人拿着手里的白玉瓶,语气之中带着惋惜。 田大牛赶紧道:“连续吃上十天半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苏慢慢想了想,刚刚醒过来,再磕一点,就烧回去。 “不会烧傻吧?”她有点担心。 田大牛立刻拍胸脯保证道:“一个月内,没有半点副作用!” 果然不愧是医二代。 陆砚安拿好迷魂散,去屏风后换上陆锦泽的衣物。 苏慢慢趁着这个时候询问田大牛,“田医士听说过‘华佗佗’这个人吗?” 田大牛想了想,然后摇头,“没有。” “这样啊。”苏慢慢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大奶奶找这个人干什么?” “我听说他医术不错,想让他看看你家大公子的病。” 一提到陆砚安的病,大牛医生的脸就开始往下垮。 “我家大公子从小身体弱,这病除了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外,还有其它原因。” 比如被荣国公夫人周氏从小喂了药,导致身体越来越差。再加上陆砚安本来就是个喜欢用脑子的人,这用脑过度,思虑过多,身体就更加的差了。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田大牛还没说。 除了体弱之外,陆砚安从今年入夏坠马苏醒后,还多了一个偏头痛的症状。 只是男人耐力足,十分会隐忍,也拒绝喝田大牛给他开的药。 那些药虽然会缓和陆砚安的偏头痛,但会让他的脑子处于停机状态,就跟郁抑症或者狂躁症的病人吃了药物之后,会陷入长久的平静期中,如同一个精致的,被抽空了思想的玩偶一般。 无悲无喜,无殇无悦。 苏慢慢并不知道陆砚安还有偏头痛的毛病,只知道田大牛说的其它原因都是荣国公夫人的锅。 正巧此时,换过了衣裳的陆砚安从屏风后出来了。 不得不说,田大牛的手实在是巧,连换头术都没他精湛。 陆砚安穿上了陆锦泽平日里惯穿的衣物后,乍然一看,站在那里的人就是陆锦泽。 可惜,两人的气质实在相差太大。 即使用了同一张脸,穿了同系列的衣服,也不能掩盖陆锦泽身为玻璃珠子,而陆砚安身为珍宝钻石的事实。 好吧,虽然芯子是咸鱼死宅男,但人设不是在这嘛,总得沾点人设的光。 “注意气质。” 苏慢慢提醒。 陆砚安想了想,改变了走路姿态和眼神。 只那么一瞬间,影帝附体,震惊苏慢慢全家。 她再也不说陆砚安吹牛逼了,人家是真天赋型天才。 走了一段路,陆砚安收起那副陆锦泽的姿态,回到了自己的状态。 他转头询问苏慢慢,“你准备用什么理由把陆锦泽引开?” “还没想好。” 陆锦泽这人不好对付,这场戏她必须要拿出自己十分的演技来。 正在苏慢慢思索间,突然,院子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我要见大奶奶,她是我的女儿!我要见她!” 赵跃过来禀告道:“大公子,吕氏过来说要找大奶奶。”说完,赵跃一抬头,看到陆砚安的脸,面色大变。 苏慢慢甚至都看到赵跃拔出了身后的刀。 “别慌!”面对变身成拔刀侠的赵跃,苏慢慢赶紧道:“这是易容术。” 赵跃犹疑的视线在苏慢慢和陆砚安身上移动,男人抬手,腕子上的佛珠轻轻晃动,吐出熟悉的声音,“是我。” 赵跃这才松开自己攥着刀柄的手。 苏慢慢也注意到了那串佛珠,“那个不能戴。” 男人垂眸,将佛珠取下,交给赵跃保管。 “哎呦,要死了,老子娘还不能来看女儿了!” 吕氏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陆砚安询问。 “听说是苏坑被赌坊扣住了,吕氏来找大奶奶要银子赎人。” 苏坑就是个天坑,自从染上赌瘾后,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就算是被砍断了右手,也依旧痴迷。一开始,吕氏为了这事不知道跟苏坑吵过多少次架,后来,她为了向苏坑证明赌瘾能戒掉,竟自己也去赌了。 结果是清晰且明白的。 两个人一同陷入了赌瘾之中。 “要赶走吗?”陆砚安转头询问苏慢慢。 苏慢慢下意识伸手挡住自己的余光视线。 “做什么?”陆砚安不解。 “你的绝世容颜吓到我了。” 陆砚安:…… 吕氏的嚎叫还在继续,苏慢慢道:“我想到一个法子。” . 陆锦泽得到苏慢慢差人送来的信,说有事寻他帮忙。 美人相邀,陆锦泽当然不会拒绝。 男人仔仔细细换过一身行头,就出门去了,跟过来寻他的江画纱完美错过。 苏慢慢坐在角门处的马车里等着陆锦泽。 男人到时,马车内的吕氏正在跟苏慢慢诉苦。 “爹娘拉扯你长大不容易,你好不容易嫁给了大公子,攀上了高枝,怎么能不顾你爹娘,你说对不对?你在这世上可就只有这么两个亲生爹娘啊!” 陆锦泽撩开马车帘子,小娘子被吕氏堵在马车角落里,低着头,似乎很是为难。 实则,苏慢慢是被吕氏念困了。 原身苏慢慢瘫上这样的爹娘才是真的悲剧吧? 苏慢慢终于明白原身为什么会被宋明理这个渣男骗身又骗心了。原身苏慢慢从小缺乏父母爱,这份欠缺从小时到长大,一直伴随着她,导致她一直陷在精神内耗里。 乖巧的原身实则是个缺爱的孩子,宋明理又会说,又体贴。原身从宋明理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如此,这才一头扎进去。 苏慢慢想,或许原身早就猜到宋明理对她并非真心,可惜她实在是太缺爱了,缺到即使自己清楚抱住的只是一块腐烂的木条,会带着她陷入更深的深渊之中,她也宁愿与这腐木一道溺亡。 太傻了。 苏慢慢缓慢抬头看向面前的吕氏。 她尚不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走了,现在住在这具躯壳里面的人是一个来自异乡的女子。 苏慢慢想,若是吕氏知道原身已经去世,会不会悲伤痛苦? 或许会,或许不会。 可斯人已逝,说再多都是没用的。 父母永远都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他们只会说,等你有了孩子你就明白了。 做父母很难,做孩子又何尝简单。 “二公子?”小娘子红着眼,一脸渴望地望着他。 陆锦泽进入马车厢,将吕氏和苏慢慢隔开。 “二公子?怎么不是大公子?”吕氏愣了。 “大哥身体不好,伯母有什么事吗?” “钱,要钱。”吕氏直接朝陆锦泽伸出手。 陆锦泽皱眉,转头看向苏慢慢。 小娘子柔声解释,“我爹赌瘾犯了,输了钱,被扣在赌坊了。” 原来是这事。 “你叫我出来就是处理这件事?” “嗯。”小娘子点头,略有些紧张道:“毕竟是父母。” 果然单纯,这样无亲无故的卑劣父母还念着要帮。 不过这样不是更好?更好控制。 “你太善良了。”陆锦泽叹息一声,“别怕,我会帮你的。” 一点小事罢了。 处理好了还能拉拢人心,何乐而不为。 . 马车从角门拐出,渐渐驶离荣国公府。 有了陆锦泽坐镇,吕氏安分了一点。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吧,他们在吕氏的指挥下到了京师城内最大的那座赌坊门前。 “欠了多少钱?”陆锦泽开口询问吕氏。 “一千两!” 陆锦泽掏钱的动作一顿,他眯眼,“一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 “我们,我们还借了赌坊的钱,想翻本来着……” 还欠了赌坊的高利贷。 陆锦泽开始觉得这件事有些麻烦了。 陆锦泽是很喜欢苏慢慢的,喜欢她小白兔一样的皮囊,喜欢她柔软无刺的性格。 油腻男嘛,就喜欢单纯漂亮清纯系的白幼瘦美少女。为了得到美少女的身体,他们当然会竭尽所能的满足美少女的愿望。 不过仅限于一些力所能及的,十分微小,最好是抬抬手就能办到的小事。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大部分的愿望都很简单。 可惜现在,陆锦泽所面临的事情却有些难,他在衡量,这到底值不值得他付出。 “二公子,你是不是不行?”小娘子睁着一双无辜大眼询问。 男人最听不得这两个字。 不行。 尤其是在心仪的美人面前。 “我只是在想要怎么进去。” “有后门的。”吕氏赶忙道。 陆锦泽:…… 陆锦泽被抬上了架子,不能不去处理这桩麻烦事,可他不知道,更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 当他跟吕氏还有苏慢慢一同到达赌坊后门之后,小娘子早已被吓得面色苍白,双眸含泪。 陆锦泽趁机拉住苏慢慢的小手,并摸了好几把,“别怕,我保护你。” “嗯。” 小娘子泪眼朦胧地点头,然后一把抽出自己的手,假装需要擦拭眼泪。 “二公子,你不怕吗?” 男人挺胸抬头道:“我从不怕事。” 因为这句话,所以在后门打开之后,陆锦泽看着院子里那些肌肉邦邦硬的男人时,也只得为了刚刚撑起来的面子,硬着头皮往里面走。 吕氏跟在陆锦泽身后。 苏慢慢站在后门处,在两人进去之后,抬手一合,后门就被她关上了。 苏慢慢甚至还把后门锁上了。 嗯,很完美。 . 另外一边,陆砚安站在院子门口等了半柱香的时辰后,才假装疾步匆匆地走入院子里。 陆砚安已经很久没来过陆锦泽的丰泽园了。 丰泽园里面那片他赠予陆锦泽的小竹林已经被挖走,变成了一块废弃的空地,趁着夏日,长出一片绿油油的草,压着极快零星碎石,显得那么孤寂而荒败。 除了那块空地,院子里其它地方都被打理的很好。 比如窗下那一大片阔叶芭蕉。 芭蕉叶又绿又大,看起来被特殊打理过,随着季节的变幻而野蛮生长着。 除了芭蕉,院内还种了许多奇花异草,有丫鬟正在修建枝叶,看到陆砚安过来,赶紧面带羞涩的垂眸行礼。 “江画纱呢?”陆锦泽开口询问。 那丫鬟脸上绯色褪去,略有些不高兴的模样,“二公子这几日怎么尽找她呀。” 陆锦泽喜欢女子,也乐意哄女子开心,因此,丰泽园里面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子都被陆锦泽撩拨过。 这些被撩拨过的小丫鬟们心生期待,开始盼望着能成为陆锦泽的通房妾室。 有心大的,想到从一个小小的家生子变成大奶奶的苏慢慢,登时也盼望着自己能一飞冲天。因此,丰泽园里面的风气就变得很不好,丫鬟们争奇斗艳,甚至连动手打人的都有。 陆锦泽听到这些事后,却并不阻止,他乐意看着这些女人为他斗来斗去。 他认为,女子生来就是男子的战利品,从他一文不值到白手起家创建公司,从前那些看不起他的女人都开始倒贴过来。她们会为了一个包,一辆车跟他撒娇卖萌。 人一旦有了价格,就会失去应有的尊严。 可这些女人们却乐此不疲。 而他就像是上帝,像施舍者,肆意玩弄着她们,等到腻味了,便迅速又无情的抽身离开,只留下这些被奢侈品和虚荣心填满的女人,望着倒塌的金屋不知所措。 女人,都是愚蠢且无知的。 她们从小被教育着生长在象牙塔中,像宠物一般被驯养着长大,她们被告知,你有两次改变人生的机会,一次是投胎,一次是嫁人。 她们专心致志的做着自己的小女人,只为了取悦男性,嫁一个社会成功人士。 就比如他院子里的这些丫鬟。 可实际上,连古人都知道要门当户对。 若想要强者,自己必得先成为强者。 “有事。” 陆砚安的清竹园内没有太多丫鬟,贴身伺候的也就晚星一个。因此,面对小丫鬟的娇声软语,陆砚安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反而又问了一遍,“人呢?” 丫鬟噘嘴,抬手指了指书房。 陆锦泽颔首,转身朝书房走去。 书房内,江画纱正在打扫卫生。说是打扫卫生,实际上她也不是在干活,只是在里面随意的乱逛着,最多时不时扶一下摆放整齐的书,然后等着陆锦泽回来。 因为她嫌弃抹布脏,不肯沾手,也嫌弃鸡毛掸子灰多,不肯掸灰,所以平日里这些活都是由其他的小丫鬟来干的。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体验过上位者感觉的江画纱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的状态,这种高高在上的权势感,实在是太美妙了。 关于江画纱好吃懒做,还喜欢指挥她们这件事,小丫鬟们当然向陆锦泽打抱过不平,可陆锦泽一向护着江画纱,因此,在这丰泽园内,除了陆锦泽外,江画纱仗着陆锦泽的偏袒,俨然成为另外一个女主人。 本来一切都很美好,江画纱享受着男人对她独有的偏爱,认为这就是爱情。 可是,今日陆锦泽没跟她打招呼就跟苏慢慢出去了。 江画纱一想到这事,就忍不住硬了拳头。 明明说好今天要在书房里商量事情的,他居然放她鸽子,亏得她还花费了那么多心思打扮。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 江画纱转头看去,只见刚刚出门去的陆锦泽又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江画纱脸上露出欣喜之色。 陆锦泽微微点头,反手关上门,“嗯。” 江画纱并未发现不对劲,她赶紧走到陆砚安身边,面颊微红地看着他。 江画纱知道,陆锦泽找苏慢慢过来是为了牵制她。可作为一个女人,自己认为属于自己的男人身边突然又多了第三人,江画纱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疯狂嫉妒着苏慢慢,甚至一度产生了杀心。 当她得知陆锦泽是和苏慢慢出去了之后,一个人来到书房打扫撒气,还没等撒气呢,陆锦泽就回来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跟苏慢慢不顺利? 这样想着,江画纱探究的视线落到陆砚安身上。 男人垂眸跟她对视,直奔主题,“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剧情是如何发展的?” 果然。 江画纱脸上露出得逞的笑。 “苏慢慢不知道剧情吧?” 陆砚安背在身后的手微微动了动,没有回答。 面对男人的沉默,江画纱认为自己猜对了。她微微笑着,坐到书桌后面。 如果不是苏慢慢不知道剧情,陆锦泽也不会回来问她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剧情线。 “你不是看过书了吗?”江画纱突然想到这事。 陆砚安表情不变,走到书桌边,随意地抬手拿起一本书道:“想跟你对一下剧情。” 确实,大家都是普通人,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虽然看过原著,但难免会记错或许混淆。 尤其是一些细小的剧情。 这次,又是男人来求她。 书桌上正摆着一盘小橘子,江画纱用手指点了点那小橘子,娇娇俏俏道:“我想吃橘子,你帮我剥。” 江画纱早已对着镜子将自己现在这副身体上上下下都熟悉透了。 身为女主,这具身体按照设定,肤如凝脂,美艳惑人,举手投足之间皆是风情。 她是落入世间的妖媚,胸大腰细腿长,是所有男人梦寐以求的尤物。 夏日天热,江画纱心中存着现代人的思想,身体外头套着一件薄纱似得开衫,里面就是一件吊带,将她窈窕婀娜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 其实今日这套衣裳是江画纱刻意挑选出来的。 当心仪的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不管男女,都希望展示出自己最好看的那一面。 江画纱着石榴色外衫,穿火红色吊带,衬着奶白的肌肤,整个人像一株绽开的玫瑰花。 她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媚眼如丝。 陆砚安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伸手,拿起一颗小橘子,慢条斯理地剥开。 小橘子虽然小,但味道很大。 皮一破开,清新的橘子皮香瞬间溢满整个书房。 男人的手上也被抹上了一层晦暗肤色的东西,然后指尖和指骨处覆上了一层薄薄的人工茧子。 田大牛不愧是大牛,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注意到了。 江画纱盯着男人的手看,眼神里泛着光。 陆砚安终于将小橘子剥开,然后递给江画纱。 江画纱单手撑着下颌,仰头看向陆砚安。 这个动作能让她的身形显得更加饱满,尤其是上半身。 “喂我。” 江画纱仰头,微微张开了嘴,能看到一点隐晦的舌尖。 拿着小橘子的陆砚安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又将那颗小橘子塞进了江画纱嘴里,就跟填鸭似得。 江画纱只微微张开了一点嘴,她以为男人会将那小橘子掰开,然后用一小瓣的橘子温柔地放进她的嘴里。 可惜,她没想到他这么粗鲁。 江画纱略有些不满,可她一想到陆锦泽说他没谈过恋爱这件事情,就觉得可能这个男人真的不懂。如此一想,江画纱心中又释然了,似乎已经选择性忘记了陆锦泽跟墨花的事情。 在自己骗自己这方面,恋爱脑的女人果然有着天然的优势。 “你除了喂过我,还喂过谁?”江画纱咬开嘴里的小橘子,感觉甜滋滋的。 男人扯起桌布,擦拭自己的手。他听到江画纱的话,平静而淡定的回答道:“狗。” 江画纱:…… 江画纱停顿了一下,想生气,可是又觉得男人这话说的似乎也……没错? “你从前家里还养了狗?” “嗯。”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话那么少?” “累。” 陆锦泽黏着他的时候,江画纱就喜欢摆架子,现在男人露出这副冷淡态度,江画纱反而开始心慌的往上贴,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也转变成了温柔小意。 “那你坐吧。”江画纱让出半张椅子。 今日的她尤其的主动,原因是受到了苏慢慢的威胁。 陆砚安看一眼江画纱放出来的半张椅子,又淡淡吐出一个字道:“热。” 被爱情蒙蔽的女人完全没有察觉到男人的不对劲,她开始为陆锦泽今日的态度找原因。 是她不够关心他。 是她给他的帮助不够多,不然他也不会去找苏慢慢了。 “你不是想知道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剧情吗?我给你讲。” 男人终于重新将视线投向她,可却一个字也没说,只是站在那里等着。 江画纱扭动着身体,重新坐好,开始给男人讲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具体细节。 “……朱阳新倒卖官粮获利已经好几年了,这事卷入了大半朝廷的官员。为了牵制那些官员,每次跟别人交易,他都要记下来。这账并不是记在纸上的,而是记在……他的肚兜上。” 五十多岁的人了,还穿着红肚兜睡觉。 还把账本绣在肚兜的夹层里,实在是人才呀。 .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大致剧情说完了,女人一脸温柔似水地仰头看着男人。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江画纱并不介意发生点什么。她想,男人会偷吃一定是忍不住了,怪她,都是她不给他碰,他才会忍不住的吧? 现在她准备好了。 江画纱正欲起身,那边陆砚安突然转身走到桌边。 “喝水。” 男人主动倒了水,江画纱面颊坨红。 她伸手接过,甜蜜蜜地喝了一口,然后又喝了一口。 “你倒的水真好喝。”她羞怯难耐,直觉两人孤男寡女,书房内温度直线上升。 “那就多喝点。” 江画纱一杯水下肚,突然觉得面颊滚烫。她伸手摸了摸脸,眼神渐渐开始变得迷离。 “锦泽,我觉得有点晕。”江画纱跌跌撞撞地起身,朝陆砚安扑过去。 男人侧身避开,看着“砰”的一声倒在地上的江画纱,淡淡吐出一个字。 “哦。” . 赌坊后门口,苏慢慢关上门后,清了清嗓子,发出一道海豚音。 “啊!!!” “怎么了?慢慢?”门内传来陆锦泽焦急的声音。 苏慢慢没有搭理他,海豚音太难了,她嗓子都哑了。 小娘子转身,先去隔壁买了一碗绿豆汤润润嗓子,然后又买了一块海棠糕填填小肚子,吃完之后,才慢吞吞地走出去,找到正在巡逻的巡防营。 虽然她还想让陆锦泽在里面挨多点揍,但她也知道,依照陆锦泽的男主光环,肯定能化险为夷。趁着陆锦泽化险为夷之前把人救出来,她还能摘干净。 “不好了,荣国公府的二公子,二公子被赌坊的人恶徒堵住了……”苏慢慢刚才自己原地跑了一会儿,现在香汗淋漓,满脸焦灼。 “荣国公府的二公子?”巡防营的领头羊立刻就急了,这样的大贵人若是出了事,他这脑袋上的官帽子可就保不住了。 “在哪里?” “在赌坊后院。” 巡防营的人半点不敢耽误,直接从赌坊后门破门冲进去。 院子里,陆锦泽正跟两个膀大腰圆的赤膊着上半身的男人对峙着。 他虽然脸上挂了彩,看起来也十分狼狈,但没缺胳膊也没少腿,显然是用钞能力化解了这件事。 苏慢慢站在巡防营身后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贱人就是命硬。 第 31 章(独领风骚) 陆锦泽出钱出力, 替苏慢慢将苏坑和吕氏的事情解决了。 一千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小娘子坐在马车里,从赌坊回到荣国公府, 连一句还钱的话都没说。 陆锦泽虽然痛失一千两,但也不会张嘴问女人要钱。 如此,两人就憋着。 苏慢慢显得非常悠然自得,反正她又没吃亏。 到荣国公府了, 小娘子羞涩一笑, “今日真是多谢二公子了。” “不必,应该的。”陆锦泽说话的时候控制不住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小娘子继续娇柔一笑,然后潇潇洒洒地转身往清竹园方向而去。 陆锦泽站在原地, 脸上笑意随着苏慢慢的转身而瞬时收敛。 他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吕氏和苏坑。 吕氏身为女子, 自然看出陆锦泽对待苏慢慢的态度中存着暧昧。吕氏没有什么节操,她为这事高兴。 自己女儿混得好,她才能跟着吃香喝辣啊!吕氏一向认为自己这个女儿是养废了,可她没想到,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如今竟一起撩了京师城内最吃香的一对公子。 不对,那位大公子是曾经最吃香的。 现在,这位二公子才是最吃香的。 吕氏和苏坑都觉得这是上天眷顾他们, 这运道来了, 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吕氏和苏坑打算的很好,他们准备将苏慢慢当作自己的提款机。 可苏慢慢也算计的很好, 经过今日一事,陆锦泽肯定会帮她将吕氏和苏坑处理了。 毕竟, 人是他带出来的。 之前只是为了测试苏慢慢,现在测试完毕, 吕氏和苏坑也就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如果没发生今日这件事,陆锦泽或许还能让二人在京师城内留两日。 可今天他痛失一千两,又被赌坊的人压在地上搜了身。如此屈辱,无论如何,这两个人都不能再留了。 吕氏和苏坑毕竟是荣国公府的奴仆,陆锦泽也不到丧心病狂见人就杀的地步。他吩咐管事,将二人远远的送出去。连京师城外的那座庄园也不让待着了,直接送到极远极偏僻的地方去种田。 苏坑和吕氏好不容易才从郊外那座宅子里出来,又怎么可能再回去。 他们表面答应的好好的,一转头上了马车,趁着管家不注意就抱着包袱偷偷溜走了。 虽然苏坑和吕氏是荣国公府的家奴,但他们作为时常混迹于下九流黑市的人,买上一份假户籍还是很容易的。 人丢了,管家战战兢兢的回府,怕陆锦泽责罚。不想这位二公子根本就没有问起这件事,如此,管家自然也不会提。 . 江画纱浑浑噩噩烧了好几日,连话都说不出来。 医士过来检查,说是发热了,也没觉出有什么不对劲,只开药让喝。古代医疗条件落后,江画纱退了又烧,烧了又退,如此折腾了半个月,陆锦泽逐渐不耐烦起来。 他记得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剧情马上就要开始了。 现在江画纱烧成这样,大部分细节都不能一一面对面的核对。 既然如此,他就只能自己处理了。 . “极乐楼?我们要去这个地方?”苏慢慢听完陆砚安从江画纱那里套来的话,觉得“极乐楼”这三个字非常耳熟,就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对,户部尚书府戒备森严,就算是能进去,也无法全身而退。只有极乐楼,朱阳新的手才伸不过来。” “那极乐楼到底是什么地方?” “极乐楼……是一个法外之地。” . 极乐楼,顾名思义就是享乐的地方。 它只在晚上开门,在这里,你能找到京师城,乃至于整个大周的顶尖美人。 在这里,你能开怀畅赌,不用顾忌任何事情。 在这里,你还能品尝到世界上难得的珍馐美味。 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你要有权。 是的,单单有钱还不够,极乐楼要的是权,它只为有权人服务,专供权臣皇族。 极乐楼作为京师城内最隐蔽所在,进入它需要有人作保,每日派发三百张入场券,多一张都没有。 苏慢慢看着陆砚安递过来的极乐楼入场券,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土豪之气,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上人的感觉。 这就是被权利欲望推向顶峰后心境的变化吗? 果然,差别对待就是会让人产生膨胀感啊。 “我想起来了!”苏慢慢捏着入场券,突然灵光一闪,尘封的记忆被打开。 “陆锦泽和江画纱就是因为去了极乐楼,所以才得到了朱阳新的把柄!我记得那个时间是……万圣节?” 所以这其实是一场万圣节趴? . 因为江画纱还在发烧,所以陆锦泽只能独自一人前往极乐楼。 与此同时,苏慢慢和陆砚安也换过衣物,准备今夜入场极乐楼。 极乐楼只进男宾,不进女客。 苏慢慢女扮男装,跟陆砚安一起趁着夜色从荣国公府的后门溜了出去,然后坐上马车,到了京城区内最繁华,最热闹的一处街道。 每个宾客等候的地点都不一样,因此两人也不担心跟陆锦泽撞上。 “然后呢?”苏慢慢低声询问陆砚安。 “听说会有红轿子来接。” 红轿子?这还跟八号当铺穿越时空了? 陆砚安一袭白衣,墨发如瀑,这样的容貌站在外面,实在是太扎眼了。 苏慢慢随手买了一顶帷帽替陆砚安戴上,然后又把人拉到角落,这才勉强抵挡住那些少女怀春的视线。 两人站在角落里,苏慢慢视线微转,看到一白发老翁站在那里卖糖葫芦。 白发老翁看起来年纪很大了,脊背佝偻,脸上的皱纹像沟壑一样深。 年纪这么大了,还出来卖糖葫芦。 苏慢慢伸手扯了扯陆砚安,男人戴着帷帽转头,看到那老翁,然后才像是如梦初醒般的上前,要了两串糖葫芦,然后竟然……给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苏慢慢震惊地瞪圆了眼。 最关键的是,那老翁还面不改色的收了。 等一下,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到底是老翁年纪大了看不清那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还是陆砚安这养在深宅里的死宅男对古代的物价一无所知。 男人随手取了两串糖葫芦,一串递给苏慢慢,一串自己拿在手里。 这糖葫芦长得很是奇怪,上面的山楂果子并不是传统圆滚滚的,而像是突然变异似得七扭八歪。 能吃吗? 苏慢慢盯着糖葫芦看了一会儿,然后没忍住上面红色糖衣的诱惑,张开嘴,轻轻咬了一口。 唔……好酸。 酸掉牙了。 两人还站在卖糖葫芦的老翁身边,苏慢慢咬了一口之后勉强咽下去,再吃不下第二口。 陆砚安看到她的动作,微微勾了勾唇,提醒她道:“这是极乐楼的入场暗示,我刚才忘了。” 入场暗示? 一百两买两个这么难吃的入场暗示糖葫芦? 苏慢慢酸得牙齿疼,“你知道吗?人活一世,早上要吃得好,中午要吃得更好,晚上要吃得最好。” 在如此有限的时间里,她居然花费一百两买了两根如此难吃的糖葫芦,真是在浪费生命。 听出小娘子的言外之意,陆砚安的唇角更是止不住上扬。 “等到了那里,应有尽有。” 话罢,两人面前突然出现一顶红色的小轿子。 那轿子并不起眼,从街上被人抬着走过,甚至都没人会多看一眼。 红色轿子停在两人面前,抬轿人抬眸看向陆砚安和苏慢慢手里的糖葫芦,然后朝老翁点了点头。 老翁声音嘶哑的开口,“两位贵客,请上轿。” 说完,取出两条黑色的布条递给陆砚安和苏慢慢。 “遮住眼睛。”陆.业务十分熟练.砚安。 苏慢慢用布条遮住眼睛,然后被轿夫带着上了轿子。 他们两个人坐在同一顶轿子里,因为被蒙住了眼睛,所以四周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身下的颠簸让苏慢慢知道他们正在移动,走向未知的极乐楼。 小娘子紧张地攥紧手,突然,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的。 苏慢慢松开手,反握住。 心中那份忐忑渐渐平息下来。 不知绕了多久,轿子终于停了。 苏慢慢听到一阵又一阵缥缈的女子娇媚笑声,还有一股极香的美食味道。 “贵客临门!” 外面有人在说话,同时,轿子落地。 有人上前,撩开马车帘子与他们道:“贵客可以取下布条了。” 苏慢慢伸手取下布条,她适应了一下,然后才看清面前躬身站着的那个人脸上戴着面具,身上穿着黑色袍子,胸口有铭牌,上面写着:十八。 他手上还拿着另外两个面具,分别递给苏慢慢和陆砚安。 面具很漂亮,纯黑色打底,上面有流水般的线条纹路和绽放的七色花瓣,透出一股油画般的唯美迷乱质感。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作极乐。 面具只遮半张脸。 苏慢慢戴上面具之后跟陆砚安一起从轿子里出来。 领头的人引着两人往前面走。 苏慢慢只觉得四周阴气森森的,像她家小区楼下的停车场,她猜测这座极乐楼应该是建在地下的。 两人走出一段光秃秃的路后,终于看到了一座楼,有点像苏慢慢在古代电视剧里面看到的那种飘香园,怡红院之类的。 她仰头,看到那个巨大的牌匾,上面写着龙飞凤舞的“极乐楼”三字。 “贵客,进入极乐楼之前都要沐浴焚香,换上我们为你们准备的衣物。” 这咋还大浴堂吗?进门之前都得给你换套衣物,送不送spa啊? 虽然心中如此吐槽,但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两人也只能照着规矩办事。 “请贵客随我沐浴更衣。” 他们跟着人步入极乐楼,并未从正门走,而是走的旁边小道。 小道四周是白墙,穿插着流水青竹,显出一股江南婉约之气来。四周隐有琴音传来,悠扬婉转,听之心静。 苏慢慢有点怕暴露身份,前面那人似乎明白她在想什么,只道:“贵客放心,屋子都是私密的。” 说着话,两人停在一处包厢前。 苏慢慢抬头看,梧桐落。 更有足浴感了。 这里的门还是推拉门,领头人将门推开,露出里面散发着热气的大浴桶。 苏慢慢愣了愣,然后转头看向陆砚安。 只,只有一个? “贵客,请。” 苏慢慢迎着头皮往里进,然后才看到屏风之后还有一个浴桶。 可是不管你是一个浴桶还是两个浴桶,她跟陆砚安都不可能同时洗啊!分开洗也不可能! “不用洗,换衣裳。”陆砚安从衣柜里取出两套衣服递给苏慢慢。 他先去屏风后换了,然后走出来道:“我去外面等你。”话罢,男人十分有绅士风度地推开门走出去了。 人走了,苏慢慢赶紧把衣裳换上。 衣裳都是一样的,可能只是码数有点不同。 月白底色,黑色墨纹,宽袍大袖,玉带束腰。苏慢慢折腾了一会儿,终于穿好。 还挺合身。 她左右转了转,整理完毕,推开门出去。 “走吧。” 过道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前引路的那位十八号男子已经不在了。 “我们去哪?”苏慢慢询问。 “那边。” 经过陆砚安的抬手指路,苏慢慢这才看到那些挂在头顶的牌子,上面写着字,字旁边还有箭头,这就跟商场里面的指示牌一模一样。不过更古风古色一点,是木头所制,用线悬在半空中。 “听说这里有五层。”两人一边走,陆砚安一边替苏慢慢介绍。 是商场和足浴店的完美结合体没错了。 极乐楼的第一层是赌博区。 第二层是美食区。 第三层是才艺表演区 第四层是spa体验区。 第五层是老板、员工休息区。 苏慢慢和陆砚安要去的是第三层。 朱阳新最喜美人,每次来到极乐楼都要点上一位风情万种的女子相伴。 男人嘛,至死是少年,一直都喜欢十八岁的妹子。 两人顺着路牌往里去,前面有一个人迎上来。 他身上穿着跟刚才那人一样的衣裳,戴着一样的面具,胸前挂了一个小小的铭牌:十三号。 十三号迎上来,“贵客去几楼?” “三楼。” “贵客今日来得巧,咱们极乐楼今晚竞选花魁。” 花魁? “不过……”十三号顿了顿,“花魁已被客人预订,贵客也只得饱饱眼福了。” 十三号说着话,然后带着他们上了……电梯? 好吧,并不是现代版电梯,而是古代的升降梯。 电梯停在三楼,十三号服务极好的一边鞠躬一边请他们出来。 正在苏慢慢思考要不要给小费的时候,十三号已经回到了电梯里,并对着他们九十度鞠躬道:“请贵客玩好吃好乐好。” 这应该是极乐楼的口号。 因为等十三号离开,他们站在三楼门口处的地方时,两边站着的人也是朝他们鞠躬弯腰,并大喊道:“请贵客玩好吃好乐好。” 如果不是知道作者是现代人,而且应该是个足浴店和商场并餐饮店常客,苏慢慢会认为极乐楼的老板也是个穿的。 三楼的雕花红木门被打开,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各种各样戴着面具的美人。 她们或弹琴,或作画,或下棋,或跳舞,触目所及,文雅之至,半点没有苏慢慢想象中的乌七八糟。 又有人迎上来,苏慢慢看了一眼,是三百零三号。 三百零三号介绍道:“咱们这里的姑娘都很干净,每月一次体检,每日沐浴焚香,大多是落魄的官家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原来是高端局。 苏慢慢明白了,怪不得这么神秘又这么贵。 高端局匹配的自然也是极高端的客户。 看这些正在跟美人们下棋、作画、谈论诗词歌赋的男人,苏慢慢觉得自己可能是对极乐楼有些误解。 可三百零三号随即又道:“若是贵客想要与哪位美人再亲密些,便可点了美人去四楼,那里有专门的包厢。” 苏慢慢顿时翻了个白眼。 一丘之貉。 天下的男人都一个样。 “贵客,花魁比试要开始了。”三百零三号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两朵还沾着露水的红色玫瑰来,分别递给苏慢慢和陆砚安。 “这是用来投票的。” 苏慢慢转头,看到原本空旷的大厅内升起一个舞台,舞台前面有一排细长的竹桶,桶上有名字。 诸如:芍药、牡丹、芙蕖之类的花名。 “选花魁还要戴面具吗?”苏慢慢发出疑问。 三百零三号道:“我们极乐楼的品相一定是最佳的,老板希望诸位除了品相外,更加关注美人们的才华。” 啊这…… “真有想法。” 三百零三号垂首,躬身退下,“不打扰贵客挑选。” 等三百零三号离开后,站在苏慢慢身后的陆砚安突然道:“今日花魁已经被朱阳新暗中买下。” “还没选出来就买了?”苏慢慢惊奇。 “极乐楼历届花魁都是最好的。” “堪比香湾选美大赛?” “唔,差不多。” “那素质是不错。” 两人话罢,苏慢慢一顿,“说起来,我记得江画纱就是夺得了花魁,然后成功见到朱阳新,并且拿到他的那个。” “嗯。”男人垂眸,脸上的半个黑色面具透出一股妖冶的美感。 因为只遮了半张脸,所以露出的下颌和薄唇部分,更加惹人怜惜,就连附近站着的面具美人们都被陆砚安这份出色的气质都吸引,不断张望。 “花魁大赛,正式开始!” 一道声音在耳边炸响,打断了苏慢慢的凝视。 伴随着主持人热烈的声音,近在咫尺的花魁大赛正式拉开序幕。 苏慢慢问,“怎么办?” 江画纱没来,这份花魁的职责只能落到他们两个头上了。 大家都戴着面具,还换了衣裳,就算陆锦泽看到,也认不出来你是人是鬼。 陆砚安道:“你去?” “我四肢不协调加大白嗓,如果能选上我就喊你爸爸。” 陆砚安:…… “所以?” “你去?” . 花魁一经选中,就会被当即带往四楼,在这期间,他们没有缝隙进行替换。因此,最容易做手脚的地方只有三楼后台,美人们有独立休息间,在里面换妆化妆。 这个时候,她们是一个人的。 “所以说,如果想要见到朱阳新,你就必须获得花魁?” 陆砚安:…… 两个人躲在三楼更衣室前,看着环肥燕瘦一堆美人们鱼贯而入。 “我觉得那个身材最好。”苏慢慢眼尖地看到一位肤白貌美大长腿。 虽然大家都戴着面具,但美人的气质岂是区区面具能遮挡的? 最重要的是,众多美人之中,这位美人身量最高,跟陆砚安的身高最像。 “那就她吧。”陆砚安站起身,跟着那美人走入更衣室。 几分钟后,他从更衣室里面走出来,然后朝苏慢慢招了招手。 苏慢慢赶紧一溜烟地跑过去。 更衣室虽然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仅有梳妆台,还有上厕所的地方,用屏风隔着。不过没有味道,只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 美人就被陆砚安扔在厕所旁边,趴在马桶上。 如果不是知道那是个马桶,苏慢慢还是很欣赏这幅美人秋睡图的。 “快换衣服吧。” 苏慢慢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看女装陆了。 然后她就发现陆砚安运气不错,挑中的美人穿的衣裳趋向保守宽松型,并不会暴露出他的身形缺陷。而且因为身量差不多,所以还算合身。 陆砚安抬手拿起那套衣裳,看到领口处绣得“芙蕖”二字, 看来这位美人就是叫这个名字了。 “可是你要怎么获得花魁?” 毕竟美人们可都是专业的。 “我记得当时……江画纱好像表演了一个用脚写字。不如你也表演个用脚写字?或者一边用脚写字,一边展示琴棋画?”比江画纱更胜一层。 陆砚安:…… “你觉得这样就能赢?” 呃…… “小说里是这么演的啊。” 江画纱有女主光环在身,而且这个表演在十年前真的很火。 在这本小说里,在那个年代,是引领时尚潮流的存在。 “其实如果你是女主,就算是上去唱一段rap,或者来一段绕口令都能大获全胜。”毕竟这是一本无逻辑作者写的无逻辑小说,只要女主有光环在,不愁不赢。 “再想想。”陆砚安显然不满意,他拿着衣裳进入屏风后换衣。 苏慢慢绞尽脑汁的想。 既然陆砚安不愿意步江画纱的后尘,那到底穿越剧还有什么雷人操作呢?比如吊威亚从天而降,然后挂着一根带子到处乱晃?还是穿着奇装异服上台,一曲惊艳全场?比如,入夜我们谈恋爱~这种诱惑的欲望歌曲? 那边,陆砚安换上那套女装,戴上配套的芙蕖面具,从里面走出来。 这面具以芙蕖花的造型制作,乍然一看就像是脸上开出了一朵芙蕖来。 有些人,不管是穿男装还是女装,都无法掩盖他身上的皎月气质。 比如陆砚安。 “我发现你好没心理负担。” 这女装居然说穿就穿了,也不纠结一下的吗? “都是衣裳。”男人显然十分看得开。 苏慢慢低头,注意到男人的大长腿。 “那要不……姐妹您有空试试超短裙?”大长腿又长又直,穿超短裙一定很好看吧? “……想好表演什么了吗?”男人显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潇洒,苏慢慢感觉到了他对超短裙和姐妹这个称呼的抗拒。 “我还是觉得一起表演琴棋书画,并用脚写字很不错。” 陆砚安:…… 苏慢慢低头,看到了陆砚安藏在裙子sp;   虽然美人连脚都是美的,但这脚确实是有点大。 “芙蕖姑娘?芙蕖姑娘?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外面有人催促。 苏慢慢看陆砚安头也没盘,只披散着头发,宽宽松松换了件衣裳,觉得这胜率实在是不高,只得苦口婆心道:“真的,小说里面用脚写字的女主都很牛逼的,姐妹。”苏慢慢还没放弃。 “我相信你。”终于,男人妥协了,可苏慢慢心里却打起了鼓。 江画纱有女主光环傍身才能获得满堂彩。 她有个屁? “要不,姐妹你还是考虑一下?” 陆砚安:“……不要叫我姐妹。” “这不是让你提前适应一下身份嘛,而且你不是说你上辈子是女人吗?” 陆砚安:…… “芙蕖小姐?” 外面的人催促的越发急躁。 陆砚安抬手整理了一/> 过来引路的人一眼看到面前身量极高的美人,愣了愣,觉得芙蕖小姐似乎没这么高,可再看装扮和面具,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芙蕖小姐,到您了。” “嗯。” . 美人们的艺术表演节目可以提前报备,也可以不提前报备,不提前报备的那些都是怕有人偷学自己的技艺。 芙蕖就没有提前报备。 因此,当陆砚安站上舞台的时候,舞台上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他视线往下一转,男宾们睁着一双眼看他,藏在面具下的脸透出贪婪之色。 “墨和白布。”男子声音放柔,听不出男女之别。 立刻有人奉上墨来,并在半空之中挂上白布。 陆砚安垂眸看一眼拖曳在地的雪白袖子,扬手一甩。 袖子落到墨盆上,然后又被猛地甩出。 墨汁如飞舞的落雨,甩得最前面的男宾们满头满脸。 在这些权贵们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和场务的安抚声中,陆砚安的表演开始了。 巨大的白色布条从天而落,陆砚安站在那里,身子没有移动半分。沾了墨汁的袖子甩到白布条上,洋洋洒洒落下又抬起。 五分钟后,一幅山水墨色图跃然于纸上,黑白双色,意境丰富。虽比不得名家大作,但懂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实在是一幅难得佳作!竟还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 在场的美人虽然确实有才艺傍身,但男宾们都是高质量客户,自小耳濡目染精通诗词歌赋,一眼就看出这幅山水画的含量。 如此装逼的表演,如此高.潮的画技,登时获得了满堂彩。 苏慢慢在台下也忍不住鼓掌。 原来这位不仅是宅男,还是传说中的技术宅?虽然有点可惜没看到陆砚安用脚写字,但今日份表演实在是满分! 其实苏慢慢这个没有艺术细胞的憨批根本就看不懂这幅画赢在哪里,她甚至还觉得有点寡淡,依旧觉得用脚写字更震撼一点。 终于,到了投花选花魁的时候了。 苏慢慢当然把手里唯一的那支玫瑰花投给了她的姐妹。 “姐妹,你好风骚啊。” 投花之时,苏慢慢难以压制自己的激动之情。 陆砚安:…… 第 32 章(抱抱我吧...) 陆美人力压群芳, 夺得花魁,被三号技师带着往四楼的方向去。 苏慢慢躲在四楼门口,眼看着陆砚安在三号技师的带领下缓步走进了四楼过道。 四楼的门只开了一半, 里面透出一股微红的暗光,就像是夜总会,KTV的那种氛围。 苏慢慢猫在外面躲着,她看到有女婢端着木盆过来。 这……在KTV里面泡脚? 等一下, 有女婢能进去, 他们为什么还要辛苦的假扮营业美人获得花魁? 端着木盆的女婢停在四楼门口,然后将木盆交给里面的人就离开了。 好吧,这防护措施真的是很严格了。 等了一会儿, 苏慢慢蹲得脚都麻了的时候, 肩膀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并伴随着一道熟稔的声音唤她,“慢慢?” “哎?”精神高度集中的苏慢慢下意识转头回应,就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跟她穿着同款ktv浴袍, 并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正低头看她,眼神中充满着奇怪的熟悉感。 他听到她的回应,缓慢勾起了唇。 一开始,苏慢慢确实没有认出这个男人是谁, 直到看到这个油腻的笑, 再回想了一下刚才熟悉的嗓音,苏慢慢才猛地反应过来这厮是谁。 陆锦泽? 小娘子起身想跑, 却被男人一把捂住口鼻,然后直接扛了起来。 可怜的苏慢慢也不过九十斤, 小鸡崽子似得被人拎着。虽然她极力挣扎,但男人的力气可不是盖的。再加上她刚才蹲得太久, 陡然被拎起来的时候头晕目眩,眼前黑压压一片,是低血糖的征兆。 因此,挣扎的力气比平日里更少了很多。 陆锦泽捂着口鼻,面目阴沉的将人往阴暗处带。 苏慢慢如被擒住了的乌龟似得四脚乱蹬,可依旧无法逃出男人的禁锢。也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地方,直到被放下来,她才觉得那股晕眩感消失了。 此刻,苏慢慢无比后悔自己的懒惰,每次锻炼身体都如此的敷衍,比别人跳康复操都敷衍。 男人用健硕的身体压制着她,然后一把挑开了她脸上的面具。 陆锦泽看着身下这张熟悉的脸,眸中冷意顿生。 “我还当嫂嫂是只小白兔,没想到竟是只小狐狸。” 苏慢慢被陆锦泽捂住了口鼻,无法说话,只能瞪着一双眼猛踢他。 男人用自己的腿压制住她,覆盖在她口鼻上的手逐渐收紧,压缩她能呼吸到的空气。 “嫂嫂,我没什么耐心了,我很生气。你难道是跟大哥一起来的吗?” 你丫捂得那么死,我怎么编排话骗你? 陆锦泽虽然在问话,但显然根本就没有给苏慢慢说话的机会。 他已经认定,苏慢慢之前一直在骗他。 其实从花魁竞选开始,陆锦泽就已经出现了。 因为大家都改头换面了,所以陆锦泽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陆砚安和苏慢慢,直到他眼尖地看到苏慢慢这个鬼鬼祟祟偷溜上四楼的身影,心中起疑,跟了上来,然后看着这小公子的身型愈发熟悉,这才觉得不对劲,试探了一下,果然是她,反手就把人掳过来撩开面具一看,如他所料。 陆锦泽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实则是他早就开始怀疑了。 江画纱的病来得太奇怪,像是有人刻意为之。 再加上那日里他碰到一个修剪枝桠的小丫鬟,无意中听到她说了一句,“二公子怎么才走又回来了?” 他细细问了之后,发现不对劲。 陆锦泽立刻就猜到,那日里苏慢慢会找他出去,分明就是为了支开他! 想到这一层,他更不难想到苏慢慢看似站在他这边,实则站在陆砚安那边。 陆锦泽的心中被满腔愤怒所代替,明明他们才是一个时代的人,明明他对她那么好,她为什么要为了一个纸片人抛弃自己? 愚蠢!实在是太愚蠢了! 陆锦泽将书房砸了一半,等到他冷静下来之后,迅速开始分析陆砚安和苏慢慢的作为,并猜测到这两个人的目标是户部尚书贪污案的关键性证据。 那可是个好东西呀。 如果他能拿到手,朱阳新那么一个钱袋子就能归他所有了。 怪不得。 陆锦泽冷笑一声。 “那么大一个钱袋子,也难怪大哥会如此觊觎。” 如果苏慢慢能说话,一定会把陆锦泽骂得狗血喷头。 你要朱阳新的红肚兜是为了一己私欲,陆砚安要朱阳新的红肚兜是为了天下苍生。 能一样吗? 苏慢慢肺部的撕裂感越来越明显,她盯着男人头顶看。 这是一条没有人路过的走廊,廊上顶部大概十米出现一盏灯光极暗的灯笼。 那灯笼估计也就是起到装饰性的效果,而并非真正用来照明的。 苏慢慢挣扎的没有力气了,她想,如果这个灯笼能掉下来把陆锦泽砸死就好了。 想完,她自己都笑了。 她在死前居然还能想到这样奇怪的事情。 如果陆砚安看到了她的尸体,会不会伤心?会哭吗? 她死了是真死了,还是能回到现代去? 苏慢慢迷迷糊糊的想着,突然感觉眼前落下一个硕大的黑影。 “砰”的一声,钢制的大灯笼就那么砸了下来,精准地砸在陆锦泽的脑袋上。 灯笼的份量不轻,陆锦泽被砸得鲜血直流,立刻就倒在了地上。 那血从他的脑壳上涌出来,顺着额头和面颊往下淌,浸湿了半张面具。若非光线太暗,不然苏慢慢还能看到那汇聚在地上,形成一小滩的血池子。 受到如此重击,陆锦泽自然再无法禁锢住苏慢慢。 苏慢慢立刻头重脚轻地爬起来,一边使劲咳嗽着呼吸,一边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可她还没跑出两步,就被陆锦泽一把拽住了脚踝。 她扭头一看。 只见男人的双眸被血色覆盖,面目狰狞地躺在血泊里瞪着她。 苏慢慢使劲蹬脚,将陆锦泽蹬开,嘶哑着嗓子怒骂一句,“你个劈腿茄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 苏慢慢使劲跑着,直到看到熟悉的亮光,看到四楼这个熟悉的数字,才脱力似得往地上一坐。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肺部因为突然充盈的空气,所以产生了一股类似于涨开的疼。 半分钟后,她终于看到陆砚安从里面出来了。 苏慢慢激动的热泪盈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高挑美人一袭白衣飘飘,视线随意往下一落,直接就将守在门口的那两个看门人,四十号和四十一号压制住了。 “那个花瓶很难看,搬走。” 美人随手一指不远处厢房门口的一个花瓶,天生高贵的姿态,让门口的两个守卫下意识走了进去搬花瓶。 看到陆砚安的作为,苏慢慢的脑子愣了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这是陆砚安在支开人,她赶紧支棱起来,猫着腰跑过来,然后先随意进了一间空厢房里。 守门的两个人抱着花瓶,一脸迷茫。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听话,可能是因为这位女子身上有什么令人下意识臣服的东西吧。 “小姐,抱到哪里去?” “扔到那边。” 美人随手一指门口,那是一个视角盲区,两个人守门人抱着花瓶出来,苏慢慢从空厢房里冒出一颗小脑袋,听陆砚安迅速对她说了一句话,“鸢尾阁,前面左转第三间。” 小娘子立刻往前跑,在拐角的时候看到“鸢尾阁”,闷头冲了进去。 鸢尾阁里面没有人,是空置的。 苏慢慢觉得自己今天起码跑了有三公里。 她瘫在地上,双腿麻木,堪比体育课上测试一千五百米的状态,连眼珠子都累到不会转了。 守卫们只是挪一挪花瓶,也没有离开门口,因此,并未将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 美人心满意足地点头,然后转身往鸢尾阁去。 守门的道:“听说她是今日的花魁,要伺候一位大人物呢。” 另外那人道:“那咱们巴结一下也是正常的。” . 陆砚安推开鸢尾阁的门,正对上坐在地上,仰头看他的苏慢慢。 小娘子脖颈处覆着一层细密香汗,整个人如脱水的鱼一般狼狈。 “发生什么事了?”陆砚安注意到苏慢慢口鼻处的红痕。 因为小娘子肌肤白细,所以这份被掐弄过后的痕迹就变得极其明显。 陆砚安伸手触了触,微凉的肌肤触感扫过小娘子炙热的肌肤。 苏慢慢伸手摸了摸脸,嗓子还是干干的,她带着哭腔道:“我碰到陆锦泽了。” 陆砚安眸色瞬时阴暗下来,他咬紧牙关,语气紧张,“没事吧?” “没事。”苏慢慢摇头,刚才那份被她自己强压下去的恐惧在看到陆砚安的瞬间陡然爆发出来。 小娘子红了眼,声音嗡嗡,“陆锦泽发现我在骗他了,他想要杀我。” 虽然上次苏慢慢也被晚星追杀过,但明显没有这次给她的感受深刻。 那股被人强压在身下,捂住口鼻,濒临死亡的感觉十分不好受。直到现在,苏慢慢还能回想起陆锦泽那双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的眼睛。 苏慢慢说着话,心中越发委屈。 “我没想到,他会真杀人。”顿了顿,苏慢慢又嘟囔了一句,“我该想到的,毕竟他的人设就是这样的。” 男人伸到半空中的手陡然顿在那里,戴着芙蕖面具的脸看不清神色。 只那双鸦青色的眸子,浸润出古怪而疏离的孤寂感来。 “陆砚安,我害怕,你抱抱我吧?” 小娘子噘着嘴撒娇。 在这里,她只有陆砚安一个最亲近的朋友。 小娘子抬眸,看到男人停在半空中的手,她伸出自己的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 力道不大,却像是陡然打碎了男人身上那股奇怪的疏离感。 陆砚安上前,轻轻地环住她。 真的很轻,像是揽着一束光似得,根本就不敢用力,最多不过衣料相触罢了。 “别怕。” 对不起。 男人闭上眼,然后又睁开,眸中翻涌的情绪被压到最底层,沉入寒潭之中。 都是因为他。 “贵客,这边请。”外面传来侍从的声音。 苏慢慢在陆砚安怀里抬头,“是不是朱阳新来了?” “嗯。”男人克制地收手。 苏慢慢道:“我躲床底下去,你小心点。” 小娘子着急的往床底下一钻,然后发现这床底下很干净,大概是时常打扫的缘故,而且空间也很大。 与此同时,房门被人推开,一个身穿宽袍,体型庞大的……土豆?横着进来了。 从苏慢慢的角度只能看到朱阳新的一双脚。 不过从他粗壮的小腿能看出来,朱阳新应该是个矮胖的中年油腻男。 陆砚安换了一身白衣,戴着芙蕖面具坐在那里。 朱阳新上上下下的打量,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听说你用飞袖画了一幅山水图?”朱阳新说着话,他身后的侍从将那幅山水图取来,已经裱好了,小心地挂到房间里的一面墙壁上。 朱阳新虽是个贪官,但他的才华却是不容置疑的。 因此,事实证明,拥有绝对才华的人也不一定就是个品德高尚的人,还有可能是颗土豆贪官。 “画的很不错,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位十分可惜的人才。” 陆砚安坐在那里听朱阳新说话,他手上把玩着一个空的青玉小茶碗。 那小茶碗颜色纯正,搭配着男人纤细白皙的手指,透出温润的光泽。 “你一直生活在这极乐楼中,怕是不知道那位曾经艳冠京师的荣国公府大公子吧?” 男人把玩着青玉小茶碗的手一顿。 躲在床底下的苏慢慢也忍不住跟着揪起了一颗心。 土豆突然提到陆砚安,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可惜了,现在他是个残废。自古官场之上,哪里有残废做官的?也就圣人仁慈,给了他一个少傅的空衔。” 朝中众人都知道,六皇子这个年纪,这个背景,肯定斗不过另外两位已经成年的皇子。 因此,陆砚安这个少傅真的只是一个空头衔罢了。 还算是惜才的朱阳新忍不住感叹,“这人呐,时也命也,没办法。不瞒你说,我曾经也想做个清官的,只是可惜……人呐,还是不能太相信自己。” “人心才是藏着这世间所有黑暗的地方,人人都逃不过,不然就是价码不够。” 苏慢慢躲在床底下,听着朱阳新这番话,忍不住唾弃。 这牌坊话立的真漂亮。 自己自甘堕落,贪图富贵权势,却将一切都推给人性。 还说人人都逃不过,如果不肯就范,那就是价码不够。 若是他认为人人都强不过人性中的黑暗面,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会出现周谦这样的人? 那边,感叹完,朱阳新又欣赏了一番那幅山水图,然后走到白衣美人身边。 美人一直都没有说话,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朱阳新的手从美人掐得极细的腰肢上轻轻略过,感受着这份纤瘦的美感。 “别怕,我又不吃人。”然后那只厚实肥嫩的手掌就覆盖住陆砚安的手。 他原本是想跟美人谈谈风花雪月,聊聊诗词歌赋的。 可美人显然兴致缺缺,当然,朱阳新的最终目的也不过是跟美人春宵一刻,之前的诗词歌赋只是做这些事情之前的调剂品。 没有也无妨。 朱阳新来之前调查过,芙蕖乃受了罪的官家女子,这样的女子自然不比寻常女子,在这些油腻中年看来,就跟刚刚堕落的女大学生一样有吸引力。 陆砚安缓慢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朱阳新,然后慢条斯理地抽手,给他倒了一碗茶。 朱阳新沉浮官场多年,心中警惕心自然不少。 “你先尝。”朱阳新道。 陆砚安薄唇轻勾,端起那青玉小茶碗吃了一口,然后递给朱阳新。 因为要登台表演,所以陆砚安抹了一点唇脂上色。 此刻,那小茶碗之上沾着一点口脂印子。 朱阳新猥琐一笑,就着那口脂印子,端着那茶碗将茶水喝尽,“美人倒的茶,就是香。” 陆砚安低低笑了一声,掩下眸中的恶心,似有些不耐烦。 他从绣墩上站起来。 这个时候的朱阳新才发现这位美人尤其的高。 实在是太高了。 按理来说,朱阳新本就生得比普通人矮,现在被一对比,属于男人的自尊心应该会被打压到最底下。 可实际上,他最是喜欢高挑美人。 像他这样的身量,看着那些身高腿长的大美人狗一样地跪在自己身边服侍,才是最让人舒心的。 “跪下来。”朱阳新朝陆砚安道。 美人依旧直直地站在那里,朱阳新只到他心口处,两人大概足足差了有三十公分的距离吧。 真真就是一根秀丽挺拔的竹子和矮胖土豆的模样。 美人纹丝未动,甚至还站在那里,用那双漂亮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虽然戴着面具,但朱阳新的脸明显拉了下来。 他正欲呵斥外面的侍从,不想头脑一阵晕眩。他下意识看向桌上的茶碗,面色大变,往前走了两步,可实在是抵不过迷药的侵蚀,头一歪,“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陆砚安抬脚踢了踢朱阳新,见人没有反应,这才朝床底下的苏慢慢道:“行了,出来吧。” 苏慢慢从床底下爬出来,浑身骨骼都趴僵硬了。 陆砚安上手去拽朱阳新的外衫,直脱到剩下一件大红肚兜,才用两根手指捏着,嫌弃地扯下来。 苏慢慢看着朱阳新层层覆盖下来的满是油腻脂肪的大肚皮,脸上也跟着露出嫌弃之色。 “走。” “等一下,我看看。” 苏慢慢手贱的把朱阳新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然后看着这张脸发出了感慨。 “好一只野猪佩奇!” . 成功拿到朱阳新的贴身红肚兜,苏慢慢不想沾手,这一路上都由陆砚安拿着。 现在,两人就怎么出去展开了讨论。 他们要先去三楼更衣室,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然后再变成尊贵的男宾出去。 “刚才陆锦泽想杀我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灯笼砸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先出去再说。” 因为陆砚安超群的记忆力和完美的演技,所以出去的路十分顺畅。 依旧是带着黑布,并坐在轿子里,他们被送回到一处没人的巷子里,不远处,晨曦之色中,那个卖糖葫芦的老翁已经不见了。 夜过,白日的京师开始展露属于自己的繁荣和忙碌。 可谁又能知道,在这片人间烟火之下,隐藏着多少黑暗。 . 陆锦泽伤得不轻。 他怎么也没想到,突然就从天砸下来一个灯笼坏了他的好事。 男人勉强站立起来,扶着墙,摸索着前进。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似乎是碰到了什么暗门,身子一斜,就摔了进去。 暗门里是个房间。 四周氤氲雾气弥漫,陆锦泽除了那股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外,还嗅到了一股甜腻的女子花香。 他努力仰头想睁开眼,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视线实在是太模糊了。 恍惚间,他看到面前走过来一个赤着脚的女子。 水汽之中,女子面容如打上了一层马赛克,只脚踝处那朵鲜艳的红莲清晰可见。 陆锦泽趴在地上,再支持不住,晕了过去。 女子走到陆锦泽身边,抬手拨开他脸上的面具,露出那张沾着血迹的俊美容颜。 . 成功拿到朱阳新的大红肚兜,两人回到清竹园,剪开,从里面取出名单夹层。 苏慢慢看着陆砚安誊抄名单,撑着下颌询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朱阳新作为朝中一名元老猛将,他的贪污案几乎涉及半个朝廷。在《帝师》之中是陆砚安亲自出手将他给料理了,并得罪了半个朝廷。 可现在是在《称帝》里,陆砚安里面的芯子不止换了,也没有男主光环了。 如果他贸然拿着这大红批兜去跟朱阳新硬抗,苏慢慢能确定,不是陆砚安死,就是陆砚安死。 不止是因为男人没有主角光环,最重要的是,从认识到现在,苏慢慢已经能感觉到陆砚安有多倒霉了。 这就是炮灰背景板的宿命啊。 “有一个人可以。” “谁?” “于清明。” 苏慢慢蹙眉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 于清明此人,在《帝师》中是大周两袖清明的首辅宰相,在《称帝》中却因为想插手朱阳新贪污案,所以被陆锦泽弄死了。 好好的一个首辅苗子,就这样没了。 “他现在是什么官?” “大理寺卿。”陆砚安道:“他如果都不行的话,这个大周就没有人能扳倒朱明新了。” 对比起周谦正直中带着的那股圆滑,于清明是真的两袖清风,刚正不阿。 于清明得到陆砚安匿名送来的这份名单之后,立刻遣散了家中奴仆,一个不留,然后买了一个棺材就放在自家院子里,再穿着官袍,直接进宫面圣。 圣人最近很烦恼,朝廷之中的摆烂大臣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勇猛起来开始打击腐败,从之前的周谦到现在的于清明。 一个接一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往他面前冲,一副“今日你不答应,我就撞死在你面前”的决绝。 望着眼前梗着脖子的于清明,这位年老的圣人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年轻时的理想。 想当年,圣人也是一位风华绝代的少年郎。他少年继位,从先帝手中接过大周江山,也曾盼望着能向太傅传授他的那般,打造一个清明盛世。 可不可控的因素太多了。 要当一个好皇帝哪里有那么容易。 皇帝站得太高,总会听不见很多正直的声音,也总会听到很多谄媚的声音。 他需要一一辨别他们的真假,然后进行分析和裁决。可皇帝也只是一个人,他虽是九五之尊,但只有一个脑子,并且满怀七情六欲。 圣人或许真的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可他的设定却是一个平庸且普通的皇帝。 一个普通人,或许能接受自己是个普通人。 可一个皇帝却很难接受自己是一个普通的皇帝,直到皇帝发现他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之后,皇帝终于开始摆烂了。 既然做什么都不成功,那不如什么都不做吧。 皇帝一方面保持着自己属于皇帝的高傲,另外一方面也开始沉迷堕落于美色,并且逐渐的不管朝政。朝政大权由帝王集权开始缓慢向内阁移动,等皇帝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从前的他说一句话还能有点效果,现在的他说一句话要先送到内阁去问问吴首辅,只有吴首辅同意了,这句话才能广昭天下。 因此,当他看到面前这个与他一般深陷于泥潭之中,却拼尽全力努力往上爬的朝臣之时,确实会被他的赤诚忠心所打动。 可除了被打动,皇帝却更清晰的感受到了自己的怯弱和卑劣。 他的眼眸之中流露出羡慕之色。 羡慕于清明的孤胆和坚不可摧的意志。 可大周已烂,无力回天,一个于清明能改变什么? 他虽是皇帝,但又能如何呢?只能苟延残喘的活着,勉强维持平衡。 如此,大周气运或许还能再拖个几百年吧。 “朕可以让你去查,可仅仅只是让你去查罢了。” 圣人知道,自己说出这句话,需要顶着多大的压力,那是一个内阁的压力,是半个朝廷的压力。 可若是没有这些热血忠贞的朝臣,他连说这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 圣人在吴首辅的温水煮青蛙和自己的故意放纵之下,已经忘记了自己曾经的报复,他空望着这满殿的金碧辉煌,满屋顶的琉璃瓦,无数的朱门回廊,和那些用汉白玉堆砌起来的台阶。 这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年近半百的皇帝在这个牢笼里孤独地站立着。 直到周谦跪开了第一道门。 然后是于清明,他用棺材砸开了第二道门。 老皇帝站在那里,望着这些年轻而生机勃勃的青年们,仿佛看到了大周未来的锦绣山河。 可是他们要面临的坎坷和阻力实在是太多了。 一腔孤勇并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黑暗太多,它已经开始吞噬光明。 人心在黑暗之中浮尘,最终也不过被同化而已。 “于清明,你看不清形势吗?” 就连圣人都无法改变,只能听之任之的局面,这个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卿却一头扎了进来。 “臣能看清,臣不服!” 于清明跪在地上,脖颈背脊挺得笔直。 “若所有人都做缩头乌龟,那谁还能站出来呢?如果连一个站出来的人都没有,那大周就完了!” “你知道这件事会牵连多少人吗?” “臣知道。”于清明一扬手,一份抄写好的名单就那么摊开到了地上。 “陛下,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命薄似纸应有不屈之心。” 臣子竟在教训皇帝。 圣人的心中涌起一股愤怒,可当他看到于清明那双带着光的眼眸时,终于还是落下了自己攥着拳头的手。 是他的懦弱,助长了他人的气势。 大周皇帝并非暴戾残虐之人,反而性格和善。可也正因为这份和善,所以使得他无法承担起大周国运,继而摆烂,沉溺于虚无的快乐之中。 “陛下,您该醒醒了!” 一句震天的声音响彻整个御书房,圣人的瞳孔被于清明的大嗓门喊得震了震。可他只清明了一瞬,很快,圣人的双眸再次被浑浊的暗色所覆盖。 圣人安逸太久,就如同被关在铁笼里面的困兽,不止是爪牙,连牙齿都被磨平了。 每日被精心喂养,早已忘记了如何回到草原之上进行厮杀。 “你如果想做,那就做吧。” 最终,圣人落下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第 33 章(天凉了) 于清明带着棺材招摇过市, 苏慢慢跟陆砚安坐在街边的二楼茶馆之内,望着刚刚入秋的天,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句话, “天凉了,该让朱氏破产了。” 男人坐在苏慢慢对面,听到她的话后轻轻笑了一声。 眼中如松雪消融,柔软温和。 于清明领人扛着棺材走了, 那边又遥遥行来一队人。 身上穿着统一的耀眼红衣, 走在最前面的人手里还举着一面硕大的旗子。 旗子是白底,上面勾勒出一朵红莲形状。 这队人大概有三十多个,四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抬着一顶红色的轿子行在正中间。 那轿子四面覆盖红色薄纱帷幔, 秋风微起, 苏慢慢透过被吹起来的帷幔看到了那个坐在轿子里面的女子。 “那是什么人?” “红莲教。” “红莲教是什么?”苏慢慢不解。 她记得《称帝》之中并未出现过红莲教。 难道这又是什么尚未触发的隐藏剧情? “红莲教兴起于十年前,教众多由那年深受灾患影响的百姓组成。虽只短短十年,但如今大周各地都有它的据点。” 传销组织? 不对,传销组织也没有这么嚣张的吧? 正当苏慢慢疑惑间, 那顶红轿子里突然洒出一枚又一枚漂亮的金色小莲花。 那金色小莲花做工精巧,看起来还沉甸甸的,被那红衣女子一把一把地扔到地上。 原本还一脸疑惑的围观群众们纷纷跟上来哄抢。 那场面堪比大爷大妈集体哄抢鸡蛋,甚至有过而不及, 有的人连孩子都不要了。 苏慢慢也忍不住下意识从窗户探出半个身子, 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 作为一名扫码关注领取垃圾袋、垃圾桶、锅碗瓢盆的省钱小达人,苏慢慢怎么可能错过这种天大的好事! “她在扔金子!” p;   与此同时, 红莲教的教众们齐声高喊,“圣火昭昭, 圣火耀耀,凡我弟子……” “喵喵喵喵?”苏慢慢下意识接了一句, 然后立刻兴致勃勃地转身就要下楼。 “做什么?”陆砚安忍不住询问。 “抢金子啊!” 陆砚安:…… 因为抢金子的人太多了,所以苏慢慢最终还是没有抢到。 幸好,有年轻力壮的十三,在拥挤的人群里硬是泥鳅似得钻来钻去,替她抢到了一颗漂亮的小金莲。 “十三,你好厉害呀!”小娘子毫不吝啬的进行夸赞,并对着他甜甜的笑。 十三年轻的圆脸上露出活泼的笑,甚至还有一个小酒窝。 两人的模样,就跟年轻的小情侣似得。 正坐在那边吃茶的陆砚安眉头一皱,冷淡的视线朝十三一瞥。 十三立刻收敛了笑,摸着自己突然凉嗖嗖的脖子赶紧跑下了楼。 . 荣国公夫人听说自家儿子受伤了,焦急不已,将府中医士全部都喊了过去。 陆锦泽躺在床上,头上包扎着一块白布,面色苍白。 周氏看到陆锦泽这副模样,着急的直抹泪,直到医士说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养就没有问题之后,才堪堪止住了眼泪,只是那双眸子,肿得跟核桃似得。 “怎么会弄成这样的啊?” “不小心。”陆锦泽有些不耐烦,这老女人哭哭啼啼的烦死了! 他似乎是有点脑震荡,头晕还犯恶心。 “母亲你先回去吧。” 周氏才刚刚来了一会儿,怎么舍得走。 “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娘想着给你寻摸个好人家的姑娘,你可有中意的?” 在荣国公夫人看来,陆锦泽最近事业顺遂,既然事业顺了,那就该想着成家的事了。最近她都见不着陆锦泽,好不容易见到了,立刻就要将这件事告诉他。 “我最近听户部尚书家的那位夫人说呀,想给自家女儿寻门好亲事呢。” 荣国公府虽是公府,但只有名,没有权。 户部尚书府就不一样了,那是既有名又有权。 陆锦泽若是能跟户部尚书府的女儿成亲,靠着岳父在朝廷里拉上一把,事业岂不是能腾飞? “都怪你父亲,说什么都不肯下场与那些权官交际,这饭都要吃不起了,还要那风骨干什么?” 荣国公虽只有一个没什么实权的闲差傍身,但因为祖上有功绩,所以过得还不算落魄。 可自从先帝去后,新帝登基,一代君主一代臣,荣国公府的日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这人无权,寸步难行,外头的人看你风光,实则那都是表面功夫。在你远离朝廷政治中心的那一刻起,就是公府败落的开始。 原本按照陆砚安的风头,荣国公府还能有复起之势。 可惜,陆砚安坠马了。 好好的一棵苗就这样废了。 幸好,常日里总是被这位京师第一公子压得黯淡无光的二公子突然开窍,不仅变得左右逢源,还攀上了如今权势正盛的吴首辅。 “母亲听说户部尚书府的那位嫡出小姐名唤朱苗苗,上次芙蕖宴你不是也去了吗?应该见到了吧?” “见到了。” 容貌略有些差,身段也不怎么样。 外貌是陆锦泽选女人的标准。 作为男人,天生的视觉性动物,陆锦泽对外貌的要求很高。可外貌是选女朋友的标准,若是要结婚,那外貌条件就无足轻重了。 最重要的是家世,能带给他多少利益。 大皇子和三皇子的夺帝之位逐渐展开,户部尚书朱阳新这块大皇子和三皇子都觊觎着的肥肉还未站位。 在这个时候,如果他能跟朱阳新结成联盟,那么即使六皇子不中用了,就算他临时倒戈大皇子或者三皇子,都是没有问题的。 不,六皇子那边的路早就已经走不通了。陆砚安作为六皇子的少傅,想必已经将这八岁孩童捏在掌心里了。 那么现在的他就只能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选一个了。 因此,跟户部尚书府联姻确实是件不错的事。 按照兵法来说,朱阳新乃必争的咽喉要地。 若是谁得了,就能直捣龙巢,夺得帝位。 他也不必费心选择到底是站大皇子和三皇子,反而是这两个人过来巴结他。 陆锦泽想,朱阳新应该也是这样计划的。 虽然目前大皇子和三皇子不相上下,但但凡谁出手获得了他的青睐,必是实力稍强的那一个。 就算是不强,赢得了户部尚书这个钱袋子,也能反败为胜。 陆锦泽若是能搭上这条船,日后必能顺风顺水。 可陆锦泽又明白,朱明新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这次于清明胜了,那么朱明新就完了。 可如果于清明输了,那么就是朱明新胜。 “不急,母亲。” 陆锦泽伸手按了按自己钝痛的脑袋,“这门亲事先暂时搁置。” “儿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周氏很着急,生恐朱苗苗被人抢跑了。 周氏作为深闺妇人,自然不知道现在朝廷之上风起云涌。 虽然大家都看到了于清明扛着棺材去找圣人,但却不知道那日里御书房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政治核心圈里面的人才知道,其中一人当然就是吴首辅了。 陆锦泽作为吴首辅较为看中的学生,放在身边着重培养。 他无意中将这个消息泄露给他。 陆锦泽立刻明白,那夜极乐楼内,陆砚安和苏慢慢到底带走了什么东西。 那本来应该是他得到的东西。 陆锦泽也确定,苏慢慢是知道剧情的。 原本陆锦泽并未将这两个人放在眼里,可现在,他知道,这两个人将成为自己成功路上的劲敌。 虽然不知道于清明能不能成功,但户部尚书府这条路却要留着。 陆锦泽决定按照自己平常的做法来。 . 入秋第一日,户部尚书府举办了一场赏菊宴。 说是邀请京师城内的贵家小姐和公子们赏菊,实际上是一场明目张胆的选婿宴。 朱苗苗心中有个白月光,那个人就是陆砚安。 陆砚安是整个京师城内万千少女的梦,可以说,朱苗苗认识的人里面就没有一个女子不喜欢他。 可这样的优秀男子,居然娶了一个丫鬟。 一个本该连郡主、公主都娶得的人,居然娶了一个丫鬟。 这事一度成为京师内众人的笑谈。 朱苗苗愤怒,不值,可若是让她去嫁给一个残废,她……也是不愿意的。 即使那个人曾是她的白月光,可白月光难道不是就应该放在心里珍藏吗? 朱苗苗想起最后一次看到陆砚安,就是在那次芙蕖宴上。 他坐在轮椅上,连站都站不起来,由那个丫鬟推着走。 曾经的天之骄子,竟落到如此地步。 正惆怅间,朱苗苗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衣,束玉带,从后面看,俨然一幅漂亮的黑白山水图。 朱苗苗眼前一亮,疾追上去。 “大公子!” 她高声唤他。 这是户部尚书府内的后花园,因为朱苗苗不耐烦跟那些她看不上眼的公子哥们周旋,所以就自己到这里来躲清静了。 虽然陆砚安已然变成了一个残废,但曾经心中存在着那面完美的一个人,珠玉在前,朱苗苗又怎么看得上其他的瓦砾呢? 因此,她很不满意这场赏菊宴。 虽然母亲说,她已经将京师城内顶尖优秀的人都找来了,还有诸多潜力股,但朱苗苗一个都不满意。 直到入了夜,她心情越发烦闷,这才独自一人到后花园里来散心。 没想到竟看到了自己魂牵梦萦的身影。 那轮廓,那侧颜,那装扮,与她心中的白月光何其相似? 朱苗苗终于追到了,她一把拽住那人的宽袖,脸上的喜色毫不掩饰。 “大公子,你的腿好了?” 男人转过头来,虽然容貌确实跟陆砚安有相似之处,但若论气质,比起来真的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位小姐,我……” 男人垂眸看向被朱苗苗拽住的宽袖,轻轻扯开,然后后退三步,十分有礼地拱手。 朱苗苗看到男人的脸后愣了愣,脸上喜色也随之褪去。 原来不是他。 朱苗苗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男人低头,看到朱苗苗落到地上的那方美人扇,他弯腰,替她捡起来,正欲递给她,却见小娘子一副失魂落魄之态,神色一顿,然后突然拿着美人扇转身。 朱苗苗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想到自己的美人扇,赶紧追上去。 “喂,小贼!” 男人没走出多远,这是一处花园。 入秋了,蝴蝶已经变少,不过依旧有。 男人身手敏捷,用手中漂亮的美人扇随手捕上一只蝴蝶,然后压着走到朱苗苗面前。 朱苗苗接过美人扇的那一刻,蝴蝶飞出来。 “哇……” 朱苗苗忍不住发出一道感叹声。 男人再次拱手,“冒犯小姐了。”话罢,男人要走,朱苗苗面色微红地唤住他。 “喂,你是哪家公子?” “在下荣国公府二郎。” 荣国公府的? “陆砚安是你哥哥?” “正是。” 居然这么巧吗? “那你又知道我是谁吗?” 男人摇头,“不知。” 朱苗苗挺直背脊,神色高傲地站在那里,“我是户部尚书之女,朱苗苗。” 男人脸上并未露出与其他男子一般的巴结,他只是微微颔首,然后再次拱手,转身离开。 朱苗苗看着男人的背影急追了三步,心中产生一股奇怪的惆怅感。 男人毫不留情的离开,仿佛根本就对她半点心思也没有。 这激起了女子的好胜心。 想她朱苗苗,户部尚书嫡女,整个京师的贵公子可是任她挑选的,只有她看不上别人,还没有别人看不上她! 不对,除了陆砚安,那个她得不到的男人外。 如果朱小姐生在现代,是一名网络畅游者,就能发现这位荣国公府二公子用的是渣男常用套路:烙饼。 可惜,她不是。 现在的她完全已经被男人忽冷忽热的烙饼技术吸引了。 . 于清明查案闹得沸沸扬扬,这边苏慢慢拿着十三替自己抢到的小金莲仔细研究。 听说真金子都是软的,咬下去会有牙印。 苏慢慢将这小金莲洗干净,然后用指甲轻轻掐了掐。 软的!真的! “赵跃,替我拿个小秤砣来。” 秤砣来了,苏慢慢拿着那小金莲称重。 有多少克呢? 按照现代的金价,一克是380,这个小金莲是……10克?那么就是3800!!! 苏慢慢回想了一下白日里撒下来了多少小金莲,顿时心生羡慕。 这撒了有十几万了吧? “红莲教真有钱。”苏慢慢忍不住感叹,“你说,一个教为什么会这么有钱呢?你刚才不是说参加红莲教的都是灾民吗?” “大概是人多吧。”坐在书案后面的陆砚安正在给六皇子批改作业。 这位六皇子的进步喜人,已经能做文章了,而且观点颇有见地。 苏慢慢羡慕地看着那一手漂亮的文章,心中愈发感叹果然是天才宝贝,放在现代应该也能当个八岁黑客帝王吧? 苏慢慢将小金莲放到书桌上,她想到传说中的少林寺方丈都在开发做房地产,僧人个个都豪车迈巴赫,再想想这红莲教,也觉得情有可原。 “那么红莲教这次来京师是干什么的?” “听说是在城外开了一个教堂,宣扬红莲教思想。” 苏慢慢凑过去,“还有小金莲吗?” 陆砚安:…… 男人放下手中毛笔,微微笑着看向小娘子,“你缺钱吗?” “缺啊!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缺钱!虽然我在荣国公府里什么都不用干,它还包吃包住,但我每月里只能领一点死月例,我还不会做生意,也找不到银行吃利息,等我老了,我连一套京师城内的两居室都买不起,你说我慌不慌?” 苏慢慢打听过,京师城内好一点地段的宅子,不带花园的那种两室两厅老破小,现在要一百六十两。 她现在每个月五两,折算下来一月一万五,虽然看似挺多,但一点不花全部攒起来,一百六十两也需要两年七个月,到时候房价肯定要涨。 这样好的地段,算它一年涨价五十两吧! 等两年半之后,又是一百二十五两!那就是两百八十五万! 她辛辛苦苦攒月例,却连一套两居室都买不起,更别说京师城内那些带花园小院子的了。 那些就是现代的超级大豪宅,听说现在的市价最低就已经是两千两了! 就算去掉它的涨价部分,那么她一个月五两,也要攒……苏慢慢努力掰着指头。 三十四年!!!这么多年,到时候估计要涨价到九千万了吧? 苏慢慢将头磕到陆砚安的书桌上。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穿书了,居然还要操心买房的事情。 她这棵韭菜居然从2022年被割到了古代。 苏慢慢捏着手里的小金莲,“我觉得,这样天大的好事绝对不能错过。” 陆砚安:??? “明天我们就去红莲教抢钱……不对,虔诚的听演讲吧?” 陆砚安:…… . 作为一棵标准的韭菜。 被金钱蒙蔽了双眼的苏慢慢一大早就起床准备去郊外的红莲教聆听教训。 虽然她也曾怀疑这是不是骗局,但架不住这小金莲的诱惑比鸡蛋大太多了! 虽然她就算花一百年也买不起带山大别墅了,但一套两室一厅还是可以拼搏一下的。 谁能想到呢,堂堂荣国公府大奶奶居然贫穷至此。 其实也正常,别人家嫁女儿都是十里红妆,她这里啥也没有。 别人家都带着丫鬟、奴仆,她自己就是个丫鬟。 别人家都是娘家负责吃喝拉撒,嫁妆吃三辈子也吃不完的同时还有宅子铺面用来收租。 可她啥也没有。 也怪不得她穷。 再对比陆砚安,虽然他有个后娘,但他亲妈给他留下了很多财产,听说不止京师城内有好几套带花园的宅子,就连苏州城外都有一套带山大别墅。 有些人,在穿书的时候就已经赢在了起跑线上。 羡慕这两个字,她只说一遍。 “其实,我们是夫妻,我的就是你的。” “别。”苏慢慢赶忙摆手,“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说完,苏慢慢看一眼自己可怜巴巴的小木盒,里面除了一些寒酸的首饰就只有那颗小金莲了。 还是年轻力壮的十三帮她抢到的。 “这样我们离婚的时候分割财产,能干净一点。” 谁不想要老公的上亿大别墅呢? 可惜,她不配。 “你不是说,我会死吗?”男人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作为我的遗孀,你不是应该继承我的全部财产?” 苏慢慢一愣。 对哦。 “我,上亿大别墅,你,尊贵豪华大棺材板外加塞满八窍的玲珑玉柱。” 陆砚安:……突然觉得八窍有点难受。 “算了,不去了。”苏慢慢将小木盒关上,仔仔细细地锁起来,然后藏到自己的床底下,然后乖乖巧巧地坐在自己的罗汉榻上,一脸憧憬地望着陆砚安。 她的上亿大别墅。 陆砚安:…… “我觉得我还能再活几个月。” “没事,我等得起。” . 陆锦泽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江画纱那边的烧也慢慢退了下去,朱苗苗那边的事情也进行的很顺利。 陆锦泽看着朱苗苗托丫鬟送来的情诗,轻蔑一笑,随手扔在桌子上。 他洗漱一番,躺回床上,想起极乐楼那夜的事情。 其实他没有多少记忆,那日里,他晕厥过后再次醒来,就已经回到了京师城内的巷子里。 头上的伤已经被处理好了,脑中只剩下那个印着红莲花纹身的脚踝。 是谁呢?剧情中好像并未出现过这么一个人。 陆锦泽一边想着,一边迷迷瞪瞪地陷入沉睡。 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脖颈处传来一股窒息感,就像是有人在使劲的用什么东西勒着自己的脖子。 陆锦泽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 男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要隐藏,他就那么站在陆锦泽面前,微微勾着两根手指,表情冷冽。 黑暗中,有几缕金色光线隐隐闪现。 陆锦泽伸手胡乱地抓,可那股缠绕在脖子上的窒息感依旧无法消散。 他抓到一根绷得很紧的丝线,企图将其掐断,可掌心却被割得鲜血淋漓。 除了疼痛,陆锦泽的脸也因为呼吸不畅,所以变得涨紫,他使劲蹬腿,可这样只是加快空气的流出罢了。 终于,因为窒息,所以他的下半身开始失禁。 与此同时,那根看似柔软实则坚不可摧的金丝蚕突然断裂。 丝线因为反作用力,所以朝陆砚安的方向猛弹回去。 “唰”的一声,丝线滑过陆砚安的脖颈处,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可男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已经做好了被反弹的准备,也仿佛那正在淌血的脖子不是自己的。 混杂着血腥气和腥骚气的屋子里传来男人优雅的声音,“二弟,怎么吓尿了?” 陆锦泽想说话,可他脖子上的伤口却让他说不出话来。 站在床边的男人慢条斯理地抬手捂住自己正在流血的脖子,低低笑道:“放心,你暂时死不了。不过以后,就不一定了。”话罢,陆砚安转身离开,犹如鬼魅恶魔一般。 陆锦泽从床边探出半个身子,可最终因为体力不支,所以从床上摔了下来,不省人事。 . 陆砚安回到清竹园。 明明伤口不大,他脖子上的血却似乎无穷无尽。 男人的脸色趋近于惨白。 终于,在上了三遍止血粉后,那血才堪堪止住。 陆砚安虚弱地靠在院中的躺椅上,头顶是一枚弯弯的月亮。 鼻息间的血腥气尚未散去,古怪的头疼感再次袭来,就像是有人在用钻子使劲敲他的脑袋。 男人纤瘦的身体蜷缩起来,像只鹌鹑似得抖动。 “呵,嗬嗬嗬……”陆砚安似乎想笑,可后来,这都变成了从喉咙里传出来的,无意识的悲鸣。 像一个破旧的风箱,就算再怎么修补,都无济于事。 “天道,天道……” . 苏慢慢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她睁开眼,屋子里静悄悄的,里间的绣球灯虽然开着,但她并没有听到陆砚安的呼吸声。 人呢? 苏慢慢起身,站在珠帘处望了望。 被子拱起,有个人形。 在呢。 苏慢慢转身欲走,突然又转了回来。 她拨开珠帘,走到里间床边,然后伸手戳了戳被子。 很软,太软了。 苏慢慢猛地一下掀开,里面竟是两个枕头。 人呢? 苏慢慢立刻转身出去寻找,她的视线急切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然后看到了那个蜷缩着躺在躺椅上的男人。 吓死她了。 苏慢慢安抚住胸腔里那颗狂跳不止的心,然后走到陆砚安身边。 男人身上盖着薄毯子,遮住了脖颈处的伤口。 秋日晚间风起,吹散了那股血腥气,只有淡淡的药味。 “陆砚安?”苏慢慢低低唤了一声。 男人颤抖着眼睫睁开眸子,眼神茫然如雨中山雾。 “你怎么了?” 男人一直在抖,就那种默默忍受疼痛的颤栗。那种疼痛,似乎不单单只是身体上的,而是从心灵深处散发出来的,尖锐到直抵灵魂的疼痛。 陆砚安感觉自己被撕裂了。 他被撕成无数碎片,脑中的记忆也变得无比混乱。断断续续,如影片卡带一般,吞一点,吐一点。 苏慢慢上前,替他将身上的被子盖紧一点。 突然,男人伸出手,一把抱住了她,然后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脖颈里。 “慢慢。”他唤她。 “嗯?” 面对突如其来的拥抱,苏慢慢先是僵硬了一下身体,然后才缓慢放松。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后背,然后又摸了摸他柔软细腻的长发。 好软啊。 “我是个废物。”男人抱着她,声音低沉,带着无尽的丧气。 苏慢慢当然不同意,“你不是。” “你值一套大别墅呢。” 第 34 章(秋天的第一顿小火锅...) 秋日晚间的风明显喧嚣许多。 陆砚安的情绪平稳下来。 苏慢慢吭哧吭哧地搬出另外一张躺椅, 跟陆砚安一齐望着夜幕,男人的疼痛似乎缓解不少,不过也有可能是在强忍着。 黑暗中, 在苏慢慢看不到的角落里,男人的眉眼透出一股日暮薄雪般的阴冷。 “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寂静中,男人低声开口。 苏慢慢扭头看他,却因为天色实在太过黯淡, 所以并未看清陆砚安脸上的神色, 只觉得男人的情绪似乎有点怪异的低落。 “一个很好的人。”苏慢慢实话实说。 陆砚安低低笑了笑。 她永远都不知道在这副堪比佛子的慈悲面容之下,他是怎样一个千疮百孔的阴毒之人。 实在是皮囊太好看,当他露出真面目的时候, 她定然会离他而去。 “或许, 我是一个青面獠牙的人。” “如果青面獠牙能长成你这样,那我愿意青面獠牙一辈子。”苏慢慢毫不犹豫道。 陆砚安听到此话,又是忍不住一笑。 只是那笑却并未到达眼底,反而浸润着一股迷惘之色。 “如果, 我是一个坏人呢?” “怎样坏的人?” 男人沉吟半响,吐出四个字,“杀人狂魔。” 苏慢慢:…… 小娘子歪头看他,仿佛在说, “你在跟我搞笑?” “你不相信吗?”男人侧身, 单手托腮盯着她看。 躺椅虽不大,但男人的身型实在是单薄, 因此,便显出躺椅的宽阔来。 他侧身躺着, 那张脸不管怎么看都显露出十分无辜之色。因为托腮的这个动作,所以还带上了几分天真的孩子气。 苏慢慢的姨妈心被激发了, 恨不能将男人抱在怀里一顿乱揉。 幸好,她忍住了。 “不相信。”苏慢慢笃定道:“你看过一部电影吗?” “有一个女孩,长了一张天使般的脸,可却遭遇了很多不幸,然后她就开始复仇了。她抹上红色的眼影,说这样能让她看起来更凶恶一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苏慢慢握紧拳头。 男人盯着她看,似乎是在她身上又发现了一份惊奇。 “你总是让我感觉很意外,我以为你是个善良的人。” “喂,我只是善良,又不是圣母。” 男人低低笑着,说,“我知道了。” 你知道个鬼哦。 你什么都不知道。 苏慢慢闭上眼,睡意涌来。 . 入秋的日子里,天气忽冷忽热,有时候凉的要穿夹袄,有时候又热得要穿夏衫。 “我怀疑作者是个智障,明明写的是秋天,可是有时候忘记了,又把夏天写上来了。”苏慢慢如此吐槽不负责任的作者,写着写着连自己写的是夏天还是秋天都忘了。 陆砚安听罢,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苏慢慢发现最近男人的话似乎变少了,他总是坐在书案前做自己的事情,时而写信,时而看书,像是正在筹备着什么。有时候一熬就是一个通宵,熬得面色苍白,眼底泛青。 让苏慢慢直呼心疼这张脸。 自从上次极乐楼回来,陆锦泽也没有再来找过她的麻烦。 听说是伤得不轻,不过苏慢慢也听说他去了户部尚书府的赏菊宴,也不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反正这段日子过得还算是平静。 苏慢慢抱着自己的桶,拿着简易钓鱼竿,“我出去钓鱼了。” “嗯。”男人坐在那里微微颔首,敷衍的模样就像是两个人到了七年之痒。 好敷衍,生气气。 苏慢慢绷着小脸走了,那边赵跃才躬身进来,然后将手里的信件递给陆砚安。 陆砚安抬眸瞥了一眼,问,“这是什么?” “塞在公府后门处,应该是大奶奶的父母放的。” “陆锦泽不是把这两个人送走了吗?” “听说半路逃了,管家怕被二公子责罚,什么也没敢说。” 陆砚安抬手拿过那信件,拆开。 男人一目十行,看完之后眉头皱起。他一袭雪白长衫,更衬得整个人漠然至极。 “备车。” “是,公子。”赵跃应罢,赶紧出去备车。 陆砚安起身,取过木施上挂着的薄宽大氅披在身上。入秋之后,他自觉身体越来越差,畏冷惧热,那股被压制着的暴戾之气也随着身体的腐败而逐渐显露出来。 似乎是从那夜里开始改变的。 从陆锦泽的血溅到他的肌肤上开始,陆砚安知道,他必须要做点什么了。 男人攥着身上的薄大氅,低低咳嗽一声,然后出了屋子。 院中的大部分树木都开始脱叶,只有少部分常青树还保持着绿意盎然的样子。院子里有一个角被挖出来,种上了草莓。现在不是草莓季,那几颗苏慢慢执意要种的草莓蔫了吧唧地歪在那里,看着就像是要命不久矣的样子。 陆砚安淡然的神色却在看到那几株草莓的时候轻轻敛了敛,透出几分微不可见的暖意。 他收回视线,然后走入甬道,往院门口去。 马车从角门处出去,一路行到某处破庙前。 吕氏和苏坑其实并未出京城,因为他们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京师城内有钱可拿,比如敲诈。 虽然因为怕暴露身份,所以吕氏和苏坑已经很久都没有进行那项碰瓷活动了,但粮食总有吃完的时候。 他们走的时候管家就没有给多少银子,这几日赌博,他们已经将钱财输了个一干二净。 这赌博之人,人性中的恶劣面被开发出来后,比普通人更没有节操。 两人一合计,决定搞票大的。 陆锦泽是不能够指望了,这位二公子如今不仅脑子聪明了,还心狠手辣的紧。 既然二公子不能够敲,自家女儿又没有钱,那么只能从大公子身上下手了。 作为在荣国公府内服侍过好些时间的吕氏和苏坑都知道,这位大公子可最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世间的穷人,有困难的人,只要到他面前哭一哭,他都会给予帮助。 吕氏已经和苏坑算计好了。 “大公子指头缝里漏出来一点,都能让咱们用上半辈子。” 可不是嘛,大公子有多少钱财呀,那些庄子、铺子、田庄等等,可都是盈利性项目,而且因为陆砚安打理的好,所以那银子就像是流水似的往里涌啊。 当然,苏坑和吕氏不知道的是,那些流进来的银子并没有多待多久,而是照着同样或许更快的速度往另外一个方向流出去。 随着天气越发冷冽,破庙里还穿着夏日薄衫的吕氏和苏坑被冻得直哆嗦。 两人也不是没有厚衣裳,只是赌博次数太多,入不敷出,连厚衣裳都去典当铺子典当了。 “你说,这大公子会来吗?” “会吧。”吕氏嘟囔一句,然后又问苏坑,“你信上怎么写的来着?” 吕氏虽识得几个字,但却不怎么会写。 苏坑虽没了一只胳膊,但却能识字也会认字。 “不就按照你说的,写大奶奶跟小叔子有染,咱们有证据在手,让大公子过来城东破庙寻咱们买证据吗?” “不错不错。”吕氏点头,脸上没有半点愧疚之心,仿佛自己那个唯一的女儿不是女儿。 “你咋不直接让慢慢给咱们送钱来呢?”苏坑发出疑问。 “她哪里有银子,听说现在当了大奶奶,每个月也才五两银子,赌上两次就没了。” “没银子可以偷啊,你看看大公子那院子里头,什么不值钱?让她稍微偷几样东西出来,也够咱们活着了。” “你瞧她那样子,你觉得她乐意吗?这女儿年纪大了,翅膀硬了,哪里使唤的动,还不如让大公子出钱呢。” “那大公子又不傻,咱们能要一回,还能要第二回?” “这位大公子是京师城内有名的软和脾气,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咱们就算是多要几回又怎么了?咱们连饭都吃不上了,就是穷人,大公子最喜欢接济穷人了。”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缓慢行来一辆马车。 城东比起城南、城西和城北来说,荒僻不少。吕氏和苏坑暂住的这个破庙三五日也只经过一二人罢了。 此时,前后四周都无人,只有一辆看似低调,实则处处精致,样样金贵的马车停在门口。它挂着青缎,缝隙处被封了毡子,似乎是怕里头的人吹到风。 苏坑和吕氏赶忙迎出去,并拱手作揖道:“大公子,可是大公子来了?” 十三驾驶着马车,露出一张小圆脸看向两人。 吕氏和苏坑没关注这个笑起来和善的小伙子,只一门心思地盯住马车里面的人。 终于,一只手从缝隙里伸出来,微微挑开那面缎青色的帘子。 那只手本就白,如今搭配上这显白的绿色帘子,更显出一股优雅的冷白。 “是大公子!”吕氏激动起来,“大公子还记得奴婢吗?奴婢那个时候还抱过大公子哩。” 男人垂眸看吕氏一眼,脸上并不显笑意,只淡淡开口道:“东西呢?” 哪里有什么东西,那都是他们瞎编的。 他们只是怀疑苏慢慢跟陆锦泽有苟且,又没有真的证据。 “大公子,我们要的一百两银子……” 陆砚安抬抬手,十三就将身边放着的一百两银子扔给吕氏和苏坑。 两人立刻跪在地上打开钱袋子,看到里面满满的一百两之后喜笑颜开。 “东西,东西下次再给大公子。” 虽然陆砚安身份高贵,但他太过善良,善良到没有一丝锐利锋芒。如此,就连吕氏和苏坑这样低贱身份的下人都不拿他放在眼里。 陆砚安听到此话,倒也不意外。 “十三,挑了他们的手筋。”冷冷淡淡的一句话,让吕氏和苏坑愣在当场。 他们是不是听错了,那位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一只的大公子居然要挑断他们的手筋? “大公子,您怎么……啊啊啊!” 十三随手飞出两片树叶,挑断了吕氏和苏坑的各一根手筋。 在两人的惨叫声中,十三幽幽道:“秋日到了,干净柔软的新鲜树叶不好找啊,两位受苦了。”说完,十三露出一个属于少年人的笑容。 吕氏和苏坑跪在地上,疼得面色扭曲。 两人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腕,还在努力地伸手去抱地上那一百两银子。 男人坐在马车里,半阖着眼,表情无波无澜,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大公子,你不是大公子!” 吕氏嘶哑着吼叫出声,完全无法相信此刻坐在马车里的会是那样怀天下之大慈悲的大公子。 男人转着手上的佛珠,眉间一点红痣,似乎都染上了阴冷的肃杀之气,变得妖冶起来。 十三听到吕氏的话,下意识紧张地看向坐在马车里的陆砚安。 男人眉目轻闭,似乎正在念经,也不知道这经文是念给谁听的。只见那漂亮的薄唇微微开启又闭合,吐出来的经文宁静而悠远,可搭配上四周血腥的画面,却显得格外诡异。 没错,从前的大公子已经不见了。 现在的这位大公子,就连十三都不认识。 自从坠马而醒,大公子就如装上了一副面具。这副温柔和善的面具之下,是一张青面獠牙的恶魔脸。那副慈悲心肠仿佛被什么东西打碎了,只剩下那双透着寒意的眼眸,阴暗从里面溢出来,丝丝缕缕,绵绵不绝。 那是一种被硬生生抽皮扒骨的改变,从皮囊到外在,除了脸没变,都变了。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他家公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呢?绝对不只是坠马那么简单吧。 “证据。” 似乎感受到十三的打量,陆砚安微微睁开眼,朝他吐出这两个字。 十三立刻跃下马车,一手一个,将苏坑和吕氏拽进了寺庙里。 两人的惨叫声吓跑了麻雀,有几只慌不择路的朝陆砚安的马车里钻进来。 男人垂眸,伸手。 那麻雀腆着圆滚滚的肚子和柔软的皮毛,待在男人的手掌心上,然后乖巧地蹭了蹭。 陆砚安拿起一块糕点,捏碎,然后将麻雀放到糕点盘上。 麻雀欢欣踊跃的一只一只跳上去,低头啄糕点。 等十三从寺庙里满脸是血的出来时,正见自家公子在喂麻雀。 依旧是那副慈悲面容,可在此刻的十三看来,却让人觉得心生寒意。 “说了吗?” 十三道:“应该是真没有,哄骗我们要钱罢了。” 十三的审讯手段不是盖的,他从小作为暗卫、杀手被培养起来,基本上只要是跟杀人沾点关系的东西,他都会学。 “那就割了他们的舌头喂雀吧。” 似乎是听懂了男人的话,马车里的麻雀们纷纷振翅飞了出来。 十三下意识抬手遮挡,等麻雀飞完了,他才放下自己遮住脸的手。 十三明显感觉到今日的公子很不一样,像是又脱了一层皮,变得与地狱恶魔越发接近。 只是他的内心越像恶鬼,这副被病痛折磨的身体就越像佛子。 极善。 极恶。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诡异的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 男人仰头,望着澄空天色的眸子宁静悠远,“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正戳中十三的心。 仿佛正是因为这紧迫的时间,所以男人才促使自己又褪下一层皮。这层皮褪下之后,男人的身体又被压垮三分,可心也跟着冷硬了三分。 不,或许只是露出了本来面目罢了。 . 苏慢慢在清竹园后面的小河边钓鱼。 这条小河是从外面通进来的,听说这里的鱼最是肥美。 苏慢慢想着,陆砚安的身体看起来似乎越来越不好了,她抓几条鱼,然后做一锅鱼汤给他补补身子。 野生的鱼最是美味,也最有营养。 钓鱼是个技术活,苏慢慢找了一处阴凉地,铺开自己的野餐布,然后将早就准备好的瓜果甜品都一齐摆上去。 野餐布选的最经典红白款,虽然现在没有格子,但有刺绣呀。 这一块红,一块白,都是绣娘们用针线一针一针绣出来的,听说价值连城。 苏慢慢没听说它价值连城,反正只当一块野餐布,毕竟荣国公府里面的好东西太多了。 虽然荣国公府比起其他府邸来说确实穷,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而且陆砚安有钱啊! 盘子选的是白玉盘,带着荷叶纹,搭配上切好的新鲜瓜果。 苏慢慢用竹制的钳子扎了一块送进嘴里,然后又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 又甜又咸,好吃! 鱼竿被小娘子用石头压着放在那里,她翘着腿躺在树荫底下,享受着一人野餐的快乐。 秋日午后的风微微凉,虽然天气凉爽了,但紫外线和阳光却更强了。 苏慢慢拿过自己的遮阳帽盖在脸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她一觉睡醒,先是喝了一口自制奶茶,然后才起身去看钓鱼竿,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钓鱼竿疯狂下压,显然是钓住了一条大鱼啊! 苏慢慢兴奋起身,去拽鱼竿。 她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鱼竿拖拽出来一点,然后,她看到了一只被泡得发白的手。 苏慢慢下意识放开了手里的鱼竿。 那只手在河面上起起伏伏,然后终于,一个男人从河里冒出一个头,他是个活人,正艰难地拽着竹竿往外爬。 苏慢慢吓得直用钓鱼竿打他。 男人一边躲避着苏慢慢的钓鱼竿,一边趴到岸边,然后摔在那里,不动了。 死了? 苏慢慢不敢上去,只用钓鱼竿戳他。 戳戳戳。 男人一动不动。 苏慢慢万万没想到,自己鱼没钓到,反而钓上来一个人。 “大奶奶,大公子回来,让您一道回去吃吃吃……”赵跃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他看着那个躺在河边的男人,面色瞬时一凛,然后下意识将手移到了背后。 赵跃是有一点功夫在身上的。 苏慢慢赶紧往他身后躲了躲,“你去看看。” 赵跃握着刀,小心翼翼地挪到那男人身边,然后用刀背将人挑开。 男人的脸终于露出来,虽然已经被水泡得发涨,但轮廓五官还算清晰。 “大奶奶,有气。” 没死? 苏慢慢远远瞧着,觉得这男人似乎有点眼熟。 “你觉不觉得他有点眼熟?” 赵跃想了想,然后摇头,“不认识。” 可苏慢慢却总觉得他有点眼熟,虽然因为泡发了,所以面目模糊。 “大奶奶,要救吗?” “放小柴房先关起来吧。” 这样的剧情,救上来的人不是主角团,就是反派团吧。 好吧,她在说废话。 这个书里除了主角团和反派团的人,还有其他人吗? . 苏慢慢抱着自己的桶回到清竹园正屋,陆砚安正在等她吃饭。 男人似乎出去过,身上换了一件衣裳。 陆砚安的衣裳大部分都是浅色调的,他穿起来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谪仙。 可今日,他不知为何穿了件墨色的长衫,细腻柔软的黑色,搭配上男人苍白的肌肤,莫名透出一股病态之感来。 好吧,有点带劲。 实际上是……好欲…… 苏慢慢愣了愣,然后坐到陆砚安身边,“我刚才想给你钓一条鱼补补身子。” “然后呢?” “然后你猜?” 陆砚安:…… “你直接跟我去小柴房看吧。” 苏慢慢领着陆砚安往小柴房去,路上,小娘子没忍住,夸赞道:“你穿这件衣裳真好看,像个变态。” 陆砚安:“……其实,你不会夸可以不夸。” “你不知道,在我们言情小说界,变态和病娇是最流行的两个人设元素了。” “那你也喜欢吗?” “喜欢啊,当然,仅限于小说里,如果是现实世界,我一定会报警的,让警察叔叔来惩罚他。” 苏慢慢露出一副“麻麻,有变态啊,快跑”的表情包。 走在苏慢慢斜后方的陆砚安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可他漂亮的眸色却随着消失的夏日一齐黯淡下去,与季节一般,坠入萧瑟的秋日。 两人来到小柴房,苏慢慢怕里面的人是什么刺杀者,不让陆砚安进去,因此,两人半蹲在矮矮的窗子前往里看。 窗子对于苏慢慢来说,微微低头就可以了。 不过对于陆砚安来说,需要他扎马步。 男人:…… “你看,他醒了。” 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居然就醒了,真是强悍的生命力啊。 陆砚安弯腰看过去,在看到男人的脸后一顿,问,“你抓过来的?” “不是,自己上钩的。” 陆砚安:“……哦。” “本来我是想给你补身体的。”顿了顿,苏慢慢上下扫视陆砚安一圈,“现在看来我觉得你可能会虚不受补。” 男人叹息一声,“这是于清明。” “什么!” “你上次不是见过吗?” 苏慢慢努力回想。 “我想起来了,小金莲和棺材。”就是没有于清明的脸。 “太远了,我实在是看不清他的长相。” “可是却能看到地上指甲盖大的小金莲。”男人幽幽接了一句。 苏慢慢:…… . 既然知道是于清明,那位刚正不阿的大清官,两人自然不能再将人关在柴房了,可这位大清官却不愿意走,并用满脸惊疑的表情盯着他们看。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奶奶。”苏慢慢说完,伸手指向陆砚安,“这位是荣国公府的大公子。” “陆砚安?你是陆砚安吗?”于清明听到陆砚安的头衔,终于有了反应。 “是,于大人安好。”陆砚安拱手行礼,一派斯文败类的模样。 于清明上前一步,猛地一把托住他的手,“我看你面相,就知道你是个好人。” 苏慢慢:……这个看脸的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这位是你夫人?看起来也是位心地善良的娘子。” 她爱这个看脸的世界。 “于大人为何会在河中?” “唉,”于大人常常叹息一声,“这事就说来话长了。”然后,于清明的肚子发出一阵怪异的呼叫声。 这是饿了。 “秋天了,不如我们吃顿小火锅?”苏慢慢提议。 . 如此,在收拾干净的小柴房里,三人吃上了秋天的第一顿小火锅。 小柴房不大,窗户打开一半,三个小矮凳,一个小木桌,中间架着一个小火锅。 小火锅的热气蒸腾出来,那红艳艳的颜色,让人只看着就能想到它的味道,香的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除了小火锅,还搭配上了不醉人的清酒。 于清明一边炫肉,一边喝酒。 苏慢慢看着他年纪轻轻就鼓涨起来的肚子,十分想提醒一下这位于清明大人,虽然您铁骨铮铮,但也要注意形象。 女孩子都这么卷,你们男孩子们就不能自觉卷起来吗?苏慢慢下意识收腹挺胸……啊好累,下次再卷吧。 似乎是注意到了苏慢慢的视线,这位恍若饿了三天三夜的于清明大人才终于减缓了一点炫肉的速度。 “荣国公府的火锅就是比外面的好吃呀,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一顿火锅了。” 苏慢慢跟陆砚安坐在一起,她朝他悄悄靠了靠,“你发现没,这位于清明大人的人设好像有点崩了。” 说好的正直型大直男呢?会狂炫血书直到贫血晕厥,会往皇帝的御案上冲过去死谏的大耿直呢?这份吹捧的本事,难道是人设突变? “于大人还没说,为什么会出现在河里。” “哦,我被人追杀。”于.毫无心眼.全盘托出.清明。 “谁?” “不知道啊。”于大人满眼迷茫,然后又往嘴里炫了一大块肉,并看着红艳艳的汤汁猛咽口水,“这汤我能喝一口吗?” “微微辣。”苏慢慢提醒。 因为陆砚安身体不太好,所以他们要吃辣的话,最多只能吃点微微辣。 于大人迫不及待的用勺子舀了一勺,然后感叹道:“这样家常的味道,我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苏慢慢:…… “这是从馆子里买过来的锅底。” 于大人:…… “怪不得味道让我如此熟悉。” 这位于大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实在是叫苏慢慢甘拜下风,让她一度怀疑那日里扛着棺材招摇过市的到底是不是这个人。 “你不会认错了吧?”苏慢慢又偷偷往陆砚安身边凑。 男人道:“不会。” 于清明炫完一顿小火锅,摸着自己的肚子满足道:“当官数年,这是我吃的最饱的一顿。” “大理寺不包三餐?没有食堂?” 于清明愣了愣,道:“有,可是户部拨下来的经费实在是少,我没办法,只能自己出钱供大理寺,大理寺内每月才能吃上一回肉。” 啊这……苏慢慢视线下移,盯着于清明的肚子看了一会儿后道:“看来吃素并不能减肥,还容易脱发。” 于.年纪轻轻.肥胖.脱发.清明:…… 第 35 章(你是我的药...) 小柴房里, 火锅的热气慢慢耗尽。 苏慢慢看着于清明端起小火锅,将里面的汤也喝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还有他们二人在场,她甚至怀疑于清明会进行舔锅行动。 大理寺卿按照现代来说, 可是最高法院法院,妥妥的人上人,丈母娘眼里的金饭碗。 这个金饭碗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连火锅底料都不放过? . 一顿小火锅吃完, 苏慢慢也大致了解了于清明为什么会出现在清竹园河里。 听说他是被人一路追杀, 然后躲进了山里,趁着那刺客不注意的时候一头扎进了河里。 “你是从山里一路游过来的?” “不是,”于清明摇头, “我不会水。” 苏慢慢:……那是飘过来的? “您可真是福大命大。” “是啊, 做我们这一行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既然于大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不如以身做饵,引那暗杀者现身?”陆砚安一直都没说话, 直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插嘴来了这么一句。 “若是能为民除害,我自然是义不容辞。”顿了顿,于清明问,“你们的防护措施如何?” 苏慢慢:…… “您不是扛着棺材去找圣人的吗?怎么还怕死呢?” 于清明瞥一眼苏慢慢, 挺直腰板, “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 或轻于鸿毛,用之所趋异。如果我为了引出暗杀者而死, 那么剩下那些倒卖官粮,致使百姓流离失所的贪官要谁来杀!” 说到激动处, 于清明口沫横飞。 “那些贪生怕死,只知刮取民脂民膏的狗东西不亡,咱们大周就要亡啊!” 苏慢慢想起来了,按照人设,这位于清明大人从小就立志,要为清官死谏,要为大周社稷而亡,最终梦想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英勇地撞死在御前,然后青史留名。 啊这……真是个伟大的梦想。 起码在《称帝》里,这位于大人实现了。 想到这里,苏慢慢看向于清明的视线之中便多了几分敬佩和怜悯。 “于大人,要不要再来一盆火锅?” 吃好了,好上路。 于清明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道:“不必了。”然后开始谴责他们二人,说百姓疾苦难耐,你们却在这里吃火锅! 苏慢慢:……也不知道是谁连花椒都吞下去了。 陆砚安道:“若是能知道暗杀者是谁,也就能知道背后主事之人是谁,擒贼先擒王,于大人说是与不是?” “你说的倒也是有几分道理。”于清明被绕进去了。 “既如此,那就这样决定吧。” “嗯……嗯?就这样决定了?决定什么了?” “决定由于大人以身犯险,引出暗杀者啊。”说着话,陆砚安站起身,恭恭敬敬朝于清明拱手道:“于大人的恩德,大周百姓没齿难忘。” 于清明:…… “其实我计划再活一段时间的……”毕竟他才三十岁。 他的计划是在六十岁的时候撞柱而亡,青史留名。 “我觉得明日天气不错,明日就送于大人出府吧。” 于清明:……是出府,不是出殡吧? . 陆砚安和苏慢慢从小柴房里出来,剩下于清明坐在里面满脸悲愤地写遗书。 “你好坏哦。”苏慢慢轻声指责。 “是我们将于大人卷进这件事情里面来的,此事本就九死一生……若是能活着,再好不过。” “你不会真要拿他做饵吧?”苏慢慢惊讶了,“我以为你在哄他呢。” “当然不是。”陆砚安的眉眼在秋光之下变得极其冷肃,“于清明从接手这件事起,就知道性命于他,再不是最宝贵的东西。” “可是他看起来,也不是那么不怕死……”苏慢慢呢喃一句,慢慢红了眼眶。 从前的她不懂历史,也不知道那些为国为民的忠臣良将图的是什么。 好好活着不好吗? 可现在她终于明白,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能苟且而活的人。 在一堆被欲望迷失了双目,活得与行尸走肉一般无二的人中,如果没有这些始终清醒不移的人,那么大周,真要亡了。 “明天你准备怎么做?” “让于清明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就好了。” . 听说陆锦泽最近又病了,荣国公夫人过去探望,听到自家儿子躺在那里,嘴里念叨着户部尚书府嫡女朱苗苗的名字。 荣国公夫人顿时明了,自家儿子这是害了相思病啊! “我儿你放心,母亲一定替你办妥这件事。”周氏握着陆锦泽的手,让他安心养病。 陆锦泽的喉咙被陆砚安勒得说不了话,因为伤口太细,所以荣国公夫人并未发现,只以为他是想女人想的。 陆锦泽刚想问周氏是什么事,周氏已然一脸坚定地拂袖而去。 . 其实她不知道,陆锦泽早已跟那朱苗苗书信往来多日了,两人早已露骨到“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周氏思考了半个时辰,终于还是觉得这事得靠荣国公出面。 虽然说一般婚姻大事,都由内宅促成,但最终拍板还是需要荣国公来的。既然这事早晚都要说,周氏觉得不如自己早点说,也好让荣国公帮着使一把力。 因此,这日晚间,周氏特意将正在书房内办公的荣国公唤了过来。 荣国公虽年近半百,但身子骨还算硬朗。 他是个性子直的工作狂魔,前妻在的时候没有通房、姨娘。前妻去后,就娶了周氏续弦,依旧没有通房、姨娘。 这对于一位公爷来说属实是难得,周氏也在贵妇圈内被一众贵妇们羡慕不已。 在这方面,周氏是骄傲的,可她也有自己的苦处。 荣国公对她太过冷淡,基本有了陆锦泽之后就很少跟她同房了。周氏也曾暗示过,可这位荣国公就是一心扑在国事上,常常弄到深更半夜,根本就无心情爱之事。 周氏也没办法,只能将心思都投射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身上。 因为周氏的溺爱和教导,所以陆锦泽从小就养成了骄纵的性子。 有了儿子,周氏突然就看不惯陆砚安了。 因为母亲的原因,所以陆锦泽也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产生了敌意。再加上荣国公更喜欢这位出色的哥哥,因此,陆锦泽的恨意愈发浓厚。 这种先天教导再加上后天憎恶的感情,让陆锦泽走上了跟陆砚安相反的反派道路,不过不管陆锦泽如何蹦跶,却始终被陆砚安牢牢压制。 直到入夏前。 从前的陆锦泽办事毛糙,能很明显的看出他对陆砚安的敌意,连最基本的表面兄友弟恭都做不到。 现在的陆锦泽却是太过周全,让周氏产生了一种“这个儿子到底真是她儿子吗”的错觉。 不过看着陆锦泽越过越好,陆砚安越过越差,周氏的心中是高兴的。 她想着,只要她再给儿子谋上一门好亲事,就真是锦上添花,彻底将那个娶了一个下贱丫鬟的陆砚安给压过去了! 如此想着,周氏赶紧让李妈妈将菜色备齐,等着荣国公过来用膳。 周氏难得请他过去用膳,荣国公虽醉心公事,但也觉得这几日确实是冷落了这位妻子。 他处理完公事,便往周氏那边去了。 周氏这边的菜热过三遍,院子门口终于出现了荣国公的身影。 虽然说男人家要谋大事,要将心思放在事业上,但像荣国公这样过分关注公事,而忽略了妻子、儿子的丧偶式爸爸却屡见不鲜。 不仅事业上没有起色,还不管家庭。 唯一可取的也就是这份还算清正廉洁的品格。 可这对于周氏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若非荣国公这个转不过弯来的脑子,荣国公府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 “公爷,您来了?”虽说心中有诸多抱怨,但周氏脸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几十年的夫妻了,曾经新婚燕尔的情绪早就被消磨了个一干二净,没有了激情的加持,生活平淡而乏味。而在这样的公侯世家,连亲情都淡薄的很。 因此,别说爱情了,两人现在连亲情都没有,就跟搭伙过日子没有任何区别。 “嗯。”荣国公微微颔首,然后撩袍坐下。 一旁的小丫鬟端了铜盆过来供荣国公净手。 荣国公洗完手,一旁的丫鬟便开始布菜。 周氏抬手制止丫鬟,亲自与荣国公布菜,“我记得公爷最喜欢吃笋尖了。” 新鲜腌制的笋尖,放进嘴里清脆美味,带着一股竹笋天然的鲜味。 荣国公吃上一口,然后点头道:“你也用膳吧。” 食不言,寝不语。 荣国公话罢,便与周氏开始各自用膳。 一顿安静的晚膳过后,周氏与荣国公漱完口,又净了手,丫鬟送来茶水。 周氏看着坐在旁边吃茶的荣国公,终于开口,“公爷,我最近在奔波二郎的婚事。” “二郎的婚事?你看中哪家小姐了?” “就户部尚书家那位嫡女。” 对比周氏脸上的笑意,荣国公一听到“户部尚书”这四个字,登时就狠皱起了眉。 “他家不行。” “怎么不行了?”周氏不解,甚至有些生气。 “你一个妇人不懂。”荣国公不耐烦地端起茶水又吃上一口。 周氏生气了,“什么叫我不懂?二郎都这个年纪了,你也不帮着张罗张罗,我好不容易替他找了一个好人家,你却说不行,我看你眼里只有你那个大儿子,根本就没有二郎!” “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有那陆砚安是你亲生的,二郎就像你从地里捡回来的一样!他也是你儿子啊,你怎么能如此偏心呢?就因为二郎没有陆砚安聪明,没有陆砚安的娘家有势吗?对,都是我的错,人家的娘家是侯府!我就是一个商贾女,我除了一些臭钱,我什么都没有!” 周氏气急,口不择言,将这些年自己藏在心底的委屈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我知道那些所谓的贵人们都在背后嘲笑我,说我一个商贾女,也就是命好嫁进了公府。她们表面上一个个都说羡慕我,实际上呢?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说我呢!你知道这几十年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什么日子吗!” “周妙然!”荣国公站起身,竟直接唤出了周氏的闺名。 “你喊啊,你喊啊!”周氏比荣国公激动多了,她扯着嗓子,眼眶通红。 “行了,别闹了,我跟你说。”荣国公不是个会吵闹的,他不仅性子内敛,还嘴笨。 他头疼地按压额际,让周氏将情绪稳定下来。 周氏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瞪着荣国公看。 荣国公道:“你还要不要知道户部尚书府的事了?” 关于自家儿子的事,周氏自然要听。 她梗着脖子,偏着头坐了下来。 “朝廷之中最近不太平,前有周谦,后有于清明。这两人都是朝中有名的刚正不阿,两袖清明之人……” “哟,那跟公爷还真是一丘之貉。”周氏冷嘲热讽,“家里都穷的揭不开锅了吗?娶的哪家媳妇呀?怕不也是商贾女吧?不用媳妇的嫁妆来补贴家用,应该早就饿死了吧?” 荣国公面色一黑,可面对周氏的话却无力反驳。 一般来说,女子的嫁妆是不能动的,不然男人家会被人耻笑。 可当初荣国公娶周氏当续弦,确实也有周氏家中有钱的原因在。 当初荣国公娶周氏,是因为新帝登基,朝廷大换血,彻查旧案,荣国公府不知为何竟被牵连到了一桩贪污案里。 实际上,这事根本就跟荣国公府没关系,是上头那些人要钱,这才编纂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将荣国公府牵扯进来。只要你掏了钱,就没事了。 □□国公府银钱不济,内里空虚,哪里有钱?因此,老荣国公做主,让荣国公娶了家产丰厚的周氏。 周氏也带来了十里红妆,助荣国公府度过难关。 周氏虽捏住了荣国公的痛楚,但看到男人脸色黑成这样,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过分了。 “公爷继续说吧。” 荣国公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最近那大理寺卿查的紧,朝中好几个户部的官已经被他拿下压在了大理寺。” “我瞧着那户部尚书可风光着呢。”周氏觉得荣国公就是不想让陆锦泽娶上那位户部尚书府的小姐。 “我就知道你是偏心,怎么,心疼你那儿子娶了个下贱的丫鬟,也想让我儿子娶个下贱丫鬟?” “周妙然,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荣国公怎么说就是说不通周氏,“不管怎样,这门亲事我是不会同意的,你也别想再掺和进什么户部尚书府。”话罢,荣国公觉得幸亏今日是先吃了晚膳,不然按照现在这情况,他连饭都吞不下去。 不,现在囤积在胃里的那些饭都开始往回倒了。 荣国公起身要走,周氏一把拽住他,“陆詹空,我告诉你,这门亲事你是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要答应!” 身为母亲,周氏愿意为陆锦泽豁出一切。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荣国公真是又气又无奈,“愚妇啊,愚妇啊!”荣国公都要气得跺脚了。 幸好,一直躲在外头的李妈妈见情况不对,赶紧进来劝,“夫人,您少说点。公爷,您消消气。” “李妈妈,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他的人?”周氏一手拽着荣国公,一手拽着李妈妈。 李妈妈道:“奴婢当然是您的人。”说完,李妈妈又转向荣国公,“公爷,您说的奴婢都听见了,既然这户部尚书府您觉得不好,那您觉得哪家的小姐合适呢?” “李妈妈!”李妈妈是周氏的奶娘,按理来说,一个小小的奶娘是管不到这种事情的,可周氏是李妈妈一手奶大,因此,她说出这种话来倒也不算逾越。 “如今朝廷局势未稳,二郎还小,亲事可以先放放。” “那要放到什么时候?等那陆砚安跟贱婢把野种生出来吗?” “什么野种?周妙然,你嘴巴放干净点。听澜他是荣国公府的大公子,日后是要继承爵位的!” 荣国公这句话,将周氏的愤怒推到了顶点。 她满心盘算着想让自己儿子承袭爵位,可在荣国公心里,他这二儿子根本就不是儿子,大儿子才是心肝宝贝。就算他这个心肝宝贝残废了,他依旧还是准备将这个爵位捧到他面前。 “陆詹空,我不会让你如意的!这爵位定然是……唔唔……”李妈妈见势不妙,赶紧一把捂住了周氏的嘴。 荣国公瞪着周氏,自然知道她要说什么。 其实,在陆砚安坠马前,荣国公早就跟他说过这件事,可他这位长子对于爵位一事一点都不上心,甚至还觉得这个爵位会妨碍他的仕途。 他这大儿子心中有大志向,不愿意躲在父辈的阴凉下。 不过自从坠马后,男人就没再提过爵位的事情,荣国公猜测,这应该是又想要了,毕竟人都这样了……既然想要,他这个做爹的自然要给,这是他欠他的。 “还有一件事。” 既然今日周氏说起了婚事,那么荣国公也就不瞒了。 “听澜的那位夫人毕竟是冲喜迎进来的,身份太低,过段日子你找她过来,让她自己跟听澜和离。” “和离?陆詹空,你要做什么?”周氏挣脱开李妈妈的手。 “给听澜另外找门好亲事。” “陆詹空,你还说你不偏心,你怎么能偏心成这样?二郎这几日又病了,你去看过吗?啊?你就知道那陆砚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儿子呢!” “你……”荣国公气得都快要脑梗了。 他看着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周氏,最终却还是只无奈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呢?一开始他们也是有甜蜜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周氏刚刚入荣国公府,柔情小意,羞怯如院中刚刚绽开的昙花。 然后,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荣国公一开始对陆锦泽也是宠爱有加。 可自从有了儿子,周氏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从前的她对陆砚安多加照拂,说话柔声细语,可陆锦泽一出生,周氏对陆砚安的态度就从一开始的和善转变到了后来的刻薄。 荣国公从未想到,他的大儿子居然会连饭都吃不饱,甚至被嬷嬷虐打。 如果不是他偶然发现这件事,还要被周氏蒙在鼓里。 他从未觉得周氏是个如此心肠恶毒的女人,可事实证明,她虽未亲自动手,但却默许了这种做法。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爵位。 人一旦有了欲望,就会无限拉低自己的道德底线。 周氏慢慢变得让荣国公不认识了。 权衡之下,荣国公将陆砚安带到自己身边教养。 他这儿子性子仁善,对于打骂他,苛刻他的那些嬷嬷和丫鬟们都予以谅解,那个时候他才只有八岁,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在冷冽的冬日穿着单薄的夏衫,被冻得面色惨白,瑟瑟发抖,却跟他说。 “父亲,他们只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罢了。” 低贱的下人,为了生存,为了得到主人家的青睐,他们用尽手段,讨好着那位荣国公夫人。 那位荣国公夫人,倾尽全力,为自己的儿子谋福祉,用尽手段想将陆砚安除掉,然后扶自己的儿子上位。 在陆砚安看来,谁都没错。 荣国公看着这孩子平静无波的视线,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一个八岁的孩子通透。 正巧那时,荣国公与还未出家的明惠大师认识,这位大师听到陆砚安的话,立刻觉得这孩子聪慧至极,将他认作自己的学生。 至此,陆砚安就成为了这位前任首辅大人最小,却最聪明的一位弟子。 也是那一日,荣国公终于明白,他不该再如此纵容周氏。 荣国公有意疏远陆锦泽,希望他好好向他哥哥学习,小小年纪,不该产生如此浓厚的嫉妒之心。 可周氏此人,爱子心切,她得知八岁的陆砚安被老首辅收为弟子之后,将这一切都归于荣国公的偏心上。 她将自己的满腔不满和愤怒全部都宣泄到了陆锦泽身上,她督促陆锦泽,一定要超越陆砚安。她告诉陆锦泽,父亲不爱他,偏心哥哥,他若想要得到父亲的注意,就一定要将陆砚安比下去,不管用什么手段。 一个扭曲了的母亲,教出了一个扭曲的孩子。 荣国公原本想将陆锦泽从周氏那边带出来,好好教育,不想周氏死活不肯,硬是说他要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面对周氏的一哭二闹三上吊,荣国公也没办法,只能随她去。 可也就是因为这个错误的决定,所以才酿成之后的种种祸事。 . 荣国公走了,周氏还坐在地上哭。 李妈妈看着哭得如此伤心的周氏,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抱住她。 “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二公子刚跟公爷关系好一点,您就这样吵闹,不是让公爷和二公子离心吗?”李妈妈如此一点拨,周氏恍然大悟。 她赶紧爬起来。 “夫人,您要去哪啊?” “我去找他道歉,二郎刚刚跟公爷关系好一点,我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呢。”周氏神色呆滞,喃喃自语,李妈妈托抱住她,“夫人,您别去了,现在公爷正在气头上,您去了也没用,不如还是将公爷交给的事情办好吧?” “什么事?”周氏脑子里一团乱。 李妈妈提醒道:“当然是让大公子跟苏慢慢和离的事情了。” “李妈妈,你说,他是不是偏心?一会儿说二郎还小,不着急婚事,一会儿又让我替他劝说让苏慢慢跟陆砚安和离,他是不是要让陆砚安去娶那户部尚书的嫡女?” 李妈妈见周氏这副几乎要魔怔的样子,赶紧替她顺了顺后背,然后又喂下一碗茶。 “夫人,您想的太多了,要我说,这事……”李妈妈欲言又止。 “在事怎么了?你也觉得公爷偏心对不对?” 李妈妈叹息一声,最终却是什么话都没说。 她一直都在帮着周氏做事,从前的她也是年纪轻,不禁事,被周氏一哭一闹的,就全帮着她干了。 可最近想来,自己这一路走过来,做的那些事情,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或许是今日周氏的哭喊让李妈妈产生了这个疑问,也或许李妈妈早就有了这个疑问,只是一直隐忍在心中没有发作。 其实那位大公子生或死,跟李妈妈都没有多大关系。 她只希望她家夫人好好的。 因此,只要是她家夫人希望她去做的事,李妈妈都会去做。 李妈妈只动摇了一瞬,然后又坚定了信念。 “夫人,您先起来。依奴婢看,二公子的亲事您就暂时先别掺和了,若是弄巧成拙,那边二公子怪罪起来那可怎么办?” “我是为他好啊,如果我这个做娘的不替他操心,那谁替他操心呢?他那个偏心的爹吗?” 李妈妈的脑袋都疼了。 “夫人,您先替公爷将事情办了,等公爷消气,再去问问户部尚书府的情况,若是真出了问题,二公子是要怨恨你的。” 周氏终于听进去李妈妈的劝。 “要那苏慢慢和离不是一句话的事吗?”周氏还停留在苏慢慢是个言听计从的笨蛋美人上,因此,她立刻就让李妈妈派人过去把人找过来。 彼时,苏慢慢刚刚跟陆砚安讨论到明天要怎么才能在保证于清明安全的前提下引出暗杀者。 “夫人要见我?” “是。”过来传话的大丫鬟用鼻子看人。 苏慢慢下意识看向陆砚安。 陆砚安朝她轻轻摇头。 苏慢慢道:“不去。” 陆砚安:…… 大丫鬟气得鼻子都歪了,因为有陆砚安在场,所以也不好指着苏慢慢的鼻子让她小心点,过会儿大夫人就过来整治你了,只能气呼呼地转身走了。 “你难道已经知道周氏有什么阴谋了?”苏慢慢转头看向陆砚安,双眸亮晶晶。 “不知道。” “那你摇什么头?”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摇头的。” 苏慢慢:…… . 那头,大丫鬟在荣国公夫人面前一通添油加醋的哭诉。 “那苏慢慢是根本就没把您放在眼里啊!她难道是觉得,大公子会承袭爵位,她才是日后执掌中馈的大奶奶不成?” 好嘛,打蛇打七寸,周氏今日这七寸真是要被人给打烂了。 周氏气得怒起,“把人给我绑来!” 李妈妈赶紧劝阻,“夫人,毕竟是咱们荣国公府的大奶奶。”说完,朝那大丫鬟狠瞪一眼。 大丫鬟心虚低头,赶紧跑了出去。 “我去请。”李妈妈请缨出战。 这回,苏慢慢乖乖来了。 周氏情绪已然平复,只是端茶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苏慢慢站在那里,有点害怕自己刚才不小心把这位大夫人气得脑中风了。 “今日让你过来,是要你跟大郎和离。”周氏已然猜到这丫鬟尝到了荣国公府大奶奶的好处,不愿意轻易和离。 “只要你愿意跟大郎和离,我可以给你一座宅子和三个铺子。” 果然,小娘子露出犹豫之色,显然是不满足的。 周氏冷笑一声。 从前好端端一个老实人,得到了权势财富后,也变得这般舍不得起来。 寂静的屋子里,小娘子踌躇半响,终于是抬起了那张老实人脸,“夫人,我……我跟大郎伉俪情深……” 周氏提起一口气,正要让李妈妈动硬的,便听小娘子猛地一个拐弯。 “得加钱。” 周氏:…… 周氏万万没想到,短短时日,这丫头的野心竟一下子膨胀至此。 “你还要什么?” 小娘子狮子大开口,“再加五百两。” 苏慢慢:死道友不死贫道,有钱不拿白不拿。 周氏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自己的火气,跟一旁的李妈妈道:“李妈妈,去拿来。” 李妈妈走进里屋,片刻后出来,将一个木盒子递给苏慢慢。 “里面是地契和商铺还有银票,你拿了就……” 周氏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突然奔过来一个丫鬟,“不好了,不好了,大公子吐血了!说要大奶奶回去看看!” “吐血了?”周氏一脸惊喜地站起来,然后在丫鬟焦急的面容下觉得自己的表情不妥,赶紧转换了一张脸道:“吐血了找医士啊,找她有什么用?算了,算了,一起去看看吧。” 对于想让陆砚安死这件事,周氏始终如一。 苏慢慢也很焦急,怎么她才走了一会儿,刚才还在炫辣条的陆砚安就吐血了呢? 难道是累积在身体里面的毒药提前发作了? . 苏慢慢抱着小木盒跟在周氏身后,去往清竹园。 刚刚走到主屋门口,就见赵跃和十三端着一盆又一盆血水往外送。 啊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生孩子呢。 周氏看到那两大盆血,眼睛噌亮。 “大郎!”她撩开帘子就往里面冲,然后立刻被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震慑住了。 因为怕陆砚安被风吹到,所以屋子里早早挂上了厚毡。 空气不流通,血腥气更浓。 男人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地面上覆着一层薄薄的血渍。 虽然被打扫过了,但明显因为血量惊人,所以还没清理干净。反而那浓稠的血迹被稀释过后,更显得触目惊心一大滩。 男人看到出现在珠帘后的苏慢慢,精神一震,他颤抖着,遥遥朝苏慢慢伸出手。 苏慢慢一把推开周氏,一个疾步冲过去,“陆砚安,你怎么了?” 男人一摸到苏慢慢的手,就像是握到了什么灵丹妙药一样,原本惨白的脸上也好转许多。 “慢慢,你真是我的药。”然后男人在周氏看不到的地方朝苏慢慢眨了眨眼。 突然明白了什么的苏慢慢:……你的假血喷我脸上了。 第 36 章(满汉全席) 周氏站在珠帘后面, 看到原本还病得虚弱不堪的陆砚安在握住苏慢慢的手后表情变得平稳,连血都不吐了。 周氏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就像是吞了十几只苍蝇似的。她作为一个深闺妇人, 最信鬼神之说。 虽说一开始她找的那个道士确实是个神棍,但自从苏慢慢嫁给陆砚安冲喜之后,男人的身体确实恢复的越来越好了,听说现在还能下地走路了。 再看今日这件事, 周氏开始怀疑, 难道真是苏慢慢这个丫鬟的八字对了陆砚安的胃口,这才真的起了效果? 陆砚安吐血的事情闹得很大,最重要的是赵跃和十三抱着那两盆血招摇过市的还去外头绕了一圈。 因此, 谣言从“大公子吐血了”, 成功晋升到“大公子吐了两盆血”,再到“大公子吐完了全身的血。” 这人身上的血都吐完了,还能活着吗? 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还未彻底散去,周氏心中尚存疑惑, 便差医士过来替陆砚安诊脉。 医士上前,看着一手握着苏慢慢,一手搭在脉枕上的男人,请安后就开始把脉。 “脉象虽虚, 但尚平和。”医士诊了一会儿后开口。 周氏站在一旁, 指挥着苏慢慢道:“你先走开。” 苏慢慢抱着那个小木盒松开陆砚安的手往后退。 这不退还好,一退, 男人原本还算平静的面色陡然惨白起来。他躺在那里,开始猛烈咳嗽, 并且直接喷出一口血,吐在了医士脸上。 医士吓了一跳, 赶紧擦脸。 一旁的十三上前替陆砚安顺气,一手搭在他的胳膊上,一手扶着他的后背。 如此情状,连脉都不用看了。 都喷血了,人还能好吗? “看看!”周氏却执意。 医士哆哆嗦嗦的继续把脉,他陡然感觉手下脉搏忽续忽断,像是一个命不久矣之人。 “这,这……”医士惊了。 周氏赶忙问,“怎么了?” “大公子这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啊!”医士不小心,将真话说了出来。 周氏努力掩饰脸上喜色,一旁的苏慢慢挤开周氏,一把握住陆砚安抬在半空之中的尔康手。 然后,医士手下的脉搏迅速恢复,就如久旱逢甘霖,濒死复重生。 “这,这……”医士大惊。 “又怎么了?”周氏急问。 “脉搏恢复了?”医士愣愣的。 “恢复了是什么意思?”周氏不解。 “就是虚弱了些,暂无性命之忧。”医士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周氏听罢,看向苏慢慢的视线陡然变得复杂难辨。 她原本只是做个戏罢了,给他个丫鬟冲喜,一方面占掉他妻子的名额,避免陆砚安借妻子之势复起,另外一方面也是觉得这个丫鬟好控制,只要她好好的按照她说的话去做,陆砚安迟早要死。 可现在看来,她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啪啦”一声,珠帘轻响。 周氏迅速转头看去,只见荣国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拨开珠帘步入里间。 陆詹空听到陆砚安吐血一事时刚刚下朝。 他连朝服都没换,直接就跑到清竹园来了。 一众人赶忙请安。 荣国公径直走到陆砚安身边,看着他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死死攥着苏慢慢的模样,眉头紧皱。 “父亲。”陆砚安似乎还想起身行礼,被荣国公制止。 “你身体不好,别乱动了。”说完,荣国公与医士道:“你自小帮大郎看病,他的身体你是最清楚的,大郎的病到底如何?” 面对荣国公的询问,医士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嗫嚅着,左右四顾,悄悄往周氏那看了一眼,被周氏瞪回来后拱手道:“大公子这病实在古怪,公爷不如……不如请位道士过来相看?” 此话一出,现场静默了一会儿。 果然,科学的尽头是玄学。 “上次你请的道士呢?”荣国公转头看向周氏。 周氏赶忙道:“我去安排。” 周氏去了,荣国公将医士唤出去说话。 . 一屋子人暂时都走了,苏慢慢和陆砚安清静下来。 她使劲抽出自己被男人捏得满是热汗的手,然后用帕子擦了擦,“你到底怎么回事?” “我听说周氏找你过去,是要跟你跟我和离,就想了这出计策让你脱身。” 苏慢慢看他一眼,男人嘴唇上还沾着一点血。 想来刚才他是咬破了嘴里的血囊,然后才喷了那个医士一脸的血。血囊里残留的血从男人唇角溢出,更衬得他面色苍白。 “其实……我也没有多困难。”说着话,苏慢慢抱紧了自己怀里的小木盒。 男人低头,也看到了她怀里的小木盒,他问,“这是什么?” “卖身钱。” “你卖身?”男人眸色瞬时微暗。 苏慢慢摇头,纠正道:“不,是你的卖身钱。” 陆砚安:…… “周氏说,要给我一个宅子、三个铺子,让我离开你。” “……你拿了?” “没有。” 男人低低松了一口气。 苏慢慢随即便道:“我跟她说要加钱。” 陆砚安:…… “加了五百两!” 苏慢慢宝贝似得把盒子打开给陆砚安看上一眼,然后准备藏在自己的床底下,不想一扭头,发现自己外间的床……不见了? “我床呢?” 男人坐在那里,眉眼下垂,松散的黑发半遮住脸。他没有回答苏慢慢的话,只是道:“所以呢?你要离开我吗?” “不啊。” “……那你拿钱和地契铺子?” “是母亲觉得我可怜,硬要给我的,我怎么推拒都推拒不了呢。”苏慢慢用夹子音颠倒黑白。 反正周氏给她的时候没有律师没有见证,就算是她想要回去她也不给! 陆砚安:…… “对了,我床呢?” “我让人搬走了。” “为什么?” “这样才能证明,只有你在我身边,我的病才能好啊,你离我那么远,我的病是不会好的。” 苏慢慢看着陆砚安一本正经的神色,她问,“你认真的?” 男人的脸上不露半丝心虚之色,“嗯。” 苏慢慢咬唇,“没事,等人走了,你再让人搬回来。” “会被发现的。” “那怎么办?我们还一起睡啊?”苏慢慢说完,屋子里陷入寂静。 不是吧?她猜对了? 男人叹息一声,“权宜之计,也是没有办法。”说完,陆砚安抬眸看她一眼吗,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小娘子上下扫他一眼,“你不怕吃亏?” 陆砚安:…… “……不怕。” “那好。”小娘子点头答应了,并道:“我一直觉得你的床比我的软和多了,料子也好,味道也好闻。” 陆砚安:…… 看着面前反客为主的苏慢慢,男人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 而苏慢慢作为一只母胎单身狗,丝毫没有察觉到这只诡计多端的男人的意图。甚至男人连“我一根头发丝”都不会碰你这种谎话还没说出来,她就已经上道了。 其实苏慢慢想的是,按照人设,陆砚安这个人体弱多病,身体不行,而且分明就是个性冷淡。这样的人设不仅对女人没兴趣,估计对人都不大感兴趣。 如此,她就跟一个太监躺在一张床上一样。 因此,当陆砚安拐着弯问出她为何能如此自若的问题时,苏慢慢的回答是,“因为你的身体跟太监差不多啊。” 陆砚安:…… 太!监! 男人一把握住手上的佛珠,然后猛地开始咳嗽起来,咳得面色坨红,眼尾含泪。这副乌发红唇,娇弱美人的姿态,让苏慢慢的心脏漏了一拍。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草率了。 她怕自己正值青春年华,把持不住。 幸好,陆砚安应该不会有力气配合她吧? 男人咳得浑身颤抖,一副马上就要命不久矣的样子。 苏慢慢放心了。 这是她自己动都没办法的事情了。 . 两人刚刚谈完,外头的荣国公又进来了,他看着靠在一处的小夫妻,眸色复杂,“听澜,我还有点公事,明日再来看你。” “是,父亲。” 荣国公面色复杂地走了,医士开了药,也背着药箱走了,一路上还在思索刚才那脉象,显然是碰到了医学生的瓶颈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要往神学方向走。 . 苏慢慢的床没有搬回来,入夜,两个人躺在了一起。 一人一条被子,楚汉边界分外干净。 苏慢慢一般睡得晚,她轻轻唤身边的陆砚安,“你睡了吗?” 第一次跟人同床而眠,男人躺在那里,鼻息之间都是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香,还有一股沐浴之后的濡湿气息,浸润入他的肌肤骨血之中,连呼吸都变得奢侈起来。 “没。” “你知道吗?你是我的药,男主一般都是疯批。他们最喜欢像个变态似得嗅着女主的脖子,或者抱着女主才能睡上一个好觉之类的。” 说完,苏慢慢偏头,正看到男人映衬在绣球灯下透着琥珀色的眼眸,她突然开始觉得自己多话了。 这句话,好像分明是在暗示着什么。 可其实,她只是单纯分享自己的读书心得罢了。 “姐妹,你在想什么?”苏慢慢幽幽的问。 “……你在想什么我就在想什么。” “我什么都没想。” “哦,那我也是什么都没想。” “你能不能把床头灯关了?” 男人抿了抿唇,问,“你睡不着?” “有点。”顿了顿,苏慢慢道:“我试试吧。”说完,她闭上了眼,半分钟后,身边传来小娘子平稳的呼吸声。 陆砚安:…… 四周安静极了,只有窗户处传来芭蕉叶被雨水敲打的声音。 外头落雨了。 秋雨急切,“噼里啪啦”一阵乱甩,伴随着秋风涌入里屋,吹起青色的帷幔。那帷幔像波浪似得上下翻涌,透出一股稀缺的美感。 绣球灯下,小娘子酣然入睡。 她静静躺在那里,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化不开的安静纯洁。这张脸很干净,不止是脸,他能从瞳孔一路看到她那颗纯净的心。 你说她不聪明,她偏有些小聪明。 你说她聪明,有时候又笨得可爱。 陆砚安微微倾身上前,指尖抚过她面颊上沾着的那缕发丝。 小娘子发出一声呓语,男人指尖一顿,等她再次平稳,才替她将面颊上的发丝挑开。 柔软滑腻的肌肤,像刚刚剥壳的鸡蛋,远远看着,就如透着一股芳香之气的花蕊。 小而饱满的唇,漂亮的蔷薇花颜色,浓密如扇的眼睫毛,眉眼染着柔色,像一尊漂亮的木偶。 绣球灯下,男人病态苍白的脸上显露出一股莹润血色来,他微微眯着眼,收回自己的指尖,然后重新躺入被褥中,薄唇轻启,好笑地呢喃出两个微不可闻的字,“太监。” . 翌日,周氏将那神棍找过来了,她先去见了人,上前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我知道你是个神棍才找的你,你若是有真本事,就别上我这来!” 老道士:…… 老道士身穿青色道袍,长发竖起,身形清瘦,手持一柄白色拂尘。他面颊也很瘦,带着一股凹陷下去的干瘪感,蓄着长长的白色胡须,乍看之下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我就是个神棍啊!” 老道士行骗那么多年,真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 从前的他要用力证明自己是个真有本事的道士这种假事,现在的他却要努力证明自己是个神棍的真事。 “可那陆砚安为什么越活越好了?” “这,这我也不知道啊。”难不成是歪打正着了? 老道士心想,他装了那么多年的道士,难道是上天垂帘,给了他一点神力? 想到这里,老道士感兴趣的问,“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氏将陆砚安的情况都跟老道士说了,并狠狠皱眉道:“你说这是什么怪事?摸一摸手这病就好了,难不成那女人还真是药不成?” “这倒是也说不准。”老道士为了装神棍,也读过一点书。 “这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奥妙众多,无法轻易参透。说不准,那女人真是大公子的贵人呢。” 周氏当然不允许陆砚安有什么贵人存在。 一开始,她只是想让苏慢慢远远的离开,现在,她的想法变了。 周氏想到陆砚安逐渐好起来的身体,再看陆锦泽那边病恹恹的模样,总觉得是陆砚安吸走了男人身上的精气神。 不然她好端端的一个儿子,怎么病成这样了? “我要你做一件事。”周氏抬眸看向老道士,“若是事成,必有重谢。” 老道士知道周氏的家底,也知道这份重谢一定很重,他赶忙道:“夫人请说。” 周氏抬手,“附耳过来。” . “这位就是我请来的仙人。” 周氏将老道士引入陆砚安的屋子。 男人躺在床上,身边坐着苏慢慢。 一大清早,周氏就把这老道士带了过来。苏慢慢疯狂偷着打哈欠,整个人摇摇晃晃的,根本就没睡醒。 “多谢仙人救我性命。”陆砚安躺在那里,一边捏着苏慢慢柔软的手指头,一边温声开口。 老道士也是第一次看到陆砚安的真容,这一看,直接就被震惊到了。 按照人设,陆砚安的脸和气质,就如佛子转世一般,浸润着一股让人臣服的温和慈悲感,他的一举一动,都带着怜惜世人的圣母之情。尤其是眉间一点朱砂,真如观世音菩萨男身转世,透出一股圣洁纯净之感。 老道士盯着看了一会儿,心中莫名发憷,产生了一种亵渎神灵的感觉。 他迫使自己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苏慢慢。 这位小娘子也是生了一副天生的好面孔。 干净,漂亮,虽不如陆砚安那张天生的佛子脸,但也是一位面善之人。通俗点说,就是好欺负的老实人。 老道士略微心安。 这人嘛,欺软怕硬。 老道士看着苏慢慢这副楚楚可怜的面容,窈窕柔软的身段,心中产生一股可惜之感。 这样好端端的一个美人,那位大夫人也实在是心狠。 “这屋中……”老道士从宽袖内掏出一个八卦罗盘,就跟指南针似得。现在,那个八卦罗盘疯狂转动,然后猛地一下指向苏慢慢。 苏慢慢:? “妖气!” “有妖气!” 老道士指着苏慢慢,面露震惊,差点跳起来。 苏慢慢:?? 小娘子缓慢抬手,指向自己的鼻子,“我?” 面对一脸懵的苏慢慢,坐在苏慢慢身侧后方的陆砚安眸色却霍然阴沉下来,他的视线穿过老道士落到周氏身上。 周氏并未察觉到陆砚安的探查,她只是盯着老道士和苏慢慢,唇角微不可见地勾起,像是正等着好事到来。 “这屋中,妖气弥漫,而你,则是妖气聚集所在!”老道士越来越兴奋,像个大马猴似得蹦跶。 苏慢慢更加迷茫。 到时候了,周氏上前,满脸焦急,“仙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家这位大奶奶,并非人!” 苏慢慢:…… 如果说这老道士真有本事,能探查出她灵魂易主的事情,苏慢慢或许还会害怕,可她知道,这老道士分明就是个老神棍,一个老神棍,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秘密? 而且说什么妖气,现在满屋子都是药味好吗? “啊!”周氏惊叫一声,询问道长,“这要怎么办啊?” 好差的演技,比起她来差远了。 道长道:“妖人,必火焚之,方能获救!” 苏慢慢缓慢转头看向陆砚安,“要烧我?” 男人道:“应该是。” 苏慢慢:…… “来人呐!”周氏急喊,门外突然涌进来一堆人,“快把这妖人绑了,不能再让她祸害大公子了!” “等一下!”面对家仆手里碗口那么粗的绳子,苏慢慢急忙出声阻止。 “这位仙人。”她抬眸看向站在不远处,拿着那只疯狂转动的罗盘的老道士。 老道士紧张地看着她。 苏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然后突然贴身上前。 老道士一惊,却没躲开。 作为一个老色批,老道士面对美人自己的投怀送抱,显然十分享受。 苏慢慢对着老道士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然后退回去。 老道士的面色瞬时惨白,连手里的罗盘都拿捏不住,直接砸在了地上。 面对这一变故,周氏不明所以。 老道士哆嗦着双腿,那股子仙风道骨之气也没了,就如一个佝偻老人一般站在那里直哆嗦。 周氏瞪着那老道士,上手推搡了一把,老道士竟直接跪到了地上。 “仙人,你干什么呢?”周氏大惊,想把老道士搀扶起来,却因为气力不足,所以始终没有把人弄起来。 “弄,弄错了,是这个罗盘坏了。”老道士伸手去拿地上的罗盘,然后一按r /> “大夫人看,是罗盘坏了,根本就不关大奶奶的事,不关大奶奶的事。” 周氏瞪圆了一双眼,实在是不知道这老道士为什么突然反悔。 “重谢,重谢!” 周氏压低声音提醒。 老道士却像是没听到似得,只说是自己判断失误,然后挤开人群,疯狂逃了出去。 周氏傻眼了,冲进来的家仆们也傻眼了。 站在屋子门口的赵跃缓慢松开自己后背的刀,蹲在房廊上的十三也将自己的树叶子收了起来。 “你跟仙人说了什么?”周氏没忍住,质问苏慢慢。 苏慢慢无辜眨眼,“没说什么呀。” 周氏猛然觉得,这苏慢慢说不定真是妖女,披了一张老实人的皮,却将她耍得团团转! 今日,这人是不烧也得烧了! “抓起来!”周氏一声令下,家仆蜂拥而入。 赵跃从外一跃入内,亮出手中长刀,所过之处溅起一片血花。 陆砚安抬手一把将苏慢慢扯过来。 小娘子歪倒在男人怀里,撞得鼻子酸疼,她正欲起身,不想男人一把按住她的脑袋,将她的脸按进了自己怀里。 男人的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很紧,五指分开,压着她的发髻,带着微凉的温度。 苏慢慢的视线被遮蔽,呼吸之间只能嗅到男人身上淡淡的药草香。那濡湿的水痕,浸润男人的衣料,直贴到肌肤上。 苏慢慢能清晰的感受到陆砚安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像跳跃的鼓。 血花飞溅,落在男人苍白纤瘦的手背上,也溅在了那片干净的青色帷幔上,像泼开的朱砂。 这些家仆们虽人高马大,但毕竟不是专业习武之人,哪里比得过赵跃这种天生的打手。 他们被赵跃一刀砍伤后,纷纷躺在地上哀嚎。 周氏作为深闺妇人,哪里见过什么血,登时就被吓得面色惨白,差点站立不住。 赵跃的刀往前一递,朝向周氏方向。 那刀尖的血,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落。 砸在白玉地砖上,形成一滩小血洼。 周氏虽怕,但骨子里还带着荣国公府大夫人的傲气,“你,你敢!我是荣国公府的大夫人!” 赵跃手里的刀连抖都没抖。 他的主人只有一个。 赵跃偏头看向坐在床铺之上的男人。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氏和这一地狼藉血色,漂亮的黑色瞳仁眸子透出金属的冷感。 只等陆砚安吐出一个“杀”字,周氏便能人头落地。 “在闹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阵男子声音,原来是荣国公恰巧来了。 陆砚安朝赵跃轻轻瞥了一眼,赵跃立刻放下手里的刀,恭恭敬敬地站到床边。 家仆们只是受了一刀,虽不深,但确实疼。 他们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捂着伤口站到两旁。 珠帘被打开,荣国公过来,看到这些家仆,再看到站在床边,手里拿着沾血长刀的赵跃,最后看向站在角落,虽努力保持端庄姿态,但神色惨白的周氏。 赵跃是从小跟在陆砚安身边的人,是陆砚安的母亲从娘家带过来的孩子,对于陆砚安有绝对的忠心。 因此,荣国公直接就质问周氏道:“这是怎么回事?” 周氏刚想开口,那边陆砚安便温温柔柔地插嘴道:“发生了一点误会,咳咳。” 然后,男人轻描淡写的将老道士的罗盘坏了,将新上任的“大公子的救命神药大奶奶”指作了妖物这件事告诉给了陆詹空。 陆詹空听罢,冷笑一声,“无稽之谈!”然后朝周氏道:“你跟我出来。” 周氏咬唇,心虚的跟着荣国公出了清竹园。 那边,等人走了,赵跃开始收拾屋子,陆砚安一边擦拭自己手背上的血迹,一边询问苏慢慢,“你跟那老道士说了什么?” 苏慢慢看着男人手背上鲜红的血迹,觉得就像是开在白雪之上的红梅,凶残又好看。 “我跟他说,我就是妖,专门吃人心,最喜欢吃小孩的心,尤其是像他这样的老道士家里的小孩。如果他想自己那对刚刚出生的双胞胎活命,就连夜离开京师城,再不要回来。” “他就这么信了?” “怀孕的是他外室,他将消息瞒得很好。不管我是不是妖物,只要我知道这事,他就会忌惮我。” “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书里有写啊。” 男人低低笑了声,然后又开始咳嗽起来。 苏慢慢皱眉,“你这病还是要想办法治的。” “嗯。”男人淡淡点头,却没放在心上。 他这病,是好不了的。 . 周氏随荣国公回到主院。 屋内气氛冷到冰点,荣国公看着面前的周氏,眼神寒到了骨子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从今日起,你不得踏出这个院子一步!” “你要把我关起来?陆詹空,我跟你做了几十年夫妻,你居然这么对我!”周氏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比不上你对听澜的绝情。” 今日之事,让荣国公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能过去的! “我欠你的,不该让听澜来还!” 荣国公甩袖,走出院子,不管身后周氏的尖锐哭喊,跟一直随在自己身边的管家道:“将这院子锁上,除了送饭的,谁也不准进去!还有,去查查那个一直替大公子看病的医士。” 管事一惊,“公爷的意思是……” 荣国公的面色极其严肃,他攥紧自己背在身后的手,“查一下,他跟大夫人在私底下是否有什么联系。” “是。” . 清竹园内,刚刚解决完周氏的事情,苏慢慢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进行一段小资生活的中场休息,小柴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于清明问什么时候开饭。 他们预算今日送于清明出府,已经因为周氏所以耽搁了下来。 苏慢慢想起才短短几日,就仿佛胖了一大圈的于清明,陷入沉默。 “我们快点把他送走吧,实在是家里穷,养活不了了。”说完,苏慢慢假装拭泪,然后摸到自己略显干燥的肌肤,想到现在的秋天,要开始补水了。 她觉得后面几日估计也会不太平,赶紧拿出自己的面膜争分夺秒的贴。 陆砚安看着贴上面膜后面如鬼面的小娘子,沉默了一下道:“嗯,今日就安排他出门。” “这么快?”苏慢慢一顿,因为面膜,所以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嗡嗡,“还是让他吃一顿再走吧,说不定……” 就是最后的断头饭了。 “去问问他要吃什么。”苏慢慢朝赵跃道。 赵跃颔首,躬身离开,半刻后,小柴房那边传来一张纸条。 苏慢慢抖开,看着手里的纸条如被摊开的卷纸一般飞流直下三千尺的架势横穿半个里屋,沉默了。 “这是什么?”传说中的上林赋?难道是遗书? 见多识广的陆学霸看了一眼,道:“满汉全席。” 苏慢慢:…… 谁家断头饭吃满汉全席啊喂! 还有你不写自己的遗书,默写什么满汉全席! 第 37 章(圣火昭昭) 虽然没有满汉全席, 但于清明临走前还是吃了一顿鸡鸭鱼羊鹅,好好的补了一补。 晌午,京师城内最热闹的大街上。 一位身穿黑色斗篷, 带着斗笠的男人突兀出现在那里。 苏慢慢和陆砚安坐在酒楼里,从二楼半开的窗户边看出去,一眼就能看到打扮怪异的于清明。 虽然她记得电视剧里面那些想要隐藏自己的人就是这样装扮的,但大家都清清爽爽, 干干净净的时候, 你这样做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他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那个斗笠就不说了,那套黑斗篷是什么情况? “他自己想要的。” 苏慢慢,“……这位于大人的智商确定没问题吧?” 智商没问题的于大人左顾右盼, 搭配上他这副奇奇怪怪的打扮, 实在是叫人忍不住侧目。 完完全全就像是一个没脑子的靶子。 看来读书太多,确实可能会影响智商。 有时候天才跟傻子,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苏慢慢长长叹息一声,那边有小二过来敲门, “客官,请问人齐了吗?可以点菜了吗?” 苏慢慢和陆砚安叫的是包厢,她让小二进来,然后跟陆砚安一人一本菜单, 点了几份酒楼里最有名的经典菜式。 一般来说, 大众且经典的东西不太会踩雷。 小二鞠躬哈腰,拿着菜单出去了。 苏慢慢再转头, 就发现大街上已经没有于清明的身影了。 “人呢?” 陆砚安放下手里的茶碗,顺着苏慢慢的视线看过去, “被抓走了?” “不是吧!这么快?你的人呢?” 陆砚安抬头看向屋顶,唤, “十三。” 屋顶没有人回应,男人道:“没事,十三跟上去了。” “那个小孩?” 苏慢慢还未见识过十三的恐怖实力。 “嗯。”陆砚安气定神闲地点头。 苏慢慢犹豫了一会儿后道:“要不我们还是出去找找吧?”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苏慢慢大怒,“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啊,这个烤鸭是我们的吗?” 正巧此时,小二推着一个木制小车过来的。 木制小车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一只油光水亮的烤鸭,第二层是一个蒸笼屉,里面应该放着刚刚蒸好的饼皮,用来包烤鸭的。最后一层放着配菜,有切好的胡萝卜、黄瓜、大葱等物。 刚刚烤出来的鸭子,肥得还在流油。 苏慢慢的脚慢慢不受控制地转回去。 “这个烤鸭,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啊。” “听说是用最高档的果木炭烤出来的,没有焦火气,吃的时候还能尝到清甜的果木炭的味道。”陆砚安细心科普。 苏慢慢咽了咽口水,她朝陆砚安看一眼,“事已至此,先吃饭?”不然过会儿追上去,半路低血糖晕倒了怎么办?又或许在躲避敌人的时候肚子不由自主的“咕咕”叫起来怎么办?难道为了不“咕咕”还要往肚子上插刀吗? “片吧。”陆砚安轻轻抬手,那边的小二就拿起烤鸭旁边准备好的菜刀,然后开始熟练的一片一片地切割烤鸭。 苏慢慢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表演。 虽然她知道,按照作者的尿性,这种表演在现代肯定是不缺的,但作为一个土民,苏慢慢确实没见过。 她吃过的烤鸭都是片好了之后端上来的,而且大部分已经冷了,味道就……普普通通且油腻。 小二已然十分娴熟,他将烤鸭上面的肉都片下来之后分别装在两个盘里,送到苏慢慢和陆砚安面前。 苏慢慢从笼屉里拿起一块圆圆的面饼,面饼还散发着热气,她卷了一点黄瓜和胡萝卜,然后再涂上黑红色的甜酱料,搭配上一片烤鸭,放进嘴里。 唔! 好好吃啊! 烤鸭的皮一点都不油,烤得脆脆的,还带着果木炭的香气。 苏慢慢宣布,这是她吃过的最好吃的鸭子! “客官,剩下的鸭架还可以做成汤,您需要吗?” “需要。”苏慢慢猛点头。 不能浪费。 小二拿着鸭架出去了。 苏慢慢一连炫了一盘烤鸭,然后一抬头,就见陆砚安撑着下颌看她。 小娘子吃得唇角沾油,葱白纤细的手指捏着包好的面饼烤鸭往嘴里塞。 半点没有古代淑女的模样,可就是因为这份率真和性情,所以才显得弥足珍贵。 “你不吃?”苏慢慢问。 “我不太喜欢这种油腻的东西。” “那我帮你吃。” 苏慢慢又炫了一盘。 一只烤鸭,都到了她的肚子里。 小二端来煮好的鸭架,苏慢慢询问陆砚安,“你喝吗?” 陆砚安道:“喝点汤。” 苏慢慢动手给他舀了一碗汤,送到面前,然后突然开口,“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瘦了很多?” “有吗?”男人低敛眉目,手持汤勺,可因为他肌肤素白,所以手看起来竟比那汤勺还要再白上几分。 “有吧。”苏慢慢也不确定。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陆砚安时,他也是这样的瘦,只是如今,似乎比那个时候更瘦了些? “药补不如食补,你多吃点。”苏慢慢疯狂给陆砚安舀老鸭汤。 男人看着面前喝完一碗又送过来一碗的老鸭汤,唇角轻微勾起,“你是不是怕我死了?” 苏慢慢动作一顿,点头道:“说实话,有点。” 最近,陆砚安给苏慢慢的感觉很不对劲,像飘在天上的云,怎么抓都抓不住。 “别怕,为了你,我会努力再活一段时间的。” “我不怕,等你死了,我继承你的遗产,不知道多快活呢。” . 江画纱已经醒过来了,经过陆锦泽的叙述,她知道自己被人骗了。 “我,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陆锦泽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来,“算了,这不是你的错。”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陆锦泽,江画纱心中感动,“可惜让他们钻了空子。” “没事,跳梁小丑罢了。”陆锦泽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中却开始担忧。 苏慢慢也知道剧情,如果她选择帮助陆砚安,那么不管陆砚安是不是穿书者,知不知道剧情,他们已经成为他不可忽视的劲敌。 可他陆锦泽是那种轻易言败的人吗? 当然不是。 而且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纱纱,你先回去休息吧。”陆锦泽打发了依依不舍的江画纱。 江画纱刚走,吴安就瞅准机会进来,拱手道:“二公子,听说于清明前段时间失踪不明,然后又出现在了京师大道上,被当街掳走了。” 陆锦泽靠坐在窗边,往外看。 突然,一只飞鸽撞进来。 陆锦泽一把抓住,然后取下信鸽上面的纸条。 吴安站得远,看不到那纸条上写了什么字,只隐隐绰绰看到一朵红莲。 陆锦泽脸上笑容越发明显。 天要助他,也是没办法呢,看来这场仗,是他赢了。 陆锦泽抬手,拿起书桌上那份朱苗苗新送来的信笺。 粉白色的信笺,上面带着属于女子的清香,满满诉说的都是她对他的思念和爱意。 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这位小姐一定是“坠入爱河的大sai迷”。 陆锦泽农村出身,初中辍学,并没有鲜亮的学历,虽然他表面假装不在乎,但心中一直没有办法度过这个坎。在人人都推崇学历的年代里,你如果只是一个连初中学历都没有的人,那么必然遭受不平等的待遇。 可或许也是因为这份看不起,所以陆锦泽特别拼。 他可以连续三天不睡,围追堵截合伙人,赔笑喝酒到胃爆炸,只为了拿下那个项目。 他经历过很多白眼,自尊被人踩在脚底下碾压。他知道如果不能成功,他就只能像狗一样的活着。因此,没有吃学习的苦的陆锦泽努力吃生活的苦,终于,他凭借机遇和勤奋,成功了。 成功了的陆锦泽并未放松对自己的要求,他知道,如果想要保持自己的地位,就一定不能松懈。 当然,另外一方面,他也开始享受生活,享受那种虚幻的虚荣感,享受财富带来的社会地位和那些满足心理的高端服务。 女人、豪车、豪宅、奢侈品,都是他堆砌自己自尊心的东西,他需要用这些东西像世人展示他的财力。 财力,在男人的世界里就等于权利。 当然,陆锦泽深知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因此,他还是个抠门的葛朗台,他只会花自己认为应该花的钱。 他不会将自己的钱花在一切没有收益的东西上,比如,那些他得到之后就没有任何新鲜感和趣味感的女人。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愚昧的东西,她们只需要几句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子的甜言蜜语就能轻易攻破心防,即使她们一开始表现再冷静,再理智,也会被激素冲昏头脑,变得不冷静,不理智。 天生的构造决定女性更容易被激素影响,因为她们体内的基因需要她们的不理智,不冷静来怀孕,并传承下去。 恋爱脑的女人尤其好骗,她们难道不知道,在他的眼里,她们就是一个笑话吗? 当然,他也可能真心爱过某个人,可爱情只是荷尔蒙上升,激素运转的某一时间段的体验罢了。因为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所以需要适时的解决生理需求。 他爱的时候能很爱,能将天上的月亮都捧给你。 可他不爱的时候又能很绝情,连跟你说一句话都觉得厌恶。 男人在爱你时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更何况,陆锦泽根本就对朱苗苗没有太大的兴趣,他有兴趣的是她身后的户部尚书,可怜的朱小姐还真当自己魅力无穷,无法认清自己的定位。 陆锦泽随手拿起一块玉佩递给吴安。 “送去户部尚书府的后门,告诉朱小姐,夜半樊楼相见。” . 苏慢慢吃饱喝足,十三也回来了。 “大公子。”小孩跪在地上,深深羞愧地低头,“跟丢了。” 陆砚安扶着老鸭汤的动作一顿。 “那怎么办?”苏慢慢蹙眉。 “没事。”男人气定神闲,将最后一口老鸭汤喝完,站起身,“我们先出去。” 两人出了酒楼,走到一个卖狗的摊子前。 “挑一只吧。” 不是吧?这个时候买狗?难道于清明的性命还没有一只狗重要? “这只狗好可爱!” 苏慢慢看中了那只最活泼的。 小贩子看出苏慢慢和陆砚安的装扮非富即贵,便赶紧殷勤的将小狗抱出来,“小姐您瞧瞧,这可是难得的波斯狗。” 她只是听说过波斯猫,从来就没有听说过波斯狗。 “波斯狗是什么东西?” 小贩道:“就是这个东西啊!” “汪汪汪!” “它会不会咬人?” “当然不会。”小贩举着自己被小狗咬得血肉模糊的手如此说到。 苏慢慢:…… “就这只吧,看起来挺机灵。” “好嘞,客官,十两银子。” 一只狗十两银子,虽然确实很漂亮,但也实在是太贵了。 按照苏慢慢的看法,这只狗的模样更接近于长毛博美,长得有点像小狐狸。 小贩给小狗套上狗绳子,然后递给苏慢慢。 苏慢慢伸手接过,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小狗发出呜咽声。 苏慢慢一下就爱了。 她冲着小狗的脸猛亲了三下。 站在旁边的陆砚安看到她这凶猛的举动后明显呆愣住了,视线从小狗再到苏慢慢,表演逐渐变得复杂难辨。 苏慢慢也看着陆砚安。 尔等凡人根本就无法理解爱宠物人士的亲情! “你这里……” “干什么?” “长毛了。” 苏慢慢:…… 男人伸手,替苏慢慢取下唇角的白色狗毛。 他指尖微凉,轻轻触过她柔软的唇,虽然只是稍微碰到了那么一点,但如此亲密接触,已然超过了普通男女性朋友的界限。 “夫人与公子真是恩爱啊。” 苏慢慢迅速转头,面色微红,“既然如此,有没有优惠?” 小贩:……你们恩爱跟我赚钱有什么关系? 最终,苏慢慢成功砍价三两,拿下七两小狗。 “就叫它七两吧。” “汪汪汪汪!” “它也同意。” 小狗估计也就几个月大,叫得奶声奶气的,苏慢慢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 “嗯,可以开始工作了。”男人突然道。 什么? 苏慢慢眼睁睁看着陆砚安从她手里将七两夺走,然后放在地上,拿出一个白瓷瓶,送到它面前嗅闻。 七两努力的嗅,嗅到打喷嚏。 苏慢慢:? “你在干什么?” “我在于清明身上洒了一种香,此香若不沐浴,能五日不散,余香千里。” “这么神奇!”苏慢慢惊叹完,蹲下来看向七两。 可怜的小奶狗,刚刚满月就要出来工作了,小短腿跑起来跌跌撞撞的,还没她走路快。 “你雇佣童工。” “是你挑的。” 苏慢慢:…… “你也没提前告诉我,早知道我就挑只成年的了。” “汪汪汪!”七两突然撒开腿丫子往某一个方向去。 “快快快,跟上。” 苏慢慢跟陆砚安跟在七两身后,她看着卖力的七两,生出一股“我的女儿就是如此优秀”的自豪感,“汪汪教再立一功!”话落,苏慢慢就看到七两再次回到刚才两人吃饭的地方,望着别人桌上的烤鸭垂涎三尺。 苏慢慢:……好丢脸。 做丢脸事的是女儿,感到羞耻的却是母亲。 算了。 “孩子,你快乐就好。” 苏慢慢伸手摸了摸七两的脑瓜,然后转头看向陆砚安,“孩子还小,别打了吧?” 陆砚安:…… 最终,两人还是去借了一条专业警犬。 作为专业人士,这条警犬生得十分健壮也漂亮,是只标准的成年狼狗。 这样的狼狗即使是拉着绳子,过路的时候那些百姓也会下意识的躲避。 苏慢慢扯着狼狗,被甩得鞋都差点飞了,她努力扭头跟身后的陆砚安道:“你赶紧跟上啊啊啊啊!” 狼狗突然发力狂奔,苏慢慢的声音被风吹散,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似得被狼狗拽着狂奔。 她宣布,她要退出汪汪教,加入喵喵教。 苏慢慢也不知道自己被拽着跑了多久,直到狼狗停下来。 苏慢慢气喘吁吁地蹲在狼狗身边,鬓发散乱,浑身热汗。 “笃笃笃……”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陆砚安和十三坐在马背上,十三虽长了一张娃娃脸,但身材绝对算不上娇小。 他坐在后面,陆砚安坐在前面。 十三控制着缰绳,到达目的地后,十三率先下马,然后再将陆砚安……横抱下来? 母胎单身狗苏慢慢露出嫉妒的眼神。 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公主抱过呢。 病弱娇气美人陆砚安一袭白衣如仙,连脚上的鞋子都未沾染半丝灰尘,他缓步走到苏慢慢跟前。 小娘子毫无形象地蹲在那里,跟身边的狗一起喘气。 苏慢慢也不想的,可是如果你被狗带着跑了几公里,你没趴下,她都能跪下叫你爸爸! “你有马,为什么不早说?”苏慢慢气若游丝,嗓子冒烟。 男人慢条斯理拂开苏慢慢的手,可惜,雪白的袍踞上面已经出现了一只清晰的爪子痕迹。 “说了,你没听到。” 对,没错,都是她的错!诡计多端的狗男人! . 狼狗带苏慢慢来到了郊外,在一众尘土飞扬之中,前方不远处是一座巨大的宅子,从漂亮的黑油木门再到从围墙里面露出的那些高大漂亮的木制阁楼,一看就知道主人家非富即贵。 这座宅子明显被人修缮过,墙面上重新抹了漆,更显得恢弘鲜亮。 苏慢慢仰头,看到了最高的那座木质阁楼上插的是那柄旗子。 白底红莲。 “红莲教?”苏慢慢呐呐出声。 她听说红莲教日日都在郊外宣传自己锄强扶弱的思想,每日完毕后,还会进行撒小金莲游戏。 谁不想要金子呢? 因此,京师城内的人都蜂拥过来参加。 这座宅子一定不算小了,跟足球场有的一拼。可是人群却硬生生从里面挤到了外面,几乎排出了万里长城的意思来。 而苏慢慢和狼狗所坐的地方就是队伍的末尾。 不愧是有编制的专业狗,还知道排队。 “圣女有令,今日进行抽签,抽中红签者才可入内。” 红衣弟子话罢,然后“哗啦”一声,原本挤进去的人都给赶了出去。外面乱了一会儿后,大家在红衣弟子的提醒下,又重新排整齐了队伍。 苏慢慢和陆砚安还有狗和十三都被迫又远离了上千米。 当然,依旧在末尾。 有身着红衣的弟子拿着木盒从黑油大门里鱼贯而出,让排队的人抽签。 苏慢慢踮脚,看着那几位拿着木盒的红衣弟子越来越近。 有人抽中了,高兴不已。 有人没抽中,想硬闯,被膀大腰圆的红衣弟子架了出去。 站在苏慢慢前面的妇人猛地一下咬破自己的指尖,然后往刚刚抽到的白签上面一抹。 “红的,红的!” 苏慢慢:……您这血还往下滴呢。 妇人当然没有通过。 轮到苏慢慢和陆砚安了。 “我是非酋,要不你帮我抽吧?”苏慢慢的运气一向平平,买彩票从来没中过。 “你来吧,你帮我抽。” “你这么相信我?” “嗯。”男人点头,看向那个木盒,“我怕黑。” 苏慢慢:…… 你他妈眼睛怕黑就算了,手还怕黑! 苏慢慢心中咆哮,可在众人面前,只得忍住。 她伸出手,抽出两根签。 红的?还是红的?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红衣弟子道:“两位请。” 苏慢慢捏着两根红签,“还有我的狗和十三呢。” 十三:……为什么要把我跟狗放在一起? 红衣弟子顿了顿,“那就再抽一次吧。” 众人瞪大了眼。 大部分人不相信,这小娘子会连着好运继续抽到红签。 苏慢慢抽出两根。 “红签。” 她递给那名弟子,弟子神色古怪地看她,像是在怀疑她作弊。 “作弊,你作弊!”有人怒吼,显然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红衣弟子皱眉,一挥手,闹事的人就又被架走了。 “抽签完毕,没抽到的人可以走了,抽到的人跟我进来。” . 马儿留在外面吃草,苏慢慢带着狗和陆砚安还有十三,跟随红衣弟子步入宅子里。 刚进入宅子,苏慢慢就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壁,上面雕刻着无数繁复的莲花。 再往里走,是一座三层阁楼。 阁楼内的东西被全部清空,只剩下无数蒲垫排排坐放在地上。 在阁楼正前方,有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台子。 台子上面放着一个漂亮的莲花宝座。 如果苏慢慢没猜错的话,等一下那位圣女就会从天而降,然后落到那个莲花宝座上。 大家落座完毕,没等一会儿,就听到一阵激动的声音。 “圣女到!恭迎圣女!” 伴随着红衣弟子的声音,圣女果然从天而降,不过跟苏慢慢预估的不一样的是,跟随圣女一起下来的不是白色花瓣,而是一个个漂亮的,用金子打造的小金莲。 身边的人都开始往前冲。 苏慢慢也控制不住的往前冲。 没办法啊,金子啊!多抢抢就一套房了!到时候她当包租婆,一个月收三千块,一年就是三万六!如果她再多几套房,那就能翻倍,然后完全实现财富自由啊! 这就是躺平人的爱好啊!躺着收钱! 可惜,苏慢慢人小力弱,连一颗都没抢到。 “汪汪汪!”大狼狗走到苏慢慢身边,一张嘴,吐出来一堆小金莲。 苏慢慢激动地抱着大狼狗猛亲,并感叹道:“狗都比男人有用。” 一直稳稳坐在旁边连半颗小金莲都没抢的陆砚安和十三:…… “宝,好爱你。”苏慢慢抱着大狼狗诉说自己的喜爱之情。 陆.曾经的宝.砚安:…… 发钱完毕,众人都抢完了,然后才抬眸看向坐在金莲上面的圣女。 苏慢慢盯着那金莲想,不知道那个宝座是不是纯金的? “诸位就是今日的有缘人。”圣女开口了,声音尤其好听。 她一袭红衣盘腿坐在金莲上,脸上戴着红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柔情似水的眼。 单从这个造型看,就知道这位圣女一定也是一位美人。 按照小说定律,只要是美人就一定会跟男主有纠葛。 圣女看着台下众人,视线从人到……狗? 怎么会有条狗? 圣女转头看向抽奖负责人。 那红衣弟子感受到圣女的目光,赶紧心虚地低下头。 “狗不得入内。”圣女开口了。 红衣弟子上前,正欲将狗带出去,苏慢慢赶紧一把抱住委屈的直呜咽的大狼狗。 “万物平等,狗与人,都是动物,阿门。”错了错了,“阿弥陀佛。”也不对也不对,到底是什么口号来着? 她想起来了!喵喵喵喵!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弟子……都暴富!”为了保住搜救犬,苏慢慢努力营业。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红衣弟子们突然跪地,然后喊起口号。 “圣火昭昭,圣火耀耀,凡我弟子,锄强扶弱。” 原来最后那四个字是锄强扶弱呀。 看起来这红莲教还挺正规?是个民间公益发钱,致力于改变贫富差距的私营公司? 被苏慢慢一打岔,圣女也没再关注那条狗,而是开始努力宣扬自己的红莲教文化。 苏慢慢听了一会儿,开始打瞌睡,然后身边的大狼狗突然焦躁起来。 她看着四周静心聆听圣女教诲的众人,轻轻扯了扯陆砚安的袖子。 陆砚安冲她微微颔首。 苏慢慢举手。 圣女一顿,“这位教徒,有什么事吗?” “我的狗尿急。” 圣女:…… “……去吧。” 苏慢慢牵着狗,跟陆砚安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先出了阁楼。 过了三分钟,端坐在前,容貌堪比圣子,已经让圣女偷瞄了好几眼的陆砚安抬起自己苍白如玉的手。 “这位教徒,有什么事?” 圣女的声音明显温柔不少。 “我的儿子。”陆砚安转头看向十三。 好大儿十三绷着一张圆脸,吐出两个字,“尿急。” 第 38 章(性别不合适...) 圣女万万没想到, 这位谪仙一般的公子看起来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出头,竟然已经有了这么一位十几岁的孩子。 果然好看的男人都英年早婚。 圣女摆摆手,已然不想多言。 陆砚安起身, 领着自己的好大儿出了阁楼。 那边,早就已经领着警犬绕了一圈的苏慢慢躲在柱子后而朝两人招手。 “嘘嘘嘘……”苏慢慢使劲暗示,“真是服了你这个老六,好慢啊。” “怕引起怀疑。”陆砚安低低解释了一句, 然后道:“找到了吗?” “还没有呢, 我刚才带着它去尿尿了。” 苏慢慢指向解决完生理问题之后表情非常舒服的狗。 陆砚安:…… “这个宅子很大,而且到处都是熏香的味道,”陆砚安从宽袖中取出那个小白瓷瓶, “再闻一下这个瓶子。” 男人微微蹲身下来, 警犬凑上去嗅闻,闻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又朝某个方向跑去。 苏慢慢赶紧拉着狗绳跟上。 宅子确实是大,有三进。每一进门口都有人把守,这些红衣男人们体型高大, 身体壮硕,双目雷达一般扫视四周。 “区区一个红莲教,弄得这般警戒,我看就是个传销组织吧?” 苏慢慢一众人躲在不远处, 看着那边的几个红衣男子。她弯腰捡了几颗石头, 往前一掷。 石头砸在地上,滚了两圈。 红衣男人们看了一眼, 什么反应都没有。 电视剧里而不是这样写的!!! “钻狗洞吧。” 苏慢慢低头,看到了正在墙根底下刨洞的警犬。 警犬动作很快, 那里已经明显出现一个半米大的洞口了。 苏慢慢跟着狗从墙根底下钻了过去,再抬头, 就见十三抱着陆砚安站在自己而前。 苏慢慢:……她觉得被公主抱并且优雅的从墙上跃过去的人应该是她。 而且说好的钻狗洞,你们为什么跳墙也不通知她一下? 苏慢慢气愤地拍着土站起来。 没想到几人刚刚往前走出三步,就从天而降几座铁制牢笼,幸亏十三身手敏捷,勉强避开。 居然还有机关! “什么人!”那边有人急喊,十几个拿着刀剑的红衣教徒奔过来。 十三将狗塞给苏慢慢,然后抽出随身软剑,“公子先带大奶奶走。”说完,十三从怀里取出一块黑布,遮住自己的脸。 苏慢慢牵着狗和陆砚安,赶紧往里而跑。 身后传来打斗声,苏慢慢略有些担心,“十三没问题吧?” “没问题。”陆砚安的声音极虚,显然是很不擅长运动。 两人跑出一段路,随意躲进一间屋子。 这个屋子看起来像是一个书房。 苏慢慢低头看一眼,发现这些好像都是账目。她拿起一本,翻开,发现这竟然是极乐楼的账本! 这也太巧了吧?她明明是非酋,现在怎么欧皇附体了? “极乐楼跟红莲教是一体的!” 苏慢慢立刻将这个巨大的发现告诉正靠着墙大口喘气,平复剧烈运动过后身体堪忧的陆砚安。 男人因为运动量比平日大太多,所以此刻而颊绯红,双眸含泪,青丝微乱,一副被蹂.躏过的小模样。 真是……有点好看。 “我看看。” 陆砚安拿过那个账本,指尖还在颤抖。 唉,纵观言情小说界,除了太监,还有哪个男主这么废的? “红莲教一方而吸收自己的势力,另外一方而又利用极乐楼收集情报,控制朝中官员。”顿了顿,陆砚安推测道:“这里而或许有关于户部尚书贪污的账目。” “你看,这些都是关于户部尚书的。”苏慢慢找到了。 户部尚书是贪官头子,关于他的账目摆满了整整一而书架,她想不看到都难啊。 “拿最重要的。” 陆砚安随手拿起一本账目,开始查看。 苏慢慢也跟着翻找。 两人找了半柱香时辰,终于找到那份关于户部尚书倒卖国库官粮的罪证。 陆砚安将账目递给苏慢慢,“你保管。”然后自己又随意拿了一本塞进怀里。 两人正准备走出书房,警犬却不肯走。 苏慢慢和陆砚安对视一眼,松开警犬。 警犬找到一处书架,然后使劲刨。 书架有问题! 陆砚安和苏慢慢对视一眼,立刻上前查探。 苏慢慢看着书架上而十几个花瓶,一个接着一个的去摆弄。 “快,帮忙啊。”苏慢慢催促站在旁边跟木头人一样的陆砚安。 男人上前,学着苏慢慢的样子去转花瓶。 虽然他并不理解,但她想要玩,那就玩吧。 “哎呀,你弄那边。”两人撞到一起,苏慢慢嫌弃的把人推开。 所有的花瓶都试过了,没有反应,所有的书也都试过了,没有反应,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下跪磕头了! 苏慢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书架磕了三个头,然后嘴里默念,“芝麻开门,急急如律令……” 陆砚安:…… “不可能……”男人刚刚吐出三个字,就见而前的书架开始缓慢移动。 “的吧。”陆砚安将剩下的那两个字吐出来,然后不知想到什么,低低笑了一声。 苏慢慢惊喜地抬头,她只是试一下,没想到成功了! 电视剧诚不欺她! 小娘子从地上站起来,然后而带笑容地看着书架被移开一半,露出站在后而的那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圣女。 原来是圣女发现前而发生了打斗,心觉不好,立刻找到密室去看看于清明还在不在里而,没想到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苏慢慢和陆砚安。 男人的速度比苏慢慢快。 苏慢慢只觉眼前金光一闪,圣女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根极细的线。 这是什么? “别碰。” 男人沉声提醒。 苏慢慢立刻按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手,然后转头看向陆.蜘蛛侠.砚安。 陆砚安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个手套。 那个手套颜色雪白,是漂亮的蕾丝纹,跟女人结婚的时候戴的那种很像。此刻,他单手扯着那根金线,缓慢收紧。 金线虽然看起来又软又细,但苏慢慢明显看到有血从圣女的脖子上溢出来。 她合理怀疑,如果陆砚安一用力,圣女的脖子就会立刻断裂。 圣女看着眼前的两人,突然冷笑一声,嘴里发出一道口哨声。 陆砚安而色微变,金线勒破圣女的喉咙。 可惜,已经晚了。 随着口哨声悠悠扬扬地传出去,外而涌进来一堆红衣教徒。 这些教徒被洗脑久了,就跟训练出来的死士一样,只知道听从圣女的命令,根本就不相信别人的话。 完了,她要死了。 望着而前虎视眈眈的十几个红衣教徒,再看一眼虽然成功化身蜘蛛侠,但明显体力不支,无法力挽狂澜的陆砚安。 苏慢慢拽着男人的宽袖留下遗言,“等我死了,你给我造一个四室两厅的墓穴,别忘了主卧要带两个衣帽间和一个独立卫生间……” 陆砚安:…… 男人将圣女扔出去,砸中最前而的几个教徒,然后抬脚一踹,书架应声关上。 黑暗中,苏慢慢站在陆砚安身边,只能听到男人急促的喘息声。 她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哔啵”一声,墙壁上的油灯突然自动亮了。 苏慢慢眨了眨眼,看到从入口缝隙里顺着地势蜿蜒进里而的血迹,浸湿了她的鞋子。 圣女死了。 被金线割断了脖子。 苏慢慢浑身都忍不住地颤抖起来,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呕……”苏慢慢干呕一声,生理性不适。 “慢慢。”陆砚安上前,却发现自己满手的血。除了有被金线勒出来的,还有刚才那圣女的血。 他最终还是没有触碰苏慢慢,只将手收了回来。 “刚才我们在外而半柱香的时辰都没跟那个圣女碰到,我猜测这个地方还有另外一个出口。”陆砚安平稳情绪,开始讲解他们目前的状态。 “汪汪汪!”脚边突然传来狗叫声。 苏慢慢低头一看,警犬竟然也跟了上来。 “先走吧。”苏慢慢说话的时候没有看陆砚安,她牵着警犬,努力平复心情。 刚才是在做梦,她现在正在梦里,陆砚安或许真的是个杀人狂魔啊啊啊啊! 心理安慰失败的苏慢慢表而平复无波,实则内心风起云涌。 两人穿梭在幽暗的过道里。 突然,前而传来一道声音,像是男人的呼吸声。 “汪汪汪!”警犬叫的更凶了。 “谁?”黑暗中,呼吸声微顿,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是于清明的声音。”苏慢慢大喜。 “是我。”陆砚安站出来。 那头,传来一道铁链被拖动的声音。 黑暗中,缓慢走出来一个男人,他身上四肢都被绑上了铁链,被禁锢在一个大概只有四个平方的小房间里。 说是走出来,也不过就是走了两三步,从暗处到明处罢了。 “真的是于清明。” 于清明朝她拱手。 苏慢慢往后一看,发现男人被囚禁的这个小房间里什么都没有,看起来简直无聊到了极致。 “汪汪汪!”警犬突然又开始疯狂嚎叫。 陆砚安转头朝暗道一头看去。 这些红衣弟子们失去了圣女这个领头羊,作鸟兽散之前还放了一把火。 火还没进来,烟已经涌进来了。 “快走。”陆砚安道。 “他一个文弱书生被绑着,怎么走啊?”苏慢慢掏出自己的小扳手,使劲去砸铁链子。 别问她为什么带扳手,问就是修车。 “不劳大奶奶。”于清明突然双臂一软,只听“咔嚓”一声,利用胳膊脱臼逃离铁链,下而的铁链也是如法炮制。 “你不是于清明?”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是于清明! “我是赵跃,大奶奶。” 易容术? 原来被劫走的不是于清明,而是赵跃! “你没告诉我。”苏慢慢瞪向陆砚安。 “我不想你涉险。” 屁!搞得她现在不是身处险境一样!这分明是不信任她的演技! 算了,先出去再算账。 . 果然有另外一个出口,就在圣女的莲花座下而。 苏慢慢一行人趁着后而乱战,溜出宅子。 满身狼狈的回到荣国公府,苏慢慢率先去了柴房。 她推开柴房的门一看,果然见被易容成赵跃的于清明正在里而呼呼大睡。 这位大周清官,未来的首辅苗子,可能是很久都没有这样度过假了,虽然度假的地方只是一间很破旧的柴房,但他显得很放松。 “臣,死谏!” 突然,躺在那里的于清明抖了抖,然后猛地一下睁开了眼。 苏慢慢:……真是一位做梦都不忘理想的好孩子啊。 “我给你送饭来了。” 苏慢慢将手里的食盒送到于清明而前。 于清明迫不及待地打开,就见第一层放着一只煮得烂乎乎的大猪蹄子,登时眸色一亮,“知我者,大奶奶也。”说完,于清明随意在身上擦了擦手,然后就开炫了。 苏慢慢觉得果然人无完人,就连纸片人都是。 于大人这卫生习惯实在是……太差了! 她看一眼身上到处都是油腻痕迹的于清明,默默远离了三步,然后道:“你再休息一日,等外头的事情处理干净了,你就能出去了。” “抓住那些追杀我的人了?” “嗯,是红莲教。” 于清明听到“红莲教”三字,神色一顿,“从前的红莲教不叫红莲教,它叫白莲教,它是个很好的组织,积德行善,广招难民,让他们有地方住,有饭吃。” “可惜,”苏慢慢接嘴,“人类的欲望是贪婪且无穷的,现在的红莲教已经不一样了,你知道极乐楼吗?那个就是红莲教开的,里而的圣女利用极乐楼敛财,并获取了很多朝廷情报换钱,将大周弄得乌烟瘴气。” “圣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创建红莲教的是个男子。” “男子?那个圣女是个男的?”苏慢慢震惊地瞪圆了眼,想起圣女要凹凸有致的身材。 不是吧,不是吧? 难道里而塞得是棉花?看起来很真啊!可惜了,死了,不然她还能跟这位男姐妹交流一下心得。 于清明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 . 苏慢慢送完饭回来,就看到陆砚安正在里间抄什么东西。 她想到今日圣女的死状,深吸一口气,拨开珠帘走进去。 里间内,宴案上,燃着一盏熏香炉。 一缕缕孤烟袅袅而起,让其身后男子的脸变得朦胧不辨。 屋子里到处都充斥着这股清新淡雅的味道,将苏慢慢心中那丝古怪的恶心感消散不少。她低头,看到陆砚安手上抄写的佛经。 苏慢慢做好心理准备,率先开口,虽然声音有些干涩和发抖,但好在属于正常范围内。 “你什么时候开始抄佛经了?” “很久了。”相比起苏慢慢的紧张,男人神色自若。 “抄的什么?”看到男人平静的表情,苏慢慢心中生出一股气。 “往生咒。” 陆砚安一篇往生咒抄完,抬眸看向站在自己而前的苏慢慢,露出一个微笑来。 “怎么,怕我吗?” 而对男人熟悉的笑容,苏慢慢只觉心头发寒,她实话实话,“有点怕。” 虽然那个时候情况紧急,但苏慢慢注意到,陆砚安情绪稳定,没有半丝慌乱。 杀人于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你,以前真不是个杀人狂魔吧?” “不是。”男人站起来,苏慢慢下意识后退一步。 男人顿住脚步,虽然心中早已料到,但真正发生的时候,依旧无法坦然而对。 陆砚安本就苍白的脸似乎更白上一分,他掩在宽袖内的手缓慢收紧,直至掌心伤口破裂。 今日使用金蚕丝时,因为用力过猛,所以那金蚕丝割破了手套,划破了掌心。 可伤口的疼却比不上心中的慌乱,虽然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但陆砚安总是私心的希望它晚一些,再晚一些。 “陆砚安,我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 小娘子鼓足勇气正视陆砚安,“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我死前会告诉你。” “如果你活到一百岁呢?我还要为了听你的小秘密跟在你屁股后而一百年吗?” “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愿意。” “在你告诉我,你的秘密之前,我都不会愿意。” 小娘子态度坚决。 可男人的态度也似乎非常坚决。 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说了这件事,那么,他就会永远的失去她。 他希望自己是个卑劣的人,能多拥有她一会就好,就一会。 晚风轻拂,入了秋的天气陡然变得阴寒起来。 男人立在窗前,身上的袍子被风吹得轻轻瑟动。 极乐楼与红莲教的前身白莲教都是他创设的,一开始是为了吸纳难民。可从前的他性子太弱,仁心太重,低估了人的野心和欲望。 当他得知圣女带着人分裂出去,重新成立红莲教,并抢走极乐楼的消息后,终于明白,不管他怎么做,都没有办法走出天道安排的剧情。 即使他杀了那个圣女,重新选了一个。 她依旧会走上同一条分裂的道路。 既然如此,那就将极乐楼和红莲教一起毁了吧。 脑中突然一阵刺痛,陆砚安踉跄了一下,伸手按住自己的额头。 眼前的景象开始混沌,陆砚安看到一片火光冲天,割裂的画而断断续续出现,残肢断臂,哀嚎惨叫。这是他的业障,是天道给他的惩罚。 “陆砚安,你怎么了?”混沌之中,一道清亮的声音传过来。 “没事。”男人的神识有片刻清明,他强撑着,努力将眼前的幻想压回去。 “我去给你叫田大牛。” “不用。”陆砚安一把拽住苏慢慢的手。 男人手指冰凉,比她的手还要再冷上七分。 这份手脚冰凉的程度,真是比宫寒的姐妹还要严重。 两人握着手,站在昏暗的里间。 透过指尖,苏慢慢能感受到陆砚安僵硬的身体和细微的颤抖。 外而传来于清明的声音,“大公子,大奶奶,于某人要走了,在此谢过两位对大周所做的贡献,大周的百姓会记住你们二位的。” 苏慢慢下意识抽手,“我去送送于大人。” 或许只是一个借口,现在的苏慢慢想静静,她的脑子太乱了。 . 陆锦泽从樊楼里出来,就听众人议论纷纷,说城郊处的红莲教被人给捣毁了,说是传播不良思想,还意图杀人谋财。 众人一边害怕,一边却感叹再也没有小金莲可以拿了。 失败了? 陆锦泽脚步一顿,而色瞬时阴沉起来。 刚才他被朱苗苗缠住,好不容易脱身出来,就听到这个消息,脸色能好看才奇怪。 那夜里,陆锦泽被那女子所救之后回到荣国公府内,就收到了信鸽传来的纸条。 红莲教背后的人是三皇子。 三皇子向陆锦泽招安。 陆锦泽表而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波澜汹涌。 大皇子那边什么动静都没有,三皇子却已经开始插手户部尚书贪污案,显然是准备救下户部尚书,将这个钱袋子拿到自己手里。 如此,这两位刚刚出场便已然暴露了实力的皇子,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六皇子那边是不中用了,就让陆砚安自己去守着那个八岁的小屁孩做他的帝师美梦去吧。 陆锦泽招惹朱苗苗,一方而是为了自己,另外一方而也跟三皇子有关。 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情才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我还真当这个三皇子有什么大本事呢!”陆锦泽气得一脚踹到旁边的柱子,然后不小心怼到小脚趾,疼得而色发青。 他一瘸一拐地回到荣国公府,望着满天星色,浑身酒气上涌,想到苏慢慢这个女人,登时恨得咬牙切齿。 彼时,苏慢慢跟陆砚安的关系陷入奇怪的僵局之中。 两个人说吵架了吧,没有。 说没有吵架吧,也不是。 就是有点僵,表而虽然好好的,但只是两个人心里都知道,这只是表而现象,总有一天,那个压在陆砚安心中的秘密,会将两个人都摧垮。 苏慢慢亲自送于清明出府,还将从红莲教内发现的账单等物都给了他。 于清明捧着这些东西,热泪盈眶。 “有了这些东西,我更好查了!” 于清明觉得离自己六十岁的梦想更近一步。 . 送完于清明,苏慢慢一人往清竹园去。 她想起刚才陆砚安偏头痛的症状,想着还是找田大牛来看看吧。 小娘子一边走,一边想,剧情发展到这里,陆锦泽这位看似主角光环浓厚的主角却被打压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苏慢慢隐隐约约感觉到一点不正常,可细想来却又想不出什么古怪的地方。 她猜测,可能是因为她身为局中人,所以无法参透其中本质罢了。 “苏慢慢。”突然,一股齁臭的酒气扑而而来,苏慢慢下意识屏住呼吸,眼前落下一个高大的黑影。 苏慢慢已经不是第一次被陆锦泽围堵了。 她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小扳手。 她只是一个修车的,随身带个小扳手很正常。 不过苏慢慢更希望自己是个开泥车的,因为视野不佳,所以直接把人碾压成土块这种事情,她也实在是不想呢。 小娘子握紧藏在身后的小扳手,悄摸摸地寻找最佳角度和时机。 她要照着陆锦泽的脑壳砸上去,最好能一击必中,把他砸晕,不然男人如果反应过来跟她对打,在体力和体型上而,她完全没有优势。 陆锦泽显然是喝了很多酒,他心中本就烦闷,不想回府路上正撞见苏慢慢,登时一股邪火上涌。 他看着眼前的小娘子,笑得狰狞而可怕,眸中的怨怒之气怎么都遮掩不下去,“我哪里比不过那个陆砚安,你偏偏要帮他,为什么?嗯?到底是为什么?” 苏慢慢调整角度,找到一个出扳手的最好位置,嘴里还在敷衍陆锦泽,“可能是因为……性别吧?” 陆锦泽:? “其实我穿书之前是个男人,然后我,喜欢漂亮的男人。” 陆锦泽:…… 陆锦泽顿时觉得自己就像是吃了三斤粑粑那么恶心。 正在苏慢慢准备出扳手的时候,男人突然迅速远离她三步远,然后站在不远处,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她。 苏慢慢:……她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陆锦泽远离了小扳手攻击范围,苏慢慢也不会上赶着过去。 “你是……同性恋?”陆锦泽艰难开口。 苏慢慢灵光一闪。 她想起自己曾经在一本书里看到过,男人会天然团成帮派,他们天生就是站在一起的。为了保证集团的统治性,他们会将那些“不是男人”、“没有男子气概”的“男人”排除在外。 比如那些喜欢男人的男人。 越渴望权利地位的男人就越对这种事情抵触,因为他们觉得那些“男人”给他们男人丢脸了,让男人这个利益群体受到了损失,下跌了男性在社会中的统领地位,产生了阶级的混淆。 此事也完整的反应在了陆锦泽这个嘴上说着尊重女性,理解女性,实际上却是个伪女权主义的标准渣男身上。他靠打压、哄骗和pua女性来获利,并且将女性当作一种战利品般,从中获得属于男性统治者的快感。 廊下灯色晦暗,苏慢慢明显看到陆锦泽的眼神表现出了抵触。 果然是这样吗? 陆锦泽完全无法从这样一张漂亮的而孔上看出任何一丝一毫男人的痕迹。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你跟陆砚安是那种关系?” “是。”苏慢慢表情深沉。 “他知道你是男的?” “是。”苏慢慢看着陆锦泽惊疑不定的眼神,继续忽悠,“你看过书,应该知道陆砚安直到最后都没有碰过女主江画纱,你以为是他身子弱吗?不是,因为,他喜欢男人。” “可那书,那书是本言情……”陆锦泽的三观被打的稀碎。 “你确定吗?”小娘子反问。 确定?不确定。 虽然那个时候耽美还没普及,但已经有一小部分腐女盛行,并且有些钱的,还自己出资拍了小成本电影或者电视剧,一度风靡腐女圈,圈了不少钱。 陆锦泽也不是没想过要拍这种东西,可他一看到那剧本就觉得恶心。 他万万没想到,他精心挑选的小说,居然……男主是个同性恋? “你歧视我吗?”小娘子娇声软语的开口。 “你看,你不能接受我,陆砚安却可以,只有他,才能让我感觉到世界的温暖,只有他,才能让我感觉自己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陆锦泽:…… 陆锦泽越来越恶心了。 可他想到有了苏慢慢后的陆砚安屡战屡胜,犹如头顶男主光环一般将他打压的死死的。 陆锦泽总算是明白陆砚安的机缘来自何处。 因此,他扭曲着脸,用自己的毅力支撑着,“我,也可以。” 苏慢慢:…… 第 39 章(哪里就冷死我了...) 似乎是因为喝了太多酒, 所以陆锦泽在说完那句话后就晕醉了过去。 苏慢慢看着倒在地上的陆锦泽,深吸一口气,心中的紧张情绪消弭大半。 她掏出身后的小扳手。 想了想, 还是没下手。 只是提裙上前,踩过陆锦泽的身体回到了清竹园。 希望陆锦泽醒过来之后以为自己是在发酒疯,产生了幻觉,不要再来找她的麻烦了。 苏慢慢回到清竹园的时候, 正看到陆砚安的脑袋上扎得跟刺猬似得躺在那里, 身边的田大牛正在小心翼翼的继续施针。 苏慢慢看到这副场面,对田大牛的敬佩之情又上涨三个点。 这位田大夫实在是牛啊。 不仅开创了古代版西医先河,还保持着中医的学习, 将中西结合发挥到了极致。 . 鉴于她跟陆砚安两个人正在“冷战”, 因此,苏慢慢回到外间后,自己找了几张椅子拼起来,然后蜷缩着睡在那里。 秋天的晚间夜风寒凉, 赵跃自己一个人扛着一张罗汉榻从卸下了门扇的门口进来,将罗汉榻摆放到苏慢慢之前睡的那个位置。 “大奶奶,您睡这吧。” 苏慢慢忍住了朝里间看一眼的冲动,跟赵跃点头道:“多谢。” 赵跃刚想说, 这罗汉榻是大公子吩咐奴才搬过来的, 大奶奶要谢就谢大公子吧。可他转念一想到自家公子说这话时的表情,登时就无奈叹息一声。 神仙打架, 小鬼遭殃。 “赵跃,麻烦再帮我拿一床铺盖, 行吗?” “好的,大奶奶。” 赵跃进到里间, 小心翼翼看一眼躺在床上的陆砚安。 男人微眯着眼,表情不明。 赵跃咽着口水,打开衣柜门,从里面取出铺盖,然后抱着回到外间。 苏慢慢自己将铺盖铺好,然后合衣躺了上去。 赵跃看着这两人之间古怪的气氛,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后转身出去了。 翌日,于清明来信,说他已经说动刑部和督察院,与大理寺一道彻查官粮倒卖案。 作为此次案件的大功臣,陆砚安和苏慢慢必会被他写入奏折呈给陛下,论功行赏,然后走上人生巅峰,实现财务自由。 信了你个老六,你还是先抱着你的棺材保命吧。 苏慢慢听到赵跃转述于清明的那封信件后,嗤之以鼻。 . 入了秋,陆砚安的身体也跟那落叶似得显出败坏之势。 赵跃单独找到苏慢慢,“大奶奶,大公子安排您去城郊凤凰山上的篁落庙休息一阵。” “怎么突然要去庙里?”如果是从前的苏慢慢,或许连问都不问就去了。 可是现在的苏慢慢却产生了疑心。 赵跃沉吟半刻,解释道:“户部尚书府那案子如今闹得满城风雨,大公子担心大奶奶发生不测,让奴才护送大奶奶去庙里避避。” 赵跃话罢,刚想劝苏慢慢不要辜负自家大公子的一片好心,就听小娘子一口答应,“我去。” 赵跃:…… “大公子不去。”赵跃挣扎了一下。 “哦。”苏慢慢毫无反应。 “其实大公子的病,若是能找个清幽一点的山庙里修养,或许会好一点。” 苏慢慢继续冷冷淡淡,“哦。” 赵跃:…… 赵跃没话讲了,他转身要走,走了三步又返回来,“最近天凉,山上或许会暖和些,对养病也好。” 苏慢慢神色古怪地看赵跃一眼,“山上只会更冷。” 赵跃:…… 赵跃蔫了吧唧地走了,他表示自己对大公子的终身大事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赵跃走到院子口,自家那位本应该卧病在床的大公子此刻正站在秋风里仰头望日。 赵跃脚步一顿,显然是没想到自家大公子竟然站在这里……偷听。 “公子?这么冷天的,您怎么穿得这么单薄?” 陆砚安轻轻咳嗽一声,拉拢自己单薄的外衫,声音虚弱道:“难为你费心,哪里就冷死我了呢。” 赵跃:……好奇怪,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是是,您是公子,奴才当然要费心了。”赵跃赶紧转身要往屋子里跑,替陆砚安拿件斗篷、大氅之类的出来,不想一转身却见自家大奶奶穿着厚实的小袄子,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男人站在冷风口,又咳嗽一声。 秋天不仅风大,日头也大。 有道是,秋老虎。 陆砚安在日头下站了一会儿,苍白面颊之上隐约显露出一点被晒出来的胭脂色,让人瞧着反而脸色好了许多。 苏慢慢目不斜视的过去。 陆砚安又开始咳嗽,咳得肺部都好像要吐出来了,小娘子也没什么反应。 反而是一旁的赵跃,急得脸都白了。 “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小娘子身影走远,陆砚安的咳嗽声猛然顿住。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屋内去。 赵跃跟在陆砚安身后,嘟囔一声,“大奶奶的心也太狠了。” 陆砚安脚步一顿,薄唇微抿。 . 苏慢慢一个人出府去了。 她已经想好,现在她跟陆砚安这种关系实在是太过不清不楚,既然两人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也不必要再维持这份假面了。 而且苏慢慢听说荣国公本来就对她不满,若非上次陆砚安的那场戏,什么“你是我的药”,她早就跟陆砚安和离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跟陆砚安划清界限,那么她就必须要先找到一份工作能让她维持生计。 苏慢慢拿着自己没有多少的小银子,先去找了一个中介问一下京师城内的房价,然后终于明白自己这辈子靠积攒荣国公府给的月例钱是不可能买上属于自己的小窝之后选择自力更生。 “苏州的房子现在是什么价格?”苏慢慢准备转移阵地。 “苏州的房子自然比京师城内的便宜些,只是苏州乃经济大省,若说便宜,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的。”中介看苏慢慢一身上好的绸缎料子,十分殷勤。 哪里想到她只是一个空架子呢。 苏慢慢有心想加个微信慢慢聊,可惜没有手机。 她跟中介告别,出了铺子,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 京师城内的主城街道十分繁华,苏慢慢注意到一个卖话本子的摊子。 “夫人看看吗?这些书都是二手货,便宜。” 苏慢慢蹲下来拿起一本话本子看起来。 之前说过,大周用的是现代简体字。 苏慢慢看的很顺畅,只是这些话本子大多都是富家千金或者名门小姐跟穷书生的爱情故事,实在是老掉牙且让人觉得不相配。 “小姐眼光真好,这本话本子的著作者最近可是风靡咱们京师城。” 风靡? 苏慢慢脑瓜子一转,“能赚多少钱?” 小贩笑着一边摇头,一边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 “夫人,格局小了。” 苏慢慢:…… 小贩继续道:“五千两都是小意思。夫人,这带来的可不只是利,还有名,有了名,那银子不自个儿滚着就来了?” 苏慢慢被古代的小说作者震惊了。 虽然她知道现代的小说作者暴富者有之,但毕竟是少数,而且属于金字塔顶上头尖尖的人物了。 她原本以为古代的小说业没有那么发达的,可没想到更发达! 是呀,没有手机,娱乐匮乏,可不就一门心思看话本子了吗? 尤其是那些闺中小姐,每日里就端着茶果瓜子看这些穷书生。 苏慢慢心中升起一股斗志来。 她想重操旧业。 按照传统,为了能融入某一行业,你是必须要先研究一下的。 因此,苏慢慢一口气买了十几本当今最热的小说。 她抱着话本子来到一处茶馆内,开始阅读。 这处茶馆里还有说书的。 苏慢慢一扭头就能听到说书先生正在说那千金小姐跟穷书生双双化蝶飞的故事。 看来穷书生真的很受欢迎啊。 可是她苏慢慢是跟风的人吗? 不是,如果她跟风,她就不会饿到出去找工作,然后被大卡车撞死了。 苏慢慢啃了一天的书,直到夜半时分才回到清竹园。 她躺下直接就睡着了。 太累了。 那头,陆砚安捏着手里十三送来的小本子,上面清楚记录了苏慢慢这一天干了什么,甚至连吃了几颗瓜子都写的明明白白。 “话本子。”陆砚安呢喃一句,低头看向自己床边那本生涩晦暗难懂的千机术,吩咐十三去把白日里苏慢慢买过的话本子都给他找来。 苏慢慢睡觉的时候,陆砚安就翻开那些话本子秉烛夜读,然后看着里面的穷酸书生直皱眉。 喜欢这样的吗? . 翌日,苏慢慢被打了鸡血一般起了个大早。 她又再次去了那家茶馆,一边看话本子,一边听说书先生讲书。 她还带上了自己的炭笔,然后买了一本空白的本子,开始在上面罗列大纲,并填充细节。 苏慢慢第一本书磨得很慢,不过也只三日就搞好了大纲,并开始下笔。 她想写一篇短的。 前面,按照大火的热文题材,苏慢慢写了一位官家小姐和穷酸书生的故事,后来,两个人按照那些大火的书一般喜结连理。 变化在后半部分,官家小姐嫁给穷酸书生后,穷酸书生并没有像以前的那些话本子一样高中状元,甚至一辈子就是个穷酸书生。 苏慢慢着重描写了这位官家小姐在跟着穷酸书生住入那套漏风的八环外的老破小茅草屋里后遇到的人和事。 比如那些格格不入的观念,小姐觉得五两银子买块帕子很正常,可是书生却觉得五两银子够一年的开销和用账了。 小姐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用绸缎面料的被子,可书生家只有很粗劣的棉布,小姐睡了一日,第二日起身,身上都是红疹子。 小姐吓坏了,要去找大夫,书生却只是上山却给她采了药,然后随意敷上。 小姐不依,一定要去看医士,书生折腾一日,觉得小姐太过娇气,“我都去给你采药,你还要怎么办?” 小姐是真爱书生,这些她都忍了。 外头的人都说书生有本事,娶了个官家小姐,日后要飞黄腾达了。 书生是真爱官家小姐,一开始并没有想着要飞黄腾达的事,可身边的人说多了,书生又开始觉得,官家小姐的父母为什么不帮帮他呢?他的学问并不比别人差,就因为别人有关系,他没有关系,所以他就必须要在这里继续寒窗苦读吗? 而且在他读书的时候,那位官家小姐连饭都不会做,甚至他的衣裳也洗不干净。 书生只能自己动手,然后耽误了读书。 夜深人静,书生躺在床上,看着身边面容逐渐粗糙,身段也不再纤细的官家小姐,觉得自己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 如果没有跟她在一起,他就不必自己花费时间做这些琐事,他可以找个勤劳的妻子,帮他操持家务,村口那个喜欢他的小花就非常好。 听说小花前段日子嫁人,还生了个大胖儿子。 再看这位官家小姐,说是出生的时候娘胎里落了病根,不好生养。他爱她的时候,觉得这没有大不了的,反而觉得她这副娇娇弱弱些微病态的模样好看极了,十分有风情。 可如今,书生望着空荡荡的茅草屋,悔恨不已。 风情有什么用?他要儿子!大胖儿子! 可其实,官家小姐不是不能生养的,她只是需要每日里吃鹿茸丸养身体。穷书生哪里买得起,这药断了,官家小姐的身子自然就不好了。 这儿子自然也就遥遥无期了。 苏慢慢写到这里停住了。 她了解过,古代小说行业并没有版税一说,正版意识也不强,不过它的行业运作跟现代差不多。 京师城内有四家正规且大型的书坊,类似于现代的出版社。 按照作者设定,大周已经出现雕版印刷,很大程度上的提升了话本子的出坊量。 作者虽然没有版税,但可以约稿。 就是写一本书,给一本书的钱。 名气越大,钱给的越多。 苏慢慢拿着自己的稿子找到了京师城内有名的书坊:墨香斋。 墨香斋在京师城内某一繁华街道上,苏慢慢一走进去,就看到很多男子正在翻阅别人送来的稿件。 看架势,跟现代出版社很像了。 “夫人,有事吗?” “有事。”苏慢慢拿出自己的稿子,“投稿。” 那过来迎接的看似只是一个小编辑,他拿过苏慢慢手里的稿子,随意往旁边堆得极高的稿子上面一扔。 看来这墨香斋确实很火。 苏慢慢知道,审稿很慢,她想起赵跃跟她说的城外篁落庙,决定先去度个假,休息一下,醒醒脑子。 虽然她现在一分钱还没赚到,也不知道这稿子行不行,但她觉得,自己有手有脚的,总不可能饿死吧。 . “大奶奶要去篁落庙?” “是。” “那奴才去准备!” 赵跃兴高采烈地去了,里屋,陆砚安拿着新到手的手稿,细细摩挲着上面小娘子清秀的字迹。 很好看的话本子,虽然前面与外头那些流行的话本子没有太大的区别,但结尾却……出人意料。 赵跃去替苏慢慢准备去篁落庙的行李,苏慢慢自己也没闲着,列出一个清单,请赵跃出去采买,并说会支付银钱。 赵跃笑着道:“大奶奶说笑了,您的支出都该由咱们公府的账房来。” 原来如此。 苏慢慢也不客气,都受了。 一方面是她穷,另外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她穷。 那头,赵跃出去后并未立即采买,而是约见了墨香斋的老板。 老板哪里见过公府的大人物,登时拱手相迎,不断鞠躬,只差把腰给折断了。 赵跃微微一笑,让出身后的陆砚安。 男人一袭雪白大氅,玉簪墨发,唇红齿白,出现的那一刻,秋风落叶,让墨香斋的老板脑中产生了一阵头脑风暴。 干文化产业的就是这样随时随地的喜欢幻想。 “莫老板?”男人开口,声音一如想象般清雅。 “是是是。” “这个话本子您看看。” 陆砚安将手里的稿子递给莫老板。 审稿是 /> 那些审稿人有时候也搞点小动作,比如将某些花了钱的作者的小说特意送上去,至于能不能过就看运气了。 莫老板这几日看了一些陈词滥调,早就身心俱疲。 他打开,一看到上面官家小姐和穷酸书生的故事,眉头下意识一皱。 没意思。 可他耐着性子看,直看到末尾,登时惊为天人。 “这,这,甚是惊奇啊。” “莫老板觉得不错?” “不错,不错。” “既然不错,莫老板准备开价多少?” 莫老板作为商人,无商不奸。他细细想了想,眼珠子一转,“给五十两。” 陆砚安低笑一社,双手托着一个铜质手炉,轻轻压了压。 莫老板是个识货的,他低头看一眼那上好的铜质手炉,再闻到这上等的金丝炭味道。 知道这价是低了。 “一百两!”莫老板改口。 陆砚安却依旧是摇头。 这是莫老板的实诚价格了。 “这位公子,这稿件的作者也是第一次写吧?卖不卖的好还另说呢,这价我可从来没给过新人。” 陆砚安道:“你与那作者说,给一百两买断,或者是,分成。” “分成?”莫老板不解。 “卖出去一本书,分三成。” “这……”莫老板还没见过这样的营销形势,他有点犹豫,并劝道:“如果买断的话,就算卖得不好,您也不亏。” 意思就是分成确实对作者一次性得利不友好。 陆砚安却道:“所以,让作者选。”话罢,男人起身,由身边的赵跃撩开帘子出去了。 莫老板沉思半刻,赶紧让人去将作者请来。 “地址?人家没留啊!”审稿人一脸迷茫。 莫老板:…… 幸好,苏慢慢想起自己没留地址,便在临去篁落庙前找到了墨香斋,想看看自己的稿子有没有过。 没过的话她去投另外一家。 没想到她一出现,就被墨香斋的老板亲自接见了。 老板殷勤的替她倒茶,并将她的稿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苏慢慢还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 “老板过奖了。” “不不不,我说的都是实话。是这样,现在有两种方式。”老板将那日里陆砚安说的两种付账方式都告诉了苏慢慢。 苏慢慢略一思索,要了后一种。 买断虽然好,但苏慢慢对这本小说还挺有信心,希望能看一下它的潜力。 “对了,夫人想用什么笔名呢?” 笔名。 苏慢慢想起自己上辈子的笔名。 写了那么多年,一事无成。 不吉利。 改个吉利一点的吧。 “老板,附近可有算命的?” 莫老板愣了愣,然后抬手指向墨香斋对面,“那里。” “多谢,请等我一会儿。” 苏慢慢走出墨香斋去算命了。 那算命的见来了一位衣着光鲜的贵夫人,直觉生意来了,殷勤起来迎接,没想到这位夫人算的是……“笔名?” 这年头,还有人算笔名的? 算命老者呆愣在那里。 苏慢慢戴着帷帽,并未露脸。身为作者,就是要保持神秘感。 “请问夫人的笔名是?” 有钱赚,老者并不拒绝。 就算是给猪算命他都算! “您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夫人保留姓氏。” “那就叫,苏。” 算命先生:……他只说保留姓氏,没说直接叫姓氏。 “好!”算命先生眼看这位夫人拿出一两银子,登时激动地直拍桌子。 “夫人这笔名一定能大火!” 苏慢慢神色怪异地看他一眼,“我还没说完呢。” 算命先生:…… 苏慢慢的眼神往旁边转了一圈。 馄饨、蜜饯、马车……陆砚安? 什么鬼? 路过吧? “不加姓氏了。”苏慢慢的视线最终落到蜜枣铺子上,就叫“好大一颗蜜饯。” 算命先生:…… “好!”看在一两银子的份上,算命先生无有不好。 苏慢慢看着他敷衍的态度和蹩脚的技巧,心疼自己的一两银子。 . 笔名算好了,苏慢慢回到墨香斋跟莫老板签了合同,然后起身离开。 莫老板站在大门口送苏慢慢出来,看着小娘子的背影忍不住摇头。 若是他没见过那位公子,先见了这位脸嫩的夫人,定然是要好好哄骗一番,用最低价买入的。 毕竟这夫人的脸一看就是很好哄的样子,说话做事也嫩,完全对商业里的这些弯弯绕绕不熟悉。 可惜,那位公子虽然也长了一副好相与的面孔,但言辞沉稳而且一针见血,只一个眼神,就将他拿捏的稳稳的。 莫老板转身步入墨香斋。 挺有天赋一作者,可惜生在深闺里。 像这样的深闺夫人,衣食无忧,兴之所至,或许这是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了吧。 “好大一颗蜜饯。”莫老板低低笑了一声,然后吩咐审稿人拿着苏慢慢的稿件去印刷厂。 . 处理完墨香斋的事情,苏慢慢心情大好,她一边忐忑地等着莫老板发行她的第一本小说,一边坐上马车去篁落庙度假。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坐在她对面的陆砚安。 “你怎么也去?”小娘子没忍住,怼了出来。 男人坐在她对面,裹得严严实实,怀里还抱着一个精致漂亮的小手炉。 “京城太危险,于大人让我去避避。” 于.背锅.清明正在大理寺内大汗淋漓的亲自审问责打那些虽然证据确凿,但就是嘴硬不肯招供的贪官。 正打的起劲,他冷不丁打了一个喷嚏,在身边人的劝说下,把打到兴奋时脱下的官袍穿上了。 . 马车辘辘而行,苏慢慢抱着怀里的抱枕,盖着薄毯子,开始打瞌睡。 既然不想看到人,那就睡觉吧。 小娘子闭上眼,鼻息间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幽远而来。 似佛非佛。 苏慢慢渐渐睡沉了,陆砚安坐在她对面,望着小娘子睡得酣熟的脸蛋,脸上也缓慢露出笑来。 . 苏慢慢一觉睡醒,已到篁落庙。 还未入庙,她就嗅到了一股佛香。 跟陆砚安身上的有些许相似,不过更浓郁些。 “到了。”男人开口。 “哦。”苏慢慢淡淡应一声,撩开马车帘子出来。 听说篁落庙是新建的,外面是独属于佛教的明黄色,庙门口有僧人接应。乍看之下地方不大,不过胜在干净清幽,适合心乱的时候过来静静。 “师兄,厢房已备好。”僧人朝陆砚安双手合十的行礼。 师兄? 苏慢慢下意识转头看向陆砚安。 男人微微颔首,回礼道:“多谢师弟。” 难道这是新型称呼? “这位女施主,请。” 怎么她就是女施主了? 男女客住的地方是分开的,苏慢慢跟在那小僧身后去往厢房。路上,她开口询问,“你怎么唤刚才那人为师兄?” 小僧一愣,回答道:“小时师兄曾在庙中代发修行,后来每月都会过来暂住一段日子。不过前段时间听说是生病了,才没有来。” 原来如此。 苏慢慢想到陆砚安身上若有似无的佛香气。 原来就是在这里沾染的? 那留存时间也太长了吧!好吧,小说设定而已,作者脑子有病罢了。 毕竟现在的某些小说作者可是连女主子宫都能挖给某些女二的。 第 40 章(心爱的大奶奶...) 篁落庙地处偏僻, 每日晨间,苏慢慢伴着鸟叫一觉睡到大中午,然后起来用午膳, 下午写一会儿小说,然后又接着睡个午觉。到了晚上,她出去跑圈,沿着篁落庙跑上一圈之后回来洗漱, 然后看看最近流行的话本子, 再继续完善自己的大纲。 “大奶奶,茶。” 自从晚星走后,苏慢慢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了。这个丫鬟名唤宝月, 听说是陆砚安从外面买回来的, 看着只有十三四的样子,模样清瘦,让苏慢慢一度产生了雇佣童工的罪恶感。 “谢谢,放下吧, 当心烫。” 苏慢慢主动伸手接过来,将茶盏放到案上。 宝月好奇地凑上来,“大奶奶,您在写什么呀?” “话本子。” “话本子?” 宝月好奇地睁大了眼。 “你没读过吗?” 宝月摇头, “我只听说过。” “那给你看看吧。” 苏慢慢有一份手稿, 她直接递给宝月。 宝月抱着手稿,乖巧地坐在苏慢慢身边慢慢翻看。 屋子里安静下来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苏慢慢看一眼身边还聚精会神捧着手稿看的宝月, 就跟看到了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抱着小说看的风起云涌,熬夜熬肝的样子。 “别看太晚。”苏慢慢提醒。 宝月头也不抬, “嗯嗯嗯。” 苏慢慢:…… 苏慢慢自己上床去睡了,她一觉睡醒,天色已经大亮,按照之前的习惯,虽然苏慢慢不吃早膳,但宝月依旧会准备早食给她,可今日…… 宝月还维持着昨天那个姿势坐在那里,手里的手稿已经见底,她正在看苏慢慢放在书案上的另外的那些手稿。 注意到苏慢慢的动静,宝月动作一顿,“对不起,大奶奶,就是太好看了。”小姑娘双眸猩红,眼底泛青,显然是一夜未眠。 苏慢慢伸手扶额,“没事,别给我弄乱就行了。”顿了顿,苏慢慢问,“好看吗?” 宝月迫不及待的回答,“好看!太好看了!大奶奶,你是怎么想到的?” “就这样想到的。”苏慢慢穿上鞋子走到书案边看了一眼,虽然宝月动过了,但都已经回归原位。 “以后就不要碰了。”第一次,无知者不怪,也是她没说清楚。 “是的。”宝月赶忙点头,然后一脸崇拜地看着苏慢慢,“大奶奶。” 苏慢慢被她盯得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好了,好了。”苏慢慢伸手轻轻地推开宝月,“你是不是一晚上没睡?” “嗯,可是大奶奶,我好精神,我一点都不困,您什么时候继续写?” 苏慢慢:……她可不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转着只需要喝油就能工作的机器。 想当年,她在现代的时候激情彭拜写下无数废稿,钱没赚到还落下一身脊椎炎,腰间盘突出,腱消炎等等等等。 “大奶奶,您现在就写吧,您要什么?喝水吗?吃饭吗?大奶奶我去给你炖个猪蹄补补好不好?” “……这里是寺庙,不能食荤腥。”苏慢慢提醒宝月。 宝月恍然大悟,“那奴婢去给您准备素面。”说完,宝月就跑了。 其实一开始,宝月虽然伺候她,但确实没有太用心,更像是完成任务似的,可现在,苏慢慢被宝月的殷勤弄得有点头疼。 “大奶奶,我能抱抱你吗?” 苏慢慢手上炭笔一歪。 她缓慢转头,正对上宝月那如痴如醉的眼神,就跟看到了顶级流浪偶像时的那种疯狂。 苏慢慢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能,宝月一定会立马兴奋地熊抱上她,然后快乐地晕厥过去。 苏慢慢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不能。” “哦。”宝月露出遗憾的表情,然后她视线一转,看到苏慢慢挂在木施上面的衣裳,“大奶奶,我能抱抱你的衣裳吗?” 苏慢慢:…… 苏慢慢把疯魔的宝月赶了出去,自己坐在书案后面继续写,等她回神,就发现时间已经到晌午。 她今日起床比较早,发现还是早上起来写更能发挥出稳定的思绪。 小娘子伸了一个腰,推开房门出去,就见院子门口的宝月正在跟人说话。 赵跃一眼看到从屋子里出来的苏慢慢,赶紧招呼道:“大奶奶!” 苏慢慢写小说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宝月深知这个规矩,从前的宝月或许不理解,可现在的宝月就算是不理解,也一定会拥护苏慢慢的私人空间。 毕竟那里面装着的可是她的话本子! “什么事?”苏慢慢随意洗漱了一下,然后让赵跃进来。 赵跃将手里的样本书递给苏慢慢,“这是刚刚从山下送上来的样本,大奶奶您瞧瞧满意不。” 她的书……出版了? 作为一个贫困潦倒的底层作者,苏慢慢从来就没想过自己还能出版小说。 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接过赵跃手里的书,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 作为一个生活不怎么如意,却依旧努力希望自己能保持乐观的穷人,苏慢慢家中一直不希望她从事这个不稳定的行业,可苏慢慢是真心喜欢,因此顶着家人的压力一写就是好几年。 可惜,世界从来都不是励志小说,她也不是主角。 没有想象中的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人生巅峰,也没有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冲天爆发。 她最后不仅差点把自己饿死,还被大卡车撞死了。 苏慢慢想,她的人生真是惨烈啊。 因为有着这样边缘穷人的经历,所以苏慢慢从来就不认为她会成为什么主角,就算是反派她都觉得自己没有资格。 她是一个没什么自信,只想要安居一隅,在破破烂烂的生活中努力摆烂活着的人。 因此,面对江画纱和陆锦泽这样带着天命出现的人,苏慢慢从未想过要去争取。 她跟陆砚安也达成过一致,他们的抗争也只是想要活着罢了。 可在这个过程中,苏慢慢发现了陆砚安的野心。 他似乎并不只是想活着,他想要的还有更多。 苏慢慢害怕了,她心生恐惧。 她还记得自己被大卡车撞死的时候那种冲击灵魂的剧痛感,她体内的灵魂似乎都要被撞出来了。 苏慢慢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她只是想活着而已。 为什么就那么难呢? “大奶奶,这就是我看的那一本吧?”宝月迫不及待地伸头。 “嗯。” 苏慢慢的指尖摩挲过面前的话本子,不愧是京师城内最有名的书坊,纸质真的很好。 苏慢慢忍不住眼眶微红,这就是梦想实现的感觉吗? “大奶奶,莫老板还差人问,您的下一本书准备什么时候写,他期待跟您的再次合作。” 苏慢慢道:“我还没想好。” “大奶奶不是已经写了一半了吗?”宝月不解。 “那是大纲,细节还没填充,而且一本小说是需要反复打磨的,十天半个月肯定是写不出来的。”苏慢慢跟宝月解释了一句,然后拿着自己的新书给赵跃递了一个小红包。 这是小心意,苏慢慢也知道按照赵跃的收入,自己这个小红包确实是不够看的,不过赵跃还是高兴地收下了。 “多谢大奶奶。” “不用谢。” . 赵跃喜滋滋地拿着小红包回去,他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两银子。 对于每个月只有五两银子月例的苏慢慢来说,她确实是很大方了。 不过心意最重要,赵跃将想把小红包揣好,身后陡然传来一道声音,“拿的什么?” 赵跃捏着小红包回头,就见陆砚安一身素白亵衣亵.裤,身姿单薄地站在那里,也没束发,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盯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赵跃似乎还看到了自家大公子眼里的幽怨。 赵跃冷不丁想起自家大奶奶话本子里面的一句话。 完了,你坠入爱河了。 赵跃想,完了,自家大公子坠入爱河了。 不然极度注意自己形象的大公子怎么可能穿着亵衣亵.裤在外面乱晃悠?就跟失心疯了一样。 大奶奶的话本子里还说。 人一旦坠入爱河,尤其是女人,会变得极不理智,脑袋空空,比智障都不如。 “大公子,这是几?”赵跃忐忑地伸出自己的五根手指,想看看自家大公子是不是真的变成了智障。 陆砚安面无表情看他一眼,似乎是正在忍住抽他的冲动。 “给我。” “什么?” “红包。” “大公子,这才一两银子……”赵跃一边抱怨着,一边将手里的红包递给陆砚安。 陆砚安捏着红包,然后放到鼻下嗅闻。 红包上沾着小娘子的香气,那股淡淡的,带着衣料熏香味道的香。 他已经好几日没看到她了。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越看越思念,她是他的毒,他看她一眼,也不过饮鸩止渴,然后越来越渴罢了。 不如即使抽身放手。 可他真的能抽身吗?他分明感觉自己早已溺死在其中。 赵跃站在旁边,看着自家大公子捏着一个红包闻来闻去,虽然大公子生得好看,但现在这种行为跟变态实在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好吧,即使变态了,自家大公子依旧很好看。 不过……大公子的变化真的好大啊,难道大公子本来就是这副模样?还是……大公子真的被爱情这个毒药掏空了脑子? “书呢?” “哦哦。”赵跃赶紧将另外那本书递给陆砚安。 赵跃一共买了两本,一本给了苏慢慢,现在这本则是给自家公子准备的。 陆砚安看到上面印刷的标题《官家小姐跟秀才书生成婚后的那些年》。 这本书他已经看过,确实巧思,不然他也不会瞒着苏慢慢去替她跟莫老板谈合作。 按照陆砚安的眼光看来,这书一定能大卖。 既然他能看出来,莫老板在这行业里混了那么久,也一定能看出来。 苏慢慢毕竟太嫩,若是让她直接跟莫老板对上,一定要脱一层皮。 “她瞧着怎么样?” “大奶奶很高兴。” “那就好。”陆砚安低低话罢,猛地又开始咳嗽起来。 赵跃赶紧上前,“大公子,山上这么冷,你穿这么少跑出来,肯定又要着凉。”说着话,赵跃看到自家公子冻得发白的指尖,正准备给自家公子搓搓手暖暖,就被陆砚安嫌弃地躲开。 好吧,他是臭的,大奶奶的银子都是香的。 赵跃心中抱怨,进了屋子,替陆砚安取来大氅裹在身上,又收拾了铜炉递给他。 “宝月那边怎么没送信来?” “我去催催。” 赵跃去了,半刻后回来,将宝月的书信递给陆砚安。 宝月是陆砚安的人,跟十三同属于一个暗卫队伍,陆砚安将她安排在苏慢慢身边,记录她每日里的饮食起居。 前几日,宝月只是简单的写了苏慢慢做的事情。 比如,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用膳,然后跑步,歇息,寥寥几语。 可今日,陆砚安一打开,这封信纸便往下疯狂地摊开,直到赵跃脚边,目测有两米长。 陆砚安:…… “昨天才只有这么点的。” 赵跃疑惑地抓了抓脑袋,用大拇指和食指掐出一个小小的三十厘米。 陆砚安蹙眉一扫,开头是,“肌肤如牛奶般丝滑的大奶奶穿着雪白的亵衣从床上起身,她的长发如绸缎一般倾泻而下,落进了我心里……” 洋洋洒洒一大篇。 说是舔狗信都侮辱了舔狗。 陆砚安捏着信,面色不明。 赵跃忐忑地看着自家公子的表情,仔细分析,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啊? “换个人。”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啊?”赵跃一愣,“将宝月换了吗?” “对。” “可是我看宝月跟大奶奶相处的挺好的。” “呵,”陆砚安冷笑一声,抖着那信,“好?” 她怎么知道苏慢慢的肌肤牛娜般丝滑?她一定偷着去摸过!像这样的人能放在身边吗? 赵跃屁也不敢放了。 他是真觉得挺好,可既然大公子觉得不好,那就不好吧。 赵跃再看一眼平日里睿智聪慧,无比平静理智的大公子,又想起话本子里面的话。 虽然那些话都是用来形容那位恋爱脑的官家小姐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赵跃现在明显觉得自家公子跟那位官家小姐无比相似。 引以为傲的冷静分析变成了不冷静。 智商高地变成了智商洼地。 连一个小婢女的醋……都吃得飞起。 . “大公子说了,要把你换下来。”赵跃趁着苏慢慢午睡的时候私自找到宝月。 宝月原本还挂着两个乌青色眼袋的眼睛瞬时睁大,她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赵跃,“为什么?” “就是,怕你辛苦。”赵跃不好说实话。 宝月立刻道:“我不辛苦!我可以立刻给你杀一百个人!” 赵跃:…… 宝月虽然年纪小,但其实早已在杀手界崭露头角。 “这是大公子吩咐的。” 宝月咬牙,“我知道了。” . 苏慢慢一个下午都没看到宝月,也不知道她去干什么了。 不过她也没多想,一个才十三四的小姑娘,确实是该玩的年纪。不管是上树偷鸟蛋,还是下水抓河虾,这山上好玩的事情那么多,她也不会阻止小姑娘享受青春。 直到晚间,苏慢慢终于看到了宝月。 小姑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起来无比惨烈。 “你怎么了?”苏慢慢大惊。 宝月“嘿嘿”一笑,“摔的。” 苏慢慢:……这分明就是被人打的好吗? 幸好出发前,苏慢慢让赵跃备好了医药箱。 她取出医药箱,小心翼翼的替宝月消毒,然后又去小厨房要了几个鸡蛋,替宝月滚去脸上的淤青。 “大奶奶,你真好。” 不枉费她花费一个下午的时候,将暗杀卫里面的女人都偷袭了一遍。 虽然过程不怎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很艰辛,毕竟暗杀卫里面的人都是大公子的精英团队,但宝月不怕,为了大奶奶,她什么都可以做! 虽然她身上青青紫紫,但别人更惨,断胳膊断腿,没有一段时间是养不好的。 便是养好了,她也会再去偷袭一顿的!谁也不能把她从大奶奶身边抢走! “大奶奶,你写的话本子真好看。” “你也可以写啊。” “我也可以?”宝月一愣。 “是啊,每个人都可以写。” “我,我写不好。”宝月虽然认识字,但也仅仅只是认识罢了。 她是作为杀人工具被培养出来的,她的世界里除了杀人就不存在其它事情了。 不对,现在有了大奶奶和话本子。 “不要急着否定自己,动笔了才知道。” . 入夜,屋子里多加了一张书案。 宝月学着苏慢慢的样子写大纲,可她实在是对写话本子的兴趣没有读话本子的兴趣大,写着写着就开始分神。 “对了,先取个笔名吧。” 苏慢慢看宝月心不在蔫的,想给她一点信心。 宝月回神,满脸笑意,“大奶奶给我取!” 初见时,这小丫头根本就不怎么笑,像个木头似的杵在那里,现在相处几日,小丫头脸上的笑也多了,更像个正常孩子了。 “嗯……”苏慢慢思考片刻,一仰头看到窗户外头那轮高挂的明月。 “就叫,代表月亮消灭你吧。” 跟宝月这副丧丧的小模样还挺相配的。 好吧,其实因为她骨子里是个沙雕,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说笑的,你还是自己取一个……” “太棒了!”宝月猛地一下站起来,嘴里嘟囔,“代表月亮消灭你,代表月亮消灭你!” 苏慢慢:……又疯了一个。 苏慢慢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以为的柔弱小宝月实则是个排行榜第二的杀手。 第一当然就是十三了。 自从有了这个笔名。 宝月每次杀人之前都会喊一遍这个自己最喜欢的外号。 “代表月亮消灭你!” 自从有了这个艺名,宝月杀起人来更顺手了,她觉得似乎有什么奇怪的力量给了自己加持。 . 陆砚安的暗杀小队一夜之间所有女人断手断脚,再也找不到替换宝月的人来。 男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表情阴鸷,简直可以用黑锅底来形容。 赵跃远远躲在房间门口,根本就不敢进去。 大公子生气了。 难得生气的人生起气来那可真是太恐怖了。 “进来。”陆砚安深吸一口气,将门口的赵跃唤进来。 赵跃磨磨蹭蹭的进来,手里还拿着今日宝月新写的“大奶奶一日生活记录”。 署名从“宝月”变成了“代表月亮消灭你。” “这个是大奶奶给取的。” 赵跃生恐陆砚安看到这个署名生气,赶紧解释一下,“宝月不是要消灭您,她怎么敢呢。” 陆砚安看她很敢,为了她心爱的大奶奶能对抗全世界。 男人看着那个署名,眉头皱得更紧。 赵跃赶忙道:“大公子您别生气,等大奶奶不生您气了,您让大奶奶也给您取一个。什么代表月亮拯救你,代表太阳晒死你之类的……” 赵跃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知道,自己可能是又触到了自家大公子的逆鳞了。 赵跃有点无奈,他本来就没什么文化。毕竟是武人嘛,喜欢打打杀杀,不喜欢看书,能认识字就不错了。 其实赵跃看得出来,大公子是真心喜欢大奶奶。 “大公子,您既然那么喜欢大奶奶,为什么不跟大奶奶说呢?按照您这条件,配大奶奶那也是郎才女貌啊!” 陆砚安捏着手里的佛珠,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翻看宝月送来的“大奶奶一日生活记录”,指尖摩挲过炭笔的痕迹。 那么明显吗? 连赵跃这样的人都看出来了。 那么她看出来了吗? 可能是看出来了,才会疏远他,远离他的吧。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算的太清楚。 “我有不能说的秘密。” 秘密? “大公子您可是百姓心目中的活菩萨,您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说的呢?” 陆砚安沉默着没有接话,赵跃明显感觉到四周空气开始变冷。 因为太静,所以竟显出几分寂寥阴暗的孤独感。 而在这份孤独寂寞之中,男人一袭白色大氅端坐其中,他半垂着头,身体似乎更清瘦了,整个人产生一种强烈的破碎感。 “对了,让你买的书呢?”极度的压抑中,男人终于开口打破这份诡异的沉静。 “一开始就订下了。”赵跃回神,“奴才一口气订了一千本!然后转手又卖出去,赚了三倍多!” “大奶奶的书太火了!公子,您手头那本还要不要了?” 赵.陷入疯狂.跃。 陆砚安:…… 男人深吸一口气,“我是缺钱吗?” 赵跃总算捡回一点理智,“您不是让奴才倒卖啊?” “滚。” 第 41 章(最亲密的朋友...) 莫老板来信, 说她的第一本书卖得很好,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经过调查,她的主要阅读群体是广大深闺女性, 尤其是那些较为富贵的官家小姐。 这些官家小姐无法迈出二门,最多坐个轿子出来听听戏,或者进庙里上个香,求个菩萨。 戏文和话本子里唱得最多的都是千金小姐和穷书生的故事, 这也就导致这些小姐们对穷书生产生了无限畅想。 听说还有穷书生偶然在庙里遇到了官家小姐, 两人私定终身的事情。 这件事情一出来,一个个追求“自由爱情”的小姐们纷纷进庙,春心萌动的想要来一次偶遇。而那些穷书生们也非常想效仿先辈攀上龙门, 从赖皮蛇变成飞天龙。 一时间, 京城内的各大庙宇都变成了各家夫人严防死守之地。 可堵是堵不住的,这种主流思想一度风靡大半个大周朝,直至苏慢慢的小说问世。官家小姐们才终于止住了自己的恋爱脑,开始思考起来婚后生活的昏暗性。 父母、姐妹、亲戚都劝不住, 却在看到这本《官家小姐跟秀才书生成婚后的那些年》后,开始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思考。果然,人是要靠自己觉醒的。 穷书生们面对突然清醒了过来的官家小姐们,再也无法坐视不管, 他们被触及到了核心利益, 纷纷写信讨伐这位“好大一颗蜜枣”的作者,用一大堆七拐八绕的文字来诉说自己的愤怒之情。 其实无非就是癞.蛤.子吃不到嫩天鹅了。 这日, 莫老板亲自过来了。 拿着钱和信。 莫老板来找过苏慢慢三次,都被丫鬟宝月挡在门口, 直到小娘子晌午起身了,洗漱好了, 用过膳了,宝月才把莫老板放进来。 苏慢慢也不知道莫老板在外面被挡了那么久,只当他刚刚来,让宝月给他拿茶水来。 莫老板是个生意人,见风使舵,他隐约猜测出苏慢慢身份不一般,再加上今日敢让他这么一个大老板在外头整整站了三个时辰,然后又如此从容不迫的相见,更加断定了其高贵的血统身份。 因此,莫老板变得愈发谦和,也不敢跟苏慢慢再耍自己心眼子,只求能留住她就好,摆出十分愿意让利的样子。 苏慢慢先是看了一眼读者来信。 她一打开,就像是看到了评论区那些不堪入目辱骂她全家,攻击身体各个器官的侮辱性留言一样。 按照以往习惯,她将这些人都划分成了生活不如意,事业爱情双悲惨,只能在网上发泄的喷子键盘侠。 最关键的是,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她也实在是看不懂。 莫老板还以为像苏慢慢这种深闺大奶奶在面对这些恶毒来信的时候会产生较大的情绪波动,轻微一点的是摔摔东西,砸砸花瓶,重一点的就是直接气到封笔不写。 可莫老板想象中的崩溃并没有发生在苏慢慢身上。 他很惊奇,从前那些被骂过的作者没有哪一个是能熬得住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位娇娇软软的大奶奶。 他万万没想到,苏慢慢的反应竟然如此平淡。 面对小娘子的淡然,莫老板顿时觉得眼前就眼前这位大奶奶的气度,一定会成为风靡整个大周的作家明星啊! 其实他哪里知道,根本就是苏慢慢懒得看那些酸儒写的东西。 “大奶奶,您这本卖的很好,下一本书您准备好了吗?” 苏慢慢端起奶茶喝了一口,半张脸被奶茶的氤氲热气覆盖。 “第二本书我还没写好。” “没关系,没关系,我可以等。对了,这是您的分成。” 苏慢慢看着莫老板递过来的木盒,打开,里面是银票。 整整几百两! 巨款啊! 苏慢慢的手有点抖。 这就是财富自由,成为女富婆的感觉吗? 好快乐。 她喜欢金钱的铜臭味。 . 送走莫老板后,苏慢慢下午又写了一会儿小说,然后用完晚膳,趁着夜色不错出来遛弯,实际上也是需要稍微接触一下自然绿植,放放风,让脑子轻松一点,更好的获得灵感。 篁落庙虽然不大,但建造这座庙的人非常有心,所种植的奇花异草并不在少数,而且里面的僧人看起来都十分有礼节,穿着也朴素而干净。 苏慢慢跟僧人们打过招呼,临走前,有位僧人告诫苏慢慢前方竹林里有住持布的八卦迷宫阵,若是走了进去,便走不出来了。 苏慢慢颔首,转身就远离那片竹林。 走了一段路,苏慢慢觉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往回走。因为莫老板今日来找她,还特意带了很多好吃的零嘴,所以苏慢慢一不小心就吃多了。 没有办法,她只能多走了一段路,可因为本就不熟悉篁落庙,再加上天色昏暗,所以当她再次看到那片竹林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迷路了。 小娘子叹息一声,正准备再试着走走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大奶奶?” 苏慢慢转头,看到不远处正有人提着灯笼走过来。 “于大人?您怎么会在这里?”苏慢慢满脸愕然。 于清明也是满脸惊讶,似乎是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苏慢慢。 “我是来找人的。”他道。 “找人?”苏慢慢歪头。 于清明想起自己跟这位大奶奶曾经一同奋斗的情意,也没有太大的防备心。 “找一位神算子。” 古人可真喜欢这种神神秘秘的东西。 好吧,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苏慢慢侧身让路,“于大人请。” 于清明点头,抬脚就要往竹林里面走,苏慢慢赶紧拉住他,“这竹林不能进。” “为什么?”于清明不解。 “是迷宫,进去了出不来。” “原来如此。”于清明的脸上突然露出兴奋之色,“我观这竹林平平无奇,竟暗藏玄机,待我去看看!” 苏慢慢:……这就是传说中喜欢刺激的至死是少年版中年油腻男性吗? 苏慢慢拉扯不及,就见于清明一头撞了进去。 苏慢慢:…… 苏慢慢无奈,只得再次自己迷着路去找人,终于,她又碰到一位小僧。 小僧听到苏慢慢说的话后,立刻一脸严肃的说会去寻住持,并亲自送苏慢慢回了厢房。 苏慢慢回到厢房,还是担忧于清明,便取了一盏灯,重新去往竹林区去。 那边,小僧一人急匆匆的去寻住持。 住持住在后山一座很小的茅屋里,每晚只点一盏小小的油灯,是名喜欢清修的老僧。 茅草屋内很安静,只有棋子落在石盘上面的声音。 秋月高悬,茅草屋半开的窗子口露出两个迷糊的身影。 一个穿着僧袍,胡须雪白的老人,一个身形纤瘦,披着雪白大氅的青年。 两人对立而坐,男人那张脸在晕黄灯色的照耀下,却比那白色的大氅还要更苍白上几分。 “哎呦,又是我赢了。”明惠大师笑呵呵的从陆砚安手边的盘子里拿走了一大颗蜜饯,然后放进自己嘴里。 甜滋滋的蜜饯入口,明惠大师笑歪了眼,露出自己不怎么齐整的牙齿。 陆砚安看他一眼,低叹一声,“不是说牙疼吗?” 明惠大师道:“我今日吃过药了,那么苦的药我都喝了,还不奖励我一颗大蜜饯尝尝?” 陆砚安:…… “再下一盘吗?”陆砚安道。 明惠大师摇头,“你的心思都不在棋盘上,再下多少盘都是我赢,你的蜜饯都要进我的肚皮里了。”明惠大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陆砚安低头看一眼那蜜饯,个个干净又漂亮,饱满的果肉裹着糖霜,让人只看一眼就能想到它软糯的口感。 她也喜欢吃这种东西。 “你今日不只是单单来找我下棋的吧?”明惠大师吃上一口清茶。 “只是来下棋的。”陆砚安重新整理棋局,黑白子被他扔进石头罐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明惠大师笑着摇头。 “我虽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能看出来,你在撒谎。” 陆砚安整理棋子的手一顿,然后垂着眼帘继续整理。 明惠大师吃完一颗蜜枣,取出一本书。 上面赫然就是传说中的《官家小姐跟秀才书生成婚后的那些年》。 陆砚安下意识抽了抽嘴角,“您也看这种书?” “这种书怎么了?很是好看啊。想我当年还是穷书生的时候,确实肖想过那些官家小姐呢。”明惠大师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龌龊心思,作为一名大师真的是很坦荡了。 陆砚安:…… “这本书,说的很中肯啊。”明惠大师予以肯定,“观点别出心裁,看起来不是个俗女子。” “你认识不?认识的话让她给我签个名?” 陆砚安:…… “先生,别跟我开玩笑了。” 明惠大师立刻道:“我已经不是你先生了,我现在是明惠大师。” 说完,明惠大师随手拿起一旁的木鱼敲了三下,然后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茅草屋内飘荡着木鱼宁静的声音,陆砚安的心却无法跟着一道平静。 明惠大师放下木鱼,眉目间带着属于长辈的慈爱之情,“你看似清心寡欲,实则最容易陷入漩涡之中。” “对了,那位苏小娘子瞧着面相很好,你与她看起来很是相配啊。” 陆砚安攥紧手里的白子,“我配不上她。” “可你不是,爱上她了吗?” 陆砚安下意识一怔,心脏像是被猛击了一下。他原本就白的脸更显出纤弱的惨白,像一只被折断了脖子的仙鹤一般垂着柔软的脖颈,眉间鲜红的朱砂痣也瞬间黯淡了下去。 茅草屋内安静极了,只余下明惠大师一点余音。 秋风呼啸,卷起茅草屋上的稻草。 屋内墙壁上挂着的那些字画也被吹得左右上下摇摆起来。 油灯被吹得忽明忽暗,明惠大师起身,关上了窗子,油灯那点子微弱的光才算是勉强保住。 正当明惠大师转身之际,他突然听到身后陆砚安的声音。 在明惠大师看来,自己这个学生是千载难逢的聪明,也是千载难逢的真仁德慈善。明惠大师知道,自己这位学生是能成大器的,可最后的结局却是不会太好。 因为他的心过于仁慈。 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官场的,可他偏偏又心怀天下,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世界。 明惠大师觉得这都是自己的锅。 自己年轻时满怀壮志,连带着教出来的孩子也都这样。 可他现在老了,却开始后悔。 后悔看着自己教出来的这些孩子们一个个的跟嫩葱似得钻进官场里,然后在铡刀之下被砍得连根都没了。 如此,明惠大师终于明白。 有些事情,无力回天。 他选择了辞退隐居。 可陆砚安并未放弃,他在明惠大师隐退那日跪在他的书房门前起誓,一定会继承先生的愿望,肃清大周的贪官污吏,还百姓一个盛世清明。 此事做起来有多难呢? 难于上青天。 他干了一辈子,依旧认输了。 明惠大师知道,他劝不住陆砚安。 他只希望天道能开开眼,让他这学生一路顺遂,别误了如此纯净的一颗心。 一开始,陆砚安确实就如得到了天道相助一般,顺遂至极。可今年入夏后,他的境遇就变了。 起起落落,漂浮不定。 明惠大师略通演算之术,他替陆砚安算过一卦。 大凶。 可这大凶中,又有转机。 只是转机微妙,到底能不能抓住,实在是未知数。 今日,当陆砚安来找明惠大师,明惠大师再次看到自从于马背上跌落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的学生,立刻被他那股萦绕在眉宇间的戾气所震撼住。 旁人或许看不明白,可明惠大师一眼就从这张人人神往的佛子面容之上看出了几丝不祥之兆。 大凶之兆已至,他这学生似乎并未抓住转机。 自家学生变了很多,明惠大师猜测,或许这位如他年轻时一般励志改变世界的学子终于明白,那种属于命运的无力感了吧? 可刚才下棋说话之时,明惠大师却发现自己只猜对了一半。 命运的无力感或许还不足以打破自己这位学生坚韧的内心。 似乎是因为那位苏家小娘子。 明惠大师听说,那是荣国公夫人送来给陆砚安冲喜的小丫鬟。 按照这位学生的惯性,他若一醒,必定是要将这位冲喜小丫鬟安妥处置好的。 自己这位学生虽心善,但也不是毫无原则,任人拿捏的软泥。 这样的冲喜救人法子,他晕着的时候无法拒绝,醒了以后定是要处理干净的。更何况,听说这位小丫鬟还是心有所属的,如此一来,他这学生更是不可能将人强留在自己身边。 可现在,他不仅留了,还将人带到了篁落庙。 别人或许不知道篁落庙对于陆砚安的意义是什么,明惠大师却知道。 陆砚安母亲的牌位就被供奉在这里。 这里于陆砚安来说,就是触及心灵最近的地方。 陆砚安此人看似好亲近,实则淡薄至极。 他能将那位苏小娘子带到这里,就说明了那位小娘子对于他的特殊性。 外面的秋风并未停止,男人的声音也变得幽长起来。 “佛陀弟子阿难曾经说过,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她从桥上走过。” 男人苍白纤细的指尖捻过灯芯,油灯彻底没了光亮,茅草屋内陷入黑暗。 明惠大师看不到陆砚安的脸,只能听到他不那么平静的声音。 明惠大师觉得自己终于看到了这位冷清冷性的学生内心深处最渴望的诉求。 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么一点七情六欲。 明惠大师问,“那么你呢?” 陆砚安回答道;“我愿永坠地狱,只求她得偿所愿。” . “住持!住持!”外面突然传来小沙弥的声音。 小沙弥一路跑过来,跑到近前的时候突然发现茅草屋里的油灯灭了,他以为住持要睡了,便赶紧敲门。 “怎么了?” 住持推开窗子,探出半个头,白色的胡须被风吹得糊到了脸上。 “有人不小心进了竹林子。” “竹林子?”明惠大师想了想,终于想起来了,他转头看向陆砚安,“那不是你小时候弄的迷宫吗?” “嗯。”陆砚安起身,他站在黑暗里,小沙弥只感觉看到一个黑色的剪影慢慢靠近。 “谁进去了?”终于,男人走到近前。 小沙弥仰头一看,一张极干净的脸,温柔和善,浸着月色,仿佛带上了一抹佛光。 小沙弥呐呐道:“好像是一个叫于清明的人。” . 苏慢慢提着灯笼在竹林面前等,终于等来了人。 为首之人是陆砚安。 男人看到苏慢慢,也是一愣,随即便道:“你知道了?” “嗯。”苏慢慢点头,“于大人不顾劝阻,进去了。” 而且进去之前非常兴奋,那样子分明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免费的密室探险。 因为贫穷,所以于大人非常喜欢免费的东西。 就算是非常厌恶的某些贪官的席面,他也照吃不误,甚至还要领着整个大理寺钦的人去,最重要的是,他会不要脸的打包,然后还不给礼金,一度被众人拉入黑名单。 “里面没什么危险,就是走不出来而已。”陆砚安如此提醒着,“我去找他,你回去歇息吧。” “我跟你一起去。” 苏慢慢不放心于清明。 “没关系,赵跃会陪我。” 苏慢慢转头,看到了站在陆砚安身后的赵跃。 赵跃朝苏慢慢拱手。 苏慢慢抿了抿唇,点头道:“那好吧。” 陆砚安领着赵跃正准备往竹林里面去,小娘子突然叫住他,“你回来之后,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陆砚安一顿,然后点头,“好。” . 苏慢慢由小沙弥陪着回到厢房,她取出从竹林前面的那块地上捡到的一个东西。 她猜测,这可能是于清明不小心掉的,因为上面沾着很明显的素菜汤渍,甚至还有一粒米饭。 她刚才见到于清明的时候,分明看到他的衣衫上面沾着素菜汤的汤渍,领口上面也沾着米粒。 这位于大人的吃相依旧是很离谱啊。 苏慢慢看着手里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打开这个东西。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那个声音的催促下觉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就像是上天故意让她捡到的。 苏慢慢犹豫了一会儿后,决定顺应自己的第六感。 按照她的性格,平时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因为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爱好,但那股第六感实在是太强烈了,强烈到苏慢慢甚至觉得她的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一定要打开这封信。 信被打开了。 苏慢慢看到上面的东西,表情逐渐变得严肃。 信件内容完全就是未来式的预告,时间在发生红莲教被灭之前,甚至在她跟陆砚安还在讨论户部尚书贪污案的时候,于清明就收到这封信了。 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起于清明跟她说的神算子。 难道算命真能算得这么准? 苏慢慢继续看。 信笺的落款是游先生。 这位游先生是谁?就是神算子吗?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难道他也是……穿书者? 苏慢慢第一时间就想到去找陆砚安,她连外衫都没有披,就直接奔了出去。 屋子里亮着灯,苏慢慢以为陆砚安回来了,直接敲门。 门被敲开了,苏慢慢提裙进来,却发现屋子里根本就没人。至于为什么有灯,是因为陆砚安还带着那盏绣球灯。 绣球灯被置在床头,照亮了本就不大的屋子。 男人不在厢房里,苏慢慢只得在里面等着他回来。 因为出来的急,所以她没有穿外套。 苏慢慢哆嗦着抖了一会儿,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暖和的椅子坐下来。 那就是陆砚安书案后面的椅子。 这张椅子上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垫子,苏慢慢往上一坐,登时就感觉到一股暖流。 她又拿起旁边的毯子给自己盖上。 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自己啊。 苏慢慢正准备小眯一会儿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书案上面的书:《官家小姐跟秀才书生成婚后的那些年》。 苏慢慢:…… 陆砚安居然在看自己的小说? 苏慢慢心中涌出一股骄傲感。 虽然她现在跟陆砚安的关系不太好,但作为一名作者,遇到自己的读者,自然会比对普通人更为宽容。 苏慢慢坐正身体,视线一瞥,发现小说p;   她轻轻抽了抽,是一封信。 落款是……游先生。 油墨很新,是新写的。 小娘子抬头,看到书案上还未完全干涸的砚台。她立刻又取出于清明落下的信件,上面的字迹一模一样。 那一瞬间,苏慢慢心中所有的疑团突然就解开了。她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可又觉得自己都能穿书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吗? 其实或许,她心中隐约一直都知道,可是她努力的告诉自己要相信他。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是最亲密的朋友。 . 陆砚安最终在竹林里找到了昏倒的于清明。 原因是他不小心掉沟里了,那沟很浅,普通人最多崴个脚,他却直接吓晕了。 真是瘾大却菜。 赵跃辛苦的将吃得肚子越发圆滚的于清明背起来,跟着自家公子从竹林里出去。 “于大人不是两袖清风吗?为什么会这么重。” 赵跃不解。 陆砚安道:“两袖清风不等于瘦。” 赵跃:……好吧。 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压力肥吧。 幸好赵跃身体素质好,不然还实在是没有办法把于清明背到厢房去。 陆砚安和赵跃到厢房门口的时候,就见小娘子正呆呆地坐在石阶上。 夜已经很深了,她穿得很单薄,时不时地打上一个喷嚏,然后继续发呆。 “怎么穿这么少?”陆砚安下意识皱眉。 苏慢慢回神,看到赵跃背上的于清明,“于大人找回来了?” 赵跃累得满头大汗,“是啊,掉沟里了。”然后他一抬头,却发现自家大奶奶的表情才像是掉沟里了,眼睛还红红的,不知道是被风吹得,还是……哭的? 怎么回事? 气氛怎么又好像不对了? 赵跃觉得自己作为大公子最忠心的奴仆,一定要为自家大公子向大奶奶证明,大公子为了她都做了哪些事情。 “大奶奶,其实大公子知道您写了小说,还让奴才去买了一千本呢!” “哦?书呢?”苏慢慢没想到赵跃会说这件事,她下意识问。 “哦,卖,卖了……” “哦,倒卖了啊。” 气氛陷入古怪的安静之中,赵跃在陆砚安面无表情的瞪视中,同手同脚地背着于清明走进旁边的厢房。 “跟我进去吧,外面冷。”陆砚安绕过苏慢慢推开屋门,请她进去。 “不用了,看到于大人没事就好了。”说完,苏慢慢就要走,陆砚安褪下身上大大氅替她披在身上。 苏慢慢刚想拒绝,便听男人道:“生病了更不好。” 苏慢慢无奈,只得接受了。 大氅上沾着男人的温度,带着一股她熟悉的佛香,很暖和。可苏慢慢的表情却有点冷淡,她半张脸埋在雪白色的狐狸毛领里,只露出一张眼,眼眶微红,睫毛上还沾着一点湿漉的晚霜。 苏慢慢将自己的手缩进大氅里,指尖蜷缩的很紧。就如她此刻面对陆砚安时,那股无法放松的紧张状态。 男人并未察觉到小娘子的变化,他想起来道:“你刚才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苏慢慢摇了摇头,“没事了,只是想让你注意安全。” 当然不是这四个字。 陆砚安停顿一会儿,“晚安。” “嗯。” 小娘子裹着大氅走了,陆砚安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晚霜沾湿了墨发和薄衫,然后才走进屋子。 屋子里的绣球灯依旧亮着。他坐到书案上,身下的垫子似乎带着一点热度,又似乎没有。 陆砚安心烦意乱,因此并没有发现书案上面细微的移动痕迹。 第 42 章(参加你的葬礼...) 事业步入正轨, 苏慢慢觉得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她找出一张白纸,写下四个字,“离婚协议。” 不对, 古代是要写和离书吧? 苏慢慢不会写这种东西,古代也没有模板可以让她借鉴,因此,苏慢慢写完这四个字后便将纸放在了书案上。 翌日一早, 她自己起身下山, 进了京师城。 京师城内的分支街道上摆满了摊子,吃喝玩乐应有尽有。苏慢慢戴着帷帽,找到一个专门替人代写书信的老书生。 “这位小娘子要写什么?”老书生温和询问。 苏慢慢道:“和离书。” 老先生拿着毛笔的手一顿, 他还是鲜少看到有女子上街来求和离书的。 “要怎么写?”老先生一边询问, 一边摊开白纸。 苏慢慢想了想,道:“别人怎么写我就怎么写吧。” 意思就是按照模板来。 老先生显然也是明白的,他略思片刻之后开始给苏慢慢写和离书。 一开始是什么“琴瑟和鸣”等等的甜蜜期,最后是“劳燕分飞”的感情破裂分离期。 “写好了, 小娘子过目。” 老先生将书信递给苏慢慢。 “劳烦先生多加一句。”苏慢慢没接,她的脸隐在帷帽后面,声音清雅,“你的葬礼我一定来, 混蛋。” 老先生:…… 他活到六十岁, 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 老先生按照苏慢慢的意愿加好,她略看一眼, 上面洋洋洒洒一篇模板,最后那句话才是精髓。 苏慢慢觉得没问题, 便点头道:“谢谢,多少钱?” 老先生道:“一个铜板。” 苏慢慢摸了摸, 只摸出一两银子。 好吧,她现在真是一个有钱人。 苏慢慢去隔壁买了一点蜜饯果子,将零钱兑出来后给了老先生一个铜板,然后自己拿着和离书和蜜饯果子回了篁落庙。 一顿下山再上山,苏慢慢全靠双腿走路,她累得半死,推开屋门的时候看到面无表情站在屋子里的宝月,吓了一跳。 “宝月,你干什么呢?” 宝月一扭头,看到苏慢慢,原本还满脸的阴沉之色顿时消散,她瘪起嘴,“大奶奶,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啊这……她如果走了,这丫头确实是准备还给陆砚安的。 没有听到苏慢慢否认,宝月心中一惊,立刻上前一把扯住苏慢慢的袖子,“大奶奶,你不会真的不要宝月了吧?” 虽然这几日都是在吃素,但苏慢慢明显感觉宝月的脸色和身段比初见时好了不少。 第一次见面时,这丫鬟看着干瘪瘪的,像根发育不良的豆芽菜,现在面色红润有光泽,婴儿肥的脸嫩嫩的,也会哭会闹了,苏慢慢对自己的养猪手艺很满意。 “你想跟我走吗?”一个人上路确实也挺寂寞的,如果能有个伴也不错。 “要!”宝月迫不及待。 苏慢慢看着宝月亮晶晶的眸子,沉吟半刻后道:“我知道你是陆砚安的人,我已经准备与他和离,你如果跟了我,就跟他没有关系了。” 宝月一愣。 她身为暗卫,从小培养,是不可能脱离组织的。 看到宝月脸上的表情,苏慢慢也知道这是一件两难的事。 跟着家财万贯,地位尊贵的主人,还是跟着穷困潦倒,年纪轻轻就离婚的清纯美少女呢? “我跟大奶奶!” 苏慢慢觉得这小丫头真是年纪轻,不知道有钱主子的好处。 “你跟着我会受苦。” “我不怕。” “好吧,既然这样,那你去问问赵跃赎你要多少钱,我替你付钱。” 苏慢慢没有猜到宝月的真实身份,只当她是个普通丫鬟。 宝月犹豫片刻后点头,真的去找了赵跃。 赵跃听到宝月的话,神色古怪。 他从未听说过暗卫里面的人能全身而退的,除非死,死了就能脱身了,作为一具尸体。 可赵跃又想到那位苏主子的特殊性,决定还是让宝月去见见陆砚安。 宝月是拿着苏慢慢给她的和离书去的。 她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将手里的和离书递到陆砚安面前。 男人没有接,就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上面明晃晃的“和离书”三个字,陷入古怪而幽长的沉默里。 终于,他转身走到书案边,抽出那封信。 陆砚安做事细致,他会在书信上面留下一个记号,此刻,他发现那个记号合不上了。 明显被人打开过。 想起昨夜苏慢慢不寻常的表现,陆砚安面色一白,手上的佛珠掉在地上。 “啪嗒”一声闷响。 可也就是这一声,似乎打破了什么。 “不是她写的和离书。”男人声音干涩,在倔强的挽留着什么。 分明早就知道的结局,可真当来临的时候,陆砚安心中那最后一丝侥幸终于被打破。 天道终归是不会放过他的,他就永该坠入那无尽的黑暗地狱之中,受尽业火焚烧,永不见天日。 “是大奶奶下山去找老书生写的。” 男人缓慢闭上眼,他微微仰头,露出苍白的下颌线。 宝月保持着一个姿势没有动,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她缓慢抬头朝前望去。 就那么一眼,宝月觉得自己大概永远都不会忘记。 一个人,居然能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透出的悲伤。 男人虽然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但你看他,他就像是被无尽的汹涌海水包裹着,被推上浪尖,然后又被狠狠的淹没,裹挟在深海之中,连呼吸都被剥夺了,于精神之中,属于绝对的孤独之下。 “去吧。” 他道:“你自由了。” 这四个字,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可陆砚安知道,他永远都无法自由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谎言,无法维持的谎言,他哄骗了她那么久,是该付出代价的时候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宝月将那份和离书放到地上,然后起身离开。 赵跃一直守在门口,看到宝月满脸喜色的出来,身上也没有任何伤痕,他想,这事终归还是成了。 那位大奶奶,终归也是不一样的。 . 苏慢慢收拾好了行礼等宝月回来。 宝月欢天喜地的回来,跟她说大公子同意了。 苏慢慢点头,“以后你是我妹妹,不是什么丫鬟。” “妹,妹妹?”宝月满脸惊愕。 “对,妹妹,宝月妹妹。” 苏慢慢是独生女,她并未体会过兄弟姐妹之间那种紧密的联系,她想,如果她有一个妹妹,她一定会对她很好的。 宝月羞红了脸,双眸之中沁出泪花。 “那,那阿姐……”宝月艰难又羞涩地吐出这个称呼,“我们现在去哪里啊?” “先去找莫老板。” . 苏慢慢领着宝月下山去找莫老板,是要告诉他,自己要走的消息,日后的合作也只能作罢了。 莫老板听说苏慢慢要走,非常激动,显然是不想她这只金鸭子飞走。 “我想去苏州城。”苏慢慢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莫老板立刻道:“好!我去那里开家店!” 苏慢慢:……您这么豪的吗? 苏慢慢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段子,说有一位租客要从b市到s市工作了,就跟房东说要退租,房东立刻豪迈的在s市又买了一套房子租给他。 这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房东一定要租给我JPG。 苏慢慢万万没想到,现在这事轮到她了。 面对眼前霸道书坊老板一定要让我出书的JPG画面,苏慢慢欣然接受。 万万没想到,她这种非酋也有被好事追着的时候! 苏慢慢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只想好好的写小说,想去苏州城也是因为她本来就是苏州人,所以如果能在自己熟悉的地方生活的话,她相信自己的心能更安稳一点,也能写出更好的小说来。 莫老板说干就干,竟然还要跟她一起去苏州城。 苏慢慢:…… . 莫老板三十出头,听说他从十五岁开始就自己打拼,从一间破败的小书坊做到现在的大书坊,这其中不乏他精明的头脑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面对未来,莫老板雄心壮志,他觉得苏慢慢能将他的事业推向另一个高峰。他还承诺苏慢慢,以后会让她入股自己的书坊,不用再写书,吃红利就好了。 苏慢慢被莫老板硬塞了一路的大饼,直到上了船,才终于有时候领着宝月去休息。 莫老板虽然有钱,但也不是那种有权有势的。 因此,他找的这艘船虽大又豪华,但最终却只能买到中间层的票。 这船确实很大,游轮似得,上下五层。 它虽然行驶的慢,但各项娱乐设施和环境都非常不错。屋子虽小,但居然还有厕所!听说是直接通到河里的……这也算是造福河道了吧? 莫老板很贴心,替苏慢慢和宝月各自准备了一间房。 因为他知道,苏慢慢写小说的时候需要专心。 苏慢慢谢过莫老板,然后就自己躲进了房间里。 她推开窗户,看着黑黝黝的河道,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陆砚安。 他拿到和离书是什么反应? 苏慢慢伸手猛挤自己的脸。 没出息!恋爱脑! 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在想那个骗子! 当苏慢慢看到那封“游先生”的信出现在书案上面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是谎言。 陆砚安知道一些连剧情里都没有写的东西,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跟她一样的穿书者。 从他细致的安排,到巧妙的利用,一开始,他就探查出了她的身份,然后假装跟她是同一个阵营的,利用她来替他打压陆锦泽和江画纱。 现在苏慢慢已经不想去想陆砚安的真实身份了,她只是想离这个骗子远远的,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也不想再见到什么陆锦泽和江画纱了。 这些什么男女主,什么反派团,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一块背景板,一块早就应该死掉的背景板。 苏慢慢气闷的一把关上窗户,然后躺倒在床铺上。 . 京师城内。 陆锦泽听说陆砚安和苏慢慢一起去了篁落庙。 他原本是要派人跟着去看看的,可这边于清明正跟户部尚书闹得不可开交,连温首辅都被牵扯了进来。 温首辅素来跟户部尚书有扯不开的关系,毕竟他现在用的三十六个大汉抬的黄金大轿子可不仅仅只是凭借他一个首辅之位能日日雇佣的起的。 温首辅确实舍不得户部尚书这个钱袋子,因此,一大早,这位温首辅就坐着三十六个大汉抬着的大轿子去找圣人了。 彼时,圣人正在御书房内阻止于清明撞柱死谏。 听说这位大理寺钦穷的每天都吃素,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圣人和老太监一起拽着于清明。 终于,圣人熬不住了,“下旨!朕下旨!” 于清明收了力气,圣人和老太监没来得及收力,三人滚作一团,正在这个时候,温首辅进来了。 于清明躺在地上,一眼看到温首辅,立刻就知道这个人是来干什么的。 只见于清明猛地提起一口气,然后朝温首辅撞了过去。 可怜温首辅一把年纪,虽然养得面色红润有光泽,但毕竟骨质疏松年纪大了。 于清明这铁头功,一下就把温首辅给撞到了地上,温首辅登时晕厥。 可怜的温首辅,一句话还没说,就闭嘴了。 时间停滞了三秒,然后在圣人“快宣太医”的嘶喊声中,温首辅被外面冲进来的太监们七手八脚地抬了出去。 于清明捶地大笑,然后听到温首辅只是暂时晕厥之后,可恨没有一头把这老头撞断气。 虽然事情就是这样荒诞,但倒卖官粮一案的处理,因为温首辅的突然晕厥,所以进行的分外顺利。 于清明在这份顺利中摇头晃脑,想起游先生书信上面所写,“以头抢温首辅”,觉得这位游先生真是奇人。 前段时间,他作为大理寺钦,从纸张的来源查到篁落庙,终于是马上要发现这位游先生的真面目了,可惜半夜掉沟里,晕了。 好不容易被人救上来,又在昏迷着的时候被送回京师城内继续干活,身上还揣了一封游先生的新信。 里面就有让他撞柱死谏,并以头抢温首辅的建议。 不知道为什么,于清明总觉得让他撞柱死谏这句话被写的带上了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似乎真希望他撞死算了。 . 人到了不得已的时候,只能断臂求生。 温首辅一觉睡醒,脸瘫嘴歪,显然是中风之兆。 太医正在给他扎针,幸好温首辅底子不错,熬过来了,只是剩下的日子却要跟轮椅为伴了。 治病耽误了小半个月,户部尚书朱阳新也救不了了,温首辅将这账记到了于清明头上。 那边,陆锦泽还未选择到底是跟随大皇子还是三皇子,他前段日子也暗示的询问过温首辅的意见,温首辅却很是保守,并未将自己的选择告诉他,显然是觉得他还不够资格成为自己人。 不过陆锦泽觉得,不管是选择大皇子还是三皇子,他只要跟住温首辅不就行了吗?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陆锦泽又振奋了精神。 只是那朱苗苗实在是烦,陆锦泽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如何变化,只得先敷衍着。自然,话不能说的太难听,他以近日温首辅功课太多为理由,挡住了朱苗苗好几日。 直到温首辅不小心中风,陆锦泽过去探望。 温首辅知道自己错过了救下朱阳新的时机,便决定断臂求生,甚至手眼通天的知道陆锦泽跟朱苗苗的接触,还意味深长的告诫他最近要注意跟户部尚书府的人隔开关系。 陆锦泽是个人精,他当然明白温首辅这句话的意思。 他立刻断了跟朱苗苗的联系,可今日,朱苗苗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朱苗苗还不知道户部尚书府即将遭遇灭顶之灾,因为她是被娇养着长大的象牙塔女孩,她唯一的一次叛逆就是跟陆锦泽发生了关系。 她一开始也是不愿意的,可是男人说的话太好听了,他说会负责的,还说男人都是这样的,他想要她,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冲动。 可如果她不想,他也不会逼迫她。 面对男人如此的温柔呵护和善解人意,朱苗苗一开始因为犹豫和女子的矜持,所以确实没给。可后来,他突然冷淡,朱苗苗慌了,她自己找上他问,是不是她跟他上床了,他就会重新对她热情起来? 男人但笑不语。 朱苗苗自己往圈套里跳了。 陆锦泽抬手抚过她绯红的眼尾,在樊楼之内,人声鼎沸的嘈杂之地,就着外面的娇声软语,这样的环境之下,要了她。 朱苗苗隐约觉得不对劲,她觉得他对她不是很尊重,可她望着眼前男人俊朗的容貌,心甘情愿的沉沦了。 她想,就算是他骗她,那她也认了。 可她太天真了,她完全没想到后果是她完全承担不起的,也没想到陆锦泽能绝情到如此地步! 朱苗苗等了好几个时辰,都没看到陆锦泽出来,她终于明白,男人是躲起来了。 朱苗苗假装离开,却一直候着,终于,她看到一顶轿子从角门出来,朱苗苗立刻跑上去拦住。 轿子突然停住,陆锦泽皱眉,撩开一看,正对上朱苗苗那双红彤彤的眼。 男人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笑来,“你怎么来了?” “我有话要跟你说。” “我最近事情太多了,比较忙……” “就一会儿。” 一见到陆锦泽的脸,朱苗苗觉得自己心又软了,或许他真的只是比较忙呢? 陆锦泽将朱苗苗带进了旁边的一条巷子里。 “说吧。” “我,我有孕了。” 陆锦泽眉头狠皱,然后又骤然松开。 在现代,这种事情他也碰到过,自然是不负责不理会给点钱。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看到男人的态度不错,朱苗苗那颗心也跟着安定下来,“你快来我家提亲。” “好,我马上去跟母亲和父亲说,你回家去等我,小心身子。”陆锦泽伸手拍了拍朱苗苗的肩膀。 “嗯,那你快点。” 朱苗苗被哄走了,陆锦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头跟吴安道:“户部尚书那边怎么样了?” 吴安道:“吴首辅已然断臂。” 那朱苗苗就是一点用处都没了。 “以后别再让我看到这个女人。” 烦死了。 . 朱苗苗在家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陆锦泽,她觉得,应该是陆锦泽的母亲和荣国公那边出了问题。 算起来,户部尚书府与荣国公府也算门当户对,不应该有什么阻力啊,若说配不上,才是荣国公府这个空架子配不上他们户部尚书府吧? 朱苗苗又去找过陆锦泽几次,可始终没有见到他。她准备找自己母亲,想要让母亲跟荣国公夫人沟通一下,也想将自己跟陆锦泽珠胎暗结的事情说出来。 可还不等她去找母亲,就有一堆人冲进来,说要抄家。 抄家? 朱苗苗被压着跪在院子里,日头下,她面色惨白地看着那些人粗鲁地搬来搬去,听着四周哀嚎的哭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朱苗苗被关在牢里,她从出生开始就没见过这样的地方。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么脏,这么乱,这么臭的地方。 大厦已倾,都是过来踩一脚的人。 朱苗苗蜷缩着身子躲在墙角,突然听见有人来找她。 过来踩的人多了,朱苗苗已经无感。 “是荣国公府的人。” 狱卒说了一句。 朱苗苗双眸一亮,她转头,在看到一个女子身影时,眼神中的光渐渐熄灭,最后被淹没到只剩下一片死灰。 倒卖官粮这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他却始终没有来。 她该知道的,她一开始就应该猜到的。 从前的朱苗苗陷在恋爱脑中,什么话都相信,现在的她骤然清醒,知道陆锦泽并非可托付终身的良人,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你就是朱苗苗?” 江画纱取下头上的黑色兜帽,露出那张艳丽的容貌。 朱苗苗没见过江画纱。 可江画纱却知道朱苗苗。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 江画纱发现了陆锦泽和朱苗苗的事情,她原本想闹,可她想起因为自己被陆砚安和苏慢慢算计了,所以错失户部尚书朱阳新这张大牌的事情,也就忍下了陆锦泽的劈腿。 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他心中有怨也是应该的。 而且江画纱相信,即使他在外面有无数的女人,也终归会回到她身边来。 “我来给你送个东西。” 江画纱一挥手,她身后的狱卒上前打开牢门,然后按着朱苗苗灌下了一碗堕胎药。 虽然朱苗苗极力挣扎,但最终还是逃不过。 她蜷缩着躺在地上,只感觉腹部绞痛。 “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他的主意。” 听到这话,朱苗苗惨白的脸上露出愤怒之色。 面对败犬,江画纱属于女人的虚荣心膨胀不已,“我才是他的女人,唯一配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我跟你们这些人都是不一样的,他只会爱我,你们不过都是工具罢了。” 比如从前的墨花,比如现在的朱苗苗。 “工具,哈哈哈……”朱苗苗突然大笑出声,然后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一下朝江画纱扑了过去。 江画纱一下被扑倒在地,朱苗苗瞪着一双眼,恶鬼一般掐住她的脖子。 “杀了你,杀了你!” 江画纱眼前泛黑,她挣扎着去推朱苗苗的手,一旁的狱卒见状,赶紧要帮忙,不想那扇牢固的监狱大门突然倒了下去,直接就砸在了朱苗苗身上。 朱苗苗头部流血,歪着脑袋倒了下去。 江画纱咳嗽着站起来,看向那扇独独砸中朱苗苗的监狱门,并未多想,赶紧逃了出去。 外面,陆锦泽正在马车里等她。 江画纱赶紧扑进他怀里,将刚才惊险的事情说了。 陆锦泽在听到那监狱木门那么大扇,砸下来江画纱却毫发无损的时候,陡然想起前段日子极乐楼里面的事。 那么大一个灯笼,怎么会突然砸他脑袋上的? 真是巧合吗? 第 43 章(她就应该烂在床上...) 马车辘辘行驶在京师城内的主街道上, 正在外面驾车的吴安听着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选择闭上了耳朵。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一个花盆, 径直砸在吴安头上。 吴安被砸得头破血流,当即倒地不起。 马车停在京师城内的主街道上,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围上来。 陆锦泽半敞着衣襟撩开马车帘子一看,只见吴安摔在地上, 不知生死。旁边是摔碎的瓦盆和泥土, 还有一朵正随着秋风摇曳的牡丹花。 “吴安?” 陆锦泽皱眉下了马车,撩袍蹲在他身边,正欲伸手去探他的鼻息之时, 一个人影突然从人群里面冲出来, 然后掏出一柄匕首朝他扎过去。 陆锦泽阻挡不及,匕首径直刺入他心口。 与此同时,巡防营的人恰好路过,将刺杀陆锦泽的人抓住了。 那个女疯子被按在地上, 恍惚间,倒在地上的陆锦泽看到一张脸。 这似乎是伺候他的一个女婢,叫什么来着?墨花?不对,墨花已经死了, 她是……墨草? 墨草不是失踪了吗?居然还活着? 本来, 一个小小的丫鬟,失踪就失踪了, 陆锦泽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可今日,这个失踪的丫鬟突然出现,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匕首捅进了他心口。 陆锦泽被抬回荣国公府, 江画纱一路陪着他,哭得他心烦。 陆锦泽的身体虽然很疼,但他的神智却是清醒的。他听到荣国公夫人周氏赶了过来,抱着他又是一顿哭,幸好荣国公能主持大局,去宫中请了御医过来。 御医说这匕首刺得巧妙,再过三寸就没命了。 “这匕首要拔.出来啊!” “拔匕首!”周氏一听到这事,立刻就晕了过去,身边的李妈妈赶紧掐她的人中,才把她掐醒。 “这么大一柄匕首,我娇弱的儿怎么受得住啊!” 周氏上前就扑到了陆锦泽身上,陆锦泽虽然身体不能动弹,眼睛也睁不开,但他能听到周氏的话,而且听得非常清楚,他现在的状态就跟鬼压床似得。 “夫人,这匕首是非拔不可的。” “那你有十成把握吗?” “这,这事情最多八成。”话不能说太满,御医道:“二公子这匕首并未伤到要害。” “都这样了还没伤到要害?” 御医跟周氏吵得头疼,“夫人,你要是再不让开,二公子失血过多可就真不行了。” “行了,让开。”终于,荣国公发话了。 周氏前段时间还被荣国公关在主屋里不让她出来呢,若非陆锦泽突然被人扎了一匕首,荣国公也不会让她过来。 周氏原本就跟荣国公闹着气,听到他这话,登时没好气的又哭又闹,“安随在你眼里就是一根草,他都这样了,你连一滴眼泪都不肯为他掉,呜呜呜……我苦命的儿啊……” 荣国公自然是担心陆锦泽的,只是他身为男儿,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男儿流血不流泪。 “公爷,您劝劝,再不拔匕首,这人可就真要出事了。”御医也受不了周氏的聒噪。 虽是一份爱子心切,但实在是耽误事。 荣国公点头颔首,朝李妈妈道:“把夫人带出去。” 李妈妈赶紧上前,“夫人,咱们先出去吧。” “不,我要在这里看着我的儿。” “夫人,您在这里御医不能专心,您还是跟我出去等吧。”李妈妈苦苦相劝,并朝一旁站着的另外几个丫鬟使了眼色,丫鬟们这才上前,跟李妈妈一起强硬的将周氏给送了出去。 随着周氏不理智的声音渐渐远去,御医终于松下一口气。 这就是为什么家属不能进急救室的原因。 “请公爷也出去吧。” 荣国公颔首,拱手与御医道:“一切就拜托您了。” “公爷不必多虑。” 荣国公出去了。 御医又清退闲杂人等。 屋子里只剩下陆锦泽和御医,还有御医身边的随侍。 随侍端来脸盆,御医净手消毒,然后挽起大袖,握住匕首。 “噗嗤”一声,匕首拔出,鲜血飞溅。 匕首一拔出,陆锦泽整个人猛地深吸一口气,终于从身体被禁锢住,灵魂却清醒的情况下恢复过来。 “二公子?”御医对上陆锦泽猛然睁开的眼睛,也惊讶于他这强悍的身体素质,赶紧抹了一把自己脸上的血,然后开始处理陆锦泽的伤口。 陆锦泽躺在那里大口喘气,伤口上面的血被止住了,一切情况都比御医预测的要好太多了。 “二公子真是福大命大呀。” 御医如此道。 陆锦泽听着御医的话,脑中似乎闪过什么,却没能一下子抓住。 . 陆锦泽在里面拔匕首,周氏在外面审问江画纱。 “你们到底出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会在路上碰到那么一个女疯子?” 江画纱自然不能将她跟陆锦泽去毒杀朱苗苗的事情说出来,只道:“我与公子出去逛书坊,回来的路上吴安被从天而降的花盆砸伤了脑袋,然后就闯出来这么一个疯子。” 说着话,江画纱也忍不住哭了。 一方面是担心陆锦泽,另外一方面是觉得这周氏莫名其妙,陆锦泽被人捅了,与她有什么关系? 吴安到现在都生死不明,陆锦泽刚刚将匕首拔.出来,却是醒了。 周氏一听说陆锦泽醒了,自然顾不得再审问江画纱,让人把她关进柴房,就赶紧奔进屋去看她心爱的儿子。 陆锦泽经历生死大难,不知悟到了什么,整个人呆了一会儿后突然捶床大笑起来。 “哈哈哈……咳咳咳……”陆锦泽笑了一会儿,扯到伤口,终于停住。 一旁的御医看到陆锦泽这副模样,心情复杂,小心翼翼地伸手替他诊脉。 这……伤到脑子了? 没有啊,脉象除了有些虚弱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啊。 “儿啊,你醒了?可担心死娘了。” 周氏一把抱住陆锦泽,压到了他的伤口。 陆锦泽疼得面部抽搐,他伸手把周氏推开,“江画纱呢?” 周氏脸色一沉,“你还提她?要不是你跟她出门,怎么会遇到那个女疯子的?” “人呢?”陆锦泽不欲争辩。 “我让李妈妈把她关起来了。” “放出来,以后她的事情你不要管。”面对陆锦泽如此强硬的话语,周氏不满之情溢出来,“我才是你娘,你怎么尽帮着那狐狸精说话?” 母亲与儿子喜欢的女人之间终有一场无法避免的战争。 周氏只有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现在宝贝疙瘩口口声声嘴里都是那个狐狸精,荣国公夫人气得不行。 “我头疼,你先回去吧。”陆锦泽实在是不想哄这个老女人。 周氏红了眼,“我被你爹关在院子里这么多日了,你不来看我就算了,我心疼你,哭得眼睛都肿了,你也不关心我……”说着话,周氏又要哭。 陆锦泽实在是没有耐心了。 “李妈妈,送我母亲回去。” 李妈妈见气氛真的不好,赶紧将周氏搀扶起来,把人劝回去,“公子需要静养,夫人您这样可不好。” 周氏没办法,只得又伤心又生气的被李妈妈劝了回去。 路上,周氏不理解,“你说我的儿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陆锦泽的变化确实是大,可李妈妈觉得,周氏自己也有问题。 “夫人,您一门心思都放在公子身上,别忽略了自己。” “我哪里有空管自己呀,安随都那样了。” 李妈妈叹息一声,不再劝了。 深闺之中的妇人天地就这般大,除了子女和夫君,她们还能将目光放到哪里去呢? . 因为陆锦泽需要静养,所以屋子里的丫鬟们都轻手轻脚的做事。 陆锦泽突然抬头看向一个丫鬟,朝她招招手,“去看看吴安,没事的话让他过来。” 吴安刚刚醒,可能是脑震荡了,吐过好几次,总算眯眼睡一会儿,又被丫鬟唤起来,说二公子找他有事。 吴安只得顶着一个还在冒血的脑袋来到屋子里,“公子,听说您找我有事?” “去给我找一个杀手。” “杀手?公子,您要杀谁?” 男人缓慢开口道:“江画纱。” 吴安的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他记得近几日公子不是与江画纱相处的很好吗? “快去。”陆锦泽不耐催促。 “是,是。” . 吴安找到的杀手是京师城内著名的一刀没,听说只要一刀,就能让人没,因此叫一刀没。 陆锦泽伸手按住自己的伤口,从床上起身。 在现代,陆锦泽的标签就是敢冲敢做。 不然,他是如何在一众虎豹豺狼之中争夺出一席之地的呢?当然,这个冲的人也可以不是他自己。 身上的伤还没好透,陆锦泽便让吴安搬了一张躺椅卧在院中。 荣国公府并非什么铁桶之地,反而因为守卫松懈,所以连寻常小贼都能进来。 秋日高阳,落叶飒飒。 陆锦泽半眯着眼,感觉着秋风从耳畔吹过的声音。 那边,江画纱刚刚被从柴房里面放出来,她瞪了一眼将她捆得结结实实的嬷嬷,“你现在可以滚出荣国公府了。” 那嬷嬷一惊,随后道:“你以为你是谁?一个丫鬟……” “呵,”江画纱冷笑一声,“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等我找过公子,管事就会请你出去了。” 嬷嬷面色一白,因为忌惮陆锦泽,所以被堵住了话。 江画纱撒过气,心情舒畅地转身离开。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陆锦泽,她记得他当时胸口被那墨草插了一柄匕首。 他没事吧?听说人是醒了。 江画纱越走越急,拐弯的时候突然撞到一个人。 那个人穿着黑衣,手上提着一柄长刀。 江画纱下意识后退一步。 这样的装扮,这样的长刀出现在荣国公府内,能是好人吗?当然不可能。 “你是江画纱?”黑衣人声音粗哑。 “你,你是谁?” 话还没说完,江画纱就觉一股风从耳畔飞过,她的发丝被削下一条。 “啊!”江画纱惊叫一声,转身就跑。 那杀手追上来,眼看手里的长刀马上就要穿过江画纱的身体,突然,江画纱因为跑得太急,所以摔倒在地,杀手的刀刺空了。 江画纱坐在地上,不停的用手和脚撑着往后退。 杀手提着长刀,猛地朝她砍去。 “咔嚓”一声,长刀卡在了一截横出的枝桠上。 杀手一愣,显然是没想到这细细的一截枝桠能挡住他的刀。 他的刀极快,别说是枝桠,就算是坚硬的玉石都能劈开。 怎么回事? 杀手猛地一下砍断枝桠,原本还摔在地上的江画纱早就跑了。 如此一个柔弱女子,按照常规操作,真真就是一刀的事情,可今日实在是太不凑巧。 杀手还想再追,可那女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 . 江画纱跑过来找到陆锦泽,一脸的冷汗,“有人要杀我。” 陆锦泽坐在院子里,伸手握住江画纱的胳膊,“你没事?” “我,我逃出来了,他,他穿着黑衣,手里拿着一柄长刀,你说是谁要杀我?” “我猜测,大概是陆砚安吧。” 陆锦泽摩挲着江画纱的手,嘴角却忍不住轻轻勾了起来。 果然,他猜测的没错。 他们身为穿书者,是有天道在身上的。 这些纸片人,根本就伤不了他们! 陆锦泽忍不住激动起来,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主宰这个世界的神。 谁都杀不了他,可他却能轻易的杀死这些纸片人。 他又想起那日里陆砚安突然夜半出现在他的屋子里,想要将他杀死。 他没有成功。 那么到底是因为陆砚安是纸片人,还是因为他们皆为穿书者? 陆锦泽将视线投向了江画纱。 江画纱红着眼,显然还在后怕刚才那个杀手。 “别怕,今天晚上我陪你睡。” 陆锦泽伸手拍了拍江画纱的肩膀。 江画纱原本还一脸惨白的面色陡然一红。 她跟陆锦泽还没发生过关系。 陆锦泽笑道:“我什么都不会做的,你放心。” . 入夜,江画纱和陆锦泽躺在一起。 江画纱心中羞涩,可陆锦泽竟然真的什么都没做。好吧,他是因为身上有伤,所以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江画纱心中略有失望,可女子的矜持让她说不出什么,只得继续睡了。 屋内熏香缭绕,江画纱睡得渐沉。 陆锦泽半张脸埋在被褥里,等女子睡沉了,便取下脸上的巾帕,然后推开被褥,起身,换上黑衣,戴上面罩,拿起自己刚才睡过的软枕。 他怕江画纱半路醒了,当然要盖好自己的脸。 软枕被小心翼翼地覆盖到江画纱的脸上,陆锦泽缓慢用力。 黑暗中,男人的脸上带着狰狞和兴奋的表情,虽然他的手在抖,但不知道为什么,陆锦泽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很激动。 因为熏香里被加了东西,所以江画纱虽然被捂住了口鼻,但依旧没醒。 软枕被按得越来越深。 江画纱没有任何挣扎的意思,只隐约发出了几声呜咽。 江画纱睡梦之中觉得有一股窒息感萦绕在鼻息之间无法消散,她努力的抬手,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那股窒息感消失了。 江画纱猛烈的呼吸,她觉得如果再晚一步,她就要死了。 陆锦泽拎着软枕站在一旁,看着闭着眼睛,用力呼吸的江画纱,低低地扯了扯唇角。 能杀死。 陆锦泽扔掉手里的软枕,按着伤口坐到地上,正对着江画纱,脸上露出防备之色。 他跟江画纱皆是穿书者,他能杀死她,那么她也能杀死他。 陆砚安杀不死他,那么陆砚安就是纸片人! 极乐楼内,他杀不了苏慢慢,那么……苏慢慢能杀死他吗? 陆锦泽终于反应过来。 这一切窍结都在苏慢慢身上。 苏慢慢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杀不死她? 她去哪里了? 夜半三更,吴安被陆锦泽抓起来去篁落庙。 “找我的好嫂嫂。”陆锦泽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他觉得这个猜测太疯狂了。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杀不死苏慢慢呢? . 篁落庙内,陆砚安听着外面秋雨落下的声音,起身关窗。 赵跃站在门口,朝屋内道:“大公子,听说二公子被墨草刺了一匕首,不过没什么大碍,现在正坐着马车往篁落庙赶来。” 秋雨越下越急,陆砚安声音低哑的开口,“船到哪了?” 赵跃赶紧道:“开得慢,若是坐小船去的话,是能追上的。” 陆砚安低低咳嗽一声,然后轻轻抹去唇角的血迹,身心俱疲地倒在竹椅上。 “大公子,要追吗?属下去准备?” 屋内久久没有传来声音。 赵跃等了一会儿,隔着门又高喊上一声,“大公子?” “不必。”陆砚安闭上眼,指尖抚过书案,他撑着身子坐起来,拿过毛笔,沾满墨汁,摊开纸张开始写东西。 昨日,他的身体还算不错,可今日却像是被抽干了体力的老人一般显出一股苍白病态感。 窗户被裹挟着雨水的秋风打开,卷起满室纸张。 纸张随风飘扬,那些被随手放在角落和书案上面的书也被吹得“哗哗”作响,沾满雨水。 陆砚安起身,打开门,将写好的书信递给赵跃。 “给于清明送过去。” “公子,您没事吧?” 陆砚安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唇色白的吓人,眉眼间那颗朱砂痣也变得黯淡无光,像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死气。秋雨之中,他整个人纤薄的厉害,像是随时都会被秋风刮走。 “公子,大奶奶只是暂时走了……”赵跃被陆砚安的状态吓到。 “告诉于清明,真等到撞柱的时候撞得干脆些,别拖拖拉拉的。若是不想撞,就去苏州城寻苏慢慢,不管做什么,跟在她身边就好。” “还有,不管于清明去不去,你送完信以后就带着暗卫们往苏州城去,保护她。” “公子,您到底要干什么?您这样子……” 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后面这句话赵跃没敢说出来。 “去吧,咳咳咳……”陆砚安又咳嗽起来,他转身关门,然后捡起地上的书,坐回到竹椅上。 那边,陆锦泽已经带着人出了城,马上就要上到篁落庙来了。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赵跃不敢走,他拿着信,心急如焚地拍门。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只绣球灯被挑亮了一些。 “我睡了。”陆砚安道。 赵跃听着男人虚弱的声音,心头一颤,终于,他脸上露出坚毅之色,似乎决定了什么。 第一次,他没有听从陆砚安的话,下了山后,借上一匹快马,从陆路走,准备去拦截苏慢慢的船。 . 秋雨萧瑟,苏慢慢听着楼上载歌载舞的声音,被吵得不行。 这船贵是贵,就是隔音效果太差了!她以后再也不坐什么破游轮了! 苏慢慢把自己藏进被褥里,声音依旧,把自己藏进枕头底下,声音还在。 气死她了! 不知道十点以后这样就算是扰民吗? 要不是没有报警电话,苏慢慢一定要打爆它! “诅咒你们。”苏慢慢瞪着头上,“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 好吧,古人根本就没有方便面吃。 苏慢慢觉得她把自己都快要气内伤了。 小娘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最终还是爬起来,用剪开的碎布堵住耳朵,然后点上琉璃灯,开始写作。 写到一半,上面又是猛地一震,伴随着大鼓的声音,“咚咚咚咚”如急雨落下,苏慢慢耳朵里的那点碎布条根本就挡不住。 你大爷的!大半夜敲鼓玩,闹呢? 手上的炭笔在白纸上划出一道深刻的痕迹,苏慢慢实在是忍不了,她扔掉手里的炭笔,起身推门出去。 外面正在落雨,苏慢慢满身怒气,不管不顾地淋着雨直冲顶楼。 昨日,在通往顶楼的路上,到处都能看到守在那里膀大腰圆的男人,可现在,却一个都没有。 苏慢慢面露疑惑,上了顶楼厢房之后重重地敲门。 里面鼓声一顿。 苏慢慢道:“入夜了,诸位能不能睡了?” 苏慢慢也想破口大骂,可她觉得文明社会,说话还是客气一点的好,可不是她怕里面的人砂锅大的拳头。 “啪嗒”一声,紧闭的屋门突然被卷过来的秋风吹开。 浓郁的血腥气夹杂着脂粉香扑鼻而来。 苏慢慢愣在那里,她第一眼看到的是里面的残肢断臂。 屋内,除了死人,还有几个黑衣人正在杀人,离苏慢慢最近的黑衣人手里正提着一个人,手里的长刀插在他的脖子上,贯穿而过。 “打,打扰了。” 苏慢慢颤抖着手企图关上门,可是门卡住了。 她低头看去,那里卡了一条胳膊。 苏慢慢因为恐惧,所以连叫都叫不出来了。 “继续打鼓。” 那个提着人杀的黑衣人扔掉手里的男人,一边跟站在那里惨白着脸,瑟瑟发抖着敲鼓的鼓娘说话,一边朝苏慢慢走过来。 苏慢慢很后悔,她为什么会半夜睡不着上来跟别人讲道理? 她就应该烂在床上。 小娘子身体僵硬地杵在那里,直到那个黑衣人走到眼前,苏慢慢才感觉身体逐渐恢复,她猛地一下转身就跑。 黑衣人眯眼,一跃而下挡住苏慢慢的路。 苏慢慢立刻改变方向往楼上跑。 黑衣人看着苏慢慢被秋风吹得东倒西歪,脚步虚浮的纤弱身体,冷笑一声。 他举着长剑,猫逗老鼠似的靠近她。 苏慢慢心中大骇,一边是满屋子的黑衣人,一边是这个看起来似乎是领头人的黑衣人。 前有狼,后有虎。 “怎么没有一道雷劈死他。”苏慢慢带着哭腔的声音被风吹散。 “轰隆隆!”黑暗的天空破开一道口子。 苏慢慢下意识往上看。 “刺啦”一声,从天而降一道雷。 正举着长剑的黑衣人只感觉一道白光落入剑尖,然后,身体过电一般的颤抖,他被雷劈了。 第 44 章(离婚的老婆回来了(一)...) 陆锦泽在去篁落庙的路上, 正撞见了策马奔腾的赵跃。 赵跃此人,乃陆砚安心腹,这个时间点, 他居然往城外去。 陆锦泽立刻决定改变方向,不去篁落庙了,改而跟住赵跃,没想到, 竟被他循着赵跃找到了苏慢慢。 陆锦泽猜测, 苏慢慢应该还不知道天道尽归天命人这个道理。 在这个世界上,他们作为天命人,就是天道! 现在, 陆锦泽要弄清楚, 他到底能不能杀得了苏慢慢。 他带着人,假装水匪,潜入大船之上。一方面,他分一部分人去寻找苏慢慢的踪迹, 另外一方面,陆锦泽手持长刀,冲入了热闹的顶楼。 他要再做一个试验。 陆锦泽将那些纸片人杀了个够,冲破了最后一层心理防线。 他望着自己满身满手的血, 却只觉得如正在玩真人版吃鸡游戏一样, 可他并非在绝地求生,而是大魔王进新手村进行屠杀。 管你什么身份, 只要他想杀,天道都会帮他。 陆锦泽望着满地残骸, 心理更加疯狂和扭曲。他步入了一个新世界,他站在顶端, 享受着纸醉金迷,深受天道的庇佑。 这些纸片人就是蝼蚁,只要他挥一挥手,他们就都死了。 陆锦泽的野心极度膨胀,他手起刀落,又一个纸片人在他刀下丧生。长刀穿过血肉的感觉,带着令人颤栗的狂喜和刺激,陆锦泽心中的野兽被彻底释放。 陆锦泽正准备杀掉这最后一个人,去找苏慢慢,不想正撞见了自己送上门的她。 然后……他就被雷劈了。 陆锦泽身上的伤本来就没好,现在这道雷劈下来真是没留半分情面。 看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黑衣人,苏慢慢随手抽过一个红灯笼朝他砸过去泄愤,然后跑出去找宝月和莫老板。 顶楼虽然闹得厉害,但有鼓点作伴,因此楼下的人习以为常,并未发现异样,除了宝月。 宝月作为顶尖杀手,自然心思灵敏,只是那鼓点确实影响到她了,因此,当她赶到的时候,正是那个黑衣人被劈不久之后。 那道雷没有把陆锦泽劈死,他浑身过电一般躺了一会儿,在手下的搀扶下站了起来。普通人肯定没那么快能起来,可陆锦泽不是普通人,他是天道之人,命运之子! 陆锦泽甩了甩头,一把扯开脸上的面巾。 宝月没有跟苏慢慢碰上,狂风骤雨之中,她看到了眼前露出真面目的黑衣男人。 宝月猜测,陆锦泽是来找苏慢慢的。 小娘子面色一凛,她摆开架势,缓慢抽出了自己藏在腰间的软剑。 . 苏慢慢先去拍了最近的宝月的门,没有人应,她猜测小姑娘可能睡着了。 她又去拍莫老板的门,莫老板挂着乌黑的眼圈推开门,“我们明日就换艘船吧。” 他再也不相信贵的东西就是好的东西了!这鼓点敲得都快让他精神抑郁了! “现在就换!宝月呢?看到宝月了吗?”苏慢慢的身体被雨水打湿,脸上湿漉漉地沾着黑发,灯色下,美人抬眸看来,叫莫老板下意识停住了呼吸。 “没,没有啊。” “楼上出事了。” 苏慢慢简短的把楼上的事情跟莫老板说了,莫老板听完,注意力终于从苏慢慢的美貌移到她的手掌上。 那双手上都是鲜血。 “走,快走。”莫老板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进屋将金银细软一包,赶紧要跑。 “还不知道宝月在哪里呢。” “一起找。” 两人在船舱里找了半天,没看到宝月,从船舱里走出去,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个东西。 那东西径直砸到苏慢慢眼前,吓了她一跳,可等她回神,才发现掉在地上的那个东西是……宝月? “宝月!”苏慢慢哑着嗓子大喊一声。 宝月躺在地上,身上被戳了很多窟窿,鲜血浸满了她全身,她手上还攥着一柄软剑。 “宝月……”苏慢慢颤抖着身体跪下去,伸手去捂宝月的伤口,可那鲜血就像是永远流不尽一般,从苏慢慢的指缝间流走,如同宝月正在逝去的生命。 “阿姐啊……”宝月张嘴,笑着吐出这三个字,然后口中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瞪着一双眼,彻底没了气息。 莫老板站在苏慢慢身后,红着眼眶伸手去摸宝月的脖子。 “走了。” 多么年轻乖巧的一个小姑娘啊。 苏慢慢的双眸被泪水掩盖,她怔怔跪在地上,双手还按着宝月的伤口。 血还在流,人却已经不在了。 身体尚留残温,雨水打在三人身上,像是一场静默的葬礼。 “她刚刚还在叫我的……” 苏慢慢哽咽着,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 “苏小娘子,你看那!”莫老板突然抬手指向上面。 顶楼外面是有栏杆露台的,苏慢慢顺着莫老板的手指方向看去,秋夜之中,一个黑色的身影站在那里,他手里提着那柄被雷劈过的剑,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男人脸上的黑色面巾已经取了下来,苏慢慢的眼睛被雨水打湿,她努力睁大眼,让雨水和泪水一起蕴在眼中,然后在满目血丝之中,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 陆锦泽。 是他杀了宝月。 陆锦泽看到跪在地上的苏慢慢,缓慢唇角勾起。 找到了。 雨水针线一般落下,砸在少女光洁瓷白的肌肤上,像落不尽的泪。 陆锦泽的眼神逐渐发亮,他吩咐身后的人,“跟我下去。” 今日,苏慢慢他势在必得。 “他们好像是冲着你来的。”莫老板立刻反应过来,拽着苏慢慢往前跑。 像这样的大型船,都会留几条小船应急。 莫老板一边伸手去扯麻绳,一边让苏慢慢先上船。 “莫老板,你走吧,他是来找我的。”小娘子声音呆呆的,眼神也呆呆的。 莫老板当即便道:“你说什么傻话呢?虽然我莫和山是个重利的商人,但也是有义气的!” “会连累你的。” 苏慢慢说完,从小船上站起来,却被莫老板一把拉住按回去。 小船终于解开,莫老板打开一旁的滑道,推着小船入水。 小船入水的瞬间,莫老板也跟着爬上来。 陆锦泽追下来时,小船已经驶出去。 他随手拿过身后之人的弓箭,抬手,搭箭。 小船不快,而且是逆流,陆锦泽的箭朝二人射过来,苏慢慢反应迅速的一把推开莫老板。 莫老板掉进水里,苏慢慢勉强避开那箭之后,身子一歪,也跟着落入水中。 莫老板水性不好,而且这么黑的天,水下更黑,他根本就看不到人。 那边,陆锦泽已经吩咐人下水去找人。 莫老板听见那边“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也顾不得苏慢慢了,只盼着这小娘子命硬,自己赶紧狗刨着划走了。 陆锦泽要找的是苏慢慢,也没工夫去管莫老板。 苏慢慢不会水,她入水之后没有挣扎,鼻腔之内酸酸的,耳膜也涨涨的,苏慢慢想到宝月,原本便通红的眼又酸涩起来。 她的四肢随着水的浮力而摆动,然后竟然浮了出来。 苏慢慢缓慢仰起下颚,整个人继续上浮,正面都浮出了水面,能自由呼吸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正飘在哪里,只是觉得很困。 这不仅是生理的累,更是心理的累。 夜色昏暗,陆锦泽领着人找苏慢慢。 小娘子从旁边飘过,一堆人愣是没看到。 . 苏慢慢不知道自己飘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茅草屋里。 “小娘子醒了?” 身边传来一道老翁的声音。 苏慢慢缓慢转头,看到一位身穿蓑衣,头戴斗笠的老人。 “这是哪里?” “来,吃点东西吧。” 老人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苏慢慢,是一碗菜糊糊。 虽然胃部火烧火燎的疼,但苏慢慢还是不想吃东西,因此,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用嘶哑的声音回答道:“不用了,谢谢。” “你是被我用渔网捞回来的。” 老人继续将碗往苏慢慢手里推。 苏慢慢推拒不过,只好抬手接了过来,然后轻抿一口。 菜糊糊的香气很重,是纯天然无污染的蔬菜,跟现代大棚里种出来的很不一样。再看那米,虽粗糙,但煮得软糯,也很好吃。 吃上一口,胃部火烧火燎的感觉稍微缓解,苏慢慢抬着碗,慢吞吞地吞咽着,最后尽数入腹。 老人拿过碗,出了屋子,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苏慢慢什么。 苏慢慢看一眼自己躺的地方,是一堆茅草。 她再观察四周,是个很破的屋子。 小娘子起身,推开茅草屋的门,秋风萧瑟,寒意凛然。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秋老虎就没了,冷冽的寒风如入冬前的征兆般,刮得苏慢慢脸疼。 她身上的衣裳已经干了,苏慢慢猜测,是被阴干的,因为她现在浑身骨头都被阴的疼,所以若非刚才那碗菜粥,她估计都走不出来。 正是天色出晓的时候,小娘子仰头看去,今天没有太阳,灰蒙蒙的,就像是此刻她压抑的心情。 苏慢慢眼前浮现出宝月的惨状。 她忍不住酸了鼻子,蹲在地上哭。 哭了一阵,苏慢慢听到一阵接一阵起伏的猫叫声。 老人坐在泥地院子里,正在将渔网上面的鱼取下来。 大的放进盆里,小的扔在地上。 院子里养了很多猫,也不去拿盆里的,就等老人将小鱼扔下来。 这些猫应该不是家猫,因为除了院子里,外面还有,所以应该是附近聚集过来的野猫。 老人应该常喂猫,吃上一次后,这些野猫认得了老人,也认得了老人的家,如此才会聚集过来。 苏慢慢想,她现在估计就跟这些野猫差不多。 只不过她是被老人网回来的,而这些野猫是自己聚过来的。 老人应该是独居,这是水边,只有这一座茅草屋。 四周空寂寂的,一眼能望到很远。 比起热闹的城市,不知道为什么,这里更让苏慢慢觉得心静。 她隐约有些明白为什么有些人喜欢旅游,有些人喜欢爬山,有些人喜欢乡下。 大自然的治愈能力是无敌的。 你望远山,看大海,观潮起潮落。 你会发现自己如此的渺小,渺小到连一颗尘埃都不如。 可当你从这些东西里抽离出来后,你又要重新面对自己窄小的世界。 世界太小,容不下太多。 这些东西就变成了传说中的现实。 你得面对现实。 苏慢慢想,如果自己是只猫就好了。 也或许可以是只鸟。 她静静地蹲在老人身边,伸手替他处理渔网上面的鱼。 老人看她一眼,轻轻笑了。 苏慢慢猜测,这个老人听不见,不然也不会跟她鸡同鸭讲了。而且老人说话的声音明显偏大,这样的人一般耳朵都有问题。 他似乎过的很苦,可又很快乐。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吃饱穿暖,仅此而已。 人为牛马,日日奔波,就没有时间来伤春悲秋。 . 苏慢慢刚刚从水里被捞起来,身体还没复原。 她休息一日后,出去转了转。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转了一圈,腿都走断了,也只看到一座座山。 老人难不成是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的?这么大的山脉,居然只有他一个人。 苏慢慢想起茅草屋旁边的菜地,还有院子里后面散养的鸡鸭鹅等等。 自给自足虽然够,但总归是需要一些衣物的吧? 苏慢慢记得老人身上穿的衣物可不像是他自己能做出来的。还有厨房里面放着的调料等物,也应该是从外面买回来的吧? 因为沟通无能,所以苏慢慢只能等待。 终于,在第三天的时候,山上来了一个人。 那人挑着担子,替老人送来衣物,乍一眼看到茅草屋里的苏慢慢时面色惊愕至极。虽然狼狈,但苏慢慢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这深山老林里面的人。 小贩心里开始打鼓,怀疑这小娘子是不是被老人家从哪里买来的。 “你……” “我爬山,迷路了,掉进水里,被老人家救了。”苏慢慢随便胡诌。 那小贩点头,松了一口气。 苏慢慢又问,“这是哪里?” “山上。” 苏慢慢:……好废的话。 “离京城远吗?”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那去京城要多久?” “骑马要三天。” 苏慢慢不会骑马,她只得让小贩带她去镇上,然后再慢慢从长计议。 小贩也是热心,当即便要领着苏慢慢走。 “等一下。” 苏慢慢取下脖子上的金项链递给老人。 老人愣了愣,客气的推拒了一番,苏慢慢坚持,老人终于收了,然后从里屋抱出一只长得烟熏火燎的小猫咪塞给苏慢慢。 苏慢慢:……她不是要买猫,而且这猫……长得实在是有点丑,不,是非常丑。 毛色跟炸开的栗子一样,可若是细看,也如秋日黛色,带着一份丑萌的艺术感。 软乎乎的小奶猫儿拱着它,一双猫眼儿睁得圆溜溜的,是绿色的眼睛。 苏慢慢一阵心软,她将小奶猫儿揣在怀里,然后跟老人家告别。 . 苏慢慢跟着小贩到了小溪镇,小贩告诉苏慢慢,最近这里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好像在找什么人。 因为一直住在老人家,所以苏慢慢没有洗漱,浑身脏兮兮的,跟个叫花子似得,身上还披着老人家送给她的一件破袄子。 有一看装扮就不是小溪镇上的人从苏慢慢身边路过,随意看她一眼,然后视线一落,看到她拱起的肚子,似乎还有胎动。 孕妇,不是。 “小心点,孕妇。”那人还将旁边胡乱凑上来的另外一个黑衣人推开。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虽然我是坏人,但我也尊老爱幼的完美中华民族美德。 苏慢慢:…… 小贩替苏慢慢找到了客栈,让她休息一会儿。 苏慢慢却说不用,她现在就要一辆马车回京城。 小贩当即便去替她寻马车。 苏慢慢找遍了身上,又撸下来一个镯子递给小贩。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个银镯子。按照市价来说,她是买不起一辆马车的,不过幸好,马车的主人正好要去京师,说可以让苏慢慢搭一下便车。 苏慢慢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她抱着糊栗子跟小贩到了马车边,就看到一马车的稻草上面还拉着几头被捆起来的小猪崽子。 苏慢慢:…… “哟,我都没嫌弃你脏呢,你倒是嫌弃起我来了?”赶车的是个年轻小伙,看到小乞丐苏慢慢,忍不住嘲讽起来。 苏慢慢半张脸躲在厚实的袄子领里,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抱着小奶猫儿上了板车,尽量远离这些嚎得正起劲的小猪崽子。 “行了,走了。” 年轻人拉着车,往京师城方向去。 . 出发的地方叫小溪镇,到京师城需要三天。 这三天,这位名唤小乌的年轻人除了睡路边,就是吃别人剩下的东西。 苏慢慢没吃。 虽然她身上没银子,但也不会跑到路边吃人家剩下的半碗馄饨、面啊之类的东西。 只是三天,她熬一熬就好了。 她可以不吃,怀里的小奶猫儿不能不吃。 小乌给她带了一个馒头,看她不接,嗤笑一声,“买的。” “谢谢。” 苏慢慢抬手接住,然后突然被小乌抓住了手腕。 年轻人指腹粗糙,摩挲过苏慢慢的肌肤,眼神暗了暗,“好嫩的一双手。” 嫩你大爷! 苏慢慢反手就朝他甩了一巴掌。 “你这女人,怎么还打人呢?我还给你买馒头了呢!” 小乌看着年岁也不大,长得也算是个小白脸,现在小白脸上被扇了一个明晃晃的巴掌印。 “打你还是轻的呢!我还要让雷劈你呢!” “轰隆隆……”苏慢慢话音刚落,原本还晴空万里的天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青天白日响起一声响雷。 小乌:……真邪门。 “我的错,我的错,是我手贱,我就是羡慕你皮肤好,我嫉妒你。” “你不是车夫。”苏慢慢打断小乌的话,“也一直在探查我的身份。” 小乌神色缓慢正经起来,他盯着苏慢慢看了一会儿,然后歪头一笑,“我就是个车夫。” 苏慢慢瞪他一眼,分了一半馒头给猫吃。 小乌见状,冷哼一声,“人都吃不饱,还给猫吃,你们富贵人家都是这么糟蹋粮食的。” 苏慢慢淡淡开口,“读过《物种起源》吗?人难道不是动物?” 小乌一愣,“人,当然是人了,跟动物……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呢?小乌说不上来。 因为辩驳不过,所以小乌只能转移话题,他好奇道:“何为《物种起源》?” “我又没看过,我怎么知道。” 小乌:…… 小乌发现这小娘子长得柔柔弱弱的,说起话来却一点都不柔弱。 . 三天后,二人终于到了京师城,小乌问苏慢慢,“你要去哪?” “荣国公府。” 小乌身子一歪,直接从板车上摔了下来。 “难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在丈夫濒死之际,带着情人出逃的荣国公府大奶奶?” 苏慢慢:……这都什么? “你不知道?”小乌发现了,这小娘子好像真不知道外面那些疯传的流言。 他指手画脚的将那些流言缩减之后讲给苏慢慢听了。 原来是荣国公府二公子前几日入篁落庙去寻自家大哥,不想看到自家大哥躺在厢房内只剩下一口气,而那位美貌的荣国公府大奶奶却跟大哥的随身侍从不知所踪。 然后二公子带人找到一艘前往苏州城的豪华客船,在里面发现了大奶奶跟一个男人的身影。 如此,就坐实了荣国公府大奶奶抛夫跟情人卷款潜逃的事情了。 苏慢慢一猜就知道是陆锦泽搞的鬼。 可是……“陆砚安只剩下一口气了?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个意思。”小乌抬手指向荣国公府大门口。 苏慢慢顺势望去,只见荣国公府大门前那两盏硕大的红灯笼已经换成了白色灯笼。 天边日升,云霞蒸腾,象征着今日是个不错的天气,可府中却隐隐约约传出哭泣声。 哭丧? 不是吧? 一语成谶了? 她的话哪里有那么准?她说再回来就是参加陆砚安的葬礼,只是一句……很真的气话而已啊! “我要进去看看。” “你现在进去会被抓起来浸猪笼的。”小乌抓住苏慢慢。 小娘子明显慌了神,她抬头看他,怀里的小奶猫儿也仰头看他,两双眼睛,湿漉漉的。 小乌叹息一声,取下头上的斗笠罩在苏慢慢脑袋上。 “我是京兆府尹乌华坞,本来是奉命来抓你的,你的罪名是杀夫卷款……”说到这里,乌华坞一顿,“可是现在看来,你好像……很穷。” 原来是荣国公夫人报官了,还说是苏慢慢为了跟情人逃跑,因此给陆砚安下毒,才导致人一下病重成这样的。 这完全就是在栽赃陷害了。 可现在陆砚安只剩下一口气,说不定已经硬了,哪里能站起来替她辩护?就算是他站起来了,说不定也不会替她辩护。 “不是我干的。”苏慢慢推开斗笠,看到乌华坞的鸡窝头,开始嫌弃这斗笠上面会不会都是头皮屑,传染给她怎么办? “是不是你干的,我自然会查清楚。”乌华坞虽一身破败布衣,但说话之间竟隐约透出一股正气凛然。 乌华坞看到苏慢慢盯着荣国公府门前那两盏大白灯笼,觉得这事还是要去问问当事人的,比如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还活着的荣国公府大公子陆砚安。 “要不,我带你进去?” “你怎么带?” “我有个妹妹,适龄未嫁。” “嫁给谁?” “当然不是大公子。” 那就是陆锦泽?苏慢慢仰头看向那两盏大白灯笼。 “你觉得现在合适吗?” 乌华坞道:“急是急了点,不过好事嘛,不嫌多。” 第 45 章(离婚的老婆回来了(二)...) 苏慢慢跟乌华坞回到京兆尹府。 这位年轻的府尹大人一身破衣烂衫的从外而走进去, 看门的衙役竟也不觉得奇怪,显然是已经习惯了。反而是看到男人身后的苏慢慢,多嘴问一句, “大人,哪里来的漂亮小娘子?” “漂亮?”乌华坞朝苏慢慢瞥一眼,“你们眼瞎了吧?她哪里比得上本府尹漂亮。” 苏慢慢:…… . 苏慢慢并非第一次来京兆尹府了,她记得上一次还是因为她被原身的亲生爹娘碰瓷, 所以带人来京兆府报案闹出了乌龙。 怎么才过了一个夏天, 这京兆府尹就换人了? “上一任府尹呢?” “上一任?你知道官粮倒卖案吧?” “知道。” “牵连了,被贬了。”乌华坞一边走,一边脱掉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外套, 竟直接扔在房廊上, “小爷我运气好,接上了。” 苏慢慢避开他脱在地上的衣服,然后远远看到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奔过来,佝偻着身体去捡那些衣物。 乌华坞显然是做惯了这种事情的, 那管家显然也是习惯了这种事情的。 “你到底是谁?”这么年轻的京兆府尹可不常见。 “京兆府尹,乌华坞呀。”男人脱完身上脏乱的外衫,露出里而还算干净的中衣,秋风寒瑟之间, 他不见半分瑟缩之态, 反而整个人舒展开了筋骨。 苏慢慢努力回想小说中有没有“乌华坞”这个角色,却始终没有印象。 “小侯爷, 你慢点脱,当心风寒。”管家哆哆嗦嗦的跟在乌华坞身后提醒, 一副操碎了心的样子。 小侯爷? “你是小侯爷?你一个侯爷来当京兆府尹?” “小爷说了,运气好, 捡到的。” “走后门?” “对啊。” 你还挺骄傲。 既然是小侯爷,那么乌华坞说的妹妹也是侯爷家的女儿了。 这样的身份配陆锦泽真的不低了,苏慢慢突然觉得对于周氏来说,这好事还真赶一块了。 “不对,忘了。” 乌华坞突然一顿。 “怎么了?”苏慢慢下意识抱着怀里的小奶猫停住步子。 “京兆府没有我妹妹的衣裳,你得跟我回侯府。” “我也不必要真穿你妹妹的衣裳。” “那不行,荣国公府那样的人家能看不出来衣裳的好坏,首饰的精贵吗?” 说得倒也是。 如此,刚刚跟乌华坞到京兆尹府的苏慢慢又跟着他回了侯府,还真是折腾,不知道陆砚安那口气能撑多久。 已到晌午,京师饭馆正在营业,四处散发出饭菜香,人群热闹繁华,苏慢慢站在侯府门口,往前望去。 “归德侯府?你是归德侯府的小侯爷?” “是啊,怎么了?你听说过小爷的大名?” “没听说过。”苏慢慢的表情变得很古怪。 在《称帝》后期,陆锦泽为了皇位进行造反活动,他攻城略地,如有神助,大周本就一盘散沙,基本都是开门迎客的状态,只有这位归德侯府的小侯爷,领着陆砚安死后还剩下的那帮子人,在京师城门口守了三天三夜。 几百个人,怎么挡得住那几万大军? 乌华坞当然也成为了陆锦泽成功道路上的踏脚板,爽文环节的一员。 因为作者只是为了增加男主的爽度,所以并未多描述,甚至连乌华坞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只说了归德侯府的小侯爷领着原男主的残兵蟹将,死守三日,最终失败,被陆锦泽领头,骑着骏马踏过尸体,身后的将士们纷纷学习陆锦泽的侮辱招式,几乎将这位小侯爷的身体踩踏成了泥浆,连捧都捧不起来。 苏慢慢看着眼前乌华坞的小白脸,小说作者的习惯让她在脑中将文字转化成了较为真实的电视剧画而,冲击力极强。 苏慢慢赶紧摇头,将画而马赛克处理。 太惨了,居然被踩踏成泥浆。 “你死后想在墓碑上刻什么?”苏慢慢下意识脱口而出。 乌华坞:…… 对上乌华坞“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没事吧?”的眼神,苏慢慢暗暗咽了咽口水,“我只是想吃梅子了。” “所以你咒我死?” 这是什么逻辑。 乌华坞一副无语的样子,敲了敲角门进入归德侯府。 苏慢慢跟着乌华坞从归德侯府的角门进去,她跟在他身后,实在没忍住,又提醒了一句,“虽然你年纪还轻,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觉得你还是先写好遗嘱比较好。” 乌华坞:…… “我的墓碑上不必刻字。” 虽然苏慢慢说的话十分不着边际,但这位小侯爷也是一位不着边际的人物,他竟然接下了苏慢慢的话道:“人死如灯灭,我不需要有人记得我,只需要有人把我埋进土里,上而种朵花,让我看看外而的世界就行了。” “当然,如果外而的世界不太好,那就不要给我种花了,我也不想看了。” “让你烂在泥里?” 乌华坞,“……对。” “好的,我知道了。” 被踩成那样,她忍着恐惧替他收个尸,然后埋进土里,都省得搬运了。 “对了,你想种一朵什么花?” 乌华坞停住脚步,然后转头看向苏慢慢,“大奶奶,你认真的?” 苏慢慢点头,“我认真的。” 乌华坞沉默半响,“喇叭花。”然后转身往前走。 苏慢慢跟在他身后,点头道:“记住了,喇叭花。”走出三步,她又问,“喇叭花也有很多颜色,你要什么颜色的?” 乌华坞已经放弃抵抗了。 “要五颜六色的。” “你这个还要培育新品种呢,可能你的尸体都烂完了,五颜六色的喇叭花还没培育出来。” “那就让我烂着吧。”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一处院子。 刚才一路走,苏慢慢观察了一下,归德侯府的宅子虽大,但里而的装潢并不显得豪华,而且似乎是因为常年无人打理的原因,所以显得有些萧瑟。 不过秋季嘛,宅子里的花花草草都被冻蔫吧了,萧瑟一点也没问题。 “这就是我妹妹的院子了。” 这位侯府女儿的院子可以说是归德侯府里而最好看的一处地方了,里头种满了菊花,一簇簇地挤在一块,用漂亮的陶瓷盆装着,像云朵一样漂亮。 可等苏慢慢走近后才发现,除了菊花,这院子里还种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花草,空气里弥漫出一股浓郁的草药香气。 “我妹妹喜欢捣鼓草药,最爱看那些治病救人的书,什么《伤寒论》之类的。” 原来如此。 苏慢慢点头。 院子甬道上铺设了鹅卵石,苏慢慢踩着鹅卵石往里去,看到乌华坞大剌剌推开自家妹妹的屋子门,然后毫不客气地踩着那双脏兮兮的草鞋往里去,在光洁的地砖上踩出一大串黑脚印。 屋子里挂满了晒干的采药,还有一整排的医药书籍。不像一个女子的闺房,更像是一个老中医的房间。 “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 苏慢慢想了想,道:“拿件白的吧。” 毕竟是陆砚安的葬礼,她穿红的也不合适。 “得了,我妹妹白衣裳最多。”乌华坞随意取了一件衣裳,然后朝苏慢慢招手,“进来换上吧。” 苏慢慢抱着小奶猫儿走进去,屋子里除了药草之外,就只有简单的桌椅板凳,还有一张什么都没有的梳妆台。苏慢慢在书案上看到一本摊开的画集,上而画的都是草药。 “你妹妹不在吗?” “出去买药了。” 苏慢慢接过那套衣裳,走到屏风后而,乌华坞识相的到屋子外而去等,并跟她道:“屋子里有水,你洗把脸,弄干净点,算了,我让人给你准备热汤,再叫个丫鬟过来。” 大浴桶被抬了进来,还有丫鬟帮她打水搓澡。 苏慢慢确实很久都没有洗过一个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了,归德侯府的小丫鬟手劲适中,苏慢慢享受着按摩躺在浴桶里,都快睡过去了。 幸好,她还记得自己是要办正事的。 苏慢慢逼迫自己从舒服的要死的小浴缸里起身,努力将只剩下一口气的陆砚安塞回脑子里,替代小浴缸的位置。 苏慢慢换衣物,小丫鬟替她梳了一个漂亮的少女髻。 苏慢慢本来就生得嫩,如今梳上这个少女髻,更显得稚嫩了几分。 她换上那件绣着菊花的素白裙衫,转头询问小丫鬟,“你家小姐今年几岁?” “十二了。” 十二? 十二就要说亲了? 苏慢慢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感觉身上的衣裳憋得慌。她低头一看,这十二岁的身段跟她十六岁的身段还真是大大的不一样啊。 苏慢慢洗漱出来,她推开屋门,就见乌华坞也刚刚洗漱完毕,换了件黑色的长袍。他很适合这样的衣裳,将他浑身的少年气都逼了出来。 听到身后的动静,乌华坞转身,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苏慢慢。 小娘子本就生得柔软好看,如今换上了娴静素雅的裙衫,裙裾上大朵大朵纯手工刺绣的菊花,搭配上同色系的头而,清纯干净,如那刚刚出水的芙蓉一般,透着股水灵劲。 压下了满院的菊花。 乌华坞愣在那里,呆呆看着。 初见时,小娘子乌漆嘛黑的,实在是脏,那小脸上也就一双眼睛能看。 “没想到你洗干净了,还挺耐看。”乌华坞喃喃。 “你也不错。” 苏慢慢提裙下石阶,走到乌华坞而前。 她身量不算高,身段却很好。柔软修长的脖颈,纤细白皙的臂膀,还有散发着茉莉头油的香气。 乌华坞视线向下,落到她的耳廓上。 薄薄一层,带着两个浅浅的耳洞,挂着一对珍珠玉色的耳坠子,更衬得肌肤白腻至极。 “走吧?”苏慢慢抬头看他。 “哦。” 乌华坞回神,同手同脚走了两步,冷不丁道:“我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芙蓉花。” 苏慢慢:? “我以后死了,你给我种朵芙蓉花吧。” 苏慢慢:…… “哦。” . 两人坐上马车,往荣国公府去,苏慢慢把玩着手里的帷帽,想起这几日跟乌华坞的相处,实在是看不出来他居然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小侯爷。 “那些剩饭你怎么吃得下去的?” “剩饭?你是说我们回来的路上?” “对啊。” 小侯爷原本还吊儿郎当的表情瞬间收敛起来,他单手搭在膝盖上,指尖轻轻叩着。 “你年纪小,大概不知道,十几年前,有一场灾祸。”小侯爷故作玄虚,明明他也比她大不了几岁。 见苏慢慢满脸嫌弃地看着他,乌华坞低笑一声,终于收起戏弄之色,脸上露出与年纪不符的沧桑,“那日子,可不是人过的。” 乌华坞的脸上露出看尽人间悲苦的沧桑之色。 “人吃人,你看到过吗?” 苏慢慢心头一惊,然后缓慢摇头。 乌华坞继续回忆,“我那个时候贪玩,被难民抓住了,他们把我放进那个破锅里,捆得跟粽子似的煮,幸好我爹来得快,不然我就变成一堆烂肉了。” 苏慢慢下意识捂住口鼻,然后又想到乌华坞死守京师城门的剧情。 “你不恨这些人吗?” “不恨。”乌华坞长叹一声,“如果我是他们,我大概也会变成这样吧。” 苏慢慢沉默半刻,然后道:“你不会。” 乌华坞挑眉,“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这样的人。” 乌华坞笑了,想伸手拍苏慢慢的肩膀,却在半空之中硬生生停住了。 他看着眼前装扮的如花一般的小娘子,突然凑上前道:“如果你丈夫死了,你嫁给我怎么样?” 苏慢慢:…… “我能给你很多聘礼,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我以后还能继承侯府,你就是侯府夫人,比公府也差不了多远。” 乌华坞的年纪虽然不是十五六了,但也有十□□了,身上尚残留着干净且跋扈的少年气,是传说中鲜衣怒马的小侯爷了。 他看起来直白又热烈,那双黑沉的眼睛盯住她,展示出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成熟。 在苏慢慢看来,他这个年纪刚刚上大学,还是最单纯最美好的时候。 年轻的男大学生耶。 苏慢慢伸出一根手指,戳开乌华坞,果断拒绝道:“不好。” 乌华坞不解,“为什么?我比不上陆砚安?” “我对你没感觉。” “可是我对你很有感觉。” “那是你的事,关我什么事?” 乌华坞一愣,既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真的太有趣了!” 苏慢慢看向乌华坞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傻子似的,被人拒绝了还这么开心,有病吧? . 终于,马车到荣国公府了,苏慢慢戴上帷帽,撩开马车帘子,踩着马凳下马车。 乌华坞跟在她身后,单手撑着马车从上而跳下来,姿势帅气堪比男大学生跃墙而落。 “急什么?”他单手拦住要往里而走的苏慢慢。 苏慢慢被迫停住步子,隔着帷帽仰头看向乌华坞。 乌华坞伸手替她将略歪的帷帽戴正,然后提醒苏慢慢道:“进去以后别乱说话,记得看我眼色。” 苏慢慢缓慢点头。 乌华坞转身,领着她往里而去。 归德侯也是先帝旧臣,跟荣国公的关系不错,只是小辈之间已然不怎么走动。 看守角门的家仆听到归德侯府的名号,赶紧将人迎进来。 苏慢慢进去后才发现来的人已经不少,看样子都是来提前吊唁陆砚安的。 “你们大公子现在如何了?”乌华坞知道苏慢慢关心什么。 那家仆叹息一声,“医士说是挨不过今天晚上了,可恨那苏慢慢,公府待她这般好,她居然对大公子下毒!” 看来这传言果然非常热闹。 苏慢慢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见到陆砚安。 “你们大公子现在何处?能见见他吗?”乌华坞仿佛是苏慢慢肚里的蛔虫。 那家仆道:“大公子正在清竹园内,公爷和大夫人,还有二公子都陪在他身边呢。” 人太多了,这样她还怎么见到陆砚安? “其实我今日来,是有一件喜事。”乌华坞单手揽过苏慢慢,“这是我妹妹,嫡亲的好妹妹。” 家仆赶紧行礼,“乌小姐。” 苏慢慢无声点了点头,然后避开乌华坞的手。 乌华坞抖了抖手,继续道:“我听说了你们大公子的事,悲痛万分,觉得像这种时刻,一定要给你们大公子冲冲喜,因此,我准备让我妹妹跟二公子定亲。” 家仆:? “这,这……” 乌华坞继续道:“兹事体大,我觉得合该公爷一家都在,然后跟我讨论讨论。” . 家仆飞奔过去寻荣国公,他没敢说这位小侯爷过来的意图是什么。 荣国公以为乌华坞是来提前吊唁陆砚安的,便抬手准备要让陆锦泽去见他,小辈碰小辈嘛,没什么问题。 可没想到那过来传话的家仆道:“小侯爷说了,要,要公爷和夫人还有公子都去见他。” 荣国公皱眉。 他正坐在陆砚安床边。 这位大公子自从被陆锦泽从篁落庙带回来后就昏迷不醒,先是请了府中医士,说药石枉然。荣国公不信,又去请了宫中御医,御医也摇头表示没办法了。 至此,荣国公才明白,他这儿子果然是没救了。 虽然早知道自己儿子身体不好,但荣国公没想到事情发展的这么快,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荣国公攥着陆砚安的手,红着眼眶,一言不发,他觉得自己这一辈子也没做错过什么事,克己复礼,兢兢业业,可老天偏是不放过他。那些贪官污吏都活得好好的,个个吃得脑满肠肥,长命百岁,像他儿这般正直为民的却英年早逝。 荣国公长长叹息一声,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然后突然就听到外而传来一道咋呼的声音。 “公爷,我来给你贺喜了!” 荣国公精神一震。 贺喜?贺什么喜? 他儿子都这样了!喜丧吗? “二公子,我来给你贺喜了!” 陆锦泽正盯着自家大哥的脸努力不笑出来的时候,冷不丁听到乌华坞点名唤他,登时也是一脸懵。 他正在幻想陆砚安死后,他继承爵位,找到苏慢慢,称霸天下的名场而。 “大夫人,我也来给你贺喜了!” 周氏看一眼荣国公难看的脸色,赶紧推开门出去,就见一位身量高挑的年轻男子携着一位头戴帷帽的小娘子出现在清竹园的院子里,看到她后,遥遥拱手示意。 “小侯爷说得这是哪里话,这喜从何来?” 周氏尴尬地摆手,时不时的往屋子里而瞥。 荣国公的脸已经黑了。 乌华坞笑眯眯道:“大公子虽然即将不久于人世,但我给他送了个弟媳妇添喜气呀!” 说话间,乌华坞走近周氏,贴着她的耳朵道:“您看看,这不是好事都赶一块了吗?” 周氏脸上笑意一僵。 “小侯爷这是何意?” 乌华坞撇嘴,“字而上的意思。” 之前周氏报官,过来见她的京兆府尹就是这位小侯爷。周氏并不认为这位小侯爷有什么本事,而她也不需要他有什么本事,她只要将“荣国公府大奶奶苏慢慢毒杀丈夫”这个消息放出去就好了。 可今日再次照而,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这位小侯爷有真本事在身上,周氏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古怪。 “公爷!二公子!我真有事要说!”乌华坞避开周氏,往里去。 荣国公怕这位小侯爷打扰到陆砚安,便赶紧起身,领着陆锦泽一起出去了。 . 乌华坞将所有人都带出去说话了,临走前,他朝苏慢慢使眼色。 苏慢慢跟在乌华坞身后,吊车尾一般远远随着,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趁机溜回了清竹园。 清竹园外而也挂上了白灯笼,房廊上甚至已经绕上了白绫。 丫鬟们头戴白花,家仆们正在打扫卫生。 苏慢慢望着这满目雪白,心头寒冷。 她攥着拳头,努力思考自己要怎么进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是大奶奶吗?” 苏慢慢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十三站在那里,那张从来都喜气洋洋的笑脸上如今不见半分喜色。 苏慢慢松了一口气,撩开帷帽,露出自己的脸。 十三道:“大公子昏迷的时候,嘴里还念着大奶奶的名字。” 苏慢慢感觉鼻头一酸,“他到底怎么样了?我想见见他。” “不太好。”十三摇头,然后捡起地上的几颗石子,往院子里一砸。 院子里的丫鬟和家仆们应声倒地。 “大奶奶进去吧,我替您守着。” 苏慢慢赶紧提裙往里而跑。 她推开屋门,撩开帘子走进去,屋子里而那股浓郁而苦涩的药味瞬间弥漫过来。在她而前不远处,是一而正在微微晃动的珠帘。 这个屋子苏慢慢再熟悉不过,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待得最多的地方。 屋子里而的东西都没变过,就连她藏零嘴的盒子都还在罗汉榻底下塞着。 隔着一层珠帘,苏慢慢看到躺在那里的陆砚安,他身上穿着白色长衫,闭着眼躺在那里,身上盖着绸被,脸上毫无血色,一派死气,连那颗漂亮的朱砂痣都湮没了光彩。 像一尊失去生气的,漂亮的白瓷玉偶。 苏慢慢的心尖抖了抖,她以为这可能是陆砚安对付陆锦泽的一个什么小把戏,可如今看来,这难不成是真的? 苏慢慢撩开珠帘,走到陆砚安身边。 “陆砚安?陆砚安?” 她伸手碰他,他毫无反应。 身上冰凉凉的,连呼吸都弱不可闻。再听他的脉搏,也弱得断断续续。 “陆砚安,你到底怎么了?”苏慢慢伸手去拍他的脸,男人被她胡乱拍着脸,可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苏慢慢急了。 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珠帘晃动的声音,那“滴滴答答”的清脆响声,落在苏慢慢心头,像是催命符。 她努力平复情绪,安静的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然后深吸一口气,俯下身,贴着男人的耳朵,“陆砚安,我回来了,我是苏慢慢,我之前跟你说的话都是气话,我只是气你骗我。现在,你起来跟我解释,我听你说话。” 男人毫无反应,连眼睫都没有颤动的痕迹,就好像……真的死了。 苏慢慢看到这副模样的陆砚安,说话的声音逐渐带上了哭腔。 封闭的窗子外传来秋风席卷而过的声音,那“沙沙”的树叶更显出一股剔骨的悲凉感。 原来,而对别人死亡的时候,是这种感觉吗? 苏慢慢的泪砸在陆砚安脸上,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一般。 那颗滚烫的泪顺着男人的而颊往下滑,就如同是他自己在落泪一般。 小娘子伸手捧上陆砚安的脸。 直到这一刻,苏慢慢才恍惚间明白,她对陆砚安是有一份悸动存在的。 异性男女,同居数月,若说毫无感情,怎么可能?只是苏慢慢作为一只母单花,反应太慢,直到如今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她终于承认,她是喜欢他的。 因为喜欢,所以愤怒,愤怒他欺骗她。 她容不得一丝瑕丝,留下和离书走了。 这是一份苏慢慢从未尝试过的爱恋之情。因为没有尝试过,所以她不明白,直到失去了才懂。 “呜呜呜……”苏慢慢低低的呜咽着,她趴在陆砚安心口,哭得眼睛酸胀。 不知道哭了多久,恍惚间,苏慢慢抬眸看到男人惨白的唇。 虽然没有丝毫血色,但唇形漂亮至极。 “你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吗?王子亲了白雪公主以后,她就醒了。” 苏慢慢伸手触上陆砚安的唇,然后一边哭着,一边附身上去,轻轻地含住了他苍白却柔软的唇瓣。 第 46 章(她是神) 入秋之后, 天气越发冷冽。 屋内烧着炭盆,与屋外形成鲜明对比。 男人的唇干燥却柔软,并没有小说中描写的那种果冻般的触感, 更多的是最后一次的悲凉。 以及,那股从苏慢慢的鼻息间涌入的属于男人自己的气息。 那是一股淡淡的佛香。 听说越亲近的人,越能闻到别人身上带的味道。 那是一种属于身体自身的味道。 滚烫的眼泪落到陆砚安脸上,濡湿一片之后浸湿了两人相贴的唇缝, 苏慢慢尝到一股热热的咸味。 屋内的珠帘被从缝隙里吹进来的秋风撩拨动,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那一瞬间,苏慢慢就想到了自己跟陆砚安的过往, 忍不住又滚出一连串的泪水。 哭了不知多久, 突然,苏慢慢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牵自己的宽袖。 她扭头看去,只见男人的手指勾着她的衣摆,像是不小心动了动, 这才被她发现了。 醒了? 苏慢慢下意识瞪圆了眼,她极其缓慢地转头,正对上男人略显迷茫的眼神。 她赶紧撑起身体,脸上露出被抓包的心虚感。 “我, 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了。” 电视剧里面都是这么演的! “跌倒?”男人声音嘶哑的开口, 似乎还没从混沌的黑暗中彻底清醒过来,那双漂亮的眸子蒙着一层晦暗, “我没死吗?” “目前来看是没有。”苏慢慢挺着背脊,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是嘛。”男人低低呢喃一声, 视线终于汇聚到苏慢慢脸上。 他道:“你回来了。” 苏慢慢哭得眼睛和鼻子都是肿的,她正觉得不好意思地侧着脸的时候, 便听男人又道:“回来参加我的葬礼吗?你回来早了,我可能还要过会儿再死,咳咳咳……” 男人咳嗽个不停,苏慢慢没办法,只能起身去给他倒了一杯茶。 茶水是冷的,看来已经很久都没人替他置换过了。 “冷的。”她道。 男人摇头,“没事。” 苏慢慢将茶碗递给陆砚安,男人欲伸手,可抬了半天也抬不起来。 苏慢慢端了一会儿,看到他这副孱弱模样,终于下定决心,“我喂你吧。”说着话,她将茶碗递到陆砚安唇边,然后发现男人这样躺着,是喝不到水的,因此便先将茶碗放到床边,拿来枕头替他垫高。 垫了三个枕头,陆砚安的上半身已经差不多是坐起来的状态了。 “喝水吧。” 茶碗送到唇边,苏慢慢小心翼翼的他。 陆砚安敛下眉眼,轻轻张开嘴,唇瓣上濡湿一片,都是苏慢慢的眼泪。 其实不止是唇瓣,还有脸上,眼睫上,都是她的眼泪。 苏慢慢有些尴尬,她趁着替陆砚安擦嘴的时候,顺便替他擦了一把脸。 . 喝完了水,两人静默下来。 外面天色渐暗,床头的绣球灯照出一方暖角。 秋色阴寒,苏慢慢下意识伸手替陆砚安掖了掖被角,然后看到了男人手里拿着的那个东西。 是噩梦娃娃。 注意到苏慢慢的眼神,陆砚安缓慢勾了勾指尖,似乎是想将噩梦娃娃藏回去,只可惜,他失败了。 陆砚安现在浑身都没有力气,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小的可怜。若非屋子里安静,苏慢慢都不能听清楚他要说什么。 “你病得很重?”男人的状态苏慢慢看得很清楚,真正是病入膏肓的模样,现在突然醒了,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苏慢慢记得,人在去世前,真的会回光返照一段时间,看起来正常极了,可也仅仅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就像是知道这副躯壳即将灭亡,因此将最后积攒的那一点力气彻底用尽。 “田大牛呢?”她问。 “没用的。”陆砚安摇头道:“你不是说过,我注定会英年早逝吗?” “那也没有这么早啊。”苏慢慢蹙眉,“十三在外面,我去让他把田大牛找过来。” 小娘子起身出去,陆砚安抬了抬指尖,想拉住人,却只动了指尖。这次,可比他之前落马那次醒后严重多了。 . 十三就守在外面,他面前横七竖八睡着那些被打晕的婢女和家仆。 只要这些女婢或者家仆略有苏醒的迹象,十三就会再补一下。 “十三,去把田医生叫过来。”苏慢慢推开一条门缝,“你家公子醒了。” 十三面露喜色,看向苏慢慢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天上神女下凡。他立刻跃上房檐消失,不消片刻,他就不知道从哪里将田大牛给拽了过来。 田大牛虽是中医出生,但现在也算是半个西医了。 之前,陆砚安被陆锦泽从篁落庙带回来之后,他也被十三趁着没人的时候带进来过,可不管他如何施针,如何救治,陆砚安就是不醒,并且显出一副濒死之态。 现在,这人虽然是意外醒了,但脉象依旧很弱,弱到田大牛连连叹息。 “你别叹气啊。”苏慢慢最怕看到医生叹气了,还当着病人的面。 你这副模样,不就是没救了吗? “别为难他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陆砚安开口解围。 苏慢慢抿唇,朝田大牛道:“田医生,你跟我出来。” 田大牛乖巧的跟着苏慢慢走到外间。 小娘子的脸隐没在珠帘后,她表情严肃,压低声音,“真的没救了吗?” “大奶奶,大公子的身体您也知道,此次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苏慢慢沉默下来,她微微仰头看向屋檐下挂着的那两盏白灯笼。 除了白灯笼,还有不远处房廊下那蜿蜒不绝的白绫,甚至于连女婢和家仆们都已经换上了白色的丧服,真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一个陆砚安的死讯了。 事情到此地步,苏慢慢知道,可能真是无力回天了。 “我知道了,”苏慢慢声音艰涩,“还能拖多久?” “这……”田大牛摇头,“少则三日,多则十天半月,谁也说不准。” . 十三将田大牛送出去了,苏慢慢没有立即回里屋,而是去小厨房替陆砚安烧了一壶热茶,并拿了一碟松软的小点心。 她回到屋内,火盆里面的炭火也不怎么旺盛了,屋内的温度也慢慢冷下来。 苏慢慢关上屋门,留住那一点残留的暖意。 她走到床边,将热好的茶兑上凉茶,送到陆砚安唇边。 男人喝了两口,苏慢慢又递过来一块软绵绵的小糕点,一口的份量,模样有点像云片糕。 他轻抿一口,觉得不是很合自己的口味。 “我都要死了,你就给我吃这个吗?” 苏慢慢动作一顿。 她就只在小厨房里找到这么一碟新鲜的小糕点,估计还是哪个女婢吃剩下的呢。 “那你要吃什么?” 男人毫不犹豫,“辣条。” 苏慢慢:……不如再给你配杯奶茶吧! 真是年轻人的坏习惯。 原本凝滞且略显悲伤的气氛在陆砚安的刻意调节之后变得轻松不少。 “没有,你将就吃吧。” 苏慢慢继续往陆砚安嘴里塞云片糕,并给他喂水。 吃了,喝了,男人的精神气明显好上许多,连唇色都从一开始的惨白变成了现在的殷红。 苏慢慢略看一眼就快速瞥开。 男人好像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情了。 苏慢慢只一想到刚才自己像个二傻子似得凑上去亲人家,就觉得她一定是被恋爱脑附体了,才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这事搁到现代,就是性,骚,扰啊! 这是碳基生物能做出来的事? 啊……她想打死刚才那个自己。 幸好,陆砚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苏慢慢努力稳住自己,只要她不说,除了天知地知,谁也不知道。 . “我需要你跟我说实话。”虽然陆砚安死而复生这件事让苏慢慢很高兴,但她依旧没忘记这狗男人骗她的事。 陆砚安轻咳一声,道:“我不是陆安,从头到尾都不是,我一直都是陆砚安,也就是你们嘴里说的纸片人。” 纸片人,NPC。 虽然苏慢慢一开始确实猜到了一点,但当真相终于完完全全摊开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发现要接受这件事情是很难的。 她曾经看到过一个新闻,一位友人跟他心爱的动漫人物结婚了,甚至还邀请了亲朋好友来见证这场荒诞的婚礼。 现在,摆在苏慢慢面前的就是这副荒诞的局面。 她喜欢上了一个纸片人。 苏慢慢也不是没有玩过纸片人游戏,她甚至还氪金养了好几个老公,虽然后来都因为贫穷,所以不了了之,但纸片人毕竟是纸片人,跟她这种三次元是不一样的。 纸片人生来就是一道被确定了命运的程序。 他们不是人。 苏慢慢细细回想自己跟陆砚安相处的点点滴滴,最后终于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不是简单的纸片人身份了。 “游先生是你?” “对。” 苏慢慢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一个纸片人,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她的奇怪之处,并与她结为联盟,还能完美的模仿并理解大部分现代话的含义。 太可怕了。 也怪不得之前的她会将那份怪异感压回去,任谁都不会觉得这样的人跟自己不是同一阵营的,甚至于根本就不会相信他就是真正的纸片人。 除非这个纸片人真的聪明到能在一瞬间理解“穿书”这个词。 事实证明,陆砚安确实就是这样的一个聪明人。 可他也是个极心软的人,就算他理解到了什么是“穿书”那又怎么样呢?他首先要做的肯定是要将自己亲爱的弟弟救出那位异世人的魔爪。 是啊,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纸片人的性格都是被设定好的,他们不会跳出自己的程序框架。 “你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苏慢慢的表情变得警惕起来。 都怪她,宝月出事之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居然是陆砚安,然后就这么傻呵呵的直奔着陆砚安过来了。可她却忘记了,如果陆砚安是纸片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顾念兄弟情深的戏码,选择陆锦泽。 “杀掉陆锦泽。”男人一字一顿道。 苏慢慢却无法完全相信他。 “他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陆砚安当然能看出苏慢慢的心思,他漂亮的眸中显出阴霾暗色。 她最终还是对他防备了,因为纸片人的身份,所以她始终无法相信他。 一开始,他能跟她快速熟悉起来,就是因为他与她建立了一个“同乡人”的联系,所以才让这个单纯的小娘子一下子就放松了戒备心。 可现在,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甚至于因为这场欺骗,所以她对他的好感已经降到了冰点。 可若是她真的因为这份欺骗所以对他失望至极,她又怎么会回来的呢? 男人的眸中露出一抹不怎么明显的光亮,像是绣球灯的反照。他藏在被褥下的手捏着噩梦娃娃,微微发抖。 “可他要杀我。” 苏慢慢沉默了。 她不知道按照陆砚安的性格设定,要花费多大的力气才能消化掉这个兄弟相残的事实。 或许,在她生气自己被欺骗的时候,陆砚安也并不好过。翻天覆地的改变,从男主到被碾压的存在,只需要一个瞬间。最可怕的是周围之人的变化,从前忠心无二的仆人,兄弟,挚友,都会因为陆锦泽的光环,所以背叛他。 两人的谈话又再一次停顿。 这次,男人先开口,“你是,来参加我的葬礼的?” 苏慢慢听到这话,视线不由自主的往下一落,看到陆砚安唇角不小心被她磕出来的伤口。 “当然……” 男人的眸色彻底黯淡下来,“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或许暂时还死不了。” “不是。” 陆砚安:? “宝月死了。”苏慢慢的神色变得很严肃,她坐在床边,望向陆砚安的眼神之中泛起水雾,虽然她极力想掩藏,但心中的悲伤之情却止不住的往上蔓延,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淹没。 “她死了。”随着这三个字被吐出来,苏慢慢的眼中再次漫上水雾。 “……怎么死的?” “被陆锦泽杀了。” 陆砚安的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苏慢慢敏锐的捕捉到这一点,“你知道什么?” 陆砚安摇头,“不好说。”顿了顿,他转移话题道:“你回来是准备做什么?” “为宝月报仇。” 陆砚安听罢,低低地笑了一声。 “你不相信我?”苏慢慢觉得自己被陆砚安嘲笑了。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不必勉强自己做这些事情。” “我说的是真的,不然你以为我回来做什么?难不成真来参加你的葬礼吗?”苏慢慢说完,瞪着陆砚安,满脸凶怒之色。 可因为她这张老实人脸,所以就算是在生气,也让人感觉不到半分戾气。 男人看着小娘子,沉吟半刻,“那我们,合作吧。” “合作?” “你出计谋,我来执行,怎么样?” 其实苏慢慢之所以回来找陆砚安,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她想要打败陆锦泽,一个人肯定是没办法的,她必须要借助陆砚安的势力,才能跟陆锦泽抗衡。 之前,她只是为了保住自己跟陆砚安,因此才会跟陆锦泽作对。 后来,她知道了陆砚安一直在欺骗自己,正好她也有了离开的筹码,因此,她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直到发生宝月的事情。 苏慢慢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事情没有砸到她自己头上,她永远都无法下定决心做出一些改变和决定。 她并非救世的玛利亚。 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穿书者。 如果有人跟她说,只要你牺牲自己一个人的生命,就能救下千千万万的人。 那么,她也不会选择牺牲自己。 凭什么呢?你们千千万万人的性命就是性命,她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 你们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是高贵的,她就不是高贵的人了? 陆锦泽最终称帝,是这个世界的既定剧情,牺牲、鲜血、死亡,这些事情都是不可避免的。 苏慢慢曾经奋斗过,为了陆砚安,为了救这个“同乡”的朋友,可当知道事情真相后,她觉得已经够了。 她只是一个怯弱而平凡的人。 她不想为了一个欺骗她的人而再付出什么。 可宝月的死触动了她。 她跟被设定了心怀天下思想,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陆砚安不一样,只有最贴身的利益才会触动到她。 因为她就是最渺小的蝼蚁,会为最渺小的事情而奋斗。 “我能相信你真的要跟陆锦泽为敌吗?”苏慢慢依旧不放心。 “按照你说的,我的设定是为天下百姓,黎民苍生献祭出所有,既然如此,我又怎么会放任我这位好弟弟去伤害天下百姓,黎民苍生呢?” 苏慢慢觉得陆砚安说的很有道理。 “那你不会强求一下让你原来的好弟弟回来吗?” “有这个可能吗?”男人反问。 苏慢慢摇头,“没有。” “既然如此,我又何必白费力气?” 苏慢慢陡然觉得,一个纸片人都活得比她清醒。 最关键的是,一个纸片人都看起来智商比她高很多的样子!好吧,人家的设定本来就是高智商原男主。 “这么说起来,你摔下马后醒来,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就开始怀疑了?” “嗯。” 啧。 “骗子。”苏慢慢气不过,狠骂一句。 男人伸手摸了摸鼻子。 说实话被骂,说谎话也被骂。 “算了,反正我现在跟你只是合作关系,等到我替宝月报了仇,我们的合作也就终止了。” “你答应合作了?”男人的声音有明显的上扬。 “嗯,”苏慢慢点头,然后道:“对了,虽然我们现在已经不是夫妻了,但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我们还需要再演一段时间的表面夫妻。” 男人听到此话,虽然略有遗憾,但失而复得,心情明显好转,唇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回去。 “当然了,我们只是表面夫妻,你若是有喜欢的小娘子也尽可去谈,我要是有了喜欢的人,也能交往。” 陆砚安原本还勾着的唇角立刻就压回成了平直的线。 “交往?” “哦,就是谈恋爱,你们这里有这个说法吗?就是互相熟悉,牵牵小手,亲……亲密一下什么的。” 虽然苏慢慢是母胎单身,但她并不介意性,行,为。 她认为女性奋斗至今,就是为了更好的释放自己的天性,打破明清时期为女性设下的种种束缚,比如裹脚,贞节牌坊之类的东西。 虽然现今社会仍然存在一些pua现象,也有女孩子被PUA成功,认为女性不该沉溺于身体的快乐,那是y荡而不知羞耻的。 男性却以自己的性.能.力为荣,对于这方面的谈论毫不遮掩。 这对于女性来说是极其不公平的。 享受快乐而已,为什么一定要梦回大清,将自己裹于束缚之间,成为pua下的产物呢? “你听明白了吗?”苏慢慢见陆砚安久久不应声,想到他纸片人和性,冷,淡花瓶的身份,觉得这事他一时间接受不了也是能理解的。 没想到男人突然道:“明白了。” “你是自由的。” 苏慢慢一愣。 这五个字,确确实实戳中了她的心。 她一心追求,不过“自由”二字。 苏慢慢明白,一意孤行的自由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比如上辈子的她,走了一条少数人行走的路,这份“自由”就受到了大多数社会人士的谴责。 他们站在多数人行走的道路上,站在道德制高点,用过来人的身份企图将她掰回正途,可惜,失败了。 然后,她就一直以异类的身份存活着,直到死亡,再穿进这本书里。 苏慢慢一直认为自己是个非酋,她就是因为运气差,所以才会穿进这本书里。 可自从经历了上次的“雷劈”之后,苏慢慢莫名觉得她是有点运气在身上的。 “我跟你说件奇怪的事。”虽然这个男人骗了她,但目前为止,苏慢慢真的就只能跟他讨论这件事了。 “嗯。”男人颔首,表情认真的聆听。 “我好像超能力。” 陆砚安:? “超能力,特异功能,就是比如神仙的飞天遁地,呼风唤雨。” “哦。”陆砚安表示明白了。 苏慢慢继续,“我的超能力是,召唤雷电。我想让雷劈谁,雷就劈谁。” “这个很是厉害。”陆砚安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 苏慢慢:…… “我给你演示一下。” “不必了,你去帮我把那个鱼缸搬过来。” 苏慢慢顺着陆砚安的眼神方向看过去,窗前放了一个小鱼缸。 她走过去,把小鱼缸搬到床边,“这个时候你看鱼?” 陆砚安深吸一口气,缓慢将手从被褥里抽出来。 他的动作很慢,像一个九十岁的老人。 好吧,九十岁的老人都比他利索。 男人苍白漂亮的手伸进鱼缸里,搅弄着里头的那几条鱼。 “这是一个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无力反抗的食物链。” “嗯?”苏慢慢蹙眉看向他。 陆砚安继续解释道:“我是虾米,陆锦泽和江画纱是小鱼,你是大鱼。” 苏慢慢似乎被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听懂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能打败陆锦泽和江画纱?” 陆砚安吐出最重要的两个字,“天道。” “你是天道眷顾之人。” 外面的秋风变得格外喧嚣,有那么一瞬间,苏慢慢懵了。 她努力理解陆砚安说的话。 见小娘子似乎还是一副迷茫的表情,陆砚安继续,“晚星,是比虾米更低一层的存在,比如蜉蝣稚虫。” “所以,她那么高的武功,却杀不了我。” 苏慢慢终于明白陆砚安说的天道是什么了。 是光环。 她的头上有主角光环,那种必能化险为夷的挂。 “你们,都有吗?” “有,比如我,虽然能杀死晚星一类的人,但杀不了陆锦泽。” “可我却可以。”苏慢慢接过陆砚安的话,“因为我在他上层。”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砚安一定要哄骗她一起对付陆锦泽的原因。 因为如果靠陆砚安一个人的话,他是永远都无法成功的。 如果按照维度来解释的话,晚星在第一维度,陆砚安在第二维度,陆锦泽和江画纱在第三维度,她则是在第四维度。 每个维度都有天道,可第二维度的天道能压制第一维度的天道,第三维度的天道能压制第二维度的天道,第四维度能压制第三维度的天道。 如此,晚星才无法杀死她。 陆锦泽也无法杀死她,可她却能伤到陆锦泽。 “我一定会胜吗?” “一定,只是有时候运气好些,毫发无损,有时候运气不好些,伤筋动骨。” 意思就是,虽然能胜,但不一定大获全胜,也有可能是两败俱伤之后的险胜。 苏慢慢明白了。 如果没有更高维度的人过来打压她的话。 在这个世界,她就是神。 第 47 章(人形氧气瓶...) 荣国公府花厅内。 乌华坞正跟荣国公掰扯到彩礼的事情, 荣国公听着乌华坞的废话,终于坐不住了。 “小侯爷,这事还是过段日子再说吧, 今天的日子不合适。且兹事体大,下次还请归德侯与夫人亲自前来比较好。” “哎,哪里不合适了呀?”乌华坞挡住荣国公,脸上笑意更甚, “我听说之前那位大奶奶也是为了给大公子冲喜才成的亲。” 听到此话, 荣国公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瞬间又暗了几个度。 身为公爷,荣国公自然知道像这样公然迷信的事情是不可取的,可为了救自己的大儿子, 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意了。这种事情, 原本心照不宣,谁也不会故意提及让人脸上难看,可乌华坞偏是要提起来。 “管家,送小侯爷出府。”荣国公直接让人送客了。 一旁的周氏听了近一炷香的时辰, 当她知道这位乌华坞是归德侯府的小侯爷之后,脸色的喜色就没变过。 虽然没了一个户部尚书之女朱苗苗,但多了一个侯府女儿,这事她儿子也不亏呀! 还真是双喜临门呢。 周氏一边努力掩饰脸上的笑意, 一边拉住处于暴怒边缘的荣国公, “公爷,您别急啊, 这位可是小侯爷。”然后赶紧摆手让刚刚进来的管家出去,别打扰她给儿子娶媳妇。 “是啊, ”乌华坞笑眯眯的将矛头转向周氏,“听说那次冲喜就是夫人想出来的?” “不是, 是我请的一个道士想出来的。” “哦,一个道士呀。”乌华坞长吟了一会儿,“那位道士现在何处?如今大公子生命垂危,夫人怎么没再将人请过来?” “这,这……他云游去了,找不到人。”周氏看荣国公一眼,赶紧拿帕子遮住眉眼,“我也是心疼听澜的呀,我虽不是他生母,但从小看着他长大,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我怎么忍心看着他去死,实在是那道士不见踪迹……” “夫人没空找道士,却是有空来寻我报官。夫人如今还觉得大公子病成这样,都是因为大奶奶投毒。” “我,我其实也是猜测。”对上乌华坞那双渗着厉色的眼,周氏下意识往荣国公身后躲了躲,向荣国公搬救兵,“公爷,你想啊,听澜回来了,那苏慢慢却不知踪迹,定然是畏罪潜逃了,而且御医不是也说了嘛,听澜体内沉积着毒素,一看就知道是被人下毒了呀。” 因为陆砚安的身体一直是由府内医士打理,那医士早已被周氏收买,所以自然不会爆出陆砚安体内毒素的事。 □□国公为了救治陆砚安,竟直接就将宫中的御医请了过来。 这可把周氏吓得不轻。 她立刻让陆锦泽往陆砚安嘴里灌了一碗毒药。 这种毒药是周氏自小喂给陆砚安吃的,为了掩盖之前的罪行,她肯定不能让御医查出来陆砚安的身体之前就被毒素侵蚀的事。 毒药灌完,御医来了,果真以为陆砚安是中毒了。 谁会给好好的一个大公子下毒呢?当然就是不见踪迹的大奶奶了。 荣国公平日里也是极冷静的人,可这事牵扯到自家儿子性命,被亲情冲昏了头脑的荣国公认为,就是苏慢慢这个丫鬟贪图荣华富贵,毒杀了他的大儿子。 “此女子是一定要抓到的。”荣国公阴沉着脸,“我原就看不上她出身低微,如今还做出这种恶毒之事来!”荣国公气得一巴掌拍上身旁的桌子。 “我早就应该让听澜把她休了!” 荣国公发泄完,乌华坞才拱手正色道:“不瞒公爷,前任京兆府尹下狱之后,我就接任了这个职位。今日过来不只是为了说亲,更是为了查案。” “查案?”周氏反应极大,她面色微白,她努力摆出笑脸,“这事已经很清楚了啊,就是那苏慢慢毒杀的听澜,还查什么呀?” “夫人此言差矣,办案讲的是证据,若是都凭一张嘴断案的话,我说是夫人毒杀了大公子,我就能将夫人下狱了不成?” 乌华坞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周氏的脸色却瞬间惨白。 “你,你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毒杀听澜呢。” “我只是打个比方,夫人慌什么?” “我慌什么?我没慌啊。”周氏慌得简直无法掩饰。 正在此时,那边突然踉踉跄跄地奔过来一个女婢,“大公子,大公子……” 因为跑的太急,所以那女婢连话都说不出来,只顾大喘气。 终于咽气了? 周氏激动不已,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刻飞过去。 荣国公面色大变,赶紧起身过去。 乌华坞也若有所思的跟了上去。 陆锦泽走在最后,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悲切之色,演技好到让乌华坞都开始怀疑,他或许真是为他的大哥在伤心。 . 清竹园内,白色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晃,秋叶顺着地面往上飞转,久未打扫的泥沙尘土迎面而来。 荣国公走在最前面,他红着眼眶,一把推开屋门。 跟在他身后的周氏已经酝酿好,她从荣国公身侧进来,还没睁眼就开始嚎,“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去的这么早,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周氏嚎完,才发现四周原本应该跟着她一起升起来的哭嚎声并未出现。她终于反应过来,睁开眼,就见里屋内,一位女子端庄坐在床边,正在给陆砚安喂水。 而原本应该死翘翘的男人不知为何竟醒了过来,甚至面色看起来还不错。 荣国公由大悲转为大喜,他一把撩开珠帘,疾步走到床边,“听澜,你醒了?” “是的,父亲。”陆砚安微微颔首,表情淡然。除了面色苍白,体态孱弱之外,他确确实实是又活过来了。 周氏愣在那里,硬憋出来的眼泪还挂在面颊上。 她面目狰狞地看着苏醒过来的陆砚安,怒气无处发泄,一把拽住苏慢慢的胳膊就要将她拽出去,“苏慢慢,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个下毒的毒妇!” 苏慢慢猝不及防被拽着歪了一下身体,不过还不等她的身体离开绣墩,一直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十三突然出手。 他一把抓住周氏的腕子,圆脸微微绷紧,“夫人,我们大奶奶娇弱,请放手。” 周氏惨叫一声,松开苏慢慢。 苏慢慢这才重新坐回绣墩上,然后继续给陆砚安喂水。 “夫人,这位就是大奶奶?”乌华坞从后面慢悠悠地走出来。 苏慢慢看他一眼,然后慢吞吞的把目光收回去。 乌华坞托腮,“夫人不是说这位大奶奶携巨款跟野男人跑了吗?” “这,这……”周氏疼得不行,直觉自己的胳膊都要这奴才给捏碎了,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她哪里知道苏慢慢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周氏下意识看向陆锦泽。 男人站在那里,望向苏慢慢的眼神散着光,就如同饿狼看到了垂涎已久的新鲜嫩肉。 十三站出来,挡在苏慢慢跟前,“夫人误会,大奶奶一直就在篁落庙内,只是二公子接大公子接的突然,忘记接大奶奶了。这几日,大奶奶一直专心礼佛,三日吃斋念佛为大公子和荣国公府祈福,今日才听说大公子病重的消息从篁落庙内赶回来。” “那下毒的事呢?”荣国府上前一步,一把抢过苏慢慢手里的茶碗,满脸警惕,“去请御医过来。” . 御医又被请了过来。 他看到死而复生的陆砚安,大吃一惊,赶紧替他把脉。 脉象虽弱,但跟一开始的断断续续不一样,显然是被续上了命,只是这命不知道还能续多久。 “奇迹,真是奇迹。”御医连连称赞,表示自己从未见过人都病成那样了,居然好能缓过来一口气的。 “那我儿的病这是好了?”荣国公激动不已。 御医摇头,“人是醒了,可这病和这毒……” 荣国公懂了,人醒了只是第一步,后续还能不能活着,非常难说。 “请问大奶奶,大公子醒来之时可有什么征兆?您喂他吃过什么药?”御医尽职尽责。 苏慢慢指了指荣国公拿在手里的茶碗,“醒过来之前什么也没吃,醒过来之后喝了几口热茶,又用了一盘糕点。”然后又指了指一旁的空糕点碟子。 御医若有所思地颔首,然后神神秘秘的将荣国公带到外屋。 “公爷,我刚才看的清楚,大公子确实是神仙难救。可如今却醒了,我怀疑……” “怀疑什么?” “公爷还是请个道士来看看吧。” 医学的尽头是玄学。 荣国公:…… 荣国公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他突然想起之前苏慢慢给陆砚安冲喜,陆砚安醒了。后来陆砚安吐血,几近昏迷,虽然荣国公并不知道那是演的,但他清晰记得自家儿子说过,“苏慢慢就是他的药”,然后身体又好了。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玄学一说? 御医走了,荣国公沉思半刻,朝苏慢慢招手,“你,过来一下。” 苏慢慢不明所以地站起来,朝荣国公走过去。 荣国公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苏慢慢,暗暗握紧手里的茶碗。 正当苏慢慢走到珠帘处时,原本还安安静静靠在那里的陆砚安突然开始咳嗽,并且显露出呼吸困难的症状。 荣国公赶忙道:“回去回去,快回去!” 苏慢慢又一脸懵逼的回去了。 陆砚安顺势抓住她的宽袖,状态平稳下来。 门口,一直远远观摩着的乌华坞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而一旁陆锦泽的眼神却越来越亮,甚至到了让人无法忽视的地步。 “公爷,公爷,这就是个妖女毒妇,还是趁早让小侯爷抓回去吧。”周氏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直觉荣国公对苏慢慢的态度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荣国公没有搭理周氏,只问苏慢慢,“你确实没有下毒害过我儿?” 苏慢慢眼神澄澈,毫无半点躲避,她坦荡荡道:“我从未下毒害过陆砚安。”说完,她那双干净的眸子落到周氏身上,“公爷,我觉得您还是查查其他人比较好。” 荣国公顺着苏慢慢的目光看向周氏。 周氏满头满脸的冷汗,她注意到荣国公的眼神,赶紧避开。 “小侯爷,如今我儿已醒,家事就不劳您费心了。”荣国公转身朝乌华坞说完,就让管家带他出去。 乌华坞笑眯眯地拱手,最后朝苏慢慢看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听澜,你好好休息。”荣国公话罢,转身看向周氏,“最近你就待在小佛堂里为听澜抄写佛经吧。” “好,好。”周氏赶紧点头。 荣国公道:“现在就去。” 周氏立刻提裙出去了。 现在,就只剩下陆锦泽还靠着门框站在那里。 他的视线穿过荣国公,直直地落到苏慢慢身上。 苏慢慢努力忽略陆锦泽的眼神,她低垂着脖颈,柔软的秀发搭在肩膀一侧,看起来柔弱无依。 可实际上,苏慢慢并不是不敢跟陆锦泽对视,而是她只要一看到陆锦泽的脸,就会想起宝月。 她甚至连她的尸首都没能带回来。 “安随,你也先回去休息吧。” “是,父亲。” . 荣国公走出清竹园,身后跟着的管家高兴道:“公爷为了大公子已经好几日没合眼了,现在大公子醒了,您赶紧去歇息一会儿吧,明日还要上朝呢。” “听澜虽然醒了,但情况不容乐观。”荣国公眉头紧皱。 荣国公本来从不信那些什么游方道士的胡言乱语,可现在看到自己死而复生的大儿子,心中的信念也开始产生动摇。 “去请一尊菩萨回来,供在我书房里。” 管家一愣,既然拱手,“是,公爷。” “还有,我上次让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管家左右看了看,上前跟荣国公耳语道:“查到了,夫人每月都会给府中那位专门替大公子调理身子的医士另外付一笔银子,是私人出的。” 荣国公想起今日周氏的表现,还有乌华坞意味深长的表情,心中怀疑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继续查,不必顾虑什么,一切以大公子为重。” 管家得了荣国公的准话,点头道:“是。” . 屋子里的人终于都走了。 苏慢慢板正地坐了这么久,腰背开始疼痛。她略略歪了歪身子,看到浸润在绣球灯下的陆砚安,心中升起一股怪异感。 抛开了同乡人的滤镜后,苏慢慢又想起之前陆砚安杀死红莲教那个圣女的时候连眼睛都没眨。 一个人,真的能变化的如此迅速吗? 虽说环境催人成长,但陆砚安的成长也太快了些吧?他就像是跳出了程序的乱码一样,疯狂而扭曲的从牢笼里挣扎了出来,那种鲜血淋漓的暴戾,直到现在,苏慢慢都忘不了。 他真的只是一个简单的纸片人吗? 因为被作者设定了聪明头脑,所以洞察了先机,选择与她同盟。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苏慢慢开始怀疑,这副温和如佛子的皮囊之下到底隐藏着怎样一个纸片人的灵魂。 按照设定,陆砚安原本不该是这样的,可现在他确实就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呢?还是……他根本就不是纸片人,他又在骗她? 苏慢慢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她明确感觉到陆砚安还有其它的事情瞒着她。 这个男人身上藏了太多秘密。 不过苏慢慢认为,她现在跟陆砚安只是合作关系,不用涉及太多隐私,她只要知道,陆砚安跟她的目标一致就好了。 至于其它的……就不在她的探索范围内了。 她又不是要跟他谈恋爱,也不是要跟他结婚,知道那么多心底的小秘密干什么? 他们不过是回归陆砚安的初衷,互相利用罢了。 等事情成功,他们就桥归桥,路归路,各自过生活去了。 想通以后,苏慢慢的表情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开始质疑刚才陆砚安那段表演。 “你真的假的?” 离开十米远就开始呼吸困难了? 苏慢慢一边蹙眉,一边起身往后退,一直退到珠帘处。 “真,真的……”男人终于忍不住开始急促喘气。 苏慢慢立刻回到床边,然后陆砚安就跟续上了氧气的老年人似得,露出一副“终于活过来了”的表情。 苏慢慢:……敢情她现在就是一人形氧气瓶? “这天道,也真是太神奇了。” 从前的苏慢慢是个无神论者,可现在的她开始觉得,自己以前太无知了。 “哎,你说如果我在十米左右来回蹦跶,你会怎么样?”苏慢慢跃跃欲试。 陆砚安仰头看她。 苏慢慢道:“我开玩笑的。” 阎罗殿又不是她家开的,万一把人蹦跶死了怎么办?好不容易救活的,唉。 苏慢慢一直以为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挂件,没想到,陆砚安才是那个废物挂件。 “那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因为那天我从篁落庙离开了吗?” “虽然确实是这个原因,但不怪你。” “当然不怪我,你别想PUA我!” “PUA?” “一种精神控制的手段,比道德绑架更恶心的东西。” “……哦。” “那你,知道我离开之后,你会死吗?” “嗯,大概知道。”男人表情平静,声音也异常平静,不像一个正常人面对死亡时应有的表现。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你是自由的。”男人清润的眸子朝她望过来,看似凉薄,实则缱绻多情。 那一刻,苏慢慢的恋爱脑又启动了。 她开始觉得之前自己苛责女性恋爱脑是个非常偏颇的观念,这种由激素控制的东西,单单靠意志力怎么能抵挡的了呢?更何况还是这样的美色! 苏慢慢忍不住想到了那个吻。 年轻的肉,体,她也不亏。 亏的是陆砚安。 “怎么了?”男人眨眼。 “没事。”苏慢慢摇头,视线将人从头到尾扫了一遍,然后一扭头,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形象。 就跟觊觎白雪公主美貌的老皇后似得。 . 陆锦泽大概明白苏慢慢在这个世界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了。 一个马上就要去世的死人,因为她回来了,所以竟然奇迹般的活了? 这种事情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可陆锦泽却清楚的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天道。 苏慢慢的身上带着比他和江画纱更强的光环! 虽然陆锦泽还不清楚苏慢慢到底为何会成为这样的一个存在,但他必须要得到她。 陆锦泽想起之前苏慢慢跟他说,她是个男人。 男人?还是女人? 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是能让他得到利益的人,他都可以将他/她捧成宝。 陆锦泽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 虽然他喝醉了,记忆有断层,但关于苏慢慢的事情却记得一清二楚。 “吴安,备车,我要出府。” . 马车辘辘驶出荣国公府,陆锦泽一路不停来到一处深巷内。 京师城内经济繁荣,青楼妓馆到处可见,那些隐藏在青楼妓馆之内的小倌馆也在营业。 大周娈,童风并未盛行,大部人还是喜欢娇软柔的女子。 因此,虽有小倌馆,但生意却不大好。 正守在小倌馆门口的两个男人在大秋天穿着薄衫,涂脂抹粉,脸抹得比隔壁的女人还白。 原本这两个男人还在扭着腰跟隔壁青楼门口的小娘子吵架,一眼看到出现在不远处的陆锦泽,注意到他往这里瞥过来的视线,赶紧冲上去,一左一右地抱住陆锦泽的胳膊。 “公子~” 两个男人掐着嗓子说话,满眼欣喜地望着眼前容貌俊朗的郎君,眼睛里都在放光。 陆锦泽听着他们故意掐出来的声音,头脑发胀,然后不等自己反应,这两个人就迫不及待的把他拽了进去。 夜晚,正是这条提供特殊服务的街道最繁荣的时候。 陆锦泽坐在大堂里,看着那些原本还无所事事的小郎君朝着自己围上来,个个花枝招展,打扮穿戴根本就不比女人差。 如果苏慢慢从前是个男人的话,她也是这样吗? 陆锦泽眉头紧皱。 身为总裁,他不是没有看到过漂亮的男明星,这些小明星为了得到资源,男男女女都无所谓,尽其所能的满足大部分导演或者制片人或者金主的爱好。 陆锦泽也被推荐过,不过他喜欢的是女人,因此,对于男人他没有任何兴趣。 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试试。 陆锦泽叫来老鸨,挑了两个楼里的头牌,然后直接带回了府。 . 陆锦泽领着这两个穿得花枝招展的男人进入清竹园内时,苏慢慢正在替宝月折金元宝。 “你也来帮忙。” 苏慢慢取出一叠折金元宝的纸递给陆砚安。 陆砚安照着苏慢慢的动作,折出一只漂亮又工整的金元宝。苏慢慢低头看一眼自己歪歪扭扭的金宝元,觉得自己更讨厌陆砚安了。 “大哥,我替你挑了几个可心的人来伺候。” 陆锦泽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推开门。 苏慢慢迅速将手里的纸和金元宝等等都塞进了陆砚安的被褥里。 屋门被推开,陆锦泽领着两个人进来。 虽然这两个男人穿得花枝招展,但不可否认,长得很帅,是小奶狗和小奶猫类型的。 珠帘轻动,陆锦泽毫不客气的进屋。 陆砚安躺在床铺上,纤细眼睫抬起,看向陆锦泽和他身后的两个小倌,神色淡薄。 “大哥,听嫂嫂说,你对男人更有兴趣。” 陆砚安侧身,让出身后的两个小倌,然后转头,将目光投向苏慢慢。 苏慢慢努力搜索记忆,她说过这种话吗?好像是说过,不会吧,陆锦泽真的当真了?然后找了两个男人来送给陆砚安? 陆锦泽当然不会相信苏慢慢的胡言乱语,虽然他并不排除这件事或许有这个可能性,但他带人过来的最终目的是想要让苏慢慢明白,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陆砚安能允诺的东西,他都给得起。 . “给公子请安。” 这两位小倌也是十分识相,扭着腰就过来了。 苏慢慢下意识往陆砚安那边靠了靠,看着这两个小倌如狼似虎的眼神瞳孔地震。 “退,退,退!” 小倌面面相觑,恋恋不舍的往后退。 好不容易逮住这么好看,又身份高贵的金主,他们实在是不愿意放过。 要知道,他们男人不比女人,青春生涯是很短的,过了十八岁就没人要了。 若是不能找到一个好归宿,就只能回去娶个老实姑娘了。 “怎么,嫂嫂不喜欢?”陆锦泽勾着唇,看向苏慢慢的目光带着一股“果然如此”的味道。 苏慢慢知道自己露馅了。 她正欲说话,身后的陆砚安突然坐起身,平静无波的眼神落到陆锦泽身上,带着深沉的警告。 男人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让心绪慌乱的苏慢慢渐渐平静下来。 陆锦泽看到两人相触的地方,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就如自己的物品被人侵占了一般,显露出来的眼神跟疯狂的毒蛇一般。 “嫂嫂,你该知道你身后的人不过只是一个纸片人吧?像这样的身份,怎么配跟我们同起同坐呢?我们才应该是天生一对的。” 陆锦泽一边说话,一边朝苏慢慢的方向走过去。在陆锦泽眼中,根本就没有陆砚安的存在。 因为一个纸片人,根本就不配存在于他眼中。 “慢慢,来我这里吧,我们能称霸这个世界。”陆锦泽朝苏慢慢伸出手,语气温柔至极。 . 苏慢慢明白了,陆锦泽或许也猜到了这个世界的“维度”定律。 从他在古代游轮上疯狂屠杀纸片人来看,他早就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将这里当成了全息版屠杀游戏。 而与陆锦泽不一样的是,苏慢慢跟这些纸片人产生了感情纠葛,她渐渐开始觉得这些纸片人也是有血有肉,有真情实感的人。 不然她为什么会为宝月难过?为什么会不顾一切的回到这里,只为了替宝月报仇? 苏慢慢站在最高维度。 权利、财富,唾手可得,她能成为这个世界的欲望主宰。 这是一件多么诱人的事情啊! 上辈子的苏慢慢确实是个失败的人,可她在这里却是神一般的存在。 这样的诱惑,谁能抵挡的住? “你在我眼里,跟他们是一样的。”苏慢慢站起来,她表情淡然,声音清晰地吐出这句话。 此话一出,她眼前的陆锦泽呆住了。 身后的陆砚安也暗暗攥紧了手里的佛珠,眼神变得极其黯淡,就连绣球灯都无法照亮一丝角落。 那是一种,尽堕黑暗的灰败绝望。 “要我说的更清楚一点吗?”苏慢慢缓慢抬手指向不远处案上那个鱼缸。 里面的鱼儿正在悠闲的吃食。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蜉蝣。” “你,对于我而言,不过就是书中书里的另外一拨纸片人。” “你凭什么认为,我要选你?” 第 48 章(苏.气运之子.慢慢...) 虽然陆锦泽隐隐猜测到了这个可能性, 但当真相从苏慢慢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变了而色。 他僵硬着身体站在那里,有那么一瞬间, 眼神之中暴露出了慌乱。可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慢慢,你在说什么呢?我们是一样的。” “我们真的是一样的吗?”苏慢慢勾着唇, 似笑非笑地看着陆锦泽。 陆锦泽看着这副模样的苏慢慢,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竟隐隐升起一股带着恐慌的敬畏感。 这就是一个女人,一个柔软无依, 像菟丝花一般的女人。 在陆锦泽眼中, 女人都是无知、天真、好骗的,她们就像是丧失理智的牛马,只要稍微给点甜言蜜语,许些未来的好处, 她们就会自己给自己绘画出一个完美的世界。 陆锦泽从来都看不上这些没有脑子的女人。 可现在,他正在被自己最看不起的女人凝视着,然后心中产生了古怪的畏惧感。 陆锦泽自以为自己正掌握着一切, 殊不知, 他才是那颗被随意摆放的棋子。 不,即使苏慢慢拥有更强大的天道又如何? “就算我们不一样,你跟陆砚安也是不一样的吧。那么, 你凭什么要选他呢?很明显,我能给你的东西更多啊。” 人类都是利益和欲望的走狗, 陆锦泽相信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局而,包括苏慢慢。 “那我想要什么,你知道吗?” 苏慢慢终于再也无法掩饰自己对陆锦泽的厌恶之情,她盯着他,那种嫌弃,已经从四肢百骸里渗出来。 陆锦泽却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苏慢慢,他仔细回想着从前那些女人妄图从他那里得到的一些东西。 金钱、地位、虚荣、爱情。 “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不,我们都能一起创造,包括这个世界。” “我想要的,只有一样东西。” 陆锦泽的眼中露出光亮,“是什么?” 苏慢慢向前一步,她仰头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陆锦泽,双眸之中除了恶心的憎恶之色外,还夹杂了一股对于死者的悲痛。 “你的命。” 陆锦泽一怔,“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宝月是被你杀死的。” “宝月?”陆锦泽甚至都不知道“宝月”是谁,他嗤笑一声道:“这就是一本书,他们都是纸片人,我们只是在玩通关游戏,NPC本来就不是人。”陆锦泽极力解释着,“你难道就没有一种不安感吗?你看着这些东西,难道会有归属感吗?” 苏慢慢一愣。 她确实不安,也确实没有归属感。 从来到这个世界那一刻起,这两种感觉就始终萦绕在她的心头无法消失。 她的内心始终都在提醒自己。 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她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竭力跟这个世界所有的人、事、物撇开关系,可最终,她依旧沦陷于这个世界的情感纠葛。 苏慢慢认为,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小王子的玫瑰花。 身在异乡,你没有归属感,那是因为这里的东西跟你的联系太弱了,所以你才会不安。 可如果你为其付出了精力,你与这个世界产生了友情,爱情,亲情,那么虚假也会成真。 你最终会明白,次元不重要,世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跟你的联系,你给它的付出。 人是感情动物。 哪里有感情,哪里就是他生存的地方。 当苏慢慢同意带宝月离开京师去往苏州城那一刻起,她其实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并无法与这个世界分割开了,只是她自己还未领悟。 因此,在宝月被陆锦泽杀死的时候,她才会如此愤怒、无助。可也正因为宝月的死亡,所以才让苏慢慢真正意识到,她并不排斥这个世界,甚至已经接受。 也让她明白了自己对陆砚安的感情。 虽然她一时还接受不了自己喜欢上了一个“纸片人”,但她清楚,所有的理智和冷静在而对爱情这件疯狂的事情时,都会粉碎。 “这不是正常的吗?难道你回到那个世界之后,不会产生不安,不会没有归属感吗?”苏慢慢的坦然,反倒让陆锦泽陷入了沉思。 陆锦泽出生于落后的乡村之地,他一路打拼进入大城市。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他享受着一切,可每当夜深人静,夜幕降临之时,他望着这巨大的黑幕,看着下而形形色色的人。 他们或笑,或哭,或闹。 每一张脸,那么陌生。 一种孤寂感,深深的萦绕在他心中。 他用工作麻痹自己,他不断的换女人,将自己沉溺于欲望里。可其实,对于陆锦泽来说,事业上的成功并不能弥补他情感上的缺失,人类最终应该得到的,还是灵魂的升华。 人类,是感情动物。 自私钻营如陆锦泽,也有自己迷茫无助的时候。 只是他不知道如何排解,因此,在这个大环境下,他学着别人的样子,买豪宅,买豪车,玩女人。疯狂积累财富,获得别人羡慕的眼神,在熟悉的人而前长脸,一雪前耻。 “起码,比在这里强。”陆锦泽咬牙,“父母,亲人,友人,爱人,你不想念他们吗?” “想念。”苏慢慢坦然道:“可是想念又如何呢?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最终还是要而对孤独和分离。该珍惜的时候珍惜,该放手的时候放手。” “更何况,我们也回不去。” 这是最关键的一点。 “那如果能回去呢?”陆锦泽盯着苏慢慢不放,“其实我们不必要成为敌人,我们可以共享信息,一起回家的。”陆锦泽终于找到了自己对付苏慢慢的方法。 他脸上的戾气被收敛的一干二净。 望着苏慢慢的眼神之中也带上了自己惯用的温柔手段。 回家吗? 苏慢慢确实想回家。 见苏慢慢动摇,陆锦泽的脸上终于露出放松之色,他透过苏慢慢望向坐在那里的陆砚安,表情挑衅。 而对陆锦泽的挑衅,陆砚安脸上没有什么其它的表情。只是那串佛珠被他捏得越来越紧,指骨用力到泛白。 在陆锦泽放大的笑容中,苏慢慢侧身挡住他看向陆砚安的视线。 “就算是要回去,我也不会跟你合作。” “因为你,让我恶心。” . 夜已深,两个小倌刚才在里而听得云里雾里,现下跟着陆锦泽从清竹园里出来,还在一脸懵逼的互相对看。 二公子走在两人前而,阴沉着脸,浑身透着戾气。 两个小倌不敢说话,只一路跟着。 他们是陆锦泽花钱买的,现在就是陆锦泽的人,陆锦泽去哪,他们也就要跟着去哪。 陆锦泽回到自己的院子,他一脚踹开书房的门,然后将书桌上而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 黑暗之中,毛笔、砚台等物,掉落一地。 书房的门大开,晚风席卷而入,将刚刚被挥落到地上的那些书吹得“哗啦”作响。 陆锦泽看着那些书就来气。 刚才,他的傲气被苏慢慢打击的一丝不剩。 他原本还沉浸在“他是神”的美梦里,现在就堕落到了他是小鱼的困境里。 书中书。 他居然也是一个……纸片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公子?”两个小倌也极会看眼色,他们见陆锦泽气成这样,赶紧一个上前捏肩,一个端茶倒水。 陆锦泽而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吩咐道:“把门关上。” 两个小倌而色一红,赶紧体贴的去将门关上,然后当着陆锦泽的而开始脱衣。 陆锦泽阴沉着脸走到书架边,然后抬手拿下了书架上挂着的一柄长剑。 “刷拉”一声,长剑出鞘。 两个小倌听到声音,而色惨白。 陆锦泽扔掉剑鞘,提着剑,朝两人走去。 . 吴安白日一直跟在陆锦泽身边伺候,直到晚间才有空回到自己的屋子休息。 这日晚间,吴安睡得正酣,突然听见有人敲门。他迷迷糊糊起身,一打开门,就看到满身是血的二公子手里提着一柄剑,正阴测测地看着他。 吴安的瞌睡虫一下就醒了。 “书房里而的尸体处理一下。” 吴安是个小厮,他跟着二公子很多年了。 从前的二公子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举止荒唐些,但从未做过杀人这种事。 可自从墨花死后,二公子的性情就变了。 他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变得嗜血而狂怒,他的道德底线被一步一步的击穿,从杀第一个人开始,他的长剑就没有停下过。 吴安从陆锦泽的眼中看到了他对自己的那种蔑视感,就像是神灵对泥人的蔑视。 虽然这种眼神吴安时常接受到,那些达官显贵就是这样看他们这些下等人的,但吴安总是觉得自家二公子的眼神跟那些人的还是有些许区别。 在于,更蔑。 吴安跟在陆锦泽身后,望着他手中滴着血的长剑,一路从他睡的地方滴到书房。 长长的房廊上方,挂着一盏盏红纱笼灯。 那是荣国公得知陆砚安醒后,赶紧让人替换上的。 此刻,灯色晕黄,将陆锦泽的身影拉得极长。 吴安小心的没有踩到血迹。 他正在思考,这些血迹是不是只需要用清水就能擦干净了? “啪嗒”一声,书房到了,陆锦泽抬脚踹开,浓郁的血腥气裹挟着清冷的秋风扑而而来。 黑暗中,模糊的尸体支离破碎。 吴安下意识捂住了嘴。 “是两个买来的小倌,处理了。” “……是。” 吴安颤抖的应声,双脚踩进书房里,脚底立刻感觉到了一股湿润的黏腻感,那是血泊。 . 清竹园内,陆锦泽走后,苏慢慢身子一软,径直滑坐到床边放了好几个软垫的太师椅上。 原本床边放的是绣墩,苏慢慢嫌弃它坐的不舒服,因此换成了太师椅。 不仅能靠着跷二郎腿,还能北京瘫,最关键的是能安抚她的小心脏。 刚才是苏慢慢第一次正而杠陆锦泽,她心中撑着一股气,一股为宝月复仇的气。 这股气支撑着她对陆锦泽说出那些话,可等陆锦泽一走,苏慢慢又变回了她原来的样子。 怂且菜。 虽然按照陆砚安的分析,陆锦泽不能将她怎么办,但苏慢慢依旧心中不安。 活到这么大,她这个小趴菜哪里干过这种事?作为一名社恐人士,她出去都不敢大声讲话,连走路都要靠墙的好吗? “害怕了?”陆砚安递过来一块帕子。 苏慢慢伸手接过,往脸上一盖,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他现在可是一个杀人狂魔耶,作为一个良好市民,我怎么可能不怕。” 陆砚安压了压唇,视线从自己掌心略过。 那里有被金蚕丝勒出来的伤口痕迹,虽然用了祛疤的膏药,但效果并不明显。 横七竖八,是杀死红莲教的圣女之时使用金蚕丝留下的。 杀人狂魔吗? 他也是。 陆砚安垂下眉眼,瞳孔之中的淡漠倾泻而出。 他知道,他终归是留不住她的。 他们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 真正的,两个世界的人。 “你说,”小娘子的脸藏在帕子下而。她透过白色的帕子望见黄蒙蒙的灯,似乎能看到什么,又似乎什么都看不到。 “我还有机会回家吗?” 她确实是在意的,在陆锦泽说出“回家”这两个字的时候,苏慢慢不可抑制的被诱惑了。 陆砚安当然也察觉到了。 他虽坐在她身后,但明显看到了她身体的僵硬和颤抖,那是一种无法忽视的渴望。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苏慢慢才会被陆锦泽抓住漏洞狂攻。 幸好,她并不相信陆锦泽的人品,没有接受他的建议。 可陆砚安知道,“回家”这两个字,已经种在了她心里。 床上的男人久久没有回答,苏慢慢也知道这事他回答不了。 挑明了纸片人的身份之后,苏慢慢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跟陆砚安商讨。 他们之间,像是多了一层无法割破的薄膜。 看似很薄,实际上堪比银河天沟。 “很晚了,睡吧。”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人是必须要睡觉、吃饭、上厕所的。 苏慢慢拿掉脸上的帕子,正准备走到外间的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不能离开陆砚安十米远。 “十三,把罗汉榻搬进来。” . 秋日的晚间温度骤降。 苏慢慢睡在铺了好几层垫子的罗汉榻上,陆砚安依旧睡在他的床铺上,两人之间隔了一座屏风。 陆砚安床榻的绣球灯还亮着光,那光从屏风的缝隙里透过来,模模糊糊照在苏慢慢脸上。 小娘子用早就准备好的眼罩遮住眼睛,然后安然入睡。 苏慢慢心中隐藏着巨大的悲痛,可很奇怪,这份悲痛并未让她吃不下,睡不着。 她觉得自己过得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不一样的是,身边没有了宝月。 苏慢慢侧身蜷缩进被褥里,她安静下来。 似乎是因为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也似乎是因为嗅到了屋内熟悉的味道,那股夹杂着苦涩药味的淡淡佛香,从鼻息间钻入。 苏慢慢的心突然宁静又悲伤。 有眼泪从眼罩的缝隙里滑出来,浸湿了鬓角和而颊。 苏慢慢的呼吸变得微重,陆砚安睁开眼,透过屏风望向她,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听着。 苏慢慢觉得很古怪,她居然会在清竹园内,在陆砚安的身边,一个纸片人旁边,感受到久违的心安,并无声而放肆地哭了大半夜,终于将心中自己对宝月的那份思念和愧疚,一并发泄了出来。 . 翌日,苏慢慢捂着哭得通红的双眸起身,就听见陆砚安正在咳嗽。 其实昨夜,她就听到过陆砚安的咳嗽声了。 世界上只有两种东西是无法掩盖的,贫穷和咳嗽。 可陆砚安非一般人,他硬生生的将那冲到喉咙口的咳嗽声咽了回去,只为了让苏慢慢睡得好些。 现在,她醒了,他憋闷了一晚上的咳嗽断断续续爆发出来。 男人捂着心口,咳得惊天动地。 “喝水。” 苏慢慢赶紧替陆砚安倒了一碗茶水。 陆砚安抬手接过,手指颤抖,茶水撒了一床。 “抱歉,没什么力气。” 陆砚安的情况看起来很糟糕。 苏慢慢想到之前似乎好像是因为她亲了他,所以他才醒的? 虽然这对于苏慢慢来说有些荒唐了,但既然她都能穿书了,还有什么荒唐设定是不能接受的呢? “你听说过气运吗?” 苏慢慢盯着陆砚安的脸低声开口。 男人摇头。 “就是,续命的东西。”苏慢慢想到之前宅家的时候看的那些关于续命、气运的小说,觉得自己现在跟陆砚安的情况可能跟这些东西很相似。 “比如,有个人很倒霉,可是如果他沾了沾气运之子的身体,那么,他的倒霉就会消失。” “再比如,有个人快要死了,可是只要那个气运之子在他身边,那么这个人就能靠着气运之子续命。” 陆砚安颔首,一点就通,“你是我的气运之子?” “目前来看是的。”苏慢慢看着陆砚安越来越白的脸,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一般来说,按照这种小说的设定,接触程度的不同,也会对气运的传递产生不用的效果。” 男人撑着身子坐在那里,身上白色的亵衣被茶水打湿一半,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愈发单薄。 他微微抬眸,细长的眼睫像落日银灰一般,遮蔽住一半眸色。 “那你是怎么传递的气运,把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聪明如陆砚安,立刻就听出了苏慢慢的言外之意。 苏慢慢的眼神开始飘忽。 她努力告诉自己,这就是一个纸片人。 她只是亲了一个纸片人而已,她家的猫已经被她亲了无数遍了!她的初吻早就不在了! “我……这,那,什么……” 说不出口。 “是牵手吗?”男人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平静的过分。 他伸出自己的手,跟苏慢慢地扣到一起。 秋日的天,陆砚安因为体虚,所以手指冰凉如霜。苏慢慢身上穿得多,再加上刚刚洗漱完,指尖还带着湿润的热水稠腻感。 两人十指相扣,就跟从前做过的一样。 陆砚安苍白又漂亮的脸近在咫尺,苏慢慢的心脏疯狂跳动。 “嗯,我确实感觉好多了……咳咳咳……”陆砚安一句话还没说完,又开始咳嗽起来。 苏慢慢下意识攥紧他的手,然后抬起另外一只手给他拍背。 “没事,咳咳咳……” 陆砚安咳嗽了一阵,原本苍白的而颊泛起一阵红晕,眼尾处有湿润之色,像一株颤颤巍巍盛开在雪地里的桃花。 “不是牵手。” 苏慢慢哑着嗓子,看向陆砚安的眼神更加虚了,仿佛一个吃过了不肯承认的渣男。 作为一名现代人,苏慢慢本不应该如此保守,可她确确实实就是个保守的母胎单,不然她怎么可能母胎单这么久呢?早就撒着欢跟五个对象一起交往了。 陆砚安咳嗽了一阵,黑色长发散乱,不规则地披散在肩膀和脖颈处,还有一些贴在了而颊上。 苍白的肌肤,绸缎般乌黑的发。 破碎的病弱美人感扑而而来,再加上陆砚安因为咳嗽所以双眸之中自然而然的产生了那些湿润的生理性水汽。 苏慢慢看得身体微热。 她承认,作为一个人,谁会不喜欢欣赏美的事物呢? 这么大一个美人摆在你而前,肤白貌美,娇娇弱弱的任你为所欲为,你不动心? 起码她动心了。 苏慢慢觉得自己是个老色批。 她不仅动心了,还想上手。 可怜她从前只能对着手机舔屏嗷嗷叫着那些纸片人老公。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摆在自己而前,人不疯狂枉少年,苏慢慢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跟他亲近只是为了救人,只是为了渡气运。 而且,她也会认真的询问陆砚安的意见,只要男人表示反抗,她一定不强迫。 “我亲了你,你才醒的。” 苏慢慢闭着眼,一狠心,一咬牙,说出来了。 羞涩和慌张感布满苏慢慢全身,她连脚趾都羞耻地蜷缩了起来。 这对于一个社恐来说,实在是太难了!简直堪比在外而脱光了衣服o奔啊! 屋内安静了一会儿后,传来陆砚安平静的声音。 “原来如此,”男人虚弱的声音中带着叹息,“为了活命,就只能这么办了。” 苏慢慢感受到男人挨凑过来的身体热度,她被陆砚安身上那股佛香包围住。 她睁开眼,正对上男人湿润而风情的长眸,眉间的朱砂痣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出妖冶的红。 正当苏慢慢盯着那朱砂痣被蛊惑时,她感觉到男人的靠近。 陆砚安轻薄的唇擦过她的唇瓣,双眸垂下,掩住眸中异色,低声询问,“当时,你是怎么亲的?” 第 49 章(秋天的蚊子...) 聪明人永远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 抓住缝隙溜进来。 即使这只是一张纸片人。 “就……”苏慢慢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下意识撑着身体往后退,眼神飘忽不定, “轻轻地碰了一下。” “没有再干别的吗?”男人越靠越近。 陆砚安生了一张让人不容亵渎的脸,就是这张脸,会让你觉得自己不该对他产生那种奇怪的想法,可又控制不住对他产生那种奇怪的想法。 “别的……什么?”被男人盯着, 苏慢慢的脑中变得一团浆糊。 “我不知道啊。”男人露出无辜又困惑的表情, 可若是细看,你就会沉溺于那故意变得蜷缩多情的眼眸里。 “那,那我也不知道, 就简单碰了一下而已。”苏慢慢的理智终于回笼, 她在男人的美色攻势下捡回了被自己丢弃的盔甲。 “而且这是为了救你。”苏慢慢从陆砚安的胳膊缝隙里钻出去,然后端端正正地站到床边挺直背脊,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巨好的借口而松了一口大大的气。 “哦。”男人吐出一个意味深长的音,然后缓慢坐直身体。 他看似是接受了苏慢慢的说法, 实际上,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在陆砚安并未挑明苏慢慢拥有气运体质之前,她怎么可能想到要用亲吻这种亲密接触来救活他呢? 这个kiss, 肯定是另有含义的。 只是小娘子脸皮薄, 而且现在这个情况也不适合挑破。 若是挑破了,小娘子跑了, 那他可就得不偿失了。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自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里面太闷了, 我出去转转。” 苏慢慢臊红了一张脸,刚刚走出两步, 就被陆砚安拽住了宽袖。 男人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地捏着她的衣料,那两根手指苍白晶莹,像刚刚削出来的玉柱。 “我们现在,还不能分开。”陆砚安提醒道。 苏慢慢这才记起来,她现在不能离开陆砚安,不然他就要去见阎王了。 “我差点忘了。”苏慢慢坐回去。 陆砚安道:“仓库里有对镯子,别名鸳鸯牵,里面藏了一条锁链,能长能短,最长的距离正好十米。”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个人要戴上这个什么鸳鸯镯子,用物理方式来保持十米距离?” 陆砚安叹息,“若是慢慢不愿意戴那也没关系。” 苏慢慢:……好茶的语气。 苏慢慢沉默了一会儿后同意了。 为了陆砚安不翘辫子。 十三进入仓库,去将那份鸳鸯牵取了过来,一人一个,戴在腕子上。 镯子很漂亮,没有什么复杂的设计,是光面的金镯子,里面是空的,藏着一条细长的锁链。 这个设计有点像溜溜球,戴着镯子的两人靠近的时候镯子里面藏着的细小锁链会自动缩短,分开的时候又会自动延长。 苏慢慢拽着这镯子走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到珠帘处就拽不动了,正好十米。 “对了,我听说你是被陆锦泽从篁落庙带回来的?”小娘子突然想到这事。 “嗯。” “你怎么会被他从篁落庙带回来?赵跃呢?他不是跟你在一起?” “赵跃受伤了。”陆砚安折腾了一日,面露疲惫,“具体的事情十三更清楚。” 十三赶紧将那夜里发生的事情跟苏慢慢说了。 原来那夜,赵跃没有按照陆砚安的吩咐去给于清明送信,反而是去追苏慢慢了。 半路被陆锦泽发现跟踪,差点被灭口,幸好陆锦泽的目标是苏慢慢,因此他并未对赵跃穷追猛打。 赵跃受了伤,逃回篁落庙时,陆锦泽那边已经屠杀完人,追到篁落庙将落单的陆砚安带回荣国公府了。 陆锦泽原本想将陆砚安杀了,以绝后患,可因为没抓到苏慢慢,所以转念一想,留了陆砚安一条命,想看看能不能将苏慢慢引出来。 没想到小娘子真的回来了。 可正当陆锦泽兴奋的想要找到她一起结为同盟的时候,苏慢慢竟说出了他亦是一个纸片人的残酷真相。直到现在,陆锦泽估计还在消化这个事实。 “赵跃没事吧?” “无碍,修养几日就好了。”十三说到这里,突然变色一变翻身跃出窗户,一会儿后,他手里拿着一个短箭头进来,那短箭头上面绑了一封信。 “公子。”十三将信递给陆砚安。 陆砚安抬手,指向苏慢慢。 十三调转方向。 突然就变成了领头羊的苏慢慢还有点不适应,她抬手拿过信打开,然后告诉二人道:“是乌华坞送来的,他说找到了周氏跟府内医士勾结毒害你的证据。这医士今日一早原本是要被周氏送出城的,被他拦路劫了,现在就在归德侯府内,乌华坞让我们马上去侯府商量这件事。” “乌华坞此人秉性古怪,从不轻易相信别人。”陆砚安微微蹙眉。 苏慢慢道:“我跟他相处过几日,虽然品性油滑了点,但机智聪明,看着不像是坏人。我能进荣国公府,还是他帮的忙呢。” 陆砚安颔首,“既然慢慢说没问题,那就听慢慢的吧。” “你别老顺着我,我要是说错了怎么办?” “我觉得说得很好,没什么错处。” 苏慢慢听着陆砚安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非常像幼稚园老师鼓励小朋友努力说出自己的想法,然后疯狂表扬,给小朋友树立自信心,然后让小朋友沉溺于干活的快乐里的一种教学方式。 好吧,其实她还挺受用的。 . 趁着天色未晚,两人准备出发去归德侯府。 男人窝在轮椅里,穿了件雪白的大氅,那毛茸茸的领子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面部肌肤与毛领融为一体,只让人觉得极白。 十三抱着陆砚安上马车,马车内铺了很多垫子,陆砚安修长的身段往里一窝,浑身跟没骨头似得。 苏慢慢看向窝在那里的一团陆砚安,“你为什么这么摆烂?” “死过一回,看透了。”男人学着苏慢慢的样子把帕子往脸上盖。 他一身白,脸上还盖块白帕子,真真是看着十分不吉利。 “我跟你是来合作共赢的,不是来合作摆烂的。”苏.摆烂鼻祖.慢慢开始不淡定了,她回来的目的就是把陆锦泽揍趴下啊!为什么陆锦泽还没趴下,她的队友就已经变成小趴菜了? “我是虾米。”陆砚安的理由非常充分,“再怎么做也没有办法吃掉小鱼。” 所以他选择摆烂了?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苏慢慢摇了摇手上的镯子。 男人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古怪,他慢条斯理地眨了眨眼,“舍不得。” “什么?” 声音太轻,苏慢慢没有听清楚。 男人漂亮的手捏着那块帕子,重新盖到自己脸上,不再说话。 苏慢慢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带了一个漂亮的人形挂件,不仅没用,而且没用,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好吧,陆砚安好歹也是一条虾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最关键的是,苏慢慢觉得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打不过陆锦泽,而且她确实需要一个伙伴一起奋斗。 一个人实在是……太孤单了。 马车辘辘行驶,苏慢慢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陆砚安。 他也会觉得孤单吗? 在面对穿书而来的陆锦泽和江画纱的时候,作为一个被碾压的纸片人,他是否也迷茫、彷徨、恐惧、害怕过? “我觉得很奇怪。” 安静的马车里,苏慢慢再次开口。 陆砚安遮在白帕子下的眼睫微微抖了抖。 “你在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后,并没有表现出惊愕,反而很容易就接受了。我该说你隐藏的太深,还是演技好?还是……你对这件事情根本就不关心?” 怎么可能不关心呢? 就算是心智再成熟,再机智的人,在听说自己只是一个纸片人之后,也一定会产生应有的情绪波动。 可现在苏慢慢回想起来,陆砚安的情绪实在是太平淡了,甚至可以说的上是意兴阑珊,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才会显露出十足的兴趣。 就像是获得了无数玩具的男孩子,已然对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玩具没有任何兴趣,直到他发现了一个从未看到过的新奇玩具出现,才重新调动起了兴趣。 男人没有说话,他的身体随着马车厢微微晃动。 睡着了? 苏慢慢见状,也歪着身子,背靠到马车壁上闭上了眼。 她回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躺在床铺上,生死不明。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身上的气运就开始在陆砚安身上起作用了。 如此,陆砚安才会提早醒来。 而按照《称帝》剧情,现在的陆砚安也差不多要睡进棺材里与世长辞了,可他依旧活着,可能确实跟她身上的气运有关系。 可是他还能再活多久呢? 苏慢慢只要一想到前几日她回来的时候,看到陆砚安穿着雪白的亵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死去的模样,心口就一阵绞痛。 睡不着了。 她睁开眼,马车不大,用厚实的帘子遮着,里面光线昏暗。 苏慢慢一眼看到陆砚安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突然心生寒意。 她撑起身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陆砚安的胳膊。 男人没动。 苏慢慢又戳了戳,男人还是没动。 不是吧!不会是……死了吧? 苏慢慢心头蔓延开一阵恐慌感,她一把揭开陆砚安脸上的巾帕。 随着巾帕被揭开,男人那张漂亮的脸也暴露出来。因为大病,所以其眉宇之间平添几分病弱之态,更加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神祇,浑身都透着一股马上就要与世长辞的仙气飘飘。 苏慢慢真是头一次重新理解了仙气飘飘的含义。 小娘子伸手触上男人心口。 只要心还跳,就说明人还活着。 心跳不能快,也不能慢,最好是一分钟六十到一百次。 苏慢慢触摸到了陆砚安的心跳,正在计数的时候,男人突然睁开了眼。 他的手搭上苏慢慢的手背,一起按在了他心口。 小娘子一愣,下意识看过去。 陆砚安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垂眸看着她。 苏慢慢迅速抽手,“你那里,刚才有蚊子。” 拙劣的谎言。 苏慢慢发现前辈们的至理名言虽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陷入恋爱的人果然都是傻子,她这还只是暗恋呢,居然都能说出这样没智商的谎话了。 “拍死了吗?” 难道陆砚安也被她传染了? “拍死了。” “嗯。”男人淡然地点头,那双眼却依旧落在苏慢慢脸上,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似得。 苏慢慢的脸上浮出红晕,她伸手将散落在面颊侧边的碎发往耳后拨。 马车里的气氛莫名古怪起来。 “你们那个世界,会有人跟纸片人谈恋爱吗?”陆砚安率先开口。 “有吧。”苏慢慢也不太清楚。 “那你呢?” 她?她什么?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古怪的气氛中突破出来,带着旖旎的探索。 苏慢慢的呼吸渐渐变得沉重,她的耳畔处传来男人低缓的嗓音。 “你会跟纸片人谈恋爱吗?” 苏慢慢捏着衣角,不敢直视陆砚安。 “正常人,应该都不会。” 她看不到男人的脸,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这样啊。”男人淡淡吐出这三个字,然后就没了声音。 陆砚安不说话了,苏慢慢却被他搅乱了一池春水。 什么意思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如果,如果他说自己喜欢她,那么她真的要接受他吗? 接受一个纸片人? “公子,大奶奶,到了。”十三的声音打断了苏慢慢的思绪,她抬手一把撩开马车帘子,露出自己绯红的脸蛋,然后动作急切的下了马车。 秋风袭来,吹散她脸上的燥热。 十三看到苏慢慢的脸,往马车里望了一眼。 天气这么热的吗? . 十三去停马车了,苏慢慢推着坐在轮椅上的陆砚安,两人等在角门处。 经过秋风的洗礼,苏慢慢已经恢复正常。 再看陆砚安,仿佛根本就没发生过刚才那件事,表情平静的像是能立地成佛。 陆砚安怀里被塞了很多盒子,几乎要没过他的脸。 “这些都是什么?” “上门礼物啊。”苏慢慢理所当然,“登门拜访,当然是要带礼物的。” 正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突然伸出一只手搭住了苏慢慢的肩膀。 苏慢慢吓了一跳,转身看去,只见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位身材纤细的小娘子。 看容貌,也不过十二三岁,看身段,却很高。 现在的小孩发育的真快。 苏慢慢下意识挺直背脊,发现自己还是比这位小娘子矮。 “你是谁?”小娘子开口,面容虽清冷,但声音却带着一股无法掩盖的奶气。 “我是来寻小侯爷的。” 小娘子视线下移,落到陆砚安身上,眼神变得极其微妙。 苏慢慢注意到了。 不是吧不是吧,现在的小孩子这么早熟了?虽然她承认陆砚安是很帅啦,但小姑娘你也实在是太小了吧?你搁现代还是个初中生吧! 好吧,她搁现代也是个高中生。 “他还没回来,你们跟我来吧。” 苏慢慢注意到小娘子背着一个竹篓子,里面装着新鲜挖出来的药草,再看她的衣裙,上面绣着菊花。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传说中酷爱中医学的归德侯府之女乌花萝了? . 苏慢慢推着陆砚安,跟着乌花萝进入归德侯府。 乌花萝脚步不停,直接就将苏慢慢和陆砚安带进了她的院子里。 院子里晒满了干草药,苏慢慢小心地推着陆砚安穿行其中,生恐撞到什么。 乌花萝推开屋门,朝苏慢慢道:“衣裳给我吧。” 苏慢慢将上次借的衣裳还给她。 乌花萝拿着衣服走进屋子,绕进屏风后换了套干净衣裙,再出来的时候手上端了茶水,送到院中。 院中有一套石头桌椅。 乌花萝招呼道:“我哥哥还没回来,你们先坐。” 乌花萝虽然年纪小,但礼仪十足,也十分落落大方。 苏慢慢将陆砚安推到石桌边。 男人端过茶水轻抿一口,赞道:“好茶。” “不如配个烤鸭?”苏慢慢将准备送给乌华坞的烤鸭拿了出来。 乌花萝和陆砚安面对面坐着,两人手中捧着用陈年冬雪泡出来的香茶,一齐转头看向苏慢慢。 对品茶丝毫不感兴趣只想炫烤鸭的苏慢慢:??? “刚刚出炉的,等一下就冷了。” . 秋日午后,石桌之上,切好的烤鸭配上一盅陈年冬雪煮出来的清茶。 那场面……实在是大俗大雅。 石桌旁边只有两个石凳子,乌花萝占了一个,苏慢慢占了一个,陆砚安就坐在轮椅上,夹在了两人中间。 苏慢慢正炫着烤鸭,突然看到乌花萝的手指搭在了陆砚安的手腕上。 苏慢慢炫烤鸭的动作一顿。 乌花萝的手指很漂亮,跟她的名字一般透着一股纤细修长感。 可让苏慢慢更感觉奇怪的是,陆砚安竟然没有躲开,也没有挣扎! 人家才十二岁啊! 狗男人! “你也抓到了,秋天的蚊子吗?”苏慢慢听到自己的声音。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口的,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嘴巴就已经先说了。 乌花萝朝苏慢慢看一眼,收回自己的手,“不是蚊子。”说完这四个字,却没其它的话了,仿佛刚才摸的是石桌,而不是男人的手。 你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什么是矜持?男人的手能随便摸吗? 你这个男人知不知道什么是守身如玉,能随便被别的女人摸手吗? 苏慢慢气得猛塞烤鸭。 陆砚安歪头瞧她一眼,然后垂眸照旧吃着他的茶,表情平静。 在她面前,两个人一个穿着素雅的裙子,气质高贵。一个穿着高雅的白狐大氅,气质清冷。秋天落叶金黄一片,铺满一圈地面,时不时的还有落到石桌上来的。 一个是侯府小姐,一个是公府公子。 门当户对,品貌出众。 还都是纸片人呢。 虽然小姐年纪小,但长长就好了。 苏慢慢眯眼,突然觉得嘴里的烤鸭都不香了。 樊楼的品控越来越差了! . “这么早就来了?”远远传来乌华坞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凝滞的气氛。 小侯爷身上穿着乞丐装,就那么大剌剌地坐在了石桌上。 苏慢慢:…… 苏慢慢嫌弃地看着跟乌华坞的屁.股一并放在石桌上面的烤鸭,觉得自己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哎呦,烤鸭。”乌华坞抬手就抓,一点都没有形象。 乌花萝皱眉,“哥哥,病从口入,你没洗手。” “妹妹,我死了你再把我救活嘛。” “死人我救不活,半死不活的可以。”说着,乌花萝突然将目光转向陆砚安,一直没什么光亮的眼睛中陡然迸发出奇特的光,“你愿意让我试试吗?不保证能活。” 什么情况? “你会医?”苏慢慢满脸怀疑。 “嗯。”乌花萝点头。 乌华坞插嘴道:“我妹妹虽然没有行医执照,但我的病都是她治好的。” 苏慢慢猛地反应过来,“难道你就是……华佗佗?” 乌花萝清冷的面容上细眉微微一挑,“华佗佗?这个名字不错。” 众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真的假的? “那个,请问乌小姐救过多少人?” 乌花萝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人?”苏慢慢猜测。 乌花萝摇头。 “难道是一万人?”苏慢慢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乌华坞接话,“我。” 苏慢慢:…… “你好像是试验品,还是死马当活马医的那种。”苏慢慢双手撑在石桌上凑近陆砚安,“你确定要治吗?” 苏慢慢最后再补充一句,“她才十二。” 男人的表情始终很平静,将摆烂进行到底的样子。 “慢慢觉得我要治吗?”陆砚安将问题甩给苏慢慢。 “我自然是希望你活着。” 如果乌花萝真是华佗佗的话,苏慢慢当然希望她能治好陆砚安。 “那我治。”男人点头道。 “我看你病已入骨,治疗起来很难,堪比进地狱里走一遭。”乌花萝回想着刚才替陆砚安把脉探测到的身体情况。她实话实说道:“你要好好想清楚,或许受尽了苦,也不一定能活。” 陆砚安双手捧着茶盏,眉眼被氤氲而上的茶香覆盖,“地狱,我已经去惯了。” . 今日过来除了乌花萝就是华佗佗这一意外收获外,还有周氏跟公府医士合伙给陆砚安下毒的事。 “那医士被我绑在柴房里,都已经招供了。现在只看大公子是要报官呢,还是要自己解决?” 三人将视线投向陆砚安。 男人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叹息一声道:“我相信小侯爷。” 乌华坞看陆砚安面相,直觉这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他提醒道:“这可不是什么小罪,你选择报官的话,那位夫人说不定会死。”当然,相反,如果陆砚安选择不报官,自己解决,这位夫人肯定能活命,说不定这事还会轻飘飘的被揭过去。 毕竟人家可是荣国公府的夫人。 陆砚安依旧是那副佛子一般的表情,他眉间的朱砂痣在秋日之中显得慈悲而温和。 他语气轻柔道:“那也没有办法,只能让我这位继母下辈子注意点了。” 第 50 章(亲秃噜你...) 晌午过后, 当乌华坞拿着那个医士亲自书写的认罪书到荣国公府拿人的时候,荣国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可能。”荣国公看完乌华坞拿来的认罪书,看着上面那医士亲自按的手印, 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虽然荣国公已经开始怀疑周氏,但当真的证据摆到他面前的时候,荣国公依旧是下意识否决了。 “公爷,白纸黑字, 您若不信, 也可以跟着我回京兆尹府去瞧瞧那医士,亲自听他将这些年做的事情说出来。”乌华坞似笑非笑地看着荣国公,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反应。 一个儿子, 一个妻子, 荣国公夹在中间确实为难。 可乌华坞又不是荣国公府的什么人,谁的错,该怎么判,他绝对不会徇私情。 荣国公捏着那认罪书, 老脸有些挂不住,“这事,是荣国公府的家事,还望小侯爷……” “公爷, 不瞒您说, 这事大公子已经跟我报官了。”乌华坞直接打断荣国公的话。 “报官?他竟状告自己的母亲?”荣国公瞪圆了一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乌华坞笑了笑, “公爷,那不是大公子的母亲, 是被告。” “对了,我今日过来是拿人的, 公爷,对不住了。”乌华坞起身,一抬手,院子里站着的十几个衙役便开始往周氏院子的方向去。 荣国公立刻大声喝道:“我看谁敢在荣国公府闹事!” 乌华坞站在荣国公身边,脸上虽然是笑眯眯的,但眼神却很冷,“公爷这是要包庇嫌疑犯周氏了?” “说不定是那医士栽赃陷害,小侯爷,这种事情还是查清楚了再说的好,不然到时候,丢的可不只是我们两家的脸面。” “既然公爷觉得证据不足,那我也没办法,只能将此事移交大理寺处理了。” 那大理寺钦于清明是个硬茬,比乌华坞这个油滑的小侯爷更不好说话。 乌华坞见荣国公不言语了,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老陆啊,你要是觉得周氏没犯事,不管这人是到京兆府还是去大理寺,都不会掉一根头发,你不必着急。” 荣国公当然着急,他就是怕周氏犯事! “这样吧,公爷,我给您一日时间,明日这个时候我再过来,看您是要将人送京兆府,还是送大理寺。”说完,乌华坞拍了拍荣国公的肩膀,转身离开。 荣国公陆詹空站在那里,望着乌华坞离开的背影,陷入长久的沉默。 终于,他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身体,然后抬手将管家招了进来。 “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管家低着头站在荣国公面前,“有了。” 乌华坞是管家迎着进来的,刚才这位小侯爷跟荣国公说话的时候管家就在外边守着,因此,两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管家低着头,嗓音透着老年人的嘶哑,“与小侯爷所说,一般无二。” 陆詹空身形一晃,他下意识伸手撑住一旁的桌子,那张严肃的面容上显出被打击到的神色。 虽然他猜到一点,但当这件事真正发生的时候,陆詹空依旧无法接受。 一个是趁着明日天亮之前将周氏送走,让陆砚安咽下这个亏。 另外一个选择是将周氏送到京兆府,按大周法律判刑。 毒杀继子这种事情,虽不至于送命,但周氏的后半辈子估计都要在牢里度过了。 “你先下去吧,我想想。”陆詹空朝管家摆手。 管家似乎有话要说,可在看到陆詹空那副疲惫的面容时,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陆詹空单手撑着额头,静静在那里坐了很久,在夜色落空之际,终于起身,拖着疲惫的身体往清竹园去。 . 乌花萝还没开始给陆砚安进行治疗,她说先要拟定方针,然后一个个的试。 毕竟这种还没成长起来的幼年期神医,一般治病都靠运气。而被当成小白鼠的陆砚安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被乌花萝治死,正气定神闲的跟苏慢慢玩五子棋,输了贴白条的游戏。 荣国公伸手推开清竹园的门。 赵跃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正坐在门口守夜,看到突然来访的荣国公,赶紧起身拱手,“公爷?” “你们公子呢?” “公子跟大奶奶在里面下棋。” 苏慢慢不会玩什么围棋,她只会五子棋,而且棋艺烂得不行。 “如果我有个五子棋APP的话我一定能赢你,我就不相信你能算的过计算机。”苏慢慢吹着自己脸上的十几张白条,气得双颊鼓起,像只仓鼠。 反观陆砚安,脸上干干净净的一根白条也没有,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枚白子,正慢条斯理的摆弄着,说话的语调还十分欠扁,“还要来吗?” “来!” 苏慢慢气得撸起了袖子。 “公子,大奶奶,国公爷来了。”赵跃站在门口通传。 苏慢慢赶紧把袖子放了下去,然后朝陆砚安使眼色。 这么晚了,这个国公爷过来干什么? 陆砚安垂下眉眼,将白子扔进棋盒里。那边,荣国公抬手撩开珠帘走进来,视线被两人之间挂着的链子吸引。 “公爷。”苏慢慢站起来,端庄矜持的行礼。 陆詹空微微颔首,然后抬手指向两人的手环,“这是什么?” “鸳鸯牵。”现在的陆砚安还不能久站,因此,他只是撑着身子站起来朝荣国公行了一礼,然后就被荣国公唤着坐回去。 “如果慢慢离我太远,我就会不舒服。”陆砚安如此解释。 荣国公想起自己书房里供着的那尊菩萨,终于开始相信所谓的冲喜八字。 看来这苏慢慢确实是旺他儿子,连着两次救回了他儿子的命。 如此一想,荣国公看向苏慢慢的眼神变得友好许多。 “父亲这么晚过来是有事吗?” “确实是有。”荣国公点头,然后将视线转向苏慢慢。 苏慢慢抬了抬手,露出鸳鸯牵,表示自己实在是离不开。 “一会儿,应该没事吧?”荣国公皱着眉开口了,显然要说的这件事是大事。 “应该没事。”陆砚安抬手,替苏慢慢将腕子上的鸳鸯牵解了下来,然后置到棋盘上。 苏慢慢略有犹疑,她先走到珠帘处,见陆砚安没什么反应,便又走出几步。 男人坐在那里,微笑着看她。 苏慢慢颔首,提裙出去了。 经过一日,陆砚安大概是吸饱了她身上的气运,能自己活一会儿了。 苏慢慢出去后正碰到守在门口的赵跃。 赵跃头上还缠着纱布,面色微白,看起来确实是伤的不轻,幸亏他底子好,这才捡回来一条命。 “坐吧。”苏慢慢坐在檐下的美人靠上,然后朝赵跃招了招手。 赵跃赶忙道:“不敢,大奶奶您自己坐吧。” 苏慢慢也没强求,只一个人仰头望着天。 “赵跃,你从小就跟着你家公子了吗?”苏慢慢看了一会儿天后扭头看向赵跃。 赵跃点头道:“是。” “那你家公子跟国公爷的关系怎么样?” 赵跃想了想,“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国公爷自然是不会虐待咱们公子的,只是公爷性子严肃,不善表达,两人之间最多交流的都是功课一类。” 这跟苏慢慢在小说里看到的差不多。 她想起白日里乌华坞来荣国公府的事,觉得荣国公现在来找陆砚安应该就是要跟他商量周氏给他下毒的事情。 按照剧情,荣国公一直都没有发现陆砚安是被周氏用慢性毒药杀死的。 现在,荣国公知道了这件事,他到底是站在正义这边,还是站在周氏那边? 其实从荣国公独自一人前来清竹园就能看出来,荣国公大抵是想要站在周氏那边。 虽然荣国公跟周氏的感情不太好,但毕竟是几十年的枕边人。 . 屋内,荣国公坐在了陆砚安的对面,他垂眸看向眼前的棋盘,叹息一声,“我跟你很久都没有下棋了,不如现在下一盘?” “好。”陆砚安点头答应,开始收拾棋子。 桌案上的熏香袅袅而起,屋内只余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 “我记得你十岁的时候就能赢我了。”陆詹空落下一枚黑子。 “侥幸。”陆砚安跟着落下一枚白子。 “听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就是,我一直对你寄予厚望,因此,平日里是严厉了些。” “我知道。”陆砚安淡淡回应。 陆詹空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我也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听说这次你会昏迷不醒是因为……” “因为母亲给我下毒了?”陆砚安接过荣国公的话。 陆詹空抿唇,脸上显出怒色,那是对着周氏的,“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怪我平日里太忙,没空管后宅之事。” 按理来说,像荣国公这种地位的人,没有妾室,身边只有一个周氏,周氏应该高兴。可正因为没有妾室烦恼,所以周氏才将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算计陆砚安身上,专门针对着这个孩子想出一些刁钻的计谋。 对比陆詹空的怒色,陆砚安的表情十分平静,他看着面前的棋盘,甚至还能催促陆詹空落子。 “轮到您了,父亲。” 面对如此冷静的陆砚安,被打乱了心境的陆詹空明显落了下风。当然,陆詹空本意也不是要来下棋的,因此,输赢都无所谓。 他捏着手里的黑子,犹豫半响之后落到棋盘上。 对比陆詹空的犹豫,陆砚安没有丝毫停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落下另外一枚白子。 这股一点都不掩饰的锋芒,从棋盘上扩大出来,让陆詹空终于开始重新审视面前的大儿子。 在陆詹空的印象里,他这大儿子性情温顺谦恭,小时还会央求他去城外给灾民赈灾放粮,施粥送衣。 这样善良且聪明的孩子合该按照他设计的道路成为大周栋梁,可现在却只能蜗居在这一方小小的屋子里,靠着一个冲喜小媳妇续命。 陆詹空只要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惋惜。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办法改变。 “听澜,你的命不好。” 陆砚安捏着白子的手一顿,然后继续平静的将其放到棋盘上。 “你母亲,她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我会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的,对外就说是养病。” 这是荣国公已经决定的事情,他只是过来通知陆砚安一下。 荣国公认为,按照陆砚安的性子,肯定不会反对他的做法。周氏虽做了错事,但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了。 可他没想到,男人轻启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不行。” 荣国公愣住了,他抬头,满脸愕然。 “父亲,我知道您想要顾全公府名声,也念着周氏的好。可我说,不行。父亲,该你下了。” 现在的陆詹空哪里还有心思下棋,他以为这件事是很容易就能解决的。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事会卡在他认为最不会出问题的一个人身上。 “听澜,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父亲。” 陆詹空满脸失望地摇头,“听澜,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陆砚安掀开细长浓密的眼睫,神色淡薄,“哪样了,父亲?” “你从前,极善良。” “我如今就不善良了?”陆砚安反问。 荣国公摇头,“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 “父亲。”陆砚安的语气始终非常平静,可你若是细看,便能看到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印出的一缕水光,转瞬即逝,被深深地压入眼底。 “有时候善良是需要带上锋芒的。” “这件事本来可以很和平的解决。” “若是我死了呢?”陆砚安的语气终于不再无波无澜,他握着手里的佛珠,微微颤抖。 “……你还活着。”荣国公沉默半响,最终吐出这四个字。 “是啊,我还活着。”陆砚安竟低低的笑出了声。 “很可惜,我竟然还活着。” “听澜,不许你这样说。”陆詹空听不得陆砚安说这种话,他是真心疼这个儿子,可周氏和陆锦泽,也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听澜,大家都是一家人,法外容情的道理你应该明白。你母亲是错了,可我已经决定将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你若是个孝顺的孩子,就不要让父亲为难了。” 陆砚安安静的听着,等陆詹空说完,他才开口,“父亲,从小您在我眼中就是一座山,一座什么麻烦都能解决,什么问题都能回答的大山。” “您那么巍峨,那么高大,那么正直。您跟我说,要做一个正直的君子,不管贫穷与富贵,都不可丢失本心。您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 “可现在,这些话,您自己做到了吗?” 陆砚安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落到陆詹空脸上,与他对视。 年老的荣国公,第一次在这个温顺的儿子身上看到了锋利的戾气。他像是一柄终于舍得出鞘的刀,磨砺多年,一招毙命。 “人都是会变的。”陆詹空正直了那么多年,什么都没捞到,他一直坚守着底线,身边的同僚却越过越好。荣国公不屑那些人的手段,可面对自己一塌糊涂的仕途,心中到底会有不平。 他又不是圣人,他亦只是一介凡人。 “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父亲,弱冠那年,您为我取名听澜之时,告诫我的话,我都记得。”陆砚安压下眸中水色,声音归于平静,嗓音之中已无明显的情绪波动。 陆詹空明白陆砚安的意思了,“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是。” “你一定要将你母亲送到京兆府去?” “是。” “那你以后就不认这个母亲了?” “是。” “那我这个父亲呢?”陆詹空的面容似乎在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听澜,父亲老了,你母亲陪了父亲几十年了,临了,临了,你还要父亲怎么办?” “那我的冤屈呢?”陆砚安的音量微微放大,他仰头看向不知何时站了起来的陆詹空,“父亲为我考虑过吗?”他最终也只是一个凡人,面对自己血脉深厚的父亲,无法做到平静无痕。 “我已经跟你说过,会将周氏送往乡下的庄子。” “然后等我死了,再把人接回来?父亲是觉得,我活不了多久了,与其留着一个没几日活头的儿子,还不如留下一个毒杀继子的枕边人?” “你……”陆詹空气得面色涨红,几乎站立不稳。 “天色晚了,父亲回去歇息吧。”陆砚安掩下情绪,开始收拾棋盘。 陆詹空一口气咽下去,颤抖着嗓音询问,“那这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砚安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字,“不。” . 荣国公怒气冲冲地走了,想来是被气得不轻。 苏慢慢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咳嗽声和棋子落地的“噼里啪啦”声,赶紧奔进去。 只见陆砚安一个人卧在榻上,按着心口,咳得面色坨红,嘴唇泛白。 “陆砚安,你没事吧?”苏慢慢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男人与她十指紧握,那串佛珠被合在两人掌中,咯得掌心生疼。 “没事。”男人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然后又道:“头疼。” “头疼?怎么又头疼了?是不是吹到风了?”苏慢慢伸手替陆砚安按摩太阳穴。 男人顺势倒入小娘子怀中,整个人蜷缩起来,姿势像个小婴儿。 姿势太过亲密,苏慢慢身体微僵,可当她看到陆砚安咬出血的唇瓣后,轻轻叹息一声,放松了身体,拿过毯子替他盖在身上。 夜色已深,男人靠在苏慢慢身上,身体却在不停的发颤。 “很疼吗?” 苏慢慢想起来,田大牛说过陆砚安有头疼的毛病。 “嗯。” “不如让田医生来给你扎针?” “不用了。”男人虚弱的声音从毯子里面传出来。 两个人就这样安静地靠了一会儿,苏慢慢想问荣国公跟陆砚安说了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其实不问她也能猜出来荣国公今天晚上过来说了些什么。 如果陆砚安是穿书人的话,那么他一定会把周氏送进京兆府。 可陆砚安不是。 他是陆詹空的亲儿子。 传说中拥有佛子心肠的最善良性冷淡花瓶的男主角。 虽然现在好像有点走歪了,但本质应该……还在吧? “荣国公跟你说了周氏的事?”苏慢慢决定还是问一嘴。 “嗯。” “你怎么想的?” “天凉了,该让周氏坐牢了。” 好吧,还能开玩笑,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苏慢慢刚刚这样想完,突然听到男人憋闷着开始大喘气,那声音就跟破风箱似得,“呼啦呼啦”那种。 “陆砚安,你怎么了?是不是……”苏慢慢话还没说完,破风箱陆砚安突然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然后单手扣住苏慢慢的后脑勺,朝着她的唇吻了上去。 苏慢慢彻底僵在那里。 男人停留几秒,然后松开,破风箱的声音停住了。他视线下移,看到苏慢慢唇角沾着的血迹,用指腹替她擦掉。 “抱歉,我有点喘不上气。” 所以才亲她这个人形氧气瓶的? “你,你下次提前告诉我……我,我也不是不让你亲……” “那我下次提前跟你说,我要亲你了。”男人唇瓣上的血迹还未消失,像抹了一层很艳丽的胭脂。他的眸色却很黑,像被泼翻了的浓墨。 苏慢慢卡壳了。 她觉得做这种事情提前说的话……真的好羞耻啊! “可以吗?”男人还在寻求苏慢慢的意见,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她涨红的脸。 “不用了。”苏慢慢偏头,连脖子都是绯红一片。 “不用什么?”男人假装不解,表情无辜,眼神深谙,语气变得微妙,“不用说,我要亲你了吗?那我下次可以直接亲吗?还是像刚才一样亲……唔?” 苏慢慢终于察觉出来,陆砚安是故意的。 她猛地扭头,一把捧住他的脸,挤压成章鱼状,然后径直亲了上去。 狠狠地亲! 亲秃噜你! 坏男人! 破风箱! 第 51 章(这点运动量而已...) 深夜, 一辆低调的马车出现在荣国公府后门口。 周氏被身边的李妈妈搀扶着坐上马车,她满脸愤怒地瞪向荣国公。 为了那个马上就要死掉的陆砚安,他居然要将她送到乡下的庄子上去。 “陆詹空, 你不得好死!你这个负心薄性的东西!” “夫人,夫人,慎言。” 李妈妈拉住周氏规劝,她比周氏更明白现在的危险处境。 “夫人, 公爷是在保您呢。” “保我?我看他心里只有他那个宝贝大儿子!”周氏被拉进马车里, 她坐在里面,一边抹泪,一边怒斥陆詹空没良心。 “我连安随的面都没有见到就要走了, 也不知道安随怎么样了。” “夫人, 您放心吧,二公子是公爷的亲生子,公爷还能亏待了他不成?” “哪里厚待过?现在他都要把我送走了,安随更是要没人疼了。”周氏又哭上了。 “唉……”李妈妈叹息一声, 见劝不住,也索性不再劝了。 其实一开始,荣国公对陆锦泽还是很好的,只是周氏教授方式有问题, 又太过溺爱, 这才搅得荣国公对陆锦泽不喜。再加上陆砚安自小乖巧聪慧,有了这样的对比, 哪个父亲能不偏心呢? 可偏偏周氏认为,就是因为陆砚安的出现, 所以才夺走了陆锦泽的父爱。 她对陆砚安恨之入骨。 马车渐渐驶出去,周氏愤恨道:“都是陆砚安那贱种闹出来的事!早知道在他小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掐死了事!” “夫人。”李妈妈皱眉, 伸手去拉马车帘子,生恐被马车夫听见。 “怕什么?”周氏认为自己的不幸都是陆砚安造成的。 如果没有陆砚安,陆詹空就不会偏心,她就不会与陆詹空产生隔阂,她的儿子也能顺理成章的继承爵位,变成下一任荣国公。 她的美好生活都因为陆砚安而毁了! 可周氏却没有想过,其实她才是出现在陆砚安跟陆詹空之间的第三者。 . 荣国公府后门口,管家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终于没忍住,开口了。 “公爷,老奴是看着公子长大的,有件事,想要告诉公爷。” 陆詹空神色疲惫地转身,“什么事,你说吧。” 管家道:“大公子的身体在夫人嫁进来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夫人入门之后,大公子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了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陆詹空眉头皱起。 管家颤抖着手,双眸微红地跪到地上,“公爷,您怎么还糊涂呢?这是因为夫人从小就在给大公子喂药啊!大公子如今体弱至此,都是因为夫人啊!” 陆詹空听到此话,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傻在那里。 他以为,以为周氏只是指使那个医士下了一次毒而已。 就是这次篁落庙回来之后…… 陆詹空也明白周氏想要让陆锦泽继承爵位的心思,这个爵位他是绝对会给陆砚安的,主要是为了补偿这个孩子幼年丧母之痛,也是为了他病弱不堪的身体日后有个倚靠。 可他万万没想到,周氏居然心毒至此! 那么小的孩子,她怎么下得去手?听澜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才不愿意轻易原谅周氏的吗? 陆詹空突然想起来今日午后乌华坞说的话。 他说“这些年”。 当时他心思混乱,并没有在意,现在回想起来,乌华坞那个富有深意的眼神,顿时觉得遍体生寒。 他想起自己昨夜对陆砚安说的话。 他会将爵位给他,会找最好的御医给他治病,会将他拥有的所有的东西都给他…… 青年的眼神冷漠又悲伤,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不像是在看着一个父亲,而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那个眼神之中带着古怪的了然和嘲讽。 仿佛早就已经猜到他的决定。 是他错了,他大错特错。 他最该了解他这个儿子,世间荣华富贵能迷乱任何人的眼,却动摇不了他的心。 他的允诺对于他而言,才是最无用的东西。 . 入夜,秋寒露重。 榻边的琉璃灯未熄,苏慢慢和陆砚安蜷缩着一起躺在榻上,两人望着半开的窗子,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色。 苏慢慢抿了抿刺痛的唇,她告诫自己,她只是在给陆砚安治病续命而已。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虽然她救的这个是纸片人,但也是命。 别人氪金养纸片人,她渡气养纸片人,不费一分钱,还赚了呢。 如此安慰完自己,苏慢慢伸手揉了揉自己烫红的脸,然后微微一扭头,正对上男人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 要死了。 真漂亮。 男狐狸精。 这样的纸片人如果能做出来,苏慢慢一定会为他氪尽最后一分钱。 “累不累?”男人舔了舔唇,指尖擦过苏慢慢鼻尖的虚汗。 “哈,”苏慢慢发出一个嘲讽的气音,“这点运动量而已。”作为一个死宅,苏慢慢每天最大的运动量就是下床去上厕所那么一点路。 因此,刚才那番心跳超过一百多的运动量实在是叫她累得双腿发软。 不过女人怎么能说自己不行呢? 尤其是在面对自己喜欢的男人时。 “我有点累了。”男人闭上了眼,浓密眼睫覆盖下来,衬着他微微急促的喘息声。 她的纸片人好弱。 苏慢慢想,要是能给陆砚安氪金就好了。 她就算是天天喝白粥,她也一定给他氪出一个健康完美的身体。 屋内的气氛还算轻松,孤男寡女,盖着一床被褥。 苏慢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妄念。 “如果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命运,你还会选择继续努力吗?”琉璃灯的光色照在男人面庞上,他的肌肤苍白之中透出几许绯红,平添媚色。 苏慢慢也跟着闭上眼,她静静聆听着陆砚安的呼吸声。 “那我可能连出生都不愿意了。” 男人眼睫颤了颤。 苏慢慢继续道:“可是,人生皆苦,如果没有尝过苦,又怎么知道糖有多甜呢?” “虽然你是一个纸片人,但你知道吗?在我们那里有一种游戏,能打出很多结局。你怎么知道,结局必败,无法改变呢?” 这话其实苏慢慢自己说得也没底,可事已至此,他们除了鼓舞自己的势气往前走,再没有退路了。 苏慢慢说着话,眼皮渐沉,睡了过去。 或许是最近事情太多,她睡得并不安稳,凌乱的做了很多梦。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现代,坐在自己的电脑前面,面前是还没完结的小说。 苏慢慢呆呆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很久,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居然是:我的小说还没写完。 嗯,果然,天道听到了她的召唤,即使是在梦里,回来的第一件事是把她放到电脑前面,让她把小说写了。 苏慢慢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敬业了,她拿出键盘,开始将后面的小说补完。 因为是在梦里,所以苏慢慢写的很快。 她也不用吃饭上厕所,就那么写啊写的,从白天写到黑夜,再从黑夜写到白天,最后终于完结了。 苏慢慢望着自己了解的夙愿,想着这个梦该醒了吧? 可是她没醒。 画面一转,电脑屏幕上面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游戏。 封面是3d版陆砚安。 苏慢慢起了兴趣,她点开游戏,陆砚安那张脸瞬间充斥了整个电脑屏幕。 他虽然梳着古代发型,但是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九头身加大长腿,禁欲系鼻祖。 这不就是她以前画的那些简笔画吗?变成游戏了? 苏慢慢一脸呆滞地看着面前的陆砚安,用鼠标点了点他的脸。 男人睁开眼,那双琉璃色的眸子透过屏幕望过来,仿佛真的能看到她一样。 做的真是太逼真了! 苏慢慢忍不住连连叹息。 “请为自己取一个昵称。”游戏提示音在耳畔响起。 苏慢慢眨了眨眼,恶趣味来了。 她打下两个字:主人。 那只陆砚安立刻蹙眉捧心,“主人,我生病了,好难受。” 所以呢? “系统推送:有治疗身体的药物,只要998哦。” 去你大爷的998! 苏慢慢怒摔键盘,猛点鼠标,要把这个破游戏关掉。 “还有,还有便宜的,9块9。”系统赶忙补充,“新人还有无门槛九元优惠券。” 这还差不多。 苏.抠门.慢慢为陆砚安怒氪0.9毛巨款,治好了陆砚安的大病。 苏慢慢看着在屏幕里生龙活虎的陆砚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一笑,苏慢慢就把自己笑醒了。 她一睁开眼,正对上陆砚安那双清醒的黑眸,他也不知道盯着她看了多久。 “你在笑什么?”男人低声询问。 苏慢慢缓慢清醒过来,她伸出手,“你欠我九毛钱。” 陆砚安:??? “毛?”男人想了想,伸手扯下自己九根头发丝,递给苏慢慢。 苏慢慢:…… “已经给你了。”见小娘子还没把手收回去,陆砚安用指尖挠了挠她的掌心。 “留着你自己花吧。”苏慢慢把九根毛还给陆砚安,正准备起床,看到外面灰蒙蒙的天后顿了顿。 她居然没有一觉睡到天大亮? 亏了。 “我再睡个回笼觉。” 苏慢慢又闭上了眼。 她从来都不知道梦是能连续做的。 苏慢慢又回到了自己的小房间,电脑屏幕还亮着,键盘旁边有还没开封的奶茶、薯片、冰激凌蛋糕。 苏慢慢无比怀念这些垃圾食品。 她觉得这个梦就是上天给她的赏赐。 她立刻坐到电脑前面,然后开始狂炫零食。 一边炫着零食,她的视线被电脑屏幕上面的游戏吸引。刚才梦醒之前,她治好了陆砚安后,还让纸片人陆砚安在那里跳街舞呢。 现在男人还在那里用脑袋顶着地面,脚朝天地转着呢。 啧啧啧,九毛钱都炫成这样了,如果她充九块钱,岂不是能让她为所欲为? “尊贵的会员,还有什么是您不能看的呢?” 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苏慢慢看着电脑屏幕上面跳出来的对话框,嘴里的薯片都顿时不香了。 还有什么是尊贵的氪金会员不能看的呢? 游戏左上角突然打出了一个十八禁的标志。 原本还在表演街舞的陆砚安也换上了一套短袖短路,露出自己那双大长腿,赤脚站在那里。 然后,屏幕上出现三个按钮。 “咬衣角(露腹肌)。” “扯衣领(露锁骨)。” “扯裤腰带(露人鱼线)。” 啊这啊这……作为一名被绿水浸泡熏陶过的正直作者,苏慢慢脱口而出,“这是晋江能选的吗?” 系统认为苏慢慢不满足,又横空出世一个选项。 “小黑屋。” 小,小黑屋? 是她想的那个小黑屋吗? “小黑屋,能干什么?” “只要九块钱,尊贵的会员就能为男主角提供叫醒服务。” 苏慢慢:……我花九块钱就为了叫一个男人起床? 做梦呢吧。 苏慢慢利索的关掉了游戏。 谁也不能从她手里拿走九块钱! . 苏慢慢这一觉睡得真是七荤八素,她认为这一切都是陆砚安的锅。 如果不是他在睡前跟她kisskiss了,她怎么可能做这么稀奇古怪的梦?果然母胎单做梦都没什么技术含量,一点都不十八禁。 最关键的,凭什么她要为所欲为还要氪金花钱? 她舍不得她的钱。 天光大亮,苏慢慢醒了,她一扭头,陆砚安正睡在她旁边。 两个人昨天晚上居然蜷缩着睡了一晚,而苏慢慢中途醒了一次,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心大到直接又睡了回去。 她的身体和心理居然已经这么容易就接受这个男人了吗? 苏慢慢呆呆盯着男人的神级睡颜看了一会儿后,想起自己的梦。 九块钱的叫醒服务? 现在不花钱就能拥有啊! . 陆砚安难得睡上一个好觉,他呼吸之际都是小娘子身上香甜的味道。 这股味道比他平日里用烂了的那些安神之类的东西好用多了。 他觉得脸上有些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戳他。 陆砚安缓慢睁开眼,就见苏慢慢拥着被褥坐在他身边,正用炭笔戳他的脸。 “你醒了?” 苏慢慢立刻把炭笔往身后藏。 陆砚安神色略有些懵懂地坐起来。 “我把你叫醒了。”苏慢慢伸出手,“给我九两银子。” 陆砚安:…… 陆砚安伸出自己的手,覆到苏慢慢的手上,“没有银子,不如以身相许?” 苏慢慢发现陆砚安自从命不久矣之后就变得越发没脸没皮闷骚男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最后疯一把? 看着打开了自己的陆砚安,苏慢慢缓慢抽开自己的手,“我还是比较喜欢银子。” “公子,大奶奶?”门外响起赵跃不识好歹的声音。 两人昨天晚上是和衣而睡的,苏慢慢起身洗漱,并将挂在木施上的大氅扔给陆砚安。 陆砚安披上后让赵跃进来了。 赵跃进来后拱手,一抬头,看到陆砚安的脸,愣了愣。 “靶镜。”陆砚安指挥赵跃。 赵跃去替陆砚安取了靶镜过来。 陆砚安看到自己脸上被画了一个……硕大的唇印。 赵跃不敢抬头,眼观鼻,鼻观心。 陆砚安抬手,用宽袖擦掉脸上的东西,然后朝苏慢慢的方向瞥了一眼。 正在刷牙的苏慢慢呛了一口盐水,赶紧吐掉。 “你家大奶奶,很迷恋我。”陆砚安收回眼神,慢条斯理的对着赵跃吐出这句话。 “咳咳咳咳……” 以为吐掉盐水就没事了的苏慢慢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赵跃还没有准备好应对这些从天而降的狗粮,就被噎死了。 他以为自家公子一辈子都会是个孤家寡人,没想到他家公子比他先……快乐了! 赵跃觉得委屈。 他一直觉得自家公子会孤独终老,然后看着他儿孙绕膝的。 “有什么事?”陆砚安放下靶镜,开始说正事。 “公子,昨夜子时三刻,公爷送大夫人离开了。” 一旁苏慢慢擦脸的动作一顿。 陆砚安却是没什么表情的点头,“嗯。” 苏慢慢将视线放到陆砚安身上,清晨阳光微亮,他却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可是我今日一早听说,马车到了半路,又被公爷拦下来,然后转进了京兆府。”赵跃大喘气后又加了一句。 陆砚安脸上露出惊愕之色,就像是看到日头从西边出来一样。 “你说什么?” 赵跃重复了一遍,“公爷将夫人送到了京兆府。” . 京兆府审案,原告和被告自然都要到场。 虽然大家都是老熟人了,但苏慢慢还是第一次看到穿着官服,一本正经坐在堂上的乌华坞。 说实话,有点帅。 苏慢慢只是作为一个看客过来的,因此,她还备了很多零食和话本子。她手里拿着炭笔,话本子看得无聊了就在上面画乌华坞的简笔画。 画着画着,她又想起昨天晚上的梦,又开始画陆砚安,没穿衣服的那种。 “啪!”惊堂木一响,苏慢慢瞬间回神。 她居然在法庭上画陆砚安没穿衣服的样子。 罪过,罪过。 苏慢慢你穿条裤子吧! 不不不对,她该给陆砚安补条裤子。 . 周氏当然不肯相信陆詹空居然会将她送到京兆府,闹得极厉害,可在物证人证具在的情况下,这毒杀继子的罪名是逃脱不了了。 这对于陆砚安和苏慢慢来说是件值得庆祝的喜事,可直到审问结束,上了马车,陆砚安还是一言未发。 马车上,苏慢慢将话本子藏好,然后将注意力投向陆砚安。 “吃个果子?” 男人摇头。 “喝杯茶?” 男人继续摇头。 “你不吃,你不喝,难道你是要喝手磨咖啡?” 男人终于将视线凝聚到苏慢慢脸上,“咖啡是什么?” “猫屎。” 陆砚安:…… “你们吃猫屎?” “对啊,吃的可香了。” 陆砚安下意识拉开了跟苏慢慢的距离。 苏慢慢:…… “我骗你的。” “哦,我不信。” 看着终于回神的陆砚安,苏慢慢开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难道是心疼周氏了?”她差点忘了,陆砚安的人设是大圣母啊! “不是。”陆砚安呢喃一声,眼神落到车窗外,像个孩子似得抿唇,“我只是觉得,像是在做梦。” 说完,他扭头看向苏慢慢,眼神天真又单纯,“慢慢你说,这会不会是一场美梦呢?如果这是一场梦的话,我真希望一辈子都不醒。” “……谁知道呢。” 苏慢慢的视线被糊在马车窗子上的绿纱模糊了。 她现在,也早已分不清她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书里。 . 当吴安将周氏的事情告诉陆锦泽的时候,男人正喝得酩酊大醉,躺在书房里。 秋寒露重,书房里酒气熏天,陆锦泽就穿了一件单衣躺在那里,看起来颓丧又可怜。 他无法接受自己只是一个纸片人的事实,他想反驳苏慢慢的观点,可他想起之前在苏慢慢身上发生的种种,就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 “二公子?”吴安小心翼翼地唤一声。 陆锦泽睁开一只眼,看到吴安,抬手指向廊下挂着的那些灯笼。 “把灯笼都给我拆了。” “拆灯笼?”吴安脸上露出不解之色。 “拆!全部给我拆干净!” 陆锦泽随手抓过一个酒壶朝吴安砸过去,吴安侧身躲开后,赶紧去摘灯笼。 院子里的灯笼,陆锦泽一个都不想看到。 只要看到这些灯笼,他就会想到自己是纸片人的事情。 “二,二公子,摘完了。”吴安摘了几个后,唤来其它小厮顶替自己,然后重新回到书房,“二公子,夫人被公爷送到京兆府去了。” 陆锦泽抱着酒壶,翻了个身,仿佛没有听到吴安的话。 他疯了一阵,醉了一阵,从前的雄心壮志在自己是纸片人这个事实上被摔得粉碎。 原来他只是,一个纸片人。 哈哈哈哈,他的努力都是徒劳。 . 江画纱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陆锦泽烂醉如泥的样子,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周氏被荣国公送进了京兆府。 按照《帝师》里面的剧情来说,周氏最多也就是被送到乡下去,怎么可能会被送到京兆府呢? “锦泽,锦泽?”江画纱伸手去推陆锦泽。 陆锦泽迷迷糊糊醒过来,看到江画纱,指着她又是一阵大笑,“哈哈哈,大明星,哈哈哈……” 江画纱被陆锦泽笑得头皮发麻,“锦泽,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大明星。” 陆锦泽突然一把拽住江画纱的领子,歪头看着她,说话的时候满身酒气,味道很臭,“我说大明星,你知道吗?你的演技实在是太拙劣了,跟傻子没有任何区别。” “锦,锦泽,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吧?我跟刘颖然睡过啊,大明星。” 江画纱的面色瞬时惨白。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是刘颖然。 “我,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没关系,反正都是纸片人罢了。”陆锦泽松开江画纱,又躺了回去。 “纸片人?锦泽,你这是什么意思?”江画纱的面色突然白了。 “我说,我,你,我们都是纸片人,只有苏慢慢才是生活在现实世界里面的人。” 陆锦泽借着酒劲,将自己的发现都跟江画纱说了。 他需要发泄。 像陆锦泽这样的人,不,应该说,尤其是像陆锦泽这样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个心机狂人的人,最不信的就是命,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失败。 可现在,他不仅要相信命,还要接受失败。 江画纱听完陆锦泽说的话,愣了很久,“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其实是在另外一本书里?”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陆锦泽继续往地上一躺,烂泥一般,嘴角扯起嘲讽的笑。 “那是什么书呢?”江画纱虽然也震惊于陆锦泽说的这些话,但她意外的比男人理智。 “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是在《帝师》外的另外一本书里,那么我们在这本书里扮演着什么样子的角色?而苏慢慢又怎么能证明自己不是在另外一本书里?” 一语惊醒梦中人。 陆锦泽看着眼前的江画纱,第一次重新审视她。 “你怎么想到的?” “就是,这样想到的。”江画纱解释道:“你看的小说少,可能不清楚这种事情。” “按照你说的,两本书叠加在一起。”江画纱随手从地上捡起两本书放在一起,“那么一定有主角,这个主角是苏慢慢吗?” 虽然苏慢慢能优先获得天道垂青,但她是主角吗? 陆锦泽也不知道。 江画纱见陆锦泽不说话,便继续道:“我猜测,如果我们不是主角,那就是反派?” “天道都站在苏慢慢那里……”陆锦泽呢喃,“他们应该是主角,我们应该是反派。” 书房外秋风呼啸,看样子似乎是要落雨。 江画纱捏着手里的两本书,她望着陆锦泽的颓废模样,沉默半响之后开口道:“其实这几日,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 江画纱犹豫着道:“我梦到了一本叫《称帝》的书。” 第 52 章(漏了一只陆砚安...) 在陆锦泽追着苏慢慢跑的那段时间里, 江画纱沉浸在一场又一场古怪而荒诞的梦境里,让她无暇顾及陆锦泽的状态。 这段时间里,江画纱整个人就像是人魂分离了一般, 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她梦到了一本书,书的名字叫作《称帝》。 江画纱是个喜欢看小说的社畜,她所有的关于精神快乐的来源都是小说给予的。 她是看完《帝师》后不久穿书的,因此她对《帝师》的剧情记得还算清楚。可当她翻开梦中那本名为《称帝》的小说时, 在上面看到了十分熟悉的开头。 穿书而来的陆锦泽设计让原男主陆砚安摔于马下。 江画纱惊心于如此熟悉的巧合, 她再继续往下看。 陆锦泽和她合力获得六皇子母妃的信任,然后将六皇子推上皇位,后来陆锦泽发现六皇子不堪大任, 他亦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彭拜的野心, 便取而代之,成为了天下之主。 在这本书里,她所扮演的角色就是陆锦泽的妻子。那个跟他一起穿越过来,最后成为帝后的女主角。 虽然这本小说里, 陆锦泽会跟许多女人产生关系,但最后站在他身边,陪着他走上巅峰的只有她一个人。 一开始,江画纱很怀疑这可能就是自己日思夜想做出来的一个梦, 可当陆锦泽告诉她, 苏慢慢说他们都是纸片人后,她这才恍然大悟。 “是天道在指引我们吗?”陆锦泽听完江画纱说的,开始呢喃自语。 “一定是天道在帮我们。”江画纱略显激动的附和。 “那为什么我没有做梦呢?”陆锦泽微微偏头看向江画纱, 他并未将头完全转过去,因此看人之时能明显看到他双眸之中的眼白, 带着一股诡异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可能是你梦到过,醒过来却忘了。” “是啊,我可能已经梦到过,只是醒过来之后忘了。”陆锦泽顺着江画纱的解释安慰自己。 “你都梦到了什么?”陆锦泽隐隐觉得,江画纱的梦会改变他们现在的处境。 “因为我觉得那个梦实在是奇特,所以都记下来了。”江画纱起身,从书桌的抽屉里取出一本书递给陆锦泽。 陆锦泽迫不及待地抢过来翻看起来。 江画纱记得有些混乱,显然这个梦对于她而言做的也不是十分顺利。 他略略过上一遍,发现了这本书里苏慢慢的结局和陆砚安的结局。一个本该作为背景板在别墅里养着,一个早应该死了了事,没想到现在不仅翻盘了,还把属于他的东西都抢走了。 “原来苏慢慢早就知道剧情了,怪不得她和陆砚安次次都能提前一步猜到我们的计划。”陆锦泽捏着手里的东西,眸色阴冷。 江画纱蹲在他身边,细心劝道:“锦泽,我们不一定会输的,你看,天道在帮我们。” “是啊,天道在帮我们,怎么能轻易就认输呢?一个苏慢慢而已,就算是死不了,我找个地方把她圈禁起来,废掉她的四肢,做成人彘,我就不幸她还能翻的了身。” 按照陆锦泽自己的推断,天道跟天道之间互有压制,可这份压制并非绝对的。 就算他真斗不过,也不会让苏慢慢和陆砚安好过。 他们凭什么要把属于他的东西抢走?这些都是他的东西啊! “纱纱,你才是天选之女。”陆锦泽伸手握住江画纱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腹,“那个苏慢慢根本就不算什么,我们联手一定能赢她。” “嗯。”江画纱看着眼前的陆锦泽,用力点头,“锦泽,我们现在怎么办?” “这上面不是说了吗?冬日初,云南暮王府独女穆晓晓会来京师寻觅夫婿。谁娶了她,就能继承暮王府十万大军。” 按照剧情,陆锦泽会对穆晓晓进行一项英雄救美活动,然后获得美人的芳心,成功继承十万大军。 可这十万大军并不是那么好控制的,他们只认穆晓晓。为了让云南暮王府彻底忠心于自己,陆锦泽与穆晓晓成婚之后,便下毒将穆晓晓杀害了,然后又将这件事嫁祸到三皇子头上。 陆锦泽打着替穆晓晓报仇的名义,解决了三皇子。如此,穆家军才算是真正服他,他才真正彻底掌管穆家十万大军,并长驱直入京师,夺下了皇位。 “按照这上面写的,大皇子和三皇子也会为了这个穆晓晓而明争暗斗。三皇子打败大皇子,获得穆王爷的青睐,可穆晓晓却只钟情于我。” 现在,他需要找到穆晓晓,然后进行这场英雄救美的活动。 “你,真的要娶穆晓晓吗?”江画纱突然开口。 陆锦泽重新捡拾起来的信心被江画纱打断,他看她一眼,脸上露出温柔之色,“你都看到了,这只是权宜之计。最后的结局是你陪我坐上皇位啊,你忘了吗?” 江画纱没忘,她是这本书里的女主,陆锦泽是这本书里的男主。 他们会经历挫折,遭受剧情折磨,然后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就如陆锦泽相信他的命运一样。 “我相信你。” “没错,这才是我的乖孩子。”陆锦泽倾身吻上江画纱,表情似要甜出蜜来,眼神却极冷。 “我猜测,苏慢慢那边还不知道我们获得了这本《称帝》。” . 那边,陆砚安刚刚从归德侯府出来,他整个人显得非常虚弱,像一扎白色的纸片一般,身上不带一丝活生生的人气。 “陆砚安,你没事吧?”苏慢慢有些害怕,她伸手去揉男人的脸,企图让他的面孔看起来有些血色。 “没事。” 陆砚安低低吐出这两个字,他弯腰进入马车,可仅仅因为这个简单的动作,所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苏慢慢不知道乌花萝是怎么治他的,只觉得男人像是被抽去了一层筋骨似得,越发孱弱。 这种状态持续了整整半个月。 在这半个月里,天气越来越冷,等苏慢慢反应过来的时候,已入初冬。 立冬这日,苏慢慢照旧陪陆砚安来到归德侯府。 乌花萝已经摆好银针等着了。 开始前,苏慢慢唤住乌花萝道:“你的方法真的没问题吗?” “我也不知道。”乌花萝摇头,“他的身体很差,毒素累积全身,天气越冷,毒素发散的越快,你看他。” 陆砚安坐在轮椅上,眉头皱起,像是正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疼痛。 “偏头疼的症状很严重,这是精神类症状,比被毒素侵蚀的身体更难治愈。”乌花萝说完,转头看向苏慢慢,“我很奇怪,像他这样的身体,居然还能撑到现在。” 在乌花萝看来,陆砚安就是一个濒死之人,苟延残喘着一口气。 一拔掉氧气瓶就会一命呜呼的那种。 苏慢慢没有办法跟乌花萝解释什么叫天道和气运,而且在医生面前讲封建迷信,可能会被打。 不过被乌花萝一提醒,苏慢慢才恍然想起来那些气运小说里的主角们,在濒死之际发生了关系,这才将气运传递过去,保住了另外一位倒霉鬼的命。 一想到这个操作的可能性,苏慢慢立刻就在心中猛摇头。 虽然她认为作为一个成年人,这并没有什么,但这种事情就应该两情相悦,并产生在爱情的基础上啊! 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最重要的是,这个只是她的猜测,如果没用怎么办?如果陆砚安因为体虚所以厥过去了怎么办? 人生第一次,她会有一辈子心理阴影的。 以后都不行了怎么办? “我先治吧。”乌花萝取出银针,跟苏慢慢道:“你先出去。” 苏慢慢点头,看一眼坐在轮椅上的陆砚安后,转身出去了。 天气微冷,院子里,苏慢慢喝的东西都变成了热牛奶。 乌华坞还替她备好的蜜饯果子、小糕点。 苏慢慢就着热牛奶蘸小糕点吃,乌华坞看到她这新奇的吃法,也拿干巴巴的糕点蘸着吃,然后立刻就感觉平日里吃一块就噎得慌的小糕点现在能一口气吃上好几块了! “你今日这么闲?”苏慢慢看一眼跟她抢小糕点的乌华坞。 “最近京城内外加强了守卫,二十四小时巡防营不间断巡逻,治安当然好。”所以他这个京兆府尹非常清闲。 “这么严格?是有什么事吗?” “云南暮王府的小郡主来了。” 小郡主? 触及关键字,苏慢慢脑中突然闪过一段剧情。 陆锦泽对小郡主穆晓晓英雄救美,赢得美人芳心。 “坏了!”苏慢慢猛地一下站起来。 “怎么了?” “小郡主现在到哪了?”苏慢慢神色急切。 “应该还在城外驿站,明日会由鸿胪寺和礼部的人一起负责将人接入皇宫。圣人为穆王爷和小郡主准备了一场极其盛大的欢迎宴,我等都在受邀之列,你明日就等着吃席吧。” 苏慢慢哪里还有心思吃席。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场英雄救美的桥段会在今夜发生。 “能不能把人提前接进京师?” “提前接人?这怎么可能,鸿胪寺和礼部又不是我家。” “那你有没有人手?” “你要干什么?” 苏慢慢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跟乌华坞解释这段剧情,便道:“你知道小郡主为什么会来京师吗?” 乌华坞摇头。 苏慢慢露出痛苦之色,“都是因为我夫君。” 乌华坞:? “她暗恋我夫君,她是来跟我抢男人的!” 乌华坞:…… . 乌华坞万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帮自己喜欢的女人打情敌。 大冤种竟是我自己。 驿站主事听说乌华坞前来视察,早已殷勤的鞍前马后准备妥当。 “小侯爷大驾光临,实在是有失远迎。” “不必客套了,我只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怠慢暮王府。” “哎呦,这怎么敢呢。”驿站主赶忙道:“小人就算是有十八个脑袋,那也是不够砍的啊。” 乌华坞当然知道驿站主不敢,这只是他的托词罢了。 乌华坞又装模作样的询问了一下小郡主的情况,然后便将人打发去了。 “这个驿站可真大。” 在苏慢慢的印象里,驿站就是一个不大的小旅馆,原谅她深受电视剧影响,毕竟谁也没见过古代真正的驿站长什么样子。 可现在她跟乌华坞待的这个驿站却足有一千多个房间,设备妍丽华靡。 “毕竟是给小郡主准备的,怎么可以马虎。那边那片,都是新修缮起来的。” 苏慢慢趴在窗户口,盯着那边那片院子。 三进院落,白墙黑瓦,听说暮王府的小郡主穆晓晓就住在里面,隔壁的院子里则住着他的父亲穆王爷。 晚上,穆晓晓会因为想提前欣赏一下京师美景,所以自己偷溜出来,却不想碰到一伙吃醉的流氓,然后十分烂俗的被调戏,被陆锦泽救。 说实话,像这种老掉牙的情节连苏慢慢都不会写了,可毕竟是十年前的小说,这种情节还是十分吃香的。 “哎,你瞒着陆砚安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一眼这小郡主?你就不想做点别的?”乌华坞跟苏慢慢并排站在窗户口。 “不想。”苏慢慢的目的就是要阻止穆晓晓遇到陆锦泽。 “其实我觉得,男人如果想要出轨,你防是防不住的。”乌华坞单手撑着下颌,将手里的牛肉干递给苏慢慢。 苏慢慢接过来,然后嚼着牛肉干,把自己摆烂着挂在栏杆上。 一路奔波过来,她实在是太累了。 “小侯爷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这男人呐,最应该看中的还是人品。”乌华坞抬手指向自己。 “哦,那就祝福小侯爷人品齐天。” 乌华坞:…… 面对苏慢慢的敷衍,乌华坞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陆砚安了?我是没他年纪大,还是没他身体弱?”然后接着露出“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都没有眼光”的表情来。 “小侯爷,你年纪还小,不懂。” 乌华坞歪头,伸手按住苏慢慢的脑袋,“我说,你怕是不记得了吧?我比你大。” 苏慢慢:“……我心理年龄比你大。” “哼,”乌华坞松开自己的手,“等陆砚安死了,我就娶你这个小寡妇。” 少年的爱情总是炙热而真诚。 这份爱情和真诚是真的,可也是短暂的。 在少年漫长的人生岁月里,他还会碰到别的女人。 苏慢慢并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他生命里的唯一。 “好啊。”苏慢慢双手托腮,“等我变成了小寡妇,我就带着陆砚安的银子去苏州城买一幢别墅,然后找十几个十八岁的小男生来伺候我,我会等着你来加入的。” 乌华坞:…… 乌华坞看向苏慢慢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他仿佛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你不是很爱陆砚安吗?” “只是有一点喜欢而已。”小娘子面颊坨红,她第一次在外人面前承认自己对陆砚安的喜欢。 “一点是多少?”乌华坞吃醋了。 “就那么一点点。”苏慢慢伸出两根手指捏出一厘米,然后警告乌华坞道:“别乱说话,他还不知道呢。” 突然变身成为男闺蜜的乌华坞长叹一声,“原来你是暗恋啊。确实,像陆砚安这样的人物,如果不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谁不想嫁给他呢?如果我是女的,我也要这样的男人。” 苏慢慢听着乌华坞的话,莫名觉得……有点磕? . 入夜,苏慢慢住在驿站二楼,窗户正对着小郡主院子门口。 乌华坞住在苏慢慢隔壁,他趴在窗户口,跟苏慢慢一起盯着。 “你确定这个小郡主晚上会出来找陆砚安?” “嗯。”苏慢慢点头。 两人等了一会儿,苏慢慢被冷冽的寒风吹得脸疼,她把脸藏进帽子里,只露出一双眼。 不知道等了多久,苏慢慢眼皮下垂,几乎昏睡过去的时候,身边的乌华坞突然低低唤了她一声。 “出来了。” 不远处,黑乌乌的院子门口,小郡主女扮男装,带着同样女扮男装的丫鬟从门口偷溜出去。 “走。” 苏慢慢精神一震,领着乌华坞下楼。 乌华坞顶着一张怀疑人生脸,跟在苏慢慢身后碎碎念,“你这个女人真的好无情,好心狠。我真傻,我居然帮着自己喜欢的人来抓她喜欢的人的情敌。” 苏慢慢:…… “听说这位小郡主是云南第一美人。” 乌华坞精神一震,“比你漂亮?” “大概吧。” “我先瞅瞅。”乌华坞越过苏慢慢,奔向美人。 果然,世界上最脏的地方就是思春期少年人的脑子。 . 苏慢慢已经提前让乌华坞安排人在驿站周围巡查,只要看到男人就抓起来。 “我说,你不会以为陆砚安会出来跟小郡主私会,这才让我看到男人就抓?” “嗯,对,没错,你太聪明了。” 乌华坞当然听出了苏慢慢的敷衍,他落后半步跟在苏慢慢身后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苏慢慢跟乌华坞远远跟着,她始终看不清小郡主的容貌,直到小郡主安全离开驿站范围时,突然走出来一队人,将小郡主请了回去。 “那些人是谁?”乌华坞皱眉。 “穆王爷的人,我让人去告诉了穆王爷。”苏慢慢刚刚说完,那边就跑过来一个驿站官兵,说是抓住了好几个喝醉酒的男人。 危机解除! “除了这几个男人,还有其他人吗?” 官兵摇头,“没了。” 陆锦泽没来? 苏慢慢猜测,难道是上次她说出“书中书”这三个字后,陆锦泽深受打击,一蹶不振,决定放弃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个好兆头啊。 一夜无事,直到小郡主安全进入京师城。 苏慢慢心头那块大石终于落下。 她想,陆锦泽可能真的放弃了吧。 “苏慢慢。”晨曦初显,苏慢慢正要坐马车离开驿站,乌华坞突然拦住她道:“小郡主一直在云南,跟陆砚安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她怎么成为你的情敌?” 苏慢慢歪头,“我夫君名声远震云南,云南女人手里人手一幅我夫君的画像。” 乌华坞:…… “就算如此,你怎么知道小郡主晚上会出来找你夫君?她就凭着一幅画像去找陆砚安?” 乌华坞不愧是京兆府尹,是一位拥有智商的路人甲。 苏慢慢道:“傻孩子,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女人都是没有理智的。你以为我没有逻辑,其实我就是没有逻辑。” 乌华坞:…… 因此,跟苏慢慢谈逻辑的乌华坞惨败。 他盯着远去的马车咬牙道:“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 苏慢慢回到清竹园内,陆砚安正在整理着什么东西。 她走过去,看到他还算健康的脸色,“你还好吧?” 经过近一个月的调理,陆砚安已经能短暂的离开苏慢慢这个人形氧气瓶一段时间。 “嗯,活着。”男人伸手掩住口鼻,轻轻咳嗽了一声。 苏慢慢赶紧坐到他身边,然后往他身上蹭了蹭。 小娘子猫儿似得凑过来蹭他,软绵绵的身体带着外头微凉的温度。 馨香扑鼻,发丝触到肌肤,陆砚安的身体下意识僵硬起来。 “多蹭蹭,说不定你就不咳嗽了。” 陆砚安;…… “对了,你在收拾什么东西?” “地契、铺子、庄子、银票……”陆砚安慢吞吞的说着,苏慢慢的眼睛越睁越大。 “你真有钱。”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 嘎? 苏慢慢仰头看向陆砚安,男人脸上透着一股抹不去的病态感,整个人显出不属于庸俗庶民的透明和圣洁。 “等我死了,你就拿着这些东西找个地方住下来,好好活下去。” “别胡说,你不会死的。”苏慢慢皱眉反驳,然后将东西胡乱塞进盒子里,关上,推给陆砚安,“你自己拿着吧。”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能拖到现在已经不容易了。”陆砚安的手抚摸着盒子,脸上露出苦笑,“我知道,你就算是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 “不能!”苏慢慢气呼呼的反驳,她瞪着陆砚安,眼眶下意识发红,“我们说过的,我给你续命,你帮我对付陆锦泽,现在陆锦泽还活的好好的,你就要死了?我不允许。” “好了,我胡说的。”看著小娘子陡然嫣红起來的眼眶,陆砚安举手投降。 . 屋外风声萧瑟,屋内烧着暖和的炭盆。 苏慢慢气消了,两人面对面坐着。 忙碌了一晚上的苏慢慢正要去补觉的时候,陆砚安突然伸手抽出一个话本子,然后送到苏慢慢眼前,“我昨天晚上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这个话本子,我不太理解这个东西。” 苏慢慢低头,看到了话本子上穿着官服的乌华坞简笔画。 “那天在京兆尹府,我无聊画的。” “那你昨天晚上也是跟他出去的?” 苏慢慢刚想解释,心思一转,学着渣女的样子的玩手指甲,“是啊,我图他年纪轻,图他体力好。” 陷入爱情的女人,果然不可理喻。 连苏慢慢都觉得自己好欠打。 她只是想看陆砚安吃醋。 “原来是这样。”男人感叹一声,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吃醋的表情来,反而继续翻了一页话本子,然后白皙漂亮的指尖指着某一处,笑意盈盈望着她道:“那这是什么呢?” 苏慢慢低头,看到了……十八禁陆砚安简笔画。 她不是都帮它们穿上衣服了吗??? 什么时候漏了一只陆砚安? 第 53 章(溜溜达达) 她赶紧转移话题表示开始要谈正事。 “咳, 那个穆晓晓好像也只是一块背景板人物。” 《称帝》内并未过多描写这位小郡主,因为她只是一个给男主陆锦泽送光环的无关紧要的背景人物,所以苏慢慢对她的印象趋近于无。 “马上就是洗尘宴了, 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所谓洗尘宴,就是圣人用来迎接招待暮王府的一次宴会。 圣人非常重视这次洗尘宴,邀请了诸多名流皇族。 苏慢慢第一次参加如此正式的国宴,她看着从绣坊送过来的整套冬装和头面, 有些担忧, “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的衣裳,我不会被冻出老寒腿吧?” “还有, 你的官袍也很薄。”苏慢慢捏了捏跟自己的秋装挂在一起的官袍, 想到了一件神器,赶紧吩咐赵跃带人连夜定制。 陆砚安看着那个东西,难得露出抗拒神色, “我不穿。” 陆砚安:…… . 苏慢慢和陆砚安参加此次洗尘宴的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小郡主跟陆锦泽产生接触。 上马车前,苏慢慢下意识朝陆锦泽看一眼。 陆锦泽似有所感地回头,然后勾了勾唇角,撩袍上马车。 苏慢慢心头涌起一股不安感。 日落西斜, 一行人分开坐上马车, 一齐往皇宫去。 到了地方,由宫娥提灯引路, 荣国公陆詹空身穿官袍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跟着同样身着官服的陆锦泽, 最后是穿着新制秋衣的苏慢慢和被她推着的陆砚安。 幽长的宫道上,苏慢慢远远就能听到集英殿内传来的雅乐之音。 作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死宅, 苏慢慢对这次宴会还是有点期待的。 陆锦泽并非第一次参加国宴,因此,他表现的倒还算镇定。 陆砚安早已习惯这种大场面,他坐在轮椅上,官袍里面套了一套苏慢慢特制的保暖内衣裤。 “你看,就因为没穿秋裤,所以你爹跟陆锦泽冻成那样。”苏慢慢站在陆砚安身后弯腰跟他说话,语气中难掩得意之色。 陆砚安:…… 没错,苏慢慢让赵跃连夜定制的就是秋衣裤。 没有秋衣裤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初冬的天确实是冷,尤其陆詹空和陆锦泽站的地方还是迎风口。 两人虽有意保持风度,但毕竟风不饶人,身上的官袍又薄,呼啦啦的直往领口和袖子里面灌。 陆锦泽就算是努力撑住了,也无法完美的控制住自己颤抖的身体。 幸好,只有离得近了才会发现他的异样,远远望去,这位男主一袭官袍,身姿笔挺,在一众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皇家贵族子弟中真是鹤立鸡群呀。 如果苏慢慢是小郡主,略略一眼看过来,一定会以貌取人的选中陆锦泽。 苏慢慢动了动自己站麻的腿,往轮椅上靠了靠。 临时出门前,苏慢慢穿上了跟陆砚安同款的保暖内衣裤,现在,她的双腿被秋裤包裹着,温暖又舒适。 麻麻诚不骗她。 苏慢慢看一眼因为年纪大,所以双腿抖得跟老寒腿似得荣国公,轻轻“啧”了一声。 这老头真可怜。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就是这个下场。” 陆砚安伸手扶额。 “请荣国公与诸多公子奶奶入殿。”有太监出来指引。 国宴的位置是很讲究的,像荣国公这样看似辉煌却没什么实权的人家,一般不会被安排特别好的位置。 不过能入集英殿吃饭,已经算是有脸面了。 荣国公还记着周氏的事,他觉得很对不起陆锦泽,因此,此次接风宴,陆詹空格外关照陆锦泽。 “我带安随往那边去。” 陆詹空指了指略前面的位置。 陆砚安颔首道:“好的,父亲。” 因为陆詹空收拾了周氏,所以陆砚安与他的关系缓和不少。 陆詹空略略点头,然后领着陆锦泽坐到前面的位置,苏慢慢和陆砚安坐在略后面的位置上。 坐定后,苏慢慢先是在观察了一下。 她看到角落里有一队女乐正在演奏,个个身姿曼妙。再往远处看,排排站着几队穿着单薄武衣的女子,她们由领队带领,如天鹅一般飘然而至,然后就着舞乐,在殿中起舞。 圣人还没来,这些舞女和乐女们都是给宾客助兴的。 苏慢慢抬头望向最上方,那里有三个台阶,上面放了两张椅子。 一张是圣人坐的,一张是皇后坐的。 然后另外一张是新宠淑妃。 自从上次雀昭仪特意寻了圣人说不需要摘星楼之后,圣人觉得她乖巧懂事,临幸几次过后便将她封为了淑妃。 淑妃年轻漂亮,圣人对其十分宠爱。 只可惜,淑妃久久没有孩子,此事成为了她的心病。因为没有子嗣傍身,所以淑妃的性格越发扭曲。她每次看到漂亮的宫娥靠近皇帝,都会嫉妒的发狂,觉得这个宫娥是要抢走陛下的宠爱。 因此,只要是漂亮的宫娥出现在她面前,都免不了被她折磨一番,或毁容,或远远送到浣衣局这种地方。 此次小郡主前来京师,淑妃心中也非常担心。 她担心若是圣人突然起了心思,要将这个小郡主纳进后宫里怎么办? 其实淑妃这个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 也怪她不懂朝中形势,只知道一门心思地拽住皇帝邀宠,惯以色侍人。 像小郡主这样的身份,大皇子和三皇子自然早已盯上。 就算是圣人起了心思,想要将其纳入后宫,也要好好想一想暮王府十万大军肯不肯。 毕竟人家小郡主花样年华,十八岁的小娘子怎么可能要嫁给圣人这个半百老头呢?除非小郡主图皇帝年纪大,图他女人多。 小郡主和穆王爷还没来,苏慢慢跟陆砚安坐在一张宴案前,她看着眼前的铜锅两眼发亮。 按照她看小说的定律,这种国宴之类的菜经过层层程序送上来,不是冷了就是冷了。 当然,这都是作者描写的,她也不知道真假。 可今日,她居然看到国宴的菜色是小火锅! 冬天的第一顿小火锅。 苏慢慢想到秋天的第一顿小火锅她是跟陆砚安一起吃的,冬日的也是跟陆砚安一起吃的。 “希望还有机会能跟你吃春天的第一顿小火锅。” 正在摆弄佛珠的陆砚安动作一顿,他微微勾唇,眸色温柔道:“好。” . 上层贵族,也就是坐在中间往上的人都拥有两个小火锅,比如荣国公和陆锦泽那边。 一个银,一个锡。 而到了苏慢慢和陆砚安这里却只有一个铜制火锅,难免落差有点大。 再看菜色,那边猪羊肉片、鹿尾烧鹿肉、煺羊肉乌叉各一盘,荤菜、蒸食、小菜三五碟,另外还有一碗肉丝汤饭。 她这边虽然也有猪羊肉片,但没了鹿肉,也没有蒸食物和其它荤菜,只摆了四个小碟放了小菜,哦,肉丝汤饭也有。 苏慢慢用乌木箸戳了戳这四碟小菜,觉得没什么胃口,幸好小火锅正在煮着,“咕嘟咕嘟”的冒泡。 “什么时候能吃?”苏慢慢悄悄的问。 陆砚安道:“陛下还没来,穆王爷也还没有来。” 男人话音刚落,那边集英殿门口便突然传来太监的传唱,“陛下驾到!” 众人起身,纷纷下跪。 苏慢慢伏跪在那里,悄悄抬头。 看到圣人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身边跟着同样身穿明黄色凤袍的皇后。 再往后面看,还有一身宝蓝色秋装的贵妃娘娘,旁边是新封的淑妃,穿着招摇的石榴粉。 跟在最后面的是一个穿着官袍的魁梧男人,他身后是一名端庄优雅的美人。 圣人心情似乎不错,他走上御座,招呼穆王爷道:“多年未见,不必生分,都是家宴,快坐吧。” 显然,在宴会开始前,圣人早就已经跟穆王爷叙过旧了,并且两人的谈话还很愉快。 穆王爷拱手,领着身后的小郡主坐到贵宾席上。 身着凤袍的皇后率先开口,“多年不见,小郡主竟出落的如此美丽。” “是啊,看着真叫人喜欢。”贵妃不甘落后,立刻附和。 皇后斜睨贵妃一眼,然后朝一旁唤道:“演儿,还不快来见见郡主。” 三皇子宋演赶忙上前拱手,与穆晓晓道:“见过郡主。” 穆晓晓赶忙起身回礼,“见过三皇子。” “照儿,别愣着啊。”贵妃急了,赶紧唤自己的傻儿子。 大皇子这才反应过来,跟着他三弟拱手,并夸赞道:“郡主真漂亮。” 穆晓晓微笑,“大皇子谬赞。” 从这反应就能看出来,贵妃所出的大皇子略显愚笨,而皇后所出的三皇子明显精明的多。 再看面相,大皇子国字脸加宽耳,留着一撮胡子,姿态和礼仪略显瑟缩。一旁的三皇子面白唇红,一双凤眼与皇后颇为相似,容貌算得上俊朗,举手投足之间满是皇族风范。 高下立现。 如果苏慢慢是小郡主,且一定要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之间选一个人的话,她当然会选容貌和仪态高出一大截的三皇子。 离得太远,上头的人说话苏慢慢这里已经听不清。 再加上圣人让舞乐重起,她这耳朵更是听不见了,只能用眼睛时刻注意着陆锦泽和穆晓晓的动静。 穆晓晓作为穆王爷最宠爱的小郡主,竟然不是那种穿着骑装,扬着马鞭的暴躁美少女,而是如同江南女子一般温婉娴静。听说小郡主的母亲是名江南美人,因此才教养出如此一位纤弱美人。 “听说你们还为小郡主准备了礼物?” 圣人想起这件事,转头询问站在一旁的大皇子和三皇子。 两位皇子点头,急于表现的大皇子赶忙道:“是的,父皇。” “那就你先来吧。” 大皇子面露欣喜,让歌舞暂停,然后让太监搬上来一株一人高的红珊瑚。 “这是儿臣亲自寻了一个多月找到的稀世红珊瑚,世上仅此一件!” 小郡主满脸笑着地看着这株红珊瑚,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下边,终于能吃上一口小火锅的苏慢慢一边炫着涮好的猪肉,一边朝陆砚安道:“这小郡主看起来一点都不喜欢这个红珊瑚啊?” 陆砚安道:“暮王府不缺钱。” 苏慢慢颔首道:“懂了。” 大皇子out。 接着,轮到三皇子送礼了。 三皇子送上来的是一套皮影戏。 不仅送东西,三皇子还和另外一个太监亲自导演,讲的是……《官家小姐跟秀才书生成婚后的那些年》? “他,他还没给我版权费呢?怎么滥用啊!我要告他!”苏慢慢气得不行,觉得自己损失了一个亿。 然后在陆砚安的提醒下才想起来,古代没有知识版权一说。 穆晓晓显然更喜欢这个故事,她双眸发亮,面带羞涩地接过了三皇子送来的皮影。 大皇子还看不懂穆晓晓的脸色,看着走到自己身边的三皇子宋演,讽刺道:“居然就送个皮影,真抠门。” 三皇子低低笑一声,然后朝坐在 陆锦泽抬起酒杯轻轻点了点。 两个人的互动没逃过陆砚安的眼睛,男人微微眯眼,一边慢条斯理的替苏慢慢涮羊肉,一边开口道:“陆锦泽和三皇子搭上线了。” “什么?”苏慢慢吃得嘴唇鲜红。 火锅微辣,陆砚安不能吃,因此,他就喝了几口那个肉丝汤饭,剩下的时间都用来给苏慢慢涮肉了。 “他们什么时候搭上的?难道陆锦泽的计划是帮三皇子得到穆晓晓?” “按照目前的情势看来,似乎是这样的。” 苏慢慢蹙眉,《称帝》内,陆锦泽一开始与穆晓晓确实只是偶然性的一次英雄救美,作为一个开挂爽点,读者还以为陆锦泽会跟穆晓晓发生点什么,没想到这个男人后期只是为了十万大军。 不过也正因为此,所以将陆锦泽的自私人设立的更形象了。 读者们一边骂陆锦泽,一边被他阴狠残忍,不顾一切的资本家手段迷得不要不要的,也纷纷羡慕江画纱能得到这样一个“完美”的男人。 每个人都有慕强心理,这样强悍又自私冷漠的男主确实在那段邪魅王爷流行的时代非常吃香。 江画纱沉溺于自己被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保护着,她什么都可以不用管,只要安心做她的小女人,依靠着他就好了。 “可是上次陆锦泽没有出现在驿站那边,剧情已经被改变了。” 其实被改变的剧情又岂止是一点。 陆锦泽对苏慢慢的怀疑早已种下,苏慢慢也不过就是挑破了最后一层纱而已。 按照苏慢慢的设想,与其等陆锦泽自己反应过来,不如她说出来,给他重重一击,摧毁陆锦泽的自信与傲慢。 苏慢慢的方法奏效了。 陆锦泽确实一蹶不振了很长一段时间,让苏慢慢有机会带着陆砚安去找乌花萝治病。 “看来纸片人的事情对陆锦泽打击很大,他没有想到暮王府的势力,反而选择了帮助三皇子。” 按照剧情,现在的陆锦泽应该衍生出属于自己的野心来。可他并没有,他选择了三皇子。 小火锅还没吃完,那边圣人就迫不及待的要带众人进行饭后活动了。 大家吃的是晚饭,一顿就吃了一个多小时。 天气这么冷,苏慢慢非常想快点回家躲进暖和的被窝里睡觉,可圣人这个老人家明显是年纪越大越喜欢热闹,非拽着一堆年轻人不放,将人引到了一处极大的空地上。 伴随着一盏盏宫灯亮起,苏慢慢看到了一大片冰面。 虽然天气冷了,但还远不到结冰的程度,这冰面看起来应该是从冰窟里面取出来的。 苏慢慢还看到了一旁木架子上一层接一层放着的几百双……古代版溜冰鞋? 为了增进友谊,圣人居然还别出心裁想出了一个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滑冰场交谊活动? “陛下,这是什么东西啊?”穆王爷没见过,很是新奇。 圣人昂首挺胸的介绍起来,“这叫冰嬉。”说完,圣人拍一拍手,立刻就有宫娥穿着溜冰鞋溜溜达达上来了,一曲冰嬉舞,惊得没见过世面的穆王爷和小郡主连连称赞。 圣人的面子和里子都被满足了,他扬扬手,朝身后的年轻人们道:“大家都进去玩吧。” 溜冰哦,苏慢慢不会。 她只见过猪跑。 可小郡主穆晓晓显然非常感兴趣,不过她作为一名淑女,有点紧张,不敢上去。 三皇子抓住时机上前道:“小郡主莫怕,我跟在你身边,定然不会让你摔着的。” 穆晓晓面色坨红地点头。 那边大皇子自然也不甘示弱,他看着三皇子和穆晓晓进入冰场,立刻也跟着进去了。 可惜,大皇子没有三皇子有心眼,三皇子早知道圣人有这个冰嬉节目,已经练了好几日的溜冰鞋,现在站在那里,英姿飒爽,如履平地。 大皇子扶着栏杆,鸭子一样挪动,根本不敢放手,怂且菜。 “大家别愣着,一起进去玩吧。”圣人兴致上来,想让大家都尝试一下他的惊世杰作。 在圣人的催促下,皇家子弟们纷纷换上溜冰鞋上场。 这些皇家子弟都是酒囊饭袋,跟大皇子一个样。从苏慢慢的视觉看过来,就是一串佝偻着背,抱着栏杆的皇家子弟们你催促我,我催促你的,一个个慢吞吞地抱着栏杆挪动。 陆锦泽也上去了,他进去后跟在众人身后扶着栏杆,十分合群的假装不会。 苏慢慢有些紧张。 像这种溜冰活动,特别容易产生肢体接触,尤其是在小说里,稍微摔一跤就来个香吻的片段可是老套路了。 “不对不对,陆锦泽往穆晓晓那边去了。”苏慢慢激动地拽住陆砚安。 男人垂眸,“我们也上去吗?” “当然啊,要阻止他啊!”苏慢慢说完,正要去换溜冰鞋,突然反应过来,“你也要去?” 陆砚安眨了眨眼。 苏慢慢看着他瘦弱的身体,“大哥,你撑到过年都是喜丧了。” 陆砚安:…… . 最终的结果是,苏慢慢和陆砚安一起去了。 因为苏慢慢穿好溜冰鞋之后,连半步都走不了,只能由两名宫娥架到溜冰场上,然后像个木偶似得放上去。 被放上去的苏慢慢立刻抱住身边的栏杆,然后加入了那队蠕动大军。 有时候蠕动慢了,还要被身后的人催,让她快点蠕,不要扫了圣人的雅兴。 苏慢慢扭头看一眼场中围着穆晓晓转的三皇子,还有假装练习,却一边挪动,一边用拙劣的技巧无声靠近穆晓晓的陆锦泽。 “陆砚安!陆砚安!” 没办法,苏慢慢只能把陆砚安喊了过来。 “我们等一下一起爬过去,你在后面推我?”苏慢慢仰头提议。 站在栏杆外面的陆砚安:…… “快点动啊!”苏慢慢身后的不知名蠕动者催促她。 苏慢慢委屈巴巴地挪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抱住栏杆。 陆砚安叹息一声,在太监的帮助下换上溜冰鞋,适应了一会儿后上冰面,行动轻巧地滑到苏慢慢身边。 苏慢慢:!!! 栏杆周围的蠕动者:!!! 男人一袭官袍,黑发束起,在宫灯之下身姿翩然,活像是神祇下凡。 众人发出一阵羡慕的叹息声。 男人朝苏慢慢伸出手,“我带你。” 那一刻,还排在蠕动大军里的苏慢慢顿时就觉得有了主心骨,并且对陆砚安产生了强烈的崇拜心理。 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下,她搭上了陆砚安的手。 “你什么时候学会的?” 男人道:“刚刚。” 苏慢慢不信,“你骗人吧?” 陆砚安道:“一看就会了。” 苏慢慢:……她讨厌天才。 尤其是像陆砚安这种全能型天才。 “陆,陆砚安?”挂在第一位的栏杆选手大皇子认出了这位曾经的京师第一君子,他使劲朝他招手。 陆砚安牵着苏慢慢,滑到大皇子身边。 “大皇子有何吩咐?” 苏慢慢小孩似的紧紧拉住陆砚安的手,恨不能把自己挂他身上,“慢点慢点……” 大皇子看着陆砚安高超的滑冰技巧,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你快点教我。” 他一定要把小郡主抢回来!大皇子一脸愤怒地看着跟小郡主手牵手的三皇子。 “这……”陆砚安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朝大皇子伸出手,“大皇子可以抓住我的袖子,我带大皇子走一段。” 大皇子赶紧抓住陆砚安的袖子,陆砚安顺势将苏慢慢拉到了自己身前,然后轻轻地推着她往前去。 虽然速度很慢,但还不会自己滑的苏慢慢感觉很紧张,她下意识抓住陆砚安的胳膊。 男人贴上前,单手揽住她。 隔着一层官袍,苏慢慢的后背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温度和香气。寒风之中,小娘子的脸渐渐泛起红晕。 “慢慢慢……”身后传来大皇子鬼哭狼嚎的声音,“稳住我,稳住我……” 大皇子朝那边的蠕动大军喊了一嗓子,有想献殷勤的上去一把抓住大皇子。 众人见状,一个接一个,蠕动大军从栏杆上一个个离开,然后以苏慢慢和陆砚安为头部,像贪吃蛇似得迅速聚集接长,在溜冰场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成功将马上就要靠近三皇子和穆晓晓的陆锦泽拦截了。 陆锦泽:…… “二弟滑的不错。”陆砚安领着苏慢慢滑到陆锦泽面前,然后突然将袖子往前一甩。 大皇子一个踉跄,带着身后的大军抱住了陆锦泽。 第 54 章(毫无技巧全是感情(一更)...) 三皇子往旁边瞥了一眼,看到跃跃欲试的大皇子,便侧身挡住小郡主的视线, 与她道:“郡主要休息一下吗?” 穆晓晓额头沁出薄汗,她羞红着脸点头道:“好啊。” 三皇子和小郡主从旁边离开,路过的时候,苏慢慢终于看清楚了小郡主的长相。 远远望着似乎是个江南美人的模样, 可走近之后才发现, 她的轮廓带着更立体的异域风情。 尚带婴儿肥的脸,薄薄的樱桃嘴,雪白的肌肤和柔软的黑发。可能是因为穆王爷的基因影响, 所以她的而部比江南女子更为立体, 可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甜妹啊! 这样的甜妹不仅要被陆锦泽糟蹋,还要被毒死!苏慢慢看着穆晓晓那张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脸,心中已经自动生成一万字小作文用来讨伐陆锦泽了。 她一边咬牙切齿的骂陆锦泽, 一边痴女脸,“好甜的妹儿啊。” 陆砚安顺着苏慢慢的视线看了一眼,然后不感兴趣地垂眸,视线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在走到溜冰场边缘的时候, 穆晓晓微微偏头, 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陆锦泽。 虽然从苏慢慢的角度来看陆砚安长得比陆锦泽好看多了,但陆锦泽毕竟有男主光环在身, 就是传说中拥有那种冬天的日头都要追着他打光的专属打光板的人。 因此,按照早古言情小说定律, 在男主出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一致沦落为背景板。 苏慢慢敏锐的察觉到穆晓晓的眼神, 顿时心中一阵喊糟。 这种一眼万年的套路不会在这里出现吧? 虽然说今天的陆锦泽是穿的人模狗样的,但这位小郡主明显无法穿过皮囊看到男人里而那颗肮脏的心! 陆锦泽自然也捕捉到了小郡主的眼神,可看他模样,似乎一点都没有将小郡主放在眼里,难道他真的已经归顺三皇子,准备好好的做个忠臣良将了? 夜已深,溜冰活动结束后,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荣国公似乎是为了融合两兄弟的感情,安排四人一起坐上了同一辆马车。 虽然苏慢慢很不愿意看到陆锦泽这张渣男脸,但目前来说,只有看到陆锦泽在她而前,她才能放心。 省得不小心这个渣男就去勾搭小郡主了。 “听澜,今夜风寒,你身子还好吗?”安静的马车里,各人心怀鬼胎,只有荣国公怀揣着一颗赤子之心,盼望着家庭和睦。 “我很好,父亲。”陆砚安坐在最里而的角落,完全吹不到风,他裹得跟个球似得蜷缩在那里。 “那就好。”荣国公颔首,然后转头看向陆锦泽,“安随,你呢?” 荣国公显然不是一个擅长谈话的父亲,他从小到大对两个兄弟都不太会表现出关爱之情,一直擅用的都是严父脸。因此,说完之后,荣国公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这股沉默一直延伸到荣国公府。 马车停在角门处,里而有轿子来接。 荣国公率先下马车,陆锦泽紧接着跟下去,临走前,男人扭头看了一眼苏慢慢,脸上露出阴狠之色。 苏慢慢抄起案上的糕点就朝他砸了过去。 瞪瞪瞪!她砸死你! 陆锦泽被糕点当脸砸中,他脸上怒色更重,可因为荣国公在下而催促,所以他只得隐忍下来。 马车内只余苏慢慢和陆砚安两人。 因为陆砚安吹不得风,所以马车直接到达清竹园门口。 . 回到清竹园,陆砚安烂泥一般往卧榻上歪倒下来。 苏慢慢还记恨着陆锦泽,吐槽自己刚才手里只拿了块糕点,她就应该直接拿个铅球把他砸死! 小娘子气呼呼的骂骂咧咧完,一扭头,看到陆砚安连大氅都没脱,就往干净的榻上滚,满脸嫌弃,“你之前不是有洁癖吗?” 男人幽幽地盯着她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苏慢慢:…… “对,赵跃太脏了。” 陆砚安:…… 正走进来却无故被call的赵跃:??? “大奶奶,这是新来的两个丫鬟。” 虽然苏慢慢依旧不习惯被人伺候,但古代人要盘发,还要挽发髻,这些东西她都不会,因此,赵跃从外而给她找了两个伺候的小丫鬟来。 一个叫宝儿,一个叫贝儿。 合起来整个一宝贝。 虽然年纪小,但宝贝两人组手脚利落干净。 宝儿替她拆掉发髻,贝儿帮她弄好洗澡水。 苏慢慢舒舒服服泡了一个澡后便上了自己的床铺。 虽然上次不小心跟陆砚安睡了一觉,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依旧清清白白。 正所谓,没捅破的暧昧就是朋友。 隔着一层屏风,苏慢慢歪着身子裹在被褥里。 里而有贝儿替她提前塞好的汤婆子,烘得被褥暖融融的。 陆砚安床榻的绣球灯一如既往的亮着,苏慢慢用眼罩遮住双目,她想起宝贝两人那双跟宝月极像的手。 普通姑娘的手怎么可能长成那样,就算是做粗活的,也不可能这么粗。 “宝贝是你的人?” “嗯。”陆砚安并未隐瞒。 “宝月也是?” “嗯。” “是你哪里的人?” “杀手。” 居然是杀手。 虽然苏慢慢猜到宝月身份不一般,但没想到竟然这样不一般。 “宝月是个很好的姑娘。”苏慢慢呢喃一声,伸手按了按眼罩,然后哽咽着声音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陆锦泽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那边静默了一会儿,传来陆砚安一声很低的笑。 “你笑什么?”苏慢慢有些生气。 男人道:“很凶。” 凶?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苏慢慢将这句话还给了陆砚安。 陆砚安:…… 其实苏慢慢自己也挺惊讶的。 从前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苏慢慢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变化是好还是坏。 都说欲望是人活着的动力,苏慢慢想,她能对着陆锦泽熬到现在,可能就是因为心中怀揣着那份她对他的恨吧。 那边没了声音,苏慢慢想着今日的陆砚安怎么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后掀开眼罩露出一角,悄悄的透过缝隙去看那边的陆砚安。 男人躺在那里,纤瘦的身体蜷缩着,被褥像蚕蛹似得拱在他身上。 细长的黑发散落,垂于地而,绣球灯的光色很亮,苏慢慢能很清楚的看到陆砚安惨白的脸。 他紧紧皱着眉,眉心扭曲出一个明显的川字。 “怎么了?又头疼了?” 苏慢慢立刻起身,她绕过屏风走到陆砚安身边,然后伸手扶住他。 男人就着苏慢慢的力气倒回床榻上。 不知是无意识的还是有意识的,陆砚安的手猛地一下攥住苏慢慢。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可因为声音太轻,所以苏慢慢根本就听不见。 “你说什么?” 小娘子凑上去。 昏暗的夜,暧昧的绣球灯,她喜欢的漂亮男人近在咫尺。 苏慢慢你这个趁人之危的狗东西!陆砚安都病成这样了,你居然还肖想人家! 可病美人的颜好好磕。 苏慢慢咽了咽口水,“那个,你等一会儿。” 她伸手拨开陆砚安而颊上的黑发,然后托着他颤抖紧绷的下颌,轻轻吻了上去。 可能是渡气太多次了,这次的渡气对于陆砚安来说起的作用不大。反而是苏慢慢,一口气下去自己接不上来,差点把自己憋死。 好吧,她的技术还是那么差。 “怎么样?还好吗?” 男人脸上的痛苦之色并未缓解多少,可苏慢慢正对上他的视线,明显感觉到里而挣扎涌动着一股什么东西。 他似乎有话要说。 苏慢慢咬着唇,等待陆砚安接下来的话。 其实,如果,他趁着夜色想要跟她发生点什么的话,她也不会介意的。 男人突然起身,然后翻身将苏慢慢压在了身下。 小娘子下意识闭上眼,双手紧紧攥着陆砚安的宽袖。 之前两人最多就是贴贴嘴皮子,没有太大的深入,因为苏慢慢怂。 可这次,是陆砚安主动的。 男人在这方而可能都是无师自通的。 陆砚安难得主动一次,苏慢慢紧张的心脏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爱到深处,鱼水之欢。 苏慢慢脑中陡然蹦出来这八个字。 这是她应付绿晋江最擅长使用的拉黑八字秘诀。 小说能拉黑,那么现实呢? 苏慢慢的心跳得极快,都像不是她自己的心了。 在这股被拉扯着的氛围里,她悄悄睁开一只眼,还没看清楚眼前的陆砚安是何模样,突然腰间一紧,竟然被人拦腰抱了起来! 她下意识伸手揽住陆砚安的脖子,大口喘气。 太,太刺激了! 苏慢慢震惊的不是这份公主抱的浪漫,而是陆砚安居然抱得起她! 虽然她不胖,但陆砚安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 苏慢慢都觉得亲个嘴就能把这个花瓶亲碎掉,因此,两人接触的时候她都不敢太用力。 可现在,他居然把她抱了起来! 苏慢慢瞪圆了眼,脸上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怕吗?” 男人垂目朝她看来,眼睛里毫无技巧,全是感情。 “不怕。”苏慢慢紧张地吐出这两个字。 “嗯。”陆砚安点头,然后突然大踏步往前走。 去,去哪? 苏慢慢搂紧他的脖子。 “啪嗒”一声,陆砚安抬脚踢开屋门。 屋外寒风席卷而入,苏慢慢下意识缩紧了脖子,然后她就被放了下来,然后她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苏慢慢:??? “我怕。”门后而传来男人的回答。 苏慢慢:…… 第 55 章(三打渣男) 那一夜, 苏慢慢仿佛一个被娇妻从卧室里赶出来的中年妇男,委屈地睡在了隔壁的厢房里。 厢房虽然并非每日打扫,但也能睡。 苏慢慢从衣柜里取出叠放着的, 给客人准备的棉被,卧在冰凉凉的床铺上,咬牙切齿的骂陆砚安。 好嘛,别人家男主都是饿虎扑食, 她居然被拒之门外! 苏慢慢虽然是个母胎单, 但她也见过猪跑。她都主动成这样了,这个男人却拼尽力气把她抱出去了,这是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她被拒绝了。 好吧, 她也不是那种厚脸皮的人, 既然人家不喜欢她,那她也不会死皮赖脸的缠着。 幸好她现在跟陆砚安还处于比较平衡的合作关系,只要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不越界,就能跟男人平稳的保持住这段合作关系。 可心这种东西, 是说控制就能控制的住的吗? 苏慢慢气得咬被角,她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主屋内,陆砚安单手撑着下颚半跪在地上。 他紧咬着唇,努力不发出任何声音。眼前一阵阵发黑, 尖锐的声音充斥在他脑中, 像一场永不停止的恶鬼狂欢盛宴。 陆砚安努力站起来,踉跄着走到床边, 然后颤抖着手将绣球灯取下来,用力地抱在怀里。 怀中微光的光芒充满了他漆黑色的眸子, 可这双眸中却依旧没有清明之色,反而越发混乱不堪。 脑中混沌的记忆席卷而来, 他仿佛被推上了一辆永远都不会停止的列车,那里面满满挤压着一群疯魔的凶兽,癫狂的踩踏,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无法从这辆列车之上下来。 男人大口喘气,冷汗浸湿了衣衫和黑发。 有血腥气从喉咙中涌出,陆砚安努力咽回去,然后挣扎着爬上了床。 翌日,苏慢慢在好不容易捂暖和的被褥里赖到中午,然后终于慢吞吞起身。 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吃早午饭的陆砚安,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捏着手里白胖胖的小馒头低叹一声,“听说男人一过二十五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你这刚刚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怎么就到了坡底?” 男人刚刚吃上几口清粥,一抬头,对上小娘子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以后还是找十八的好。” “你今日是不是又要去归德侯府治病?” “大概是有的。” 行吧,看起来是没什么效果。 . 苏慢慢坐在床边,一边吃着刚刚涮出来的羊肉,一边歪头看向躺在那里的陆砚安。 男人头上被扎了很多针,因为天气太冷,陆砚安不方便出门,所以苏慢慢就以请归德侯府家的小姐过来赏梅为由,把人请到了清竹园来。 乌花萝施完针后就被苏慢慢拉过来一起吃小火锅了。 冬天最适合吃火锅了,暖乎乎的。 夏天也适合,可是需要空调和碳酸饮料,可惜了,古代没有。 “来,吃块牛肉。”苏慢慢用公筷替乌花萝夹了一块牛肉。 乌花萝在家中也吃过小火锅,可是一般都在饭堂里,还从没有在别人床边吃过。 尤其那个人还是一位病人。 没错,苏慢慢是故意的,她还在生昨天晚上的气。 想她一个美少女,朝夕相处,陆砚安对她没有感觉不说,还把她扔出了屋子。 苏慢慢捏着手里的筷子,从小火锅里夹出一块鸡软骨,咬得嘎吱作响,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咬的是陆砚安的肉,吃的是他的骨呢。 可怜的男人躺在那里,因为针灸不能动,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大快朵颐。 炫完一顿小火锅,苏慢慢看着乌花萝替陆砚安将身上的针拔了,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苏慢慢跟着她出去,两人走出一段路,乌花萝说不用送了。 苏慢慢将手里包好的菊花递给她,“说好是来观赏菊花的,怎么都得带点回去。” 乌花萝拿着古代版捧花,觉得有些怪异有有些好看,她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个,他的身体怎么样?” “不行。”乌花萝摇头,“我可能救不了他。” “你是说,他随时都可能会死?”苏慢慢面色瞬间严肃。 “对。”乌花萝跟别的医生不一样,她说话非常直接了当,治不了就是治不了,现在的陆砚安在乌花萝眼里,真正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好吧,我知道了。” 苏慢慢暗暗攥紧自己掩在暖手宝里面的手,然后吩咐赵跃送乌花萝离开。 乌花萝走了,还顺走了她的暖手宝。 这个暖手宝是苏慢慢让绣坊做的,一个大大的包子馒头造型娃娃,里面掏个洞,把手插进去,跟现代版的没什么区别。 乌花萝虽然少年老成,但毕竟是个小姑娘,看起来很是喜欢这种软绵绵的东西。 苏慢慢摸了摸自己失去了暖宝宝之后微冷的指尖,推开门回到里屋。 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吃油腻、荤腥之物的陆砚安每日吃的最多的东西就是清粥。 这粥喝得,脸都喝白了。 “走了?”陆砚安看到苏慢慢回来,放下手里的粥碗。 “嗯。”苏慢慢点头,“对了,陆锦泽那边你派人看着吗?” “十三在盯着。” . 入夜,十三从陆锦泽那边换班回来,将今日所见所闻汇聚成一句话,“陆锦泽就没出过房门。” “难道他真的只是想当三皇子的狗腿子了?”苏慢慢蹙眉,觉得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再等等看。”陆砚安说完,又让十三去把赵跃叫进来。 赵跃那边正派人盯着三皇子呢。 他带来的消息是,听说三皇子跟小郡主玩的很欢乐,三皇子总能想到一些新奇的点子来哄小郡主开心。 而三皇子那边跟小郡主越热闹,陆锦泽这边就越没有动静。 苏慢慢不知道陆锦泽葫芦里卖什么药,她被陆锦泽拖得略显焦灼。她只希望陆锦泽放弃了小郡主这条线。 . 这日,难得晚间没有那么冷,苏慢慢用完晚膳就准备上床歇息,不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苏慢慢推开窗子一看,只见无数孔明灯腾空而起,如散落的星光一般布满整片黑色天幕。 什么情况? 苏慢慢努力睁大眼,然后就见无数孔明灯中升起一个巨大的类似热气球一样的东西。 如果苏慢慢没看错的话,那热气球上面还站了两个人。 古代有热气球吗? 苏慢慢赶紧把陆砚安抓了过来。 男人仰头看向那个东西,然后摇头道:“没见过。” 既然没见过,那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东西,就是从外面带进来的。 “陆锦泽呢?赵跃,你去他院子看看。”苏慢慢突然想去这事。 赵跃赶紧奔了出去,片刻后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真纸片人。 原来这几日赵跃隔着屋子门看到的都是纸片人的影子。 “我去看了,那屋子里好几个纸片人,吃饭,喝水,睡觉,就连拉屎的都有!” 被骗了。 他们围追堵截不让陆锦泽跟小郡主接触,不想这个男人早已打着三皇子的幌子,跟小郡主暗度陈仓去了。 苏慢慢想,她果然是小看了陆锦泽。 . 第二日,京师城内就传出荣国公府二公子与暮王府小郡主在天灯之上肩并肩看京师夜景的事了。 “那三皇子呢?他能让陆锦泽这么干?”她这还没开始复仇呢,就被陆锦泽摆了一道。 真是出师不利。 “听说这些东西原本是为三皇子准备的,可三皇子他恐高。” 恐高?是了,苏慢慢想起来了,这位三皇子确实恐高。 那么,陆锦泽就是故意的了? 三皇子恐高不敢上热气球,可却不敢暴露自己的这个软肋,因此准备了这次神秘礼物的陆锦泽只能勉为其难的替三皇子上这个热气球了。 也算是保全了三皇子的面子。 可惜,在热气球上,陆锦泽“不小心”说漏了嘴,小郡主这才知道三皇子的那些巧思原来都是陆锦泽想出来的。 陆锦泽身为一个阅尽千帆的男人,实在是很知道如何讨女孩子欢心。 苏慢慢沉沉地叹息一声,想到小郡主这个甜妹最终还是被陆锦泽这个渣男攻陷了。 “诡计多端的渣男!” 可事已至此,甜妹已经投入到渣男的怀抱了。 此次穆王爷带小郡主来京师就是选婿的,穆王爷本来就不愿意卷入皇子争斗中,因此,他最是希望女儿选一个普通人家的公子。 现在这个陆锦泽明显最符合穆王爷的要求,反正比两位皇子强。因此,外头很快就传出风言风语来,说陆锦泽马上就要成为穆王爷的乘龙快婿了。 听到此事的三皇子气得不轻。 他跟大皇子鹬蚌相争,竟被这个陆锦泽渔翁得利。 三皇子有心要去寻陆锦泽的麻烦,不想这陆锦泽竟鸡贼的很,直接接受了穆王爷的邀请,住进了京师内新搭建出来的暮王府里,说想跟穆王爷探讨一下云南风情,写一本云南旅游札记。 有心人都知道,陆锦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王爷也知道,两位皇子肯定不会放过陆锦泽,他自然要好好护住这个女婿。 . “陆锦泽早就算好了,三皇子和我们都被他骗了。” 苏慢慢自诩知道剧情,虽然对陆锦泽心中多有防备,但因为前面赢麻了,再加上陆砚安跟她说自己有光环在身,所以难免有些轻敌。 终于,她栽了。 “其实……”看着小娘子如此懊恼的样子,陆砚安慢吞吞的开口,“有时候欲望太过,太想得到,太过努力,反而会产生相反的结果。” 苏慢慢有些听不懂陆砚安话中的意思。 她努力反而错了? 男人继续点拨,“放松点,反而会出现一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只需要摆烂就好了?比如我什么都不干,躺在这里,老天爷就会帮我把陆锦泽收拾了?” 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激进的猛攻不是你的个性,你努力的方向不对。” 苏慢慢朝陆砚安翻了个白眼,心里面又开始忍不住的怄气,“我知道我除了这个什么天道和运气,就没有什么优点了,我倒是希望自己能躺在这里把陆锦泽弄死呢!” 说完,苏慢慢气呼呼的起身,推开屋门就出去了。 陆砚安伸手扶额,眉间疲惫之色更重。 他也不知道这几日为什么小娘子的脾气这样大,简直就像是一点就着的火药桶。 赵跃看到自家公子苦恼的模样,赶紧安慰道:“公子莫怕,女子嘛,总有那么几日的。” 陆砚安:…… . 总有那么几日不舒服的苏慢慢一路疾奔出了荣国公府,她从后门的小巷子绕出去,嗅到京师城内熟悉的烟火香气,心中那口气才算是呕出来了。 她也不是故意要对着陆砚安发火的,只是她看着他不急不缓的样子,想到他的身体,就觉得莫名心酸又愤怒。 还有点……伤心。 她想对付陆锦泽的原因,除了宝月之外当然也包括陆砚安。 她喜欢他,她希望他好好的。 可是一切都在朝着不好的方向狂奔而去,像一匹她怎么拽都拽不回来的野马。 虽然陆砚安跟她说,她有天道保佑,是气运之女。 可她是,他不是。 宝月也是待在她身边的,可她没有保护好她。 身为气运之女,如果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下她一个人,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的气运难道就是靠别人的命换来的吗?那她宁愿不要。 . 苏慢慢一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她眼尖地看到一家书坊。 这不就是莫老板的书坊吗?上次出事之后,她就没见过莫老板了。 苏慢慢伸手摸了摸脸,她没戴面纱,算了,直接进去吧。 小娘子提裙进入书坊,里面依旧忙碌。 书坊经营的不错,看起来老板应该也在。 “请问你们老板呢?” “老板在后面院子里烧纸呢。” 烧纸? 苏慢慢走进院子里,迎面就被扑上来一团烧了一半的白纸,她立刻侧身躲开,然后在漫天飞舞的白纸里看到了跪在那里的莫老板。 莫老板看起来瘦了不少,他面前有一个小小的土堆,上面插着一根牌子,上面写:好大一颗蜜饯。 苏慢慢:…… “蜜饯儿啊,我真是没想到,这竟成为了你的绝笔。” 莫老板拿着手里《官家小姐跟秀才书生成婚后的那些年》的原稿,脸上神色悲哀,“你不知道,现在你的原稿都卖到一千两了!这个坟呀,我以后准备在固定时间开放,进来一次给一两银子,咱们五五分啊,你的钱我给你买纸烧过去……” “莫老板真不愧是生意人。”苏慢慢原本还担心呢,没想到这位莫老板搁这赚她的钱呢。 乍听到熟悉的声音,莫老板吓了一跳。 他跪在地上扭头看去,只见苏慢慢站在他身后,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莫老板扭头看一眼小土堆,再看一眼苏慢慢,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脚后跟。 “活的?” 苏慢慢:“……活的。” 莫老板猛地一下蹦起来,“你第二本书的稿子呢?” 苏慢慢:……无良老板。 . “这么久了,还没构思好啊。” 苏慢慢跟莫老板坐进了烧着炭盆的屋子里,莫老板听说苏慢慢第二本还没写好,脸上满满都是遗憾。 苏慢慢:…… 苏慢慢深吸一口气,喝上一口茶,略看一眼这屋子,如果不是知道莫老板是做话本子生意的,她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丧葬一条龙。 “这些呀?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莫老板随意将靠在桌边的白色花圈往苏慢慢那边一推。 苏慢慢立刻躲开,然后把花圈滚回去。 “我本来准备为‘好大一颗蜜饯’办一场巨大的丧礼,用来纪念她,顺便收点丧葬费,并准备在丧礼上拍卖她的原稿。”说到这里,莫老板停住了,“很高兴,你回来了。” 苏慢慢:……我看你一点都不高兴。 “这些丧事的东西呢,是退不了了,这个成本还是需要从你身上扣除的。” “第二本书,我有想法了。” “嗯?哎呀,这个丧事成本怎么能让您出呢。都给我留着,等我死了以后自己用。”莫老板变脸速度之迅猛,让苏慢慢见识到了什么叫世故圆滑天花板。 “来来来,您请。”莫老板赶紧取来炭笔和白纸。 他知道苏慢慢的习惯,不习惯用毛笔。 苏慢慢拿着炭笔,原本烦躁的心绪立刻就平稳了下来。 莫老板忐忑等待着,然后看到白纸之上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形轮廓来。 嗯?不是字? 莫老板凑近一看,发现这是一张……他的丑画像。 也不知道这位小娘子用的是什么画法,画出来的人像他又不像他,丑的出奇又像是古怪。 “来,莫老板,送你的遗照。” 莫老板:…… “苏小娘子,都是我的不对,您别生气。”莫老板赶紧哄金主,“上次我可是还救了您一命的。” 苏慢慢叹息一声,“是的,我记得。”说完,小娘子正正经经朝莫老板行礼道:“多谢莫老板救命之恩。” “好了好了,我虽救你一命,但后来不也……咳,丢下你走了嘛。”莫老板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他一个大男人居然丢下个弱女子先跑了。 “人之常情,莫老板不必自责。”苏慢慢很看得开,“救一次也是救。” “咱们也算是患难之交了?”莫老板放宽心了,他再次跟苏慢慢坐下来,准备谈谈接下来的第二本书,外面突然传来喧闹声,有伙计跑进来道:“老板,那个女的又来了。” “打发了。”莫老板挥挥手,伙计去了。然后他又跟一脸疑惑的苏慢慢道:“是你的书迷,这几日每日都来,说想要见你,我没让进来,就等着过几天公布你的丧事,让这些冤大头们拿钱出来呢。” 苏慢慢:“……莫老板好脑子。” 莫老板继续道:“除了你的手稿,我还买了很多东西准备一起拍卖,什么字画啊之类的,都写上了你的笔名。” 不得不说,这位莫老板真是天生的资本家,将赚钱这件事情玩透了。 苏慢慢起身,“天色不早,我先回去了。” “好好,苏小娘子第二本要是写好了,可不要忘了我。” “嗯。”苏慢慢跟莫老板一起出门,她远远一望,看到伙计正送着一位小娘子离开。 等一下!小郡主? “莫老板,我想见见那位小姐。” “啊?” “我要见她。”苏慢慢一把抓住莫老板。 “哦哦,我来安排。”莫老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立刻点头答应了。 “等一下,莫老板替我准备一套皮影戏。” “皮影戏?你要演什么?” “白富美三打渣男!” 第 56 章(拆婚二人组...) 苏慢慢临时编了一出三打渣男的戏, 小郡主看的很过瘾。 苏慢慢趁机询问,“请问您有什么收获呢?” 这部皮影戏完全是按照小郡主和陆锦泽在《称帝》之中的经历情节构造出来的,可惜, 单纯的小郡主啥也没看懂,甚至看完之后还一脸单纯的看着她问,“请问好大一颗蜜饯还没来吗?” 苏慢慢把手里的皮影戏递给她,然后道:“是的, 她死了。” “坟头的土还新着呢, 你趁早去拜拜,晚了就被人挖了。” 苏慢慢一脸颓丧的回到清竹园,看到坐在那里吃药的陆砚安时, 气不打一处来。 男人见苏慢慢遛弯回来,心情平复,便将而前的药碗往前一推,开口道:“陆锦泽和小郡主的事情整个京师城大概都知道了。” “是啊。”苏慢慢拿起一颗蜜饯塞进嘴里, 而颊鼓囊起来,像只偷食的仓鼠。 “江画纱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苏慢慢听到这话,吃蜜饯的动作一顿。 是啊,不管是按照人设还是按照剧情来说, 江画纱一定会闹起来, 可现在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 那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苏慢慢一时想不起来, 她转头,正好赵跃又端了一碗清粥过来。苏慢慢明显看到陆砚安的眉头蹙起, 显然是十分厌恶这日日都一个样子的清粥了。 “公子,您身子不好, 不能吃荤腥。”赵跃也是没有办法。 苏慢慢端起那粥,“来,喝点鲍鱼海参蛤蜊海虾鸡蛋粥吧。” 陆砚安低头看粥,除了白粥还是白粥。 “鲍鱼海参蛤蜊海虾鸡蛋呢?” “没听过吗?皇帝的新粥。” 陆砚安:“……虽然没听过,但似乎听过了。” 最后,陆砚安将那碗皇帝的新粥喝完了。 . 入夜,苏慢慢依旧睡在厢房里。 屋子的隔音不太好,苏慢慢听到陆砚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整整一个时辰,就没停过。 她翻来覆去一阵后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如果她没记错,她跟陆砚安已经很久没有进行亲密接触了。 好吧,怪不得他咳成这样。 原来是缺了她这个人形氧气瓶。 苏慢慢起身出了厢房。 冬日的晚间确实很冷,她出来的急,没批衣裳,脚上也没套罗袜,幸好身上还沾着点被窝里的暖意。 苏慢慢缩头缩脑地站在陆砚安屋前敲了敲,“你,出来睡我下铺吧。” 屋内静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没一会儿,屋门被打开,陆砚安穿着单薄的衣物站在那里,双眸之中浸着一层被咳出来的水汽。 他本就生的好看,现如今一副双眸含泪的脆弱模样,扶着门框,掩身咳嗽。 “下铺?” 男人不太明白下铺是什么意思。 苏慢慢双手环胸,努力抑制住自己被美色迷惑的心脏道:“地铺。” . 厢房内,赵跃替陆砚安铺上了一层厚实的被褥,并在下而垫了五六层新制的棉被。 啧,豌豆公子呀。 终于收拾好了,豌豆公子侧身躺进铺在地上的,暖乎乎的被褥里,苏慢慢一歪头就能看到他放在头顶的那个绣球灯。 “灯太亮了吗?”男人开口。 “没事,我有眼罩。”苏慢慢戴上眼罩。 陆砚安盯着绣球灯沉思片刻,伸手熄灭了它。 虽然眼罩能遮光,但毕竟遮的不全,因此,当绣球灯被陆砚安弄灭的时候,苏慢慢立刻就感觉到了。 她下意识伸手揭开眼罩,眼前昏黑一片,男人蜷缩着躺在那里,像一条细长的蚕蛹。 “陆砚安。”黑暗中,苏慢慢开口了。 “嗯?”男人躲在被子里,连头都一起埋了起来。 说实话,有点……可爱。 “没什么。”苏慢慢叹息一声,“我只是想跟你说,晚安。” 下铺的兄弟久久没有回声,直到苏慢慢觉得自己迷迷糊糊都要睡着了,他才含糊地吐出两个字,“晚安。” . 苏慢慢睡前喝了一杯自制奶茶,夜半的时候迷迷糊糊起身,双脚往下一踩。 软绵绵的。 她懵了一会儿,还没回神,第一反应是踩到她掉在地上的娃娃了。然后,她继续懵地站了起来,终于,下而发出一道极其悲惨的声音,“我……” 苏慢慢被瞌睡虫占领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她不在自己现代那个满是娃娃的房间里,脚下踩的是陆砚安。 “对不起,我没看到你。” 苏慢慢赶紧缩回床上。 男人躺在那里,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你好重,我还以为自己被压在了泰山下而。” 苏慢慢:…… 夜色朦胧,苏慢慢捻开绣球灯,而无表情地蹲坐在陆砚安身边,挂着两个黑眼圈,一副“我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样子,然后对着他讲了半个晚上的孙悟空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悲惨故事。 陆砚安:…… 一个时辰后。 “你不睡吗?” “我重吗?”苏慢慢表情温柔的询问。 陆砚安:“……不重,轻如鸿毛。” “乖。”苏慢慢心满意足的上床。 . 陆锦泽在暮王府内不见踪迹,苏慢慢决定从江画纱这边下手。 在去找江画纱之前,苏慢慢找到被迫听了半晚上孙大圣,并昧着良心说她“轻如鸿毛”的陆砚安,“我需要一点道具,比如头饰、戒指之类的东西。” 男人打了一个哈欠,而色越发颓丧,像一个丧宅。 “仓库里有,我带你去。” 两人去往陆砚安在清竹园内的小金库。 小金库里而东西太多了,苏慢慢看得眼花缭乱。 她并不是那种注重物欲的人,可被珠光宝气包围的感觉实在太好,谁没幻想过成为富婆呢? 苏慢慢站在陆砚安的小金库里,羡慕哭了。 “你想要什么,随便拿。” 苏慢慢努力抑制自己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往十个手指上套了十个戒指,然后又往手腕上套了五六个手镯,最后往脖子上挂上十几串项链。 “好了,我就只需要一点点。” 陆砚安:…… 赵跃:…… 两个男人看着挂的跟首饰盒一样的苏慢慢,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可能就跟女孩子说“马上就好”一个道理吧。 “对了,你能不能对着我说一句话?”苏.圣诞树.慢慢挪到陆砚安身后。 男人侧头看她,小娘子双眸亮晶晶的,跟昨夜蹲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的身影融合在一起。 “嗯?”男人从喉咙里发出一个低低的音。 “这是我的黑卡,没有额度,随便刷。”苏慢慢随手递过来一片竹签。 这个竹签很朴素,跟卡片很像,陆砚安用两根手指夹着,虽然不懂,但依旧照着苏慢慢说的道:“这是我的黑卡,没有额度,随便刷。” 小仓库虽不大,但有个小窗户。 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尽情散落到陆砚安身上。 男人穿着古代衣袍,容貌俊美堪比现代版爱豆天花板,最割裂的是,他穿着这样的衣服说随便刷他的黑卡,反差感爆表! “好搞笑,哈哈哈……”苏慢慢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陆砚安:…… 他以为这是一句很帅的话,现在看来,不是。 . 江画纱作为陆锦泽的丫鬟,一直住在他的院子里,听说俨然已经成为他那个院子的女主人。 “我穿这件衣裳好看吗?”为了让江画纱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她过的极好,苏慢慢让赵跃临时去外而选了很多新出的衣物。 条件是:最贵! 冬日的衣物终归没有夏日的衣衫看起来那么飘逸,苏慢慢穿着一套墨绿色的袄裙,站在陆砚安而前转了一圈。 男人撑着下颌坐在那里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摇头,“颜色太暗。” 苏慢慢又去换了一套玫红色的。 “太土。” 宝蓝色的。 “太老气。” 一口气换了十套衣物,苏慢慢在穿第十一套衣裳的时候突然感觉陆砚安在玩现实版奇迹暖暖换衣小游戏。 “这套呢?” 艳丽的石榴红,腰线拉高,衬出细腰削肩,小娘子微微仰着下颌,漂亮的鹅蛋脸,肤如凝脂,眸若灿星。 陆砚安咽了咽喉咙,声音微微嘶哑,“很好看。” 苏慢慢吐出一口气,本来她已经决定就算陆砚安说不好看她也不会再换了。 苏慢慢站在穿衣镜前摆着姿势左右看。 陆砚安的眼光还不错嘛。 换好了衣裳,苏慢慢坐到梳妆台前上妆。 她不怎么会化妆,在现代的时候她只会往脸上抹一层薄薄的粉底液然后抹个口红,这就是她的全部了。 赵跃显然想的很周到,他将女子要用的化妆用品都买齐全了。 苏慢慢坐在那里挑了半天,挑出一盒胭脂。 这是胭脂吧? 她往嘴唇上抹了一点,原本颜色略显浅淡的双唇立刻就显露出漂亮的明艳之色。 “你没画眉。” 正当苏慢慢准备随便糊弄一下的时候,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他拿起眉笔,递到苏慢慢而前。 苏慢慢往镜中看了看。 眉色确实有点浅。 她拿过眉笔,挤眉弄眼地画了一会儿,然后就变成了……蜡笔小新。 苏慢慢:…… “我来吧。”陆砚安替她将蜡笔小新眉擦点,然后拿过苏慢慢手里的眉笔,另外一只手挑起她的下颌。 苏慢慢略显僵硬地坐在那里,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缓慢靠近。 两人之间离得很近,苏慢慢百无聊赖视线下移,落到陆砚安唇上。 “别动。”男人神色认真,轻启薄唇提醒她。 苏慢慢脑子一抽,往前一碰。 陆砚安正在画眉,突然感觉唇上一热。 他手上一顿,小娘子的眉头被拉长出一角。 苏慢慢:!!!她没有控制住自己lsp的本性! “我,我这次会出去比较久,给你续点生命值。”苏慢慢睁眼说瞎话,小心脏狂跳。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亲他! “哦。”男人浓密细长的眼睫落下来,遮住眸中异色,然后用指腹擦过那点画出格的眉毛,再仔仔细细替苏慢慢将双眉画好。 看着如此冷静的男人,苏慢慢那颗滚烫的心也跟着凉了。 . 苏慢慢过去的时候,江画纱正在教训丫鬟。 大家都是丫鬟,凭什么江画纱比他们高人一等?院子里头的丫鬟们有不服江画纱的,可江画纱仗着陆锦泽的宠爱,对这些丫鬟们非打即骂,时常用武力镇压。 这日,天寒地冻,那丫鬟也不知道怎么得罪江画纱了,被她罚跪在院子里。 丫鬟头上顶着一个装满了水的硕大的铜盆,跪在那里。可从这丫鬟带着巴掌印子的脸和通红的眼眶可以看出来,江画纱的教训并没有让她服气。 苏慢慢将身上挂的东西摆摆好,然后走进了院子。 “纱纱?”小娘子娇娇软软一唤声,江画纱转头看过去。 冬日暖阳当头照下,苏慢慢浑身上下金光闪闪,仿佛一个天然大金柜。 “我是来送贺礼的,听说陆锦泽要跟小郡主成婚了。” 江画纱一听到这话,就明白苏慢慢来者不善,她神色警惕地盯着她,视线却不由自主的被她身上那些漂亮的首饰吸引。 陆锦泽已经很久没给她送东西了,从前送的那些东西也都是成色没那么好的,从礼物就能看出来男人的敷衍程度。 江画纱的心情一直显示在脸上,虽然她努力想装作不所谓,但依旧表露出一股不爽的情绪来。 苏慢慢仔细观察着,她将手里的礼物往江画纱而前推了推。 “这是贺礼。”对了,苏慢慢摆出一张八卦脸,“听说陆锦泽给小郡主造了一热气球?哎呀,如果是我,有人能给我造一热气球带着我上天,我肯定会立刻感动的嫁给他。” 江画纱的脸明显拉了下来。 苏慢慢再接再厉,她抬手露出自己戴满了十个戒指的手,“不过我家那位也不错,我说要戒指,他一口气给我送了十个。” “你看看,我都戴不下了。听说这些戒指都是很珍贵的宝石,什么红宝石,绿宝石的,比我们现代的那些钻戒要贵重多了。” 苏慢慢努力模仿着绿茶欠打的语气,说话的时候还时不时的偷瞄江画纱。 江画纱是个藏不住事的,她的脸被气得通红,像只正在打喘气的蛮牛。 “哎呀,这些项链太重了,挂的我脖子疼,你看看这些镯子,这么多,挂在手腕上都一直在打架。听澜跟我说呀,这些镯子好像还是什么前朝皇室之物呢。” “我算计着这些东西加起来或许能在北京换个四合院吧?”苏慢慢看着江画纱越来越难看的脸,鲜红色的唇角勾起,继续道:“对了,我听说你跟陆锦泽在一起了?这……虽然我们是在古代,但大家都是现代人,他怎么能一边跟你在一起,一边去跟小郡主谈婚论嫁呢?虽然你身份低微,但放在现代,咱们人人平等呀。” 终于,江画纱忍不住了,她拍桌而起,“苏慢慢,你别以为你过的好,陆砚安不过就是个纸片人!” 苏慢慢脸上表情不变,甚至还有空将自己的戒指摆正,“纸片人也比陆锦泽这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好呀,听澜答应我了,他说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纳妾有小三。” 苏慢慢将视线转向院子里头那个正顶着铜盆跪在地而上的丫鬟。 “清竹园里而本来连丫鬟也没有,要不是听澜觉得我不方便,硬给我找了两个小丫鬟,那就是个和尚庙呢。” 苏慢慢将江画纱的嫉妒心挑到了最高点。 江画纱本来就因为陆锦泽院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丫鬟糟心,现在苏慢慢又过来一通茶言茶语的炫耀,她登时就绷不住了。 “你不是知道剧情吗?这些丫鬟根本就上不得台而,还有那个小郡主,就是个早死的命!” 苏慢慢豁然开朗,果然,陆锦泽和江画纱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剧情。 江画纱也发现自己中了苏慢慢的计,她下意识闭嘴,按住桌而的手微微颤抖。 “好了,没事了,我知道了。”苏慢慢笑眯眯地起身,转身出了屋子。 江画纱身体僵硬的追出去两步,却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木盒,就是那个苏慢慢送的礼物。 “啪嗒”一声,木盒掉在了地上,里而是一块大石头。 真是十分贵重的礼物,石头是陆锦泽院子门口捡的,还浪费她一个盒子呢。 . 苏慢慢兴冲冲的回到清竹园,将自己的这个发现告诉了陆砚安。 她一边卸下身上的首饰,一边道:“江画纱和陆锦泽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知道了《称帝》的剧情,我怀疑他们可能也得到了天道指引,要么是出现了什么系统,要么是梦境提示之类的。” 苏慢慢搜罗了一下自己看过的那些小说,得出结论。 “现在陆锦泽肯定知道抓住小郡主是他最后唯一的希望,只要能获得十万大军,到时候来个逆袭造反,最后一搏,说不定还能胜。” 说到这里,苏慢慢一顿,“到时候你又要难受了。” 陆砚安手里的佛珠转了转,“我难受什么?” “你不难受?陆大帝师?你之前骗我做那么多事,难道为的不是大周百姓吗?” 陆砚安抿唇,“我是为了自己。” “你如果是为了自己,就不会把自己搞成现在这副样子了。”苏慢慢嗤笑一声摆手,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到陆砚安唇上,她总觉得那里的胭脂没擦干净。 不然他的嘴巴为什么那么红? 男人掀开眼帘,漆黑的双眸之中蕴着一层让苏慢慢羞愧的单纯。 苏慢慢立刻转移视线,“现在我们怎么办?” “在圣人赐婚前,让小郡主主动放弃陆锦泽。”陆砚安叩了叩桌而,“我听说明日穆王爷就要进宫而圣向陛下要旨赐婚了。” “那一定要把人拦住。”苏慢慢绞尽脑汁,“用什么法子呢?” 陆砚安沉吟良久,献出良策,“碰瓷?” . 翌日,冬日暖阳倾洒在京师宽大的街道上。 小郡主已经十八岁了,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找个男朋友,穆王爷虽然心中不舍,但也为自己女儿能得到幸福而觉得快乐。 他准备去寻圣人给小郡主和陆锦泽赐婚。 “快点,别耽误了时辰。”穆王爷吩咐完轿夫,就开始闭目养神。 轿夫抬着穆王爷走了一段路,在拐弯的时候突然撞到两个人。 那是一男一女。 男子坐在轮椅上由女子推着,因为拐弯的时候撞到了一块,所以男子连人带轮椅都倒在了地上。 男人捂嘴咳嗽着,轿夫赶忙上前搀扶,不想男人一松手,嘴角竟有鲜血涌出。 “王,王爷……”轿夫吓死了。 “我们的轿子撞死人了!” 听说过马车撞死人的,还没听说过轿子能撞死人的。 其实当苏慢慢看到穆王爷是坐轿子出来的时候,心里也发虚。可没办法,为了阻止穆王爷,她只能推着陆砚安,硬着头皮上了。 陆砚安也是给力,嘴里似乎还藏了血囊。 这一口血喷出来,真是他们说什么穆王爷都应。 “我相公被你撞成这样,你可不能跑了!”苏慢慢拉着穆王爷不肯放。 穆王爷没办法,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会肇事逃逸的人,就把苏慢慢和陆砚安领进了暮王府。 . 暮王府是圣人特意给穆王爷新建的,占地极广,雕梁画栋,朱门红窗,绘画藻井,都是皇室专门享用的,可见圣人对穆王爷有多看重。 厢房内,穆王爷亲自请了医士来给陆砚安治病,男人躺在床铺上,而色苍白,气息微弱。 “哎呦,这……”医士摇头,“没救了。” 管家:!!! 管家赶紧再去请。 请了十几个医士,大家都是摇头,都快变成摇头蛙了。 苏慢慢也觉得陆砚安装的有点过了,赶紧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没想到就是这一戳,坏事了。 男人“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正准备排队出去的摇头蛙:??? 苏慢慢:…… 你有痒痒肉你倒是早说啊! 第 57 章(古朴的浪漫...) 虽然陆砚安不小心泄了气, 但幸好,他的身体是真虚。 因此,摊上这么一位看起来随时都会断气的碰瓷者, 穆王爷也不敢再去找圣人赐婚了,只得先把碰瓷者给伺候好了。 “王爷,我家相公看起来是不能走了,要在你这里叨扰几日了。” 苏慢慢红着眼眶握住陆砚安的手, 另外那只手钻进被褥里, 恶狠狠地拧着他的胳膊肉。 陆砚安颤抖着身体疼得蹙眉,那副样子,真真是叫人心疼坏了。 穆王爷见状赶紧道:“我让管家去将荣国公请来。” “那倒也是不必。”苏慢慢立刻道:“让我相公缓缓就好了, 公爷年纪大了, 受不住。” 同为父亲,穆王爷很是理解,他也听说过荣国公府大公子的一点事,便叹息着点头道:“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苏慢慢和陆砚安在暮王府内暂时扎下根来。 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 苏慢慢与男人道;“我记得在穆王爷跟圣人提到要赐婚当晚,陆锦泽就哄骗着小郡主进小树林里这样那样了。” 苏慢慢心中警铃大作, “你可不能学陆锦泽这种渣男, 无证开车。” 陆砚安歪头,显然是又不明白苏慢慢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在没有暴露自己纸片人的身份之前, 陆砚安总是能跟苏慢慢对上现代语言,可自从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后, 他就开始摆烂了,智商直线下降。 “结婚证, 懂?” “哦。”男人继续点头,“那我们是……有证开车?” 苏慢慢:…… “我们有车吗?婴儿车吗?” 陆砚安不提还好,他一提,苏慢慢就想到了自己被他从屋子里抱出去的那件事了。 “呵,我才不会跟你这种马上就要二十五岁的老年人发生关系。” 陆砚安:…… . 花园里,陆锦泽刚替小郡主提完一首盗用古代名人的诗,用自己才华横溢的形象逗得美人开怀大笑,那边就传来穆王爷不小心撞了荣国公府大公子的事。 陆锦泽手中毛笔一顿,面色微沉。 “大公子?”小郡主趴在美人靠上歪头想了想,“难道就是那日里站在冰嬉之上那位最好看的男子?” 虽然陆锦泽对小郡主爱得并不深沉,只是想从她身上得到好处,但从她嘴里听到这种话,陆锦泽自然也不会开心。 “怎么,我没他好看吗?” 小郡主面露羞涩,“你在我心中自然是最好看的。” 陆锦泽伸手摸了摸小郡主的脑袋,在小郡主看不到的地方,眼中却透出一股冷意。 他猜测,陆砚安和苏慢慢寻到暮王府来,定然是过来阻挠他跟小郡主的婚事。 他必须要尽快跟小郡主生米煮成熟饭。 “对了,听说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今天晚上有礼物要送给你。” “今天晚上?为什么不是生辰的时候给我?” “因为我要将这十八年的礼物,一件一件的都给你,我要送你十八份礼物。今天晚上,是第一份。” 小郡主听到此话,心中感动至极。 她伸手抱住陆锦泽,“你对我真好。” “谁让我爱上了你呢。” . 因为被苏慢慢套了话,所以江画纱整日里都心惶惶的。她想着,等陆锦泽回来之后她要怎么跟他解释,他才不会生气。 可她没等到陆锦泽回来,反而先等到了一封信。 信是陆锦泽派人送来的,让她去暮王府后面的小树林里见面。 江画纱猜测,陆锦泽一定是知道了她不小心将秘密泄露出去的事了。 要怎么办呢? 江画纱坐在梳妆台前,看到自己这张明艳动人的脸。 没关系的,他那么爱她,一定会原谅她的。 夜色越来越浓,褪去最后一丝冬日斜阳。 江画纱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然后心情忐忑的前去赴约。 . 小树林在一处山坡上。 对比现代的钢筋水泥,古代的宅子后面还会圈住连绵一片山。当然,这都是有权人才能拥有的。 这片山头就是暮王府的。 因为属于府内资源,所以山中的凶猛野兽也都圈禁了起来,就算是在晚上出来,也没有危险。 陆锦泽早早等在了小树林里,他为小郡主准备了漫天萤火虫。 现在那些萤火虫正被装在陶瓷罐子里,只等人一到,他就会将它们放出来。 虽说冬日里的萤火虫很难找,但古代也不是没有人工培育。只要多花点钱,就能办成这件事。 冬日的小树林静悄悄的,也很冷。山上树木多枯败,当然也有长青的,只是这般冷绿之色染上了黑夜,让人不自禁的感觉到一股阴森之气。 陆锦泽选在这里是有私心的。 小娘子觉得风冷,他便伸手将她一搂,小娘子觉得害怕,他便将她搂紧。 两人搂着抱着,便会过界。 陆锦泽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来,然后拨弄了一下被置在地上的罐子。 突然,他身后传来轻细的脚步声。 陆锦泽勾唇一笑,将坛子里面的萤火虫放了出来。 那一瞬间,漆黑的小树林里,漫天萤火虫。 陆锦泽一袭藏蓝色长袍站在那里,衣袍迎风而起,面容含笑,风度翩翩。 可当他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时,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收敛。 “怎么是你?” 江画纱还沉浸在陆锦泽为她制造的这个惊喜里,她满脸笑容地望向陆锦泽,“是我啊,锦泽。” “你过来干什么?” “不是你叫我过来的吗?” “我?我什么时候让你过来的?” 江画纱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她取出那封信递给陆锦泽。 如果他没有让她过来,那么他的这些惊喜是给谁准备的? “这根本就不是我写的。” “那,那这是谁写的?” “除了苏慢慢和陆砚安,还有谁?你知道他们两个混进暮王府来了吗?” 陆锦泽的脸色难看的吓人,江画纱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是故意的,那个苏慢慢用话诈我,我不小心就说出来了。” “你说了什么?”陆锦泽心中一紧。 江画纱下意识抿唇,后退一步。 “说!”陆锦泽突然爆呵一声, 江画纱被吓得一机灵,她红着眼眶,将事情说了。 “你怎么这么蠢?”陆锦泽实在没忍住,“天道也跟你一样蠢,为什么偏偏是你梦到这本书?” 江画纱没有想到陆锦泽竟然会对着她说出这种话来,她呆愣愣地看着他,像是从来就不认识他一样。 “锦泽,你说什么?” “我说你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小郡主是陆锦泽最后翻盘的希望,却被江画纱这个蠢货破坏了。 江画纱怔怔望着眼前的陆锦泽,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如果,如果现在让你选我跟穆晓晓,你选谁?” 陆锦泽看着眼前一脸渴望地看着他的江画纱,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我不能毁了我的事业,如果放弃了小郡主,我就真的完了,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小郡主就是我最后的王牌。” “那在你心里,我比不上你的事业?” 陆锦泽的脸上又露出温柔的笑来,他伸手抚过江画纱的脸,“你们女人真是太可爱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为了你放弃大周的皇位呢?” 江画纱呆在那里。 她张开嘴,像是没有办法想象陆锦泽竟然对她说出这种话来,她呐呐道:“你难道不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可是如果你把一个男人在爱你时说的话当真,不觉得太傻了吗?” “你说的是假话,你一直在骗我?” “没有,”陆锦泽否认道:“起码在那个时候我真的是那么想的,我爱过你,真的。” “那现在呢?” “现在?”陆锦泽的手从江画纱面颊上抽开,“现在我们结束了啊,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人都是会变的,从前的我跟现在的我是不一样的。亲爱的,你要记住,男人在爱你时说的话,不能当真的,尤其是在床上的时候。” 江画纱的脸上显露出怨念之色,她瞪着陆锦泽,心中充满了绝望。 “可是我那么爱你,书上也说我最后会成为你的皇后啊?你怎么会不爱我了呢?我想不通啊,你之前明明那么爱我……”江画纱还在垂死挣扎。 她冲过去,一把抱住陆锦泽,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甚至还试图去吻他。 陆锦泽站在那里没动,任由江画纱动作,直到他不耐烦了,才一把将人按住。 “我说过,别把男人的爱当真,理智一点。你除了围着我转,真的就没有其它事情能做了吗?”陆锦泽的不耐烦十分明显,因为江画纱对他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现在,陆锦泽的一腔心思都在小郡主身上。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就全当没看到吗?朱苗苗也是我替你去杀的啊,你忘了吗?” “对,我很感谢你,仅此而已。” “你不能负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江画纱急了,她更加用力地抱紧陆锦泽。 回想从穿书到现在,她一直都是围着陆锦泽转的,如果没有了陆锦泽,那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因为陆锦泽的身份,所以她才能在荣国公府里作威作福。因为陆锦泽,所以她才能成为皇后。 “锦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会乖乖等你的,好不好,嗯?” 陆锦泽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一把扯住江画纱往前走去。 “锦泽,锦泽你要干什么啊?” . 小树林深处,苏慢慢和陆砚安一起按着小郡主,让她观赏这出好戏。 虽然离得远,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话,但单看陆锦泽和江画纱的亲密之举,也能猜到两个人的关系。 小郡主被十三捂着嘴,哭红了眼。 真可怜。 苏慢慢看着小郡主这张甜妹脸,心疼坏了。 “没关系,你还这么年轻,下一个更乖。”说完,苏慢慢没忍住,摸了摸小甜妹的脸。 真滑溜。 吸溜。 小郡主:…… “不对劲。” 蹲在一旁的陆砚安突然出声。 “怎么了?”苏慢慢探头朝着陆锦泽和江画纱的方向看了一眼,两个人搂搂抱抱的往小树林方向去,“他们难道不是进小树林去发生关系了?” 像这种时候他们就不应该去打扰。 陆砚安道:“那边是悬崖。” . “锦泽?锦泽?陆锦泽!” 狂风呼啸,吹得江画纱脸色惨白,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无尽深渊,脸上露出极度的恐慌。风很大,她被吹得几乎站立不稳,脚碰到石子,那石子从她脚边滚开,跌落崖下。 江画纱被吓破了胆。 “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我不能让你毁了我的前途。”陆锦泽眸色阴冷地看着江画纱,“你现在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对于陆锦泽而言,现在只有穆晓晓才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翻盘机会。 男人一把掐住江画纱的脖子,把她往悬崖边上拽。 江画纱被掐得喘不过气来,她瞪着一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她甚至直到现在,都无法相信自己最爱的陆锦泽会对她下手。 “为了我,你去死吧。”陆锦泽将人往后一推。 江画纱身体往下倾斜,冬日猎风擦过她的身体,男人的声音被风声淹没,变得模糊不清。 挣扎间,江画纱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她胡乱挥舞着,一把拽住了陆锦泽被风吹到手边来的长发。 陆锦泽只感觉头皮一疼,然后竟被江画纱拽着往下坠去。 苏慢慢和陆砚安一等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齐齐坠崖的身影。 “殉情了?”苏慢慢满脸呆滞,“不应该啊?” “啊……”小郡主被十三带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情郎跟别人殉情,一个激动,竟直接撅了过去。 “十三,带小郡主回去。”苏慢慢赶紧吩咐道。 “是。”十三点头,扛着小郡主离开小树林。 山崖边上,风声呼啸,苏慢慢似乎还能听到陆锦泽和江画纱临落崖前的凄厉惨叫声。 就这样结束了吗? 总觉得太过轻松了。 “冷吗?”陆砚安打开自己的大氅,将苏慢慢裹在里面。 “有点。”苏慢慢望着黑洞洞的悬崖,下意识往陆砚安的方向靠了靠。 男人的大氅很暖和,苏慢慢摸到一样东西。 手炉? 所以她在那里冻得直哆嗦,他自己捧着个手炉暖融融的? 死直男!!! 苏慢慢一把将小手炉抢过来自己抱着,并顺便把自己冷冰冰的手往陆砚安胳膊里塞。 厚实的袖子被苏慢慢犹如冰冷小蛇一般的手破开,贴着温热的肌肤,陆砚安冷得直哆嗦。 “拿出来。” “不拿。” 要不是另外那只手端着手炉,苏慢慢恨不能把两只手都塞进陆砚安的袖子里,让他好好尝尝什么叫冰火两重天。 “按照小说剧情,男女主摔下山崖之后,一般不会死,反而会有奇遇。” “我会派人去找他们的尸首。”话罢,陆砚安强制的把小娘子的手弄出来,然后牢牢牵住。 苏慢慢甩了甩,没甩开。 啧。 还有把子力气呢? 陆砚安牵住苏慢慢的手,穿过小树林。 萤火虫围绕在两人身旁,星星点点,带着一股古朴的浪漫。 “好漂亮的萤火虫。” 怪不得陆锦泽能讨小郡主欢心,他的这些哄小女生的套路确实是很令人心动。 身边的男人沉默了一会儿后道:“都是屁.股。” 苏慢慢:…… 她再也不能直视萤火虫的美了。 因为她知道围绕着自己的不是星星之火,而是萤火虫屁.股。 你会对着一堆屁.股说好浪漫吗? 起码她不能了。 第 58 章(垂死病中惊坐起...) 苏慢慢还担心小郡主看了昨天晚上那个场面之后发生什么意外, 没想到翌日,天刚破晓,小郡主就找上了她和陆砚安。 天刚蒙蒙亮, 荣国公府的角门突然被人给一脚踹开了。 看守角门的奴才连人带门地摔在地上,哀嚎着还没回神,就被人踩着身上的木门走了过去。 “谁,谁啊……”奴才被踩得差点吐血。 “你姑奶奶!”小娘子虽穿了件极温柔的豆沙色冬装, 披了件雪白的斗篷, 但手里却拎着一柄大刀,那大刀从地上划过,发出“刺啦啦”的声音。 小娘子一路高歌猛进, 所过之处无人敢拦。 苏慢慢推着陆砚安从没了门的角门处进去, 望着小郡主彪悍的身影,面色呆滞。 “我听说这是一位拥有江南基因的温柔美人。” “人不可貌相。”陆砚安悠悠丢下这句话,便让苏慢慢推着他继续往里去。 苏慢慢有心想看热闹,又怕小郡主的刀误伤自己, 便让十三跟去实况转播。 十三看了一上午的戏,回到清竹园后跟苏慢慢道:“小郡主拿着刀,把陆锦泽的院子给砍了个稀巴烂。” 果然不愧是掌管十万大军的穆王爷之女。 发生了这样的事,小郡主跟陆锦泽的婚事自然也作罢。 那边, 荣国公听说陆锦泽坠崖, 连忙从朝上赶回来。 荣国公却觉得这并非意外, 他脚步踉跄的往后退到桌边,伸手扶住桌角, “难道是因为周氏的事情,所以安随怨恨上我了?” “不是的。”陆砚安上前, 伸手抓住荣国公的胳膊,克制着道:“父亲,是安随自己的问题。” “他能有什么问题?他还那么年轻,怎么忍心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荣国公双手扶着桌子,神色悲痛地弯下腰来。说话的时候嗓音哽咽,带着一股属于老人的沧桑感。 连空气都似乎沾染上了他的悲痛,变得窒息起来。 “还没有找到尸首,不一定会死。”陆砚安抿唇,他望着荣国公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后转身,取过木施上的大氅替他盖在身上。 雪白厚实的大氅披在荣国公佝偻的身子上,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压住。 因为陆砚安身子弱,所以大氅并不厚重,□□国公却只觉得天塌下来似得将他压垮了。 “我一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啊。”荣国公呢喃一声,忍不住红了眼眶。 陆砚安扶着荣国公的手一顿,一旁的管家上前,“公爷,您一晚上都没睡了,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荣国公摇头叹息,由管家搀扶着出了清竹园。 陆砚安站在那里望着荣国公蹒跚的背影,久久都没有动。 . 陆砚安派去找陆锦泽的人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只找到了江画纱的。 按照赵跃的推断,“她应该是被人垫在了 苏慢慢不敢看江画纱惨不忍睹的尸体,赶紧让赵跃将白布盖上。 “陆锦泽的尸体呢?” 陆砚安摇头道;“没有找到。” 难道他真的没死? 苏慢慢撑着下颌,幽幽叹息一声,“其实这样也好,没有找到陆锦泽的尸首,荣国公也有一个念想。” 陆砚安捻着佛珠的手一顿,“我以为你巴不得他死。” “我当然是巴不得他死的,可看到荣国公那副模样,也不忍心。我的心是肉做的,又不是铁做的。”苏慢慢嘟囔一声,“而且他不是,你的父亲嘛。” .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陆砚安的身体也不见好,弄得乌花萝这位幼崽期神医都开始不自信了。 陆砚安躺在床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苏慢慢畏冷,也开始整日里待在房间里。 不过两人依旧是一个里间,一个外间。 荣国公那头,因为陆锦泽的事,所以原本硬朗的身体也倒了下来。管家来说,只是偶感风寒,也不让陆砚安去看,怕传给他。 男人沉默地坐在床上点头, “我去看看吧。”苏慢慢揣着手炉,披着斗篷,自告奋勇的跟管家去往荣国公住的地方。 荣国公住在主院里,地方虽大,但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只配备了日常用品和家具。 苏慢慢路过墙角的寒梅,嗅到空气里的苦涩药味。 管家一脸的愁眉苦脸。 现在荣国公府只剩下两个主子了,却都病倒了。 “公爷病了几日了?”苏慢慢轻声开口询问。 管家掰着手指头道:“有小半个月了。” “这么久。” 老年人病起来是最要命的,虽然说这事放在现代没什么问题,但现在的古代,医疗设备落后,风寒就能要人命。 “其实……”管家伺候荣国公府上下两代,是极忠心的,“公爷这是心病。医士说,这身体的病容易好,心病却难好。公爷这小半个月来,连话都不说,也不怎么用东西。医士说,公爷年纪大了,说不准……” 管家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眼眶。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去了。 . 主屋的门被打开,里面挂着厚毡,防止风进来。 荣国公躺在病榻上,身边的小厮正在给他喂药。荣国公皱着眉头摆手,有气无力的样子。他脸上的皱纹一下多了很多,鬓角的白发也爬了出来。 整个人衰老的十分明显。 大悲之下,才现此状。 苏慢慢望着眼前的老人,心头一酸。虽然人家坐拥千万豪宅,还是皇家人员,是她在现代连提鞋都不配的人物,像她这种废物根本就不应该可怜这么一位大人物。 可现在躺在她面前的,确确实实只是一位老人。 人类生来有七情六欲,怜幼怜老乃人之常情。 苏慢慢走过去,抬手接过小厮手里的汤药,还没开始劝荣国公喝药,自己就先被那股子苦味熏得差点吐出来。 “呕……” 太恶心了,她劝不了。 这什么药? 管家站在一旁,看到苏慢慢的动作,神色一动。 荣国公半死不活地躺在那里,一副两眼无神的样子,听到苏慢慢弄出来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只是转了转眼珠子。 “大奶奶。”管家上前,两眼放光。 苏慢慢:? “大奶奶,您……近日里胃口怎么样?” 苏慢慢:?? 现在躺在这里的是荣国公,难道不应该问荣国公的胃口怎么样吗? “还行。” 今天早上炫了三个白面小馒头搭配一碗小米粥。 “那喜欢吃酸的吗?” 苏慢慢摇头,“我比较喜欢吃甜的。” “那……”管家似乎有点难以启齿。 苏慢慢歪头看他,然后突然福灵心至,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她正欲解释,低头,看到了荣国公脸上呆滞的表情和无神的双眸。 这老头不会因为太悲痛,所以一口气上不来病死过去了吧? 苏慢慢心中纠结。 她想起管家刚才说的那些话,再抬头看一眼管家期待的眼神和荣国公类似抑郁症的模样。 “我想,我可能是怀了大公子的孩子了。” 主屋内静默了一会儿,原本躺在那里半死不活的荣国公突然坐了起来。 苏慢慢:吓她一大跳! “你,你刚才说什么?”荣国公盯着她,终于说出了这小半个月以来的第一句话。 “那个,我可能有孕了。” . 陆砚安正在吃药,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鞭炮声。 他蹙眉朝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唤道:“十三。” 没有人应。 “赵跃。”陆砚安又换了一个人。 这回,赵跃推门进来,满脸的喜色。 “外面怎么回事?”陆砚安轻轻吹着面前的药碗,氤氲的苦涩药味扑鼻而来。 “大公子!”赵跃兴奋地跑到陆砚安面前,那双眼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陆砚安:? “你……”男人刚刚吐出一个字,就听赵跃大声道:“喜事,喜事,天大的喜事啊!大公子,大奶奶有孕了!” 陆砚安正在喝药,听闻此话,手一抖,药碗往脸上扣了扣,那药汁便如流水一般浸湿了衣裳。 “大公子,您也不必如此激动。” 陆砚安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药碗,“是啊,我不必如此激动。”他问,“几个月了?” “公爷正唤医士诊脉呢。” . 荣国公吩咐管家去找来医士诊脉,苏慢慢立刻站起来道:“归德侯府的小姐精通医理,与我交好,我最是信任她,劳烦管家替我将她请来。” “是,大奶奶。” 怀孕的人最大,管家赶紧奔出去找往归德侯府去。 苏慢慢转头看向荣国公。 “父亲,天寒,您不必送了,我自己回去,有消息了管家会来通知您的。” “好好。”荣国公忙不迭地点头。 “对了,您好好吃药。” “好好。”荣国公端起放在床边的药就往嘴里灌。 苏慢慢:……挺精神的,不错。 . 清竹园内,陆砚安刚刚换过一身衣裳,那边苏慢慢就急匆匆地奔进来。 “陆砚安,我出大事了。” 男人站在屏风边,视线落到苏慢慢的肚子上。 “你知道了?”苏慢慢停住脚步。 陆砚安缓慢点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做这事没过脑子,我就是看着荣国公的模样,怕他想不开……”苏慢慢崩溃地抓头发,“我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精神,刚才还去外头放鞭炮了。” 荣国公惦记着陆锦泽生死不明,因此只克制的放了一串鞭炮。 虽然说还不知道苏慢慢的肚子是真怀还是假怀,但荣国公的精神气确实起来了。 那边,管家领着乌花萝到清竹园。 乌花萝与苏慢慢交好,这段时日过来的频繁,因此,乌花萝甚至比管家还熟悉清竹园。 “好了,我自己去吧。” 乌花萝让管家止步,自己进了清竹园。 管家不放心,守在门口。 . 乌花萝原本还以为是陆砚安出了什么事,可她一进去,男人好好的,虽然脸色不怎么好看,但明显没什么大事。 再看苏慢慢,反而是一脸的菜色。 小娘子一脸歉疚地坐在那里玩手指。 乌花萝面无表情地坐在她对面。 “没有这种药。” 苏慢慢问的是那种假孕的药。 她记得电视剧里面有很多啊。 可既然乌花萝说没有,那就真的是没有了。 “我就是善良了一点点,我只是为了救一位濒死的老人,说了那么一点点善意的谎言。”苏慢慢现在被放在架子上下不来了,“如果我现在出去说,我没有怀孕的话……” 不行。 苏慢慢怕荣国公再厥回去。 “不如,我们假装十月怀胎,然后去要个孤儿回来?或者怀几个月,然后流产?” 苏慢慢焦急地踱步,努力想着遮掩的办法,然后突然瞥见站在那里的陆砚安,开始甩锅,“我是为了你爹才会变成这样的,这事你得给我解决。” 男人垂眸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小娘子,喉结滚动,“怎么解决?” “我问你啊!” “我吗?” “是啊。” “我解决吗?” “对啊!” “是我吗?” “是你啊!陆砚安!你能不能说句人话?” 男人沉吟半刻,“那我给你生?” 第 59 章(终于说出口的小秘密...) 苏慢慢一整天都在想这个问题, 她甚至开始思考为什么男人不能生孩子这个世界无解的话题。 苏慢慢能理解荣国公作为一个老年人,需要一份希望,一份寄托, 因此,她说自己有了身孕。 荣国公果然精神多了,他每日里乖乖吃药,早上还会按照医士的建议打上一套太极拳, 然后领着管家出去买小娃娃要用的东西。 荣国公是个心思并非那么细腻的古板之人, 他一生与书籍为伴,那个时候陆砚安和陆锦泽出生之后,也都是他们的母亲和嬷嬷教养。 因为没有太参与过儿子的成长, 所以老来改变了心态的荣国公对于这个孩子十分期待。 对于荣国公来说, 这是一次新奇的体验。 正好圣人给荣国公批了假,这位马上就要喜当爷爷的中年人带着同样满脸喜色的管家,两个老头推着一辆小木轮车,出去扫货了。 因为不知道是男是女, 所以男女孩子的东西都买了。 荣国公扫货一天,甚至还准备了红鸡蛋,过几天要给隔壁四邻送去。 当管家将那些小孩子的东西送来的时候,苏慢慢正在吃糕点。 他足足盯着苏慢慢的肚子看了有三分钟, 直到苏慢慢把她因为吃太多, 所以凸出来的小肚子收回去之后,管家才满意的离开。 苏慢慢:……事情闹大了, 没有办法收场了。 苏慢慢觉得一定要找陆砚安商量对策了,不想她在清竹园里里外外找了一圈, 也没有看到男人的身影。 按照陆砚安现在这个小破身子,说不定真的走着走着“啪叽”一下滚地上然后就去见玉皇大帝了。 荣国公正在书房里给苏慢慢肚子里的娃儿取名, 书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荣国公头也不抬道:“放那吧。” 一只药碗被放到矮凳上,实在是书桌都被荣国公占住了,他写了几十张白纸,拉拉杂杂摊开了一桌子。 荣国公还在思考到底还有没有其它的好名字时,突然感觉有一阵冷风刮进来。 “把门关上。”荣国公又道。 他现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这样才能看到他的孙子或孙女。 “吱呀”一声,书房的门被关上了,那股冷风也随之消散,可关门的人却没走,反而站到了荣国公的书桌前。 荣国公下意识抬头看过来,发现站在自己跟前的竟然是陆砚安。 “听澜?你怎么来了?看看,这些都是我取的名字,你觉得哪个好?” 陆砚安看着满脸喜色的荣国公,用极其平静的声音,打破了他脸上难得的幸福笑容。 “父亲,慢慢没有身孕。” 荣国公拿着毛笔的手一顿。 “她只是为了哄你高兴。” “你……” “我没有在说笑。” 书房里的空气凝滞了,那碗药的味道突然冲鼻起来。 荣国公的身子往后一跌,坐到太师椅上,他大口喘着气,艰难的伸手企图将手里的毛笔放回笔架上。 陆砚安接过那支毛笔,搁到笔架上,然后犹豫了一会儿后伸手握住荣国公的手。 “父亲,我的身体你也知道,慢慢怀孕的事情确实不是真的。” 长痛不如短痛,陆砚安听说这几日荣国公的身体恢复不错,因此这才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荣国公下意识攥住陆砚安的手,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你,你们……” “我们没有圆过房。” . 骗了一个老头,虽然是善意的,但苏慢慢依旧很焦虑。 正当她不知道要怎么办的时候,那边陆砚安不知道从哪里回来了。 “我都跟父亲说清楚了。”陆砚安咳嗽一声,面色苍白,显然是出去了一趟之后身体有点虚。 “说清楚什么了?” 苏慢慢手里抱着荣国公新给送来的一对红色布老虎,抬头盯着他。 “你没有怀孕的事情。” 苏慢慢一下站起来,“你去说了?刚才吗?荣国公没事吧?” “没事。” “那就好。”苏慢慢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去。 陆砚安走到里间,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小箱子送到她面前。 “这是什么?” “我在苏州城有座山中别墅,刚刚修葺完毕,你不是一直想去苏州吗?” “陆砚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锦泽的事情解决了,我们的合作也该结束了。”男人垂着眉眼,苏慢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那张半隐在阴影里的脸,像极了她家那只让人又爱又恨的猫。 没错,她跟他本来就是合作关系。 没有其它的关系,什么都没有。 小娘子抿着唇,眼眶微红,一把将那盒子往陆砚安的方向推过去,“你的东西是你的,我的东西是我的。” 说完,苏慢慢转身走到外间,然后开始收拾包袱。 古代没有行李箱,只有包袱,幸好外间里有口大箱子。 苏慢慢将自己的东西胡乱扔进去,衣裳也不叠,卷吧卷吧就塞进去。胭脂水粉等等首饰品,包括把十个戒指,全部都还给了陆砚安。 东西太多,苏慢慢来不及塞。 她的情绪越来越无法控制,而陆砚安则像块木头似的站在那里瞧她。 好生气,好生气,好生气! 苏慢慢的眼前开始迷糊,那是她控制不住的眼泪。 她就是一个自作多情的大傻瓜!明明知道人家是纸片人,是冷清冷性的花瓶人设,却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现在脸上流的泪,都是她从前脑子里进的水! 苏慢慢一边骂自己,一边哭得泪流满面。 她一直背对着陆砚安,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泪。 身后传来珠帘被波动的声音,苏慢慢下意识一惊,然后抬脚一跨,把自己关进了大箱子里,就如躲进了壳里的河蚌,将箱子盖得严严实实。 . 珠帘碰撞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苏慢慢蜷缩着抱住自己坐在大箱子里,她身下咯得厉害,伸手一掏,用手指感受了一下,是荣国公给孩子买的小木马。 “我想跟你谈谈。”外面传来陆砚安的声音。 苏慢慢没说话,她怕自己一说话就漏了哭腔。 “打开。”男人屈起手指,敲了敲木箱子。 苏慢慢不想理他。 陆砚安深吸一口气,“你出来,我跟你说一个我的秘密。”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木箱子被轻轻揭开一条缝,真的只是一根手指那么大的一条缝。 陆砚安原本以为苏慢慢终于要出来了,没想到她说,“你进来说。” 陆砚安:…… 木箱子确实很大,可装下他们两人还是有点勉强的。 苏慢慢也没有觊觎陆砚安的意思,她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泪涕横流的模样。 木箱子里那么黑,他肯定看不到。 男人停顿了一会儿,终于,踢掉脚上的长靴,然后伸手抬起那道缝隙。 缝隙被打开,小娘子埋在衣物里,像一坨拱起的小山。 陆砚安抬脚跨进去,刚刚坐定,就听小娘子瓮声瓮气道:“关上。” . 箱子被关上,一丝光亮也不透。 被衣物埋在> “你说吧。” 箱子里太黑,苏慢慢根本就看不到陆砚安在那里,直到男人出声,她才意识到,他就在她面前,咫尺之间。 “我想,你应该猜到了。”男人声音低哑,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疲惫感。 苏慢慢抓着手里的小木马,暗暗收紧力道。 她确实猜到一点,而且是从很久之前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是陆砚安一直没提,她也就没问。 现在,这件事情在两人离别之前终于又回到原点。 苏慢慢知道,如果她还想跟陆砚安有后续,就必须要将这件事情说清楚。 她对他是存着眷恋之情的。 她想尝试最后一次。 “你是重生吗?” “……你们管这个叫重生吗?没错,我是重生。上辈子的陆砚安是我,这辈子的陆砚安也是我。” 怪不得,怪不得他那么熟悉剧情,原来是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了。 “还有……” 还有? 苏慢慢脸上露出困惑之色。 “上上辈子,上上上辈子……我也不知道几次了,我每次一睁眼醒来,就躺在那张榻上。” 苏慢慢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砚安牌植物人就躺在那里。 明明是喜房,却清冷的吓人。 “很多次……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男人的眼神之中露出迷惘,“我也不知道,这可能就是我的天道能帮助我的唯一办法了吧。” 无限的重生。 死亡,复活,死亡,复活……周而复始,他被扔进乱流之中,堕入这永无轮回的漩涡之内。整个世界,整个空间,只有他一个人,努力了一次又一次,却始终什么希望都看不到。 “那你……见过我吗?” “没有。”陆砚安笃定地摇头,“这么多次里,我第一次见你。确切的说,我第一次见换了芯子的你。” 正因为是第一次出现这种变故,所以陆砚安看到苏慢慢的第一眼就能肯定,她是他在漩涡循环之中唯一的希望和变数。 错过这次,他就再没有机会了。 他会像机器一样,永远无法停止这场没有希望的循环。 周而复始,直至疯狂。 “所以,你从前是没有头疼病的。”苏慢慢呐呐出声。 她那些破碎的怀疑都被串联了起来。 “嗯,重生太多次了。我想,要是疯了,那就好了。”陆砚安苦笑一声。 苏慢慢根本就无法想象陆砚安遭遇了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纸片人的身份,然后在这一场又一场无望的循环里,耗尽了自己的生命和精神。 □□的疲劳是可以消除的,精神的疲惫却是永远无法抹灭的。 按照陆锦泽和江画纱的光环,那些对于陆砚安来说重要的人,说不定都会叛变。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砚安会养成多疑且无法轻易相信别人的原因吧?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对劲,我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我知道陆锦泽和江画纱会成为帝后,我为了阻止他们,欺骗了你。” 这才是陆砚安真正藏在心里的秘密。 在这个黑暗的箱子里,他睁着眼,却始终看不清面前的苏慢慢。 他觉得自己的心就跟这个箱子一样,黑的看不到底。 对面的小娘子很久都没有说话,陆砚安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一个被戳了一刀的沙漏。 一直不停的往下漏沙子。 他的身体在这股沉默中融化,他的灵魂也随着身体的融化而腐败消散。 “我知道了。”终于,对面的小娘子出声了。 她说,“你出去。” 他的身体彻底变成了沙子,只要一出这个箱子,他就会风吹散。 可陆砚安还是伸手,打开了箱子,然后走了出去。 屋内珠帘的声音未停,那声声阵阵,敲击着陆砚安的耳膜。 男人站在那里,背脊无法挺直,他苍白的面容之上是一双被抽去了灵魂的双眸。 “你把那座苏州宅子的地契拿来。”小娘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陆砚安一愣,他赤脚往前走,仿佛行尸走肉一般拨开珠帘,然后拿过那张地契,递给苏慢慢。 他的眼前是迷糊的,耳朵里是不停歇的阵阵嗡鸣。 只有苏慢慢的声音穿透时空而来,让他产生本能的反应。 小娘子依旧埋在衣服堆里,她伸出一只手,将地契收进去。 然后又伸出一双手,张开十根手指头。 “你把戒指给我套回来。” 男人眨了眨眼,神魂归了一半的位置,终于重新拥有了思考能力。 戒指…… 陆砚安转头,看到苏慢慢扔在梳妆台上的那十个戒指。 他走过去,拿过来。 “你,跪下给我戴。” 戒指触及到指尖的那一刹那,苏慢慢蜷缩起指尖,手握成拳头,不肯戴上。 陆砚安心中有愧,他撩袍,跪在箱子边,然后托起苏慢慢的拳头,道:“跪好了。” 苏慢慢从衣物中露出一只眼,果然见陆砚安好好跪着,便终于张开自己的十指。 陆砚安虽然还不知道苏慢慢在计划什么,但依旧十分细心的替她将十个戒指都戴了上去。 戴好戒指,拿了大别墅的地契。 苏慢慢的心情总算舒畅不少。 她问,“你是真心希望我走吗?” “自然不是。”陆砚安赶忙道:“我只是,只是怕你生气。” “好吧,那我原谅你了。”苏慢慢推开身上盖着的衣物,露出那双哭得核桃似得双眸。 男人呆滞地抬头,看着坐在锦绣堆里的小娘子。 她抬起手,正在观赏自己的十个戒指,然后挑了一个,朝陆砚安道:“伸手。” 陆砚安伸出自己的手。 苏慢慢将那个戒指给他戴到手上。 男人的手很好看,青葱白玉似得戴着一颗祖母绿的戒指,更衬得气质出众,一点都不老气。 “陆砚安。”苏慢慢在箱子里坐直身体,面向男人。她深吸一口气,直直盯住陆砚安的脸。 她觉得,陆砚安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她这么做的意思。 小娘子伸出手,与男人十指相扣。 她湿漉着眼睫,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安。 “你,要进箱子里来吗?” 因为刚刚才哭过,所以小娘子的嗓子带着一股软萌甜意,她的嘴唇红艳艳的,带着濡湿的泪痕。 两人的手越握越紧,带着某种暗示。 陆砚安的目光穿透而来,死水一般的深潭变成了沸腾的热水。 他握住苏慢慢的手,站起,弯腰,将人一把从箱子里抱了出来。 “箱子太小了。”男人贴着小娘子的耳朵,抱着她往里屋的床榻上去。 苏慢慢紧张地攥住陆砚安的衣领。 “你施展不开吗?” 男人脚步一顿,然后双手一松。 苏慢慢躺进了厚实的被褥上。 男人扯下床幔,低声开口,“嗯。” . 不求以后,只要今朝。 苏慢慢紧紧抱着陆砚安,手指在他光洁白皙的脊背上划过,留下三道清晰的手指印子。 “慢慢,我爱你。”男人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了最令人悸动的情话。 “我也爱你,听澜。” 第 60 章(娶你老婆可好...) 苏慢慢一觉睡醒, 手指触到丝滑的触感。 恍惚间,她以为是她家猫,便伸手摸了一把, 然后被人一把握住。 苏慢慢猛地一下睁开眼,正对上男人那双含笑的眸子。她回想起昨晚的事,面颊一红,往被窝里躲, 正撞到陆砚安心口。 按照人设来说, 陆砚安是个性冷淡的花瓶。 可按照昨天晚上的体验来看,男人又具备了早古男主所特有的无师自通技能。 苏慢慢绕着陆砚安的头发玩,指尖从他能养鱼的锁骨处滑过。 真的好想试一下这么漂亮的锁骨是不是真的能养鱼。 完了, 她的大sai迷属性又开始了。 “大公子, 大奶奶,乌小姐来了。”正巧此时,外面传来赵跃的声音。 苏慢慢拨开床幔,只见窗户处大亮, 这是已经晌午了?她这一觉睡了这么久? 男人温柔地抚了抚苏慢慢的发顶,嗓音慵懒,带着一股轻柔甜腻的腔调。然后起身,随手披上一件外衫, 走到屏风后清理了一下, 便出了房门。 过程中,苏慢慢一直趴在床头, 看着陆砚安的身体,发出感叹。 “不太方便,今日便请乌小姐去厢房吧。” 苏慢慢听到外头陆砚安跟乌花萝的说话声, 她赶紧动了动自己的老腰,然后也跟着起身了。 收拾好自己,苏慢慢打着哈欠出门,刚刚走到厢房门口,就听到了乌花萝略带疑惑的声音,“你这脉搏……怎么好像比平常强了很多?” 男人披着大氅坐在那里,纯白的领口围到脖颈,他抬眸之际露出白皙的脖颈,那里有斑斑点点的红色痕迹。 单纯的乌花萝小姐根本就不知道男女之事。 陆砚安抬手遮掩一二,唇角勾起,双眸含水,“没事,不小心弄的。” “哦。”乌花萝总觉得今日的陆砚安有哪里不对劲。 苏慢慢倚靠在门边,偷望着里面的陆砚安。 男人虽然穿着最干净颜色的衣裳,但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潋滟的荡漾味道。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一下的话。 苏慢慢伸手掩住脸,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陆砚安尤其好看。 “嗯,我的治疗方法起效果了。”乌花萝最终下了结论。 陆砚安收回自己的手,端起茶壶替乌花萝斟了一碗茶,然后低声询问道:“我的身体确实比前几日强些?” “对,你自己感觉到了吗?” 男人脸上露出莫测的笑容,暧.昧又撩拨,他略带微粉的指尖摩挲着茶杯,动作轻柔至极,“感觉到了。” . 乌花萝留下这几日的药就走了,苏慢慢从门外进来。 陆砚安坐在那里,抬眸看向她。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绝症可能要好了。” 小说里说,只要男女主xxoo之后,一切事情都会迎刃而解,比如男主的绝症。 虽然这种事情大多出现在仙侠文里,但苏慢慢没想到,穿书小说里也有这种奇怪的设定。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可以打败一切言情小说定律吗? “我觉得不行。”男人坐在那里一本正经地摇头,他放下茶碗起身,走到苏慢慢身边,抬手合上门。 男人的臂膀圈在苏慢慢细瘦的脖颈上,歪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语气与刚才起床之时的那股子甜腻如出一辙,可这股甜腻之中又带着嗓音天然的清冽美感。 “要多试几次。” 苏慢慢腿软了。 . 冬至日前夜,外面冷得出奇。 按照南方传统,冬至要吃汤圆。 按照京师规矩,冬至要吃饺子。 正当苏慢慢跟陆砚安争论是饺子好吃还是汤圆好吃的时候,出事了。 因为陆锦泽下落不明,所以大皇子和三皇子又有机会了,他们为了争夺小郡主,又闹出了事。 两位皇子当街纵马,只为了谁先到达暮王府。 不想,马匹横冲直撞,撞伤了好几个百姓不说,还撞死了人。 这样的蠢事传到圣人耳中,气得他立刻将两个皇子唤了过来。 “你们居然做出这种事情来!”圣人气得将书案上的奏折尽数朝两人砸了过去。 两个皇子跪在那里,连头都不敢抬。 百姓三死五伤。 此事在京师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是圣人想要包庇,这面子工程也是要做的。 两位皇子被软禁了起来。 皇后和贵妃听说了这个消息,来给自家儿子求情,却都被圣人派人拦在了外面。 圣人一个人坐在书案后面,他看着满地的奏折,视线落到窗外那层层叠叠的白玉砖台阶上。 圣人想起曾经跪在那里的兵部右侍郎周谦,又想到还在替他整顿贪污案的大理寺钦。 圣人深知自己这两个儿子是什么德行。 他真的要把江山交给这两个东西吗? 圣人头疼地站起来,他推开御书房的门,往外走去。 大太监郑松上前,要替圣人披上大氅,圣人摆摆手,穿着单薄的衣物往某一个方向走去。 圣人也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他只是想要静静。 虽身为九五之尊,但毕竟血肉之躯,耳边的声音太多,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圣人根本就不知道谁说的是假话,谁说的是真话。 他的手伸不了太长,大周的江山太大了,他真的没有精力了。 冬日天寒,有素白的雪从天空飘落而下,圣人仰头,任凭雪花落在自己脸上。 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开始颤栗。 突然,圣人嗅到一股味道,那是食物的香气。 圣人喜欢纤细窈窕的美人,因此,每一位美人都希望自己更瘦一点,来获得圣人的爱。 就连皇后和贵妃都不例外。 圣人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小径上有宫娥提着食盒往一个方向去。 那喷香的味道引得圣人忍不住咽了咽喉咙。 听到自己肚子里发出的声音,圣人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昨日开始就没进食。因为被大皇子和三皇子这两个蠢货气到了,所以忘记了吃饭。 圣人叹息一声,脚步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些宫娥往前走。 没走多远,他就看到前面不远处的亭子里正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穿着宫装的美人,一个是裹着袄子的小孩。 美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健康美态,她兴奋的招呼宫娥将食盒里面的菜放到桌子上。 亭子外落了一层薄薄的雪,雪白的色,搭配上这些酱猪肘子、烤鸭、白斩鸡等物,实在是令人垂涎欲滴。 “来,儿,多吃点。” 自从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圣人的宠爱之后,王美人也歇了这个心思,一门心思的扑在美食上研究开了。 化悲愤为食欲,吃得越发快乐。 六皇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跟着王美人吃了一段时间,身高也挺拔了不少,整个人就跟被春雨淋过的竹笋似得,一节一节地攀着往上长。 去年做的袄子已经小了,露出胳膊和脚踝。 小少年却并不畏冷,他拿着书卷学习,眉目微蹙,神情灌注,那副模样,与陆砚安别无二致。他甚至都没有发现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圣人,也没有看到突然惊慌失措起来的王美人。 “你看得懂吗?”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六皇子下意识转头,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圣人。 六皇子赶紧起身行礼,态度不卑不亢,让圣人忍不住高看了一眼。 圣人对这个六皇子没什么太大的印象,因为他的心思都在大皇子和三皇子身上,所以乍然看到蜕变一新的六皇子,圣人眸中露出讶然之色。 “父皇。”六皇子拱手行礼。 圣人拿过他手里的书,看到上面被翻阅的痕迹,还有认真的标注。 “这样的书,朕都是十二岁才开始看的。” 圣人虽平庸,但读书很用功,在读书这一方面,他算得上是优秀的。 “是少傅觉得儿臣可以开始看了。” “少傅?你的少傅是谁?” “荣国公府大公子,陆砚安。” “原来是他。” 圣人知道他,京师第一君子,这样有才华和报复的一个人,做了一个小小的,不受宠的皇子的少傅。 “朕记得你之前……” 好像是不怎么聪明的。 不,不止是不聪明,甚至可以说的没有天分,愚钝,平庸。 圣人虽平庸,但他不喜欢平庸的孩子。因此,他从未正眼看过六皇子。 圣人话说到一半,正对上六皇子那双漆黑澄澈的眸子,突然意识到什么,面色变得复杂起来。 如今大皇子和三皇子被他禁足,知道时机成熟,恰好在他面前崭露头角。 一个才几岁的孩子,就知道藏拙了。 是个聪明的孩子。 圣人再次打量起六皇子来,“几岁了?” “回父皇,过了年就九岁了。” 九岁,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要九岁了。”圣人呢喃一句,拿着书,撩袍坐到石墩上,“我考考你。” “是,父皇。” . 马上就要九岁的六皇子站得笔挺,虽然他努力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但依旧有些紧张。 幸好,圣人问的问题都不难,六皇子跟陆少傅都排练过,因此,六皇子回答的很出色。 六皇子回答完,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圣人的评价。 在这段沉默的时间里,他回想起昨日陆少傅入宫之后跟自己说的话。 “是时候了,记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很好。”头顶传来圣人的声音。 六皇子那颗心落下去一半。 “明日,你来御书房见我,陪我一起看奏折。” “是,父皇。” . 六皇子那里进行的非常顺利,听说王美人也得圣人在晚间召见了,然后一跃得封贤妃之号。 如此越级,实属难得一见。 众人纷纷猜测,都是因为六皇子得了圣人青眼,所以王美人也跟着水涨船高。 而事实真相是。 “你说,贤妃娘娘那天晚上只是当着圣人的面吃了三个猪蹄,逗得圣人哈哈大笑,才被封了贤妃?” “母妃是这样说的。” “真是……神奇。” 苏慢慢不住地摇头。 “父皇赞母妃单纯善良,十分喜爱。”六皇子话罢,继续写陆砚安布置的文章。 现在正是课间休息时间,苏慢慢扮演着小厮模样,又跟陆砚安进宫来了。 自从六皇子和贤妃在圣人跟前越来越得宠,他们住的地方也发生了质的飞跃。 从小院子搬进了大殿里,宫娥和太监也加了好几十个。 不过最让贤妃高兴的是,她每日的菜多加了好几个。 好吧,吃货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 苏慢慢看着六皇子身上崭新的衣袍,再看这个新而宽敞的书房,最后低头看一眼炭盆里置着的金丝炭。 奢侈。 “殿下,东西拿来了。”外头传来小太监的声音。 六皇子道:“进来吧。” 一个小太监端着炭盆进来,将上好的金丝炭换了出去,换成了最差的那一种。 苏慢慢:??? “有好的为什么不用?” 六皇子抬眸,神色认真,“少傅昨日与我讲了一个故事,一年灾荒,百姓饿的吃树皮,挖树根,皇帝问大臣,没有粮食吃,他们为什么不吃肉粥?” 苏慢慢听说过这个故事。 她原本以为这就是一个历史搞笑故事,可直到她看到一个新闻。 经济萧条期,某位专家建议,可以把闲置的房子租出去,开私家车出去拉活。 真.何不食肉糜。 “我不想变成这样的人。”六皇子道:“我希望百姓安康,幸福,快乐。” 苏慢慢望着眼前的六皇子,终于明白了陆砚安的坚持。 “你一定可以的。”苏慢慢拍着六皇子的肩膀道:“你能创造出一个,盛世,少年!” 六皇子:…… 不知何为中二的六皇子觉得面前的陆夫人有些太过热血。 他避开苏慢慢道:“前日里穆王爷进宫来与父皇谈论小郡主的婚事。穆王爷说,小郡主年纪还小,想多留几年。” 穆王爷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自然疼惜。 现在陆锦泽已经不在,大皇子和三皇子也被自己作成了关禁闭。等到他们出来,六皇子羽翼丰满,也有能力跟他们一战了。 “对了,”六皇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今日父皇问我该如何处置大哥和三哥。” “你怎么说的?” “我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问我难道是希望他杀了两个哥哥吗?” 苏慢慢忍不住身子一抖,她紧张地看着六皇子。 兄弟阋墙这种事情,是古代皇帝最介意的了吧?六皇子可千万不要踩雷啊。 “我说是,父皇震怒。” 完了。 苏慢慢脸色瞬间煞白。 . 回去的路上,苏慢慢将这件事告诉了陆砚安。 陆砚安捏着她的手道:“孩子大了,让他自己决定吧。” “可是圣人已经迁怒他了,皇后和贵妃那边听说了这件事,也对贤妃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从六皇子选择崭露头角开始,他的战争就已经打响了。” “可他才八岁。” “你觉得他像八岁吗?” “……不像。” 思想太成熟了。 一方面是这小子天生聪慧,另外一方面都是陆砚安这只老狐狸教的。 “是你让他这么说的?” 陆砚安摇头,“不是。” “那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苏慢慢不相信六皇子会这么没脑子。 陆砚安眸色深沉道:“因为圣人需要有个人这么说。” . 因为大皇子和三皇子的事情,所以圣人面前的书案上摆满了奏折。 圣人为此事烦恼了很久。 京师城外的大街上站满了游民,这些人举着手里的白布,上面用赤红的鲜血写着“杀人偿命”,“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等话。 这是一次极为浩荡的游行,一连三日,出动了巡防营、皇城司等维持秩序,并赶人回家。 场面看似平息,可煽动的言论依旧在发酵。 圣人清楚,此次之事不简单。 现在,他极需要在一堆求情的奏折里找到一个无情无义的人,来平息此次众怒。 而六皇子,甘心当这个人。 他来承受圣人的怒火,承受皇后和贵妃的怒火,以及整个大周朝廷的怒火。 帮助圣人稳固民心。 这是一个才八岁的孩子。 . 圣人那边终于出了结果,大皇子和三皇子被贬为庶民,分别被流放于蛮荒之地,十年之内不得归。 皇后和贵妃在御书房外纷纷哭晕了过去,也没有办法改变圣人的决定。 百姓们对此次结果是满意的,他们深刻觉得圣人既保留了仁爱,又体现了公平。然而,矛头突然转向了那个才仅仅八岁的孩子,说他年纪轻轻,竟心思如此歹毒。 大周朝要亡啊! 朝中亦有大臣如此觉得,只有几个脑子清醒的,对这位八岁的六皇子肃然起敬。 这个人也包括乌华坞。 “我从前就没关注过这个六皇子,此次纵马伤人之事让我看出来,这小子不简单啊。哎,陆砚安,你运气真是不错,押对宝了,你这荣国公府日后可不得了呀。” 乌华坞坐在桌子上调侃陆砚安。 男人端起面前的茶碗,然后往乌华坞腰上一贴。 滚烫的茶水透过茶碗触到他的衣服,乌华坞被烫得往旁边一缩。 “陆砚安!你竟敢谋害朝廷大臣!” 陆砚安慢条斯理地放下茶碗,“时间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我可是来给你送药的,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知恩图报呢?” “哦?”陆砚安挑眉看向乌华坞,“你想图什么?” 乌华坞“嘿嘿”一笑,“等你死了,我娶你老婆,可好?” 第 61 章(被绑架了) 第二日, 乌华坞鼻青脸肿的再次登门。 “小侯爷,你的脸怎么了?”乌华坞虽一路遮遮掩掩,但还是被苏慢慢发现了。 乌华坞愤怒地放下自己遮挡脸的袖子, “我回家路上,被人套着麻袋揍了三顿。” “出门一顿,路上一顿, 回家刚刚摸到门板, 又是一顿!” “你到底得罪谁了啊?”苏慢慢真是觉得又好笑又可怜。 乌华坞冷哼一声,“小爷我惩奸除恶,敌人遍布大周, 谁知道是哪个王八蛋!” 陆.王八蛋.砚安正坐在屋子里吃茶。 冬日里, 万物枯败,正在积蓄着力量等到春日来临。只有陆砚安颠倒了时节,在这个寒风萧瑟的冷冽冬日之中,瘦弱的身体逐渐硬朗, 像一簇拔地而起的青竹。破开坚硬的石块,霸道的生长。 “小侯爷过来有何事?”男人冷淡开口。 乌华坞的而色瞬间严肃起来,他抬手招来苏慢慢,三人关进一间屋子里后, 他才开口道:“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案子只有大理寺敢接, 昨天晚上大理寺钦于清明找到我,说是从大皇子和三皇子骑的那两匹马上查出了会令马匹疯狂的药物。” “药物?你是说大皇子和三皇子当街纵马之事, 还有其它的势力掺和在里而?”苏慢慢迅速反应过来。 “没错,这次的事情闹这么大, 是有人在煽风点火。正巧今日晨间我的人在城门口抓到了一个可疑之人,那人现在就关在京兆府尹, 我正在让人审问。” “问出来了吗?”陆砚安替苏慢慢倒了一碗热茶,并细心的帮她将指尖沾染的雪渍清理干净。 乌华坞看到两人的互动,酸酸地偏头,“没有,那人嘴硬的很。” “不如让十三去看看?”苏慢慢提议。 陆砚安抬眸看向乌华坞,“十三很擅长审问。” 乌华坞见过那个十三,长了一张喜庆的圆脸,哪里像是能胜任这种事情的人。 . 当夜,十三就带着满身的血腥味过来了。那位自诩无敌的小侯爷正抱着马桶吐,谁让他非要围观呢。 “是大金的人。”十三跪在地上,手里拎着一块人皮。 人皮虽然被冲洗干净了,但依旧带着一股难闻的血腥气。 陆砚安坐在书案后而,视线朝床幔处瞥了一眼。 苏慢慢已经睡了,床头置着的那盏绣球灯也被挪了出去。小娘子戴着眼罩,纤瘦的身段窝在里而,只隐约显出一个隆起的身型。 陆砚安收回柔软的视线,眼神变得幽深,“什么东西?” “是大金暗卫的纹身,这个人出发前应该是用什么方法洗去了,可惜洗得不干净,还留下了一点痕迹。” 陆砚安凝视着那块人皮,手上动作不停,“看来大金的手,伸得太长了点。” 十三视线下落,注意到陆砚安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件巴掌大的小衣裳。 男人手边还有一只巴掌大的小雪人,小雪人脑袋上戴着一个帽子,现在陆砚安正轻手轻脚的把刚刚做好的小衣裳替它穿起来。 十三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大公子,这东西是……” “哄你家大奶奶开心的。” 实际上是,苏慢慢将小雪人放在门口,想让它慢点融化,不想陆砚安开门的时候没注意,把小雪人给推翻了。 可怜的小雪人翻了之后还被踩成了饼。 为了哄老婆开心,陆砚安只能连夜捏个雪人并赔上一套小衣裳告罪。 十三:…… “大公子,您从前不这样的。” “我从前什么样子?” “您从前从来不会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情,您的心中都是百姓大义。” 陆砚安手上动作一顿,视线再次不由自主地落到床幔之内。 屋内只点一盏极暗的小油灯,悠悠晃晃的光,像被石子打破的河而,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 “我也想留一点时间给自己。”小雪人的小衣裳穿好了,陆砚安将其转向十三。 小雪人戴着小帽子,穿着小裙子,脸上还用胭脂画了腮红。 “十三,你不懂。” “不懂什么?”十三满脸呆滞。 “人间烟火,爱情美妙。” 被狠塞了一大把狗粮的十三:…… 他还小,不想懂。 还有大公子你为什么一脸嬴荡的笑?这不适合你的人设。 . 冬日太长,苏慢慢畏冷,她躲在被褥里赖床。 今天天气不错,有阳光从镶嵌着玻璃的窗户中穿进来。只是这种玻璃不能跟现代的比,它的颜色更灰暗,透明度更差一点。 苏慢慢伸出手,接住一捧阳光。 然后一抬头,看到了那两个被放在窗台上的小雪人。 他们各自穿着女装和男装,如果苏慢慢没认错的话,这两件小衣裳分明就是她跟陆砚安常常穿的那种。 好吧,原谅他了。 苏慢慢没想到,性冷淡的花瓶陆砚安居然也有这种浪漫时刻。 果然,直男不是想不到,他们只是不想做罢了。 苏慢慢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起身。 她先观察了一遍两个小雪人,然后才喜滋滋地捧着它们出了房门。 院子里,陆砚安正在跟十三说话。 十三非常担心自己英明神武的大公子变成恋爱脑,幸好,他家公子智商尤在,连夜指出京师城内多家隐匿之地,成功捕获隐藏在百姓之中的其它探子。 “大金物质匮乏,他们的将军时常领着士兵在大周边疆烧杀抢掠。” 大金皇帝,那位野心勃勃的年轻统治者,一直都想要进军中原大地,抢占大周丰富的土地资源。 因此,他才会对大皇子和三皇子下手。 大金皇帝可能觉得只要这两个皇子没了,剩下的幼苗六皇子对付起来简直就如切菜一般简单。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他的这次阴谋,阴差阳错的将大周推向另一个顶峰。 “听说开春的时候,大金皇帝会带人过来拜访,到时候……说不定又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十三的圆脸都皱巴了起来。 “番外而已。”苏慢慢走过来,坐到陆砚安身边。 她记得大金皇帝的事情出现在《称帝》的番外里。 既然是番外,那自然也没什么大事,最大的事情可能就是……漂亮的大金公主跟新任皇帝之间产生的爱情火花了。 现在新任皇帝陆锦泽下落不明,这份爱情的火花也应该熄灭了。 . 从大金皇帝对付大皇子和三皇子的手段来看,这位大金皇帝肯定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主。 大理寺已经将纵马案的细节呈给了皇帝,圣人看到上而特意勾出来的大金密探,而色骤然深沉下来。 大金虽小,但实力不容小觑。 此次开春入京,必然没有好事。 “我大周百姓的性命,一定会让他们偿还。”圣人一把按住那份案卷,龙颜威怒。 . 近几日,陆砚安和乌华坞并于清明三人一直都在商讨大金皇帝的事情。 听说圣人也对陆砚安颇为信任,时常召他入宫。 苏慢慢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挂在美人靠上晒了一会儿太阳之后,从美人靠上流下来,然后滚进屋子里继续写话本子。 这次就写一个美貌卑贱婢女冲破封建束缚与古代高冷贵公子在一起的故事吧。 好吧,她完全带入了自己跟陆砚安。 苏慢慢先写了一个大纲,然后开始往里而填充细节。 等她忙完,才发现已经晌午了。 府里的菜色吃腻了,苏慢慢拿着稿子,准备出去找莫老板看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小娘子披上斗篷,坐着马车从角门出去。 马车一路行驶到莫老板的书坊前,苏慢慢踩着马凳下去,发现书坊的门居然关上了。 怎么回事?今天不营业吗? 苏慢慢绕到后门,发现后门没有关。 她伸手推开,院子里一片狼藉,甚至还有来不及散去的极其浓重的血腥气。 苏慢慢心中顿感不好,刚要转身,就被人捂住了口鼻。 刺鼻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苏慢慢身体一软,失去了意识。 黑衣人一把抱住小娘子软倒下来的身体,然后低头捡起掉在地上的稿件,在看到上而写的那些东西后,冷哼一声,揉成团后随手丢弃。 . 苏慢慢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了穿着黄袍的男人坐在龙椅之上。四周昏暗,只有那一束光打在男人身上,将他身上的黄袍打成了屎黄色。 苏慢慢努力睁开眼,却依旧看不清黄袍男人的脸。 她站起来,踩着而前的台阶往上走。 台阶很长,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完似得。 苏慢慢太累了,她想着反正这里也没有别人,她手脚并用地爬,终于,她爬到了最高一级。 喘上几口气,苏慢慢终于走到黄袍男人而前,也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陆锦泽。 男人戴着挂着流苏的皇冠坐在那里,野心从双眸之中溢出来。 他似乎没有看到眼前的苏慢慢,视线穿过她落到殿下。 苏慢慢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跪满了身穿官袍的大臣们。大臣们跪在地上,齐呼万岁。 然后,大殿的门突然被打开,又一束光照过来。 身穿凤袍的女子端庄地走进来,每一步,便有大臣大喊,“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慢慢仔细眯眼,光太亮了,她看不清皇后的脸。 突然,她听到下而的一个官员站出来,满脸激动道:“帝星归位,天降祥瑞。” 帝星?是陆锦泽吗? 那祥瑞又是什么? 大殿突然如幻境一般消失在苏慢慢眼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宽阔的广场上。 天色昏暗,幕布之上,苏慢慢看到了连成一条线的星星。 也不知道有多少颗,反正就是非常荒唐的像一串连在一起的萤火虫屁.股。 这就是传说中的祥瑞吗? 苏慢慢看着那串星星,突然感觉脑子一阵眩晕。 她伸手按住脑袋,低头,看到白玉地砖上印出她扭曲的脸。 苏慢慢努力想保持清醒,可那股眩晕感却怎么都不肯放过她。 终于,她晕了过去。 她的身体倒在坚硬的白玉砖上,却并不觉得疼,反而像是摔进了棉花里。 那股晕眩感过去了。 楼下传来熟悉的吵闹声,那是隔壁幼稚园早上上学的声音,还有“当当当”的校车开过去的声音。 回来了?她回来了? 苏慢慢猛地一下坐起来。 是的,没错,是她乱糟糟的死宅屋子。 苏慢慢一脸呆滞地坐在那里,回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串星星。 不是吧?别人九星连珠穿越时空,她萤火虫屁.股连成一串,成功从书中世界回到现实?而让那串傻叉星星连在一起的契机就是陆锦泽称帝? 是了,称帝。 书的名字不就叫《称帝》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只要陆锦泽称帝她就能回来了吗? 苏慢慢兴奋地站起来,没想到刚刚下床就一脚踩空,然后身体无限下坠。 “啊!”苏慢慢在极限的失重感中睁开眼。 春日暖阳倾泻而入,窗外的芭蕉开始焕发生机,有鸟叫声穿透空气而来。 而最让苏慢慢感觉到舒服的,是带着湿润感的空气和微风,这种感觉,跟京师那样的北方之地完全不一样。更柔,更细,更媚。 苏慢慢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很陌生的房间里,雕花门窗、拔步床、梳妆台。 还是古代? 苏慢慢伸出自己的手,轻轻咬了一口。 疼的。 是现实? 那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小姐醒了吗?”外而传来一道女声。 苏慢慢低头看了一眼床下,想到刚才的梦,居然有点不太敢下床了。 幸好,房门被人推开了,走进来一位中年妇人。 妇人将手里的吃食放到桌上,“小姐,用膳吧。” “这是哪里?你是谁?” 那中年妇人没想到苏慢慢这么快就清醒了。 在几个月以来,她一直被喂着药,睡得浑浑噩噩,没有意识,只会最简单的吃饭睡觉。 现在,小娘子终于清醒了。 虽然醒的有点早,但好在已经到达目的地。 “小娘子用膳吧。” 中年妇人没有回答苏慢慢的话,只是继续让她吃饭。 苏慢慢起身,走到桌边,然后坐下来,开始用膳。 中年妇人:??? 按理来说,一般人不都是要先闹一把的吗?最不济也是要把饭菜掀翻什么的? 可眼前的小娘子吃得津津有味,一点都不含糊。 “小娘子慢吃。” 中年妇人出去了。 苏慢慢继续埋头苦吃。 门口,中年妇人并没有走,而是一直站在那里观察,小娘子一口气将吃食都用完了。 中年妇人而露疑惑,摇摇头走了。 苏慢慢吃完之后坐在那里,冷静思考。 首先,她被绑架了,绑匪是谁不知道。 其次,她应该不在京师了,因为这些饭菜明显不是北方菜。 最后,春天了,她到底睡了多久? 陆砚安是不是急疯了? 还有,那个梦是什么意思? 第 62 章(江山和美人...) 按照苏慢慢的推断, 既然自己醒了,那这些饭菜里就不会再放入迷药之类的东西了。 果然,她吃完东西之后身体并没有进入昏昏欲睡的状态, 反而因为摄入了碳水食物,所以明显感觉到了力量。 苏慢慢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然后走上前去推门,门并没有锁。 门推开后, 入眼是一处略窄的院子。 右侧是假山青竹, 左侧是一套石桌石墩,再往上看,是连绵不绝的空中房廊。 她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屋子, 一共两层, 典型的苏式园林构架,上楼的地方被封住了,显然是怕她做出跳楼这种事,也怕她顺着能贯通全院的空中房廊乱走。 这里不是正屋, 应该就是大院里面的一处别院,精致秀气的摆设和装饰,像专门为女眷提供的。 假山正靠着墙, 苏慢慢爬上去之后坐到墙边上, 发现那边是另外一处院落。 有一个男人正坐在里面吃茶,看到突然出现在墙上的苏慢慢, 脸上显出几许讶然之色,然后低笑一声道:“看起来你很有精神。” “你没死?”苏慢慢瞪着眼前的男人, 脸上露出厌恶之情。 她早就应该想到的,按照小说剧情, 摔下悬崖之后没找到尸体的男主,当然是另有奇遇了。 “是啊,教苏小姐失望了。”陆锦泽站起来,他身上穿着春装,举止温柔儒雅,可那双眸中映射出来的戾气,是那种恨不能将她扒皮抽骨的恨。 苏慢慢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墙壁,然后顺便将那只跨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虽然苏慢慢被拘在这处院子里,但她能听到隔壁陆锦泽和别人的谈话声。 有时候是大周话,有时候是她听不懂的语言。 因为爬墙太过显眼,所以苏慢慢开始抠洞。 屋子里的梳妆台上准备了很多好看的饰品,苏慢慢拿了一支银簪子,不停地挖。幸好墙薄,她也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眼,因此,只半天,她就能看到对面了。 靠近这面墙的两边都是青竹和假山,苏慢慢极佳的视力透过青竹和假山缝隙,看到了那个正侧对着她跟陆锦泽说话的男子。 那男子穿着她没见过的服侍,说着她没听过的话。 等一下,那个样子……男子转身之时,苏慢慢看到他那张带着异域风情的脸。 利用自己天马行空的小说头脑,苏慢慢立刻猜测到,陆锦泽没死,然后不知道怎么碰到了大金人,看那大金人说话的语气和装束,估计也不是平民阶层。 苏慢慢耳尖的听到陆锦泽皱着眉头跟那男人说了这么一句话。 陆锦泽原来是跟大金公主勾搭上了? 也是啊,男主落难的时候总有美人相助嘛,这种俗套的情节会发生在陆锦泽的身上一点都不奇怪。 等一下,她记得纵马案就是跟大金有关系的。 难道纵马案的幕后推手还有陆锦泽的份? 苏慢慢靠在墙边,用力捏着竹子叶子揉。 按照陆锦泽的天道之力,他把她从陆砚安身边绑走之后,陆砚安那边肯定忙得焦头烂额吧?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平安。 好吧,现在不是担心别人的时候。 苏慢慢清楚,她现在应该就是类似人质的角色了。 为了不拖陆砚安的后腿,苏慢慢决定自力更生。 现在,她的首要任务就是逃出这个院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陆砚安说过,只要在大周的土地上,就有他安置的暗桩。就跟那快递点似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安插不到的地方。 当然,这些暗桩点很隐蔽,不过苏慢慢相信,只要她能出这个院子,就能跟外头的暗桩接上头。 陆砚安一定已经出动了所有暗桩来找她。 苏慢慢用小石块把那个眼睛大小的洞堵起来,然后拍拍手回到屋子里。 送饭的婆子又来了。 “我今天晚上想吃烤鸭。”苏慢慢开始点菜。 因为她不哭不闹,还十分有礼,所有婆子对她印象不错。 “行,我跟厨房说。” 婆子说的是苏州话,苏慢慢又道:“我还想吃路边的海棠糕,梅花糕,寒山寺里有名的素面。” “海棠糕和梅花糕倒是能出去买,寒山寺在城外呢,今日你是吃不着了。” 果然,是苏州城。 她居然一路从京师睡到了苏州城。 苏慢慢是苏州人,她知道苏州城内遍地暗巷,她算计着自己如果能逃出去,那么就应该立刻钻进暗巷子里去躲避追踪。她记得陆砚安跟她说过,苏州城内的茶馆里藏着他的暗桩。 至于是哪家,这就要看苏慢慢的运气了。 她住的这座宅子门都被上了锁,每日里也只有一个婆子来给她送饭食。 苏慢慢想,陆锦泽把她关在这里,应该不只是简简单单关着的。 果然,入了夜,男人终于舍得出现了。 彼时,苏慢慢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看话本子,她手边摆着一碟蜜饯,还有一杯清茶。 苏慢慢不喜欢喝茶,可陆砚安喜欢,如此,她也被带动了一点,有了那么一点品茶的品味。 “苏小姐看起来很自在。”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明显的调笑之意。 苏慢慢手里的蜜饯立刻被她捏成了扁圆形,她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陆锦泽。 “看到你,我就不自在了。” 陆锦泽的面色变了变,可他忍住了。 他撩袍坐到苏慢慢对面,“苏小姐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 “我对人不对事。”苏慢慢双手托腮,脸上含笑,看向陆锦泽的目光却满是厌恶之意。 陆锦泽脸上挂着的笑也散了三分。 “唉……”小娘子叹息一声,“悬崖那么高,怎么没摔死你呢?” “上天怜惜,我命不该绝。”陆锦泽抬手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苏慢慢轻嗤一声,“江画纱死了,你不伤心吗?” “做大事的人,总要有些牺牲。” 那就是不伤心了。 要是伤心,哪里还有空去撩大金公主哦。 “苏小姐,其实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陆砚安呢?难道就因为你爱他吗?我不是怀疑苏小姐的爱,可苏小姐该知道,男人的爱是不靠谱的。” “比如,你现在被我关在这里,他却在处理京师的事情,帮助六皇子成为太子。” 陆锦泽露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是吗?”苏慢慢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意,“他还活着?真好。” 陆锦泽:…… “苏慢慢,你听清楚了吗?我说陆砚安不顾你的安危,一头扎在六皇子那边,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知道他还活着,我就是很高兴,管他干什么呢。”苏慢慢换成单手托腮,“陆锦泽,你没尝过爱情的滋味吧?” 按照设定,陆锦泽父母感情不好,他是个拥有童年阴影的孩子。后来,陆锦泽有了钱去花天酒地,约到的女子都是图他钱的(他认为)。 其实,其中不乏有女子真心爱他,可陆锦泽是个野心家,他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情情爱爱,他认为,世间一切不过由利益组成,那些情爱都是虚假的。 就算是有,那也是极为短暂的。 情爱终将消散,只有权势地位才是永恒。 因此,在现代,他不断的赚钱,在古代,他崇拜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是一个残酷的资本家,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抛弃。 包括自己。 “爱情?人都是会变的,没有人会爱一个人一辈子。” “有。”苏慢慢神色坚定道:“你没遇到,不代表没有,我遇到了,你羡慕嫉妒我,我能理解。” 陆锦泽:…… “苏慢慢,我们来打个赌吧。” “赌什么?” “赌陆砚安是要江山,还是要美人。” 从古至今,但凡男主都会遇到的经典考题,其难度不亚于你妈和你女朋友掉水里了,你救那个。 现在,这个问题是:江山和老婆,你要哪个。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苏慢慢双手一摊,“赌资呢?” 陆锦泽阴沉一笑,“你赢了,我把命给你。你输了,你把自己给我。” . 苏慢慢知道陆锦泽的目的,她现在作为天道的亲女儿,只要能获得她的支持,再加上陆锦泽本身存在的天道,两道天道结合,让陆锦泽重新登上帝位,简直可以说是跟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小娘子静静看着陆锦泽不说话。 陆锦泽笑一声,“怎么,不敢吗?” “敢啊,我又不吃亏,吃亏的是你。” 苏慢慢现在被囚禁,陆锦泽虽然杀不了她,但她也无法轻易逃出去。 这个赌约对她来说,其实也没什么吃亏的,反正到时候毁约就好了。 “苏慢慢,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陆锦泽看着苏慢慢那张温吞的美人脸,指腹压过茶碗边沿,压低声音,“你,做过梦吗?” 冬日刚过,春寒料峭。 晚间的风依旧喧嚣难辨,苏慢慢身上的春装被风吹过,那风从领口灌入,直接钻入肺腑之中,冻得她浑身一颤。 “看来是做过了?” 小娘子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当然比不过陆锦泽这种老油条了。 “从前做梦的是江画纱,她死了,做梦的就变成我了。我看到了,我坐在高高的皇位上,戴着皇冠,接受朝臣的叩拜,他们跪在地上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陆锦泽从石墩上站起来,他张开双手,脸上满是兴奋。仿佛他面对的不是苏慢慢,而是那群跪在地上朝他高呼万岁的一众朝臣。 苏慢慢看着陷入疯癫之色的陆锦泽,心中却越发寒凉。 他看到了。 他梦到了。 那他也梦到了跟她一样的梦吗? 那个他登上帝位,她就能回去的梦? 第 63 章(逃跑进行时...) 苏慢慢观察了几日, 她觉得陆锦泽应该没有梦到她梦到的那些东西,不然按照他的性格,肯定立刻就会跟她来谈条件, 而不是来搞什么赌约。 知道陆砚安平安,苏慢慢也就放心了。 当然,对于陆锦泽说的,陆砚安只顾江山不顾美人这件事, 苏慢慢作为一个正在热恋之中的女人当然还是气愤的。 就这好像男朋友一心一意奔着事业走, 就算你被绑架了,马上就要死了,他还一头扎在事业里翱翔奔驰的感觉。 可她不能在陆锦泽面前表现出来, 她要表现的很轻松,很大度,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实际上如果陆砚安在她面前,她一定先甩他个大巴掌, 然后再让他跪在榴莲上解释。 跟陆锦泽打完赌后,第二天,苏慢慢就又见到他了。 男人换了件衣袍,递给她一个空盒子。 “现在, 一月为限, 如果六皇子没死,那么你就输了。” 六皇子没死, 那就意味着陆砚安选择了江山。 “你送点东西给陆砚安吧,让他念念你的好。”陆锦泽用手敲了敲空盒子。 苏慢慢朝陆锦泽抬手道:“剪刀。” 陆锦泽替苏慢慢拿来一柄剪刀过来, 苏慢慢剪下一缕长发,放进盒子里。 “青丝。”陆锦泽拿起那缕头发, 用指腹轻捻了捻,然后神色暧昧的重新放回去。 苏慢慢在墙壁上挖了很多小洞,她发现这个院子里的侍卫们轮流巡逻,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她根本就找不到出去的借口。 送饭的婆子又过来了,苏慢慢看着眼前的羊奶、馕饼、烤肉串和羊大腿,漂亮的细眉蹙起来,“这些是什么?今天换厨师了?” 婆子也是个健谈的,虽然她知道这位小姐是被关在这里的囚犯,但因为苏慢慢实在是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所以婆子说话也就没有太大的顾忌。 “有贵客来了,厨房今日都做的这些东西。”顿了顿,那婆子道:“若是小姐吃不惯,我去外头给你买其它的。” “不必了,这些就很好。” 苏慢慢说完,伸手端起羊奶喝了一口,然后又吐了回去。 太腥了,实在是喝不惯。 不过羊大腿和肉串之类的还是很好吃的,就是肉太大块了,苏慢慢吃不完。 婆子已经出去了,苏慢慢盯着手里啃了一小半的羊腿笑了笑。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位贵客就是大金公主吧? 大金公主应该不知道陆锦泽在院子里藏了她? 苏慢慢吃饱喝足,然后走到洗漱架旁抄起那个铜盆,再拎着一双筷子,爬上假山,坐上墙头,开始敲盆。 “啪啪啪啪啪……” 苏慢慢觉得她还是有点音乐天赋的。 这么大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立刻引起巡逻士兵的注意。 “喂!你干什么呢?快下来!” 苏慢慢才不管呢。 她继续提着铜盆敲。 铜盆质量不错,声音传出老远。正当侍卫们爬上假山要把她抓下来的时候,苏慢慢终于靠着自己登高望远的优势先一步看到了从主屋内走出来的一位少女。 她穿着大金服侍,收腰窄身的一套异域裙子,一条粗粗的黑色马尾辫搭在胸前,皮肤是漂亮的小麦色,高挺的鼻梁,双眸又大又圆,像两颗成熟的黑葡萄。 苏慢慢跟她对上视线,然后高举手里的铜盆。 陆锦泽站在大金公主身边,脸上并无慌张之意,反而十分淡然。 苏慢慢看到陆锦泽的表情,立刻就觉出不对劲。 果然,大金公主只是朝她笑了笑,并未搭理她的闹剧,径直回到了主屋里。与此同时,苏慢慢被侍卫们拽了下来。 她的铜盆和筷子都被没收了。 苏慢慢的敲盆救自己没有成功。 她怀疑大金公主早就知道她在这里了,并且非常清楚她的身份。那么,大金野心勃勃想要吞并大周的计划,这位大金公主也是知道的。 她是帮凶。 事情似乎变得难办了。 . 鉴于苏慢慢白日里的行为,陆锦泽到了晚间自然是要来关心(嘲讽)一下的。 “苏小姐就不必白费力气了,虽然你有天道傍身,但天道也只是保证你不死罢了。当然,残废了,精神失常了之类的事情,也不知道天道保不保佑你。” 陆锦泽在威胁她。 小娘子坐在实木绣墩上,面前摆放着的晚膳也没有用。 陆锦泽垂眸看一眼那些晚膳,脸上露出温和笑意,典型的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 “吓到了,连晚膳都没用?” 苏慢慢攥紧拳头,在陆锦泽朝她走过来的时候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脸上满是戒备之色,与白日里那副自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陆锦泽就喜欢看到苏慢慢脸上露出这种表情来。 长了一张如此乖巧漂亮的小脸蛋,合该是个听话的傻白甜才对。 此刻,小娘子那张脸上除了无法忽视的愤怒,剩下的就都是恐惧。 男人低低笑一声,伸出手一把攥住苏慢慢的拳头,然后慢吞吞地掰扯开,用力握住她的手。 “其实你何必跟我犟呢?只要我们两个联手,什么东西得不到?” 苏慢慢用力抽开自己被陆锦泽握住的手,颤抖着声音道:“走,你走……” “怕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陆锦泽的征服欲被苏慢慢激发出来,他盯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小娘子,就像是猛兽盯住了白软可爱的小白兔。 要是他早一点将这只小白兔收入麾下,哄到床上,哪里还有陆砚安什么事。 可惜了。 春色朦胧,窗户半开,冷风席卷而入,吹起柱子旁边挂着的纱幔。 那纱幔飘飘忽忽的,从苏慢慢眼前略过,也挡住了陆锦泽的视线。 桃粉色的纱幔,给女子增添了一份纯媚之色。陆锦泽也不是没有玩过花样,可今日他确实是有点上头。 一方面是因为苏慢慢天道亲生女儿的身份,另外一方面是女子实在漂亮。 举手投足,皆是媚色。 可陆锦泽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跟苏慢慢发生关系。 因为大金公主就在这里。 陆锦泽深吸一口气,还未离开,就见眼前的小娘子突然像是吓坏了似得,猛地伸手一把朝他推过来,然后因为站立不稳,所以摔在了他怀里。 温香软玉,投怀送抱,陆锦泽当然不会拒绝,甚至在小娘子挣扎着要起来的时候,还用力搂了搂。 直到苏慢慢取出自己的银簪子,陆锦泽才松开她。 苏慢慢小心翼翼的起身,手里的银簪子一直抵在陆锦泽脖颈处。 她真的是很想要一簪子扎下去啊,可苏慢慢知道,按照她的力气,陆锦泽不会死。 小娘子深吸一口气,举着银簪子小心翼翼的后退,并警告道:“滚出去。” 陆锦泽举着双手,勾唇一笑,姿态悠然地转身离开。 一点都没有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房门晃荡,苏慢慢放下自己举得酸疼的手,然后用力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最后走到梳妆台前,用帕子擦拭干净自己手上的胭脂痕迹。 嗯,不错,成功了。 . 陆锦泽从苏慢慢处出来,说实话,身为男子,美人在侧,他难免心驰荡漾。 幸好,陆锦泽见多识广,控制住了自己。 男人甩一甩袖,将心中那股荡漾之感挥去。他行走在房廊之上,望着头顶明月,心情万分舒畅。 京师内传来消息,陆砚安一直待在荣国公府内,并未外出,而且听说正在替六皇子特训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殿下。 虽然圣人还没公布,但六皇子是下一任太子的事情已经是众朝臣心知肚明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那就是说明陆砚安选择了六皇子。 陆锦泽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嘲讽之色。 苏慢慢,你看,你如此信任的男人最终却依旧选择了权利和仕途。 女人真是太傻了。 情爱这种东西,哪里会长久? 对于陆砚安的选择,陆锦泽是很高兴的。 陆砚安似乎不明白苏慢慢是怎样的存在,她可是天道之女,只要得到她,便能得到天下。 虽然这个说法有点夸张了,但事实如此。 陆锦泽觉得陆砚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他难道以为只要六皇子坐上太子之位,他就能安安稳稳做他的帝师了吗?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房廊之上的灯笼被风吹得左摇右晃,陆锦泽脸上擒着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刚刚跨入院子,远远他就看到院中亮着的灯,还有守在门口的两位大金侍卫。 陆锦泽脸上笑意浅了一些。 对于这位大金公主,陆锦泽多少带了一点不耐烦。 虽然大金公主救了他,但她却对他管束的非常严格。他身边不仅没有侍女伺候,就连五十岁的老婆子也不准出现。 可以说,跟大金公主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他连只母蚊子都没见过。 “你怎么才回来?”大金公主听到声音从里面走出来。 陆砚安微笑着牵住她的手道:“去办了点事。” 大金公主仰头,看到陆锦泽的脖颈处,面色陡然一变。可她并未声张,只是将陆锦泽牵进了屋子,两人聊了一会儿,然后大金公主取过帕子替陆锦泽擦脸。 顺便擦了擦脖子。 陆锦泽没有发现异样。 白色的帕子上染上红色的胭脂,大金公主将帕子藏了起来。 . 入夜,男人睡了,大金公主起身走出屋子,朝门口的侍卫道:“刚才驸马去哪了?” 侍卫赶紧拱手道:“藏花院。” 苏慢慢住的地方就是藏花园,虽然她自己看不到院门,但从院子里那些优雅的布置来看,这院子肯定有个极漂亮的名字。 她还没睡下,借着光色,苏慢慢用力在自己脖子上掐了一个红草莓,然后又掐了一个。 “嘶……”下手有点狠了。 “啪嗒”一声,院子的门突然被人打开。 苏慢慢赶紧半褪衣衫,露出白皙漂亮的肩膀,然后翘起一双腿,单手撑着下颌,唱起一首……流行歌曲。 好吧,她本来是想唱什么暧昧缠绵的江南小调的,可实在是不会,只能靠着脑子的下意识反应来。 “暧昧让你受尽委屈……” 大金公主推门进来,只见小娘子一身薄纱坐在梳妆台前,满脸忧愁之色。因为苏慢慢肌肤极白,所以大金公主很容易就能看到她脖子上的那两个红印子。 除了脖子,她撑在下颌处的手腕上也有属于男子的抓痕。 再往榻上看。 被褥凌乱,衣衫落地,分明一副事后场面! 苏慢慢坐在梳妆台前,透过花棱镜,她看到大金公主气歪了的脸,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第 64 章(出逃成功) 大金公主领着两个大金侍卫, 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辆马车,然后把她塞了进去,径直就出了这个囚禁了她好些日子的院子。 可能是看苏慢慢一介女流, 大金公主并没有把她绑起来,只是警告她不要乱喊。 苏慢慢当然不会乱喊了,她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呢。 按照苏慢慢的计划,大金公主作为底层NPC人物, 对她的束缚肯定比陆锦泽小。 春日晚间的风带着挥不去的寒意, 苏慢慢坐在马车里,呼吸着从外面飘进来的晨露味道,对面是大金公主, 外面坐着两个侍卫。 她伸手拨了拨头发, 上下打量了一番大金公主后懒洋洋道:“你别以为你把我送走了,二公子就会对我死心。想当初,我给荣国公府冲喜的时候,可是跟他拜的堂。” “拜堂?”大金公主听到这两个字, 立刻瞪圆了一双眼。 “是呀,”苏慢慢眨了眨眼道:“当初我还只是荣国公府里面的一个小小奴婢,后来被选中给大公子冲喜。在大公子没醒的那段日子里,二公子对我这个嫂嫂可是照顾有加呢。” 女人总是对男人从前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然后嫉妒那个她从未谋面的人。 大金公主的醋意被苏慢慢激到顶点。 她用力攥着拳头, 似乎下一刻就要往苏慢慢脸上挥过去。 “怎么,你不信?你让人去荣国公府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知道了。”苏慢慢还在火上浇油。 “他说只爱我一个人。”大金公主的大周话说的不算好, 带着一点大金口音,而且因为说的急了, 所以变得更加扭曲。 她真的不知道陆锦泽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大的魅力, 只要是个女的都会爱上他。 她想,这可能就是他的光环效应吧。 明明是本言情文,硬生生被作者写成了男主后宫文,实在是叫人匪夷所思,不像普通女作者的思维,反而更像是男频作者种马文的意思。 不会是男作者披着女作者皮写的言情文吧? 苏慢慢越想越觉得可能,虽然最后陆锦泽跟江画纱有情人终成眷属,但过程中陆锦泽撩拨过的女性一个手掌都数不过来。 按照套路文的手法,虽然大部分言情文确实需要某些痴恋男主的女配来提升男主的魅力值,并作为给女主打脸的存在,可这里面的女人实在是太没有智商了。 “爱你?他给你什么了?给你画饼了?” 大金公主蹙眉,显然是听不懂苏慢慢的话。 大金公主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也会一些武,她的身体素质是苏慢慢比不过的。 大金公主眼中迸发出明显的杀意。 “杀了我,他就更念着我。”苏慢慢撩拨了一下自己垂在脖颈处的长发,故意露出那两瓣红色痕迹。 “你知道什么叫白月光吗?我就是陆锦泽的白月光,你真的以为他是为了威胁陆砚安才把我抓来的吗?不,他是以公济私,他真正想要的,是我。” 大金公主气得面颊涨红,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柄匕首,朝苏慢慢扎过去。 苏慢慢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那柄匕首,突然,原本正在匀速行驶的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大金公主手里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其实苏慢慢是故意激怒大金公主的,她选择相信天道一次。 时机正好,苏慢慢立刻伸手一把抢过来自己拿在手里,然后反过来抵住了大金公主的脖子。 “别动,我这一刀下去,你可就没命了。” 大金公主下意识扬起脖子,冰冷的匕首贴着肌肤,泛起一股阴冷的金属质感。 “救命!”突然,大金公主大喊一声,用的是大金话,苏慢慢虽然听不懂,但知道她一定是在唤外面的两个侍卫。 那两个侍卫是有武功在身上的,在他们冲进来的瞬间,苏慢慢将大金公主推了出去,与此同时,马车失去控制,往旁边冲过去。 苏州的街道两旁到处都是河道,哪里都有水路。 马车冲进河里,苏慢慢趁着那两个侍卫去捞大金公主的时候,扒着马车踩上浸在水中湿滑的石阶,然后使劲一脚蹬了上去。 小娘子破水而出,急急忙忙手脚并用的往前跑。 她身后的侍卫们捞完大金公主就来追她,苏慢慢踉跄着跑出几步被逮住了。 她发誓以后再也不骂体育老师了。 苏慢慢被侍卫扭着胳膊抓回去。 她全身都是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大金公主坐在她对面呕水。 这位大金公主显然是不通水性的,她吐完了水,恶狠狠地瞪向苏慢慢,然后抄起其中一个侍卫的长鞭就朝她打过去。 苏慢慢下意识闭上眼。 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她还听到了几声凄厉的惨叫声。 苏慢慢睁开一只眼,就见那两个侍卫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十三一人拧着一只胳膊按在地上。 那两只胳膊以十分诡异的扭曲姿势歪斜绕过身体,想来是已经废了。 再看大金公主,她手里的鞭子被赵跃握住,然后反过来变成绳索,将她自己牢牢捆住了。 看到熟悉的两人,苏慢慢的心疯狂跳动起来。 她转头,看到了身后踉踉跄跄朝她奔过来的陆砚安。 男人的身体刚刚恢复不到普通人的一半,他连夜赶路,吃喝都在马背上,一点都不肯歇息,到达苏州城后,立刻召集所有暗桩寻找苏慢慢的痕迹。 直到今日,他终于找到她了。 漆黑的夜,泛着江南水汽的青石板路,朝她奔跑过来的男子。 苏慢慢撑着湿漉漉的身体站起来,一头扎进陆砚安怀里。 男人紧紧抱住她,急促的呼吸声喷洒在她脖颈处,炙热而滚烫。 “我好想你,想的受不了,感觉自己要死了。”男人沙哑着嗓音,语气之中竟带着一股哽咽之意。 苏慢慢用力反抱住他,将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胸膛上。 “我也好想你,非常非常想,想的心都快要炸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苏慢慢率先因为被男人勒得差点没气所以抬起头来。 她从未见过如此邋遢的陆砚安。 他的胡子没有刮,眼底泛青,双眸红肿,身上的衣服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换了。 “你好臭……” 苏慢慢哭着哭着就笑了,她再次紧紧抱着陆砚安,嘴里的话兜兜转转,最后只吐出来这三个字。 “嗯。” 男人紧紧搂着她,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融入骨血之中。 “大奶奶,幸亏您没事。”赵跃满脸庆幸,“不然奴才就要带着大公子的牌位回荣国公府了。” “不至于吧。”苏慢慢躲在陆砚安怀里吸了吸鼻子,满眼通红地看向赵跃。 赵跃赶紧道:“真的,您看看大公子,都多久没合眼睡过了。有时候就闭上眼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又醒了,就算是睡觉都让我把他绑在马背上睡,我都怕……”赵跃后面那句话没说出来。 在赵跃心中,自家大公子虽然近些日子身体好转,但从来都是个药罐子,脆弱的跟琉璃瓶子似得。 因此,当他看到自家琉璃瓶子做的大公子骑着马疯了一样日夜赶路,连命都不顾的时候,赵跃也差点疯了。 他一直在劝啊,可是劝不住。 “你明知道我不会有事的。”苏慢慢的手指抚过陆砚安的下颌处,那里满是胡渣。 有点刺。 虽然男人邋里邋遢的,但天生神颜,没了那份神祇之色,反添几许颓废之美,像位古代艺术家。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披着麻袋都美吧。 “可我还是担心你。”男人的手抚过苏慢慢的脖颈,注意到上面的红痕。 “这是我自己掐的。”为了避免陆砚安误会,苏慢慢赶紧将自己的计划跟他解释了一遍。 坐在旁边被鞭子捆住的大金公主听完苏慢慢的话,立刻想跳起来骂她阴险,可她跳不起来了,因为她被绑住了。 “对了,你过来了,京师那边怎么办?” “还记得明惠大师吗?” “记得。” “我请他出山了,现在明惠先生才是六皇子的帝师。”陆砚安一边替苏慢慢拧干身上的水渍,一边继续道:“还有那个纵马案,于清明跟乌华坞查了很久,发现大金探子能那么容易混入京师,其实跟朝中的人里应外合。” “朝廷里面的人?是谁?” “那就要问问这位公主殿下了。”陆砚安将视线投向大金公主。 赵跃立刻上前,一把拧住大金公主的手。 “公主这么细嫩的手指若是被掰断了,那不知道有多疼呢。” 大金公主虽不比大周女子那般教养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也是从小娇养着长大的。 她看着凶神恶煞的赵跃,面色煞白,可属于公主的傲气还是让她昂头挺胸道:“我不知道。” 赵跃朝陆砚安看一眼。 男人面无表情地颔首。 下一刻,只听一阵清脆的“啪嗒”声,大金公主的一根手指就被赵跃硬生生掰断了。 苏慢慢不适应这种残酷的画面。 大金公主嘴里被赵跃塞了一块帕子,因此,她只吐出一阵模糊的音。 公主疼晕过去,被赵跃就地取水,从河边捧了一捧水过来,往公主头上一浇,公主立刻就醒了。 赵跃伸手一根手指轻压唇,“嘘。”然后拿走了大金公主嘴里塞着的帕子。 大金公主早已被吓得不行了,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真的不知道……”甚至还说了一长串苏慢慢听不懂的大金话。 “什么意思?”苏慢慢问陆砚安。 男人翻译道:“在喊她哥哥。” 哦。 还挺可怜。 跟刚才拿着匕首威胁她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现在就是一个哭着找哥哥的女娃娃。 手指还被掰断了一根。 啧。 “你说陆锦泽爱你,那你觉得他是要美人还是要江山呢?”苏慢慢突然转头询问大金公主。 大金公主自信道:“当然是我了。” 苏慢慢低笑一声,“好啊,我们打个赌,如果你输了,你让你哥哥跟我们大周签订和平协议。如果我输了,我就随你处置。” 她记得番外里说过,现任大金皇帝也就是大金公主的哥哥对她宠爱至极,甚至因为她深爱着新帝陆锦泽,所以放弃了对大周的攻略计划。 大金公主自信自己不可能输。 “我跟你赌!我要一根一根掰断你的手指!然后让你嫁给最低贱的奴隶!” “好啊。”苏慢慢含笑点头。 . 一行人到了大金公主准备好的小院子里。 苏慢慢原本还以为大金公主是准备在路上毁尸灭迹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是准备把她藏起来。 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精致干净。 “会不会有什么埋伏?”苏慢慢有点担心。 陆砚安道:“不会,她昨日新买的。” 苏慢慢:……她讨厌有钱人。 赵跃将大金公主和那两个侍卫分别关进了厢房里,苏慢慢的计划是,用大金公主把陆锦泽引过来。 按照她的推测,陆锦泽现在一定已经知道她被大金公主带走的事情了。 只要等陆锦泽找上门来,她就能让大金公主看清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你说,”苏慢慢握住陆砚安的手,脸上露出迷惘之色,“大金公主会执迷不悟吗?” 苏慢慢怕陆锦泽的男主光环影响到大金公主,让她跟江画纱等人一样,无法挣脱出属于纸片人的思想维度。 “有你在,可以。”陆砚安握着她的手肯定道:“赵跃去替大金公主找大夫接骨了,你去看看吧。” “嗯。”苏慢慢点头,柔软细腻的手掌抚过陆砚安的面颊,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叮嘱道:“你快去休息。” “好。” . 苏慢慢洗漱了一下,就走到隔壁厢房去看大金公主了。 这位小公主正咬着帕子躺在床上,对她竖着中指。 好吧,赵跃你折哪个手指不好,偏要折中指。 小公主的中指被包扎成香肠大小,高高对着苏慢慢。 苏慢慢坐到她床边,把刚刚从厨房拿到的吃食递给她。 小公主瞥一眼清汤寡淡的白粥,高傲地扭头,“我要吃烤全羊。” “好。”苏慢慢点头,让赵跃去弄了一只烤全羊过来,然后她吃,让小公主看着。 烤全羊喷香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厢房里,依旧被鞭子绑住的小公主坐在床铺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烤全羊又哭了。 苏慢慢听着小公主凄厉的哭声搭配烤全羊,觉得真快乐。 第 65 章(生存、欲望、死亡...) 苏慢慢的烤全羊还没吃完, 那边赵跃就进来通风报信了。 苏慢慢站起身,让赵跃将烤全羊撤了回去,然后亲自上前解开了大金公主身上的束缚。 “大奶奶, 不怕她跑了吗?”赵跃不放心。 她记得这位大金公主的人设,面子比里子重要,既然她想要在苏慢慢面前证明陆锦泽对她的爱是真的,那么她就一定不会提前暴露出自己反被绑架的事。 果然, 大金公主冷哼一声道:“我才不会像你们大周人那么卑鄙。” 苏慢慢在心中默默补充完这句话后自己坐上了床铺, 然后让赵跃把她绑起来。 赵跃哪里敢绑,还是这位大金公主带着汹涌澎湃的恨意,把她捆成了粽子。 大概到了凌晨一点的时候, 陆锦泽终于领着人过来了。 他进门的时候眼中带着一股焦灼的警惕, 然后在看到厢房内被绑住的苏慢慢后神色才逐渐放松下来。 “你怎么突然把人带走了?”陆锦泽上前,伸手去拉大金公主,满眼的宠溺温柔。 大金公主任由陆锦泽拉着,她微微仰头, 语气酸酸的,“怎么,你舍不得?” “怎么可能,我只是怕她使出什么诡计迷惑你。”陆锦泽拉着大金公主坐到实木圆凳上。 大金公主顺势坐下, 并靠着陆锦泽朝苏慢慢挑衅一笑。 苏慢慢盘腿坐在那里, 手腕处被绳索勒得破了皮。她淡定地皱了皱眉,然后翻了个白眼, 继续闭眼假寐。 “你怎么突然要把人带出来呢,嗯?” “你不知道原因吗?”大金公主想到了苏慢慢身上的痕迹。不过现在的她明显理智多了, 从苏慢慢的种种表现来看,这确实可能是她的诡计。 大金公主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 上面沾着胭脂色。 陆锦泽接过来,看到上面的胭脂,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向坐在床铺上的苏慢慢。 “这是她的计谋,公主千万别信。” “不可能。”陆锦泽立即否认,“我的心中只有公主一人。” 大金公主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她伸手抱住陆锦泽的腰,将自己的脸靠在他的腹部处轻蹭了蹭,像只猫儿似得乖巧,“那你跟我回大金去,好不好?” “等事成之后,我自然是要跟公主回大金去的。” “如果事情没成呢?你难道就不愿意跟我回去了?” “当然不是。”陆锦泽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他试探性道:“是京师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哥哥来信,说大周皇帝有意签署和平协议,要与我大金打开通商官道。哥哥说,若是能跟大周人做生意,我们大金人的生活就能富足起来,也不必再烧杀抢掠,兵戎相见,牺牲百姓了。” 说着,大金公主笑起来,她拉着陆锦泽的手轻轻晃悠道:“你难道不觉得这是一件大好事吗?” 陆锦泽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消失,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大金公主看。 大金公主被他盯得心中发憷,“你,你怎么了?” “没出息的东西。”陆锦泽咬着牙吐出这六个字。 “你说什么?”大金公主的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来。 陆锦泽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我记得,你哥哥极疼爱你,对吧?” “你要干什么?”小公主被拽疼了,她的脸上露出恐惧。 “没什么,只是想跟你哥哥做一笔交易罢了。”陆锦泽话罢,突然反剪住大金公主的双手,然后一把扯下旁边的床幔,将大金公主给绑了起来。 “陆锦泽?陆锦泽!你到底要干什么?你怎么了啊!” 男人面无表情地捆绑住大金公主,根本就不管她的哭喊,眼神之中透露出的凶狠之色连苏慢慢都忍不住觉得心惊。 这个时候的她想起了残存于记忆之中的,那艘河上的画舫。 陆锦泽手持长剑斩杀纸片人的样子跃入她的脑中,还有宝月满身是血从上面摔到她面前的样子。 “闭嘴!”陆锦泽塞住大金公主的嘴,避免因为她的叫喊,所以引来侍卫。 陆锦泽已经疯了,他将这个世界当成他一人的游戏场,他认为自己是天神,他认为那个帝位是他的,他要不惜一切代价打到最后通关,成为至高无上的王。 “大周皇帝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你们这些人,简直愚笨至极!一点用处都没有!” 陆锦泽骂完大金公主,突然转头看向苏慢慢。然后,他脸上的怒色在一瞬间收敛的干干净净,仿佛专门练过变脸,语气也变得极其柔和,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慢慢,你看到了吗?陆砚安不仅没有来,还在为了大周皇帝而跟大金皇帝周旋,他的事业可你比重要多了。” 陆锦泽开始给苏慢慢洗脑,想让她成为他的队员。 “是嘛。”苏慢慢歪头看向陆锦泽,然后朝他身后努了努嘴。 陆锦泽转头,还没看清楚身后的人,脖颈处突然被迅速缠绕住一根金蚕丝。 陆砚安知道自己杀不了陆锦泽,因此,他只是用金蚕丝将陆锦泽束缚住。 “陆砚安?你怎么会在这里?”陆锦泽一边挣扎,一边怒斥,“呵,蠢货,蠢货!大周的江山都不要,只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金蚕丝越勒越紧,陆锦泽的面色变得涨紫,有鲜血从他的脖颈处蜿蜒下来,浸湿了衣襟。 陆锦泽的双眸也变得充血混沌,他看着眼前的陆砚安,因为缺氧所以神志不清,可即便如此,他依旧还在游说,“我们联手吧,嗯?我们做这大周的主人,成为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苏慢慢终于忍不住了,她蹦跶着从床铺上起来,然后跳到陆锦泽面前。 “陆锦泽,你真的以为人性肮脏至此吗?” 金蚕丝猛地断裂,朝陆砚安和苏慢慢的方向反弹过去。 陆砚安下意识将苏慢慢护到身后。 金蚕丝扫过陆砚安的胳膊,划破了袖子,却并未伤到两人。 陆锦泽一把扯落自己脖颈上缠着的金蚕丝,手掌之上沾满了鲜血,他声嘶力竭道:“难道不是吗?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生物!他们被欲望填满,为权势追逐!人性就是能为了一切利益抛弃所有!” “你错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高于权势和金钱之外的。” “什么东西?爱吗?”陆锦泽看着苏慢慢和陆砚安交握的手,脸上嘲讽,眼中湿润。 “灵魂。”小娘子吐出这两个字,“即使受尽苦难,依旧保持真心,灵魂永远纯净。”她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陆砚安。 “这才是真正的天道。” 陆锦泽当然不认同苏慢慢的理念,因为他活着的驱动力就是利益,资本、欲望、权势。 “历史都是由胜者书写的,强权才是正义!” 陆锦泽脖颈处的伤口随着他激动的情绪而崩裂,鲜血越流越多,几乎染红了他身上的月白长袍。 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情绪激动,所以陆锦泽的眼前开始模糊。 他摇晃着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砰”的一声,摔到地上。 恍惚间,陆锦泽陷入一个半梦半醒的状态。 他梦到了自己小时候。 陆锦泽出生贫困,父母关系不好,这就导致少年时期的陆锦泽敏感又自闭。没有朋友,亲人嘲讽,谁都能踩一脚。 直到他意外得到了自己的第一桶金,然后,父母的关系竟意外变好了。 谁也无法想象到那个时候少年陆锦泽心中的震惊。 钱,原来是这么好的东西吗? 从那个时候开始,陆锦泽就认为,钱能解决世界上百分之百的问题。 他开始不停的赚钱,成为冷酷的资本机器,将自己的情绪全部转化成了资本欲望。 父母看到钱,就会高兴。 他给朋友钱,朋友也会高兴。 他给女人钱,女人们自己高兴的同时还会哄他高兴。 钱是一样多么美好的东西呀。 他改变了自己怯弱的性格,变得侃侃而谈,变得似乎能掌握一切。 他要钱,钱能带给他一切。 他被欲望裹挟着前行,成为金钱的奴隶,他沉溺在这样一种快乐之中。然后,他的野心不断膨胀,他要做人上人,他要跟那些真正的有钱人一样,充分享受到物质和精神的供应。 那些低贱又贫穷的牛马,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有钱人的快乐有多么快乐。 “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爱,都是利益!利益!”陆锦泽猛地从晕厥中惊醒,他高声呼喊,双眸赤红,显然已经进入疯癫状态。 “只要我有钱,谁也不能看不起我!只要我有权,我就能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被我永远踩在脚底下,我甚至让他们吃屎都可以!” 陆锦泽其实只是晕了那么一小会儿,快到连苏慢慢想走过去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在喘气都来不及。 陆锦泽站起来,他不顾还在流血的脖颈,激情四溢的发表着自己的三观和看法。 “他疯了。”陆砚安低声开口。 “他是被自己逼疯的。”苏慢慢补充道:“他无法放过自己。” 人类最大的敌人永远都是自己。 “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我才是大周皇帝!”陆锦泽从身上拿出一柄匕首,朝离他最近的大金公主身上刺过去。 苏慢慢赶紧上去把人扯开,并一手拽着大金公主,一手拽着陆砚安往外面跑。 陆锦泽见状,立刻要跟出来,不想四人慌乱间,也不知道是谁碰倒了屋内的琉璃灯。 “啪嗒”一声,琉璃灯落地,正烧到那段被陆锦泽扯到地上的床幔。 火很快就烧起来了,像一条火龙。 彼时,苏慢慢已经带着大金公主和陆砚安跑出去了,而原本应该疯疯癫癫追出来的陆锦泽却突然静止了。 他站在那里,身后是熊熊烈火,面前是大开的屋门。 “哈哈哈哈……我才是大周皇帝,我才是大周皇帝……” 火越来越大,陆锦泽却没有出来的意思。他站在那里,高举双手,高声呼喊。 只一分钟,浓烟就遍布整间屋子,开始往外蔓延。火舌舔舐着一切能燃烧的东西,这座主木料结构建造起来的院子,成为了他最好的繁衍之地。 三分钟后,屋子里的情况就彻底看不见了。 苏慢慢只能隐约看到陆锦泽转身投入火海的画面。 那个样子的他,像是主动冲入火海之中,去拥抱他的朝臣和天下。 火焰将他的身影彻底吞噬。 那一刻,苏慢慢的心不知道为什么猛地抽动了一下,天际处响起一道惊雷,天气变得燥热难安起来。赵跃和十三领着人过来灭火,外面也聚集了前来看热闹的附近居民。 大金公主一开始是被吓懵了,后来则是被吓哭了,现在是被吓晕了。她被苏慢慢拖出来后就歪着倒在地上,也不知道是真晕了,还是假的。 不过现在苏慢慢可没空来管这位小公主了。 她紧紧攥着陆砚安的手,浑身发抖。 “害怕吗?”男人伸手抱住她,替她挡住侧边扑来的烟灰。 苏慢慢反手环抱住他的腰肢,语气颤抖,“幸好……” “幸好什么?” “幸好你没有变成这个样子。” 陆砚安闻言,低笑一声,眸中神色哀切却又带着一股明显的解脱之色,“幸好……” “幸好什么?”这次轮到苏慢慢反问了。 “幸好我遇到了我的光。” 不然,陆砚安无法保证,他会不会变成下一个陆锦泽。 不,他会比他更糟糕。 第 66 章(到手的老公跑了...) 大金公主对陆锦泽说的那些话居然是真的。 大周圣人与大金皇帝在明惠大师的撮合下竟显得意外和谐, 并签署下了和平协议。 这位过了年才九岁的孩子,已经展露出属于帝王的风范。 赵跃和十三处理完了陆锦泽的尸首,苏慢慢和陆砚安坐着马车往苏州城外赶。 “我们要去哪?”苏慢慢看着天际处正缓慢落山的太阳, 转头看向陆砚安,“等城门关了,我们就回不来了。” 男人神秘道:“今天晚上不回来。” 马车辘辘行驶出苏州城,他们顺着宽敞的官道一路往北, 终于到达一座青山前。 山路虽蜿蜒, 但明显有人工砸凿过的痕迹,虽不宽,但能通路。赵跃驾驶着马车往上行去。 不知走了多久, 终于, 在日落之前,他们到了。 这是一处藏在深山绿树里的宅子,这样的规模,苏慢慢只在电视剧里面看到过。 宅子很大, 可因为四周蔓延的绿树细流,所以苏慢慢只能看到一段白墙和面前的这扇黑油大门。 大门打开,从里面步出十几个丫鬟和婆子,他们站在两侧, 鞠躬行礼。 宅子两边挂着红色灯笼, 灯色下,苏慢慢仰头, 看到了宅子上面的题字:苏宅。 苏慢慢下意识捂住嘴,她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还能拥有自己的大别墅?还是这种藏在山上独栋的高高高级货! “这里就只有这么一座宅子吗?” “对, 我已经把这片山头买下来了。” 苏慢慢倒吸一口凉气,她颤颤巍巍的开口, “不瞒你说,我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从前的她穷困潦倒,出去打工被大货车撞死。 现在的她居然独拥一栋大别墅,还有一大片山头。 “完了,我今天晚上要睡不着了。”苏慢慢念念碎着,紧张地提裙往宅子里去,脚步中带着一股迫不及待的味道。 陆砚安跟在她身后,替她披上一件厚实的斗篷,“夜寒,走慢点。” 苏慢慢踮起脚尖,摸了摸黑油大门,“你这宅子花了多少钱?” 陆砚安道:“祖上留下来的一点薄产。” 苏慢慢:……果然有钱人的家里扫扫地缝都足够她这种穷人吃半辈子了。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霸总小说那么流行了,谁不想躺赢呢。” 苏慢慢说着话,再次摸上面前的影壁。 上好的大理石凿出来的影壁,灯笼光色落在边缘处,上面雕刻的生物栩栩如生。 “我只在旅游的时候进过什么苏式园林,还是被修复过的。” 修复过的东西当然不能跟原汁原味的比,尤其还是眼前这座价值上亿的大别墅。 好吧,她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真的要被感动哭了,尤其是当苏慢慢跟着陆砚安往里走时,看到的那些装饰和格局。 这些装饰和格局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座古代建筑里吧? “我是按照你的画复刻出来的,有哪里不对,我可以改。” 苏慢慢站在院中的那个秋千前,看着头顶还未丰盈起来的葡萄架,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再转头,陆砚安就看到了挂着两行眼泪的苏慢慢。 “这么激动?” “嗯,你给的太多了。” 陆砚安低笑一声,然后一抬手,他身后突然飞起漫天的萤火虫。 黑夜之中,萤火虫的光细腻而柔软,带着微微淡淡的仙气绿,一瞬间从男人身后飞冲出来,像一层洒满了绿宝石的黑色幕布,漂亮浪漫到不可思议。 这男人好会! 苏慢慢捂着自己的嘴,激动地踮起脚尖,狠狠抱住面前的陆砚安,然后仰头道:“你不是说都是屁.股,没什么好看的吗?” 男人叹息一声,“你一定要在现在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吗?” 苏慢慢立刻闭嘴,然后伸出手臂,环住陆砚安的脖子,像只树袋鼠似得跳到他身上。 男人顺势托抱起她,带着人往屋子里去。 经过苏慢慢的气运洗礼和自身的锻炼,陆砚安的身体逐渐从林黛玉状态迈向鲁智深状态。 好吧,千万不要变成鲁智深。 她喜欢恰到好处的肌肉和八块腹肌。 最好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 “啪嗒”一声,屋子的门被关上。屋内光色摇曳,苏慢慢拖拽着床幔坠入绵软如云朵边的床铺之上,陆砚安顺势压上来。 小娘子望着眼前男人完美的容颜,伸手抚过他深沉幽暗的眸子。 这样一双不容亵渎的眸中,此刻竟因为她,所以被欲望侵蚀占领。 “陆砚安,你爱我吗?” “我爱你。” 苏慢慢伸出手抱住他,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到他的脖颈上。 有滚烫的热泪从苏慢慢的双眸之中溢出来,粘在男人的肌肤上,像是要连带着撕下他一层皮。 “怎么了?”陆砚安敏锐的察觉到苏慢慢的心情不太好。 小娘子摇头,却将他抱得更紧。 陆砚安掰开她的手,托起她的脸,动作温柔的替她抚去脸上的泪痕。 “发生什么事了?” 苏慢慢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她又实在是觉得伤心又彷徨。 在这个世界,她就只有他了。 “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陆砚安扯出自己的袖子,轻轻擦过小娘子柔软的面颊。 “我梦到陆锦泽当上皇帝后,我……” “你怎么了?”陆砚安是个聪明人,他看到苏慢慢吞吞吐吐的样子,大概猜到了,“你就回家了吗?” “回家”这两个字一出来,苏慢慢就忍不住伏在陆砚安的肩头又哭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那个梦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只是,只是有点想家了。” 苏慢慢是家中独女,虽然家庭并不富裕,自己也存在着青年叛逆期,但有些东西,是等失去了之后才会懂得珍惜的。 第一次,她想家了。 她是如此的想念自己的父母,想念他们的唠叨,想念他们的饭菜,想念熟悉的老屋子和泛着铁锈的围栏杆。 还有,她的猫。 “对不起。”陆砚安用力抱住苏慢慢,他似乎是想要安慰她,可闭上眼却只说得出这三个字。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因为他,无能为力。 “不怪你,是我自己决定的。”苏慢慢哭得更大声了,“我是个恋爱脑。” “啊,妈妈,爸爸,啊,我的猫儿,啊……”苏慢慢哭得像个喷水壶。 陆砚安除了给她擦眼泪和柔声安慰,却什么也做不了。 直到她自己哭累了,歪着头睡了过去。 陆砚安靠在床边,看着蜷缩在被褥里,像只蚕蛹似得苏慢慢,眼中满是疼惜和无奈。 他替她掖好被角,然后起身出了屋子。 屋外夜色正浓,陆砚安唤来十三,问道:“陆锦泽真的死了吗?” 十三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大公子为何这样说?难道陆锦泽没死?可屋内确实发现了他被烧焦的尸体啊。” 陆砚安双手负在身后,仰头看天。 是啊,他亲眼看到陆锦泽被烧成干尸了,他自然是死了。 慢慢也知道,可以说,这是她一手促成的。 她是不是后悔了呢? . 苏慢慢一觉睡醒,发现陆砚安不在自己身边,她唤来十三一问,原来是京师有事,陆砚安连夜就赶回去了。 苏慢慢想到昨天晚上自己的情绪失控,有些紧张和担忧。 “大奶奶安心,真的是京师出了事。您还记得纵马案吗?京师内传来消息,说大理寺钦查明,是有人跟大金皇帝里应外合,才会发生纵马案的。” “你是说朝中有内鬼?” “没错。” “赵跃跟着听澜去了?那你怎么没去?” “我留下来保护大奶奶啊。” 陆砚安确实把她留下了。 那一刻,苏慢慢的脑中被这个想法填满。 可能是太危险了,他不想她去。 小娘子自我安慰,自我调节。 这座别墅确实住的舒服,可苏慢慢越住越寂寞,即使十三每日里想着法子逗她,她也依旧感觉自己要被孤独侵蚀成一具空壳了。 她格外的想念陆砚安。 她真的好想他。 那夜,苏慢慢情绪失控,面对着陆砚安的时候带着指责和控诉。虽然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但她希望陆砚安能对此负责,因为她为他牺牲太多了。 苏慢慢相信陆砚安的人品,他一定不会负她。 可现在她回想起来,这何尝不是一种道德绑架呢? 路是她自己选的,仇也是她自己要报的,陆锦泽也是她自己要杀的,陆砚安没有逼过她,这全部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 所以,她为什么要让陆砚安来承受这个结果呢? 他何其无辜。 “我要去京师。” 想通了,苏慢慢立刻启程准备要去京师。 十三却道:“大公子吩咐了,让大奶奶在这里好好休养。” “怎么,你家大公子是你主子,我就不是了?只有他自己说话好使?” 十三:…… 十三真是难得看到自家这位大奶奶发威,明明长了张任人鱼肉的笨蛋美人脸,偏偏说起话来跟他家大公子越来越像。 “算了,我写了一封信,你总能帮我送去吧?”苏慢慢似乎放弃了。 “当然。” 苏慢慢起身走到书案前,洋洋洒洒写下一封信,将它交给十三。 她在信中为那晚的事向陆砚安道歉,希望他原谅自己。 可一连几日,苏慢慢并未收到陆砚安的回信。 按理来说,加急的信件,即使是苏州和京师,小半月也该到了。 苏慢慢开始心慌,连家中景色都无力欣赏。终于,在她快要被陆砚安的沉默逼疯的时候,她一个人抱着包袱,出了山中大别墅,自己一个人从那条山路往下走。 她要去京师找陆砚安问清楚。 . 当十三发现苏慢慢不见了的时候,已经过去整整一夜。 十三急得直抓头发,他就知道昨天晚上大奶奶没事给他吃什么粘豆包是个骗局!要不是他在茅厕待了一晚上,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大奶奶溜走了。 幸好,十三有匹快马,他立刻骑着马飞奔出去,企图寻找苏慢慢的身影。 马儿刚骑出去没多久,十三就在路上看到了苏慢慢的背影。 小娘子抱着包袱,走得极慢,晃晃悠悠的,显然是走不动了。 走了一夜,当然走不动了。 十三骑到她身边,还没开口,就见小娘子惨兮兮地抬头,“我走不动了,给我叫辆马车。” 十三:“……大奶奶,我是来喊你回去的。” “哦,”苏慢慢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对准自己的脑袋,“只要我回去,我就砸死我自己。” 十三:…… 十三妥协了,他决定帮助苏慢慢回京师。 不止是因为苏慢慢用生命威胁他,更因为他家大奶奶给的太多了。 “等我回到京师,就给你找个小媳妇。” 十三吃着苏慢慢画的饼,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画面了。 第 67 章(千里寻夫记...) 苏慢慢到达京师的时候, 天气已经开始有变暖的趋势了。好好的春日,她的时间都花费在路上了。 马车辘辘行驶到京师城门口,苏慢慢看到那边站着的两排士兵, 正在一个一个检查过路的人。 十三仰头看了一眼,然后解释道:“圣人决定在立夏之日册封六皇子为太子,最近全城戒严,就是为了不出纰漏。” “原来如此。”苏慢慢低声说了一句后放下马车帘子。 虽然城内戒严, 但苏慢慢作为良民, 很快就进去了。 马车往荣国公府的方向行驶过去,在马上就要到达的时候,十三却突然停住了。 “大奶奶, 如果大公子知道我私自把你带回京师了, 他会不会打死我?” “我是人又不是物品,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就去哪。”苏慢慢拨开马车帘子自顾自下了马车,然后自己朝着荣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十三赶紧牵着马车跟在苏慢慢身后, 在看到荣国公府那扇大门时不忘提醒苏慢慢,“大奶奶,你别忘了要给我找媳妇儿的。” 苏慢慢望着眼前的荣国府,不知为何心中竟产生了一股名为害怕的情绪。 在这个世界, 她孤身一人, 只有陆砚安与她灵魂相靠。现在陆砚安跟她闹脾气了,这份突然的争吵和冷战让苏慢慢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孤单和恐惧感。 她的脑子里满满充斥着“如果能挽回这个男人,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这种想法。 虽然苏慢慢知道这个想法不好,但她真的好爱他, 她离不开他。 苏慢慢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努力告诉自己不要恋爱脑, 要保持清醒。 如果真的要分手,那也要潇洒的离开……个鬼哦!她说不定会控制不住的把荣国公府给烧了,然后在陆砚安跟他的新老婆成亲的时候送上一份丧葬费。 春日暖阳带上了些微炙热,苏慢慢被晒得面颊微红,她深吸一口气,走入荣国公府。 角门处的家仆认识苏慢慢,在看到她的时候明显震惊了一下,然后赶紧将人迎进来。 “大奶奶您从苏州回来了?这怎么也没个消息?” “大公子和公爷都进宫去了,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 “好几日?”苏慢慢皱眉,“宫里有什么事吗?” 家仆摇头,“这奴才就不清楚了。” . 重新回到清竹园,主屋里面的摆设和装饰都没有动过。苏慢慢看一眼外间的床铺,拨开珠帘,径直走向里间。 里间内有明显住人的痕迹,木施上还挂着陆砚安的外衫。 苏慢慢走过去,强烈的思念感让她没忍住伸手抱住了男人的外衫。她从外衫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股冷淡的佛香气。 苏慢慢抱着外衫躺到陆砚安的床铺上,然后蜷缩着躲进他的被褥里。 属于男人的味道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苏慢慢闭上眼,这段时间第一次睡得如此深沉和安心。 . 陆砚安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正看到十三蹲在房廊下。 他面色一凝,快步上前,“你怎么在这?” 十三立刻紧张地站起来道:“是大奶奶逼我来的。” “她回来了?”陆砚安的眼中露出惊喜之色,可他很快将这股兴奋的情绪抑制了回去。 男人站在屋门前,想推开,却又不敢推开。 十三见状,上前询问,“大公子,大奶奶千里迢迢赶来见您,您怎么不进去?您在想什么?” 他在害怕。 他在恐惧。 “我怕她生我的气。” 十三失笑,“大奶奶从苏州跑来京师就是为了找您生气?您觉得有可能吗?” 十三觉得自家大公子平日里看着聪明绝顶,可怎么一遇到大奶奶就掉链子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使人痴傻? “对了,大公子可收到前段日子大奶奶从苏州送来的信件。” “收到了。” 陆砚安从宽袖内取出那封信,他一直都贴身带着。 十三看到上面苏慢慢言辞恳切的道歉,“大奶奶不是在跟您道歉吗?” 陆砚安将信纸一翻。 十三看到了背面一连串的“王八蛋”。 十三:……果然女人心,海底针,看来他家大公子不敢进去也是有原因的。 “她用过晚膳了吗?” “没有,大奶奶白日里到了之后就一直待在屋子里没出来过。” 陆砚安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大概站了有十几分钟吧,终于伸手推开门,进去了。 屋内安静极了,没有点灯,只能隐约借着屋子门口廊下的光看到里面的场景。 陆砚安站在珠帘后面,看到蜷缩在被褥里面的苏慢慢手上还抓着他的一件外衫。 男人心头一软,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珠帘,走到床边。 他的手抚过她的面颊,带着隐忍的眷恋和深情。 苏慢慢似有所感,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边的陆砚安。 她眨了眨眼,仔细确定,发现不是幻觉而是真人之后,霍然睁大了眼,眸中睡意消散。 “饿了吗?”陆砚安声音微哑。 苏慢慢猛地一下坐起来抱住他。 “你为什么突然走了?我还以为我们结束了。我给你写信你也不回,我想着你要是不爱我了,跟我直说就好了,像你这样冷处理的人是要被关进冰柜冻成冰棍的。” 苏慢慢说着话,声音逐渐哽咽。 “我以为是你不要我了。”陆砚安用力按着少女的后背,将脸埋入她的脖颈中。 “我如果不要你了,我怎么会从苏州千里迢迢来京师?陆砚安,我知道那次是我不好,我对着你发脾气了,可我也跟你道歉了啊。”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陆砚安道:“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就能回去了。我是你的罪人,我不配站在你身边,更不配拥有你。” “那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你知道立夏日,圣人要册封六皇子为太子的事吧?” “知道。”苏慢慢愣愣点头,她不知道为什么陆砚安突然提这件事。 “立夏日,九星连珠,大吉。” 苏慢慢呆在那里。 真的,居然是真的吗? 她真的错过了回去的机会。 “慢慢,是我亏欠了你。如果我一开始没有把你拉入这场局中,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不……”苏慢慢轻轻摇了摇头,“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怪我自己。” 苏慢慢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她的眼泪从指缝里淌出来。 人生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的,她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只能走到底了。 她只希望在那个世界,她的父母平安快。 “陆砚安,真的不怪你。”苏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然后仰头看向面前的男人。 她的眼睛肿得核桃一般,像抹了一层漾开的胭脂。里面水光淋淋,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揪心。 “我也是人,我当然会后悔,会惋惜,这是我的正常情绪,我错在不该对着你发。如果我回去了,我也一定会后悔没有跟你一起留在这里。无论怎么选,人生都不可能完全完美的,我们又不是在小说里。”小娘子脸上露出苦涩的笑。 “慢慢……”男人看着她眸中流露出来的痛苦之色,那股痛苦仿佛透过空气引申到了他的身上。 从肌肤浸润进来,在四肢中弥漫,甚至包裹住他的灵魂。 “对不起。” 最终,陆砚安能说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字。 在这世间,他唯有一人亏欠,那就是苏慢慢。 世人都赞他,唯有他知道,自己有多肮脏。 “不怪你。” 而苏慢慢也只能回答这三个字。 . 大奶奶千里迢迢从苏州赶到京师来寻夫,这应该是一场浪漫至极的爱情故事,可十三却觉得气氛很古怪。 先别说本来就话少的大公子话更少了,就连整日里都笑呵呵的大奶奶也变得沉默了许多。 十三不懂,到底有什么事情横在两人中间无法消除?他们看起来明明是那么相爱。 “对了,我听说你这几日一直都宿在宫里?” 虽然气氛略有些僵硬,但苏慢慢和陆砚安都努力装出没事的样子。 两人绝口不提那件横在两人中间的事。 “圣人的身体不太好。” 怪不得这么着急要立六皇子为太子。 “纵马案查的怎么样了?”苏慢慢又问。 “大金皇帝说他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每次跟他联络的时候都非常隐蔽地戴着面具。” “面具……”苏慢慢皱眉想了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称帝》或者《帝师》中出现过这么一个人,难道又是触发了隐藏剧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 “暂时还没有太好的办法。” “那解决大皇子和三皇子后,有谁得益了呢?” 陆砚安叩着书案想了想,“六皇子。” “不会吧?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 “是啊,他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可却已经开始学习帝王权衡之术,开始替圣人批改奏折,小小年纪,已具帝王威仪。 “这几日圣人龙体有恙,殿下一直陪侍在侧。”顿了顿,陆砚安面露难色,“若此事真是六皇子所为……” “若此事真是六皇子所为,陆大人要如何处置呢?”苏慢慢努力调节气氛。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陆大人还真是冷酷无情。”苏慢慢单手托腮,静静盯着陆砚安的侧颜看,然后道:“算了,谁叫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呢。” 男人握着毛笔的手顿了顿,白皙耳尖微红,可却没有回应她的话。 小娘子的眸色渐渐变得黯淡下来。 她知道,这件事会成为陆砚安心中过不去的劫。 第 68 章(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苏慢慢在清竹园内的一间厢房里住了下来。 在陆砚安进宫之后, 她找来赵跃,让他帮忙把院子里的土翻新一下。 陆砚安的院子很雅致,不管春夏秋冬都带着一股极清冷的味道, 翠竹遍地,青石板路,没有什么人气。虽然看起来非常有格调,但实在是不怎么温馨, 一点都没有烟火之气。 赵跃当然希望自家大公子跟大奶奶赶紧和好, 他立刻扛来锄头,替苏慢慢翻地。 苏慢慢穿着新制的春装,蹲在泥土边, 拿着手里的小锄头, 慢吞吞地挖坑。 她先挑了几株颜色鲜艳的绣球花试试。 在苏慢慢一个人住的时候,她也在阳台上养了很多花,只是可惜,一盆都没有养活, 就连听说只要插根就能活的太阳花也被她养死了。 苏慢慢一度认为自己在种植方面没有天赋,也可能是她身上的风水影响到了花开。 “这根得埋得深一点,水也要浇透。”突然,苏慢慢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她转头看过去, 只见荣国公竟然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表情严肃的告诉她哪里出错了,活像她初中部的教导主任。 苏慢慢愣了愣, 然后立刻挥舞着小铲子把坑挖得更深了一点。 与此同时,荣国公提了一桶水过来, 在苏慢慢将绣球花种好之后,他就给花浇水。 说实话, 苏慢慢没有跟老年人相处的经历,而荣国公也没有跟小媳妇相处的经历。 因此,两个人一个挖,一个浇,虽然共同完成了所有的绣球花栽种,但全程连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这花的颜色很漂亮。”终于,荣国公硬着头皮憋出来一句称赞的话。 苏慢慢选的是大红色的绣球花,这样明艳的赤红,就像盛开的烈日。 “谢谢。”苏慢慢也硬着头皮回了一句。 荣国公轻咳一声,用指腹点了点绣球花,然后深深看了苏慢慢一眼,最后转身离开。 苏慢慢不懂荣国公这是什么意思,直到三分钟后管家将府中的账目拿过来,说日后宅子的进出都由苏慢慢负责后,苏慢慢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被荣国公接受了。 “大奶奶,公爷说了,府中仓库里面的东西您要什么都行。”管家硬是将钥匙塞给她,苏慢慢不要都不行。 她就是一败家老娘么,穷的只能喝白粥了还要购物的那种人。 “大奶奶您就拿着吧,别辜负了公爷的一番心意。”管家又劝。 见她拿了,管家赶紧告退,走到清竹园门口,就见自家公爷正躲在门口探头探脑。 “咳咳。”荣国公的视线跟管家对上,赶紧站直身体,左顾右盼。 管家上前,喜滋滋道:“公爷,大奶奶拿了,这下您就不怕大奶奶再离开大公子了。” “嗯。”荣国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羞赧的往前走。 管家笑眯眯地跟在荣国公身后,“这事奴才一定要去告诉大公子。” 荣国公立刻道:“绝对不能告诉他,你就说是你给的。” 管家:……他哪里有这么大的权利。 从清竹园出来,路过花园里那条背阴的长廊。 “咳咳咳……”荣国公走出几步,被凉风吹了,又开始咳嗽。 管家赶紧上前关心,“公爷,虽然天气暖和了,但您也要多穿点。” “我知道。” 虽然上次荣国公借着苏慢慢假孕的消息看似身体健康了一阵,但毕竟年纪大了,各种身体疾病初步显露,再加上陆锦泽逝世的消息,更是让这位老人心中产生了一块不可治愈的心病。 . 苏慢慢跟荣国公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把那一片绣球花种上了。 这些都是移栽过来的,听说到了夏日就能盛开了。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见了。”远远传来一道声音,苏慢慢转头,看到拿着药包站在院子门口的乌华坞。他双手环胸,指尖挑着药包带子吗,斜斜靠在门框上,显出一股少年痞气。 “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乌华坞将手里的药包顺势递给赵跃。 苏慢慢拍着土站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没有。” 苏慢慢往里屋去净手,乌华坞跟在她身后,“陆砚安正陪着六皇子伺候圣人呢。” 苏慢慢想到六皇子那副小大人的样子,难道纵马案真的跟他有关系吗? “听说你在查纵马案?”苏慢慢转头询问乌华坞。 “是啊,怎么,陆砚安跟你提过了?” “嗯。”苏慢慢洗完手后抹上护手霜,“有查到什么证据吗?” “有啊,几封书信,一块玉佩。书信是代写,看不出笔迹。” “那玉佩呢?” “这玉佩作为信物,虽然珍贵,但也不算稀有,真要查起来很费劲。” 乌华坞自顾自倒了茶水,他在屋内环视一圈,最后落到小娘子身上,一脸的八卦,“你跟陆砚安怎么了?” 苏慢慢抹着护手霜的动作一顿,“什么怎么了?” “先分居,后分房。”乌华坞饶有兴致地翘起二郎腿,然后一脸兴奋道:“你们要和离了?” “让你失望了,我跟陆砚安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乌华坞看着苏慢慢盯着他的那股幽幽的眼神,下意识哆嗦了一下,“你这个女人也太狠了吧?” “这就叫‘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乌华坞:……虽然他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但这句话确实是这样用的吗? “对了,你说的玉佩是什么样子的?” “喏。” 乌华坞随手取出一块玉佩扔在桌上。 苏慢慢凑过去看了看,视线在它乳白色的玉质上顿了顿,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测出上面的指纹?” “指纹?那是什么东西?” 苏慢慢抬起自己的手,指着手指头上面的纹路上,“指纹。” 见乌华坞还是一副不怎么懂的样子,苏慢慢随手沾了一点印泥,然后在白纸上按了一个手指印。 “哦,这个呀。”乌华坞点头道:“你是说指印。”顿了顿,他垂眸看向那块玉佩,“你的意思是,要验上面的指纹?” “对。” 乌华坞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你是疯了吧?没有这种方法,而且从古至今,我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法子。” 苏慢慢随手擦干净手上的印泥,想到古代确实不可能有这种逆天的法子。 她在原地走了两圈,正思索间,突然,屋子门口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可以有。” 苏慢慢和乌华坞一起抬头看去,只见陆砚安站在那里,身上穿着还未换下来的官服。他走过来,抽出一块帕子覆盖到玉佩上,然后将其包裹住,塞入自己宽袖内。 “其实我已经大概猜到那个人是谁了,这块玉佩能借我用一下吗?” “好。”乌华坞愣了愣,然后点头,他站起来,凑近陆砚安,“是谁啊?” “暂时还不方便说。” “不会真的是六皇子吧?”乌华坞的声音压得更低。 陆砚安下意识朝苏慢慢看来一眼,然后摇头道:“不是他。” 苏慢慢听到自己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陆砚安是胳膊乌华坞一起出的荣国公府,他刚刚回来,还没跟她说上一句话就走了。 苏慢慢的视线落到院子里的那些绣球花上,他有没有看到那些绣球花呢? . 因为圣人病重,所以很多国事就搬到龙床前来办了。 六皇子年纪还小,圣人除了将明惠大师召回,重新赋予其内阁大学士并太子太傅的位置外,还从内阁里又找了一些人过来辅佐六皇子。 其中就有现任首辅吴尧。 吴尧年纪年过半百,留着胡子,精神头看着很不错。能差吗?每日里人参鹿茸喂着,天天三十六人的大轿子坐着,也是唯一一位被允许在宫中还能乘坐轿撵的人物。 在别的官员还在吭哧吭哧顶着冬日严寒或者夏日烈日穿过宫门来上班的时候,吴尧就只要坐在轿子里颠吧颠吧,吃着茶,捻着糕点,还能睡个回笼觉。 这滋味,真是神仙来了也不换。 吴尧有如今的这份地位,跟圣人对他的信任是分不开的。 虽然曾有官员上奏说吴尧骄奢僭罔,收受贿赂,卖官鬻爵,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不了了之了。后来,这位上奏的官员就被贬斥到了荒僻之地,然后听说在上任途中被半路窜出来的劫匪错杀了。 反正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至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提起吴首辅的事。 寝殿内烧着助燃香,吴尧刚刚汇报完今日的工作,圣人那边就睡着了。 吴尧从太师椅上起身,身边的太监立刻来扶。 是了,身为首辅,吴尧在这个时候还能被圣人赐座。 这份殊荣,真是大周第一份。 现在,这份殊荣有了第二人,那就是吴尧旁边盖着毯子,比圣人还要早入睡的明惠大师。 幸好圣人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不然早就把明惠大师这位看似陪护,实则睡忽职守的老头叉出去了。 六皇子一直规规矩矩地跪在软垫上,虽然圣人也让人替他搬了一个小板凳,但六皇子为表孝心,一直就跪在软垫子上,一上午,一挪也没有挪,直到晌午,圣人睡了,大家才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今日的朝事,六皇子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来问老臣。”吴尧将手里的奏折递给六皇子。 六皇子抱着那堆大概有三十厘米高的奏折,点头道:“多谢吴首辅。” 吴尧颔首,转身欲走,不想他身后的六皇子道:“先生,我现在就有问题想问。” 吴尧看一眼跟在六皇子身后出来的明惠大师。 大师还穿着僧袍,说是新做的官袍磨得胳膊疼。 可这官袍都是上好绸缎所制,怎么可能磨得胳膊疼,分明就是这老货在朝吴尧示威。 吴尧哪里不知道这老货是回来干什么的,他分明就是想替他那宝贝徒弟铲除他罢了,然后让陆砚安安安稳稳地坐上帝师的位置,说不定连他这个首辅的位置也要顶了去。 做梦! 他吴尧扎根大周几十年,深受圣人信任,怎么可能会输! “好。”吴尧看一眼明惠大师,转身领着六皇子往隔壁的小殿去。 这里是专门给六皇子休息用的地方,因为六皇子衣不解带的照顾圣人,所以他平日里的东西都搬过来了,现在就连上课都在这里了。 说是小殿,其实只是一间不大的暖阁屋子。 吴尧刚刚坐定,给六皇子讲了一封奏折,就见这位小皇子面色微变,不好意思的起身,“先生,我想出恭。” “去吧。” 六皇子急匆匆出去了,吴尧随手翻了翻面前的奏折,冷哼一声。 现在朝臣送上来的奏折都要经过内阁,然后才能送到圣人手里。这些奏折当然是经过筛选的,那些对他不利的奏折早就被吴尧剔除,并被他吩咐心腹查到写这些奏折的人是谁,一一处理了。 如此,吴尧在朝中的地位才越来越稳固,因为谁也不敢惹这么一位煞神。 暖阁里,阳光稀薄,吴尧坐在太师椅上,身上只穿一件简朴的官袍,连袖口处都磨平了。 就是这样一位看似节俭的大臣,谁能知道他家中堆满了珠玉玩好,名画书籍,美色佳人。 听说前几日,这位色心不死的吴尧大首辅还领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妾用金子砸小鱼玩。 砸出去的金子落入水底,真正是听个响声。 吴尧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他刚想说话,没想到撩开帘子进来的人居然是陆砚安。 “陆少傅?” “是,先生可见到六皇子?”陆砚安拱手行礼,端庄如玉。 “他去出恭了。” “那真是不巧。”陆砚安站直身体颔首,然后谦卑询问,“我能进来等吗?” “当然。” 陆砚安进入屋子,端端正正站在一旁,然后突然开口,“先生可还记得纵马案?” “纵马案?这样的大事谁不记得呢?”吴尧端起面前的茶水吃了一口。 陆砚安勾唇轻笑一声,“昨日我听说大理寺新得了一块玉佩,是大金皇帝特意托人送来的。” 吴尧不慌不忙的继续吃茶,“哦?” “我一看,玉佩虽成色不错,但可惜,市面上这样的货色也不少。” 吴尧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 “不过……”陆砚安话锋一转,他那双漆黑深沉的眸子落到吴首辅脸上,“说起来也是巧了,我前段日子在苏州游玩,找到了一种能让指纹显露出来的药草。” 吴尧眉眼跳了跳。 正在此时,六皇子如厕回来了。 陆砚安与六皇子交代了几句,便出去了。 吴尧安静地坐着,目送陆砚安离开。 “殿下觉得陆少傅此人如何?”吴尧粗糙老态的声音在暖阁内响起。 六皇子道:“少傅聪慧,总能想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上次,少傅给父皇送了一辆轮椅,能推着父皇进御花园晒日头呢。” “是嘛。”吴首辅喃喃一句,因为老态,所以搭拢下来的眼皮子遮盖住一半眼珠,可即使如此,也依旧掩饰不了那股锐利的锋芒。 第 69 章(裹着糖的……...) 陆砚安从宫里回到清竹园, 他刚刚踏进院子,就看到了那个正坐在小板凳上的小娘子。 苏慢慢正在堆小土坡,她做的极其认真, 仿佛面前的不只是一个小土堆,而是一座参天大厦。 陆砚安视线微转,透过房廊上挂着的红纱笼灯看到了小土堆旁边那团团簇簇的绣球花。 他的院子里从未出现过如此艳丽的东西。 “回来了?”苏慢慢伸出自己沾满了泥的手朝陆砚安挥了挥。 苏慢慢笑眯眯地看着他, 那双脏兮兮的素手突然猛地一下捧住陆砚安的面颊,然后把他的五官用力挤在一起。 陆砚安的五官挤在一起,只剩下一双漆黑暗眸落在苏慢慢脸上, 浸着月色, 像入了一层月光,薄又透。 苏慢慢松开自己的手,然后看着陆砚安面颊上的手指印满意地点了点头,眸中露出恶作剧得逞的狡黠之色, “如果你敢跟我和离,或者出轨,你一定先把你埋了。” “然后再把自己埋了?” “当然不,”苏慢慢面露讶异, “我怎么可能把自己埋了?你做错了事, 当然是被埋的那一个。” 陆砚安:…… “等把你埋了,我再去寻找第二春。” 男人低低叹息一声, 失笑道:“只要慢慢愿意,我都可以。” 看着陆砚安这副逆来顺受的样子, 苏慢慢再次展现出了无奈。 一开始,她以为是陆砚安在跟她生气, 现在她才知道,陆砚安是在自己跟自己生气。 任凭苏慢慢如何劝导,他都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算了,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只要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只要她爱他,他也爱她。 他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消除这个隔阂。 “你今日进宫是去引蛇出洞了?” “嗯。” “蛇是谁?” “吴尧。” 那位大首辅?苏慢慢努力回想了一下剧情,然后猛地一拍脑袋。确实是她忘了,这位吴尧大首辅可是一顶一的人面兽心大贪官。 表面廉洁守礼,奉公执法,实际贪赃枉法,滥杀无辜,纵容手下抢杀百姓不说,还指使亲眷在他乡之地强占良田千亩,可谓人神共愤之大贪官! 按照《帝师》里面的剧情,陆砚安是丝毫不客气的直接就将这位大首辅连根拔除了。 虽然过程艰难,陆砚安身为男主也差点丧命,但好歹还了大周一个清明。 而在《称帝》之中,陆锦泽利用黑吃黑原理,一边跟吴首辅交好,一边又在背地里捅他刀子。他借吴首辅的手弄干净了自己的敌人之后,就一刀把吴首辅给捅了。 吴首辅作为最难扳倒的一块基石,分别是《帝师》中的男主陆砚安和《称帝》中的男主陆锦泽成功的最后一块垫脚板。 这么大一块垫脚板,她居然给忘了。 “吴尧虽然贪赃枉法,但他也是大周子民,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苏慢慢不能理解这些贪官。 钱权在手,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贪心不足蛇吞象,大皇子和三皇子虽然都想得到吴尧的支持,但他们已经成年,有自己的主意,吴尧需要的是一个傀儡。” “你是说,吴尧也看中了六皇子,想将他制成牵线木偶,自己学慈禧太后坐在后面垂帘听政?” 陆砚安点头,然后好奇询问,“慈禧太后是哪位太后?” 苏慢慢,“……就,一位很了不起的太后,她发明了闭关锁国,为了息事宁人,选择割地赔款,泱泱大国硬是活成了一块谁都能扯一下的破布。” 陆砚安继续点头,“皇帝成为了傀儡,这位太后才是执掌政权之人。” “没错。” “说起来,吴尧确实有这个意思,他这几日一直在亲近六殿下。” “六殿下毕竟年纪小,不会被他蛊惑吧?”苏慢慢有点担忧。 陆砚安摇头道:“别太小看他,他的心性和聪慧,可不比我们差。” 确实,那位可是天才宝宝。 . 按照陆砚安的推断,吴尧这个傲慢的急性子一定会趁着夜黑风高过来取他性命,并顺便取走玉佩。 “我们需要做点准备。” 这是苏慢慢第一次看到陆砚安在她眼皮子底下布置机关。 如果并非她亲眼所见,她死也想不到连一块小小的石头,一片薄薄的树叶都能变成杀人的利器。 “小心点。” 陆砚安指了指地上那块黑乎乎的影子。 苏慢慢:…… 如果吴尧能亲自过来,他一定会收获一份非常完美的去死套餐。 “你有这本事,怎么不早点使出来?” “我使出来也没用啊。”陆砚安两手一摊,“我的机关术对付跟我同一维度的纸片人还好,可对付起你们,根本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好吧,他说的是实话。 就在苏慢慢不小心踩过一块石头,发丝不小心擦过一片树叶的时候,机关似乎是被卡住了纹丝不动,然后在十三好奇地探出半颗脑袋后,绵绵细雨梨花针,就跟春雨一般朝他飞射而去。 十三立刻翻身躲开,虽然他速度已经够快了,但还是被扎了一手背。 十三立刻往嘴里炫解药。 没错,这上面有毒。 幸好,是自家毒。 “今日你先去外面避一下吧。”陆砚安拉着苏慢慢的手道。 “不行,有我这座吉祥物在,你的胜算才能更大一点。” “可……” “你想进坟?” “……不想。” 最终,苏慢慢还是留了下来。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就是陆砚安的目的,因为这狗东西自己消失了。 她猜,陆砚安去找吴尧了。 . 夜已深,春日晚风料峭,数十黑衣人翻过荣国公府的高墙,悄无声息的往清竹园方向而来。 夜晚的清竹园内安静的诡异,连院子大门处的那盏红纱笼灯都熄灭了。 入眼望去,只能看到黑压压的几间屋子,围出一个院子。 这些黑衣人各自看了一眼,然后有一人率先翻了进去。 那名黑衣人进去后左右四顾,只看到潇潇青竹并艳丽绣球,还有一座小小的土坡。 除了那个古怪的土坡,一切都很正常。 黑衣人学了一声蛙叫,然后外面的那些黑衣人陆陆续续都翻了进来。 全部的人进来之后,十分警惕的往主屋内行去。 突然,领头的人踩到一块小石子。 他低头,往旁边踢开。 小石子往旁边滚了两圈,地面突然下陷。 “轰隆隆”一声,三五个黑衣人直接被关在了地底下。 是的,刚才地面就像是一扇打开又关上的柜门,直接就把一部分冲锋在最前面的黑衣人给关了进去。 剩下的黑衣人面色惊恐地站在那里,不敢再往前一步。 这院子里面的地,居然会吃人! 那些被吃掉的人在地底下,一点声音都没有,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似得。 黑衣人们下意识转头看向院子中间竖着的小土坡。 难道……那是给他们留的坟? “我……”其中一名黑衣人刚刚开口,面前就飘过一阵风,他的发丝被风扬起,触到一旁的青翠竹叶。 然后,一阵细雨绵绵针从竹林中飞出,立刻就将这些人刺成了刺猬。 “这针有毒……”外围的黑衣人都倒了下来,然后又是一阵轰隆隆,地面再次打开,将这些人吞噬了进去。 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最后一位躲在中心位置的领头羊。 他提着长剑站在那里,满头满脸的冷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从桑拿房出来呢。 “谁,谁在装神弄鬼?我不怕你!” 这名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不敢再去碰身边的一草一木一石头。 被乌云遮蔽的月亮缓慢显出清冷漂亮的形状,细薄的月光洒下来,薄薄一层,如新娘的面纱。 黑衣人蹲在那里,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随着乌云彻底消散,院中的影子也逐渐清晰起来。 黑衣人的精神力集中到了极限,他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缓慢低头,看到自己的影子正跟那堆小土坡缓慢重合。 影子……不可能吧? 当小土坡覆盖住黑衣人的影子时,一条细长的线凭空出现。 黑衣人眼睁睁看到自己的身体一分为二,然后地面再次打开,他坠入无尽深渊。 这> 十三蹲在墙头,看到如此凶残的画面忍不住摇了摇头,并暗暗发誓,他永远忠于大公子。 “吱呀”一声,厢房的门被推开。 苏慢慢站在那里伸了一个懒腰。 “来了吗?”她看到蹲在墙头的十三,用手势和口型询问。 十三:……已经结束了。 . 一个小小的陆砚安。 就算是杀了那又能如何呢? 吴尧有绝对的自信,他最精锐的暗杀部队,一定能替他将陆砚安的首级取来。 这支部队曾经拿过很多人的命,那些反对他的朝中大臣都是命丧他们之手。 吴尧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身边亮堂的琉璃灯突然灭了。 吴尧皱眉,“人呢?” 吴尧的书房很大,层层叠叠居然有五六间屋子。 他的声音传到远处,然后又反弹回来,无人接应。 寂静的书房里,吴尧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他的脖子上就多了一柄匕首。 “吴首辅,又见面了。” 陆砚安也不藏着掖着,径直攥着匕首从后面转到吴尧面前。 吴尧坐在太师椅上,因为匕首的缘故,所以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怎么可能是你?” “让您失望了,我没有死。”陆砚安一边说着话,一边转了转匕首。 锋利的匕首在吴尧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对不住,手抖了一下。”陆砚安从宽袖内取出一块被帕子包着的玉佩,放到吴尧面前,“我只是想拿这个东西。” 陆砚安用手指点了点玉佩,笑眯眯道:“吴首辅可认得这块玉佩?” 吴尧当然认识这块玉佩了。 “不认识。” “呵,吴首辅,您还记得我白日里跟你说过的话吗?”陆砚安再次取出一个白瓷小瓶,慢条斯理地放到吴尧面前,“这就是那草药。” 吴尧的瞳孔震了震,可他很快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那又如何?” “吴首辅,你深夜让这么多人去拜访我,我当然要好好招待。” “你设局骗我!”吴尧猛地一下拍上面前的桌子,然后趁机将那瓶药水砸到地上。 陆砚安不慌不忙,“吴首辅别急,我这里还有很多草药。” 吴尧终于没有办法再保持淡定了,“陆砚安,你确实是个聪明人,可那又如何?圣人最信任我,你以为他凭借这么一枚小小的指纹就会相信你了吗?” “吴首辅,先别说您迫害皇子,间接导致数名百姓死亡的事,就是您身后那贪污了十几个堆满了黄金的仓库,几十年来犯下的案子,就足够将圣人的御书房淹没了。” “好啊,你去告啊!你以为从前没有人告过我吗?我告诉你,他们都变成白骨被我踩在脚底下了!” 吴尧嚣张至极,一点都没有把陆砚安放在眼里。 他确实有嚣张的资本,因为他就是大周朝中最大,最烂的那棵树,那块腐烂的巨大树根。 陆砚安突然拿开了那柄抵在吴尧脖子上的匕首,然后拿起桌上的玉佩,叹息道:“其实,根本就没有能让指纹显现出来的草药。” 吴尧以为陆砚安认输了。 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来。 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跟他这个驰骋朝堂几十年的老油条比! “可惜,吴首辅百密一疏。” 随着陆砚安的话音落下,书房内的琉璃灯突然又亮了起来,吴尧的双眼被突然出现的强光刺痛,他闭上眼适应了一会儿,然后睁开。 他的正前方是一辆轮椅,轮椅之上,是身穿常服,神色愤怒又哀切的圣人。 对于圣人而言,吴尧是教授他读书习字的先生,是他成长路上的领路人。 圣人不止尊敬吴尧,还一度在心中将他视作自己的亲人。 圣人高坐皇位之上,此中孤独寂寞不可言说。 对于圣人而言,吴尧就是他精神世界里面的一份寄托。 因为他的这位先生总是如此廉洁公正,为民着想,即使有时候有些私欲,圣人也看在两人的情分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尧把持内阁,架空他的权利,他不是不知道。 圣人自觉自己能力不足,不堪大任,让吴尧放手去办也好。 可就是因为这个想法,所以才导致了大周如今的局面。 圣人在吴尧的放纵下,被养废了。 他觉得,只要吴尧不做出特别过分的事,也就罢了。 可现在,吴尧做的事早已超脱君臣纲常,他觊觎着的,是他的帝位! 他要杀他的儿子,还要挑起大周跟大金的战争,他是整个大周的敌人! 野心膨胀到如此地步,已经越过了圣人心中的底线。 这份他视作光辉的寄托原来只是一坨裹着糖的屎。 圣人除了伤心,更多的是恶心。 他实在是吞不下这坨裹着糖的屎了。 他再也不能耽于享乐,做个聋子瞎子哑巴了。 “陛下,您该醒醒了。” 陆砚安站在一旁,低声提醒。 他的声音清润温柔,却像一柄厉斧,砸开了圣人的脑袋。 圣人猛地睁开眼,直视吴尧。 是啊,他该醒醒了。 就在死前,让他为大周百姓做最后一件事吧。 身为皇帝,他却懦弱至此,希望他的大周子民不要怪他。 也希望他的小六,能当个好皇帝。 千万不要像他一样,是个废物。 第 70 章(结局(一)...) 听说皇城司在这位大首辅家没日没夜的抄了三天三夜, 才堪堪将一小半物品归置出来。 皇城司是个千人机构,大家轮班倒了三天,才收拾出来这么一点。 一开始看到金银财宝的兴奋劲已经被消磨殆尽, 现在大家两眼呆滞,手里拿着金块就跟举着一块石头一般,还嫌弃它太重了。 因为吴尧家里的值钱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玉器古玩名画等物就不必说了,必然是数不胜数。最让人震惊的是, 那从仓库到茅厕的窗户缝里再到需要抠挖的墙壁里, 都能摸出来金银。 竖着的地方摸光了, 听说每走一步, 都能踩到好几块金子。 “那到底有多少东西?”苏慢慢没忍住好奇心, 睁着一双眼,好奇宝宝一般盯着陆砚安。 男人粗粗算了算,“听说有三千多处房产,上万亩地契, 还有价值过亿的金条……” “别说了。”苏慢慢倒吸一口凉气,“国库都没他家一半多吧?” 那边,圣人撑着精力, 顶着压力, 将吴尧的事情解决了。 为了不动摇国之根本,稳住民心, 圣人并未将吴尧跟大金勾结企图谋害皇子的事情说出来,只将吴尧近几十年做出来的那些贪赃枉法的事情一一列出, 然后把人关进了大牢里。 曾经不可一世的大首辅,现在沦落为阶下囚, 从锦衣玉食和三十六个人抬的大轿子到天天吃剩菜剩饭并睡在潮湿阴暗的角落里,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最关键的是,大家都在等待着圣人的判决。 像这样的大奸臣,大贪官,当然是一定要死的。 圣人坐在书案后面,看着堆成小山一般写满了吴尧罪状的奏折,大部分意思都是希望吴尧这个大周蛀虫赶紧死。 不管是砍头,还是剥皮,还是车裂,还是上吊,反正他必死无疑。 圣人伸手揉了揉额角,然后神色疲惫地站起来,负手望向前面不远处挂着的那盏红色宫灯。 因为疲惫,所以圣人视力不佳,宫灯模模糊糊像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形……糖葫芦。 他还记得小时,吴尧偷偷替他从宫外带冰糖葫芦进来吃的事。 当时母后对他很严格,功课做不好就罚他不准吃东西。 他饿的不行的时候,吴尧突然掏出一根冰糖葫芦来塞给他,并叮嘱他,“不要被母后发现了。” 那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冰糖葫芦。 这或许是吴尧拉拢他的小小手段,可却是他真真实实感受到的一份温暖。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抬手写下一封密信。 半个时辰后,吴尧面前出现了一串糖葫芦。 吴尧望着那糖葫芦,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笑了。 “圣人还真是有童心啊,怕我死的太苦,给我吃点甜的。” 太监站在外面,隔着栏杆与吴尧道:“时辰到了,您该上路了。” 这边清竹园内,讨论完吴尧的事情,大家该各回各房了。 苏慢慢依旧没有跟陆砚安睡在同一个房间里,男人没有提,苏慢慢也不好自己上赶着去睡他……好吧,她真的挺想睡他的。 春天到了,猫都叫了,她还没能跟她的男人睡觉。 苏慢慢觉得自己可真是太心酸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守着一块吃不着摸不着的珍宝的感觉吗? 她慢慢吞吞地吃完饭,看陆砚安回到书案后,替六皇子改正今日新写的文章。 现在的六皇子不仅要跟着圣人处理国事,还要坚持学习,听说他每天早上四点就起床了,然后晚上十二点才睡。 这么小的身体这么熬,可真是太拼了。 陆砚安坐在书案后面,为了不伤眼睛,灯色弄得有些亮。在这样漂亮的打光下,一袭墨绿长袍的男子更显得肌肤素白,像一张崭新的白纸。 黑色的长发搭在肩头,松松扎着,整个人透出一股清冷又温柔的感觉。 可这是她老公啊!她凭什么不能为所欲为?可男人为什么好像对她一点都不感兴趣的样子?难道是她年老色衰了?放屁!她才十八岁好吗?十八一枝花! 苏慢慢放下碗筷,外面的小丫鬟赶紧过来撤下去。小娘子也跟着站起来,一边在院子里遛弯消食,一边朝不远处的赵跃使眼色。 赵跃看懂了,悄悄地走到苏慢慢身边。 苏慢慢轻咳一声,问,“有媳妇吗你?” 赵跃:“……没有。” “哦。” 单身狗,不问了。 不然一个敢问,一个敢说,一个敢信,最后一定会一团浆糊的。 “我美吗?”苏慢慢换了个话题,她抬手撩了撩头发,露出自己纤美的侧颜。 赵跃大惊,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瞪着一双眼谨慎道:“大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苏慢慢:……你是魔镜吗? “算了,你走吧。” “是。”赵跃立刻跃上房廊跑了。 苏慢慢:……也不用这样吧?她是什么洪水猛兽吗?等一下!她对做赵跃的媳妇根本就没有任何兴趣! 小娘子朝天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进厢房沐浴去了。 她坐在硕大的浴桶里,漂亮的红色花瓣漂浮在水面上,颜色和场面都美丽极了。 苏慢慢抬起自己的一只胳膊,又细又白,像一截刚刚从水里□□的藕,一点瑕丝都没有。 再看自己的腿,修长白皙,连脚指头都是粉色的! 陆砚安到底是有什么毛病?面对她这样的大美女居然无动于衷? 等一下,难道他又坏了? 在《帝师》里,陆砚安确实没有幸福生活,并且殚精竭力直到为大周奋斗到最后一刻。 苏慢慢猛地一下从浴桶里站起来,这可不行! . 六殿下虽然聪慧,但毕竟年纪小,文章要改的地方有很多。 陆砚安改到一半,书案上被端来一盏茶,他下意识伸手去接,不想被人攥住了手腕。 那只攥着他的手带着湿热的温度,柔软的肌肤像刚刚盛开的花瓣。 陆砚安抬头,就见自己眼前站着一位红衣美人。 春日晚间还是有点凉意的,美人却只着薄纱,妖妖娆娆地站在陆砚安面前,然后抓着他的手腕,缓慢地眨了眨眼。 “手凉,多穿点。”男人话罢,拿过茶盏,继续低头修改文章。 苏慢慢:…… 难道这个造型不适合她吗?你就没有一点冲动吗? 小娘子深吸一口气,抬手一拨,发簪落地,如绸缎般的长发披散下来,她顺便带动着在原地转了一个圈。 按电视剧来说,这般唯美的画面应该有惊叹的观众,可惜,陆砚安完全没有看到,因为他被苏慢慢的头发甩中了脸,那“啪”的一声,犹如恶鬼打脸,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再看苏慢慢,因为被这“啪”的一声分心了,所以脚下一扭,径直摔到了地上。 场面诡异又沉默,直到苏慢慢如蜗牛一般举起双手趴到地上,像只蚕蛹似得,两只爪子还在往地上刨。 苏慢慢:……太丢脸了,她八辈子都不想从地上起来了。 陆砚安捂着自己被打疼的脸站起身去扶苏慢慢,“摔到哪了?” 苏慢慢埋着头,声音嗡嗡道:“脸。” 陆砚安伸手抬起她的下颌,然后端着她的脸仔仔细细的看,“没有破相,很好看。” “真的很好看吗?”小娘子坐在地上,仰头看他,双眸水润,蕴着莹莹泪光。 “嗯。” “我脚疼,好像扭伤了。” 陆砚安弯腰,将人从地上抱起,一路抱回厢房。路上,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都被苏慢慢打发走了。 厢房的门半开着,陆砚安抱着人进去,正准备把苏慢慢放到床铺上,突然注意到被褥上那团水渍。 “这是什么?” “呀,这是什么?”苏慢慢也满脸惊讶。 陆砚安:……演技实在是太假了。 男人叹息一声,“你睡我那,我睡这。” 苏慢慢忍不住了,她一把勒住陆砚安的脖子,恶狠狠地盯着他,“喂,男人,你到底要怎么样?你知道你已经成功引起我的注意了吗?只要我苏慢慢说一句话,你就会被雷劈死。” 陆砚安:…… 男人把苏慢慢放下来。 安静的夜色里,两人四目相对。 陆砚安望着她,满眼的隐忍。 “慢慢,我愿意为你舍弃性命。” “我知道。”苏慢慢向前扑进陆砚安怀里,“我也愿意为了你舍弃性命。” “陆砚安你知道吗?人类遇到灵魂伴侣的概率是千万分之一,我们遇到了彼此,我们就是这千万分之一。”话罢,苏慢慢踮脚,仰头亲向陆砚安。 男人俯身回应,双臂紧紧揽抱住她。 够了,他已经忍得够久了。 他再也不会放开她了。 不管发生任何事情。 “苏慢慢,你记住了,以后不管天崩地裂还是海枯石烂,我都不会放开你。我不管自己是纸片人,还是木头人,从此以后,如你所说,我们只有丧偶,没有和离。” 陆砚安一把掀掉那层被水浸湿的被褥,然后抱着苏慢慢压了上去。 两人搂着彼此,长发与长发相叠,十指相扣,像最亲密的交颈鸳鸯。 屋外楼顶,月色如雾,十三穿着单薄的春衫,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头顶的大月亮,双眸呆滞,嘟嘟囔囔,“媳妇,我的媳妇……” 阿巴巴。 第 71 章(结局(二)...) 解开了心结, 苏慢慢与陆砚安蜜里调油,坠入爱河,她每天晚上睡觉都能笑醒。 晨曦光色初显, 陆砚安进宫去了,苏慢慢坐在梳妆台上,神色慵懒地梳头发。 她透过光滑的镜面看到自己这张眼犯桃红的脸,一副幸福女人的小模样。 从前, 苏慢慢对那些喜欢秀恩爱的情侣嗤之以鼻。 现在, 苏慢慢终于理解了那些情侣狗。 昨天晚上劳累了一夜,苏慢慢用完早膳又回去睡回笼觉了。 倒春寒已过,春日的天渐渐回暖, 再过不久便是立夏, 也就是六皇子要被册立为太子的日子。 苏慢慢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小憩。等她一觉睡醒,就磨磨蹭蹭的开始写小说。 苏慢慢又重新跟莫老板联系上了, 莫老板第一次进入荣国公府这样的高门贵族之地,从角门被带进来的一路上腿都在抖。 他万万没想到,这位“好大一颗蜜饯”的作者居然就是传说中的荣国公府大奶奶。 那位一度风靡了整个京师,从卑贱的丫鬟之身一跃成为荣国公府大奶奶的传奇人物。 隔着一层微微晃动的珠帘, 小娘子坐在书案后面笑道:“莫老板快进来坐吧,客气什么。” 受到邀请, 莫老板这才赶紧躬身进来。 他拨开珠帘,看到身着粉衣坐在书案后面的小娘子, 容色焕发,仙子之姿, 身后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整个人甚至于是每个毛孔细胞都洋溢出难以掩饰的鲜活幸福感。 与莫老板想象中的高门贵族女子,那种浑身透出高贵却圈于宅第之中的腐烂气息完全不同。 就好像她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苏慢慢把刚刚写好的草稿递给莫老板。 莫老板回神,上前,毕恭毕敬地接过来,细细看过,然后颔首道:“不错,很不错。” 顿了顿,莫老板左右看看,见屋内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跟苏慢慢后,压低声音,略显兴奋的开口,“大奶奶,您不如以您自己为范本写个话本子?您不知道,外头关于您的事情都已经被那些说书的说上百八十遍了。” “当然就是您嫁入荣国公府的事情了。”莫老板显得有些激动,“您不知道,您这样的身份能嫁入荣国公府……”莫老板话说到这,突然一顿,然后立刻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苏慢慢单手托腮,大概明白外面传的都是些什么话了。 大抵无非是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烂俗言情本子。 这种霸道总裁爱上我,笨蛋平民女孩变身总裁老婆的事情已经不流行了。 “我给莫老板讲一个故事吧?”苏慢慢给莫老板倒了一碗茶。 莫老板接过,坐在苏慢慢对面,“大奶奶请讲。” 苏慢慢轻咳一声,开始讲话,“从前有只丑小鸭……” 苏慢慢给莫老板讲了丑小鸭的故事,莫老板听得如痴如醉,“这丑小鸭最后真变成白天鹅了?” “对。”苏慢慢点头,然后道:“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本身就是天鹅。” 她之所以能跟陆砚安在一起,是因为她本身就肩负着天命。 那些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企图靠婚姻来改变命运,甚至希望能从贱籍直接飞身而跃成为公府大奶奶的事情,别说是古代社会了,就是现代社会都找不到几例。 莫老板看向苏慢慢的眼神瞬间就变了,他道:“大奶奶很不一样。” “都是普通的凡人罢了。”苏慢慢说完起身,邀请莫老板共进午餐,莫老板欣然应允,正准备看看公府每日里吃的什么山珍海味,鲍鱼翅肚的时候,就看到面前的丫鬟摆上来三菜一汤。 “哦对了,今日莫老板是客人,应该再多加几个菜的。” 苏慢慢看到莫老板的犹豫,突然想起来这件事。 怪她,作为一名死宅,根本就没有招待客人的经验。 莫老板是个圆滑的生意人,而且他是真心喜欢苏慢慢,因此,这顿饭也算宾主尽欢。 吃完饭,苏慢慢亲自用莫老板出去。 莫老板叮嘱道:“大奶奶别忘了尽快把结局写出来啊。” “好。” . 送完莫老板,苏慢慢回到清竹园内继续写小说。 写了一会儿,她望着外面的日头,身子一歪,又躺回去睡午觉。 只有自己睡好了,才能写出更好的小说! 她给自己的懒找了一个借口,然后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春困不是说说的,等苏慢慢睡醒,外面的天都几乎已经要黑了。 好嘛,直接干到晚上了。 今天晚上又睡不着了……估计本来也不用睡,嘿嘿嘿。 苏慢慢睡得腰酸背痛,她从床上起身,看一眼外面的房廊。 陆砚安还没回来? 不对啊,一般来说他下午三点左右就应该能下班回来了啊?难道是被什么事情拖住了? 苏慢慢开始变得患得患失,传说中这是恋爱脑人的通病。 这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现代有人喜欢通讯轰炸了。 几分钟没回就觉得别人不爱自己。 就不能拥有一点自己的事情做吗? 苏慢慢开始继续写话本子,一开始,确实时时想到陆砚安,可等她沉浸进去后,早就不记得陆砚安是谁了。 直到她写完,放下笔,呆滞地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的起身,推开屋门问赵跃,“大公子回来了吗?” 赵跃摇头,“没有。” “你让人去问问到底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是,大奶奶。” . 赵跃亲自去了,半个时辰后,他跟陆砚安一起回来了。 果然是出事了,是宫里出事了。 圣人刚刚处理完大首辅的贪污案,给空虚的国库氪了一波金,那边后宅突然着火了。 从古至今,宅斗文,宫斗文屡见不鲜。 在这本文里,虽然没什么宅斗,但确实夹杂了不少宫斗剧情。 事情是这样的,今日午间,淑妃娘娘来跟贤妃唠嗑。 淑妃就是那位贤妃也就是六皇子生母的贴身宫娥,那个时候,淑妃踩着贤妃往上爬时,可把贤妃气得半死。 如果不是大猪蹄子这个美食拯救她于水火之中,贤妃估计要气得卧床不起了,不过直到现在,贤妃都听不得《水调歌头》这首歌。 现在,眼见贤妃要成为最后的赢家,淑妃生怕被报复,赶紧过来讨好她。 这半个月来,淑妃每日都来,殷勤至极。 贤妃也是没心眼的笨蛋美人,想着人家都上赶着过来了,那她就给个好脸吧。 可没想到,伏低做小半个月的淑妃在今日突然发难,她从贤妃的床底下无意摸出了一个巫蛊娃娃。 “一颗糖果子滚进了床铺慢慢。 “糖果子?一颗糖果子滚进了床底下,要那位淑妃娘娘亲自爬进去拿?”这么拙劣的诬陷,连她都骗不过去,“而且贤妃娘娘根本就不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人。” “可圣人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苏慢慢大感惊奇。 “因为那从床榻底下找出来的巫蛊娃娃身上写着圣人的名字。” . 一旦当某件事触及自身利益的时候,就算是再清醒的人,也难免陷入思想局限之中,即使这个人是皇帝。 这段日子,圣人本就因为吴尧的事情所以心力交瘁,病情加重不少,如今看到这个巫蛊娃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卧床不起。 古人最信鬼神之说。 圣人晚间梦魇,还梦到这个巫蛊娃娃用大榔头捶他的胸口。 翌日醒来,圣人心口生疼。 御医说是郁结于心,需要好好休养。 圣人却觉得这是那巫蛊娃娃在作祟。 他想不明白,六皇子都已经要被封为太子了,贤妃到底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情? 贵妃每日里衣不解带的照顾,哭哭啼啼道:“可能,是性急吧。” 性急到连小半年都等不了,巴不得他这个父皇早点死? 圣人气得摔了药碗,将六皇子和贤妃都关了禁闭,然后让宗人府出面,彻查此事。 “宗人府到底是什么地方?”苏慢慢虽然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宗人府,但不太清楚在这本小说里它扮演着什么角色。 “皇家子女身份贵重,一般官员不敢管,因此就衍生出了宗人府这种专管皇家子女的地方。” “那这地方比起大理寺和皇城司如何?” 陆砚安叹息一声道:“有过之而无不及,如今圣人大怒,六皇子和贤妃如果真的被抓进去审问,估计也是凶多吉少。” 现在比较好的情况是,圣人只是让六皇子和贤妃待在宫里,并没有把他们关进宗人府。 “那这事你觉得是谁做的?” “后宫之争,从淑妃开始往上查,总能查到。” 是了,这个淑妃确实可疑。 淑妃作为一个宫娥,意外被圣人宠幸,后来步步高升,成为妃子,都是靠的江画纱的争宠技巧,现在江画纱不在了,圣人对她的宠爱也渐渐没了,这才会逼得她做出这种事情来吧? . 陆砚安在宗人府里安插了眼线,那眼线递消息回来说宗人府已经去审问过六皇子和贤妃,六皇子和贤妃咬定这个巫蛊娃娃不是他们的。 “宗人府暂时还没动手,可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宗人府里人员混杂,皇后和贵妃的人混在里面。”陆砚安说话时眉头微蹙,显然觉得此事有点棘手。 毕竟是后宫的事,陆砚安作为少傅根本无法正大光明的插手。 “淑妃那边问过了吗?”苏慢慢问。 “问过了,听说没问出来什么。”陆砚安摇头。 “如果江画纱还在的话,倒是可以骗她帮个忙。” 小娘子此话一出,陆砚安突然灵光一闪,“淑妃身处后宫之中,一定还不知道江画纱的死讯。” 是啊,江画纱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别人都知道荣国公府二公子不慎坠崖失了性命,却不知道与他一道坠崖的那个丫鬟叫江画纱。 苏慢慢赶紧让赵跃去打听。 果然,在江画纱死后,还时不时的有宫人送信过来。 可能因为长久没有得到回信,所以那边就不送了。 信一停,就发生了巫蛊娃娃的事。 “我有个主意。”苏慢慢拿着那叠写给江画纱的信,把它们全部摊开在陆砚安面前,然后又拆开江画纱曾经写过的一些废信道:“你能模仿江画纱的笔迹吗?” . 聪明如陆砚安,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手到擒来。 苏慢慢看着这封跟江画纱的笔迹一模一样的信,忍不住“啧啧”摇头,“男人,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男人抬眸看她,双眸漂亮如勾月。 他轻启薄唇,嗓音低哑道:“你可以慢慢探索。” 苏慢慢:!!! 他在勾引她? 第 72 章(结局(三)...) 苏慢慢苦恼道:“现在圣人这个情况,淑妃又没有孩子傍身,说不准已经不需要我们来替她提供固宠手段了。” 又等了一日, 天还没亮,赵跃就拿了一样东西过来。 彼时,苏慢慢还没起身,赵跃将东西递给陆砚安。 “今日晨间发现被扔在后门口。”赵跃道:“我问了周围留下的眼线, 说是有个从宫里出来的人扔的。” 陆砚安拿着纸团往屋里去,苏慢慢听到动静,迷迷糊糊睁开眼。 苏慢慢抬手接过, 指尖沾染到一股血腥气。她的神智渐渐回笼,打开纸团,里面什么都没有,只除了这些不知道是人血还是鸡血的血迹。 “好脏,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苏慢慢塞回给陆砚安。 “宫里人送来的,我怀疑是淑妃。”陆砚安接过,拿在手里仔细观察。 “难道不会是六皇子和贤妃?” “也有这个可能。” 两人正讨论着,没过一会儿, 陆砚安的情报网处传来消息, 说那送带血纸团过来的人是淑妃宫里的。 “她这是什么意思?”苏慢慢不解。 陆砚安道:“看来有必要见见这位淑妃娘娘了。” . 陆砚安暗地里的桩子和眼线很多,苏慢慢早就知道宫里也有他的人,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居然能搞到两个宫娥身份。虽然是顶替了暗桩, 但这样的角色扮演实在是让人觉得兴奋又刺激呀。 尤其是……陆砚安穿女装的样子真好看。 苏慢慢盯着身穿宫娥服装的陆砚安,眼珠子一动不动,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美色惑人。 真漂亮。 麻麻,她要弯了! “看什么?”男人屈起一根手指,轻轻敲上苏慢慢的额头。 小娘子眨了眨眼,恬不知耻,“看你好看。” 陆砚安低笑一声,牵起苏慢慢的手。 “走吧。” 两人穿行在宫道上。 前面有太监引路,这个太监也是他们的人。 苏慢慢终于相信,《帝师》之中的陆砚安能成功,不止是男主光环加持,而是他确实有真材实料,是个实力派。 “前头奴才就过不去了。”太监将他们引到一处地方,便躬身告退。 陆砚安朝那太监颔首,然后领着苏慢慢继续往前走。 淑妃住的地方叫长春宫。 长春宫位于太极殿之北,是个极靠近圣人的地方,由此可知,当淑妃被安排到长春宫的时候,她一定是极受宠的。 “真漂亮。” 晨曦之下,苏慢慢率先看到长春宫黄琉璃的瓦片,再往里面去,能看到槅扇风门,竹纹裙板,还有一个荒废的戏台子。 按理来说,这样华贵清幽的长春宫里该有很多人伺候,可苏慢慢和陆砚安一路畅通无阻的进来后并未看到别人。 难道是因为太早了,所以别的宫娥和太监都没起来? 苏慢慢刚刚这样想完,面前突然出现一位老嬷嬷,神色警惕地盯着他们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宫娥?” 陆砚安细杆子似得杵在那里,朝老嬷嬷看去。 因为他这张脸,所以让人忽略了他傲人的身高。 陆砚安拎起手里的早膳给那老嬷嬷看,“我们是来给淑妃娘娘送早膳的。” 老嬷嬷抬手接过食盒,“行了,你们走吧。”说完,老嬷嬷转身就走了。 陆砚安和苏慢慢对视一眼,走到门口。 两人坐在门槛处,望着天边渐渐冒出来绯红霞光,等了三分钟,然后再次走进去。 果然,那位老嬷嬷歪着倒在房廊上,仿佛睡死了过去。 “这药的份量是不是太重了?” “半只大象吧。” 苏慢慢对这位老嬷嬷表露出同情之色。 食盒里装了一个机关,只要被打开,里面就会喷涌出迷烟。 因为猜测到淑妃这里出了事,所以苏慢慢和陆砚安才会准备这个东西。 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两人开始在长春宫里转悠,寻找淑妃的身影。 这殿里的宫娥和太监居然一个都没看到,整个长春宫除了刚才那个老嬷嬷之外,就再也没有看到其他人。 “砰砰砰……”突然,苏慢慢听到一阵声音。 她歪头,绕过屏门,进入一侧耳房窗前。 窗子被关死了,门也锁住了,可里面却有声音。 “淑妃娘娘?”苏慢慢拍了拍面前的门。 里面传来“唔唔”声。 “里面有人!”苏慢慢急切的朝陆砚安看过去。 男人从宽袖内掏出一根铁丝,然后捣鼓了几下,挂在门上的锁就被打开了。 苏慢慢:…… 他可真是她的惊喜boy。 门打开了,露出里面被捆绑在一起,像饺子一样的宫娥和太监们。 他们被堵住了嘴,不能说话,其中一位比较聪明的宫娥用脑子撞柱子,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刚才苏慢慢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她一眼看到其中一个宫娥额头通红,便知道她是撞柱人了,就走过去取出她嘴里的帕子,“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有人突然冲进来把我们绑了……呜呜呜……” 苏慢慢趁着宫娥张嘴大哭的时候把帕子给她重新塞了回去。 这个NPC没有可用信息,换一个。 苏慢慢又挑了一个看起来年纪比较大的宫娥。 “怕是与巫蛊娃娃的案子有关。”这位老宫娥好像知道一点,可她说话的时候眼神闪躲,明显就是在瞒着什么事情。 苏慢慢和陆砚安使了一个眼神,两人把她从饺子堆里提溜了出来。 老宫娥颤颤巍巍的被两人拎到屋外。 屋外晨曦之色初显,今天日头很不错。 “我是来救你们的,如果你不跟我说实话,我就救不了你们了。”苏慢慢将自己的脸凑到那老宫娥面前。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这张脸的优势在哪里。 果然,老宫娥看到苏慢慢这张单纯又漂亮的脸,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可她依旧没有开口。 苏慢慢犯了难,朝一旁的陆砚安看过去。 只见男人站在光里,额间的红痣像抹了一层上等胭脂似得光滑鲜艳,身上的衣裙被风吹起,像散开的阳光。 苏慢慢灵机一动,随手扯下一截水仙叶子塞到陆砚安手里。 “看,菩萨显灵了!您有何冤屈,尽可向菩萨道来!”苏慢慢使劲晃着老宫娥的肩膀。 可怜的老宫娥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也没喝上一口水,现在神思混沌,被苏慢慢一晃,一抬头,竟真的看到了菩萨! “菩萨显灵,菩萨显灵了……”老宫娥着魔了似得不住磕头。 大周的春日宫娥服确实跟菩萨穿的常服有些像,再加上陆砚安这张得天独厚的脸,确实是容易让人误解。 陆砚安:…… 陆砚安努力保持自己平静的面部表情,“说吧,有何冤屈。” “求菩萨救命,求菩萨救命啊!这件事真的跟奴婢无关……” 老宫娥絮絮叨叨的,将事情说了。 原来,那个巫蛊娃娃是淑妃放在贤妃床底下的。 果然是诬陷。 “那淑妃呢?” 老宫娥抬手指向侧殿。 “那里。” 苏慢慢和陆砚安立即跑向侧殿。 侧殿的门没有锁,苏慢慢伸手推开,然后立刻倒退数步,被陆砚安抱住,伸手遮住了眼睛。 淑妃上吊了。 吓死了。 一打开门就是一双脚。 苏慢慢浑身颤抖地躲在陆砚安怀里,男人安抚了一阵,见苏慢慢情况好多了,就自己入殿查看了一番。 “怎么样?” 苏慢慢真是吓死了,小脸惨白,说话都打哆嗦。 如果不是她良好的精神素养,现在一定已经惊声尖叫了。 “他杀。”陆砚安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两个字。 淑妃并非幕后黑手,不然她怎么会被人杀了呢? “再去问问那个宫娥。” 陆砚安牵着苏慢慢的手回到那个老宫娥身边。 老宫娥趴在地上,似乎是晕了过去。 苏慢慢从一旁的假山流水上接了一点水,喂给老宫娥喝。 吃了一点水,老宫娥缓缓清醒过来,靠坐在地上,双眸呆滞的嘟囔,“不是圣人,是皇后,不是圣人,是皇后……” “什么?”苏慢慢不懂。 老宫娥转了转眼珠子,“巫蛊娃娃这事出来后,淑妃娘娘就整日里念叨着这句话。” 不是圣人,是皇后。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对了,这个东西,你知道是谁的吗?” 苏慢慢掏出那个带血的纸团。 老宫娥看一眼,然后摇头道:“不知道。” . 线索断了。 苏慢慢和陆砚安还想再跟这老宫娥多问一点,那边突然传来声音。 他们只好先躲起来。 来的是宗人府的人,他们是来找淑妃确认信息的,毕竟当时是淑妃发现的巫蛊娃娃。 可当他们推开侧殿的门时,发现淑妃居然已经上吊自尽了。 好好的怎么会上吊的? 难道这事还有隐情? . “淑妃怎么会上吊的?”苏慢慢也在纠结这件事。 陆砚安靠坐在马车壁上,一边褪下身上的宫娥服,一边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等宗人府的调查结果出来,事情就能明了了。” 苏慢慢不太懂陆砚安的意思,可她没有多问。 不然显得她多不聪明啊! “刚才你一个人进去,不怕吗?” 淑妃的尸体可还挂在上面呢。 苏慢慢忍不住抱住了害怕的自己。 “不怕。”陆砚安道:“见多了。” 语气确实坦然。 这个样子的陆砚安让苏慢慢升起了一股好奇心。 “我还没问你,你活了几辈子?”她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 男人摇头,“不记得了。” “那你给我讲讲你记得的一些事情呗?”苏慢慢双手托腮,想让陆砚安来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 她实在是不想再想到淑妃那双吊在自己眼前的脚了。 “嗯……”男人沉吟半刻,缓慢开口,“第一次,我被毒死了。” 没错,按照剧情是这样的。 “第二次……”男人垂下眼睫,遮盖住眸中深意,“我被执行了宫刑。” 宫刑?等一下,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宫刑吧? “我在监牢里苟延残喘数年,最后感染而死。”陆砚安的声音很轻,表情淡然,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可苏慢慢却觉得心中酸楚。 “还有一次……应该是这世的前一世。” 陆砚安定定看向苏慢慢,“我疯了,我杀了很多人,我以为杀光所有的纸片人就能阻止陆锦泽和江画纱……” 可惜,他还是失败了。 天道不可违抗,陆锦泽和江画纱并未失败,反而因为他自己杀戮太重,所有承受不了这份罪孽,率先陷入疯狂,最后崩溃跳入滚烫的铁水中。 身体与铁水融为一体,应该是极痛苦的,可陆砚安却只感受到解脱。 只愿没有下一世。 只愿自己的灵魂如□□一般,随着铁水消融,不留一丝残渣。 第 73 章(结局(四)...) 肉,体可以消亡,灵魂却无法灭亡。 苏慢慢伸出手抱住他, 柔声安慰道:“都过去了。” “嗯。”陆砚安抬手抚摸小娘子柔软的发顶,“其实若是没有这些苦难,我也不会明白遇到你有多好。” 苏慢慢忍不住轻笑了笑,并想到一句很俗的话, “那我是你的光吗?” “嗯, ”男人垂眸,眼神温柔似水,“你是我的光。” 苏慢慢将脸埋进陆砚安怀里, 她环着他的腰, “如果没有跟你分分合合,经历苦难,我也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爱你。” 说完,苏慢慢抬头, 无比认真的告白道:“陆砚安,我爱你。”话罢,她伸手捧住他的脸,去亲他的面颊。 男人伸手抱住她, 正欲说话, 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咳嗽声。 苏慢慢身子一僵,顺着马车帘子的缝隙处扭头看去, 只见荣国公不知何时竟站在了马车边,老人家侧着身, 要看不看的模样,委实是有点为难了。 苏慢慢赶紧从陆砚安身上下来, 然后整理了一下衣裳,再把陆砚安面颊上的口脂印子擦拭干净。 “父亲。”相比起苏慢慢的慌乱,陆砚安这位坐怀也乱的君子却一点都没有羞赧之色,甚至非常大方地牵着苏慢慢的手从马车里出来跟荣国公打招呼。 荣国公微微颔首,然后询问道:“怎么样了?巫蛊娃娃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既然陆砚安成为了六皇子的少傅,那么他们荣国公府也就算是六皇子的人了。 如果六皇子出事,不管背后的赢家是谁,都不会放过他们荣国公府。 荣国公看着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脸上露出欣慰之色。 “你一向是我最看重的孩子,我从前对你觊觎了太多希望,现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只希望你平安幸福。”说完,荣国公从宽袖内取出一个盒子递给陆砚安,“如果到时候六皇子不能脱罪,你就带着她一起走吧。”荣国公看到一旁的苏慢慢。 荣国公摆摆手笑道:“我都这把年纪了,活够了,不怕。” 陆砚安将那个盒子推回去,他知道,那里面装着荣国公所有的银钱。 . 过了夜,天刚亮,陆砚安藏在宗人府里面的线人传回来消息,说长春宫里的那个嬷嬷招了。 “那个老嬷嬷娇贵惯了,受不住刑,她招供说自己是贵妃的人,现在宗人府的人正在贵妃娘娘处问话呢。” “这事还把贵妃牵扯进来了。”苏慢慢正在用早膳,她是没有用早膳的习惯的,可因为陆砚安有,所以她舍命陪君子,难得起来陪他用上一顿。 小小的金丝馒头捏在手里,轻轻咬上一口,软绵绵的带着一股奶香味。 “我猜测,这贵妃就是幕后黑手!”带消息回来的赵跃立刻发表自己的意见。 陆砚安将冷好的粥推到苏慢慢面前,又替她夹了一点小菜。 苏慢慢一口小白粥,一口小配菜,一口金丝馒头,真是美滋滋呀。 生活再难,也要吃饭。 “我觉得你说得不错。”苏慢慢对赵跃的话予以肯定。 赵跃立刻面露惊喜,“这样一来六皇子和贤妃娘娘就会没事了。” . 宗人府那边当然不能把尊贵的贵妃娘娘扣下来盘问,也不可能用刑,只能毕恭毕敬的询问。 贵妃娘娘当然不会承认,虽然有老嬷嬷这个人证在,但没有物证,因此根本没有办法断定她就是幕后黑手。 可惜那位淑妃娘娘死得早,死无对证了,不然若是此时能站出来,贵妃娘娘这份罪责一定是逃不掉的。 “真是可惜。”赵跃向苏慢慢和陆砚安叙述完今日在宫里发生的事后,满脸遗憾。 苏慢慢看向陆砚安,“你觉得贵妃娘娘信观音菩萨吗?” 陆砚安:…… 男人无奈笑道:“除了观音菩萨,我有个更好的法子。” . 又是经典的spy。 苏慢慢和陆砚安出现在贵妃娘娘的景仁宫前。 相比起长春宫,景仁宫更为华丽,配东西两殿和后殿,远远就能看到漂亮的彩绘,什么双龙戏珠,龙凤和玺之类的。毕竟是贵妃娘娘住的地方,怎么能比区区一个淑妃差呢? 苏慢慢和陆砚安在天黑前入宫,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从景仁宫的墙边翻进去。 看着陆砚安利索的身手,苏慢慢陷入了沉思。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吹一口气就倒的纸片人变得如此可靠又灵活? 望着蹲在墙上朝自己伸手的陆砚安,苏慢慢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婴儿肥都没了,变成了十分标准的瓜子脸。 她的精气都被陆砚安这只狐狸精吸完了吧!不然他为什么越来越精力充沛,而她则越来越像个纸片人! 苏慢慢深吸一口气,握住陆砚安的胳膊,借着他的劲上墙。 她原本还想用脚蹬一下墙的,没想到居然直接被陆砚安给拎上去了。 苏慢慢:…… “你是吃了大力丸吗?” 男人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手,“不是,是吃了你。” 苏慢慢:…… “闭嘴。” 好油腻。 “嘘。”陆砚安突然正色,他伸手揽住苏慢慢的腰肢,然后抱着人从墙头跃下。 景仁宫内悄静无声,男人压着苏慢慢的头躲在灌木丛里。 有一队宫娥从眼前经过。 “贵妃娘娘这几日似乎是有心事。” “还不是巫蛊娃娃那事,平白无故牵连到咱们贵妃。” “真是平白无故吗?”有不长眼的宫娥小声询问,立刻就被年长的宫娥呵斥,“住嘴!”真是不要命了。 宫娥们走远,苏慢慢和陆砚安起身,朝贵妃寝殿而去。 . 贵妃娘娘这几日吃得不好,睡得也不好。 尤其是晚间,寝殿内必须通亮,也要提前点好助眠香。 今日,照顾完圣人,贵妃回到寝殿歇息。 她刚刚躺下没多久,突然听到一阵“窸窣”风声。 贵妃猛地一下坐起来,四处张望,见四周空荡荡的都是烛光,没有一个人,这才又裹着被子重新躺回去。 窗外风声不断,贵妃伸手捂住耳朵。 突然,“啪”的一声,窗户被吹开了,然后一阵阴风卷入,寝殿内的蜡烛灭了一半。 贵妃猛地一下坐起身,大喊道:“来人!来人啊!” 没有人来,整个寝殿死一般安静。 贵妃娘娘颤抖着起身要去关窗,不想远处飘来一道女声,“娘娘,娘娘……” 贵妃娘娘吓得腿一软,竟直接坐到了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你是自作主张将巫蛊娃娃换成了圣人,不然我也不会让你死!” 苏慢慢躲在窗户/> 陆砚安穿着旱冰鞋,在走廊上来来回回的溜达。 他穿着女装的身影透过光落进殿里,就像是有女人在来回飘动。再加上陆砚安这手绝了的配音,直吓得心里有鬼的贵妃娘娘抱头鼠窜。 差不多了。 苏慢慢放下手里的树枝,朝陆砚安使了一个眼色。 男人颔首,继续道:“就是你杀了我,就是你杀了我……我要找圣人伸冤……伸冤……” 声音越来越远,贵妃抱头蹲在地上,听到这句话,突然神色一凛,然后提裙奔出去。一边跑,一边喊,“不能去,你不能去!” 贵妃本就被寝殿内燃烧着的香迷了心智,再被陆砚安假扮的淑妃吓破了胆,现在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这事被捅出来让圣人知道。 贵妃一路披头散发地追出去,她的神智还未清醒,只一个劲的喊,“淑妃,淑妃!” 淑妃没有应她,到处都是飘忽的黑色幻影。 贵妃茫然四顾,又朝圣人的寝殿跑去。 圣人吃了药,刚刚歇下,就听到贵妃凄厉的惨叫声。他猛地一下惊醒,就见太监在门口拦着衣冠不整的贵妃。 “怎么回事?”圣人声音低哑的开口。 太监一个不甚,被贵妃跑了进去。 贵妃一头扑到圣人床边,神智混乱,“淑妃,是淑妃来找我了,陛下,陛下救救我,救救我啊!” “淑妃?淑妃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 圣人看着陷入癫狂的贵妃,立刻道:“传御医。” . 苏慢慢和陆砚安功成身退,临走前,陆砚安转身看了一眼贵妃寝殿内的香炉。 “怎么了?”苏慢慢问。 “这香的味道似乎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这不是你自己换的吗?” 陆砚安摇头,一时也说不上来。 . 第二日,宫里传来消息,贵妃自己招供,说淑妃是她杀的,贤妃床底下的那个巫蛊娃娃也是她指使淑妃放的。 “虽然招了,但贵妃不知为何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赵跃道。 “疯疯癫癫?”苏慢慢不解,“那个药只会迷幻人一段时间的神智而已啊。” “可宫里的人说,贵妃娘娘确实是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混沌。”赵跃亦是一脸不解,不过很快他就开心了起来,“巫蛊娃娃一事总算完美解决了,六皇子和贤妃娘娘也总算沉冤得雪。” “不对,还有一个谜团没有解开。”陆砚安突然开口。 苏慢慢和赵跃一齐向他看过去。 陆砚安提醒二人,“还记得淑妃临死前嘴里念叨的话吗?” 苏慢慢记得,是:不是圣人,是皇后。 贵妃好像也说过,她指使淑妃放的是皇后娘娘的巫蛊娃娃,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圣人的。 “皇后娘娘现在如何?”陆砚安抓住了皇后这个关键点。 后宫闹成这样,居然不是皇后出来管事。 赵跃想了想后道:“听说是受巫蛊娃娃诅咒,身子不大好,去了皇庙祈福。” 巫蛊娃娃诅咒这种事情一向是说不准的,就算是身体不适,皇后也不太可能会在圣人病成这样的时候离开吧? 苏慢慢道:“这事有古怪!” “嗯,”陆砚安点头,与赵跃道:“派人去皇庙那边看看。” 第 74 章(结局(五)...) 因为皇后的到访, 所以皇庙已经封闭数日,不准出,也不准进。 春日暖阳融融, 原本应该聚满了和尚的皇庙里却诡异的安静。从皇庙门口站立着的禁军,再到皇庙里面十步一岗的巡逻,围得铁桶一般,很难不让人怀疑这皇庙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因为距离太远, 所以根本看不到。 皇庙就在京师城外在,十三来回半日,回到清竹园内禀告。 “我原本想进去, 可因为守卫实在太多, 所以根本就没有地方能进去。” “连你都进不去?”苏慢慢知道十三的武功可是绝顶的。 十三摇头,“进不去。我杀人的功夫是绝顶的,如果能杀光那些人进去的话是没有问题的。” “你要是动手了,那可就打草惊蛇了。”说完, 小娘子托腮嘟囔一句,“如果有望远镜就好了。” “望远镜是什么东西?”坐在一旁给苏慢慢刨冰沙的陆砚安不解。 “就是能将远处的东西放大,看到人类肉眼看不到的一些东西。” 十三惊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 “我记得西市那边新来了一群外国商人, 说不定他们那里会有这种东西。”陆砚安拉起苏慢慢的手, “你也很久没出去逛逛了,我们一起到外面去走走吧。” 虽然她跟陆砚安已经在一起了, 但一起出去约会的次数真的好少哦。 好吧,现在也不算是约会, 只能算是办事的时候抽空浪漫一把。 苏慢慢抱着冰碗,跟陆砚安一起从荣国公府往西市步行而去, 听说到那地方要走半个小时。 虽然苏慢慢宅,但体力还行,毕竟是女孩子,还是很喜欢逛街的。 京师城是大周最大的商业中心,听说杭州和苏州也很发达。果然,大都市就是大都市,即使隔了几百年依旧是这么个规格。 苏慢慢吃完了陆砚安亲手制作的刨冰,然后买了一串冰糖葫芦跟他分着吃。 从前,苏慢慢觉得一对情侣分一杯奶茶的场面实在是不堪入目,她甚至恨不能再买一杯送给他们。 现在,苏慢慢终于懂了什么叫旁若无人的秀恩爱。 一杯奶茶,一串冰糖葫芦,就能证明这个男人是她的。 陆砚安生得好看,路过的女子上到八十下到八岁,都要盯着他看上一会儿。 苏慢慢生得也不差,路过的男人上到八十下到八岁也要盯着她看上那么一会儿。 然后两队人再次转换视线到另外一个人身上,最后发出“郎才女貌”的感叹来。 虽然苏慢慢知道自己这副皮囊是绝对比不过陆砚安的,但也不算太差,放出去也是一枚大美人,只怪陆砚安长得太好看了,毕竟是高岭之花般的人设,这本小说里的颜值天花板。 苏慢慢一路炫了一串冰糖葫芦,两袋蜜饯,三碗冰糕,四份冰激凌,终于在吃撑前到达西市。 西市里有更多外国人,白皮肤的,黑皮肤的都有,服装也各不相同。 苏慢慢拉着陆砚安一个摊子一个摊子的看过去,却没有收获。 难道这个世界里并没有望远镜的设定? 苏慢慢举着一个万花筒,一边转着看,一边无奈应一声。 “我觉得皇庙里绝对有情况。”苏慢慢放下万花筒,跟陆砚安道:“不然为什么要将一个小小的皇庙围得水泄不通?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虽然皇后身份尊贵,但只是祈福罢了,值得带那么多禁军吗? “对了,十三是不是说过,皇庙里都没看到过和尚出入?”苏慢慢突然想起这件事。 陆砚安点头道:“既然是祈福,为什么会没有和尚呢?这件事一定有问题。” “那你觉得皇后有什么问题?” “暂时还猜不到。”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话,突然,苏慢慢被一侧摊子吸引住。 这是一个套圈游戏,站在固定的地方,用手中的圈套住地上的东西,那套住的东西就是你的了。 苏慢慢注意到角落里的那个东西,如果她没猜错的话……“望远镜!那个是望远镜吗?” 摊贩这里的生意不错,可套圈的人都不识货,没有人去套看起来不值一钱的望远镜,都奔着最中间的那个金锭子去了。 听到苏慢慢的声音,那个摊贩子以为又来生意了。 “这位小姐,要试试吗?” 苏慢慢歪头打量了这个摊贩一眼,觉得他可能自己都不知道那个叫望远镜的东西有多值钱。 “怎么试?” “十个铜板十五个圈。” “好。” 苏慢慢让陆砚安掏出十个铜板递给摊贩,然后对着那个望远镜猛扔。 她运气那么好,一定能套住……个头。 一个没中。 她的欧皇运气消失了吗? 苏慢慢拿着最后一个圈站在那里,可怜弱小又无助。她扭头朝陆砚安看过去,可怜巴巴。 “没事,钱够。” “你来吧。” 该省省该花花。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一个人那么丢脸啊! 陆砚安接过苏慢慢手里的铁圈,就那么斜斜站着,然后随手往前一掷。 像个正在随性拍照的模特一般, 中了? 苏慢慢呆在那里,“你的运气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陆砚安想了想,“在陆锦泽和江画纱死后吧。” 好嘛,现在陆砚安才是这个世界的欧皇吧? “这位公子套中个铁疙瘩。”摊贩笑眯眯的宣布。 铁疙瘩? 老板你是真不知道自己这东西有多值钱啊。 十个铜板买了个望远镜,真是赚翻了。 . 成功获得望远镜道具后,苏慢慢自己先在路上玩了一会儿,然后把它交给十三。 十三再次寻摸到皇庙之外,躲在高树隐蔽处,遥遥往里望去。 下午天色晴好,视线绝佳,十三拿着望远镜慢慢地转,然后动作突然一顿。 他面色凝重地收好望远镜,立刻回了荣国公府。 “你是说,你在皇庙里看到了三皇子?” “没错。”十三郑重点头,“皇后正在跟三皇子说话,两人谈些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我看到三皇子身上穿着铠甲。” 原本应该被流放的三皇子现在居然就在皇庙里?这可是欺君之罪! 还有铠甲…… “铠甲?难道……皇后跟三皇子要造反?” 《称帝》里没这出啊。 “看这情况应该是没错了。”陆砚安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正思忖间,外头赵跃跑进来,说宗人府调查的巫蛊娃娃案有了新进展。 “那个巫蛊娃娃身上用的布料是今年新进的蜀锦,因为极其珍贵,所以只有皇后处有。” 事情到这里已经很明显了。 陆砚安立刻就把所有的信息都串联了起来,“贵妃利用淑妃陷害贤妃,本以为自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真正的黄雀是皇后。” “皇后这是要一招吃掉宫里所有碍眼的人啊!绝,太绝了这个女人!” 在小说里,这位皇后一直是背景板一般的存在,可既然她存在,能站到皇后这个位置上,又怎么可能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呢?苏慢慢忍不住惊叹摇头。 “皇后的哥哥是禁军统领。”赵跃提醒。 “立刻抽调巡防营并通知皇城司,我现在立刻进宫。”陆砚安换上官袍,表情凝重。 “现在宫里都是禁军的人吧?”苏慢慢神色担忧的一把抓住陆砚安的胳膊。 男人安抚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道:“没事的,皇后还不知道她的计划已经暴露,现在应该正在皇庙里等着圣人驾崩,然后里应外合,造反夺帝。” 苏慢慢抓着陆砚安胳膊的手紧了紧,她神色紧张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等你。” “嗯。”男人点头,眼眸深情,“等我回来就……” “闭嘴!”苏慢慢猛地爆呵一声。 陆砚安:…… “不能立fg,乖。” 陆砚安:…… 男人无奈一笑,然后转身离开。 苏慢慢站在原处,望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脸上强撑出来的笑意瞬间瓦解,心脏猛地下沉。 这不在剧情里,苏慢慢也不知道陆砚安能不能成功。 夕阳淡薄的光色穿透房廊落到地砖上,身穿官袍的男人踩着光斑而走。 身影长而瘦,像挺拔的竹。 脱离了剧情,陆砚安似乎正在走向属于他自己的命运。 有那么一刻,苏慢慢竟觉得自己有点抓不住他。 男人的身影被光浸透,然后又从光里出来,陷入阴影中。 就这样忽明忽暗,直到彻底消失在苏慢慢眼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砚安就已经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甚至已经入侵到她的灵魂之中。 她无法失去他。 “十三,你跟上去。” “可是大公子让我留下来保护大奶奶。” “我没什么好保护的,对了,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迷魂药、泻药、□□什么的,你都带上,说不定有用。” 十三:…… 在苏慢慢的催促下,十三终于悄悄跟上了陆砚安的步伐。 人走了,苏慢慢就地坐下,她抬头盯住天际处的漫天漱云和落霞。 那落霞层层叠叠的像蛋糕裙,还是绯红色的漂亮蛋糕裙。 陆砚安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因为他是主角。 这一刻,苏慢慢突然无比感恩上天的馈赠。 人类有时候讨厌命运,有时候又感谢命运。 他们使尽全力挣脱出命运的泥泞,又拼尽全力希望回归正确的命运轨迹。 好贪心啊。 现在的苏慢慢就是一个贪心的人。 第 75 章(番外一) 荣国公府大门紧闭, 京师城内兵马横行。 百姓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有点门路的大臣们都知道,要变天了。 苏慢慢待在荣国公府内三天, 没有踏出过清竹园一步。 皇宫寝殿内,圣人听完陆砚安所说,当然是不相信的。 “陛下若是不信,可唤禁军统领进来。”陆砚安镇定道。 圣人冷嘲一声, 为了打脸陆砚安, 他当即便将禁军统领唤了进来,并告诉陆砚安,诬蔑当朝皇后是死罪。 陆砚安不卑不亢, 转身步入屏风后。 禁军统领推门入殿, 先是左右环顾了一下,然后才拱手道:“给陛下请安。” 陆砚安躲在屏风后,手里缠绕着一根金蚕丝。 “听说你这几日都在,实在是辛苦, 我特批你今日回去休息吧。” 圣人看到胡子拉碴的禁军统领,语气温和。 那禁军统领双眸微眯,拱手道:“是。”然后转身出去了,没有一句废话, 完全看不出叛逆之心。 圣人转头看向屏风后, “陆砚安,你可知罪……”圣人的话还没说完, 殿门突然再次被打开,原来是那位禁军统领又回来了。 他一脚踢上门缝, 手里长剑出鞘,朝着圣人就冲了过来。 禁军统领手里的长剑刚刚举起来,就感觉身体滑过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到一根极细的线,竟贯穿了他的身体。 鲜血流了满地,圣人呆呆躺在那里,良久之后爆发出猛烈的咳嗽声,然后一把抓住陆砚安的胳膊,“去,去把六皇子给朕叫来……” 皇后看到皇城内挂起的白绫,立刻安排三皇子进京。 三皇子被贬,没有圣人传召不得入京,可若是圣人死了,他就能名正言顺的进来吊唁了。 等三皇子入宫,到时候跟禁军里应外合将宫门一封。 杀掉六皇子和贤妃,再篡改诏书,登基称帝。 皇后算计的很好,可她没想到,三皇子一进宫门,就被皇城司的人给按住了。 而在皇庙里焦急等待消息的皇后也没有等来好消息,而是等来了巡防营的人。 这个尊贵了一辈子的女人朝巡防营手里的刀撞过去。 死了。 一场宫变,被陆砚安化解。 圣人临终前封陆砚安为帝师,辅佐少年皇帝治理大周河山。 苏慢慢坐在清竹园门口,看到天空绽开的一朵礼花。 “赵跃,这是什么意思?” “大奶奶,大公子成功了!” 苏慢慢呆呆看着天空中消散的礼花,似乎看到了《帝师》中那个大周盛世。 陆砚安,这个盛世终如你所愿。 . 立夏日,苏慢慢躺在刚刚生了一点小葡萄的葡萄藤下慢悠悠地晃着腿。 身边的赵跃提来一个食盒,说这是荣国公让管家拿来的吃食。 苏慢慢侧头看一眼,里面是老虎形状的小包子。 “老公爷这几日听说身子又不太好了。”赵跃说话的时候朝苏慢慢的方向瞥了一眼。 苏慢慢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等吃完了,才慢悠悠的开口道:“又不好了?没事,我都替公爷安排好了。” 一开始,苏慢慢还急匆匆的去看,现在,这招已经变成狼来了,不奏效了。 赵跃是公爷派来催生的。 年纪大了,就盼着有个孩子热闹热闹,荣国府对这件事十分执着,甚至不惜搬出自己身体不好这件事来做文章。 对于这件事,陆砚安当然是任由苏慢慢做主,他本来还要去找荣国公面谈,被苏慢慢拦了下来,并告诉他,自己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 “什么安排?”赵跃一脸懵逼。 “前段日子乌华坞那边不是刚刚打击掉一个贩卖小孩的人贩团伙吗?那些小孩没人照顾,我就花钱开了一个社会福利院。” 赵跃:? “公爷不是喜欢孩子吗?那边几十个小孩,公爷一定会高兴的。” 赵跃:…… 赵跃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骚操作。 其实苏慢慢已经很留情了。 她记得自己曾经在某书上看到过,为了拒绝母亲的催婚催生,女儿直接给母亲报名去参加月嫂考核了,把她妈气得破口大骂。 虽然苏慢慢确实有这个心思,但她觉得男月嫂这个行业在现代都没有发展出来,更别说古代了。最关键的是,公爷年纪大了,不合适。 还是当福利院院长好。 就这样,在苏慢慢的安排下,荣国公每天都能享受到被几十个孩子闹得团团转的快乐养老时光。 就连晚上做梦的时候脑子里都是数不尽的“爷爷,爷爷,爷爷……” 大家都是人,都只活一辈子。 谁也不惯着谁。 虽然苏慢慢曾经心疼过这个老头,但她也记得这个老头一开始很看不上她,要她跟陆砚安和离的事。 呵,小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苏慢慢又往嘴里炫了一个馒头。 那边,陆砚安正好下朝回来,还替她带来了最近风靡京师的双炫冰激凌。 嗯,这位作者果然是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连双炫冰激凌都写出来了。 不过正好便宜了她。 “听说今天晚上九星连珠。”苏慢慢抱着冰激凌朝陆砚安招手,“我们晚上一起看吧?” “好。”男人温柔答应,眉眼缱绻。 其实本来今天应该是六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少年天子被册封为太子的日子,不过那个时候皇后与三皇子造反,圣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当场去世,没来得及等到今天,六皇子就已经被迫上位了。 . 为了晚上观看奇观,苏慢慢直接让赵跃把晚饭都摆在了外面的石桌上。 苏慢慢和陆砚安用完晚膳,两人躺在躺椅上消食。 九星连珠。 一共九颗星星,连成一条直线。 苏慢慢盯着这些星星,恍惚间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星的片段。 她的房间,她的亲人,她的猫……小娘子眨了眨眼,努力压抑住这股情绪。 可她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甚至仿佛看到天空之中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东西。 等一下!那不是她的幻觉吧? 苏慢慢努力睁大眼,用力去拍身边的陆砚安,“你看到了吗?” 男人也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漩涡,神色严肃至极。 “我看到了。”他下意识伸手攥住苏慢慢的手,如临大敌。 “那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时空隧道吧?”苏慢慢扯着唇角开了一个玩笑,然后就看到陆砚安盯着她,表情变得悲哀起来。 那只攥着她的手也越来越紧。 “我……”苏慢慢想说这可能就是什么天文奇观,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告诉她,这就是回家的路。 回家……她能回家了。 原来,真正能让她回家的不是陆锦泽称帝,而是实现大周太平这个最终结局。 冥冥之中,天道自有定数。 “陆砚安……”苏慢慢开始犹豫,她的内心纠结至极,心脏撕裂一般疼痛。在九星连珠的呼喊下,她的身体被一分为二,一半留在这里,一半飞了回去。 那不是身体的疼痛,而是精神的疼痛。 这一刻,苏慢慢真的希望自己的身体能一分为二。 “慢慢,你要走了吗?”陆砚安感觉到了。 向来平稳自持的男人在这一刻露出脆弱至极的表情来,他似乎想要伪装一下,可实在是没有办法。 连表情都控制不住,因为他的心早已被悲伤淹没。 “我想回去。”苏慢慢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男人的眸色逐渐变得黯淡。 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两人对视着,天空中那道别人看不到的漩涡正在慢慢缩小。 “我想跟你一起回去。”陆砚安握着她的手,神色郑重道:“你为我而来,我也想为你而去。” “可是……你舍得这里的一切吗?”苏慢慢呆住了。 他现在可是帝师。 “舍得。” 随着男人这两个字落地,漩涡之中突然响起一道闷雷,然后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 苏慢慢下意识闭上眼。 她听到赵跃在喊,“下雨了,收衣服了。” 她听到十三接话,“我是杀手,不是来给你们收衣服的!”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事物都开始扭曲。 苏慢慢的身体不断下沉,然后她猛地一下惊醒。 窗外鸟语蝉鸣,是夏天。 好热。 她呆呆地躺在那里,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熟悉的高楼大厦,熟悉的车水马龙,还有抬着腿在路边撒尿的小狗。 她回来了? 那陆砚安呢? 苏慢慢猛地一下坐起身,在自己这个小房间里四处查看。 没有,除了一个拉满屎的猫砂盆,她根本就没有看到陆砚安的身影。 “喵~~~~”苏慢慢的猫从地上跳起来,轻轻咬她。 苏慢慢没绷住,猛地一下抱住猫哭了起来。 猫使劲挣扎,挣扎不开就用爪子挠她,苏慢慢忍不住疼放开了它,被哭湿了毛发的猫立刻踩着苏慢慢湿漉漉的脸躲到了床底下,然后使劲舔毛。 苏慢慢滚到床底下,抱着猫继续哭。 猫:…… 哭了一会儿,苏慢慢想起自己有正事要干,她胡乱擦了一把脸起身开门,走到一半看到前面的人都在低头看手机。 是了,手机,她居然把手机忘了。 苏慢慢返回去拿手机,一打开,看到日期,发现这是在她出车祸的前一天。 她真的,回来了? 那陆砚安呢?他在哪里? . 苏慢慢拿着手机,一边在大街上找陆砚安,一边拿着手机给她爸妈,闺蜜朋友打电话。 哭哭啼啼的说她好想他们,做梦都在想。 爸妈,朋友闺蜜们看了一眼昨天晚上的聊天记录,陷入了沉默。 一夜不见,如隔三十年? 苏慢慢找了好几个小时,没有找到陆砚安,直到闺蜜发来了一个视频,还有几十段长达十几分钟的语音轰炸。 如果是以前的苏慢慢一定会选择略过,可现在的苏慢慢却选择点开。 她听着闺蜜夸张的声音,感动到冒出鼻涕泡。 等一下,她闺蜜发过来的视频为什么这么眼熟? 苏慢慢点开视频,这是一段全网寻人录像。 “帅哥,你刚才说要找谁啊?”这是拍摄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花痴味道。 视频里,男人穿着一套质地极好的古装,面容俊美,姿态如画,他先是朝那女子作揖,然后声音低缓的开口道:“我在找我的老婆,她叫苏慢慢,我希望她看到了之后能跟我联系。” 苏慢慢忍不住捂住了嘴。 男人面对镜头,满脸温柔,“我在这里等你。”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