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一夜之间当妈了》 作者:楼海 文案: 失忆后的米嘉,记忆停在了十八岁以前, 对于一个内心仍旧单纯的少女来说,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已婚已育的现实。 米嘉: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留这么两个烂摊子给我? 聪明可爱的儿子和英俊多金的先生表示:两个烂摊子?╮( ̄▽ ̄")╭ 辣妈米嘉的另一个身份是吃播大神,以完美吃相和天籁咀嚼音收获粉丝百万, 米嘉自信,这个世上就没有她吃不好看吃不好听的东西。 季舜尧松了领带:……那你要不要吃吃我看看?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甜文 时尚流行 主角:米嘉,季舜尧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chapter 01 “有空回来一趟,我们把婚离了吧。” 米嘉将屏幕上的这行字看过三遍,才将笔电合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地在屋子里转过几圈,一双手仍旧微微在抖。 正在一边涂指甲的伍兮兮瞥过来一眼,还没来得及问她抽什么风,就见米嘉两手攥拳地咆哮了一声:“……” 米嘉一向内敛淡漠,是公认冷面的美人,能让她激动到这地步的事情不多,伍兮兮几乎是立刻就猜到了缘由。 “季舜尧是不是同意跟你离婚了?”伍兮兮将一边手放到灯下,换上另一边给美甲师。 米嘉挑着唇角,整张脸是止不住的神采飞扬:“是的。” 伍兮兮一脸惋惜:“听说季舜尧这几年生意做得越发大了,人又帅得冒泡,你非得拉着人家谈离婚,该说你傻呢还是你傻呢。” 米嘉坐回原位,重开电脑预备回复:“那又怎么样,我不认识他。” 是的,已婚人士米嘉,步入围城已久。 只是阴差阳错,并不认识她嫁的这位青年才俊。 三年之前,米嘉意外从家中楼梯摔下,后脑遭到重创。icu住满一月,之后卧床三月不醒,医生断定她极难恢复,即使醒来也有一系列后遗症。 米嘉天生命硬,医生话音刚落的一周之后,她手指翻动,睁开双眼。人已清明,心却如落了一地茫茫大雪的荒野戈壁。 看见她因为担心焦虑而头发花白的母亲,艰难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如婴孩学语般含糊不清的:“你,你……你是谁?” 米嘉大难不死,但记忆呈现碎片化,就连语言功能也一并退化,频频失语,经常词不达意,知道自己可笑,索性不多开口。 米嘉于是只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记忆空白的这几年。 米家,家世显赫,米嘉作为唯一的继承人,是圈里炙手可热的名媛小姐,而季舜尧,那时候还只是个创业不久名不经传的小人物。 两个人本是八竿子打不着,但一次校际交流,情窦初开的米小姐遇上了丰神俊朗的季舜尧,平静如镜的心湖就如被投进一刻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下面的剧情,颇像一出现代版的《大明宫词》,任性小公主遇上了一生之敌,就见色起意地不管他是否单身,利用权势将他收之麾下。 据八卦天后兼闺蜜伍兮兮描述,季舜尧那时候已经有个青梅竹马白月光在侧,按照计划,原本是会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 是米嘉横插一脚,凭着一腔喜欢恳求父亲拆散两人,又在威逼利诱后得到了季舜尧,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只是两人婚后恐怕不合,她这个在无数人口中都优异得超凡脱俗的男人,在她醒来一周后方才姗姗出现在医院。 他个子极高,五官精致,来时没来得及换的西服已经起了褶,但因为穿的人是天生的衣架子,仍旧透露出清贵逼人的气质。 米嘉歪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承认这确实是个世间无二的人物,不管她失忆几次,与他重遇几次,他都会是她喜欢的那一款。 只是如今,已经预设坏印象的米嘉对季舜尧有了抵触心理,就算他的颜值再能打,此刻的她也没办法好好欣赏。 诚然米嘉当初拆人姻缘并不厚道,但身为男主角的道德感未免也太过稀薄,不仅顺利接受这一政治婚姻,还跟她折腾出了孩子。 是的,米嘉不仅已婚,还已育。知道自己一夜之间当了妈的时候,她仿佛听见头顶一阵响雷划过,劈得她五脏具碎。 人生也太魔幻了,她是得罪了哪位大仙,留这么两个烂摊子给她? 米嘉在季舜尧走后,不吃不喝地把自己关了一整个下午,夜里伍兮兮偷偷来给她送宵夜的时候,她一把拉住发小的胳膊。 “兮兮,我我我下面说的话可能有一点匪夷所思,但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米嘉眉心锁死,双目精亮,认真无比。 “我觉得我一定是重生了,或者是穿越,我没看过这方面小说,不清楚到到到底是哪一个!但我很清楚的记得,我分明前一晚还是高中生,还在为高考做准备,早上醒过来,你们就跟跟跟我说我有丈夫、有孩子了?!” “我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当女博士,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结婚了呢,肯定是哪里出了错。你先别说话,我听听脑子里有没有系统在说话!” 伍兮兮手里的烤韭菜一下掉到新买的香奶奶小裙上,她将烧烤摆到一边,说:“嘉嘉,你别急啊,我出去问一问专家。” 米嘉狠狠点头,伍兮兮见鬼似的往外跑,关上病房门的时候,还看见米嘉坐床上,中了邪似的振振有词。 五分钟后,已到外地的季舜尧接到电话,伍兮兮神经兮兮地跟他讲:“大妹夫,你什么时候再回来一趟吧,嘉嘉情况不好。” 季舜尧沉声:“……她……” 伍兮兮:“我觉得她可能不仅仅需要康复师,还需要一个……精神病医生。” 季舜尧:“……” 听过来龙去脉,电话那头的男人沉默几秒。 季舜尧:“这样,你拿道高考数学题给她做一做。” “……”伍兮兮挂了电话,立马照办。 米嘉当天咬着笔头憋了一个多小时,从那之后,此事翻过,再也不提。 只是内心仍旧少女的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一现实,最终借口出国疗养,狼狈逃离。 这一走,就是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混沌难眠的日日夜夜。 米嘉的记忆丢失太多,不记得当初的惊鸿一瞥,自然对丈夫无动于衷,不记得艰辛的怀胎十月,也就对孩子毫不牵挂。 这些年里主动想起这对父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想起也只是因为身上的季太太光环着实麻烦——年轻的女孩需要爱情滋润,而她只能慢慢枯萎。 米嘉于是每月给季舜尧写一份提议离婚的邮件,无奈季舜尧那边却如投石入海般安静,只是定期给她寄来孩子的照片。 米嘉从不轻言放弃,在坚持了一整年却收效全无后,她每个月给他写两封,并且聘请专业律师咨询离婚事宜。 皇天不负有心人,米嘉离开家乡三年之后,终于得到了这一最好的召唤。 米嘉甘之若饴,伍兮兮却把头都摇累了,说:“你不想要,多得是人想要,说不定现在艾琳就在哈哈大笑呢。” 艾琳就是季舜尧的那抹白月光,米嘉耸一耸肩:“那就提前祝他们百年好合。” 伍兮兮瞪了她一眼:“那小朋友呢,小朋友给谁啊?” 米嘉顿了顿:“给他吧,反正一直都是他照顾。” 伍兮兮说:“你有没有搞错,那可是你亲儿子,能为你送终的!” “……”米嘉揉了揉太阳穴:“还是算了,我又不喜欢孩子。” 伍兮兮扁扁嘴:“真替我干儿子不值,妈妈一心想着野男人,根本不管他死活。” 美甲师是个头发‘漂黄的亚裔小女人,被这两人的话弄得目瞪口呆:“小姐,你这朋友好奇怪啊。” 伍兮兮翻着手指,查看光泽,睨了一眼面前的人:“就是作的,被x一顿就老实了。” 另一边,还在视频会议的季舜尧收到一封新邮件。 瞥过一眼来信人,季舜尧向着屏幕对面两排坐姿端正的人道:“今天先到这儿吧。” 旁边一直专心拼图的小小身影扭过来看了下,赶忙站起来。 小脚丫奔跑迅速,酒店的地毯尽管厚实,仍旧发出连续的闷响。 季舜尧张开双手,将小小的男孩纳入怀抱,孩子亲昵地在他脖子里蹭了蹭,他一低头,亲在他鼓鼓的脸颊上。 男孩是个西瓜头,刘海沿着耳朵上沿剪了齐齐的一圈,跟他又黑又硬的发质不同,孩子柔软的头发带着棕色。 那完全是另一个人的遗传,连同一张灵秀精致的脸,也完全复刻了她的样子。每次孩子抬眼看向他,总让他想起某年阳光下她不经意的一回眸。 季舜尧摸了摸这捧如水的头发,将他抱到自己膝盖上坐好,说:“哪吒,很抱歉我们不能在这儿玩了。” “是要回家了吗?” “没错。” “你说会带我去迪士尼。” “回国补给你好吗?” “为什么回国?” 季舜尧此刻顿了顿,脸上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 “妈妈马上就要回来了,开心吗?” 哪吒小朋友短短四年的人生里,从来只有爸爸一个人,陡然冒出一个新词儿,他甚至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谁。 小孩子年纪虽然不大,但已经很懂得察言观色,在他与季舜尧反复斗争的险恶人生里,一直都很少听见“妈妈”这个词。 所以如今,妈妈,要回来,他是该开心还是不开心捏?两只秀气的桃花眼转到屏幕上,试图查找线索,如愿看到上面打开的邮件。 “有空回来一趟,我们把婚离了吧。” “好的,我尽快回来。” 在哪吒小朋友的印象,离婚这词可不是什么好词儿。 班里的妙妙爸妈正在闹离婚,打架打到了幼儿园,她伤心得连下午的点心都吃不下。 既然离婚不好,可为什么此刻的爸爸看起来非但不难受,还挺高兴的呢? 哪吒小朋友此时双手托着头,疑惑万分地说:“……喜欢。” 季舜尧喘出口气,像是看完悬疑剧抽丝剥茧,真相终于大白,紧绷的神经已然放松,他很是满意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你妈妈走的时候,你还小,有很多事你一定不记得了。但不管什么时候,你一定要记得她是生你的妈妈,她是一个很好的人。” 歪打正着的哪吒此时也轻轻吐出一口气,软趴趴的小手搁在季舜尧身上,说话糯软地撒娇道:“我知道啦,舜尧。” 季舜尧眉梢微挑:“说了多少次喊我爸爸,不许直呼大名。” 哪吒一下抬头望向他,顽皮地眨巴眨巴眼睛,仍旧无动于衷。 季舜尧说:“喊爸爸。” 哪吒:“……” 季舜尧:“爸爸。” 哪吒:“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做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是什么? 热评1:喊我儿子爸爸。 热评2:不记得我儿子和我儿子他爸。 第2章 chapter 02 米嘉刚一坐上飞机,就给自己戴上眼罩睡觉。 刚刚睡着就被身边一同回国的伍兮兮吵醒,她起床气很重:“你干嘛?” 伍兮兮朝她努了努嘴:“你看前面那位是谁?” 同在头等舱,座位私密性极高,一般而言从后往前除了对面椅背,根本看不见什么东西。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因为伍兮兮指着的那人,现在正站着给人签名,一张清丽可人的脸完全展露在面前。 是艾琳啊,米嘉名义丈夫季舜尧的白月光——此刻米嘉与伍兮兮对视一眼,情绪各异。 艾琳是个天生的美人胚子,走在路上都能引起围观的那种漂亮,某天忽地遇见星探被挖掘,演的 第一部片子就红了。 艾琳现在已经是国内的一线小花,多部热播剧加身,航班信息早被不良商家卖给了粉丝,哪怕坐进头等舱也没的安生。 粉丝一小波一小波溜过来,又是签名又是合影,艾琳来者不拒,维持宠粉人设,其实不耐烦跟反感都一一写在了脸上。 伍兮兮按响服务铃,喊来了空乘。 米嘉想拦没拦得住,看见伍兮兮朝她递了个眼色:“你别管。” 伍兮兮向着提供跪式服务的空乘道:“你们什么航空公司来着,机票没少收钱,服务却这么差,随便就放人进来吗?” 一边说一边朝前面努嘴:“你看我朋友想睡觉都睡不着!” 精心打扮过的空姐顺着伍兮兮指向看到米嘉,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小姐。” 正拿着眼罩的米嘉:不是你把我吵醒的吗? 空姐跟米嘉道过谦,立刻就向着伍兮兮忏悔,并且表示会立刻处理。 伍兮兮身为富家女,摆谱的时候是真有谱,两手抱在前胸冷冷道:“看你下面表现。” 空姐跟同事立刻往艾琳方向走,态度温和又严肃地提醒些什么。艾琳很开明地点头表示理解,催她粉丝走的时候往米嘉这边看过来。 艾琳原本是打算赔礼道歉的,却在看到窝在座位里的人时愣了一愣。 米嘉知道她已经认出自己,心内哀叹,十分不满地再瞪了一眼身边的伍兮兮。 艾琳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就走过来,语气十分热络地向着米嘉打招呼:“米小姐?” 米嘉生病的时候艾琳来看过她一次,不过依照她完全不上心的表现看,米嘉觉得这人前来探视的目的其实是看季舜尧在不在。 得知季舜尧多日以来只区区来过一次后,艾琳那张清冷的面孔立刻露出笑容。女人过招,一个眼神就好,米嘉知道她那是得意。 如今遇见,仍旧尴尬,米嘉讨厌一切虚与委蛇,但还是不得不假装礼貌:“艾小姐。” 艾琳两眼如扫描仪,朝着米嘉一顿乱扫:打理得不一丝不苟的齐耳短发,花大力气保养过的雪白皮肤,满身新一季的大牌高定…… 仍旧是当年那个精致得从头到脚的娇小姐,只是眼神更加深邃沉着,有些东西好像改变了,但她一时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 艾琳说:“刚刚的事不好意思了,粉丝们实在是太热情,追我都追到飞机上来了,只是为了一个签名,我也不好意思拒绝。” 是来道歉的,但语气里无时无刻不透露着一种优越感。米嘉朝她笑一笑,换了个姿势坐得更舒服些:“没事,别放心上。” 艾琳还没走:“终于回国了?” 米嘉点头:“对。” 艾琳笑:“那真好,哪吒有了妈妈,不必天天给我打电话解闷了。” “……”米嘉舌头重:“麻烦你了。” 艾琳:“不存在,哪吒很可爱,我很喜欢跟他的。” 米嘉:“……是么。” 艾琳这么伶牙俐齿,忽然就顿了顿,随即露出一个名为为难的表情。 米嘉心想这人大概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就听她问:“你……还没想起来吗?” 他们习惯把“失忆”代称为“想不起来”,为的是尊重失意者本人,毕竟失忆是一种病。 但对于米嘉来说,因为记不得以前发生过的事,人生如同雏鸡重新破壳而出,其实也是别有一番滋味的事。 最起码,可以借着失忆不承认当初的蛮不讲理,彻底将拆散别人姻缘的傻事抛之脑后。 可米嘉忽略了,当事人没有失忆,她可不一定想让她好过的。 米嘉说:“是的,我还没有想起来。” 艾琳问:“连哪吒跟舜尧都记不起来?” 米嘉点头,随即看到她脸上露出另一个名为怜悯的表情。 艾琳刚走,伍兮兮凑过来说了一句:“绿茶,到底是来慰问的,还是来挑衅的。” 米嘉拍拍她肩膀:“放轻松,反正我这次回去,也是为了跟他离婚的。” “你成全是一回事,他们俩有没有珠胎暗结就是另一回事了。”伍兮兮冷笑。 米嘉这才有点兴趣,问:“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这些年来,伍兮兮一直有关注艾琳,她是公众人物,开通社交账号是职业需要。伍兮兮不仅特别关注她微博,还一手掌握她的instagram。 微博宣传,instagram炫富,差不多是国内明星的一致套路。艾琳当年是985学霸,怎么也要比普通艺人多点花样,不仅炫富,她还虐狗。 前两年还好,只是贴点爱情鸡汤葬爱物语,这一年频繁晒花晒礼物,再来一些明媚忧伤似是而非的言论,明显是一副正在发春的样子。 国内那道墙基本上是糊弄小孩的一张纸,艾琳的instagram出口转内销,每天都有大量粉丝截图发往微博。 网友多厉害啊,久而久之,有人发现艾琳的更新频率总是紧追微博另一大v“哪吒闹海”,往往“哪吒闹海”到哪,艾琳的微博定位就到哪。 “哪吒闹海”是谁不用多说,国内知名企业家季舜尧是也,只是因为多金和英俊,就吸引了千万粉丝。 伍兮兮把艾琳最新一条的instagram,翻出来给米嘉看。 “ailin 无论阴晴,在一起,就是最美的风景。” 伍兮兮再翻到季舜尧微博。 “哪吒闹海v:来时天晴,落地天阴。” 伍兮兮愤怒:“这就是赤’裸’裸的调’情啊,你再往前看看,全是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交流!” 米嘉挡开她手,戴上眼罩:“算了。” “这就算了?你不想搞清楚这到底是婚内出轨,还是只是艾琳的单方面搞鬼?” 米嘉轻叹一声,戴上眼罩:“不想。” 其实心里嘀咕着,还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不是他刻意纵容,艾琳又怎么会如此骄纵? 季舜尧一米九的身高在她心里陡然降为零点九。 好不甘心啊,她因为一纸婚书守身如玉三年,他却在国内软香温玉,住着她的房,打着她的娃。 身高骤降的季舜尧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旁边昏昏欲睡的哪吒被吵醒,一个激灵地站起来,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左顾右盼:“来了吗,她来了吗?” 季舜尧用纸巾擦了擦鼻尖,看着哪吒:“还没呢。” 哪吒皱了皱鼻子:“怎么还没来啊!”焦躁的语气被季舜尧理解为失望,以为他是因为妈妈迟迟不来而伤心。 哪吒却出人意料地仰面看着天花板:“好想回家啊!” 老父亲季舜尧不大满意,本想拉哪吒过来教育几句中国人推崇的孝悌之道,先被搁在一边响起的手机转移注意力。 季舜尧点了下哪吒额头:“我一会儿再来跟你说!”接起电话:“喂,季舜尧,什么事?” 来电人是季舜尧助理,工作多年,近来才刚刚升职到季舜尧身边。此时说话都有点抖:“季先生,请问你看微博了吗?” 米嘉航班延误,季舜尧刚刚一直在联络熟人,询问飞机到达的确切时间:“还没空,到底怎么了?” 助理说:“刚刚艾小姐发了一条instagram,现在你们俩一起上微博热搜了。” 季舜尧直接挂了电话,去开微博,转发评论跟私信已经爆了,热搜第一明晃晃挂着他们俩的大名。 第二到第十也基本霸占,清一色是“艾琳公布恋情”、“艾琳将嫁豪门”这种话。 所以,艾琳发的是什么呢? “ailin 离开你的第一天,想你。” 配图是她翻开一本画册的纤细双手。 微博里面立马无数人“@哪吒闹海”。 季舜尧看得纳闷,关他什么事? 评论里有粉丝的仔细分析,艾琳这本画册可不是普通的画册,这是一本古代帝王图谱,而她翻开入画的这一页上面有两个显赫人物,舜和尧。 粉丝的想象力立马直冲云霄,认为艾琳是借此隐喻“季舜尧”,再搭配上那句含情脉脉的话,可不就是公开了吗? 这天马行空的逻辑先别说到底顺不顺,反正依照季舜尧翻看的评论看,所有人都信了,就连他……也差不多快信了。 其实这样的事情,艾琳并不是第一次做了。 起初季舜尧并不知情,还是好友闵西泽打电话过来问他是不是憋不住把艾琳睡了,他这才知道网友已经单方面宣布他跟艾琳在一起了。 季舜尧几次想要提醒都被忍了回去,单看艾琳言论其实并没有出格,她轻轻松松一句只是网友意会便能将他打回去。 两个人多年朋友,为这件事生出间隙,并不必要。 但这样的事情近来愈演愈烈,今天更是妖魔化到霸占热搜,想必现在已是几亿网民都知道国民女神名花有主了。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哪怕不是艾琳主观有意,但身为公众人物,有义务为自己言论负责,也有义务管好名下粉丝。 季舜尧亲自给她打电话,却被告知电话已关机。季舜尧看着网上舆情不断发酵,想了想,编了一条微博点击发送。 一分钟后,还在飞行中的伍兮兮激动万分。 伍兮兮一把扯开米嘉眼罩:“你你你看这个!” 脸黑成焦炭的米嘉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伍兮兮。 四周镶满碎钻的手机屏幕上,正打开着季舜尧的新微博。 “哪吒闹海v:在机场耐心等着接太太。” 伍兮兮脑洞大开地补刀:“谁知道是接哪个太太。”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曾经发生过的最深的误解? 热评1:我先生另有爱人。 热评2:被人说我有两个爱人。 第3章 chapter 03 伍兮兮只是故意要激怒米嘉才说的那句“谁知道是接哪个太太”。 谁能想到广大网友和她一样脑回路奇崛,硬是把这个太太意会成了艾琳。 闲得发慌的大伙呼朋唤友地喊人吃瓜,微博前二的热搜直接烙上“爆”了。 “季舜尧公开表白艾琳!” “季舜尧艾琳正式公开!” 公开?什么时候的事! 问过他这位男主角的意见了吗? 没看见是要等他的太太? 微博又有爆炸新闻涌入,有人意外拍到他在机场露面的照片。 这下连仅有的一点质疑声音也听不见,大家纷纷在照片下打上爱心表情。 “求锤得锤”,“这次稳了”,“甜掉牙的一声太太”,“恭喜了我的艾女神”。 舆论如泄洪,砸得季舜尧一头雾水,他来接人跟她有什么关系? 助理这时候致电过来,恭敬又委婉地说道:“季先生,艾琳小姐今天回来。” 季舜尧眼神一敛,这么巧,艾琳也回来了? 几天之前,他跟艾琳在异国遇见。 那是他跟哪吒每年一次的固定旅行,艾琳据说也是一次长时间疲乏后的放松。 如果不是因为米嘉的邮件,季舜尧不可能早早结束旅行,会陪着哪吒一直呆到暑期结束。 正是因为这事发生得非常突然,季舜尧吃准艾琳不会如此迅速地掌握他的行程,因而才发了那条微博抢夺先机。 谁能知道这时候艾琳正好也回来了,届时她只要发一条定位,不正好坐实网友猜想? 季舜尧绕开一脸懵的哪吒,大步走到一边。玻璃幕墙外正对停机坪,落日余晖淫威不在,橙黄的光线被分割成一栅栅。 他脸半边盛满微光,半边匿于阴影,声音低沉冷峻地响起:“半个小时,我要这件事的热度降到最低。” 季舜尧分明什么威胁的话都没说,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狠劲,助理在一边瑟缩了下:“我知道了,季先生。” 季舜尧进到微博再看了眼,艾琳暂时还没有发声。 拨她电话,仍旧关机。 太被动了。 季舜尧想了想,迅速退出来拨了另一个人电话。 季舜尧:“西泽,你跟机场这边熟,有件事麻烦你关心一下。” “琳姐!有件事麻烦你关心一下!”艾琳经纪人蔡安霞从经济舱跑过来,气还没来得及喘平。 艾琳正看电影,脱了耳机看向她:“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蔡安霞把手机递过去,说:“你没在上网啊,微博上都被这事弄得瘫痪了,你赶紧看看吧。” 艾琳说:“手机刚刚没电关机了,在充呢,什么事啊?” 热搜上一连串的自己名字,这事其实不意外,毕竟她刚刚发那照片就是为了让大家误解的。只是怪就怪在,怎么清一色全是有关他俩公开这事的? 女明星职业生涯短,艾琳入行晚,年纪已经在往三十跑,这两年还能叫小花,过几年就该演妈了,她觉得时间紧迫,一直想往大屏幕上走。 艾琳家里条件还算不错,但没好到能让她自带资源,唯一解决的办法就是自己能站得住。艾琳演技好,也算红,但跟爆相比还是差了一口气。 其实女明星炒恋情有风险,但知道她跟季舜尧是旧识的老粉们居然都挺萌,她就动了些心思故意制造各种巧合,风向稍微带一带,居然无数人买账。 这事艾琳一直没跟季舜尧打招呼,一方面,她热度蹭得很小心,另一方面,季舜尧那么聪明,可不也一直都没提醒她吗? 艾琳跟季舜尧从小一起长大,说一点情愫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艾琳因而认定季舜尧对她还有情,她对他呢,也有意。可是等她翻过季舜尧最新的微博,这种自负感一下就消失了。 艾琳垂着眼睛:“他微博里这个太太,并不是我。” 蔡安霞对他们的事一清二楚,幽幽道:“但网友们不知道啊。” 艾琳拧眉:“你什么意思啊,是不是还想要我发那种微博?” 蔡安霞说:“那倒不,季这条微博明显是在敲打你。你现在要再发,那就是火上浇油,季肯定不高兴的。” 艾琳:“那你这么兴冲冲地跑过来干嘛?” 蔡安霞声音小小的:“季现在在机场接人,如果你俩一起入画会怎么样?” 艾琳听得“咦”了声,腹诽这家伙真是贼。同画是凑巧的事,拍照是媒体的事,季舜尧总不会因为这个跟她置气吧! 蔡安霞忽然沮丧:“……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跟咱们一个机场!时间上配不配合!” 艾琳得意:“别担心了,肯定是同一个,时间也配合。”她朝后一努嘴:“太太在这儿呢。” 蔡安霞转过去看了会,回头问:“那个就是米嘉?她回来干嘛的?” 艾琳耸肩,她怎么知道。蔡安霞琢磨了会,笑起来:“分居这么多年突然回来,恐怕是有好事了,我可听说他名下公司近期就要上市。” 蔡安霞笑得一阵阴森,艾琳不屑:“赶紧回去吧,马上都快到了,跟媒体打个招呼。” 蔡安霞频频点头,又意味深长地拍了拍艾琳肩头:“要努力啊,现在是你最好的时候了。” 艾琳唇角微扬,佯怒:“赶紧去!” 蔡安霞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从艾琳位置上拿了杯红酒,她笑嘻嘻的:“我想喝。” 艾琳起初没在意,刚要继续看电影,突然听到后面一阵骚动,蔡安霞声音:“对不起!” “对不起个屁,肯定是故意的!”机场卫生间里,伍兮兮一边补妆,一边骂人:“哪有人端着杯子专门往人胸口泼的。” 米嘉用纸巾沾了水,在胸前擦着,口不对心地说:“那时候不正好有气流?” “那气流可真帮忙啊,呵呵,正好就被艾琳经纪人给碰上了。”伍兮兮过来查看米嘉衬衫,啧啧:“毁了,让季舜尧赔你吧。” 米嘉将染红的纸巾扔进一边垃圾桶,掸掸衬衫:“算了,反正也不是特别喜欢。” 两人刚出卫生间不久,有制服笔挺的小哥迎过来,领他们去走要客通道。 近年因为追星的粉丝暴涨,这条通道几乎成了明星通道。米嘉已经本来准备好了要继续跟艾琳碰面,却没想到这里安保森严,一路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伍兮兮的高跟鞋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蹬蹬”声,她挤到米嘉身边,压低声音道:“季舜尧倒是挺用心的,要客通道变独客通道了,一回来就给这么大排面。” 米嘉刚要驳斥,就听伍兮兮若有所思地叹气:“一定是心里有鬼!” 空间里忽然想起冷冷的一个男声:“谁心里有鬼?” 伍兮兮脚下一个趔趄,看到一个男人从通道一边走出来,身材高大,面容英俊,不是季舜尧是谁? 哪吒旅途劳累,又在机场等了一整个下午,小孩子早就支撑不住,这会儿趴在季舜尧肩头沉沉睡着了。 米嘉视线与孩子平齐,自他头发深棕的后脑勺看到落到他瘦削的肩膀,一寸寸下移,至小腰至短腿。 荧光绿的毛毛虫鞋沾了尘土,露出的一小截脚踝皮肤细腻雪白,粗细还不如她小臂,实在瘦弱得很。 米嘉脸上毫无表情,一双眼睛却盛满情绪,来时没有一点紧张,觉得自己可以毫不在乎,真的看到却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细细端详着那孩子的背影,直到季舜尧再次说话才将意识到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回来了?路上还算顺利?”目之所及,是白衬衫牛仔裤的她,头发理得很短,整个人干练精神,像是刚出校门不久的女学生。 米嘉空洞悠远的视线这时才看向他:“好久不见……还不错。” 是不错,如此长的一段旅行,她仍旧面色红润,精神焕发。说起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只是话语冰冷,不带情绪。 季舜尧眼睛自然移到她胸前微红一块,刚刚沾的水已经晕开,布料因此更加透明,带着胸前一片春光大露。 这阵注视实在太有存在感,米嘉顺着他视线方向看到前胸,立时一窘,想拿什么遮挡,又担心这样的动作会更加尴尬。 季舜尧眼神深敛,忽然把怀里的哪吒拍到米嘉怀里。 米嘉向后一连退了几步,这才踉踉跄跄地将孩子接住。 哪吒张牙舞爪地抱住她,纵然睡着,也出于本能地攀附着面前的人。 米嘉张着双手,全力承受着哪吒的体重。 她稍微掂了掂,哪吒看起来挺瘦,还挺压手。 伍兮兮的全部注意力也都放在孩子身上,母爱爆棚得过来对着哪吒亲了又亲,这才有功夫来跟季舜尧打招呼。 季舜尧假装看不穿她的故意怠慢,礼貌慰问:“这几年还好吧?” 伍兮兮说:“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还不错哦。”她把米嘉推出来,别有深意地说:“米嘉她……也很好哦。” 季舜尧又顺理成章地看回米嘉,微微挑眉:“是么……” 米嘉不知道怎么一下眼皮子跳,总觉得对面这人不会有什么好话。 季舜尧:“你说的好是指的哪方面,她的体重吗?” 米嘉&伍兮兮:“……” 通道外,艾琳带着经纪人、助手和两三保安,排场十足。 蔡安霞刚刚看见米嘉她们进去,猜到季舜尧已经等在里面。只要能让季舜尧跟艾琳差不多时间出来,她安排的摄影师会巧妙借助位置来让他们同框。 可是算盘珠只刚打了一半,艾琳跟手下的人都被拦在通道外了。 艾琳气恼:“我们可是提前一天预约的,平时跟你们机场交情也好,今天突然拦住我们算怎么一回事?” 蔡安霞不停看手机,急道:“我们可是公众人物,一会儿粉丝过来,造成拥堵甚至踩踏,责任你负不起的。” 戴耳机的工作人员无动于衷,声音机械道:“对不起小姐,今天特殊情况,通道暂时封锁,不对外开放。” 蔡安霞冲过去:“骗谁啊,刚刚我们还看见有人进去的。” 工作人员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继而笔挺站回原位,对蔡安霞的撒泼视而不见。 艾琳将她扯回来,冷声:“行了,别丢人现眼了,再想办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对自己有过的最深的误解? 热评1:我瘦了。 热评2:我嘴甜。 第4章 chapter 04 通道里冷冷清清三两人,季舜尧领在前面,米嘉跟伍兮兮跟在后面。 实在太静,除了伍兮兮逗弄孩子的声音,就只有三人步调不一的脚步声。 米嘉一双眼睛无处去看,只能无条件地看向前面五步远的季舜尧。 季舜尧个子是真高,米嘉一米七几的个子,女人中的佼佼者,刚刚站他身边直接矮了一截,有那么点小鸟依人的意思。 个子高的人总是因为屈就别人而下意识驼背,他没有,站立的姿势如一颗悬崖边上的劲松,无论如何都要向着蓝天。 随即的,一股浓浓的倨傲感跟距离感就在这样的仰视里渗透出来,让米嘉想起他当年来医院时看她的场景,也是相同的姿势。 前方的季舜尧单手插兜,攥紧的拳心出了不少汗,展开的时候很小心地在内袋里擦了擦,又再次握起来。 跟米嘉一样,季舜尧方才也一直打量她。 三年轮转,十二季度的周而复始,按理来说并不应该有太多改变,但失忆后的米嘉却真的像是换了个人。 失忆之前,她是纤手破新橙的女人,温柔顺从是写在血液里的东西,季舜尧第一次见她,她坐在靠窗的位置,轻撩棕色的长发。 就连时间都渐渐放缓。 失忆之后,记忆流逝,个性却增长。曾经一向宽容温和到不惜委屈自己的她,忽然会因为细节照顾不到,一本正经地跟护理理论。 季舜尧觉得自己怎么都忘不了他去病房的那一个下午,她刚刚吃过水果,摸着鼓鼓的小肚子很舒服地翻开书页。 听到声音看过来的时候,那样久违的笑脸即刻凝滞,曾经的一双如水双眸,如今已经满是戒备和反感。 她放下手里的书,合拢双手,这是精神高度紧张时的下意识表现,她用结巴而漠然的语气问他:“你你你就是季舜尧?” 季舜尧定在原地,一时之间,失去对双腿的控制:“我是。” 米嘉:“他们都说你是我的先生,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那时的季舜尧也像现在一样,单手插兜,紧紧攥拳:“是这样的。” 米嘉长长叹了一口气:“他们还说,我为了跟你结婚用了许多手段?” “我真的非常抱歉,看来以前的我一点都不成熟。” “现在恶果已经酿成,我知道错了,但也没有办法改变过去。” “如果你觉得不甘,我可以立刻同意和你离婚。” “但既定的伤害我弥补不了,你或许可以把我的失忆,当成是一种惩罚。” 季舜尧的眼睛一下黯然。 他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米嘉曾经是圆润的鸭蛋脸,五官柔和,不笑的时候,眼尾眉梢也勾着弯弯的弧度。 那时候的亲和力,由内而外。 如今一身棱角,浑身带刺,眉峰高挑,长眼精明,说话的时候连声线都是冻结实的冰。 佛系成了阎王系,相由心生。 出口,伍兮兮家派的一辆a8l已经等在外面。 伍兮兮跟米嘉隔着哪吒拥抱告别,当着季舜尧的面高声说:“谁要欺负你,立马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来接你。” 米嘉笑了笑,点头:“快点回去休息吧,都有黑眼圈了。” 伍兮兮在季舜尧面前晃了圈,油腔滑调地说:“老季,嘉嘉回来了,外面的那些花花草草赶紧收拾一下,别成天乱整幺蛾子。” 季舜尧轻轻哼了声,绕去自己车上坐进副驾驶。 “……”伍兮兮脸被打得好痛,磨牙:“拽个屁。” 季舜尧司机开来的也是一辆a8l,米嘉随便刮了一眼车牌数字……居然是她生日? 怔忪的时候,司机下来帮忙开了后排的车门,米嘉轻声道谢,将越发沉的哪吒往上托了托,步履艰难地往车里走。 小孩身上自带雷达探测器,灵敏感知到即将被人放下后,十分不满地扭了两扭,鼻子里发出爆发前的哼哼声。 米嘉一下顿住,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前面车门打开,季舜尧绕到身边:“等一下。” 季舜尧很是熟稔地在哪吒耳朵上摸了摸,方才还动来动去的小男孩一下安静下来,急促的鼻息也稳了下来。 这举动让米嘉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因为非常寂寞,爸爸给他养的一条小狗,那小东西一直特别喜欢被她抓脑袋。 现在看到哪吒只是被季舜尧摸着耳朵就又睡着,觉得在带孩子跟养小狗或许也差不多?那她还是挺有经验的。 米嘉只发出气音,说得很慢:“能放下来吗?” 季舜尧摇摇头:“必须要抱着。” 米嘉尽管点着头,手已经因为超负荷而开始发抖了。 季舜尧看到她额角的汗,说:“我来。” 米嘉一点没矫情,立刻就将哪吒的所有权给交了出去。 季舜尧两只手伸过来,接过哪吒前先悬在米嘉胳膊上。并不能说真的碰到,可那样真实的体温,哪怕隔着板正的西装,也还是灼得她皮肤不适。 等他果然碰上的时候,肉贴着肉,又变成了另一种感觉,没有想象里那么难以忍受,也没有那种亲密无间后的稀松平常。 完全合乎两个路人撞见时的尴尬程度,这是个好兆头。 季舜尧抱着哪吒坐上后座,米嘉绕到了副驾驶上。 季舜尧的脸本来就臭,这时候板得像铁板一块,预备关门的司机怔了下:“季先生……” 季舜尧向着前座支了支下巴:“你把我东西坐屁股低下了。” 谁啊?米嘉?唯二坐着的米嘉一回头,就对上季舜尧凉薄的眼睛。 “对对……对不起!”她一紧张,又开始结巴,打开车门预备挪地。 屁股刚起来几寸,后面人忍着笑说:“哦,没有,刚刚看错了。” “……”米嘉讪讪回到座位,总觉得……这人又耍了她一次。 回去路上,车里寂静。 米嘉靠着窗子,思绪开始涣散。 此时的微博却掀起惊涛骇浪,长蹲机场拍摄的记者在出口拍到季舜尧和一女子疑似拥抱,女子高挑明艳,跟艾琳截然不同。 热搜榜上“季舜尧”跟“艾琳”同框的词条全部下线,取而代之的是最新爆款热搜“季舜尧太太露面”跟“艾琳我劝你善良”。 不长草长花:求季太太高清无’码正面裸(删掉)皂!这么糊也能看出是美人,侧面真的吼美吼吼看!为我太太疯狂打电话! 托马斯螺旋:真的美!仔细看车底盘下面的空隙,貌似平底鞋无增高,能到季舜尧下巴真的高,比圈里某个矮子强一万倍! 缘来爱很殇:矮子艾艹热度不成反被艹,你跟人表白人理你吗?人家正主出现了吧,看你以后还装哪门子acd,刺激啊! 发小朱佩琪:抱走我家艾琳不约,楼上看热闹麻烦别带上我家爱豆,艾琳一心钻营演技没空谈感情,网上言论都是捕风捉影。 用户384924:路人,纯粹是看不下去楼上嘴那么脏!艾琳是个很努力的人,网络不是法外之地,恶意诽谤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是你的小甜甜:都吵什么吵,前面嘴干净点,后面挂着艾琳头像的也别装路人。静静欣赏盛世美颜不好吗,就是感觉被劈腿了嘤嘤嘤…… 一小时后,才从要客通道姗姗出来的艾琳只是随便翻了下热搜第一下面的热博评论,直接被气得瘫倒在保姆车里狂吸奶茶。 蔡安霞还一点眼力见没有地凑过来问:“艾琳,到底还要不要发你刚刚的照片,蒙太奇处理一下,还是能让大家觉得你跟季舜尧是一起的。” 艾琳恨不得把奶茶扔到她脸上:“还蒙太奇呢,我把你打成蒙奇奇,都这样了,现在发是要让我坐实小三吗,你能不能动动脑子?” 蔡安霞讪讪坐到一边,说:“哦,那我再想办法。” 艾琳脑仁疼,放了座位,预备躺下来好好放松会儿。刚刚闭起眼睛,调整呼吸,脑子里想着烤鸭烤鸡烤肉放松呢,蔡安霞又是一阵咋呼。 “艾琳——!!!”蔡安霞把手底递到离她眼睛一寸远的地方:“你看!!!” 艾琳背了一遍《心经》,才克制住立刻辞了她的冲动,将她胳膊打远点:“你到底要干嘛,没新情况就来烦我的话,我立马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屏幕上显示的是季舜尧微博,置顶微博还停在他要接太太的那条进度上。 但往下滑,艾琳一下蹦坐起来,季舜尧居然点赞了夸他跟米嘉的一条微博。 蔡安霞适时补刀:“而且……我刚刚翻过季先生关注人,他对你解除关注了。” 艾琳闭起眼睛深深地呼吸了几口,念叨着:“真想不到,季舜尧现在会是这么幼稚的人。” “真想不到,季舜尧现在会是这么幼稚的人。”同时围观微博全动态的闵西泽有感而发:“你家跟艾家也算世交吧,这么一来以后两家人怎么见面?” 这个问题起初根本没在季舜尧考虑中,既然闵西泽提出来了,他倒是分神思考了几秒:“艾琳如果登门解释的话,应该不会影响我们两家的关系。” “……”闵西泽笑出猪声:“你还想艾琳道歉?” 季舜尧瞥了一眼前面已然睡熟的女人,调低的语气依旧漠然:“不然呢?” 闵西泽只小季舜尧一岁,觉得自己跟他之间的代沟已经很深了,换个话题道:“我怎么记得你五天前才刚去的x国啊,这么飞速就回来了?” 季舜尧应声:“那儿没什么玩的,就回来了。” “四十个小时的飞行啊,你好歹呆十天半个月吧。万里迢迢赶过去见她一面,又万里迢迢赶回来第一时间接她,你肾好撑得住,你儿子呢?” 季舜尧看了眼怀里睡得香甜的哪吒:“挂了。” 车子停在门口,到家了。 司机给季舜尧开门,说:“先生,太太睡着了,要不要喊醒她?” 季舜尧绕到前面,她一双锐眼此时阖着,终于不见了方才的剑拔弩张:“不要。” 司机:“哦,好的,那要不然你先带小少爷进去,我来抱太太好了。” “慢着——”季舜尧把哪吒送到司机怀里:“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被人夸过的最好听的话是什么? 热评1:腿长。 热评2:肾好。 _ 记得帮我收藏评论打电话。 第5章 chapter 05 米嘉睡得并不熟,事实上,有过那次意外之后,她这几年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好。 要知道,摔到脑子可不是一件轻松的小事,她不仅留下了失忆和结巴的毛病,还时不时会突然的剧烈头疼。 而国外医生除了给她拍拍片子,例行检查,最喜欢给的建议就是:来一颗止痛片。 这简直跟国内劝人多喝热水一样,几乎成为一种信仰所在。米嘉在国外几年,外国话没精进多少,对止痛片的种类倒是如数家珍。 是以季舜尧刚刚将手搂过她的肩膀时,米嘉便立刻惊醒了。五公分外,一张冷白的脸表情镇定,并没有因为她的突然睁眼就吓一跳。 米嘉愣了下:“……季先生——” 季舜尧的手忽然改道从她的后背到腰,再一直到臀部。米嘉惊得往前面移了又移:“季季季先生!” 季舜尧忽然直起腰:“我就说有东西。” 米嘉眯起眼睛,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枚闪闪的东西。等他露出衬衫,将之安上袖子,她方才知道那是一枚袖扣。 刚刚一路居然都有袖扣坐在她的屁股底下?米嘉下意识摸了摸臀部。 米嘉从车上下来,看到一旁司机抱着哪吒,另有几个佣人来拿行李,只有季舜尧两手空空地往屋里走。 只是没几步,季舜尧回过头来。 “你刚刚喊我什么?季先生?” 米嘉不明就里:“是啊,怎么了?” 季舜尧摆摆手:“……没事。” 米嘉这次回来得很急,并没有来得及订合适的酒店。她妈妈又常年不在国内,家里的那栋房子尽管有人定期打扫,她并不方便过去。 反倒是这里,尽管住着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但因为是她结婚时父亲给的陪嫁,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归属感。 这里是位于市里繁华区域的一栋灰白色洋楼,气势非凡。上个世纪就矗立江边,曾经是某个显赫人物的宅邸,几经转手,最后到了她父亲名下。 米嘉不止一次在有关于这座城市的年鉴画册上看到过这栋建筑,但断层的记忆抹去了她在这里居住三年的记忆。 直到今时今日,她才真正走进这里。 这是一个美人,外表古典而含蓄,有着典型罗马建筑的特点,巨大而厚实的墙体,弧线流畅的半圆形拱券。 如此外化的建筑,内部却因为主人特殊的品位,被赋予了古典中式的凝重和大气。 米嘉看着门前悬挂的红灯笼,门内深色的木质吊顶,雕花精致的博古架……这样的装饰不能说不好,但像他这个年纪的,真的很少有人选择。 她不禁盯着季舜尧看了会,给年纪轻轻的季先生戴上了一个老古董的不公头衔。 季舜尧这时候也正好向米嘉看,四目相对,后者带着一点被抓包的尴尬。米嘉清咳两声,打岔:“请问一下,我住在哪?” 季舜尧折返回去,把一双拖鞋递到米嘉脚下:“你跟我来。” 连拖鞋也是古董吗,针脚工整精致的苏绣,图案是……鸳鸯戏水。米嘉赶紧换上去,客气道谢:“好的,麻烦了。” 心里正若有似无地想,这个季先生外表清冷,其实本质上有一点……闷骚? 小洋楼的面积很大,加上阁楼一共四层,有大大小小三十个房间。 一楼会客,二楼主卧,季舜尧给米嘉安排在三楼,应该是客房里比较好的那一间。唯一缺点,没有单独的浴室,需要走过长廊,去公共卫生间。 米嘉对物质上的享受并不看重,她在国外多年依旧没置房产,一直租住在伍兮兮私人别墅里的一间,是以这里的条件完全可以接受。 米嘉很满意地朝季舜尧笑了笑,表现善意,季舜尧倒没什么表情。 归置好行李,米嘉先给伍兮兮发了个视频,告诉她自己已经到家,又给她展示了一圈房间。 伍兮兮纳闷:“老季这么正人君子啊,居然把你安排在客房,我以为你俩一定会住一间呢。” 米嘉正色:“别开这种玩笑,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我不记得他了,他对我也没什么感情。” 伍兮兮说:“这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还这么扭扭捏捏的?住一间也不一定要什么感情吧,互相取暖而已,再说了,你们不还没离婚吗?” 伍兮兮自认现代女性表率,一直致力于完全开发自己身体。说白了就是放不下人世间的贪嗔痴,总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换男朋友。 米嘉跟不上她的觉悟,总是希望能在事情结束后,再找机会开始一段专一的感情,她假装打哈欠:“忽然觉得有点累了,想睡了。” 伍兮兮一个字都不信:“别装了,这会才x国的中午,你一天中最亢奋的时候,困?真当时差这玩意儿不存在吧?” 米嘉扁嘴:“所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逗闷子?” 伍兮兮一阵笑:“没了你,我的生活确实失色不少。你说你也够衰的,孩子都有了,还不知道做’爱是什么滋味。” 米嘉翻着白眼:“怎么又是这个话题?” 伍兮兮说:“我这是教你解放天性,老实说憋久了这种事,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不好的,放着季舜尧这个宝藏在身边却不用,真是暴殄天物。” 米嘉反问:“我对他是没什么感觉,可我怎么觉得你对他的想法倒是挺多?” 伍兮兮哈哈直笑:“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今天仔细看了下季舜尧,发现他鼻如悬胆,挺直有型,男人那地方的尺寸跟鼻子正相关,你以前应该挺幸福的。” 米嘉讪讪:“不是我亢奋是你亢奋,别让我恶心了。” “知道你对他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才这么说的。反正你俩要离了,到时候让我接盘,干儿子变亲儿子,你也不用担心会被后妈虐待,简直一举两得。” 米嘉彻底没了笑容,整张脸像是投进井水的冷月,只是虚幻也冻得人浑身打颤。 伍兮兮适可而止,说:“行了,我闭嘴!准备准备硬睡吧,坐了那么久的飞机,铁人都该累倒了。” 米嘉应声:“睡吧,要是有空帮我看看哪个宾馆比较好,手续办完之后,我是肯定要从这里搬出去的。” 伍兮兮啧啧:“刚刚回来就想这事,我知道了,大小姐,大不了,你住我家咯。” 米嘉挂了电话,找出几件衣服往这一层的浴室走。 米嘉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里的木桶木勺等一系列古风原始洗具,没想到浴室出人意料的现代豪华。 可惜她实在太累,没力气泡澡,简单冲了一下就往回走。 夜里寂静,拖鞋在地板上踩出轻微的响声。 米嘉走着走着就察觉出不对了,这一层实在太大,通道迂回,各个房门都一模一样,门上有没有编号,她居然迷路了。 幸好主卧跟佣人房都不在这一层,米嘉能放心大胆地沿着走廊将门一扇扇打开,疑似储藏室,活动室,书房…… 米嘉向后退了一大步,被眼前这间给吓到了。 房间里,一大一小两个人面对面,哪吒应该是刚刚洗过澡,没穿衣服地站着,因为疲劳,弓腰驼背,将头搭在前面人身上。 季舜尧也十分清凉,浑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他很耐心地给哪吒涂痱子粉,小声说着:“乖啊,马上穿好衣服就能睡了。” 米嘉深呼吸几口,平复好心情,蹑手蹑脚地过去将门带上,装作根本没有人来过的样子,火速离开现场。 好不容易回到床上,本就颠倒的生物钟和方才劫后的亢奋,让她这个的累得抬不起眼皮的人,硬是怎么都睡不着。 她心里默念着季舜尧这个人不知避嫌,家里明明有个女人,还穿成那副样子。 脑子里又很不要脸地一遍遍闪回刚刚的画面,脱了一身西服的他身材更好,肌肉流畅,宽肩窄腰,健壮得恰到好处。 她眼睛不小心带到的地方鼓鼓,配合上今天晚上伍兮兮的那个尺寸关联说—— 在想什么呢? 米嘉把自己的头往床上砸了两下。 睡觉,睡觉! 米嘉以为自己一定睡不着的,但度过了起初难熬的几小时后,她居然迷迷糊糊地坠进了一重梦境。 说是梦,是因为她又看见爸爸了,年轻而又儒雅,没有一点白头发。而她心里清楚,她的爸爸在她昏迷的头个月里,因为心脏病发作去世了。 但这样的美梦,她真心喜欢,哪怕只是一个幻影,她也愿意搂着他说话。这些年,她真的太寂寞了。 米嘉看着爸爸熟悉的脸,跟他说着最近发生的事:“季舜尧同意我离婚了,我很快就能恢复自由了。” 爸爸却只是一直和善地看着她,她一遍遍问他为什么不开口,却发现自己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好着急啊,一直挣扎到把自己弄醒了。 米嘉长长吁出一口气,将搁在胸前的一只手拿开,原来就是因为这个才做梦的。 旁边一团黑影忽然动了动,还发出小兽般的低喃声,米嘉吓得头皮都麻了,直接坐起来,大声喝道:“谁在那里!” 黑影也被吓了一跳,往地上一坐,正好被外面皎洁的月色照亮一张小脸。 他也正在纳闷呢,声音糯软地问道:“你你你是cei!这里是是是我家!” 米嘉怔了下,立马释然,原来是哪吒啊,他这是半夜突然醒了吗? 米嘉随即又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果然是她亲儿子,跟她一样是个结巴啊t^t。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你们来 女主口吃是精心设计的,哪吒口吃我是写着突然加上的……感觉还不错? 第6章 chapter 06 米嘉刚刚翻了下时间,不过才刚刚凌晨四点。月色正佳,到处都被蒙上一层类似淡淡青色的薄纱。 米嘉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个子小小的男孩,觉得这大概是一生中最尴尬的时刻。 她的亲生儿子不认识她,而她……其实对他也不熟悉。天底下,还有没有比这个更奇幻的事呢? 哪吒在地上磨蹭了会,歪着头细细端详了一边面前的女人。 月色里,一张带着棱角的脸白得像敷过粉,眉毛上挑,长眼睛。不笑的时候,有一点凶,笑起来之后,也没和善到哪儿。 哪吒记起白天爸爸带他去接妈妈,可他还没接着就先睡着了。难道这就是他一直呆在国外,从来没有见过的妈妈吗? 为什么跟爸爸给他看的照片上的人,不太一样。 哪吒挠了会脑袋,奶声问道:“你你是是我妈妈吗?” 米嘉心情有些复杂,如果说刚刚还不敢确定,那现在是可以下结论的时候了。哪吒说话十分用力,哪怕句子很短,依旧存在卡壳和重复的问题。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的说话方式不好,所以很刻意地眨眼,吞咽口水,两只环起的小脚甚至跺了跺地板,这些都是口吃的人会有的附加行为。 米嘉无意识地皱眉,轻叹一声。她掀开被子坐到床边上,向着下面的小男孩道:“是呀,你爸爸难道没给你看过我的照片?” 哪吒没回答,又追问:“那你你叫什么?” 米嘉说:“米嘉,米饭的米,嘉奖的嘉。” 这个信息倒是能对上,哪吒仍旧有顾虑:“你你不像!” 可她真的就是啊,米嘉哭笑不得。 因为害怕他跑,她着急解释,但结巴的人就是不能着急的。 “你你再好好看看,我真真的是!” 哪吒原本壮着胆子,双手撑地站起来,预备坐到米嘉旁边,再近距离地好好看她一看的,听到她话,立马将脸一拉,埋头向外走。 米嘉前一秒还看见小孩儿眼里好奇的目光,后一秒就被他嫌弃得丢在了一边。她纳闷地跟着走,小声问:“你怎么了,你生气啦?” 可不是生气了吗,哪吒两只小手直接抱在胸前,头低得下巴贴在睡衣上,没穿鞋的两只脚啪嗒啪嗒地往前跑。 “哎!哪哪——” “哐——!!!!!!” 哪吒一脑袋撞在了半开的木门上,起初几秒完全懵了,搞清楚发生什么事之后,头一昂,放声大哭! 米嘉真是烦死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结巴,快步走过去,开过灯,将哪吒拉进怀里。 他一张小脸完全皱着,眉心被挤得隆起一个包,眼泪珠子像断了的珠串,一大颗一大颗地落在米嘉手上。 米嘉检查了一下,他是头顶撞的门,现在热乎乎的一块肿起来,看着就疼。 米嘉给哪吒很轻地揉了揉,柔声安慰着:“很疼的,是不是?” 米嘉下意识地将他搂在怀里,感受到他小小的身子剧烈颤抖,自己也像被传染一样,跟着抖了起来。 在机场看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她其实就想这样拥抱他了。 尽管失忆这几年,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喜欢小孩,别人每次预言她真正见到自己孩子就会改观时,也表现得十分不屑。 但见到哪吒的第一眼,他小小的身子趴在季舜尧肩头,心便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她只有不断压抑着才能克制住身体的颤抖。 季舜尧将孩子抛给她的时候,她不仅没有觉得反感,那份体重就像绑在草上的石块,沉甸甸地落进她沉寂的心湖了。 门上这时被人敲了两下。 季舜尧声音响起来:“怎么了?” 哪吒听到他声音,立马动作颇大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小手掌展平了往前一拍,正好打在米嘉的脸上。 米嘉心里缩了下,还是太着急了。 孩子不可能一下子就接受她。 哪吒飞奔着扑到季舜尧怀里,如果说刚刚的哭声不过六十分贝,刚到刺耳的警戒线,现在已经直冲一百二,整栋房子都开始颤抖了。 季舜尧在米嘉指点里摸到了他头上的那一个肿包,心疼得揪了一下,却并没像其他关心则乱的家长一样,把责任都推到其他人身上。 这种时候他还能保持着冷静跟镇定,问:“刚刚是妈妈让你撞到门的吗?” 哪吒正哭得昏天黑地,不想探讨这么哲学的问题,无奈爸爸是冷面的阎王,任凭台下的人怎么高喊冤枉,还是铁了心地不依不饶。 哪吒能怎么办,含着拇指摇了摇头,承认是他自己走太快了。季舜尧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你自己的责任,你拼命哭什么?” 哪吒被这缜密的逻辑给折服了,拿手挠了挠脑袋,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其实排除被人欺负,他也可以为头疼而哭啊。 单纯的哪吒将张大的嘴巴闭起来,只是小声哼哼了。 米嘉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第一次发现父子之间还能这样互动。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佯装冷静,另一个没头脑地相信了,全力配合。 哪吒的伤不严重,季舜尧连医生都没让找,将他抱回到床上,允诺会给一颗早安糖,就算对小孩子的慰问了。 哄睡期间,米嘉一直远远倚在卧室门上看着这对父子俩。 哪吒偶尔也会看她,几次撒娇地抱住季舜尧,靠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悄悄话,结果都被季舜尧无情地按回床上。 季舜尧:“好了,晚安。” 他一沉脸,俨然严父。 哪吒:“……晚安。” 季舜尧轻轻将哪吒房门带起来,米嘉站在外面,有几分局促的样子:“睡了?” 季舜尧点头。 “确定不用喊医生过来?我听撞上去的声音还挺响的。”米嘉忧心忡忡。 季舜尧没立刻回话,只是拿一双深邃的眼睛反复看她。恐怕是廊灯太暗,米嘉总觉得这双眼睛盛满情感。 米嘉还来不及去想那到底是什么,季舜尧已经收回视线,淡淡道:“原来米小姐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漠,对自己的儿子还是很关心的。” 米小姐? 米嘉因这刻意加重的语气愣了下,旁人口中的一个称呼,这个人念起来就是如此讽刺,大概是为了还击她的“季先生”? 米嘉觉得冤枉,现在的自己丢失太多,除了喊他一声“季先生”,她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这个男人。 米嘉调整情绪:“你也说了,哪吒毕竟是我儿子。”天地之间,最难断的就是血缘亲情,这个道理只用了短短一个晚上,米嘉就彻底信服了。 她怎么可能弃哪吒于不顾呢,他蹲在地上,用一双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打量她的时候,她就觉得纵然是铁做的心脏,此时也该一点一点的融化了。 哪吒趴在季舜尧肩头大哭的同时,她这颗柔软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揉碎,多少年没有湿润过的眼眶,在那一刻热得几乎冒出蒸气。 几天前,在伍兮兮面前没心的剖白还没走远:“给他吧,反正一直都是他照顾……我又不喜欢孩子”,现在,她满脑子都被哪吒填满了。 女人身体里的母性一旦被激活,有时候能量大到自己都难以想象。 米嘉说完“儿子”两个字的时候,忽然就想起方才他跟她讲话时的费劲样,问:“为什么这些年,你只是给我发哪吒的照片,却对他的真实情况一句不提?” 季舜尧几乎怔了下,顿了几秒才纳闷问道:“什么真实情况?” 米嘉深吸一口气,说:“我刚才跟哪吒说过话了,他口吃的状况非常严重。” 季舜尧明显有松一口气的样子:“所以呢?” “所以呢?”如果说刚刚还只是平和的询问,在见证他的漠然语气后,米嘉是真的恼火了:“口吃是一种语言障碍,会给生活和社交造成麻烦,相应的也给本人带来很多烦恼。” 季舜尧说:“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米嘉难以置信:“你都知道,却完全不当一回事?” 米嘉背脊发凉,忽然有一种最坏的设想,一场因为逼迫完成的婚礼,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而这个孩子,或许是一个意外,或许从不受期待。 米嘉跟季舜尧不熟,但预设的坏印象就是让她不吝于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季舜尧却对她了如指掌,哪怕她如今性情大变,只是从她表情也知道她想歪了。 “请你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哪吒是我的孩子,我对他的爱,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都多——”他顿了顿,直视米嘉:“当然也多过你这个半路出来的母亲。” “哪吒是个聪明的孩子,学话很早,教他说什么都能说得很好。我从不觉得他结巴,只是面对陌生人和过分紧张的时候,话说得着急。” “米小姐只是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这么轻易下了判断,再迫不及待地用刚刚获得的母亲身份站在制高点,来批判一个精心呵护了他四年的人。” “退一步说,就算他口吃又怎么样,这辈子都好不了又怎么样,我有能力护他这一生周全。再说了,米小姐你也结巴,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吗?” 季舜尧一番话振聋发聩,米嘉两边脸被臊得通红,方才还庆幸他不是关心则乱的家长,自己就忙不迭的关心则乱。 冷静下来一点,她确实质问得毫无立场,对季舜尧的看法也有失公允。她虽然日益挑剔,却并非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知道错了立刻就道歉。 “对不起,季先生。” 但这声“对不起”是为刚刚的质疑,她依旧十分介意哪吒口吃这件事:“着急说错话跟口吃是两个概念,对,正是因为我是结巴,所以才对哪吒的状况这么敏感。” “除了个别遗传因素外,口吃往往伴随心理问题,而随着患者在生活上屡屡碰壁,这种心理问题会越来越严重。” “我知道我已经缺位了太长时间,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地补偿他。也希望季先生多关注他一些,找到问题的真正源头。” 米嘉深呼吸几口,还是没忍住,又说:“你不用担心遗传的问题,我结巴是因为我的大脑受到了重创,影响了语言功能,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我——” 米嘉的耐心用完,无法调节呼吸的下场就是,她可能会“我我”半小时。她用力闭了闭眼睛,睁开的时候,简明扼要:“算了。” 原本觉得有亲切感的房子一下变得面目全非。 米嘉快速往自己房间走,甩开的两手因为幅度太大而无意挥到雕花精致的栏杆上。 季舜尧脚步很重地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手拿过来,莫名其妙地吹了吹。 “……”米嘉立马将手抽开,退后一大步,拧眉道:“你干什么?” 她的排斥显而易见。 季舜尧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那张原本就阴鸷的脸,此时更加深不可测。 米嘉急匆匆往回走,偏偏身后脚步声一直跟着。 她更加烦躁,只想立马进到房里,开门的时候,拧不开的门锁也跟她较劲。 米嘉没回头,背向着后面的男人抱怨道:“你这个房子啊,真是洋不洋,中不中,完全一个四不像。” 季舜尧将她挡开,帮忙把门开了,声音低暗:“米小姐真的是忘了,这个房子的装修完全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 米嘉愣了几秒,站在开了的门内向外看。 季舜尧已经转身离开,高大的背影在地上落下影子。 怎么就从他刚刚的话里听出几分幽怨了呢? “你手被撞到了,是不是很疼啊?” 她带着甜而促狭的笑,眼睛如清晨甘露般清澈。 托起他的手,绵软得好像没有骨头。 “那我帮你吹一吹啊,吹一吹就不疼了。” 季舜尧摇了摇头,将那闪回的画面逼出自己的大脑。 心却忍不住先喟叹起来。 ……她真的什么都忘了,她早就已经不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听过的最忧伤的话是什么? 热评1: 好久不—— 对不起,让一让。 热评2: 我想问你—— 爱过。 * 问你们一个问题,这是我看所有文时想提出的一个问题,一个人失忆了,或者是一个人渡劫转世了,尽管长得一样,经历一样,什么都是一样……但真的还是原本被爱着的那个人吗。 * 机油酸角糕重见天日了,新坑叫《海盐冰激凌》,给个面子都去收吧! 第7章 chapter 07 争吵过后的当天早上,米嘉就意识到自己更加后悔了。 作为一个一走就是三年,期间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孩子的人,怎么可以那样轻易地判定他照顾不周,还用那样的语气质疑他。 尽管季舜尧也毫不示弱,目的明确地打上她七寸,直接影响到了后续的交流。但对他的刻板印象,是真的应该改一改了。 米嘉在迷迷糊糊里念叨着,要不早上见到他的时候再道个歉吧,互相之间把话说清楚。没想到生物钟凶猛,她不过刚刚翻了个身,就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米嘉看了下手机,居然已经到下午两三点了。 米嘉立马起来刷牙洗脸,分外给伍兮兮发了个短信问宾馆的事。 伍兮兮许久都没回过来,米嘉估摸着她晚上指不定去哪嗨了,白天就着时差能比自己睡得还久。 找地方住这事她肯定是没能关心到了,米嘉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说到食……米嘉立马觉得肚子饿,扶着扶手往下走。 摸到那上面的雕花时,不免想起早上季舜尧的话。 她喜欢的风格?以前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啊,她明明记得十八岁的自己整天被日韩明星迷得不行,怎么年龄一跨入“2”打头,就这么复古起来了。 所以才会一看到季舜尧这个五官精致的标准中国式帅哥,就立刻想要跟他百年好合了吧。 不然怎么也不会贸然接近,只是选择把他供入佛龛,那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了。 哪吒已经醒了,楼下,有个年纪较大的阿姨一直端碗追在他后面跑。 听到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两个人都停下来看了眼。哪吒小朋友的气还没消,发现是米嘉之后,撅了撅嘴,头也不回地跑了。 那个阿姨倒是停下来,盯着米嘉看了好一会,等米嘉拧眉朝她笑了笑,阿姨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注视太没礼貌:“太太,你真的回来啦?” “太太”这个词听起来很怪,尤其配合这里的装修风格,让人有一种前朝遗老的错觉。 米嘉向这位阿姨笑了笑,问声好:“你在干嘛呢?” 阿姨将手里的碗往她面前翻了翻,里面是切成小块的水果。 孩子好像普遍都不喜欢吃蔬菜跟水果,她接过碗:“我来。” 米嘉走出几步,那位阿姨喊住她:“我姓吴,大家都喊我吴妈。” 米嘉回头朝她笑了笑:“吴妈。” 吴妈点点头:“太太……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啦?” 米嘉不以为意,莞尔:“是啊。” 哪吒小朋友是绝对的肉食主义者,最烦的就是吃水果,水果之中,又数苹果最为讨厌。 可是爸爸硬说苹果之王,每天下午都要吴妈给他安排一顿。 这大概是哪吒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家里每天都要上演一场鸡飞狗跳的追逐之战。 而且今天追逐的人换成了他讨厌的那一个,哪吒对生活更加失望了。 哪吒小朋友知道自己逃不出这个五指山,只能一脚跨进自己的定制款宝马小车,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暂时逃离现实。 米嘉这只修炼千年的狐狸,早就不玩聊斋了,根本不像吴妈鹰抓小鸡似的追着跑,走到差不多的地方往地上一坐,开吃。 米嘉在国外这些年,除了游学之外,还有一项副业是搞吃播。有别于那些以吃饭量大跟吃得猎奇吸引眼球的不同,她是靠咀嚼音跟吃相取胜的。 短短几年,便收获拥趸无数,每个月只靠粉丝的打赏就能养活自己。 百万粉丝量级的吃播大神,国内的首秀奉献给了一个四岁的毛头小孩儿,米嘉完全是用上浑身解数,一口接着一口,硬是将平淡无奇的苹果吃出花来。 哪吒小朋友对大人的套路根本一无所知,怔怔看着坐在不远处的米嘉。她的牙齿好白,吃东西的样子好好看,还有声音,脆生生的。 哪吒原本开着车转圈圈,现在圈越来越小,等车灯刮到米嘉胳膊的时候,她方才放下碗,展开两只手,要抱抱的姿势。 哪吒小朋友很倨傲地扭头,停下车后,直接跳到米嘉身边。从她面前捡起那只碗后,拿手拣了一块要丢嘴里。 米嘉:“哎——” 哪吒皱着眉头看向她。 米嘉温柔地扔掉他手里的那块,说:“手很脏的。” 随即用叉子叉了个大的,喂到他嘴里。 顺带的,将他小小软软的身子环起来。 哪吒阿唔一声把苹果吞了。 “好吃吗?” 他不说话,嚼得咔嚓咔嚓响。 吃完把嘴张开让她看,满脸自豪。 “再吃一口?” 米嘉从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孩子,但带孩子的本领可谓无师自通。 吴妈一脸惊喜地走过来,向着哪吒道:“刚刚喊你吃,你不吃,现在有人跟你抢着吃,你倒是晓得吃了!” 这话说得很没意思,大人总是习惯性地占据高低,一定要跟孩子争个高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的权威一样。 哪吒果然不高兴地扁扁嘴,将碗扔到米嘉怀里,小小的身体也退出去。 吴妈追过来,仍旧喋喋不休:“你又不吃啦,说你两句就不高兴,我要跟你爸爸说,你最近越来越不听话。” 哪吒急得头直摇,吴妈将碗递过去:“那你再吃两口好不好?” 哪吒没那心情了,背着两手往后退:“我我我——” 吴妈学着他说话的样子:“你你你……”她憨憨地笑起来:“你什么你呀,说话都说不清楚,吴妈再喂你吃一点好不好?” 哪吒这次除了生气,亮亮的大眼睛里居然添上忧伤。 这回任凭吴妈怎么说都不管用,他埋头往楼上跑。 米嘉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觉得自己懂了。 哪吒一个人坐在房间里下棋,听到敲门声,不耐烦地扔了一个黑子过去。 米嘉将门开了一道缝,将头钻进去,笑着说:“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哪吒向着她的方向看了会,很快就转回去摆弄自己的积木,他摇摇头。 米嘉拿出一颗包装纸鲜亮的糖果,说:“你爸爸走的时候跟我说,他忘记给你糖了。” 凌晨季舜尧哄孩子的时候,提到了早安糖,米嘉便猜想哪吒平时应该对零食很感兴趣,特别是糖果这一类甜的东西。 现在她稍微一哄,哪吒果然乖乖上勾,手里东西再好玩也不要了,将棋盘用脚一踢,一路小跑着过来开门。 米嘉说谢谢,将手里的糖给他递过去,哪吒整张脸都在发光,欢天喜地地接过来,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能翻跟头。 米嘉头一次进这间屋子,虽然昨晚无意间窥视过它一角——她清咳过两声,把注意力都拉扯回来。 因为有独立的游戏室和书房,这间房间不算太大,除了一张床外,基本没放其他东西。 米嘉跟着得了糖的小朋友一起坐到床边的地毯上,两手抱着膝盖,饶有趣味地看着他将糖纸打开。 这是一颗软心的水果糖,隔着透明的硬糖,能看得到里面红殷殷的夹心,十分诱人。 哪吒细细盯着,一连咽了几口口水,明明想吃的渴望完全写在脸上了,他却突然将眼睛一闭,将糖送回米嘉手上。 米嘉愣了下:“哪吒是不喜欢这种水果糖吗,那我再给你换一种好吗,巧克力还是奶糖?” 哪吒都是摇头,慢慢吞吞将眼睛睁开来,可怜巴巴地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道:“刚刚我我说谎了,我吃吃过糖了。” 米嘉心中“咦”了声,也许孩子的懂事最让人心疼,因为他们还没怎么学会控制,就早早的开始克制。 米嘉手心痒,在他头上悬了一会儿,确定他没有那么排斥才将手放到他的头上,轻轻揉了一揉。 “你真棒,没有说谎。虽然你早上已经吃过了,但还是可以再吃一颗,晚点我会跟你爸爸讲的,你看呢?” 哪吒还有点不放心:“为什么可以多吃?” 米嘉说:“因为我惹你生气了,还没有跟你正式道歉。” 一提到这件事,哪吒如同被提醒,往后退了一大步。 棋盘重新摆正,他跟自己较劲一样地摆黑白子。 米嘉心里不好受,但有些事越捂着越容易出问题,索性直截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学你说话,所以才不高兴的?” 哪吒手里的棋子掉下来,他小心挑着眼睛睨向她,满脸哀伤。 米嘉说:“其实不是的,我没有故意要学你,只是因为我一着急起来,就会变得跟你一样,所以你看,我一直说话都是很慢的。” 哪吒忽然坐直了看她,带着一副震惊的模样。 “跟自己说话,或是跟很熟的人说话都没问题。但如果很着急,或是遇见很重要的人,就会有点说不出话来,而且越紧张状况就会越严重。” 哪吒已经完全被她的话吸引住了,环起的腿贴着她的腿,小手展平了搁在她膝盖上。 暖暖的温度隔着布料传到她体内,她看着孩子的举动,欣喜又安慰:“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好像喉咙被舌头堵住了,怎么都喘不过气来。” 哪吒疯狂地点头,眼中钦佩,俨然已经将米嘉当成了知己。 米嘉将糖重新递到他眼前,循循善诱:“所以,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哎。不觉得很酷吗,家里这么多人,就只有你跟我一样。” 哪吒抿唇笑了笑,小脸凑到她手上,将那粒糖叼进嘴里。 “甜吗?” 捧场的点头。 季舜尧推开门的时候,只用一粒糖就打进敌人内部的米嘉正教哪吒小朋友喊人。 米嘉拍拍前胸:“妈妈。” 哪吒乖巧:“妈!妈!” 米嘉一脸夸张的兴奋:“妈妈。” 哪吒十分配合:“妈!妈!” 口齿清楚,思路清晰,反应灵敏,教他一万遍喊自己却怎么都教不会的季舜尧:“……” 季舜尧走进去,也跟着坐到地毯上。 米嘉看到他,略带尴尬地冲他点了点头。 季舜尧倨傲地把头一偏,刻意地移开视线。 米嘉:“……”还气着呢,气性还不小。 季舜尧拉过不停“妈妈、妈妈”,念rap的儿子。 “stop!”他比个手势,也学着米嘉拍拍前胸:“爸爸。” 哪吒果然安静下来,大眼睛眨巴眨巴几下:“哎!”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做过的最匪夷所思的事是什么? 热评1:喊我儿子爸爸。 热评2:不记得我儿子和我儿子他爸。 …… 热评3:喊我儿子爸爸,again~ 第8章 chapter 08 哪吒的一声“哎”可谓中气十足,房间里立马死一般的寂静。 哪吒睁着大大的眼睛左右来回地将季舜尧细细打量过一遍,又小心又好奇。 在季舜尧只是以一声叹息做回应后,虽然松了一口气,但难掩失望。 一直在旁边观察的米嘉终于忍不住扑哧笑起来,捧着肚子让自己抖得不那么明显。 威严扫地的季舜尧已经足够脸上无光了,现在又被人当众嘲笑,尴尬更甚。他拧着眉头看过去,威胁道:“很好笑?” 好笑啊,好笑惨了,不过米嘉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收敛起几分。哪吒却突然加入进来,跳起来搂着季舜尧脖子一通哈哈。 季舜尧终于绷不住,搂住哪吒双手,低声笑出来。 看吧,其实小孩子一点都不傻,他心里清楚“爸爸”是谁,但就是变着法地逗人。 季舜尧是个成功的商人,单是微博粉丝就过千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不忙,平时忽略了孩子也是意料之中。 哪吒是用这种方式来取得他的注意,小孩子的愿望通常简单,只要你能多陪他一会儿,不介意你是雷霆亦或雨露。 季舜尧大概也正是懂得这一点,所以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不管到底谁喊了谁爸爸。 季舜尧将棋盘拿过来,分开黑白子,说:“哪吒,爸爸陪你下会儿棋吧。” 近年围棋风兴起,米嘉小时候就被爸爸送去学过围棋,尽管棋艺不佳,拼死才考了业余四段,但当个看客还是绰绰有余。 米嘉一手托着下巴,看季舜尧手指修长地执起黑子:“我帮你们数子吧。” 季舜尧声音淡淡:“不用。” “……”赶人的姿态如此明显。 季舜尧说:“我们玩五子棋。” 米嘉:“……那……那我看看。” 玩过几局,吴妈过来喊吃饭。 哪吒方才跟她闹过不愉快,起初躲在季舜尧身后不肯跟她走。 吴妈不由分说将他抱起来:“咱们先下去偷偷吃好吃的咯!” 哪吒被扛在她肩头,苦恼地挠了挠头。 等两人出去,房间里只剩下米嘉跟季舜尧。 米嘉正思忖着到底是直接走,还是跟他打个招呼,亦或是……先道个歉? 还是季舜尧体贴,没让她犹豫太久,长腿一迈,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门框底下,他回头:“你把哪吒的棋给收了再下来吧。” 放着家里大把的佣人不使唤,分明是要为难人。 大概害怕她可能拒绝,季舜尧提前挖好陷阱:“儿子的事,米小姐这样的好人,应该义不容辞吧?” 他先是道德绑架,随即又喂了糖衣大炮:“你看你不过刚回来,就把哪吒训得服服帖帖,多有一套。” 米嘉接受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全方面嘲讽,只好点头。 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啊。 小肚鸡肠的事还不止于此,那顿晚饭之后,季舜尧在家里的时间便屈指可数,再后来,直接夜不归宿,几天几天不露面。 米嘉觉得这人一定还是对上次的争吵耿耿于怀,她都已经做好要再次道歉的准备了,他却连个和解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爱生气的男主人不在家其实不失为一件好事,米嘉不用急着另找地方,留在小洋楼里安心跟哪吒多待一会儿。 这几天里,米嘉又撞见了好几次吴妈学舌的场景。一次二次还可以说是无意为之,三次四次,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有天晚上准备洗澡的时候,吴妈跟哪吒因为先脱衬衫还是先脱外裤又拌起了嘴,哪吒人小嘴笨,越急就越说不出话:“你你——” 吴妈笑着点了点他小鼻子,说:“整天你你你你的,你你你你说不出来就别说了。吴妈都是为了你好,你要乖乖听话的!” 哪吒本来也是闹着玩,在家闷了这么久,想有个人陪着闹一闹。可他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对她,一直陪着他的吴妈也不行。 小孩子彻底别扭了,把头埋得很低,也不愿意脱衣服。 吴妈着急:“你老跑什么呀,这都几点了,好洗澡啦!” 端着水杯,目睹全程的米嘉这时候过来,一手揽过哪吒,护犊般将他拨到身后:“哪吒,你要是现在不想洗澡,可以先去玩一会儿” 哪吒连连点头,转身就往旁边跑。 吴妈眼睛一直盯着哪吒,直叹气:“太太,时间不早了,哪吒洗过澡还要听一会儿故事,再迟一点就太晚了。” 米嘉慢悠悠喝了口水,拦住准备去追小朋友的吴妈:“吴妈是吧,你先别管哪吒,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吴妈愣了愣:“太太有什么事吗?” 吴妈是家里的老人,一手带大了季家的两代人,自然经历过季舜尧刚刚娶妻生子的那一段时间。 也正是因为知道当年的米嘉有多温柔,所以才对现在的米嘉更加畏惧。 她整个人干瘦高挑,五官锐利,不笑的时候带着一种厉色,就像寒冬腊月贴在胸口的一块冷玉。 吴妈忍不住心中颤了下,又觉得纳闷,她也没做错什么事啊? 米嘉没什么时间跟她迂回,直截了当地说:“一会儿我会给哪吒洗澡,在那之前,你去跟他道个歉。” 吴妈直接笑了:“太太你跟我开玩笑呢,我跟哪吒道什么歉啊。” 米嘉目光凉得像是十五照进山谷的冷月:“你去跟他说,我不是故意要学你说话,以后再不会做同样的事。” 前一秒还乐观觉得她只是玩笑的吴妈终于明白原委,只是她并没有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那是跟他玩。” 米嘉喘出口气,将手里的杯子磕在一边桌上,发出不小的动静。 夜里小洋楼会有一次清扫,现在正是大家忙碌的时候,两个人身边一直有人过。起初大家都没在意,直到这时候才纷纷看过来。 吴妈在这个家里一直很有地位,她也倚老卖老,总是在其他人面前把自己调门抬得很高。 季家人多是老好人,宽容和善,她在这个家里几十年,从来没有人敢给过她一句重话,更别说会有人砸杯底。 忽然今天有人跟她较真了,还当着一帮平时奉承她的人,吴妈面子上挂不下去,拉着米嘉央求道:“太太,我们到一边去说。” 米嘉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手从她怀里抽出来,却在凑到她面前时勾唇一笑:“怎么了,我那是跟你玩呢。” 哪吒小朋友在这天晚上,破天荒地迎来了吴妈的道歉。 长时间的压抑,让他又惊喜又害怕,一声不吭地躲到米嘉身后,小脑袋埋在她硬邦邦的后背,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米嘉心疼得透不过气,让已经满脸通红无地自容的吴妈先行离开。 晚上洗澡,哪吒坐在满是粉色泡沫的浴缸里,仍旧心有余悸。他凑到米嘉耳边,轻声问:“吴奶奶是不是很生气?” 米嘉反问:“为什么生气?” 哪吒绞着手指:“我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呀。” 米嘉莞尔:“你心疼啦,没有接受她的道歉,她就生气,那她一直都学哪吒说话,谁又心疼哪吒生气了呢?” 这句话里接连用了好几个句式,对小孩子来说,其实并不容易理解。哪吒听懂了最后一句,害羞地捧了捧脸,红色的泡泡挂在两颊。 哪吒用糯软的小奶音道:“你心疼。” 米嘉学他捧着脸:“我是哪里疼呀?” 哪吒伸出手,在米嘉的左胸轻轻拍了拍,米嘉问:“原来是这里在疼啊?”哪吒这次直接捂上眼睛,笑着频频点头。 米嘉把他两只手拉下来,认真起来:“哪吒,如果以后你再有什么事不开心,除了可以告诉爸爸以外,也可以告诉我。” 哪吒头发湿漉漉的,一双眼睛也像刚刚被水洗过,黑白分明,清亮干净,紧紧盯着她,分明单纯,却有一种直击人心的力度。 米嘉将他脸上的两抹红擦去了,顺着他头发向后固定他头:“以前我不在你的身边,但从今以后,会一直保护你的。” 哪吒在浴室泡了好一会儿才肯出来,米嘉半蹲在浴缸边上,展着浴巾,要将他包在里面。 哪吒却玩心大起,两条短腿往浴巾上一踩,整个扑到米嘉身上。 米嘉又是惊又是喜,双手紧紧搂过他腰,下巴磕在他瘦小的肩膀上,浅浅吻了吻他耳朵。 将小朋友请回卧室,简直是巨大工程,一路哪吒要开飞机,要坐火车,时不时还想拿她当牛做马骑回来。 怪不得季舜尧平日里公务繁忙,还能练出一身肌肉虬结,原来单单是给孩子洗澡这一项,就如此耗费力气。 哪吒滚到床上,米嘉也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毯上,生无可恋地画一个“大”字的同时,长长叹出一声。 在家无需过分讲究,米嘉只简单穿了一条真丝长裙,现在胸口衣服尽湿,冷气之下,一阵阵的凉。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她还没来得及起身看,一阵风过,季舜尧半蹲了下来。 “……”米嘉被吓得尖叫一声,翻滚半圈,湿透的前胸紧紧贴着柔软的地毯。 季舜尧目光笔直地将她上下打量一圈,最后落到白裙下隐约透出的红色蕾丝底裤上,偷偷笑了一笑。 “你怕什么啊。” 迎上她目光的时候,季舜尧立刻正色。 “你不也看过我一次吗,咱俩扯平了。” 米嘉立时一梗。 什么,他知道她偷看他的事了? 啊呸,是无意看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最喜欢的颜色是? 热评1:撒旦红。 热评2:我也是( ̄ˇ ̄) 第9章 chapter 09 米嘉躺倒在地毯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季舜尧一直蹲在旁边看她,长手搭在膝盖上,就差拿着一面放大镜,再夹一本记录本。 原来季先生不仅仅是小肚鸡肠,还懂得趁火打劫,而不顾他人意愿硬是盯着人看,更是毫无修养,彻头彻尾的小人。 米嘉心里已经把季舜尧骂得狗血淋头,他一副天生的好皮囊也成了扣分项——通常太帅的男人早被宠坏,根本不是什么良人。 季舜尧要是知道她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估计要气得够呛。 米嘉这次回来,总是表现得太过理智,除了哪吒,完全看不到她情绪存在波动。他实在很想找她一点茬,好从她身上看到曾经的影子。 好比现在这样趴着就很好,娇柔害羞,很有大家闺秀的样子。 只是季舜尧还没得意几秒,米嘉突然站起来,最终在矫情和坦然中选择了后者。米嘉内心os:平时比基尼不也一样照穿吗? 米嘉背着身打招呼:“哪吒快睡吧,衣服穿穿好,我也要去睡了。” 钻在被子里只露出个头的哪吒已经看了好一会儿这对别扭父母了,这时候奶奶地“噢”一声,预备牵上季舜尧的手:“你给我穿行吗?” 季舜尧口不对心地应了一声,下一秒向着大步流星的人走过去。 扑了空的哪吒:“?” 总觉得在家的地位似乎发生改变。 已经走到走廊的米嘉转过身:“怎么?” 季舜尧把外套解了,像个罩子似的,扣在她肩膀:“穿着。” 米嘉踉跄了一下,莫名其妙,刚要扯—— “这一层还有其他人。”季舜尧揩了下鼻子,侧开脸。 米嘉并不觉得这一层还会有比他更无耻的人,但这么推来让去不是她作风,况且湿了的衣服真的很透…… “谢了。”米嘉还是为现实低头。 季舜尧插在兜里的一只手激动地握了握,脸上倒还维持一贯的无波无澜:“早点睡吧,我去看看哪吒。” “哎,等一等!”米嘉突然喊住他。 季舜尧回身:“有事?” 米嘉点了点头,虽然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适合聊天,但错过这次机会,她不知道下一次遇见他,还需要多久。 米嘉:“季先生,咱们能不能聊一聊?” 季舜看她这么认真,也认真起来:“请说。” 米嘉详述了这几天观察到的事,吴妈的学舌,哪吒的排斥,以及今晚,她一时没忍住的批评,肯定已经得罪到了吴妈。 米嘉说:“对于有口吃的人来说,不礼貌的模仿就像一把剑,会不断加重他的心理负担。你不觉得哪吒实在有点太安静了嘛,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应该是很活泼的。” 季舜尧听得同时一直在点头,哪吒学语的时候其实是个非常淘气的孩子,发现他有口吃的毛病后,才越来越沉闷不爱说话。 季舜尧说:“吴妈的问题,其实我知道一点,但当时没觉得有这么严重,后来太忙就忘了。待会儿下去的时候,我立刻跟她说。” 米嘉补充:“我之前唱了白脸,弄得吴妈很没面子,哪吒又不肯说原谅她的话,让她更加无地自容。你一会儿跟她说的时候,最好婉转一点。” 季舜尧一概同意:“好的。” 米嘉:“今天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事先没征求你意见就做了决定。吴妈毕竟是你请的人,对你对哪吒都很尽心尽力,下次我尽量避免。” 季舜尧看着她:“……知道了。” 沟通出人意料的顺畅。 之前明明吵过架,米嘉原本以为这人就算不刁难,也不会回应的这么爽快。毕竟在这个家里,她才是最新来的那一个,又因为失忆性情大变。 不怕她胡说吗,不怕她离间吗? 米嘉跟着他一道往前走的时候,忍不住总拿一双眼睛打量他,觉得这人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好交流,他的坏脾气也不是针对每一件事的。 季舜尧这时转身,停住。 米嘉立马急刹车,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季舜尧说:“你是哪吒的妈妈,也是这里的主人,如果以后家里再发生诸如此类的事情,你不用过问我的意思,按照你的想法来做就可以。” 情真意切,米嘉一时之间都不好意思提醒他,他们就快要离婚了。这里对她而言,更多是一个落脚的地方,“主人”这个词她没办法承受。 不过气氛不错,米嘉没驳他面子:“谢谢。” 季舜尧突然微微弓腰,离她近一些,声音虽低却口齿清楚地说:“那天的事我很抱歉,不应该拿那些话来伤害你。” 米嘉怔了下,没想到他也耿耿于怀到现在。 她怎么还好拿乔,就坡下驴:“我错得更多。” 季舜尧说:“从本质上来讲,我们都是为了哪吒,只是对话的方式不太理智。其实发现哪吒口吃的毛病后,我一直有找人干预,不过效果你也看到了,并不算好。” 他眸光照过来,清冷而悠远,米嘉却觉得被他盯着的一处有明显的烧灼感。 米嘉定了定神,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快就被策反,可说话的时候立马被自己打脸:“缓解口吃需要一个过程,你也不要太着急了。” 季舜尧被强行安慰一波,心情更是大好:“你看,虽然你失忆了,但对哪吒仍有母性,你跟过去的那个人还是有共性的。” 米嘉迟疑着:“……是的吧。” 然而心里一个声音清醒响起。 总觉得这句话不是对她说的。 而是,要说服他自己相信什么一样。 “还有件事。”季舜尧再次开口,拉回米嘉所有注意。 方才还是就事论事的声音,现在忽然夹杂了些许名为绮丽的音符。 米嘉心中警报声大响,如愿看到季舜尧勾起的不怀好意的笑。 “红色的?你以前可一点都不喜欢这个颜色。” 他眼珠上下扫了一遍,戏谑又散漫,十足的纨绔子弟作风。 米嘉裹紧他的外套,还是觉得被看得光光。 季舜尧唇齿轻启:“你曾经说过,那是撒旦的诱惑。” “觉得诱惑就对了。”说话的人是伍兮兮:“现在国内直播兴起,热门主播身价以亿为单位,只要包装得好,过几年咱们都能上福布斯了。” 米嘉这次回国就没准备再出去,她学的是传媒,从小就立志做个记者,考虑到现在工作不好找,先玩一段时间的吃播也无伤大雅。 伍兮兮看她被说动了,趁热打铁:“那我就帮你先运作起来,平台要挑个最适合的,签约的价格也不能含糊,咱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鱼小虾,这一行里大小也算是个腕的。” 米嘉好奇伍兮兮怎么这么认真:“你回国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睡小鲜肉的吗,一下子醉心工作,让我挺不理解的。” 伍兮兮说:“还不是家里那个死老头子,我刚回来几天还对我笑眯眯的,这几天就把我从头嫌到尾了。为了以后不降低生活水平,当然要未雨绸缪。” 哪个豪门没点秘辛,伍兮兮是老大,她爸连追四个女儿,才得了一个宝贝儿子。公司股份是一定轮不上她的,顶多多争点房产和现金。 按照伍兮兮现在骄奢淫逸的花钱速度,这点财产还真不足以支撑多久,米嘉说:“那看来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再生父母了。” 伍兮兮毕竟商人家庭出生,血液里自带投机属性,亲热地搂上米嘉:“你就说吧,想让我喊你什么,爸爸,老公,随你挑。” 米嘉瞪了她一眼。 伍兮兮一阵笑:“以后还是老规矩,你除了负责吃外,其他的一切我都包圆了,咱们齐心协力,做中国最有名的吃播。” 米嘉没她那么自信:“真能有人看吗?” 伍兮兮又翻出微博,给她翻出几个专门搬运国外吃播的账号:“太小看国内流量了啊,这种二道贩子都有好几十万人关注。而且你发现没,每次你的视频下面总是最多的人叫好。” 米嘉接过她手机,还真是,评论里面都是夸她,问她什么时候来国内。 伍兮兮说:“所以你最近就先开个微博预热预热吧,我再关公一批吃播大佬帮你推荐,等我跟平台谈好了,咱们就正式开始直播,到时候百万在线盛况空前,想想就刺激。” 米嘉将手机还过去:“一步一步来吧,我这几天看看国内吃播取取经。” 伍兮兮惊喜:“这么快就进入状态,那我可要推荐你几个了,先看一个叫‘千鹤’的,人长得漂亮又会说话,人称埋没在吃播界的相声演员,你完全可以跟她取取经。” 米嘉说:“我又不露脸,更不说话,没什么意义吧。” 伍兮兮说:“此言差矣,人生在世,最重要就是与时俱进,就算你已经足够好了,长时间没新花样,观众也会觉得腻烦的。你以前挺积极向上的啊,怎么现在这么安于现状了。” 米嘉嗤笑,白她一眼:“行了,知道了,就你觉悟高。” 伍兮兮原本还有话说,看到季舜尧突然回来后,就先把话题放了一放,跟米嘉提议道:“你都回来带了这么多天孩子了,今天晚上放个假出去吃饭呗?” 其实哪吒今天晚上有围棋课,季舜尧下午亲自送他去的,只是弄不清楚他怎么中途回来了,是留孩子一个人在那儿了吗? 季舜尧方才已经脱了外套,这时候又穿起来,说:“外面有点小雨,你们别去太远的地方了,我带你们去个附近的西餐馆,那儿的法式羊肩排真的不错。” 等米嘉跟伍兮兮坐到季舜尧车上,两个人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原本是个闺蜜之夜,怎么突然就多了这么一个大男人。 而且听他的口气,似乎还要跟她们一起吃饭? 伍兮兮拉过的米嘉:“你俩离婚的事到底怎么说了?” 米嘉跟季舜尧斜对坐着,向前望去,能看得到他小半侧脸跟圆润的后脑勺,修长的手指架在方向盘上,随着车内的音乐打着节奏。 米嘉说:“一会儿吃饭中途你借口有事先走吧。” 伍兮兮欲言又止:“你俩要真离了,麻烦跟我说一声。” 米嘉在她腰上狠狠掐了一下,伍兮兮:“嗷嗷嗷,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起晚八点更新。 第10章 chapter 10 季舜尧说得西餐厅确实不错,只是远远看着这座独门独户的玻璃建筑,就能感受到它的贵气逼人。 不过季舜尧忽略了一点,米嘉和伍兮兮是从国外回来的,连续三年的西餐轰炸,再好吃的事物也觉得乏味。 想清楚这件事后,季舜尧临时调转方向,带着两人去了一家川菜馆子,坐在大堂正中的位置,看舞台上的川剧变脸。 麻跟辣,是川菜永恒不变的灵魂,越是重口越是可口。 米嘉近年吃得清淡,陡然遇上这么重口的,还有点不太适应,一边猛喝水,一边多吃菜。 季舜尧给她要了一杯冰酸梅汤,端过来的时候先过他手,用吸管把里面的冰一块块去了,再递到米嘉面前。 伍兮兮盯着他看了一会,偷偷给米嘉发短信:“怎么觉得老季奇奇怪怪的。” 米嘉将屏幕亮起的手机拿过来,跟一旁伍兮兮对了个眼神:“你可以走了。” 伍兮兮还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里的菜好吃,戏好看,原本还想赖着多待一会儿的,可是米嘉都开口了…… 伍兮兮:“老季,我饱了,朋友喊我去喝酒呢,先走了?” 季舜尧早看这个大灯泡不爽了,礼貌颔首:“你请便。” 伍兮兮刚刚站起来,季舜尧招来服务员:“麻烦位置撤一下。” 明摆着就是赶她走,还嫌她滚得不够快!伍兮兮朝他恶狠狠地皱了下脸,季舜尧还来火上浇油:“喊人来接吧,这里车不太好打。” 伍兮兮一走,季舜尧觉得连桌子都大了不少,很舒适地伸展手脚,又要来菜单要米嘉多点几道。 米嘉本来觉得不必这么麻烦的,看见菜单上的几道创意菜菜名,又把脱口而出的“不必”收了回来。 米嘉指着菜单上的一样,问:“这个‘各自安好’是个什么菜?” 季舜尧:“……” 服务员说:“其实就是红糖糍粑,不过我们家把糍粑跟红糖分开了,方便客人自己按喜好蘸取。” 米嘉听得直点头:“来一份吧。”翻过几页:“这个‘劳燕分飞’又是个什么菜?” 季舜尧:“……” 服务员说:“是香烤乳鸽,但是为了客人夹取,我们将乳鸽切开了。” 季舜尧喝了一口水,这时候幽幽道:“那你这道菜应该叫‘五马分尸’啊,叫什么‘劳燕分飞’。” 这次轮到米嘉跟服务员:“……” 米嘉看着桌上的一盘“五马分尸”,哦不,“劳燕分飞”,怎么也没有胃口了。 乱哄哄的餐厅里,这一小桌却是静悄悄的,米嘉等着开打,季舜尧等着接招,内心都十分焦灼。 米嘉并不擅长迂回,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开门见山:“季先生,我们的离婚程序进行到哪一步了?” 季舜尧早该想到伍兮兮的中途离开不是兴之所至,她们完全是有预谋的。 米嘉的意思已经在前面那两道菜中表达出来,季舜尧虽然紧张,但有过时间的缓冲,倒是打出了腹稿。 离婚,季舜尧是不想的,当初那封邮件的唯一目的,是让这个三年没有回来的女人踏上归程。 米嘉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打开邮件后的第五分钟,就立刻确定了回国的行程。 季舜尧因为这个消息,被巨大的兴奋笼罩着,但他不应该忘了,米嘉回国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彻底离开他。 这个认知是他过去这些天一直选择回避的,直到她先耐不住性子,找他面对面坐下,告诉他她想走。 米嘉说话直白,季舜尧只能迂回:“我的律师最近一直在忙这件事,不过牵涉到财产划分,所以需要的时间会久一点。” 季舜尧略带心虚地低头吃了一口菜,米嘉叫他的时候,他已经嚼了一会儿了,猛然间被口腔里爆炸性的辣感冲得眼睛酸胀。 季舜尧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米嘉立刻给他递去水。他喝了一整杯还嫌不够,指了指米嘉的酸梅汤,意思明确。 酸梅汤解腻也解辣,但那是米嘉喝过的啊,米嘉斟酌几秒还是给他了,眼睁睁看着他贴着她刚刚喝过的地方,大口灌着。 吃了一颗巨辣的辣椒已经够惨了。 还要吃她的口水。 米嘉决定不告诉他这条悲惨的消息。 回去路上,季舜尧一直在咳嗽,跟她说话的时候,嗓子也哑了。 米嘉挺同情他吃了一颗朝天椒,但话题必须回到离婚这件事上,米嘉确认:“还在进行财产划分?” 季舜尧又猛咳几声,觉得这人还真是执着又心硬,凉凉嗯了一声。 米嘉虽然醒来的时候,心智停留在十八岁,但经历这几年的历练,外加伍兮兮的洗脑,已经足够成熟了。 她早就脱离了“我爱你爱到可以为你去死”和“你都离开我了我要再多钱又有什么用”的低级层次,直接跨越到“婚要离钱也一分不能少”的高级阶段。 米嘉这几天有搜索过季舜尧的消息,他名下公司甚多,投资领域极广,这样庞大的身家,离起婚来当然要计算清楚。 米嘉还注意到,季舜尧有一家公司将远赴海外上市,融资规模将创纪录。为了跑在身家大涨前完成划分,只怕此刻他比自己还要着急。 这么一想,米嘉就泰然起来,说:“钱的事情是要算算清楚的,要是有什么需要问我的,尽管找我。” 季舜尧又是嗯了一声,一直点在方向盘上的手顿了顿,唇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米嘉坐在后面,又想到一件事:“下次哪吒去做干预的时候,让我跟他一起去吧,我想那边的老师聊一聊。” 季舜尧点头:“早就说过了,你是他妈妈,也是家里的主人,这种事不必问我。” 被人尊重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米嘉看向窗外的光华万丈,难得如此轻松惬意。 季舜尧趁着红灯,回头过去看了她一眼,她美丽的脸映衬霓虹,居然被这迷蒙的光线修饰得柔和起来。 坐正身体,他忍不住加深了原本就有的笑意,甚至十分享受地哼出一首歌。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ile……” 真的是很老很老的一首歌,米嘉随口问道:“这首歌不会也是我以前喜欢的吧?” 话溜得太快,说完了,她才觉得不妥,什么叫“也”,什么叫“我以前”,她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才觉得他一定会念旧? 季舜尧一点质疑都没留给她,斩钉截铁地说:“嗯,以前你每天在我耳边唱八遍,不然我这种年轻人,怎么可能会唱这种老掉牙的歌。” “……”真是什么时候也不忘怼人!什么时候贬低别人,也可以让自己开心了? 米嘉坐直了身子,挤在座位之间跟他理论:“从前是从前,现在我可不喜欢这些了。” 季舜尧呵笑出声,嗓音却比刚刚更暗哑几分:“是啊,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他微微侧头,留给她一个堪称完美的侧脸:“你好,米小姐,很高兴认识现在的你。” 他眼睛只是轻轻一扫,就将视线从她脸上转到路况,密长的睫毛清抖着眨了眨,像把密实的小扇在人心坎上挠了一下。 米嘉摸着胸口,止不住一阵心悸,她忽然有一个,尚不成型且十分大胆的想法,而这个想法足以颠覆她这几年固有的看法。 他的车牌总以她生日结尾,他这么多年仍旧住在他们的婚房,他保留着她喜爱的装潢,他甚至会无意识地哼唱她最爱的歌…… 这会是一个讨厌她的人所做的事吗?可她又并不敢太早下结论,他一直喜欢的不是艾琳吗,她住院的时候,他不是连看都不想来看吗。 米嘉轻轻点了点季舜尧的肩膀:“季先生……” 季舜尧将身子往后再靠了靠:“怎么了?” 米嘉说:“有一个问题,你以前是不是……” 季舜尧搁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响,他说:“请等一等。” 米嘉方才蓄满的力气,被一根尖针刺破,她就像是一只泄气的皮球,在地上最后翻滚了几圈后,精疲力尽地停下了。 车里安静,甚至能听得见季舜尧电话那头的声音,纤细温婉的中年女声,用本地方言细细照应着什么。 季舜尧也是回的方言,轻清柔美的吴侬软语,将他身上自带的刚硬符号一点点消磨,成了本市带着烟火气的小人物。 米嘉太多年不讲方言,也太多年不听方言,她磕磕巴巴地在心里念着吴语版本的“季舜尧”,“季舜尧”…… 其实,真的很好听呢。 季舜尧放下电话,对后面暗自出神的米嘉道:“爸妈知道你回来了,周末喊我们吃饭,咱们带哪吒一起去吧。” 米嘉反应了一会儿,他口中的“爸妈”说得是她的婆婆跟公公。 毕竟是长辈,于情于理,她是应该去见见他们的。 米嘉应下来:“好啊,这两天我去买点礼品,周末带哪吒一起去。” 季舜尧快速翻了一下手机,说:“明天下午我能抽出空,三点的时候,我回来接你跟哪吒,嗯?” 米嘉眨巴眨巴眼睛:“接我们干嘛?” 季舜尧说:“不是说好了去买礼品?” 是要买礼品啊,问题是,她似乎好像根本没有邀请他吧!季舜尧这种喜欢自动代入的毛病,还真是让人讨厌啊。 不行,坚决要扼杀这种倒贴行为! 米嘉咽了口唾沫:“……好、好啊。” 强行解释:多个司机加搬运工,其实也不错吧? 季舜尧轻轻吐出口气:“好的。” 季舜尧又想到什么:“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米嘉墨迹了一会儿:“没、没什么……” 被打了岔,气氛心境完全不对,还怎么厚着脸皮问一句“你以前是不是迷恋过我”这种话嘛…… 季舜尧说:“你今天晚上很紧张啊,老结巴。” 米嘉说得比平时更慢:“没、没有……好像、像有一点吧。” 季舜尧忽然嗤地笑起来,不是讥诮后的揶揄,其中的善意能听得出来,他只是觉得她很好玩而已。 米嘉扁扁嘴,抱怨:“笑什么笑。” 季舜尧很听话的严肃回来,低声说着:“你不在的这几年,我一个人带着哪吒,其实真的很辛苦。” 米嘉又看回他,心莫名其妙揪成一团。 季舜尧说:“不过以后就会好多了吧,有你帮我,哪吒会一点点更好的……有句话应该还没说过吧,欢迎你回家。” 你在这里, 真的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孩子好像没看过靠咀嚼音取胜的吃播啊,真的很有意思的,我经常一看都看大半晚,你们可以去找找看,会颅内高’潮哦。 第11章 chapter 11 哪吒小朋友近来有点不太开心,虽然妈妈回来,让他得以在上培训班的时候跟小伙伴们炫耀,但他敏感的发现季舜尧对自己越来越不重视了。 每周两次的围棋课,他每次都会抽出时间,亲自送他去老师那里,并且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听讲,实操。 可是今天晚上他却用回家有事的借口,提前离开,任凭哪吒小朋友在他怀里撒娇半天,眼泪珠子都要掉了,他也只是给出一个早安糖的补偿。 “你有什么事呀?”哪吒小朋友很生气。 季舜尧摸摸他头:“你妈妈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哪吒小朋友更生气了:“你以前上班,我也是一个人在家!” 季舜尧有些许尴尬:“哪吒,你一定要在这件事上,跟我闹脾气吗?” 哪吒不想惹爸爸生气,所以选择低头接受命运的安排。唯一不解的是,为什么那么讨厌妈妈的季舜尧,会一下子这么关心她。 哪吒花了一整个围棋课的时间深刻思考这个问题,回到家里喝着牛奶也仍旧在想。 等到两个人带着一身水汽回来,哪吒看着妈妈一张雪白的面孔,立马将种种不满都抛到脑后,颠颠跑到她的腿边,戳了戳她膝盖。 哪吒觉得释然了,妈妈这么好看,不仅仅是季舜尧喜欢她,他也好喜欢她哦。 戳膝盖是哪吒独特的求抱抱方式,他还不能像对待老熟人季舜尧一样,十分自如地向米嘉提要求。 小小少年又骄傲,又渴望这个半生不熟的人的疼爱,所以想出这样沉默的方式。 大概这就是血缘亲情,母子连心,哪吒想的,米嘉第一时间就能知道,蹲下去把他抱到肩头,亲亲他鬓发。 他无声又得意地笑了笑,十分柔顺地把脸靠在她肩上,两只手紧紧勾住她脖子。 季舜尧看得十分眼热,又有些吃味,他劳心劳神地照顾这个孩子四整年,他也是偶尔才露出如此留恋的样子。 谁能想到米嘉不过刚来几天,他不仅会喊她妈妈,还亲得恨不得融进她身体里。 太不公平了吧,孩子都是白眼狼,季舜尧点了点他额头,酸唧唧道:“儿子,你什么时候也能跟我这么好一下?” 哪吒笑嘻嘻左右晃了几下头,调整姿势,把整张脸都埋进米嘉的颈窝。 米嘉轻轻拍了拍他后脑勺,说:“时间不早了,我带哪吒去洗澡。” 季舜尧将外套脱下来,预备解袖扣:“我也帮你吧,他洗澡很不老实。” 后面吴妈忽然拉住他,说:“先生,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季舜尧回看一眼米嘉,米嘉说:“那你们聊,我带哪吒去洗澡。” 等到水里的泡泡差不多都炸了,季舜尧才姗姗赶来。 他将袖子捋到手肘以上,露出肌肉硬实的小臂:“吴妈刚刚说她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我同意了。” 米嘉嗯了一声,把布递到他的手上:“把他抱出来吧。” 第二天下午三点,季舜尧准时来接。 前一天晚上太暗,时间也紧,米嘉没来得及看清他车牌,今天一看,车牌果然还是她生日,只是前面字母有变化。 她不动声色坐到车上,问:“去哪里?” 当然是市里最繁华精致的商场了,三个人在珠宝和儿童玩具柜台反复流连,不到一个小时就收获满满。 季舜尧今天吃了大苦,手上的购物袋叠了一个又一个,时不时还要应付非要开飞机的哪吒。 米嘉看了他一会儿,提议他先带着哪吒去某个店里坐一坐,季舜尧不明就里:“你呢,要去哪里?” 米嘉摊手,转着圈地给他看了下。 她一向穿得休闲,出门一直衬衫牛仔裤,可是要去见他的父母,这样的打扮肯定不够慎重,米嘉琢磨着去买几条裙子。 季舜尧连这个都想到了,带她到了精品女装的一层。这里已经被清场,偌大的区域,除了导购,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米嘉仰头再看了会季舜尧:“多谢。” 女装一层进口处,艾琳被拦了下来。保全戴着耳机,说:“不好意思,小姐,今天本层消防演习,不对外开放。” 艾琳也是老江湖了,知道消防演习这种东西并不常有,就算是真的,也不可能只单独清出一层,难不成商场就这一层有隐患? 这儿多半是被什么富豪包了下来哄小情人,艾琳拨开他走近看了看,果然,服务员一个不少的在门口站着呢。 艾琳抬了抬墨镜,说:“我不乱逛,就是过来改一套礼服。” 保全摇头:“对不起,小姐,可能要麻烦你另约时间了,具体的补偿店家和商场都会给出方案。” 蔡安霞十分恼火:“我们是缺这种钱的人吗,我们缺的是时间!只有今天有空,别的什么时间都不行!” 保全冷冷看她:“对不起,小姐,耽误你时间了,但今天真的不行。” 干一行的,大多长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只是往那一杵就有威慑。 艾琳知道在他这儿讨不到什么好处,拉着蔡安霞准备离开。 蔡安霞强行挽回面子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啊,我要投诉你,态度太差了。” 两个并几个保镖回到保姆车上,蔡安霞问:“真的下次来改啊?” 艾琳反问:“不然呢,我飞进去?” 她闷闷不乐地开了微博,意外发现自己居然又上了热搜,比她还热的是另一条“季舜尧与太太再合体”。 不用看了,一定是被有心人拍到他们俩,所有黑粉路人一起集结,城门失火地把她也给推上了热门。 冷嘲热讽是不必说了,肯定还有一堆送人参公鸡。 上次落地之后,艾琳将充好电的手机开机,发现季舜尧居然连电话带短信,向她轰炸了十来条。 依照这人沉闷的个性来说,这就算是十分气恼了。 艾琳赶紧又关机,过了几天才给他回复,说自己手机进水了,查了电信那边记录才知道他来电过,问他有什么事。 季舜尧倒是回得很快,直截了当地问她微博的事。 艾琳当然不能说她是故意蹭热度了,十分无辜地说:“最近一直忙拍戏哦,没来得及看微博,都是经纪人他们在管的。” 艾琳在打太极这件事上深谙其道,短短一句话就含义丰富,一是表明不清楚事件终止话题,二是找人顶包彻底以绝后患。 季舜尧就是有再硬的锤子,也捶不到她身上了吧? 季舜尧果然沉默了一会儿:“事情具体是怎样,大家心里都有数,既然你说没有,那我接下来的话只是送给当事人听。 “各人发展全靠自己本事,旁门左道是走不通的。我能理解你们明星对热度的依赖,但我的热度不是谁想蹭就能蹭的。” 他字字句句都咬得用力,艾琳攥着拳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人用小矬子反反复复的矬过来矬过去。 蹭热度这么久都没被发现,除了艾琳发的内容确实小心外,在她心里其实一直有一种侥幸。 她跟季舜尧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密切,他是什么都能谅解她的,甚至……他也许仍旧是喜欢她的。 可这样的侥幸最终被证明是一种错觉,季舜尧沉默是因为不知道,一旦知道就言辞严厉地立刻警告。 艾琳有一种说不出的伤感,抓着手机的手,都在微微发抖:“舜尧,你以前说过会照顾我,你是不是忘了?” 季舜尧说:“你 第一部电影就是我举荐你去拍的,这还不算是照顾吗?” 艾琳说:“不是这样的照顾,你为什么总是要回避这个问题?你以前明明说过喜欢我的,难道你也忘了吗?” 季舜尧反问:“什么时候的事?” 额,好像有些年头了,十几岁的年轻人玩在一起,笑他们俩总形影不离,问季舜尧是不是喜欢人家啊,他笑笑没有否定。 季舜尧说:“艾琳,哪吒也说过喜欢你,但你觉得跟你能她妈妈相比吗?” 这个男人说话啊,永远是这么不留情面,但一个女人如果自我感觉良好,也是很难清醒的:“是因为她回来了吧,所以你才对我这么狠心的?” 季舜尧直接笑了:“你不是一直没上网吗,你怎么知道她回来的?” 艾琳想想自己那时候的蠢样,简直恨不得穿越过去打自己一巴掌。言多必失,你少说两句会死啊。 蔡安霞这时候把手机递过来,说:“艾琳,我知道今天包场的那人是谁了!是季舜尧,你看,有人拍到他照片了。” 艾琳瞄去一眼,还真是,她愤愤道:“这次又不知道要被群嘲多久了,不过也好,总比没话题的强。” 艾琳自我宽慰着,退出微博,预备这阵子都不玩手机。 手机铃声突然想起来,屏幕上写着来电人姓名:季千河。 季千河是季舜尧胞妹,特别活泼的一个小姑娘。艾琳其实一直都挺烦她的,为了跟季舜尧凑近乎才一直奉承她。 季千河今天心情低落:“艾琳姐,好气哦,我们家吴妈要回家乡了。” 吴妈走不走,关她什么事啊,艾琳耐着性子:“大小姐,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的。” 季千河说:“可是她从小带我跟哥哥,我们感情很深的。她也说过会一直留在季家,这次完全是因为被那个女人气的,你说她怎么那么可恶。” 小丫头在她带领下,一直跟米嘉不对付,从来都用“那个女人”来代称。 艾琳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以顺水推舟一把,声音娇柔地说:“应该不可能吧,就是真有什么矛盾,也要体谅她的,毕竟她已经失忆了嘛。” 季千河说:“失忆了不起啊,等她周末过来,我可要让她好看!” 第12章 chapter 12 季千河挂了电话,回到自己的电脑桌前,屏幕上,在线收看数量已过百万,粉丝们正在给她疯狂弹幕。 季千河吃了一口面前用脸盆装的朝鲜冷面,说:“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刚刚美国总统奥巴马给我打了个电话。” 弹幕一片“66666”,理智粉则疯狂打脸:“鹤哥,你怕不是穿越了,现在8012年了,美国总统是特朗普了!” 季千河边吃边看弹幕:“啊~~什么时候变成的特朗普,经过我同意了吗?什么鹤哥啊,坏人,明明是千鹤妹妹好不好,伦家才十八岁的嗦。” 弹幕直接疯了:“卧槽,有娇喘!” “吓得劳资直接关声音,我妈在旁边的喂!(#`o′)” “色’情主播,举报了!” “前面的发生什么事了,在外搬砖刚刚有空看直播。” “妹妹再喘一声我听听,我是前面举报喊来的鉴黄的!” 季千河虽然年纪不大,在直播界可是元老级人物了,这样的弹幕对她这种老’司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她边看边笑,说:“喂,前面那个鉴黄的,你工作哪里找的?推荐我一道去呗,我纯洁的眼睛也想去帮忙净化祖国的网络世界!” “社会我鹤哥,人狠话不多。” “别看鹤哥说得和真的似的,不一定见过猪跑。” “鹤哥你真的是十八岁吗,小心妈妈打你哦。” 季千河一下可云上身,抽搐的双手满脸乱抓:“我刚刚说什么了,我怎么好像失忆了,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怎么又娇喘上了,我妈开始来收手机了!” “hhhh鹤戏精,中’央戏精大学了解一下?” “念什么戏精大学啊,我们鹤哥可是郭德纲入室第一大弟子好吗?” “前面的中肯一点。郭德纲很牛吗,我鹤哥一个顶他十个!” 季千河直咳嗽:“牛x吹大发了,我虽然相声造诣很高,但也顶不了十个郭老师吧……也就比他高出一点点。” 粉丝全部笑疯了,季千河喝了两口汤,说:“今天这冷面不错,应该可以吃掉了。我们先说回正题啊,刚刚其实是艾琳喊我出去的。” “吹,为什么今天是阴天?是因为鹤哥吹的牛在天上飞。” “你怎么不说季舜尧是你姐夫呢?” 季千河抹抹嘴:“季舜尧倒不是我姐夫,其实,他是我哥啊,亲哥。” “不瞒你们说,王思聪是我老公。” “马云是我粑粑。” “你们太牛了吧,我比你们差一点,比尔盖茨住我家隔壁。” 季千河嗤声:“不信算了,早就说了我出身豪门。没点身家的,能吃这么大一碗冷面?你们以为这只代表我食量大吗,不,这还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吹,继续,手里的事都放下,学鹤哥吹牛。” 季千河自顾自地说:“实话跟你们说吧,我哥他老婆最近回来了,她几年前摔坏了脑子,居然失忆了,刚一回来,就把我最爱的阿姨给气走了。” “为什么不喊她嫂子?当然是因为我讨厌她嘛,你们知道吗,以前她是利用她爸爸的权势才嫁进我们家的,所以我们家里人没有一个不讨厌他的。” “啊?我们是很有钱啊,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嘛,我哥那时候还没彻底发迹呢,她又是马云的女儿,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怎么抵挡得住哦。” “我哥吃软饭?没有没有,我哥很有骨气的好吧,又有本事,现在挣得比他们家可多多了。那为什么娶她?也许也是有点爱她的吧。” “不是渣男!怎么会是渣男哦,反正肯定不是因为威胁才结的婚。我前后矛盾?我也不清楚啦,都是一个姐姐告诉我的,等我问清楚了再说吧!” 屏幕上显示主播已下线,米嘉将软件退了,转而发了个短信给伍兮兮:“千鹤的视频我看过了。” 伍兮兮秒回:“怎么样?” 米嘉说:“不怎么样,满嘴跑火车。” 伍兮兮所:“现在就流行这样的,吃反倒是其次。现在什么花样的东西没吃过,她就是靠嘴皮子有的百万粉丝。” 米嘉说:“那你要失望了,做不来。” 伍兮兮打气:“别怕,慢慢练练。” 身边,哪吒拽了拽她胳膊,指着款款走来的季舜尧。 原本今天是给米嘉买衣服的,逛进这家店的时候,她忽然发现一套西装特别地衬他。 她原本琢磨着,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特别定制,这种成衣店里的货色,他肯定看不上眼。而且男人嘛,对逛街换衣服这件事,应该挺反感的。 没想到他居然很感兴趣,拿了自己的号去换。 此刻焕然一新地走过来,这间店都亮了亮。 季舜尧一直看着她:“好看?” 米嘉点点头:“真的挺衬你的。” 季舜尧说:“那就买了吧。” 米嘉当然没意见。 季舜尧向服务员指指她:“她付钱。” 米嘉:“……能刷卡吗?” 三人买完东西就在这里的餐厅吃饭,这回季舜尧没有包场,挑了个好点的包厢。 哪吒出门,总是要带一大堆东西,季舜尧给他系上小围兜,拿了专用的碗筷勺子,又用热开水逐个烫过。 吃菜的时候也很讲究,什么能吃,什么少吃,季舜尧一直在耐心跟哪吒强调。 新上来的一条鱼,季舜尧让哪吒把第一口让给米嘉:“以前爸爸总是把肚子上的肉省给你吃,但现在妈妈回来了,你该怎么做?” 哪吒一字一句都说得特别好:“把最好的肉肉给妈妈。” 季舜尧:“爸爸还跟你说过?” 哪吒:“要保护好妈妈。” 季舜尧:“还有呢?” 哪吒:“要永远爱妈妈。” 哪吒夹着一筷子肉,颤颤巍巍地送过来,奶声奶气地说:“吃肉肉。” 米嘉心里感动,摸着哪吒的脑袋,问:“谁吃肉肉啊?” 哪吒聪明着呢,害羞地坏笑了一阵,模糊不清地说:“唔唔唔……” 米嘉将脸凑到他肩上:“我听不清楚唉。” 哪吒:“唔唔唔唔唔……” 米嘉轻声道:“你是不是说的是‘妈妈’?” 哪吒点点头,跟着轻轻说:“妈妈。” 哪吒说完就像尝过蜜蜂的小熊,又怕又兴奋地钻到爸爸的怀里。季舜尧将他放到自己腿上,说:“吃饭吧,哪吒,爸爸喂你。” 哪吒直点头:“舜尧,吃炸奶奶。” 季舜尧摇头:“是爸爸啊。” 哪吒:“哥哥!” 季舜尧:“爸爸!” 哪吒:“爷爷。” 季舜尧彻底服了,给他夹了一块个小点的炸牛奶,先帮忙吹了吹:“张嘴啊,慢点吃,很烫的!被烫到了吧,爸爸给你再吹吹。” 米嘉在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鱼肉,一边看这两人互动。 跟哪吒在一起的时候,季舜尧总是这么放松这么温柔,平日里严肃高冷的男神,商场上杀伐果决的男人,此时就只是一个为孩子全心付出的人。 这让米嘉不自主地想到自己的父亲,平日里那么大男人的他,为了搏自己的女儿一笑,可以跪在地上到处爬,说:“宝贝嘉嘉,来骑大马。” 米嘉忽然起身,季舜尧跟哪吒睨过来,她说:“没事,我想去下洗手间。” 洗手间,包厢里就有,但米嘉一定要出去上。 她看着镜子里双眼通红的自己,两手在脸上狠狠搓了两下。 一张纸巾递到面前,她吓了一跳,从镜子里看到季舜尧站在身后。 米嘉谢绝他的好意:“我没事的,就是菜挺辣的,都快流眼泪了。” 米嘉一边笑,一边拿手扇脸,尽管刻意藏住了,但狼狈的神情骗不了他。 失忆之后,她很少露出柔软的一面,因为差点就与正常生活失之交臂,所以总是说服自己要好好度过每一天。 她笑就笑到最开心,不快就对人拉下脸。这样明明心里难过,却强颜欢笑,分明是以前的她才会有的样子。 米嘉回来这么久,季舜尧还是头一次从她的身上看出过去的影子。 米嘉怔了怔,忽然发现季舜尧的眼睛起了变化,这一片深海里巨涛翻涌,盛满着她看不清也看不懂的莫名情绪。 像极了她刚回来那晚,他们在走廊上对峙的神情。 米嘉心里颤了颤,觉得自己的那个设想又圆了几分,上回没有问出的问题,今天又回到脑海里,她想了又想。 “季先生,以前的我们,感情到底怎么样?” 季舜尧怔了怔:“为什么这么问?” 米嘉说:“只是想确认一些事情。” 季舜尧反问:“你觉得呢?” 米嘉说:“应该是不怎么样的吧,毕竟是我用了手段跟你结婚。其实我们保持原来那样就行,你不用为了讨好我,做一些很刻意的事。” 季舜尧垂下的手,攥了一攥。 “无论如何我是哪吒的妈妈,我既然已经答应过,就不会再缺席他的成长。你不用担心我又会突然消失,对他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季舜尧:“你就是这么想的?” 米嘉点头:“是啊,我是觉得早点把话讲开会比较好。我们已经在走离婚程序,我对你……有的时候,你的一些行为,会让我觉得很困扰。” 季舜尧眼中的浪涛已落,换上了他最习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季舜尧说:“你是不是想提醒我,你对我没有一点意思,让我也不要喜欢你?” 米嘉梗了一下,没想到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这个……” 季舜尧咬牙笑了笑,口吻轻佻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米小姐还是一样自信。” 米嘉眼皮跳了跳,预感到要面对一段不堪的回忆。 季舜尧说:“要不要我帮米小姐回忆回忆我们怎么认识的?” 多年前的那个夏天,他是应邀去她的学校开座谈的讲师。 她是坐在窗边,朝着他撩动长发的学生。 结束的时候,温婉的乖乖女第一次鼓起勇气去要一个男士的电话。 他委婉拒绝,她脸红得像是要滴血的苹果,言语却大胆无比。 “我们打个赌好吗,赌谁先喜欢上谁。” “……” “我赌你会赢,因为我已经喜欢你了。” “……” 第13章 chapter 13 米嘉在这天晚上,彻底失眠。 如果不是季舜尧说得那么思路清晰又斩钉截铁,真是打死她都不会相信她居然会说出那样的话。 众人口中的乖乖女,温柔的和水一样的女人,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诱惑,才会鼓起那样的勇气? 就为了一个季舜尧? 季舜尧。 米嘉按了按自己胸口的位置。 她不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这里,曾经因为他今天否认的时候抽动了一下。 米嘉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末貌合神离的一家人去了季舜尧父母那儿。 历来都是隔代亲,季舜尧妈妈陈钿特地顶着大太阳走到院子外面来等哪吒,为的就是第一时间看到大孙子。 哪吒跟爷爷奶奶也一直很亲,看见陈钿后,恨不得半个人都挂在车窗上,向着陈钿拼命挥手:“奶奶……奶奶!” 场面一度非常感人,直到季舜尧让司机停车,将哪吒一脚踹了出去。 见谁都喊,就是见他乱喊。 季舜尧的醋意顿起,满车都是酸味。 米嘉也从车上下来,她今天穿了一条大下摆的花色长裙,人稍微一动,便如同风里摇曳的扶桑,明艳靓丽。 也正是这下摆添乱,米嘉刚跨下一只腿,就发现下摆被卡在车门里了。 季舜尧恰好看见,大步流星走过来,说:“别动,我来。” 没等米嘉回应,他蹲身下去,脸自上而下看,依旧英俊得没有一点死角。刘海很顺地垂在开阔的额头上,微风吹过的时候让人觉得手感很好。 他做事细心,小事也不放松,裙子弄下来的时候几乎没有带出一点污迹,又用手抻了抻,把上面细微的压痕去除。 他甚至帮忙调整了一下她蛇形硬系带的高跟鞋,指腹柔软而温热,在她已经被擦红了的皮肤上轻微摸了摸:“以后别穿这种鞋子。” 米嘉觉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还神经兮兮地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要知道刚来那会儿,她可还是一个看人裸’体不眨眼的。 米嘉将脚从他手底下抽出来,说:“我没事。” 他正好由下而上看过来,唇角挂着清浅柔和的微笑,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 米嘉看得眼皮子都在抽,根本没办法控制心跳了,只能站得远些,好不让他听见这阵莫名其妙的心悸。 偏偏他丝毫不解风情地靠近,在离她耳朵一寸远的地方,轻声道:“我妈妈还不知道我们的事,麻烦一会儿装得像一点。” 不知道什么,装什么像一点,米嘉最恨人说话说一半。 现在的她大脑根本不清楚,哪里想得出来他在说什么? 米嘉吃瘪,狠狠瞪他。 季舜尧却乐得仰起头,抓了抓后颈。 一边,陈钿将哪吒放下来,按着腰说:“宝贝,你最近是不是又长胖了,奶奶真的抱不动你咯!” 哪吒嘻嘻笑着,给他看了看自己结实肉乎的胳膊。 陈钿上去亲了口,说:“我孙子真棒,以后也要好好吃饭哦。” 其实全部注意力已经转到了儿子儿媳妇那里,方才季舜尧弯腰给她整理裙子跟鞋子的场景,她看得一清二楚。 两个人明明没怎么说话,但站在一起的那种气场如同竖起致密的一堵墙,里面的人不想出来,外面的人根本一点都渗透不进去。 季舜尧看着她的时候,连眼睛都在笑,陈钿当时就愣了一愣,距离他上次流露出这个表情,已经过了太久太久。 她怎么都忘不掉季舜尧刚创业那会儿的一件事,那时候他事业刚刚起步,别说谈恋爱了,整天起早贪黑,过得像个苦行僧。 某天他去一所高校宣讲完,回来的时候居然一改常态,端着茶杯在沙发上一坐就是一下午,脸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意。 陈钿是过来人,这样明显的情绪,要么是他取得突破,要么就是……他恋爱了。 但陈钿并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有恋爱脑,在他的眼里,恐怕亲情跟爱情都是浪费时间的产物,一切都必须让位给事业。 然而不久之后,他恋爱的消息就传了过来,传闻中的女朋友家世显赫,财大气粗,父亲曾经是提携过他的一位伯乐。 与此同时,儿子吃软饭,为了少奋斗十年而选择富家女的流言也甚嚣尘上。 季舜尧爸爸季仲谋因此十分恼火,就连陈钿,也曾经怀疑过季舜尧的动机,不止一次因为这件事难受得整夜无眠。 季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个中产阶级,身为高知的夫妻俩无法容忍儿子诸如此类的行为,而一直懒于解释的季舜尧已经搬去和她同居——在她爸爸赠与的房子里。 恶劣的关系持续了他整个恋爱阶段,直到他们准备结婚,他带她回来,进门的时候,他温柔而细心地亲手给她穿上拖鞋。 就是在那一刻,陈钿隐约感觉到她的所有猜想都是错误,即便他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但她能辨认出一个男人真心爱人的样子。 季仲谋却一心认定那是他卑躬屈膝的伪装,以至于多年以来,米嘉都是这个家里的禁区,每每她想提起,都会被固执的老头子打断。 这种状况在米嘉失忆离开后达到巅峰,季仲谋认为这是一个拨乱反正的好机会,让季舜尧必须立刻跟米嘉离婚,还季家一个安宁。 季舜尧当天一声不吭,坐了好一会儿,最后带上外套,从这个家里走了出去。 陈钿对自己的儿子再熟悉不过,知道这样的沉默代表着巨大的愤怒,他因为拼命克制着不想跟父亲吵架,把两腮都咬得鼓起。 那一天后,两家关系降到冰点,季舜尧很少回来,陈钿也很难见到哪吒。 陈钿这时候叹了口气,牵着哪吒的小手,说:“快喊你爸爸妈妈进去吃饭了。” 哪吒很高兴地点点头,朝着季舜尧跟米嘉挥挥手,鹦鹉学舌:“吃饭饭~” 米嘉方才小心白了一眼季舜尧,这时候走到陈钿跟前,艰难开口:“妈。” 米嘉对季家父母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之前他们来医院看她时的情景。 那时候她刚醒不久,话说的很不好,在别人的反复提点下,才喊了一声爸和妈。 不过她的脑子可是很清楚,一眼看出来这对夫妻里,陈钿对她不怎么反感,至于季舜尧爸爸……只能说他实在是太过于耿直了吧。 今天见面,季仲谋仍旧是一脸严肃,从她手里接过礼品的时候,也只是一点头。 哪怕是看到自己的儿子,也带着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淡淡说道:“回来了?” 如此怪异的家庭关系,让米嘉大开眼界,不过原因应该没有那么难猜,一定和她有关,一定和他们的婚姻有关。 季舜尧给她递了一双拖鞋过来,米嘉刚刚准备弯腰,季舜尧阻止了:“你穿裙子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米嘉局促得要死,看到一边陈钿朝着她轻轻点头,她也还以微笑,低头向人小声道:“谢了,下次出门再给你买一套西服。” 季舜尧眉毛都扬起来:“你觉得一套西服就能打发我了?” 米嘉在想,这人可千万不要说出什么让人联想浮翩的话了。 季舜尧道:“起码要配衬衫和领带吧。” 米嘉:“……没问题。” 定的是晚餐,距离吃饭还有一会儿。 哪吒被爷爷逮来的蚂蚱吸引,可是面对这种六脚生物,又是害怕又是想靠近。一把拽着米嘉凑到小盆旁边,季仲谋手里的草棍立刻停了停。 米嘉朝他笑一笑,搂着哪吒说:“哪吒别怕,这只是一个小虫,你看还没有你小手指头大。让爷爷陪着你玩好吗,妈妈还要帮奶奶干活呢。” 哪吒果然伸手跟小虫比了比,确定这小家伙确实是没什么威胁力。他渐渐便松了米嘉的胳膊,放心大胆地站到了爷爷身边。 一心想和孙子拉近关系的季仲谋终于能搂到他肩膀,抬头看了眼米嘉,朝她点了点头。 米嘉其实根本找不到什么事,又不是很想理会季舜尧,只能跟在陈钿身后,听她介绍家里的某幅画出自某人手,某雕塑费了多少心思运回家。 季舜尧就像一个不知道自己哪儿犯错,但知道自己一定惹到旁人的小孩儿一样,若即若离地跟着她们俩,中途唯一的存在感是:“千河呢,不在家?” 陈钿一下被提醒,跟两人打了个招呼,说:“我上去喊她下来,全天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哥哥嫂子回来这么大的事也不下来迎接。” 没多久,一个穿着睡衣的女孩子被陈钿掐着耳朵赶下来。 米嘉一见到她那张脸,心中立马讶异一声,这不是那个每天直播相声的吃播主播千鹤吗? 季千河,千鹤,谁能想到这两个居然是同一个人! 季千河的叛逆期特别的长,明明刚刚被妈妈教训过,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杵在他们前面。 “哥哥,嗯嗯……”她懒洋洋地撇嘴。 陈钿气坏了“‘嗯嗯’是什么?嫂子都不会喊了?给我喊清楚!” 季千河那一脸的嫌弃啊,看着陈钿就像看自己的高三班主任,不耐烦道:“知道啦!不就是喊人嘛!” 季千河十分不情愿地逼出两个字:“嫂!子!” 米嘉此时看着她,就想到那天她在直播平台上,说她是马云女儿的话。 米嘉朝她点点头:“你好啊。” 季千河在楼下呆了一共不到五分钟,就又跑到楼上去吃播。为了防止被人一眼认出来,她每次都会戴一头假发,顺便化一点妆。 回到镜头前,叛逆少女又成了相声传人:“你们最爱的美人千鹤妹妹又回来了。刚刚干嘛去了?特朗普喊我去吃饭,我说去不了,今天我嫂子过来。” “对对对,就是上次吐槽的那个,马云他女儿,干不干的我就不清楚了。咱们吃完这盘就下播,一会儿我下去好好会会她,晚上再来跟你们接着聊,不,接着吃。” 楼下,米嘉将手机收起来。 哪吒端着小盆,飞奔着朝她跑来,奶声奶气道:“妈妈,送给你。” 米嘉摸了摸他小脑袋,说:“谢谢你,我的宝贝。” 余光却瞥到季千河从楼上下来,蹑手蹑脚地往她包里放了个什么。 第14章 chapter 14-15 chapter 14 家里但凡有一个孩子,基本上所有人都会围绕着他来转。 哪吒作为绝对的焦点式人物,这一个下午都受到了宛如上宾的待遇。 爷爷陪玩,奶奶陪聊,还有供应不断的水果和零食。 哪吒小朋友哪哪都好,唯一的缺点,非常的挑事。水果不吃硬的,不吃水分少的,饭菜不吃辣的,不吃绿色的。 每天的吃饭都是一个挑战,但吃起零食来却很有一套。米嘉观察了一段时间,又咨询了这方面的专家,已经在一天前正式开始他的零食纠正计划。 哪吒小朋友十分排斥,并且以不肯说话不肯吃饭为威胁,一定要米嘉收回成命。 不过新手妈妈的好处就是,没有在与孩子的抗争中被磨去耐心,因为初来乍到,所以做什么都精神饱满,不惧挑战。 哪吒小朋友毕竟还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儿,怎么斗得过他这成了精的亲妈,傍晚的时候就跑过来,可怜巴巴地要东西吃了。 育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在孩子开始往你预设的方向走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来一句幸灾乐祸的话,好显示出你那可怜的优越感。 米嘉给哪吒端来了营养餐,全程充满怜爱地看着他把眉心拧成小山,在他一口一口如吃毒’药般的解决了半盆之后,又张开手给了他一个爱的抱抱。 哪吒小朋友听说今天要来爷爷奶奶家后,早就开心得自己穿好了衣服裤子在客厅等了,分外十分豪迈地只吃了一点早饭和午饭。 为的就是来这儿吃不限量的好东西,他甚至昨晚偷偷用家里固话给奶奶去了电话。 “奶油蛋糕要吗?” “嗯嗯!” “焦糖布丁呢?” “嗯嗯!” “黄油饼干呢?” “嗯嗯!” 陈钿当时就纳闷了:“你爸爸怎么带你的,是不给你吃饭吗,一听到这些激动得连话都来不及说了,明天过来,奶奶给你加餐。” 哪吒这会儿看着满桌琳琅满目的好吃的,觉得寄几有一点发昏,他随手指了一个最大的蛋糕,季千河如得令的小衙役:“小的这就给你拿来!” 哪吒坐在专属小板凳上,拍着手,兴奋地摇头晃脑。 可是香气扑鼻的蛋糕还没到他手上,就被米嘉截去了去处。米嘉一字一句,说得慢而清晰:“一会儿就吃饭了,你吃了这个,还怎么吃得下晚饭呢?” 根本就不是因为要吃饭!是妈妈特别的坏,她不想让自己吃这些!哪吒小朋友气昏了气昏了,两只小手抱在胸前。 米嘉算是知道了,这是他生气时的一贯表现,纯粹当做没看见,把碟子又放回了桌上。 哪吒开始很小声的哼唧起来,试图用这种方法唤醒沉睡的其他人。季千河这小暴脾气,一下子跳起来,说:“吃个蛋糕怎么啦!” 她还尝试搬救兵,睨了一眼旁边吃葡萄的季舜尧:“哥,你说句话啊!” 季舜尧觉得女人的战争,他最好不要掺和,而且就依米嘉现在这个性……他还真的不一定能治住她。 不,把“一定”两个字去了。 季舜尧换了只腿翘二郎腿,面对可怜巴巴扑过来做蛇形撒娇姿势哪吒,清咳道:“就这么想吃?” 哪吒疯狂点头,好几天没吃啦! 季舜尧:“忍着。” 哪吒如同万箭穿心:“……” 季舜尧拉他站近点。 “你妈妈那个人,我都害怕的。” 声音不轻不重的,看着像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但其实米嘉听见了,陈钿季千河她们表示……也听到了。 季千河将哪吒拉过来,说:“看到了吧,你爸爸妈妈根本就不爱你,以后你就跟着小姑,想吃什么吃什么!” 季千河铁了心地要和米嘉打擂台,而且高举一面爱护侄子的道德大旗,自以为牛气哄哄替天行道了。 可惜声势摆得这么浩大,收效却甚微。在跑过米嘉面前时,后者轻轻柔柔的一句“哪吒”,就把小萝卜头给骗下了。 米嘉蹲去哪吒身前,说:“宝贝,爸爸妈妈会永远爱你的。爱你不是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么简单的,往往爱你就是明明知道你喜欢这样,还是要残忍拒绝你的请求。” 哪吒似懂非懂地看着她,两只软绵绵的小手已经忍不住搭在她的肩上,又扁扁嘴。 “妈妈并不是做什么都对的,但在吃饭这件事上,你要听我的好吗?而且你看今天晚饭多丰盛啊,奶奶已经准备很久了,如果一会儿你吃不下去,奶奶是不是会很伤心啊?” “……”陈钿心情复杂,你别看我啊,其实菜是佣人准备的,她清嗓子:“千河,别闹了,把零食给收起来,一会儿都吃饭了。” 季千河气得化身河豚脸,鼓着腮帮子要佣人收拾。腹诽着吴妈就是这样被逼走的吧,话说得慢条斯理还挺有礼貌的,但字字句句都扎心啊。 她给孩子吃零食,就是害孩子?你讲话要注意点,将来出了偏差是要负责任的好吧。 脑中吐槽弹幕乱蹦,季千河忽然听见一声慢而刺耳的女声:“小姑子,能不能麻烦你把我包里的洗手液拿来,我想给哪吒洗洗手。” 包?开玩笑吧,她刚往里面丢了几只蚂蚱,她可不想再见到那几个虫子了。 季千河说:“家里有洗手液。” 米嘉:“不一样的,那是我专门从国外买给哪吒的。” 事儿逼不仅管得宽,生活上还细致得变态,谁出来串门带洗手液的啊。 季千河:“哥,你老婆喊你。” 季舜尧陷在葡萄坑里了:“我老婆有没有喊我,我听得清楚。” 陈钿来插刀:“让你去弄就去弄,废话怎么这么多?” 季千河硬着头皮跑过去,开包之前先深呼吸一口,包口刚打开,里面几只绿不拉几的全跳出来了。 “我去!太恶心了吧!”还要忍着,季千河翻找半天:“没有啊。” 米嘉抱着哪吒坐回到沙发上,正跟小朋友玩着数手指的游戏,懒洋洋道:“没有?哦,对不起,我大概忘了带了。” 真忘了还是假忘了啊,季千河觉得米嘉这波操作骚气啊。 她是知道自己要来搞她的?不对啊,她刚刚挺隐蔽的啊。 那是歪打正着?也不可能吧,谁那么巧的正好让她去开包啊。 季千河断言,这个米嘉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好像有一点东西。 于是季千河决定晚上端菜的时候,故意把汤翻到她身上。可是她每次屁股一离开椅子,米嘉也跟着站起来:“我来帮忙。” 那就往她的酒里兑东西。 米嘉:“不喝酒的哦。” 往她坐凳上倒水。 “哎呀!”米嘉端来甜汤的时候往季千河身上一倒,汤汁在她的睡衣衣袖上洒了一片,季千河发火:“米嘉,你故意的是吧。” “季千河。”季舜尧忽然冷冷发话:“你不要太过分了,今天尽看见你在上蹿下跳了,你就不能坐着歇一歇?” 季千河快哭了:“她都把我睡衣给毁了,你还帮她说话!” 米嘉说:“真对不起,小姑子,要不你把睡衣脱下来,我现在去给你洗?” 这回还没轮到季千河说话,旁边季仲谋呵斥道:“你跟你嫂子都来了,你还穿着睡衣下来,本来就不成体统,现在还要在这闹到什么时候?” 季千河本来就是鳄鱼的眼泪,看到她爸爸都发话了,不敢再多造次。 上去换了一套衣服下来,终于安安分分地吃晚餐。 可是坐拥百万粉丝的鹤哥怎么可能轻言放弃,她在承诺了不喂小没良心吃的后,带他去了楼上的书房。 哪吒看着满是书的小屋子,天真地问道:“姑姑,你想给我讲故事吗?” 季千河摸摸小没良心的脑袋,说:“不是的,姑姑要在这儿大扫除呢,你帮姑姑把书一本一本的拿下来,擦干净之后,再一本一本的放回去。” 听着就很累人啊!哪吒弓背抬手,预备往外跑。 季千河一把把他抓回来:“姑姑这么疼你,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不肯给姑姑做?” 哪吒小嘴巴都撅起来了:“我想要妈妈。” 季千河凶神恶煞脸:“你妈不要你了,除非你给我帮忙。” 哪吒小可怜拼命揉了揉眼睛:“呜呜呜呜……” 妈妈正在楼下跟季舜尧无声对峙呢,因为刚刚吃饭的时候她忽然发现,这人对事物的要求格外的挑剔。 哪吒小朋友的挑食,其实就是遗传于他的吧? 季舜尧被米嘉的注视弄得头皮发麻,同时在快速思考,到底要编出怎么样的一个故事,才能让她不把仇恨记在自己的头上呢? 陈钿这时候走过来,说:“舜尧,嘉嘉,不然今晚就在这儿住一宿吧,哪吒刚刚跟千河玩得太累睡着了,我怕你们现在抱回去,他要发脾气的。” 住一宿,一间房?开什么玩笑!米嘉左右张望,总算是在楼梯上看到了季千河。 季千河勾起一边唇角,正笑得花枝乱颤呢。来啊,互相伤害啊,你不是在爸妈面前秀恩爱吗,今天晚上就让你们共处一室共度良宵。 季千河擦了擦鼻子,哼哼两声。 她还真就不信两个人三年都能不见一面,突然一回来就成恩爱夫妻了。 chapter 15 哪吒在外面睡着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在陈钿这边就有过几次。但无一例外,季舜尧宁可把他喊醒,也要带着儿子回家去住。 只是今天…… 季舜尧:“行,那我让司机回去取衣服。” 陈钿怔了怔,原本过来提起的时候是完全不抱希望的,在听到儿子的这声“行”之后,居然会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季舜尧真的有太长时间没有在家里过过夜了。 陈钿看了看已经满脸通红的米嘉,心情复杂。 所有的因都是一个人,所有的果也都是她。 季舜尧带着米嘉上楼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抱怨:“你刚刚干嘛要答应她?” 季舜尧一脸的理所当然:“你没听妈说嘛,哪吒已经睡熟了,这时候抱他回去,他一定会发脾气的。” 米嘉居然找不出一个反驳的词:“那你一会儿问他们要两个房间。” 季舜尧:“你刚刚下车的时候不是答应我了吗,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米嘉恼火:“我当时是答应你逢场作戏,但我没答应……我没答要跟你住一间啊!” 季舜尧勾勾唇角,笑她紧张得都结巴了。又顿了顿,开始道德绑架:“这些年我一直忙着照顾哪吒,对我父母关心不够。” 米嘉知道他拿住了自己软肋,几乎要捂耳朵:“你别跟我说这些!” 季舜尧置若罔闻:“他们年纪越来越大了,想要的不过是儿孙满堂,孩子们常回家看看。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不孝,连这样简单的要求都满足不了他们。” 米嘉实在头疼:“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我住还不行吗?” 季舜尧适合而止,指了指一处客房,说:“你先进去吧,我去看看哪吒,今天是没办法给他洗澡了,我用湿布帮他擦一擦好了。” 米嘉看着他高大背影越走越远,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米嘉先回了房间,等到有人送来自己的衣物后,立刻开始洗漱。 这里的条件与季舜尧那儿相比,也是不相上下,浴室装潢得豪华现代,一面极大的镜子,能看得见身体的全貌。 她撩了一撩裙摆,转个圈,很满意今天这身飘逸大气的长裙。 有多久没这么慎重其事地穿过裙子了?她理了一理自己的短发,从她换成这个发型之后,就再没碰过这么女人的东西了。 为什么? 失忆之后的她,能记得的区间狭窄而模糊,于是只能从旁人的口述里了解自己曾经的模样,温柔,顺从,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 长裙是必不可少的,长发也同样宝贵,但就是这样的女孩,做出了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事,很多让她失去记忆后不想再承接的事。 她所能想到的最快摆脱的方法就是变成另一个人。 不记得何时蓄长的头发剪了,穿着累赘的长裙不要了。从那以后短发、衬衫和长裤,总觉得这样就是新的自己了。 出国前,她与季舜尧又见过一面,人不算多的咖啡馆,他背坐在满是阳光的玻璃墙边,从头到尾没有直视过她一眼。 她再次提出了离婚的请求,并且年少无知地愿意净身出户,只求快一点结束这段关系,他只是反反复复揉动自己的袖扣。 “米嘉,你去哪里都无所谓,但孩子还太小,我不能接受他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 米嘉那时候脑子不够用,是真的没有转过弯,如果她真的一直在外不回来,哪怕拥有一纸婚姻,孩子也仍旧只能在爸爸单方面呵护下长大。 季舜尧听起来无懈可击的一句话,其实处处都是漏洞。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那时候的他根本就不想离婚呢? 直到经历三年的分别,年纪更大一些的他变得更加世俗,才渐渐想通要跟她这个险恶女人彻底决断……男人本就是善变的,对不对? 米嘉天马行空地想了这么一大通,终于可以说服自己放下心结跟他共处一室。 用手搓到脚踝的时候又怔了下,这里的皮肤一下灼烧,仿佛还留着他下午触摸时的温度。 她摇了摇头,狠狠地,试图要把那些记忆从脑子里完全拔除一样。 她脑子里曾经进过水。 多年之后,不能再进一次。 季舜尧一会进来的时候,米嘉躺在被子里,睡成一个长椭圆的球。 他清咳了几声,那球保持着完美的弧度,没有一点动静。 几分钟后,他洗过澡,穿着一条白色长浴袍出来,搬了张椅子摆到床边上。 “睡了?” 米嘉哪里睡得着,最近一段时间,她都休息得特别好,今天一天又一点都不累,别说谁了,连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从他刚一进门她就开始警戒了,他倒还规矩,径直走去浴室洗澡。 但现在又是什么个情况,她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椅子摩擦地板发出的声响,随即便是打火机开盖的咔哒声。 没有人告诉过米嘉,以前的那个人讨不讨厌烟味,总之现在的这一个,非常特别以及极其的讨厌! 伍兮兮起初就有烟瘾,硬是被她唐僧念经,一天转发上百张后遗症的恐怖图片给吓得戒了烟。 米嘉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房间里有人抽烟呢?除非杀了她!米嘉一下蹦起来:“季舜尧,你——你!!” “你有病吧,没事点什么纸玩啊?” 季舜尧刚刚打完火,另一只手还拿着张餐巾纸。见米嘉不装睡了,他将东西一齐收起来:“哟,醒了?” 他!一!定!是!故!意!的! 米嘉又翻身躺下去:“幼稚!” 季舜尧往椅子上一斜仰,长胳膊随意地搭在椅背上,仍旧维持着刚刚那副,我就是欠打但你又不能打我的样子。 米嘉看得肝疼,翻个身钻进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下一秒,身后响起椅子划动地面的声音。 一阵脚步声落下,她前方的床上陷下去一大块。 米嘉:“!!!” 米嘉抄起自己的枕头拍过去:“你给我睡到地板上!” 季舜尧稳稳接住那枕头,放回到床头的位置,假装没看到地板上已经铺好的床褥:“地板上那么凉,怎么睡?” 米嘉气坏了:“季先生!今天有三十五度啊!” 季舜尧振振有词:“已经立秋了,晚上返凉。” 他说着就要解浴袍,米嘉“哎哎哎”半晌,掀了被子堵上去:“季先生!拜托你回到你自己的床上再脱行不行!” 季舜尧的手果然一顿,倒不是因为她的强烈反对。 一双深邃英朗的眼睛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下,他噗嗤笑出来:“你热不热?” 米嘉穿上了衬衫跟牛仔裤,甚至全副武装地连袜子都套上了! 米嘉张了张嘴:“有一点……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不许上床!” 季舜尧已经听不进什么了,先是轻笑、嗤笑、哂笑,再到大笑、爆笑、哈哈笑。季舜尧说:“来来来,我给你拍张照。” 米嘉也知道自己可笑啊,所以更加不许人笑,跪在床边捞他的手:“你不许拍啊,听见没,你拍了要干嘛啊,你先别笑了,你还笑!” 无奈季舜尧人高马大,手往上稍微一伸,便是足以蔑视的高度。米嘉急着去捞,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一脚踩空:“啊——” 季舜尧眼疾手快地捞住她,偏偏脚后跟在她铺好的被褥上滑了下,整个不受控制地往后倒,连累米嘉也一并摔了下来。 “啊!” “唔!” 原来电视上的花式摔都是真的! 尽管身下垫着一个人肉气垫,但肌肉紧实,腹肌分明的气垫,一点都不舒服!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她的两只手按在他的小腹上,那一块块的肌肉壁垒分明。 而他的手,按在她的臀部,哪怕隔着牛仔布,依旧灼热地像是两块烧红的烙铁。 米嘉从季舜尧身上跳开,坐在临时地铺上喘了两下:“你把衣服穿好。” 季舜尧看她脸色不对,也不跟她闹了,把浴袍重新系好,挪到一边。 米嘉重新回到床上,将被子一直拉到头顶,掩耳盗铃的以为这样就是一个人了。 季舜尧将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夜灯。 “你放心吧,我不是那么无耻的人,你不愿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米嘉躲在被子里,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她知道,尽管不明白这份信任感从何而来,但她知道季舜尧不会强迫她。 他太知道自己有多优秀了,年轻,财富,相貌,健康,这些所有人不停追逐的标签,他都享有。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用钱,用情,唯独不需要也不屑于用强迫。 米嘉是对自己生气,方才那个矫情到死的女人到底是谁? 如果他想要你,就是穿得再厚也没用。 现在这样,刻意又做作,是晴天撑起雨伞。 可要是脱了,又显得太过刻意,更别说他会不会将之误读。 米嘉在被子里扭了又扭,难受惨了。 季舜尧问她“是不是睡不着”的时候,她还要拼命掩饰。 米嘉装出声音朦胧:“已经就快要睡着了。” 季舜尧:“那我再说一句话。” 米嘉转身过去,把被子掀开一个口,看见他支着脑袋看他。 季舜尧:“手感不错。” 米嘉将枕头重新扔过去:“浑球!” 作者有话要说:  麻烦大家收一下我的专栏,和几篇预收文,算是对小的的最好支持了。放一下预收文的文案吧。 / 【还吻你万千】:大牌明星郑慈宜被渣前任劈腿,郁郁寡欢中被损友忽悠睡了个无名小鲜肉安诺,以为只是一夜迷情,之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知道居然一不小心弄出了人命? 得知消息的鲜肉安诺找上门来:孩子是无辜的,为了我和孩子,这个责任你就付了吧。郑慈宜:????……拜托你平时蹭蹭我热度就算了,能不能别总想着来蹭蹭我? * 男团里高傲又冷漠的安诺,是粉丝心中不二的冰山男神。谁也没想到这男人居然有两幅面孔,回家之后其实是老婆大人的小暖男?安诺:老婆,昨天我们演的是医生打针,今天演老师抽手心好不好? / / 【你的可爱已上线】:学校大佬级人物韩奕辰是个人高马大叱咤赛场的专业运动员,近来传闻居然被一个脸带两抹高原红、跳起来还没有他下巴高的小姑娘给救了! 众人纷纷来到操场求证,五千米跑尚不气喘的韩奕辰,忽然成了跑不动百米的嘤嘤怪,向着大伙挥了挥手:我去不了了,那竹监督我锻炼身体呢。 * 知道真相后的那竹内心只觉哔了狗,神他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那竹:听说你是足球运动员,体力超绝的?韩奕辰:其实我最体力超绝的运动并不是足球,你晚上过来找我,我告诉你啊。 第15章 chapter 16-18 chapter 16 房间里分明有个年轻男人,米嘉这一夜居然睡得出奇安稳。 大早醒来,阳光正好,金色光线被细竹帘分割开来,床单上爬着断断续续的纹路。 季舜尧还没醒,米嘉半坐起来看了眼,他正平躺着面对天花板,呼吸的声音很轻。 她十分放松地举起两手伸了个懒腰,睡饱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房门外,也有一个人觉得好极了。 季千河看着紧闭的房门,想象着里面分床而卧,生疏如陌生人,直到她一推门进去,两个人立刻抱头鼠窜。 好极了,真是好极了,晚点遇见艾琳,又是一件值得分享的喜事。 季千河从小就跟在季舜尧跟艾琳他们身后玩,一直坚定站在甜美可人的艾琳那一边。 在她看来,艾琳跟她哥在一起,那就是天造地设,那就是神仙伴侣,那就是唤起人们重新相信爱情的一段佳话。 可是她哥也不知道抽的什么疯,突然就明珠暗投,改成要跟米嘉双宿双飞。 昨晚她认真捋了一晚上,她哥一定不会是见钱眼开的人,当然也不会是始乱终弃的渣男。所以,不是我军太无能,是敌军太狡诈! 米嘉不仅以权势逼走了艾琳,还极其不要脸地勾引了他哥,说不定期间更是通过什么不可告人的手段破了她哥的处男之身,她哥也是逼不得已才不得不委身! 想通这一点之后,季千河高兴地又爬回去直播了一小时,连吃三大碗拉面,并且信誓旦旦地告诉大家:“明天一早,非让她好看不可!” 季千河刚准备去开门,后面突然响起小没良心的声音:“姑姑,爸爸说,进门的时候不敲门,是很不礼貌的。” 季千河一窘,强行敷衍:“我刚刚敲过了。” 哪吒小朋友出了名的诚实:“你没有,我一直跟着你的。” 季千河直接耍无赖:“反正我敲过的啊啊啊!” 哪吒站到房门前,推着她腰:“你没有啊啊啊!”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埋土里的也要发个芽上来看看了,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季舜尧黑着脸看过来:“吵什么?” 季千河平时一直皮,但每每撞见唯一能制住她的亲哥,就立马成了人造革。连忙把头低下去,眼睛却忍不住往里看。 米嘉的声音这时候传出来:“是谁啊?” 季舜尧回头,语气出奇温柔:“是千河,还有……哪吒?” 哪吒连蹦带跳扑到季舜尧怀里,碰开了方才半掩着的门。 季千河立刻看过去,只见光线昏暗,床榻凌乱。米嘉还没起呢,穿着一条丝绸睡衣,肩带半垂,满面倦容地倚在床头。 季千河心中戚戚,看向季舜尧的眼神中不禁流露出一种深深的失望。 季舜尧纳闷:“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季千河推着他胳膊想往里面走,反被季舜尧推回来:“哪吒进去,你快走。” 季千河眼中的失望更甚,还是转头走了。 季舜尧把门关上,米嘉披上一件外套,立刻下床去拉开帘子。藏在浴室的一套被褥也被重新拿回来,扔到床头。 哪吒不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多凶险,只是很兴奋地意识到,他可以在这个美好的上午,同时拥有两个人的陪伴。 哪吒甩了鞋子,游泳起跳一般地跃到床上,用床尾的被子把自己缠成个蚕蛹,拿小鹿般清澈无辜的眼神看了看季舜尧,再看了看米嘉。 小朋友的心思昭然若揭。 老父亲面对孩子这样朴素的愿望,根本无法拒绝,从善如流地钻进被子,再冲对面米嘉努了努嘴:“来陪孩子睡觉。” 米嘉:“……”你戏唱得差不多就行了。 这大一家子都喜欢表演,全戏精学校出来的? 米嘉长叹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孩子,为了祖国的明天。她掀开一个角,深呼吸几口,也钻了进来。 原本安静的两父子忽然闹成一团,小蚕蛹往爸爸怀里挤,季舜尧将小蚕蛹往外推。 米嘉被撞了好几下,几次突脸。她摸着被撞疼的鼻子,恶狠狠瞪着季舜尧,季舜尧却拿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回她。 挑衅是吧,故意的是吧,米嘉再也无法继续保持沉默了,在哪吒又一次转过来的时候,将他往季舜尧那边一送。 哪吒兴奋地“啊啊”直叫,季舜尧边笑边摇着头看她,米嘉抿着唇撇过脸。 疯玩过一会儿,三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 哪吒忽然想到什么,同手同脚地趴到季舜尧身上,非常熟练地将脸凑过去。季舜尧同样娴熟,捧着他脸狠狠亲了口。 哪吒这时指了指旁边的米嘉:“妈妈也要一个早安吻。” 妈妈真的一点都不想要,米嘉如临大敌地看着这对父子,紧紧抓着胸前的被子,一点点地往后挪,再往后挪。 季舜尧歪着头睨了她一会儿,看回哪吒:“你想爸爸也给她一个早安吻?” 哪吒两只手捧在脸边,疯狂点头。 季舜尧将哪吒提到一边,沿床往另一边挪。拉扯中,浴袍开了一道口子,露出肌肉纹理流畅的胸膛。 米嘉觉得自己的神经快崩了,拼命后退,在濒临掉下去的时候被季舜尧搂住腰。 两个人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米嘉喘得很快:“季舜尧,你敢下嘴,我就扁你!” 米嘉一只手已经紧紧抓在他的腰带上,随着说话的频率狠狠拽两下。 季舜尧一双眼睛从上扫下来,纤长的睫毛落着点点碎光。他忽的笑了笑,唇角勾起的弧度邪邪的:“你是不是不知道‘欲拒还迎’这个词?” 米嘉被僵了一军,跟着他视线往下看,也觉得手在的位置有一点尴尬,她犹豫着拿开了。偏偏季舜尧又有话说:“你这就是‘半推半送’。” 好吧好吧,话全被你说了,其他人无话可说,米嘉恼得直接给他一拳。 她硬他就软,张开手掌将她的手温柔地包裹起来。 两个人一路都较着劲,米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两只手都被按到耳边,身体也随之倒在床上,他严严实实地覆盖下来。 旁边哪吒一眨不眨地看着,被爸爸哼过一声之后,两只手紧紧捂住眼睛,却忍不住露出缝隙,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在后面贼贼地转动。 当命运就这么无法逆转的袭来时,米嘉索性也不挣扎了,心里安慰着,留点力气等到合适的时候,再来狠狠教训这男的。 不就是一个吻吗,肉碰肉一下,谁还没接过吻吗! 米嘉有些痛苦地想,她还真没有,起码在存在的记忆片段里,她没有恋爱过,没有与人暧昧过,与异性最大的尺度是例行的贴面礼。 这足以解释她在知道自己结过婚,还有过一个孩子后,内心有过多大的冲击。 伍兮兮这个老司机对她有过一番很好的评价,她是心智上的少女,精神上的处’女,要她一夜之间就接受两个全然陌生的男人,太难了。 现在,精神上的处’女米嘉,对接下来的一切茫然失措,被他压住的手攥紧成全,她紧张得连脚趾都蜷曲起来。 心跳声是如此的剧烈,以至于整个胸腔都因为这阵有力的搏动而不断起伏。 他的呼吸声亦重,看着她的一双眼睛深邃幽暗,轻咽的同时喉结性感的滚动。 鼻腔里,则完全是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气味,随着他的越来越近,这股气味的存在感也越来越足。在那气味几乎扑面的同时,她死死地闭上眼睛。 时间仿佛都停止了。 米嘉意外的平静,静静等着命运的审判。 意想之中的吻却没有落下,米嘉疑疑惑惑地将眼睛睁开的时候,季舜尧恰好凑到她耳边,很轻地说了一句:“借位就行,哄小孩的。” 哄小孩的,你还做那么长的前’戏?其实你哄得还是本人吧! 米嘉又羞又臊,一想到刚刚闭起眼睛的样子就觉得快要爆炸,他心里一定笑死了对不对?她用力将他手甩开,揪了揪外套,往浴室里走。 以为爸爸妈妈已经顺利亲亲过的哪吒,高兴地蹦到季舜尧身上。 季舜尧忽然一弓身子,脊背绷紧,将乱动的哪吒提到一边。 哪吒歪头看着敛眉的季舜尧:“是痛痛吗,在哪里,哪吒给你呼呼。” 季舜尧挡开热心的小朋友,说:“好了,赶紧下去吃早饭吧。” 他朝着米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就差那么一点点勇气,他就吻上她的。 吃过午饭,一家三口要往回赶了。哪吒忽然红了眼圈,站在爷爷奶奶中间,说:“我们一起回家行不行?” 陈钿心都化了,蹲下来摸着哪吒的头:“哪吒乖,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这里才是奶奶的家啊,奶奶过几天就去看你好不好?” 哪吒歪着头转身看了一会儿季舜尧,在得到他同样否定的表情后,很是伤心地跟奶奶抱了抱:“奶奶债见,奶奶要来看哪吒。” 季仲谋也蹲着了,两手一张,哪吒扑过去,同样是甜甜的“债见”。轮到季千河的时候,哪吒抬头看了她几眼,扭头跑。 季千河:“……” 这特么还真是再见了。 哪吒小朋友心思纤细,情感丰富,每往外面多走一步,就十分不舍似的跑回去再来几个爱的抱抱。 陈钿跟季仲谋是又难过又想笑:“这孩子就是这样,太重感情了。” 米嘉一直在旁看着,想了想,过去拉来哪吒的手,问季舜尧道:“上次好像听你讲,还欠哪吒一次迪士尼?” 季舜尧几乎立刻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点头:“是,不过最近比较忙。” 米嘉看向季舜尧父母道:“爸妈,要不这样,过几天你们有空的话来带哪吒去逛逛那个公园,小姑子不也正好放假在家吗,一道散散心吧。” 季千河一听就知道这人要笼络,坚决不让她得逞:“这么热的天,人又多,我不去。” 陈钿直接拆台:“前阵子都快四十度了,你不也嚷嚷着要去吗,现在倒是矫情起来了。” 季千河说:“那也得分人啊,你们老的老,幼的幼,我去了能干嘛啊,帮你们提包?” 米嘉直接没理她,接着道:“小姑子有自己的想法,不想去的话你们别逼她,倒时候我帮你们找个向导,全程都不用排队的。” 回去路上,季舜尧一直从后视镜里看米嘉。 米嘉被盯得毛毛的,忍不住,问:“你有话就说。” 季舜尧笑了笑,说:“你跟以前很不一样。” 米嘉一怔,问:“那我以前是什么样?” chapter 17 米嘉以前是什么样的? 季舜尧绞尽脑汁,最后是借用的朋友闵西泽的一句形容,绵软细腻的像是一只南方的白面馒头,连外皮都被蒸得酥软薄嫩。 吃的时候,谁都会说吃不下,其实拿手一捏,全是空气。 季舜尧那时候很讨厌他用这样一副登徒浪子的语调评价一位姑娘,煞有介事地跟他拉下过脸,说:“你不要轻易地给一个人下结论。” 闵西泽对他的反应十分惊讶,一时作为玩笑说给过朋友们听。 跟米嘉的第二次遇见,是她自己找上的门。 彼时他刚刚动了创业的心思,因为缺乏启动资金,四处磨嘴皮子说服天使投资人。他同时还在某家公司任职,挣扎在选择安逸和放手一搏之中。 缘分这种东西说起来很难,有时候却又很简单,集团的大股东找到他,很苦恼地告诉他,自己的女儿最近迷恋上了一个男人。 “回来的时候,她很兴奋的跟我描绘他的样子,张牙舞爪地在空中画画:这里是鼻子,这里是眼睛,这里是嘴巴……我说好的,好的,女儿,你直接告诉我他叫什么就好。” 他双手交叠着摆在桌上,浅笑着看他:“她说那个人叫季舜尧。” 米嘉以走后门的形式,成为他这位coo的一员秘书。她和其他人一样,梳着干练的马尾,穿着成熟的职业装。 身体的曲线尽管已经完全是大人模样,然而尚且保留着婴儿肥的一张鸭蛋脸上,五官柔又秀气,眼睛里还留着孩子的清澈干净。 米嘉站在办公桌前,看起来想跟他做一个自我介绍,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季舜尧抱着文件急急地站起来。 “sorry,有个会议,让jamie带你熟悉一下这里。” 季舜尧回来的时候,米嘉并不在她自己的办公室,他甚至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一沓文件绕到最近的部门。 格子间里的男男女女都没在自己的位置上,米嘉给所有人点了咖啡和一些点心,大家一边轻松的聊天,一边吃着东西。 他们是科技企业,走在行业最前端,管理方式也追求先进,工作环境保持轻松和自由,只要你能在规定时间完成额定的任务。 季舜尧不大会关注属下是否在上班时用过早午饭或是下午茶,今天一反常态地屈指敲了敲玻璃:“米嘉,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米嘉见过他在讲台上挥洒自如,也见过他回答同学刁钻问题时的游刃有余,哪怕是拒绝她,脸上依旧带着礼貌的笑意。 米嘉以为他是绅士,没想到他的坏脾气这么早就开始显露,跟在他身后,总觉得那高大的背影即将变形,化身成洪水猛兽向她奔袭。 季舜尧停下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注意到,即将要撞上的时候,他扶着她双肘,一点温情都不给地将她推到很远的地方。 米嘉怔了怔,说:“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季先生?” 季舜尧一愣,反问:“你喊我什么?” 米嘉需要仰起下巴才能跟他对视:“我说……季先生。” 季舜尧耐着性子说:“大家都喊我老大,或者如果你喜欢,直呼我名字也可以。” 米嘉说:“你现在是我老板,我怎么能直呼你的名字?” 米嘉声音很清脆地喊:“老大。” 米嘉:“老大,我刚刚是惹你生气了吗?” 季舜尧冷冷看她:“以后不要在上班时间请大家吃东西。” 她先是点头,又很不解:“公司规程里好像没有哪一点禁止员工上班请客吃东西。” 季舜尧说:“公司章程里面没有,但是在我这里,有。” 米嘉又觉得疑惑:“可是jamie说,我可以用这种方法来让大家走得更近。” 季舜尧微拧着眉心盯着她,她立刻就缩起脑袋:“我知道了,老大。” 继续往回走的路上,她一直在后面轻声细语,季舜尧扭头看她,她就乖乖闭嘴,他一回头,她立马故态复萌。 办公室门前,她像是终于找到契机和勇气,拦着他道:“其实你生气不是因为刚刚的事,是不喜欢我出现在这里,是吗?” 季舜尧微微抬着下巴看他,样子清冷而倨傲,他声音里也是淡而疏离的:“我不喜欢太聪明的人,更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 米嘉除了被她那些烂桃花穷追猛打的不堪回忆,从小到大其实根本没有感情这方面的经历,连喜欢一个人都只是最近才有的体验。 一个人若是没有经验,就只好学着曾经发生过的种种,也对被喜欢的人发动猛烈的攻势。 反正已经打草惊蛇,也被正面警告过十分反感她所做的一切,所以米嘉反而放下包袱,反正,也不可能被讨厌得更厉害了是不是? 季舜尧走到哪,她便走到哪,不该她出席的会议,她也会假模假样地抱着资料袋,只是为了站在外面等他出来时,第一个看见他。 不仅仅是上班的时候要紧紧靠着,下班之后也要尽可能地多待一会儿。他加班,她就陪着,一边看着他办公室里透出的点点灯光,一边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想着回家之后大吃一顿。 他开车回去,她就沿途跟着,一直等到他妈妈或是别的佣人,帮忙开了院子的大门,她缩在方向盘后面,想,那里,会是她以后的家。 米嘉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和新闻里唾弃的“痴’汉”、“变’态”极其相似,为了不让他跟更加反感,做的很多事都是默默的。 她小心翼翼,尽量不让别人甚至不让他发现她的这些小心思,但是陷在爱恋里的人,很多事情都是遮不住的。 她看他时的眼神,跟着他走的注意力,取餐的时候会特地给他看起来更丰盛的那一盒,就连车子,她也尽可能来的早一点,就为了能跟他停在隔壁。 公司里的流言渐渐甚嚣尘上。 一把手的女儿喜欢上了年轻有为的coo,金童玉女的组合不仅足够养眼,强强联合的搭配也是一大焦点。 有能力又怎么样?没有足够的资本,还不是沦落到给别人打工。娶了老板的女儿可就不一样了,泰山再怎么精明,女儿的那一份也还是大方的。 何况又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连闵西泽都听到风声,借着艾琳生日的机会把他约出来。节奏缓和的慢摇吧里,季舜尧一连谢绝多个染着脂粉香气的橄榄枝。 闵西泽的打趣正是这时的事情,他甚至特地问侍应生要了一盘金银馒头,捏着其中白面的一个,说:“以为你喜欢有滋有味的花卷,没想到竟然是干瘪无味的馒头。” 闵西泽跟友人们讲述他的所见所闻:“上次去他们公司开会,有个长相颇有几分可爱的女孩在会议室门口等他,大家都笑他说那个女孩要断了舜尧情路,让他出去把她赶走,他却说:随她好了。” 大家都笑起来,闵西泽说:“后来才知道,那个是大股东的女儿,小小年纪,名下的财产已经是天文数字,大家又说他聪明,其他人还在拼命地要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倒好,已经站在终点线了。” 艾琳觉得十分好奇,问:“是不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一个?” 她几次到季家做客,总在门前看到陌生牌照的豪车,几次撞见,留心去看,开车的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闵西泽更加纳罕:“原来连家门朝哪都摸过了,看来是动了真心。” 季舜尧这时候冷冷打断,说:“不要再提她了。不过就是小孩子的一场一时兴起的游戏,谁当真的话,谁就是傻子。” 一直在隔壁桌坐着的一人忽然站起来,不小心碰到面前酒杯,发出很大声响。 闵西泽眯着眼睛去看,愣了一愣:“你那个小孩子居然在这儿,刚刚是不是听见我们说话了?” 季舜尧立刻回头去看,米嘉带着一身红酒渍,埋头跑向了卫生间所在的方位。 季舜尧的借口去洗手,在卫生间外见到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公主。说她娇滴滴,是因为不过只是湿了衣服,也值得她大动干戈地哭鼻子。 她一边捧水一边冲洗身上的酒渍,却只是越来越糟,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印出内衣的边缘和颜色,是淡淡的少女粉,还有草莓花纹——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看得这么仔细,所以亡羊补牢地移开眼睛,脱了外套将她整个罩起来,说:“这种小事,就别一直哭了。” 米嘉却磕磕巴巴地告诉他:“我不是因为衣服脏了才哭的。” 季舜尧一挑眉:“嗯?” 米嘉说:“不是一时兴起,我也不是小孩子,我只是非常喜欢你。” 事实证明,米嘉真的没有说谎,他尽管不是一个穷小子,但跟她的家庭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她为了能够嫁给他,做过很多愚蠢又决绝的事。 直到她忧心忡忡的父亲,最终被她的孤注一掷所打动,他们才能牵着手走进教堂,彼此承诺一生。 米嘉尽管出身豪门,但并没有小姐的架子,她对他的父母尊重,对他的朋友友好,但是,也仅限于此。 除了父母因为感情不佳分居,她没有受过一点挫折。从小在父亲庇护里成长的她,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十分纯粹。 她对人的态度也很是耿直,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如不,那也就算了,要么远离,要么冷遇。 米嘉跟季舜尧的婚姻并不被人看好,季舜尧的一帮狐朋狗友平时玩笑,这种时候坚定地站在了对立面的,他的父母亦然。 这样的一场婚姻注定高成本低收益,倒不是说季舜尧会在钱财上受损,而是他迈进围城的这一刻起,吃软饭的名号会跟着他一辈子。 男人最重要的东西不过名誉二字。父母与朋友忧心忡忡,对米嘉保持戒备,米嘉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渐渐的跟他们疏远。 那时候的米嘉非常自我,优渥的生活保证了她不需要向任何人低头,世故和圆滑是讨生活的人的基本素养。 像今天这样,明明知道对方并不喜欢她,却依旧用笑脸来面对,也会有意无意地用些小办法来讨好他。 这样的行为,在以前的米嘉身上完全不敢想象。 很难界定这样到底是好是坏,季舜尧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执念,觉得宁可她天真,宁可她单纯,把她像金丝雀一样的圈养起来。 她的成长却远超他的想象,突如其来的意外,失去记忆,失去父亲,一个人孤身在外,她有太多需要自我调节的地方。 chapter 18 车子里静悄悄的。 哪吒这两天玩得太疯,这会儿被车上的颠簸一晃,已经沉沉睡去。 只剩下各有心事的一对夫妻。 米嘉失忆之后,曾经试图找回过自己失落的记忆,可是却每每因为忌惮那些不堪的往事,所以宁愿做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如今在季舜尧的口中得到印证,她只觉得一张脸臊得慌,根本没办法直视他。 幼稚而且固执,是她在听完这个故事后的第一感觉,用这样死缠烂打和威逼利诱换来的爱情,她从来不屑。 而无论季舜尧叙述用了怎样平缓的口吻,过去那个没事就开始哭哭啼啼的小公主形象,还是一下就鲜明起来。 她原本觉得现在的人生实在乏善可陈,曾经寄希望于失忆之前有过别样的人生,如今想起来也不过狼狈二字。 对于过去的探寻,像是抽着抽着突然断了的毛线,不是正确的颜色,她不想去接上,就任凭剩下的一团杂乱地堆在那里。 米嘉看了一眼怀里呼呼大睡的小朋友,烦躁之中伸手往他口袋里摸了摸,如愿找出几颗包装精美的糖果。 撕了一颗,放进嘴里,苦涩的味蕾一下被浓甜的糖味冲击,她皱了皱眉,又找纸过来吐了。 “哎,季先生。”她引起他注意,有点艰难地说:“以前的那些事挺荒唐的,真是对不起了啊。” 季舜尧一愣,听见她接着道:“以前我那样缠着你,连带着你名声都坏了,应该让你挺困扰的吧。” 季舜尧踩着油门的一只脚稍稍用力,车速一下飙到八十,导航里传来此处限速五十的警告,他方才回神过来,踩了踩刹车。 “以前的我应该是被宠坏了,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夺过来,从来不知道怎么样去尊重一个人,怪不得你家里人那么反感我,就连我自己也对那个人喜欢不起来呢。” 季舜尧握着方向盘的手渐渐用力。 “不过呢,”毕竟是自己做的缺德事,有机会的话,还是要替自己辩解一下:“你答应娶我也是挺让人意外的,所以这些恶果就要你自己尝咯。” 季舜尧默然,半晌,他带着几分讥诮说:“是啊,我们都做错了事,所以米小姐后来失忆,我则被罚独自照顾哪吒。” 米嘉心里小小纳罕一声。 侧了侧头去看他,侧脸绷得紧紧。 所以,是因为被说中心事,生气了? 季舜尧等红灯的同时,开了窗户,将屈起的手肘搁在窗户上。早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几分凉意,刺得皮肤起了鸡皮疙瘩。 为什么要娶她?因为权势?因为金钱?因为唾手可得的成功? 季舜尧不知道是她小看了曾经的自己,还是小看了曾经的他。 他决定牵起她手,告诉告诉所有人这就是他季舜尧的女朋友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背负上一切的非议与质疑。 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对他有什么样的助力。 就只是因为她是她自己,那个让他一见钟情的女人。 她在窗户边撩动长发的时候,阳光轻轻洒在她的身上。 只是那么一眼,他就知道是她了。 他不想跟他打那个赌,赌谁先喜欢上谁。 他一直都很想告诉她,不一定是她赢,因为他也已经喜欢她了。 她不知道,她不懂。 因为她真的不再是她。 米嘉不知道自己又有哪里得罪到了脾气很大又很小心眼的陌生丈夫季舜尧先生,从他父母家回来之后,他就又开始了跟她的新一轮冷战。 是的,尽管他什么都没有跟她说,但……真的就是因为什么都没说,她才这么确定啊。 米嘉觉得自己忽然挺像哪吒爷爷斗蟋蟀时的样子,蟋蟀动得太快,就忙不迭地用小棍拨它,等到蟋蟀不动了,又忍不住拿小棍去撵。 可季舜尧是吞了秤砣,铁了心地不理她,不管米嘉多有存在感,忽略,一律忽略。 哪吒小朋友沉浸在自己要去见米老鼠和唐老鸭的兴奋中,虽然他这一代根本没看过如此古早的动画片,但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能出去玩就足够开心了。 他从回来的第一天起就掰着手指头在数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去迪士尼,并且整天缠着米嘉给他收拾东西。 而在米嘉看来,这样小的小孩子,是真的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所以从初一拖到十五,直到后一天就要出发,她这才拎出哪吒画着孙悟空的行李箱。 出游定了两天,加上前一天的准备和后一天的休整,哪吒要在爷爷奶奶家创纪录地待上四整天。 米嘉如今做事稳妥,给他准备了五套换洗衣服,想得是哪怕一天一套,就是不洗也还能多出一套来备用。 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将那印着孙悟空的行李箱关上,哪吒正坐在她身前,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她。 似乎在问:“这就完了?” 米嘉耸一耸肩:“好了哦。” 一天没见的季舜尧这时进来,哪吒听到动静,就如同上了发条的钟,滴答滴答地快速走起来。他飞奔过去,抱在季舜尧的长腿上。 季舜尧立刻蹲下将他抱起,依照惯例先三百六十度地开了一次飞机。再把儿子扛在肩头,大步流星地走过来。 见到她,他充满喜悦的眼睛似乎都晦暗几分,米嘉假装没看到,向他点了点头,他也礼貌还礼,问:“东西都收拾好了?” 这句话听起来是问的米嘉,但她觉得更多的还是在征求哪吒意见。哪吒小朋友忽然皱着眉,发出十分哲学地一声叹息。 米嘉也不知道为什么,十分不愿意在季舜尧的面前露怯,所以抢在并不伶牙俐齿的哪吒小朋友面前道:“都整理好了。” 哪吒小朋友吃了哑巴亏,可又觉得自己反驳她的理由不够有力,只是默默从季舜尧身上下来,跑去床上摸了两件玩具下来,交到他爸爸的手里。 季舜尧差不多能明白他们俩的分歧,开箱子之前先征求了米嘉的意见:“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再帮哪吒检查一下?” 如果他二话不说,当时就打开箱子,米嘉一定会因为不信任而变得十分恼怒。但他这么语气婉转的提醒,米嘉立刻就没了设想中的尴尬。 “嗯,我可能是少放了一些。”她盘腿坐到地上,静静看着面前的男人。 季舜尧先将外套脱了,又解了袖扣挽袖子,因为害怕袖扣可能会扎到哪吒,他四顾望了望,准备将之安全地放在某个桌面上。 米嘉这时候伸出手,说:“你给我吧,我帮你拿着好了。” 原本冰凉的袖扣,因为被他体温熨帖过,落在手心的时候带着一点点暖意。 米嘉一阵莫名其妙的气短,心脏也跳得不甚正常。 他衣袖挽到手肘,露出白而干净的手臂,肌肉硬实,线条流畅,男性的力量显露无疑。 季舜尧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生动演绎了一个父亲的高大形象。 只有五套衣服,显然并不能让他满意。独立的餐具,消过毒的奶瓶,方便喝水的鸭嘴杯……单是这类生活用具就占去大半箱子的空间。 哪吒还抱着他钟爱的玩具,甚至提议能否将那辆宝马小车带进园区。 “不可以。”老父亲铁面无私,温柔而严肃地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从他挑拣出来的一堆玩具中选出他玩得最多的两三样。 米嘉惊奇地看着方才空空荡荡的箱子,此时被装得鼓鼓囊囊。这对于一个全部身家不过一个行李箱的她来说,起初难以理解。 但听过季舜尧一一解释,她又觉得确实都有必要,联想起上次跟他们逛街,孩子的东西占满整个后备箱的事,承认带孩子是一件技术活。 米嘉唯一不太理解的是,季舜尧为什么要给哪吒带这么多的短裤。听到她提问后,哪吒借口要玩玩具,拿着他的变形金刚去了床上。 季舜尧得以跟她好好解释,说:“这算是我们季家最大的一个秘密,我告诉你可以,但是你不要拿出来取笑哪吒。” 米嘉心想怎么可能,就见他勾了勾手指。 米嘉往前稍微一倾,他半边身子已经罩了过来。两个人凑得极近,他贴在她耳边,温热的呼吸不停扑打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哪吒不喜欢穿纸尿裤睡觉,但他经常会控制不住半夜尿尿。所以你什么都可以忽略,但要记得给他足够多的小短裤。” 米嘉心跳如擂,他说什么几乎没能听清。 季舜尧坐直了身体,勾唇淡笑:“懂了?” 米嘉收回过分炙热的注视,低头看向那箱子:“懂了。” 第16章 chapter 19 哪吒小朋友的喜悦,在又一次要出发去往爷爷奶奶家前,被过早的消耗了。 只要一想到要跟父母分开这么久,他这颗小小的心脏就像是被泡在酸楚的缸里,被沤得又酸又臭了。 可是跟季舜尧说临时改变主意的时候,他这个向来说一不二的爸爸很利索地拒绝了他,甚至没有给他一点迂回的样子。 哪吒小朋友沮丧又低落,转而想起季舜尧本周起断了的早安糖,转而想起今年的生日蛋糕没有去年的大。 一向坚强的小小少年,忽然仰着一张白胖小脸,“哇”地哭了。 米嘉不是第一次见证哪吒的大哭,但相比于手忙脚乱第一次,有过一次经验的她显然没有学到劝说的精髓。 不管她怎么哄,哪吒都铁了心的要哭这么一次,在她开始因为紧张而结结巴巴的时候,终于情绪转嫁地打了下身边的季舜尧。 季舜尧被她这一下子给吓了一跳,在听到她“你过来啊”的时候,更是吃了一惊。 说好不会纵容孩子脾气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双腿如此不受控制,居然蹲到哪吒旁边,给他擦了擦滚烫的眼泪。 米嘉好脾气地说着:“对不起,哪吒,妈妈这两天有事,不能陪着你一起过去。你要是想妈妈了,随时可以跟我视频。” 被“勒令”哄孩子的季舜尧也适时插话:“虽然这次爸爸妈妈不能陪你去,但下一次,我们一定补给你。” “……”米嘉只是要他来救火,没让他又重新点起一把火。米嘉凑近到季舜尧面前:“小孩子不能骗的。” 季舜尧坦然看她:“我没有骗他,过年的时候,我可以匀出假期,米小姐反正一直歇着,想来时间也不会有什么冲突。” 过年期间?那岂不是还有几个月,就算是有富可敌国的财产要划分,经过几个月的酝酿,恐怕也早就瓜熟蒂落。 那时候离婚的两个人还怎么一起带孩子外出旅行? 米嘉一想这件事就觉得头疼,幸好大哭的孩子已经解决,哪吒尽管还是不太高兴,但见到爷爷奶奶的车时,已经愿意自己爬上去了。 陈钿下车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夫妻俩为了孩子激烈讨论,哪怕是在雨过天晴之后,还是没能停止争论的步伐。 太像一对平凡世界的小夫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不过短短几天,他们之间比上次见到时又好了一点。 米嘉并不知道她跟季舜尧之间是否真的好了一点,但她是真的觉得季舜尧这个人总是有一种独特的能力,往往在她对他有好感的时候,给她重重一棒。 不管他对哪吒而言,是怎样的能干,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过分霸道。 他是哪只耳朵听到的她愿意跟他一起旅行?她连跟他共处一室都觉得十分别扭,怎么可能把大把好时光浪费在尴尬的出行上面。 季舜尧显然是读懂了她此刻过分狰狞的表情,明着安慰暗着嘲讽地说道:“我刚刚也是权宜之计,不过米小姐当着我父母的面使唤我的时候,也没想过要给我面子。” 米嘉怔了怔,没想到此人心机如此之深,她只是因为情急之下大声了一点,他居然立马记在小本本上,伺机报复。 米嘉觉得论心思深沉,自己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敌不过他,只是看他表情其实还挺乐在其中的。米嘉说:“刚刚只是无心之举,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请见谅。” 无心之举?如果是刻意为之,季舜尧还没那么兴奋,一句无心之举反而让他更加得意。 米嘉刚回来的时候,明明旅途疲惫,宁愿抱哪吒抱得双手酸涩,也不肯喊他过来分担。 后来哪吒撞到了头,她宁愿手忙脚乱,任凭孩子哭得满脸是泪,他听到声音赶过来的时候,还被她周身竖起的戒备和排斥给蜇了一下。 时间确实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陪伴也是一样。 季舜尧有些乐观的想,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是不是就可以越来越好了? 没有哪吒,家里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两个人在客厅和餐厅之间转了圈,彼此都觉得兴致缺缺,毫无乐趣。又都上楼回了房间,继续在房间里发呆。 米嘉开了衣柜,把接下来几天要穿的衣服整理好,刚刚想到第三天,门外有人敲门,季舜尧声音响起来:“能进来吗?” 米嘉一手拿着衣架,过去开门:“有事?” 季舜尧已经脱了外套,白色长袖衬衫合身板正,明明是冷淡的风格,硬是被他穿出了几分禁欲诱惑的味道。 结实的肌肉哪怕被布料遮着,也挡不住那流畅的线条和分明的沟壑。米嘉心里纳闷,没见过他锻炼,怎么身材这么好? 季舜尧过来不是一时兴起,他展平了手放在她面前:“我的袖扣呢?” 米嘉反应过来,昨晚他给哪吒收拾东西,曾经脱了袖扣放在她这里,只是后来忘了拿回去,她也一直没还给他。 为了一对袖扣,就这么火急火燎地赶过来,米嘉看了看他袖口新扣的一对,明明还有的不是吗? 米嘉去给季舜尧拿来,这已经是一对很老的袖扣了,尽管保管爱护得很好,还是能看到表面细微的划痕,以及多处修复过的痕迹。 米嘉觉得纳闷:“这是什么非常重要的人送的吗,这么宝贝?” 季舜尧把袖扣拿过来,甚至十分小心地选择用一块手帕包起来,反问:“你说呢?” 有过几次碰壁,米嘉是真的不敢再误会到自己身上了,她怕再这么自恋一回,季舜尧又要摆出她为爱痴狂的往事来让她无地自容。 米嘉摇摇头,她怎么知道这袖扣是从何而来,不过他身边无外乎就是那么几个人,所以她想,大概是:“艾琳?” 冷不丁听到这个名字从米嘉嘴里吐出来,季舜尧还愣了下,也不必多问,调侃他和艾琳的大有人在,她只是如实地反应了她朋友的智力水平。 季舜尧淡淡的:“是我妈妈送的,无所事事的家庭妇女忽然找到了消遣的办法,她在每周两次的手工课上给我做了这个。” 米嘉脸上讪讪,心里却没有一点波动甚至还有些想笑,也不知道是在得知婆婆如此贤惠后心情舒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季舜尧将袖扣灌进口袋,朝着米嘉多走了几步,穿着拖鞋的脚尖几乎碰到一起。 这是季舜尧第一次解释,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以前两个人亲密无间,他无须多说,她能懂他。 现在两个人差一点形同陌路,那些缺失的默契需要不断培养,但他给的时间很紧。 季舜尧目光笔直地看着米嘉,说:“我跟艾琳没有什么。” 有时候往往心虚,往往要证明什么,米嘉已经自动将他过滤到这一类,其实自己都纳闷,为什么要这么恶意揣测他:“你俩的绯闻可是人尽皆知。” 季舜尧两手插兜里,仍旧淡淡道:“你也说了是绯闻。” 米嘉觉得可笑:“如果不是你的纵容,女人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会编出这样的谎言,还一次又一次。” 季舜尧说:“这确实是我的一点小失误,但米小姐很在意吗?” 米嘉愣了愣,笑着反问:“开玩笑,我有什么好在意的?” 季舜尧说:“那你为什么刚刚说话之前先咬了咬唇,提到艾琳的时候,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米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过什么小动作,慌忙从他身前挪开,将手里的衣架子重重拍到衣柜里,羞愧又焦躁。 季舜尧仍旧不依不饶地跟过来,此时松了松领带,一派闲适的样子:“生气了?” 米嘉快被他这磨人的语调给弄疯了,转身过来气急败坏地说:“我只是替季先生不值,娶我已经够不幸了,还要被人安排这么多绯闻。” 季舜尧这次直接笑起来了,说:“米小姐多虑了,其实我一直过得都不算糟糕。” 米嘉说:“看来我跟艾琳小姐都是你虚设的幌子,季先生心里还有一个明月光。” 季舜尧拧着眉头,倒不像是愁虑的样子,而是在努力回忆他和明月光的点点滴滴:“我心里确实有一个人,不过很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米嘉狐疑看他,差一点脱口而出那人是谁,想到之前大言不惭地跟他说“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又生生是把这阵冲动压了下去。 米嘉下了逐客令:“季先生如果没事的话,麻烦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季舜尧问:“你这几天执意把哪吒送走,除了奉承我父母,你是不是还有点什么事?” 有些事情你知我知心知即可,怎么还能有人,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呢? 米嘉持续没好气的:“是的,但我并不认为需要告知季先生。” 季舜尧显然也没想知道,十分闲适地往外走,说:“你要是不回来吃饭的话,麻烦通知一下阿姨。” 米嘉被他这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气得实在够呛,心想哪天也要让他吃一吃瘪。 米嘉这几天确实有事要做,伍兮兮帮她牵线了国内一流直播平台,他们老总是个识货的,一听说吃播大神queen回到国内,专门为她攒了个局。 米嘉起初有迟疑,她搞吃播,最大的便宜是不用露脸,不用说话,如今要和直播平台签约,那不就是揭了神秘面纱了? 伍兮兮骂她不知变通:“就是和老总见个面,又不是和你的那些广大粉丝,再说了,你今天不去参加,以后签合同还是要把你的身份证给拿出来,还不是要公之于众?” 米嘉仍旧有顾虑,这种时候不禁怀念起国外的自由节奏,通常只要她录一段吃播,稍加剪辑后上传到网上,以后就靠流量和广告挣钱。 其实她日前已经搜索过诸如此类的网站,这时候向伍兮兮提议:“我听说国内也有很多这样的网站,比如最近几年特别火的b——” 伍兮兮打断她:“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固步自封,总是喜欢沉醉在一点小小成绩里,对新鲜事物充满了抵制。就连你开吃播,也是我不断鼓励你,你才肯迈出的第一步。” 提到这个,伍兮兮至今还有几分得意:“我呢,是你命中注定的贵人,你不需要发表意见,只需要听我的就可以。” 米嘉被她打败,突然也有几分好奇,回国后一向醉心泡吧钓男人事业的伍兮兮,怎么最近突然这么殷切地关心起事业来。 米嘉问:“你是不是最近看上什么男人了?他们直播平台的老总?” 伍兮兮不屑:“他们老总算什么,整个一个花心大萝卜,玩过的女人可能要拿卡车来装,我中意的是他的一个朋友。” 这算是同行相轻?都是玩得很开的人,知道彼此那点龃龉,所以互相看不上。 伍兮兮说:“晚上我过来接你,你穿得漂亮点,领口低一点,画个烟熏妆吧。” 米嘉起初还纳闷,和老总吃饭,怎么还能这么打扮呢?等伍兮兮送她到了地方,她一看酒吧的招牌,无语扶额。 果然是爱玩的,居然能把谈事的地点设在了酒吧,她看了看自己一身保守到几乎古板的职业装,知道注定要成为焦点了。 伍兮兮第一次因为自己朋友觉得丢脸,把她外套撕了,衬衫领口松到内衣上边:“别动,不然我不带你进去。” 米嘉更加无语,今天的主人翁不正是她吗,她不去,谁做那个倒霉蛋啊? 对方没选包厢,只是在最佳位置单设了一个卡座。 米嘉一路扣扣子,一边跟着伍兮兮过去,刚刚跟人打了个照面,对面语气惊愕地问道:“你是米嘉?queen是米嘉?” 米嘉怔了怔,直直看过去,男人的一张脸却很是陌生。 第17章 chapter 20 对于任何一个失忆的人来说,过去都是一种神秘而致命的吸引。 没有接触到特地的人时,总是能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一旦被人认出,就好像手扯潘多拉的盒子,明明知道结局会不尽如人意,还是忍不住诱惑想要打开。 如今,欧阳昼恒就是这样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盒子。 米嘉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他却能一眼认出她来,他甚至还要引人入胜地做一个开场白:“我是欧阳啊,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 米嘉觉得如果真的是朋友,他不应该不知道发生在她身上的那些事。 果然等她指了指自己的脑子,他就十分可惜地说:“你还没有能想起来是不是,唉,你连舜尧都忘了,更不可能记得我了。” 米嘉点了点头,向他求证:“以前我们俩是不是认识呢?” 原本是商务会谈,一下子成了唠家常。欧阳昼恒居然会是米嘉的大学同学,虽然不是同个专业,但同系上大课的时候,经常能坐在一起。 那时候的米嘉青春靓丽,是全系乃至全校的焦点,每天慕名来看她的数不胜数,骄傲如欧阳昼恒其实也是她的小迷弟。 后来不知怎么的,女神嫁给了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人物,过几年,传来她生了儿子的消息,就在她和她的传说即将消失的时候,她出事了。 欧阳昼恒后来借着同学的身份去医院探视过她几回,不过那时候的她处在昏迷状态,实在不是一个适合探视的时间。 不过也不算是白跑一趟,一次酒席上谈及此事的时候,认识了她丈夫的好友闵西泽,这个直播平台便是他俩合资创立的。 而闵西泽就是那个能让伍兮兮公然变节的巨大诱惑,兜兜转转,所有熟人画成了一个圈,缘分还真是奇妙。 伍兮兮之前在医院见到过几次闵西泽,也差不多猜到了他会是季舜尧的好朋友。 不过那时候初见只觉得一般,谁想到日后成为一颗长在心上的心头痣,这么多年一直撩拨着却苦于不可得。 这次谈生意的时候忽然又遇见,一见更加是惊为天人,立马就头脑发热的拍板了。 伍兮兮问:“西泽呢,怎么过来好一会儿了,还没见着他人?” 欧阳昼恒说:“肯定是找地方抽烟了,你们别急,我打电话喊他过来。” 伍兮兮笑着看他站起来,说:“那就谢谢啦,欧阳老板。” 欧阳昼恒不在,米嘉该拉的脸就拉了下来。伍兮兮顿觉一阵寒气袭来,整个人都禁不住打了个颤。 伍兮兮先道歉:“对不起嘉嘉,事先没跟你沟通过,真的不好意思了。我原本觉得你只认识一个闵西泽,他又是个只管分红不管事的,应该没什么关系……” 谁知道欧阳昼恒居然进来横插一杠,把这一缸水都给搅混了。 其实米嘉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她选择吃播原本就是因为隐蔽,现在一分钟都还没复出,整个世界都知道是她了。 直播、网红什么的,不管收入如何,在国内还是不怎么能上台面的,她实在不想以后跟季舜尧交流起来,她在国外多年,就是靠这个养活的自己。 米嘉忽然有些气短,她做吃播是因为兴趣,她为什么要管别人的看法? 可是心真的不能跟着理智走啊,米嘉只要一想起季舜尧,就觉得只想躺平举白旗。 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两个老板,一个是昔日好友,一个是丈夫死党,这么一衣带水的联系,还怎么冷静谈钱? 给得高了,会觉得是朋友间帮忙,怜悯她这个没了记忆的病人。给的低了,也会因为是朋友,朋友之间怎么好谈钱呢? 色令智昏,伍兮兮这么多年的兢兢业业,几乎已经让人觉得她确实有经济头脑的时候,忽然就搞出了这么大的一个岔子。 伍兮兮被米嘉头头是道的分析,弄得脑壳都疼,踟蹰着:“要不然咱们再换一家?反正我之前也就是口头上答应了。” 米嘉说:“口头协议也是协议,有法律效力的,要是他们真的追究起来,我们说不定还要为此付一笔不小的违约金。” 伍兮兮一阵发怵:“都是朋友啊,怎么可能这么绝情?” 米嘉直想敲她脑门了,说:“我现在都想杀了你了,你说怎么可能不绝情?别想着违约了,好好想想怎么谈钱吧。” 伍兮兮直点头:“我们名气虽然不小,但在国内还是新人,我不会一下子就狮子大开口,肯定会把价格谈在一个合适的区间内。” 但愿如此。 不多会儿,闵西泽过来,见到米嘉,起先也有几分意外,不过他比欧阳昼恒跟伍兮兮都要专业,短暂的局促过后,立马公事公办起来。 看得出来,闵西泽是为这次的见面做足了准备的,他甚至安排下属做了一套非常完整的宣传方案。在场所有各怀心事的人当中,只有他是真的在意queen。 米嘉翻阅着他拿来的厚厚一沓方案,从前期开设微博,各种软广硬广,到开播当天的大广告位和全站知名主播的推荐,都十分吸引人。 相比一直忙着看红酒查年份的欧阳昼恒,只管拿分红的闵西泽显然对自己的企业更加上心,也更加了解。 “我们网站算是直播界的后起之秀,但从成立之初一直做到如今龙头老大的位置,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跟其他平台善于去挖掘已经成名的主播不同,我们更喜欢打造自己的超级明星,有一系列科学而且严谨的机制。” 闵西泽一提到这个就侃侃而谈:“当然,我们也并不排斥已经成熟的主播的加入,你算是我们近年来接触到的最大牌的一位。我们给出的签约价格,或许没能达到你的心里预期,但我保证,在这一系列的宣传之下,你所能得到的收益,一定远远超出其他的平台。” 他如此专业,米嘉也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她已经粗粗扫过一遍方案,指着其中一个道:“你们接下来要搞年终盛典?” 闵西泽点头:“其实年中盛典已经搞了几年了,不过过去大多是小打小闹,今年我们想把这个品牌做大。有内部消息,证监会那边已经要下我们的ipo批文了,我们想借着这次盛典进一步打开知名度,提振股价。” 米嘉问:“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跟你们签约,也要参加到这个盛典里来?” 闵西泽虽然跟米嘉熟识,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现在的他完全探不出她虚实。他担心话题谈崩,没有直接给出答案,选了一个非常迂回的答法:“原则上是个人意愿,不过,当红的主播都会参与进来。” 闵西泽对现在的米嘉一无所知,但伍兮兮可就太了解这位大小姐了。 她不喜欢抛头露面,不喜欢出风头,最大的爱好是躲在镜头后面暗搓搓地观察。要不是两个人的下半张脸太不相像,伍兮兮现在绝对是她的代言人,四处顶着头衔招摇撞骗了。 年终盛典这么大的事,不参加还好,一旦参加,肯定要随着比赛进程一点点曝光的,到时候她往颁奖台上一站,伍兮兮已经能提前看见她的一张臭脸了。 伍兮兮怕她把事情谈崩,连忙把方案收起来,说:“我们再回去研究研究。” 没有正事,接下来的话题好像又回到了八卦时间。 欧阳昼恒的说话方式一直天马行空,从她病愈后遗症问到她在外吃饭习不习惯。最后话锋一转,说:“我听西泽说,你这次回来是跟舜尧离婚的?” 一直表现得十分淡薄,好像真的就是那么谦谦君子的闵西泽忽然被人无情打脸,原来再怎么正经的男人,背地里也是个爱嚼舌根的长舌男。 闵西泽咳嗽几声,提醒欧阳昼恒,欧阳昼恒倒不以为意。 一个人都失忆了,愿意抛下老公孩子,一走就是多年,证明她对现实不满,对这份婚姻抗拒,连同对孩子都没有一点感情。 一朝回来了,人还是那个人,记忆还是那么点记忆,难道就会突然在意了? 其实米嘉起初也是赞同欧阳昼恒的观点的,可又不得不承认,在回来的这些天里,很多东西都在飞速转变,比如对已婚身份的认知,对孩子的认识。 米嘉琢磨了一会,还是实话实说:“是的,那是我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 欧阳昼恒十分高兴,连带看着她的眼睛都增添许多绮丽的味道,尽管米嘉已婚已育,但她身上仍旧有一种少女无畏的样子。 这让他觉得十分可贵,当即邀请米嘉跳舞。 米嘉没什么兴趣,礼貌谢绝,伍兮兮怕欧阳不高兴,起身在她面前转了圈:“嘉嘉她是个舞痴,请我跳一支如何啊?” 欧阳昼恒闻到这人身上相似的味道,不过兴致起来了,也不挑拣了:“当然好了。” 四人一桌,陡然只留下米嘉跟闵西泽,公事已经聊完,私事他知道得比她都多,更没什么好聊。 死一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就在米嘉琢磨着是不是找个借口提前走的时候,闵西泽说:“要不要去另一桌坐坐?” 米嘉想也没想,立刻拒绝,又听他道:“今天很巧,舜尧也过来了,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艾琳。” 季舜尧,艾琳。 米嘉内心冷笑。 那还真是要去会一会。 米嘉去的时候是凭着一腔冲动,真的看到台边的男男女女又觉得实在幼稚可笑。 她站在这里是为的什么?为了其他人如闵西泽一样冷眼旁观她,听着他们说一句:哟,你是回来要跟季舜尧离婚了吧。 米嘉只是想着就感觉要爆炸,又不知道自己的这阵恼怒到底从何而来。 而与此同时,桌上晃动的指针指向里季舜尧,大家十分兴奋地鼓掌,问他是要大冒险,还是要真心话。 呕,老掉牙的真心话和大冒险,没想到季舜尧这样的老古董还没玩腻。 季舜尧选择了真心话,而问题十分热辣:“初恋是何方神圣?”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话题,因为一直以来的绯闻真爱就坐在他的对面,而朋友确实很想知道他俩之间的粉红小泡泡,是真的还是只是意会。 当所有人发现米嘉的时候,这件事就变得更加好玩起来,正牌妻子大战心中明月,起哄的同时为好友挽一挽尊,这下可吃不了兜着走了吧。 季舜尧大概也感到压力,先问:“还能不能大冒险了?” 开什么玩笑,好不容易搭好的台子,你还没开口唱戏就要拆台,那是谁都不会同意的:“当然不可以了,快说快说。” 季舜尧硬着头皮,忽然牵起了身边米嘉的手,轻轻捏了捏。 米嘉若是一只猫,此刻铁定炸毛了。 他手是那么温热,那么干燥,握过来的时候还玩似的挠了下她手心。 他仰头看她,露出一个和哪吒撒娇时无异的含蓄的笑。 所有人都因为知道了答案,心满意足。 唯独艾琳一张脸渐渐烧红,再烧红。 第18章 chapter 21 “初恋知道了,那初夜呢?” 八卦的人们啊,还嫌场面不够尴尬。 明显是买一赠一的问题,季舜尧才不上当。 不过他今天晚上心情很好,准备满足他们可悲的求知欲,眼睛重新往上一扫—— 米嘉却忽然一把捂住他嘴,敢说的话就直接弄死你。 季舜尧:“……” 那好吧,老婆为大。 季舜尧手上用了点劲,直接就将米嘉拉得坐了下来,扭头问一边的闵西泽:“你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这里人多,闵西泽没说得太透,只道:“哦,谈点事情,想到你也在这儿了,就把米嘉喊过来了。” 朋友们立马起哄,说:“舜尧你不老实吧,出来一趟居然没跟老婆打招呼,小心回家罚你跪键盘啊。” 季舜尧笑笑,语气轻松:“我太太喜欢吃榴莲,键盘什么的拆了太麻烦,直接跪她吃剩下的榴莲壳吧。” 朋友大笑:“真的没有报备啊!” 季舜尧说:“你们临时喊我出来的,现在有事了却让我一个人扛,这可太不厚道了,你们可要帮我好好说说我太太。” 朋友们纷纷道:“是是是,舜尧这是刚刚过来的,还什么坏事都没来得及做呢,嫂子回去了千万轻点揍。” 季舜尧笑:“你们是帮我呢,还是害我?” 季舜尧问侍应生要了一杯橙汁给米嘉,带她介绍道:“这些都是我朋友,西泽你见过了,这是官泓跟他太太,还有……” 他一一报过去,最后轮到艾琳,米嘉死死盯着季舜尧,等着看他一会有怎样的表现。后者直接忽略了,语气如常地说:“这是艾琳,演员,现在是国内一线了。” 艾琳一直垂着的脑袋,这时候方才立了一立,心想是啊,她堂堂一个大明星,怎么还能被个家庭妇女给看不起来,张嘴道:“我——” 米嘉这时候做出很吃惊的表情,说:“大明星吗?真的?” 真正的潜台词是,她压根不认识这只野鸡。 大明星又把嘴闭上,心想这个人阴险得很,演技居然比自己都好。 闵西泽这时候插话:“艾琳拍了好几部电视电影了,你一直在国外可能不清楚,国内可是相当红的。” 米嘉又是那张夸张的神情:“是吗,我真是孤陋寡闻了,一会儿能跟艾琳合张影吗,我想带一张签名照给哪吒,他一定很高兴。” 憋了一肚子气的艾琳干巴巴地笑道:“合影当然没问题,不过签名照就免了,我下次见到哪吒,我亲自给他签咯。” 米嘉心里咯噔一声,低头喝了口橙汁,在想怎么打通这关呢,旁边季舜尧忽然将手搭在她肩上,自如地拍了拍。 米嘉:“……” 季舜尧朝她笑了笑。 “好啊,正好嘉嘉回国,还没来得及给她庆祝。下次家里开party,大家一起都过来,哪吒也很喜欢热闹的。” 不仅仅搭肩,还“嘉嘉”?米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偏偏季舜尧还向她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不过这番话倒是在化解艾琳的自然熟上有奇效,她一连碰了好几次壁,终于选择把头低下来,不再丢人现眼了。 季舜尧回望着米嘉,一根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蹭着她面孔。米嘉心跳得的失控,还要听他蛊惑般的言语。 “行吗,老婆?” “行吗,老婆?”说话的时候,季舜尧站在夜宵摊边,正在询问米嘉能不能往鸡蛋饼里再多加一个蛋。 他还演上瘾了是不是?米嘉转身过去,说:“你随便吧,我又不吃!” 等他将一只外皮煎得鲜香酥脆,里面满满都是料的鸡蛋饼递到她面前时,米嘉的傲娇就不攻自破了。 季舜尧抽手,米嘉就转身。 他要咬,她就看。 死死盯着看你还吃不吃哼哼。 季舜尧笑着将鸡蛋饼递到她面前:“想吃?” 打死也不说,但米嘉的脑袋怎么不受控制地点起来了呢! 季舜尧塞到她手上:“让你说一句软话,怎么就那么难?” 米嘉兴奋得恨不得跳起来,一口咬下去,满足得要颤抖。 她想了下,戳戳还在等老板再做的季舜尧:“谢谢啊。” “……”季舜尧愣了下,把她嘴角的一瓣香菜取了:“没事。” 回到车上,鸡蛋饼的香气很快就把整个车厢都给充满了。米嘉一边吃一边计划着,要不然开播那天,就直播吃鸡蛋饼? 季舜尧提起她晚上和闵西泽的碰面时,她嘴一快就说漏了:“我做吃播。” 季舜尧没关注过这玩意儿,自己念了一遍还是一筹莫展:“吃播是什么?” 米嘉打了下自己的嘴,不过与其让闵西泽告诉他,还不如自己先把底给掀了,她有些自暴自弃地说:“就是直播吃饭的直播。” 米嘉说完之后就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季舜尧,出人意料,他脸上的表情除了疑惑之外,并没有类似于讽刺或者是讥诮的样子。 他反而十分好奇,语气里也透着一种认为这事好玩的语气:“就只是直播吃饭吗,这种方式会有人看吗?” 如果他用许多人惯常的语气调侃,或是十分轻蔑地重复她的职业,米嘉一定已经说不下去了,但他偏偏出人意料地如此平和。 感受到被尊重,米嘉说:“当然有了,而且有很多。现在社会越来越多人选择单身,一个人吃饭是一件很孤独的事,但有了吃播,吃饭的乐趣就很多了。” 季舜尧理解地点头,甚至很是奇怪地抒发了一下感想:“……一个人吃饭是很孤独的,幸好以前有哪吒。” 季舜尧很感兴趣,问:“要吃很多吗?” 米嘉说:“有吃很多的。” 季舜尧:“你呢?” 米嘉:“我吃很少,我以咀嚼音和吃相取胜。” 季舜尧:“咀嚼音?” 米嘉点头。 米嘉关了窗户,把空调也调小了,咬了一口手里的鸡蛋饼。酥脆的声音先响起来,随即是里面夹着的西芹粒和黄瓜丝的声音。 她牙齿雪白,嘴唇嫣红,用心吃东西的时候,就连抿唇和吞咽的声音都好听到极致。季舜尧看着她嘴动的样子,心也跟着动,这会儿是真的相信这世上能有人用吃饭来挣钱了。 季舜尧又问:“你这类的主播很多吗?” 岂止是多,根本如过江之鲫,因为这一行的成本低,也没什么难度,随便在镜头前吃吃就行了。做得久了,才细化出来,有人钻研声音有人提高肚量。 季舜尧妹妹就是大胃王中的一员,不过看他这份懵懂的样子,应该还不知道季千河的事。米嘉不想没事找事:“很多,所以要找人包装一下。” 季舜尧这会儿才算是把整件事都理了一遍,心满意足地对付手里的鸡蛋饼。 米嘉却还有很大的心结没有解开,三口两口把鸡蛋饼吞了,说:“喂,季舜尧。” 突然这么连名带姓的喊他,他还有点不适应,拿纸巾擦了擦嘴:“嗯?” 米嘉方才熄了的心火,在他这副一无所知的表情后爆发,她问:“你为什么把我们要离婚的事告诉你的朋友?” 季舜尧起初怔了怔,然后在她“闵西泽”的口型提醒下,想到她回来当天的事。 闵西泽是他少数的知己,哪怕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旁观局势,也能举一反三。 季舜尧无意替他掩护,但对自己的辩解也兴致缺缺,只是说:“一个意外。” “意外?”米嘉重复了一声,非常生气:“你知不知道他们提起的时候,我有多尴尬有多难堪,你却说只是意外?” 他们?想必是闵西泽一时无聊,茶余饭后跟人提起过这件事。 这事也不难理解,他对米嘉的敌意,一直很深。 离婚这件事,闵西泽没有资格过问,但季舜尧同样也没有资格管朋友平时聊什么。 不过现在,季舜尧更加在意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他看着一张脸因为生气而涨得通红的米嘉,一颗悬悬不可落的心似乎终于等来了休憩的机会。 季舜尧把手里的食物搁到一边,风在窗外吹得起了声,簌簌落叶甚至砸到他的车窗上,他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季舜尧看着米嘉,明知故问:“为什么尴尬,为什么难堪,你生气是因为那让你丢脸了,还是只是因为我们要离婚这件事?” 米嘉几乎被他问得愣住了,她觉得自己的思路是很清晰的,答案也应该脱口而出,回答他话的时候却卡住了,然后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米嘉长久的,长久的失声。 症状像极了她刚醒的时候,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想说。 但就是沉默着,像试图扯着自己头发脱离地球的人。 很多事,她真的无能为力。 季舜尧这时又开口:“今天艾琳其实是官泓他们请的,我来的时候也不知道她在。” 上次闹得不愉快,季舜尧猜想,她大约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米嘉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点了点头,琢磨着是说“我知道了”还是“你干嘛解释”。 打破这阵宁静的是一个焦急的电话,陈钿在那头很是无奈,本地话说得着急了,混进稀奇古怪的普通话,真是考验人的听力。 季舜尧一直安慰着,让她镇定下来,陈钿才磕磕巴巴地说完了整件事。 原定于明天一早的迪士尼游因为哪吒发脾气提前了,而本来玩得好好的小朋友突然在夜色降临的时候大发雷霆:“他晚上碎觉是不是认人的?” 到这种时候,陈钿还是细声细气的,问:“舜尧,你看我们是不是把他送回去?” 季舜尧挂了电话,面色难看地跟米嘉说了这件事。 米嘉却按住他的方向盘:“你跟妈说,我们过去看他。” 季舜尧在反复责怪自己:“不应该让他跟我父母的,他没有离开过我,让他一个人晚上睡觉,他肯定是不习惯的。” 孩子在面前的时候,他永远镇定自若,孩子不在,他却关心则乱。 米嘉宽慰他道:“小孩子总是要长大的,你要开始让他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季舜尧咬了咬牙,开车出发。 米嘉戴上耳机,开了一个直播。 千鹤今天一身汉服,头上的坠子叮当作响,她朝着在线的百万粉丝道:“鹤哥今天在迪士尼为你们表演吃一百份夏日限定套餐。” “穿着汉服过来怎么就砸场子了?他们建这么一个洋公园之前,也没问过我同不同意啊,我这是为大家开展爱国主义教育。” “什么声音啊?哦,是我侄子在哭,对对对,季舜尧的亲儿子,哈哈哈。才不哄他呢,谁让他那么淘气,伤透了我的心。” “问我queen是谁,我怎么知道啊。爱她就不要提起她,别在我直播间里带其他人节奏啊,小心我禁言你一年。” 米嘉看着季千河身后,哭成一个小泪包的哪吒。 心想,今天这个晚上,肯定是很难度过了。 第19章 chapter 22 哪吒的不对劲其实从早上出发时就有端倪了,不过陈钿用自己一连带了两个孩子的经验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离开了爸爸妈妈的哪吒就像是一只蔫了的小花,一路上都是垂头丧气的,一直到了家里仍旧心事重重。 季千河上次跟他闹过不愉快后,两个人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见他心情这么低落,甚至还有一点孩子气的高兴,说:“哟,你爸爸妈妈终于不要你咯?” 一路上都强撑着没有流泪的哪吒这时候忽然崩溃了,他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表现实在丢脸,但内心的痛苦根本没办法支撑他站立。 陈钿只是一个转头的功夫,没顾得上宝贝孙子,再转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小家伙往地上一坐,两只手搅乱了头发后,放声大哭。 陈钿心疼孙子,生气女儿,向着季千河挥了挥手,要她闪到一边。急忙忙跑过去扶哪吒,哪吒将她手打开,说了一直想说的一句话:“我要季舜尧。” 家里乱成一锅粥,奶奶、爷爷、爷爷的蟋蟀,轮番上阵,哪吒就是一点不肯退让地执意要他的季舜尧。 关键时候,亲爹和一干人等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 不过陈钿没工夫去想这些血缘亲情,她烦都快烦死了,许诺的话说了一堆,哪吒一概不听:“那我们现在就去迪士尼好不好?” 哪吒哭着哭着停下来,点点头,又指一指季千河。 “奶奶帮你打她!” “爷爷帮你揍她!” “你看,小姑哭啦!” “小姑被揍扁啦。” 季千河:“……” 她无语地望了望苍天。 真是一群愚蠢的人类啊。 对于顽皮的孩子,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便扼杀他的所有无理要求。 等陈钿终于想起临走时米嘉给她的这番忠告时,她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面对哪吒越来越密集的泪水攻势,她和季仲谋同志,双双挫败。 哪吒的营养餐不吃了,每天固定时间的午睡不睡了,等到站在会出五彩冰激凌的车子前,哪吒甚至非常过分地要求单独吃下一整个冰激凌。 不可以三个字只说了一半,哪吒又坐到地上疯狂哭闹,陈钿敲了下季仲谋:“拿钱啊!” 但所有的招数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宣布无效,哪吒声嘶力竭地接连哭到几乎失声,已经精疲力尽的陈钿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她在女儿的冷笑中拨通了儿子的电话,沟通的时候几度要落下泪来。 季千河虽然叛逆,但心里是很疼她妈妈的,这一天的折腾实在是够够的了,她妈妈还委屈成这样,她于是迁怒地推了把哪吒。 “你好讨厌哦。”季千河扁扁嘴:“你这么厉害,你怎么不一个人玩呢,你看奶奶都被你给气哭了。” 也不知道哪吒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总之在季千河几乎包下半个餐厅的食物大快朵颐的时候,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后面的小凳上。 任凭眼泪刷过一张悲伤的……胖脸,时不时地抽泣两声。 中途陈钿跟季仲谋来过一趟,要季千河照看一下哪吒,季千河不耐烦地问他们去哪,陈钿头疼道:“我低血糖犯了,手脚冰凉,去宾馆拿颗药。” “我爸呢,他也低血糖犯了?” “你妈认不得路,怕还没找到地方,先晕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们早去早回!” 等陈钿跟季仲谋过来,米嘉他们也到了。陈钿去拍季千河:“哪吒呢,怎么没在他的小板凳上坐着啊?” 季千河还没吃完东西,正看着弹幕笑呢,胳膊往后支了支:“不知道,你找找吧,这儿能有多大啊。” 米嘉盯着她挂满珠钗的脑袋看了会,跟着陈钿四处找了一圈,可里里外外完全不见哪吒小朋友的身影。 陈钿急得脑袋直冒汗,将季千河一把拽起来,抖着声音道:“哪吒呢!” 季千河也懵了:“刚刚还在这儿啊,我给他吃鸡腿,他还白了我一眼来着。你们仔细找过了吗,别一有点小事就咋咋呼呼的,把我都给弄怕怕了。” 陈钿说:“我们附近都找了,都没有,你把哪吒弄哪去了,哪吒不见了!” 紧张的情绪会传染,米嘉是最先被点燃的那一个,她早就被季千河直播时傲慢的态度给激怒了,但那时她还以为,她会因为哪吒是自己的亲人,维持住照顾他的底线。 只是没想到这个小姑子是如此的粗心大意,说讨厌他,就真的讨厌他,看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吝啬挤出时间来哄哄他,现在甚至—— 米嘉脑中一片空白,等她神智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紧紧抓住了季千河的领口。季舜尧他们在旁边拖住她,他声音暗哑地说道:“嘉嘉,我们一起去找,哪吒不会丢的。” 米嘉胸口荡涤着一股热气,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她,这样强烈的情绪甚至比她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失忆,更加具有冲击。 多年干涸的眼睛氤氲湿意,米嘉忽然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季舜尧,说:“季舜尧,你千万不要骗我。” 她手渐渐松开,留下季千河胸口一片通红的指痕,季舜尧将她缓缓搂进怀里,说:“我不骗你,但你要跟我保证,一定要冷静。” “哪吒还在等着你。” “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身后季千河忽然大喊:“妈!妈!” 陈钿因为过度激动,晕了过去。 能用的人手一下子少了两个,幸好季舜尧是有能力的,不过打了几个电话,园区立刻开启应急机制,所有大门都被暂时禁止出去。 负责查看视频监控的也已经到位,一旦有哪吒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反馈过来。 季舜尧一直搂着米嘉,逐条分析给她听:“你看,大门已经关了,他是出不去的,估计是淘气,跑哪儿玩了,现在肯定在等我们去接他。” 米嘉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简单,直勾勾盯着季千河:“你是不是之前跟他说过什么?” 就是给季千河一个胆子,她也不能把事情真相说出来啊,只能迂回道:“他自己贪玩跑掉的,干嘛老怪我啊,我可没跟他说什么。” 说谎的人,总是下意识的有很多小动作。米嘉已经冷静了下来,理性思维占了上风,她从季舜尧怀里出来,说:“千河,你的一百份套餐吃的还开心吗?” 季千河怔了怔,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米嘉。她到底是何方神圣,关于她的事,她还知道多少?季千河有些怕了,实话实说:“我说他讨厌,让他一个人去玩。” 米嘉咬着牙,恶狠狠瞪着季千河。 季舜尧实在失望,指着季千河道:“你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之前能不能用脑子想想?” 米嘉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深深呼吸一口,就接着寻找。 这是一个很大的公园,有许多的游乐设施,和比游乐设施更多的人。 如果哪吒真的只是自己决定出走,以一个孩子的脚力,他哪怕知道大门在哪里,也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出去的。 哪吒一定还在园里,那么问题是,有什么地方最能吸引到他呢? 洋公园一旦进了国门,也不免要被中国文化同化一遍,园内正在举行中国经典动画形象的展览。 国内的经典动画形象有许多,但最为出彩也最受小孩子欢迎的就只有一个。 米嘉看了会灯柱上以孙悟空为主角的宣传海报,一把拉上季舜尧的手:“跟我走,哪吒说不定在那!” 十多分钟后,米嘉他们在广场上看到正抓着孙悟空金箍棒不放的哪吒小朋友。 他已经哭得几乎脱水,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眼睛鼻子都是红通通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小动物,一抽一抽地兀自舔毛。 米嘉松开季舜尧的手,很小心很小心地一点点往他走,生怕喊醒一个破碎的梦那样,在他看到她的时候,还向下挥了挥手,要他放轻松。 在确定他的眼神里没有躲闪的光后,她向着他拍拍手:“宝贝,妈妈来了。” 多年之前,米嘉没有见过他一面,就独自踏上了异乡的旅途。 三年时间,她匀给他的想念实在太少。除了偶尔的午夜梦回,他伸出两只细瘦的手,用尚不会说话的咿呀学语一遍遍唤她。 有好几次,她都被这个梦吵醒,哪怕坐起身来余悸仍在,每次脱口而出的总是这么一句——“宝贝,妈妈来了”。 没有很早,也没有很晚,你的身边,妈妈不会一直缺席。 哪吒拼命揉了揉眼睛,张着手飞奔过来。小小的身体撞到怀里,并不疼的,米嘉却觉得整个人都痛得几乎蜷缩起来。 哪吒很用力地环着她的脖子,磕磕巴巴地问她怎么现在才来。 米嘉亲吻着他,捧着他的脑袋,将他和自己一样细软发棕的头发向后捋去:“因为孙悟空也会迷路,所以妈妈才来晚了。” 哪吒很不信任的样子:“孙悟空有筋斗云,他不会迷路。” “他会的。” “他不会。” 米嘉朝他笑了笑:“那好吧,是妈妈太笨了。” 哪吒方才还在哭鼻子,这会儿突然腼腆地笑起来,说:“妈妈一点都不笨。” 米嘉一直看着他,头一次觉得原来如释重负是这样的一回事。 母子之间的温情时刻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下一秒,回过神来的季千河就硬生生将他们母子俩给分隔开来了。 季千河抱着哪吒一阵又打又亲:“你这个小混蛋啊,姑姑不过就是说了你几句,你居然还敢离我出走了,你翅膀长硬了啊,你个小混蛋!” 哪吒“呜呜呜”一通哭,季千河也嚎得起劲:“你说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任性了,姑姑是真的会揍你的啊!” 她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踩掉了一只,露出一面脏兮兮的脚底。 身上的汉服也乱了套,头上别着的簪子更是歪七扭八惨不忍睹。 米嘉从上至下将她打量了一边,方才把视线移开。 米嘉晚上过来,原本是要说服哪吒留下,跟爷爷奶奶完成既定旅游任务的。 他看似很难说话的父亲,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都没改好哪吒爱吃零食的毛病。 遇到事情送一颗早安糖,或是火急火燎地要把他接回身边,都是不科学的育儿。 这种时候,有一个像她一样能唱白脸的就十分关键,她希望自己的孩子知道,承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生活就是崎岖多变,让人不能用科学不科学、理智不理智这样简单的方式来定义的。 好比现在,早就想好了要唱白脸的她,只想抱着她身体柔软的小男孩进入梦乡,而不去想这会不会又是一种纵容,会带来糟糕的后果。 就好像,她跟季先生之间越走越近的关系,她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 季舜尧掀开被子要钻上来的时候,米嘉还是冷冷地提醒了一句:“你晚上别超过三分之一的线,我跟儿子还想睡个好觉的。” 季舜尧从善如流的“哦”了一声,问:“哪吒睡了吗?” 米嘉看了一眼怀里大眼睛滴溜滴溜转的小男孩,说:“没啊,怎么了?” 季舜尧指着外面璀璨的星空,说:“那就好,一会儿有烟花表演,我们的窗户这边,是最佳的观景点。” 哪吒一听到这个,立马兴奋得蹦出来,一屁股坐在床中间。印着孙悟空的睡衣穿得不好,一边领口挂在肩膀,一边袖子翻卷到肩上。 哪吒拍拍左边,又拍拍右边。 季氏夫妇很有默契的一边一个,把小小人儿夹在正中。米嘉若有似无的想,他的爷爷奶奶在隔壁,这里仍旧还在公园里,小朋友的承诺其实没打破。 只是实现的方式有一点灵活的转变。 翌日上午,米嘉在一片混乱中清醒过来。 脸上压着一人的胳膊,皮薄肉嫩,她知道是哪吒,轻笑着将手放上去来回摸了摸,却没能牵到他的绵软小手,转而摸到冰冰凉凉的一个硬处。 再往前摸了摸,掌心厚实没有一点茧,五枚小指如玉米粒。 前一晚想必他父亲偷了一个懒,压根没有帮忙清洗干净,到现在还残留着一种熟橡胶的气味,味道分明是有点刺激的,但又让人很留恋。 神奇的世界。 米嘉将哪吒的腿放下来,给他塞回绵软的被子,中途动作不算大也不算小,小孩子眼睛紧闭,居然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一看就是昨晚太累的缘故。 米嘉却没有一点睡意,昨晚接连受到惊吓,一天连跑两个地方,晚上还在小朋友的坚持下,跟他和他的爸爸同床共枕。 每一根神经都被绷得紧紧,还没等她克服失眠,头疼就先一步造访。 那次意外之后,米嘉发现自己突然多了偏头痛的毛病,每月激素波动最频繁的那几天,无一例外都是她的受难日。 回国这么久,这样的情况似乎得到改善,就在她松懈的时候,剧烈的头疼又开始让她记起自己是一个有病的人了。 米嘉知道自己没办法睡着,索性就坐起来缓了一缓,哪吒昨天入睡的时候本在她一方,今天早上就将他爸爸的地盘压榨殆尽。 季舜尧睡起觉来倒是老老实实,被子盖到胸口的位置,两只手臂垂顺地放在身体两侧。鉴于大部分地方都给了孩子,他只剩下一个勉强容纳的地方。 因为平躺,他的五官得以清晰地展现,眉眼鼻梁都是极精致的,唇角哪怕平展,也有些许笑着的弧度。 哪吒长得显然更像失忆前自己,与他父亲相比不算特别惊艳的一张脸,因为尖俏的下巴和偏窄的鼻梁,总是显得过分秀气了一点,像个女孩。 但他们的神态又是如此相似,每次笑的时候先不动眉梢,嘴角一点点的挑起来,总是给人一种聪明又骄傲的模样。 米嘉盯着两个人看了好一会儿,起来洗漱。 照到镜子的时候,果然看见青黑的眼底。 可惜没有粉底,用了两个茶包压了一压。 昨晚陈钿一方面是过于紧张,一方面是血糖偏低,晕倒之后没掐人中就醒过来。看了下园里的医生,确定没事后执意留了下来。 米嘉仍旧是不太放心,喊了一份早餐送过去,自己顺便也一同造访。 中老年人觉不多,陈钿跟季仲谋都已经睡醒起来了。陈钿看到她,又是抱歉又是焦急:“哪吒昨天晚上睡得好吧,没有做噩梦吧?” 米嘉一概摇头,说哪吒原本就比其他小朋友要胆大:“他连爸的蟋蟀都敢抓,偶像又是孙悟空,没哄一会儿就睡着了,现在还没醒。” 陈钿捂着胸口放下心来,季仲谋也叹了口气。看向米嘉的时候,早就没有前几次的不高兴,甚至嘘寒问暖道:“你辛苦了。” 米嘉说:“哪吒的爸爸更加辛苦一点,一路上都是他抱的,回去之后还要喂吃的跟帮洗澡,我只是跟在后面打打下手而已。” 季仲谋说:“那也是很不容易的,小孩子是很难带的。哪吒呢,先天有些不足,他爸爸对他的心思还要更重一点。” 先天不足?一番话说得米嘉怔了下,她身为妈妈的,一回来只见到孩子的天真可爱,除了他说话有些结巴,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有什么先天不足。 陈钿听到这个词也觉得十分刺耳,随手拽了个毛巾打到季仲谋身上,说:“什么先天不足啊,哪吒他好得很,根本没有什么问题。” 早餐正好送到,米嘉特地选择的中式早点,清粥熬得粘稠清香。她看着侍应生帮忙分餐,一颗心还在季仲谋说漏嘴的事情上,轻轻喊了一声“妈”。 陈钿有些犹豫,想了一想,说:“其实这些你没失忆之前都知道,但要不是你爸无意提到了,我们是不打算说的,舜尧他……肯定也是不同意的。” 米嘉应声,心都提到嗓子眼,捧过粥的时候,手居然微微发抖。 “你生哪吒的时候很不顺利一连,连续阵痛二十四个小时,无奈去剖的时候羊水已经很浑浊了,胎粪进了肺里,哪吒在新生儿科住了两个月。” 米嘉握在手上的筷子掉了下来,安静的房间里极为刺耳。 陈钿看了看她,把更多的细节过滤了,只简单说道:“从那之后,哪吒的身体一直不是太好,你出事没醒的时候,他还因为肺炎感染,引起了一些并发症,比较严重。” 哪吒因此甚至被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一个年轻的父亲,还没教会孩子怎么喊“爸爸”,就被告知要准备好接受他随时离开的消息。 那些天,儿子季舜尧完全是衣不解带地两头在跑。 都说儿女是父母上辈子的债,这辈子就是来慢慢还的。可是季舜尧肩上的这份债,未免也太过沉重了,压得他抬不起头来,又不敢倒下。 同为父母,陈钿跟季仲谋当然也会心疼自己的孩子,有时候看他累得站着都能睡着,总是忍不住会将这种情绪转嫁给其他人。 提到这个,陈钿至今觉得很羞愧。她曾经跟自己丈夫一起,私底下议论过还在怀孕的米嘉不应该化妆,不应该过多的抛头露面。 哪吒出事的时候,明明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们,居然就偏执的把原因归咎于此,并且碎碎叨叨地念给了季舜尧听。 这无疑激化了他们之间本就存在的矛盾,原本要借着孩子拉近感情的愿望彻底破灭,季舜尧甚至拒绝了他们来新生儿科见唯一的孙子。 “永远别在嘉嘉面前提这些话。” “如果你们不想儿子再对你们失望的话。” 第20章 chapter 23 在此之前,没有人跟米嘉说过哪吒的身体这么不好,也没有人告诉过她,在她昏迷的那些日子里,哪吒也经历着一场挑战。 可再转念一想,她又是否给过他们机会诉说这些呢。没有的,她执着的相信生活是一团会吃人的迷雾,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要逃走。 去一个没有所谓丈夫,没有所谓孩子,能让她安安静静做自己的地方。 如果不是这次回来,与哪吒共在一个屋檐,激发出她心底的那点自己都看不见的母性,她或许也还是会和以前一样,潇洒走开。 碗里尚且浮动热气的清粥仿佛一团化不开的浆糊,米嘉彻底没了胃口,索性告辞,想立刻回房间看一看哪吒。 陈钿专门追出来喊住她,再次道歉:“嘉嘉,刚刚你爸爸,真的是无心的。” 米嘉语气平淡地说:“我知道的,妈。” 陈钿喉间梗着,十分为难,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下面的话。 一颗心早就练得玲珑剔透的米嘉安慰:“放心吧,妈,我不会跟他提的。” 站在自己门前的时候,米嘉深深吸了一口气。手刚刚按上门把手,还没打开,旁边房间门先开了,季千河肿着一双眼睛出来。 身为弄丢哪吒的第一责任人,季千河昨天晚上着实不好受,首先是要遭受内心道德无情的唾弃,还被她爸爸妈妈严厉批评了大半晚。 酒店隔音效果明明那么好,米嘉还是隐约听到了隔壁房里传来的哭声。她叹了口气,掐着眉心爬到千鹤直播间的时候,季千河正边吃边狂哭。 两个人这会儿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会,都有点讪讪的。 季千河还记得昨晚她凶神恶煞的样子,连带着胸口都觉得好痛,说:“米嘉,你别想批评我,我不过就是看丢了哪吒小半个晚上,你可是整整三年都没尽过妈妈的义务的。” 米嘉没来由的想笑,又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笑的话,会不会让场面更诡异:“你这是……恶人先告状?” 季千河毕竟伶牙俐齿:“我说错了吗,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丢下哪吒跟我哥。照顾一个小孩儿多累啊,我哥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以前我一到放假就去陪他,整天整天地陪他玩给他解闷,还给他换了不少尿布,冲了不少奶粉,做了不少辅食呢呢。你呢,在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里纸醉金迷,连个电话都不打,所以别觉得全世界就你最疼他,我也很疼他的!” 米嘉点着头:“还有呢,你继续说。” 说就说,季千河哼哼:“这个家里,谁都有资格批评我,我哥,我爸,我妈,包括哪吒,但不好意思,就是你没有。看不起差生之前,你起码得是个学霸吧,五十步笑百步,你什么意思啊?” 米嘉承认:“昨天晚上我是冲动了点。” “……”季千河说:“你少在那假惺惺的,心里铁定恨死我了吧,以后不让我看孩子了吧,我告诉你我才开心呢,早看那小子不爽了!” 米嘉挑眉:“你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刚刚还说疼他的程度不亚于我。” “我我——”季千河把手一甩,支吾道:“算了,算了,跟你说了没意思。你跟我哥一样,年纪大了,食古不化,根本不懂我们这种小仙女。” 所谓吵架就是要有来有回的,季千河在说上有先天的优势,无奈对面是个棉花,她打一拳下去直接陷里面了,这还怎么玩?所以怎么说怎么没劲。 米嘉的脸上又总是一副轻松的神情,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的,衬得季千河像个骂街的泼妇,这直接断送了她的相声事业。 季千河叹气的时候,米嘉对她莞尔道:“小姑子,我知道你关心哪吒,刚刚骂的也都是事情,这不错。不过我回来了,以后会努力学着做一个好妈妈,再发生这种事的时候,我可就不会示弱了。” 季千河拧着眉头,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米嘉淡淡笑道:“当然了,我是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的。” 季千河白了她两眼,准备离开,偏偏她又伸手将她挡住了。 季千河激动:“你终于准备忍不住要撕下画皮,想跟我打一架了是不是?” 孩子啊,真的是个孩子。 米嘉指了指季千河胸口,昨晚被她掐的地方已经发紫:“小姑子,买点药酒揉揉吧,淤血能化得快一点,不然粉丝又要问你是不是被谁啄的的。” 季千河:“……粉丝?什么粉丝啊!我不喜欢吃粉丝!” 米嘉又在她肩膀上拍了拍,说:“你昨晚丢了一只鞋,估计是找不回来了,回去之后让你哥再送你个新的,鸳鸯戏水的图案你喜不喜欢?” 季千河:“……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十分钟后,季千河拎了一瓶红花油涂胸前,屈着十指使劲揉啊揉。 “哎哟,痛痛痛痛……”她龇着小牙一阵乱窜,自穿衣镜里看到自己油光发亮的胸脯时,很是怨恨地将那瓶红花油甩出去。 怎么就好端端地信她了,季千河自我检讨,不仅米嘉吃错药了,她也犯病了吧! 心里却隐隐有一个声音,在说米嘉真的是变了。原来失去记忆的人,个性也会有这样巨大的转变吗? 她的这个嫂子出生名门,尽管时常挂着笑脸,看起来温婉如水,其实举手投足总带着几分娇滴滴的傲气。 拿现在的话说,就是精致的作。 她固然是从来没有说过他们一家的不是,只不过转头就卸下笑脸,总拿一副忧心忡忡的苦瓜脸示人。 现在的这个虽然性子火爆,但看人看事都极其通透,说话的时候也不卑不亢,活得更加自我也更加自如。 季千河心里一个小人,默默走向了画着米嘉的牌子。 另一个小人立马跳出来,说不要啊,你不可以叛变。 忽然之间再有一个灵魂发问,为什么米嘉会知道他粉丝的话? 咦咦咦咦! 捂紧我的小马甲! * 米嘉推门进来,房间里,哪吒跟季舜尧都已经起来了。 小男孩跪坐在床上,举着两只手,让季舜尧给他换衣服。听见声音,连忙把已经拉过眼睛的睡衣拽下来,圆圆的眼睛朝着她来的方向眨了眨。 季舜尧安慰的语气:“是妈妈。”哪吒还是抱着两手,很害羞的样子。 孩子虽然还小,仔细算起来,差几个月才到整四岁,但是性别观念已经很强,知道他跟爸爸是男的,但是妈妈是女的。 皮肤比他更白一点,细腻得像是牛奶,可以留很长的头发,还会涂口红……有一次他把头靠在妈妈怀里,那里是软软的香香的。 每次米嘉提出要给他洗澡的时候,他尽管向往,但都特别害羞。幸好新手妈妈也是一样羞涩,总是让他穿着小内裤。 米嘉这时候坐到床边,换下了季舜尧,向着哪吒眨了眨眼睛,问:“宝贝,妈妈帮你换衣服,好不好?” 哪吒想了一想,鼻子里又是她身上甜甜的花香,明明是想要拒绝的,可是实在舍不得她光滑的手跟温柔的抚摸。 点头,哪吒乖乖地把两只手竖起来:“我可以穿有齐天大圣的那一件吗?” 在洋人的地盘上穿中国英雄,这个主意可不太妙。米嘉朝着季舜尧努努嘴,说:“可以啊,你想穿什么都可以。” 哪吒笑嘻嘻的,夹在两只手中间的小脸带着红晕,米嘉在他小鼻子上刮了下,说:“脱衣服咯。” 哪吒:“嗯!” 可惜过了会。 哪吒:“嗯嗯嗯!” 米嘉手生,虽然带了一段时间的小孩,但一直是季舜尧负责他穿衣服,他要是走得太早,也有阿姨给他整理。 棉质的套头睡衣,领口其实小了点,往上一拉正好卡在他的耳朵上。哪吒的小脸被拉得变形,上嘴唇翻到了鼻尖上。 米嘉不厚道地笑出声,面对着哼哼唧唧的小朋友,说:“好了,马上就能弄好了。” 可是越是着急越是出错,缠在孩子头上的衣服上不来下不去,她求助地看着拿来新衣服的季舜尧:“要不你再去拿把剪刀?” 开什么玩笑,一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就知道这是一句反讽,季舜尧也跪到床上,说:“小事情,我来。” 米嘉还没来得及抽身离开,季舜尧的两只手已经环了过来。她陡然夹在中间,走也走不掉,坐又坐不好。 他一张脸近在咫尺,余光稍稍一瞥就是精致的侧脸,鼻峰笔挺,两唇不厚不薄,这个角度看起来的时候似乎比平时更好。 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干燥温热,还没碰到她的时候,热度便极有存在感的停留在皮肤上。无意碰到,她心都跟着被捂热了。 米嘉无意识地咬了咬唇,有些难受地耸了耸脊背。他应该是明白了这其中的警告,快速解决衣服后,抽身离开。 哪吒看起来不胖,但其实身上也是有肉的。一脱了衣服,圆滚滚的小肚子露出来,往下一坐,腰上折着好几道救生圈。 两只小手交叠地抱在前面,每一个指节下都有小窝,修剪得圆润干净的指甲抓抓胳膊:“妈妈……” 方才失神的米嘉突然醒了过来,慌里慌张地说:“怎么了?”脑子又清明几分,抓过衣服:“对,我们穿齐天大圣。” 园里这么好玩,身边又有爸爸妈妈,哪吒小朋友的一颗心早就飘了出去,早饭也不想吃,只想带着爸爸妈妈看他昨天看到的大花车。 但他低估了妈妈米嘉的定力,任凭他怎么死缠烂打,怎么巧舌如簧,米嘉还是将营养餐端到他的面前:“不吃完的话,不许出去哦。” 只刚刚当了一天山大王的小猴子扁了扁嘴,眼巴巴地看了会季舜尧,满脸求饶的样子,季舜尧咳嗽一声:“我也要吃早饭了。” 看起来最温柔的米嘉,其实是家里最不好说话的人。季舜尧虽然平时调门高,但总是雷声大雨点小。 察言观色是小孩子的本能,哪吒早就在过去的峥嵘岁月里,发现了他这个妈妈说一不二的个性。他在她那里耍脾气,是半点好处都捞不到的。 哪吒歪头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哭消耗了体力,他还没有在园里玩够呢,而且,不就是吃个早饭嘛。 米嘉看他眼睛转了一圈,就知道他自己想通了,把勺子塞到他的手里,说:“好了,吃完了就可以去玩了。” 哪吒点点头,含着勺子嗫嚅着:“那你喂我。” 米嘉还是没同意:“你已经四岁了,宝贝,很多小朋友一岁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吃饭了,你是你必须学会的事。你能行的。” 哪吒忽然老成持重地叹出一口气:“女人就是麻烦。” 一句话说得米嘉都愣住了,怎么也不相信这会是一个孩子说的话。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只能笑出来,分外看了看后面的季舜尧。 季舜尧也知道她看过来了,不过压根没理她,眼观鼻、鼻观心地吃着一块蛋糕,整个人都写着“不关我事”。 米嘉磨着牙齿看回来,摸摸哪吒的脑袋,钓鱼性质地问:“女人有什么好麻烦的?” 哪吒小朋友一点不知道危险已经来临,只是鹦鹉学舌地说:“成天送东西过来,又是做吃的又是做喝的,还买一堆垃圾。” 米嘉快笑疯了,又问:“都是谁送东西过来啊?” 哪吒托着下巴想了想:“就是——” 季舜尧彻底忍不住了,大步过来,一把捂住哪吒的嘴。 米嘉挑眉看着他:“哦,当事人终于出来现身说法了。” 季舜尧舌头滚了两滚:“无聊。” 陈钿他们过来的时候,哪吒刚刚吃完早餐,正举着空空如也的餐盘跟米嘉跟季舜尧炫耀:“哪吒棒棒!” 米嘉笑得眉眼弯弯,将哪吒一把搂进怀里,给他把大胡子擦干净了。看到陈钿他们,礼貌问候:“爸、妈。” 哪吒光是跟父母炫耀还不够,又把这个好消息通知了爷爷跟奶奶。 陈钿老怀甚慰,过来揉了揉哪吒的脸蛋,说:“我的小宝贝啊,昨天你要是也这么乖,奶奶也不会那么着急了。” 一提到昨天的遭遇,哪吒还挺不好意思的,埋头使劲往米嘉怀里拱了拱,小声说着:“妈妈,我们走,妈妈……” 米嘉将哪吒拽出来,跟他眨了眨眼睛,说:“哪吒,刚刚我跟你说什么的,你还记得吗?” 哪吒一双眼睛朝上转了两转,方才将视线落到爷爷奶奶身上,声音像是拉着丝的糯软年糕,小小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米嘉很欣慰地点点头,说:“真好,那哪吒是不是因为昨天没跟爷爷奶奶说就自己去玩,所以才跟爷爷奶奶道歉的?” 哪吒又嗯了声,小手勾着一缕米嘉的头发:“我以后一定听爷爷奶奶的话。” 陈钿跟季仲谋高兴坏了,特别是陈钿,蹲下来张着手:“哪吒,到奶奶这里来,奶奶带你出去玩。” 哪吒看了看米嘉,米嘉朝他点着头,轻轻推着他腰:“你过去啊。” 哪吒松了她头发,迈着小碎步地走过去,两只手先勾住陈钿脖子,小小的身子再挤过去:“奶奶,奶奶你还头晕晕吗?” 哪吒拿小手盖上奶奶额头,陈钿眼睛湿漉漉的,说:“不晕了,奶奶早就不晕了。” 季仲谋站在一边,心情几多复杂。米嘉与季舜尧的婚事,他原本是不同意的。 中产阶级有自己的骄傲,他实在想不通衣食无忧的儿子,为什么要娶一位家世悬殊的太太,来给其他人做茶余饭后解闷的小点。 心里有了芥蒂,米嘉的缺点被无限放大,漂亮是漂亮的,但不够自立,也不会做人,显然不是他理想中的儿媳。 最无法理解的,是她病愈之后选择一声不吭的离开,甚至不愿意看哪吒一眼。 可是这么几次接触下来,她毫无架子,对人对事很大度,照顾孩子的时候,又很有自己的一套。 换成任何一个人,只怕昨晚的事都会是一个值得大做文章的意外,她却能在事后冷静地教孩子跟他们道歉。 以往的那些负面印象,如今瓦解得很快,季仲谋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一个人,确实有着自己的可爱之处。 季仲谋清了清嗓子,向米嘉表达善意道:“今天你们要是没事的话,咱们一起带着哪吒在这儿好好转转吧。” 哪吒一听这个,立马兴奋地回头看向米嘉。 米嘉心里软软的,但还是摇了摇头,向着季仲谋道:“对不起,爸,这两天我有事,至多陪哪吒到正午。” 哪吒大失所望,将小脸靠在陈钿肩头上。 米嘉过去拍了拍他肩膀,说:“哪吒,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吗,这几天你跟着爷爷奶奶,我想哪吒这么聪明的小朋友,一定没有忘记的是不是?” 典型的先礼后兵,哪吒没什么社会经验,一下就被推坑里了:“没有忘记!” 米嘉说:“那你这几天还是跟爷爷奶奶在一起,等你玩好了,我的事情也办好了,到时候我再过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家吧。” 哪吒一直没抬头,抿着小嘴,很是不舍得,问:“那还有几天呀?” 米嘉说:“还有两天哦。” 哪吒有点烦躁的:“还有两天呀!” 米嘉莞尔:“妈妈要去的地方,很不好走,坐车坐的屁股痛,下来还要走很久。这个天多热啊,又没有冰淇淋吃,路上真的好艰难啊。” 哪吒不禁跟着她描述的场景先演绎了一遍,他很讨厌坐车的,更不喜欢走路,这几天太阳又那么大,好像真的有点不快乐哎。 反而留下来,不仅可以到处玩,他跟爷爷奶奶撒个娇,就又能吃超级大的大冰淇淋了。 哪吒一颗心很现实地动摇了,他把头扭到另一边,闷声道:“那你要快点来。” 陈钿忍不住笑了,说:“小小年纪就是人精了。”再看向米嘉道:“那你路上小心点,舜尧呢,跟你一道去吗?” 米嘉可没这种打算,刚要开口,季舜尧站到她前面,抢答道:“我也不留了,你们把哪吒带好,我带嘉嘉回去。” 米嘉略带埋怨地看了季舜尧一眼,后者完全没心没肺地笑了笑,甚至火上浇油地问:“咱们吃过午饭就走,怎么样?” 哪吒每天中午都习惯睡一觉,陈钿原本打算趁着这个时候,让米嘉他们悄悄走,免得哪吒又闹小脾气。 米嘉没同意,趴在床边跟哪吒道别,两个人还说了会悄悄话。 果真离开的时候,哪吒一点都没闹别扭,只是又说了一句:“你们早点来接我。” 季舜尧看在眼里,两个人进到车里的时候,由衷感慨:“你这个妈妈虽然起步晚,但做得还不错。” 能从他嘴里听到一句赞美的话,还真是挺不容易的,米嘉摸着下巴想了会:“这是不是你这么久以来,头一次夸我啊?” 季舜尧嗤笑一声,幽幽道:“只是有时候你不知道罢了。” 米嘉疑疑惑惑地看过来,他又不提了,换了个话题道:“你这几天还有什么事?要走很长的路……你是不是要去拜祭泰山?” 这个男人,总是聪明得让人觉得吃惊。米嘉对他知之甚少,他对她倒是了如指掌。 不过当着孩子随意的形容,陈钿他们眼中恐怕以为她只是敷衍,只有他,一下子就能知道她要做什么。 他都猜出来了,米嘉没必要隐瞒,说:“是啊,都回来这么久了,应该去看看他了。” 季舜尧问:“下午出发?” 米嘉点头,随即便听懂他话里的潜台词:“你是不是要说,你下午有空?” 季舜尧说:“公司最近不怎么忙。” 米嘉忍不住叹气,想问问这男人是不是闲得太是时候了,他非常坦然地看过来一眼。 季舜尧:“我年年都有替你去拜祭泰山的,不管怎么说,尊敬长辈是每个人都该做的。” 冠冕堂皇,道貌岸然,偏偏滴水不漏地让人找不出一个突破口。 米嘉认了:“那又要麻烦季先生了。” 第21章 chapter 24 米嘉父亲的墓地并不在本市。他是临市水乡人士,几十年前,因为跟随外出经商的父母,才来到这里。 他去世得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然而所有人都能懂这份落叶归根的心思,米嘉生母带他回到了故乡。 从这里出发,路上差不多只要两个小时,算上中途拜祭扫墓的时间,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绰绰有余。 两个人商量着先回了一趟家,米嘉快速洗了把澡,没穿平时的衬衫牛仔裤,为了便于走路,选了一套休闲装。 很简洁的白t,白鞋,黑色运动裤。短发随意扎了个揪,整个人看起来年轻又精神。 上车前,她预备从后车厢里拿瓶矿泉水,却看到里面堆着香烛。她对这些一窍不通,显然季舜尧再次先她一步想到了。 她拧了瓶盖喝了几口,水清凉沁爽,喉咙被润得很舒服,她脸却还热着。 季舜尧随后出来,也换成了一身清爽的运动装,浅灰的polo衫,藏青的九分裤,露出一截脚踝,白得像是一截玉。 见惯了他平时西装革履的样子,也见过几次……他没怎么穿衣服的样子,倒还是头一次看他这么休闲。 像个颜值颇高的男大学生,一双眼睛清澈见底,还没染上过多的风霜,笑容亦是真诚爽朗的,就连走路的时候都带着风。 时间对男人真是厚爱,米嘉都开始有眼纹了,他却似乎是印在照片里的假人,跟她三年之前见到的男人别无二致。 季舜尧刚到车子,米嘉顺手也递了瓶水给他,指了指后车厢:“谢了,还是你心细。” 季舜尧利落的接过来,往副驾驶座上一扔:“小事,家里都是现成的。” 米嘉说:“那咱们现在走吧,路应该比以前好走了吧?” 季舜尧嗯声,看到她开了后门坐进去。 ……真把他当司机了? 季舜尧索性喊过来司机,自己也跟着坐去后座。 米嘉一脸纳闷:“你不开车?” 季舜尧说:“中午不是我开的吗,怕疲劳驾驶。” 你才开了多一会儿啊,就疲劳驾驶? 可到底是蹭的别人的车,米嘉扁嘴:“那你睡会吧。” 正午最困的时候,两个人倒是都没有困意。 季舜尧公司要开ipo,其实最近正是忙的时候,敲他的对话窗口已经让软件亮起一片红了。他正好趁着这时候,赶紧处理一下。 至于米嘉,直播签约的事她其实懒得去想,等伍兮兮谈好之后再行拍板。真正让她睡不着的还是去扫墓这事,毕竟那边躺着的可是她的爸爸。 在米嘉仅有的那点记忆里,唯一能拎出来作浓墨重彩想念的,只有她的父亲米成一个人。米嘉可以记不起她的母亲谢慈溪,但怎么也忘不掉米成。 那是陪伴她多年,给予过她全世界最多宠爱的男人啊。 米嘉家境富裕,但金钱买不到和睦,在她很小的时候,生母谢慈溪就离开家了。米成完全是又当爸又当妈,将她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养成了亭亭玉立的女人。 尽管记忆呈现大面积的碎片化,但父女之间的那种温情,不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能让她眼底湿潮。 一个缺损了大多数过去的人,如果还有什么后悔的事,一个是她没能看着哪吒长大,另一个就是她不能送父亲最后一程。 目睹她出事的当天,父亲因为心脏病发作被一同送进了医院。他没能等到女儿醒来,入院不过数天就离开了。 对他最后的印象,是谢慈溪给她拍摄的墓地一角,那时还没彻底缓过神来的米嘉,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米嘉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冷血的人,可为什么当初可以走得那么干脆,哪怕不止一次梦到那干干瘦瘦的小人,也很反感听到他的最新消息。 为什么回来这么久了,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前往拜祭。 可要说她凉薄吧,她总是一次次地想起爸爸,想起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谁又能保证她的懈怠,其实不是一种对现实的畏惧呢? 米嘉叹了一口气,拿手支着额头,闷闷中使劲打了几下。 季舜尧放下手机,向她方向靠了靠:“是不是晕车?”他看向司机,说:“再开得稳一点,路过服务区的时候——” “我没事。”米嘉把头抬起来,冷冷地看着他,说:“我没事的,季舜尧。” 她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他,让他不由皱了皱眉,他重新跟司机道:“稳一点,也要快。” 车子里又安静下来,米嘉回头看着窗外,下巴磕在环起的胳膊上。谁也没想到她会主动剖白,她自己都觉得讶异。 “我从来不觉得失忆是一件坏事,既然发生了,那就好好接受,这是我的人生信条。只有在想起爸爸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老天跟我开了个很大的玩笑。” 她跟米成的关系一直很好,一个性格老派的企业家,如果不是因为太爱这个女儿,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打工者。 季舜尧说:“我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米嘉心内酸楚,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有勇气提起这件事:“我爸爸去世之前,到底是什么样的,他真的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 米成算是季舜尧的伯乐,对他有知遇之恩。米嘉出事那天,他在公司主持会议,听到消息后,连闯数个红灯赶到医院。 当时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更不要说在看到医生严峻的表情,和接到第一封病危通知的时候,他连签名都需要别人帮忙完成。 一直到米嘉脱离危险的第三天,他方才缓了过来,知道自己很累,知道肚子很饿,也直到这个时候,他听进了米成的情况。 同天入院,同在icu,只是他没有自己女儿那么顽强,季舜尧去看他的时候,他完全是靠器械提着最后一口气。 季舜尧握住他的手,告诉他米嘉度过了危险期,她很快就会好起来。 老人浑浊的眼睛终于动了动,薄薄的嘴唇牵动起一个痛苦又虚弱的笑。季舜尧一直守着他,陪他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一程。 只是这样的故事,对一个女儿来说太残忍,季舜尧拿手刮了刮眉毛,说:“因为知道你很好,所以走得很安详,他是带着笑容的。” 米嘉不知道那样重病之下的人,怎么会有一副安详的样子。但季舜尧这么说了,她就这么信了,有时候糊涂一点,人会快乐。 米嘉点点头,又问:“爸爸的后事是不是你料理的?我妈妈虽然拿着他墓地的照片来哄我开心,但我问她具体方位的时候,她根本不像是去过的样子。” 季舜尧在听她提起自己母亲的时候,略微蹙了蹙眉。他不觉得在这种事上有什么值得邀功的,淡淡道:“她帮了不少忙的。” 米嘉说:“别骗我了,她跟我爸爸感情不好,很小的时候,我见到她跟一个陌生叔叔在一起。虽然我后来连她脸都忘记了,但却一直记得那种心痛的感觉。” 季舜尧沉默。 米嘉说:“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听到你跟艾琳的事的时候,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吧。其实我们分居这么久,又没有感情,我不应该管你跟谁在一起的。” 季舜尧忽然动作很大地直起腰。 米嘉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瞪着眼睛看向他。米嘉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样鲜明的表情,只差一双鲜红的眼睛,他便能生动演绎吃人的恶鬼了。 米嘉被吓了一跳,心里长时间的震撼着,两个人沉默的对峙一直延续到横风打得窗子发出呼呼的响声。 米嘉方才动了动嘴,他抢话道:“我再说一次,艾琳跟我是从小长大的朋友,除此以外,我对她没有半点暧昧的情愫。” 季舜尧声音又高又刺,直直地戳到米嘉耳朵里,让她莫名其妙地从脖子红到耳后根。 前面的司机也听得愣了下,随即的,做了个更让后面人尴尬的事…… 大概是担心接下来还有别的不该听的话,他居然把车中间的挡板给升起来了。 “……”米嘉吃了好一会儿瘪,之后才讷讷地反驳道:“你这个人,脾气怎么这么坏?” 季舜尧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只是语气已经软了下来:“我脾气已经够好了,是米小姐不知道自己有时候有多气人。” 米嘉厚着脸皮:“我是个病人。” 季舜尧说:“你别侮辱病人。” “!!!!!”米嘉说:“我也不想的,我也想做个说话滴水不漏让人开心的人,可是我摔到了脑子,很多事情我不记得了。” 季舜尧看着她:“你不记得的事,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一五一十地告诉你。” 她想知道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她?米嘉抱着两手过来看他:“那你能不能告诉我哪吒生病的事情,据我所知,有两次?” 季舜尧一时没说话,半晌:“是不是我爸妈——” “没有。”米嘉随便编了个谎:“哪吒生病的事又不是什么机密,给他定营养餐的时候,我问过他的私人医生,他把之前的事都跟我说了。” 米嘉反过来质问他:“你为什么要隐瞒?” 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是不是因为你忙着照顾哪吒,所以你才会那么疲惫,衣服打皱。可她已经被预设了他不爱她的程序,觉得自己的过去就是一个笑话。 是这样吗? 又或者,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季舜尧一直看着她。 动了动唇。 被迫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米嘉怀孕的时候非常辛苦,早期的孕吐几乎让她瘦得脱了形,到了后期又因为肚子太大身体酸痛,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她的抑郁状况在后期发展到巅峰,动不动就发脾气,看什么都不爽,时常趁他不在家的时候,偷偷一个人跑到外面去。 季舜尧最后只能请了很长的假期,整日地陪着她。尽管不能减轻她身体上的痛苦,起码在精神上告诉她,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哪吒从那时候起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赖在肚子里迟迟不肯出来,催产素挂下去两瓶,一点反应没有。 直到又过了一天,米嘉才开始觉得肚子疼痛。 她和书里赞美过的所有母亲一样,渴望给自己孩子最好的一切,不管阵痛有多剧烈,她都很坚定地要求顺产。 几分钟间隔一次的阵痛,她忍足了二十四个小时。 最后是在季舜尧的坚持下,她才被推进了手术室。孩子出来的时候哭声很弱,他坐在米嘉身边,看到医生向他使的眼色。 麻药没解的米嘉脸色苍白,声音微弱地说:“哪吒呢?我想看一看。” 季舜尧亲了亲她的额头,说:“医生把他抱出去了,你太累了,先睡会儿吧。” 米嘉疑惑:“怎么他直接把哪吒抱出去了,我还没看呢。” 季舜尧说:“之前咱们不是说了要留脐带血跟胎盘吗,医生抱他去处理了。” 她将信将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幸好几十小时的折磨让她精疲力尽,季舜尧揉了会她的太阳穴,只说了要闭目养神的她就睡着了。 季舜尧赶到手术室外,哪吒已经被送进新生儿科,相熟的医生告诉他,羊水已经被污染,胎粪吸到了肺里,哪吒的情况十分不乐观。 季舜尧只能跟去远远地了一眼孩子,他很小一团被放在白色床单上,无数人聚在他的身边。 接下来的事,季舜尧怎么也忘不了,他还没有感受过他的体温,却先等来了一封冰冷的病危通知书。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直面生死,那种犹如大浪拍面狂涛盖顶的恐惧感,让他忍不住发抖。而他还要一面为孩子担忧一面费尽心思瞒米嘉的日子,他每每想起来都觉得度日如年。 可是他的人生就是注定要崎岖坎坷吧,哪吒没到周岁,刚刚听得懂大人说话,会拿肉乎乎的小手指口鼻的时候,米嘉出事了。 她在回家看望米成的时候,不慎从楼上摔下,头部受到重创。 季舜尧赶到医院,她整个头部已经处理完毕,只是耳廓里还残留着的点点血迹,提醒着她曾经遭受到多大的伤害。 厄运往往是相伴而来的,当米嘉脱离危险,病情刚刚好转,季舜尧以为自己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哪吒却出现了新的状况。 很难形容那一段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模样,一封一封收到麻木的病危通知书,一声接一声的“请你做好心理准备”。 季舜尧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妻子和孩子平安这一个选项,除此以外,最好的情况也是最坏。 他几乎是绝望地站在儿科病房外,焦急地等着医生带来最新的消息。从头到尾都是冰冷的,胸腔里像是压着一个秤砣,他连呼吸都要用尽力气。 眼前总是一遍遍地闪现哪吒刚出生的时候,在新生儿科,瘦弱的他浑身插满了管子,他每在保温箱里呼吸一次,隔着玻璃看的年轻父亲就握紧一次拳头。 那个时候也很辛苦,但因为想到她还在家等着他,等着哪吒,所以不管遇到多少的困难,回家的时候都会记得把脸擦干净。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一个人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只有仪器维持生命时发出的电流声。医生坦率地说她可能会醒过来,也可能不会。 没有人能听他倾诉,没有人给他出主意,甚至没有人需要他费尽心思地去欺骗,只是为了让她能够不必和自己承担一样的痛苦。 没有人,没有了,突然发现自己孤立无援的季舜尧,在冰冷的墙上狠狠砸了几拳,身体的疲乏如夜来的潮汐,他觉得自己彻彻底底的崩溃了。 人或许在真正绝望的时候,就容易脆弱地期盼鬼神的帮助。 他在内心苦苦祷告,如果能让米嘉醒过来,让哪吒好起来,他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 他的金钱,他的事业,他的青春,甚至是他的生命。 也许真的是听见了他心里的声音,米嘉在短暂的沉睡后忽然醒了。 听到消息的他正带着哪吒在外地求医,像是连日阴雨后的一次天晴,他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哪怕闵西泽带来了好消息中的坏消息—— 米嘉失忆了,不多的碎片记忆全部停留在十八岁之前,彻底忘记了自己的丈夫,也忘记了自己的孩子,她变得完全不像之前的那个人。 季舜尧这个时候仍旧是兴奋而乐观的,直到他风尘仆仆地赶来见了她一面。 她长发因为治疗需要被剃得极短,人也因为长时间的卧床,干瘦如柴。 她睁着过分大的眼睛看他,眼窝深凹,黑黝黝的瞳仁一点光都透不出来:“你你你就是季舜尧?” 季舜尧就听耳边“嗡”的一声巨响,他知道他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了:“我是。” 米嘉一点感情都没有,干巴巴地继续道:“他们都说你是我的先生,我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季舜尧有些忘了那天的自己是怎么走出的病房。 寒风呼啸的马路上,他的心更早一步的结了冰。 他想老天一定是搞错了,还是他当初许愿许错了。 难道让她醒过来的唯一办法就是,要让她忘了一切吗? 季舜尧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见识到了她十八岁时的叛逆和骄傲,领教到了她对待一个陌生人,甚至是有点讨厌的陌生人时,所表现出的巨大敌意。 她不愿意听到任何有关于丈夫和孩子的话题,她拒绝跟他单独见面,每当他想对她解释些什么,她就像是个恐惧分数和排名的差生。 她不止一次地跟他说,希望用离婚来结束他们之间的关系。 离婚?可笑。那么一张薄薄的纸,就可以抹杀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可以弥补他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就可以彻底了断这一切? 米嘉失忆之前不会做,失忆之后做不到。季舜尧第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她如果不再是她,那么她也失去了替曾经那个米嘉做决定的权利。 恰好他在国外联系了脑科方面的专家团队,米嘉眼见离婚无望,欣然同意了出国治疗。 不过在此之前,她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不希望他陪同的意愿。 季舜尧本来也不准备跟着,他不像她没有记忆,一身轻松,哪吒还在医院里等着他。 她要出国便出国,要如何便如何,季舜尧给足她最后的宽容。 他定期给她发孩子的照片,她起初十分排斥,连邮件都拒绝打开。他就寄跨洋邮件、找朋友代送……最后,他甚至黑进了她的电脑。 他想,无论她的记忆发生过什么,她的身上总该是有母性的。 哪吒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意外,他原本不打算这么早要孩子。哪吒出生前,他也曾十分困扰,但一切都化解在他微弱的啼哭声中。 可如果她仍旧无动于衷呢?她失去了记忆,没有亲眼见过他的可爱。 她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被动摇,该怎么办? 最近的例子,米嘉的生母,谢慈溪,她可曾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 最坏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自始至终,米嘉都没有问过哪吒。 她甚至比他还执着,每月定时定点来一封离婚协议。 他当成废纸扔进碎纸机里,她已练得十分通透,开始每月两封。 季舜尧想,如果他同意呢? 从来对他邮件怠慢之极的米嘉,在五分钟后发来一句简讯。 “有空回来一趟,我们把婚离了吧。” “好的,我尽快回来。” 第22章 chapter 25 今天的风出奇的大,这边山上,又要更大一点。松柏被吹得像剃头匠风筒下的脑袋,齐刷刷地朝向一边。 季舜尧跟米嘉拎着香烛鲜花,刚刚给米成扫过墓。碑上的红漆掉了几块,季舜尧给了看墓的一些钱,让他一会儿补一补。 他说话的时候,米嘉在附近转了转,上一次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树木还没有这么葱郁,林荫小道上也还长着杂草。 上山时,米嘉一直深呼吸着,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哭。 季舜尧就在旁边,哭得难看很丢脸,他要是冷眼旁观不劝她……更丢脸。 其实那时候两个眼眶已经灌满了泪水,没想到真的到了目的地,看到米成那张笑容温和的照片。 她内心一下平和又舒缓,甚至轻轻说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没有过得很好,但也没有很糟,虽然还是想不起来,但一直有惦记着你。 米嘉拿手折了折松枝,面前,季舜尧笔直站着,静静看她。 她朝他扯了个安慰的笑,故意扬高声调道:“下回过来,把哪吒也带着吧。” 季舜尧点头:“其实我之前有带他过来过,他觉得很好奇。”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往山下走。 米嘉拍了拍手上的灰,问:“好奇什么?” 季舜尧说:“死亡,他问我公公为什么一直不来看他,我说公公去世了。” 米嘉饶有兴趣地听着:“然后呢?是不是问你,你会不会也离开他?” 季舜尧说:“是啊,小孩子的通病,这个年龄,正是对生死感兴趣的时候。” 米嘉问:“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季舜尧说:“当然是照实说了,告诉他,爸爸有一天也会离开他。” 米嘉侧着脸看他,几乎能想象到哪吒皱起的眉心了。 季舜尧十分头疼:“他忽然哭的,怎么哄都哄不住。我本来一直想要给他灌输正确的生死观,但还是被他的眼泪给打败了。” 不奇怪,米嘉说:“你这个爸爸啊,看起来是蛮强硬的,其实嘛……” 季舜尧拿余光睨着她,尽管一言未发,整张脸都是危险的样子。 米嘉认怂:“当然了,我这个半路妈妈,好像是没有什么批评你的立场。” 季舜尧复又笑起来:“不过说句良心话,你这个人做妈妈的时候,还是挺有样子的。” 米嘉意有所指地问:“向来如此吗?” 季舜尧点头:“向来如此。” “知道哪吒为什么要叫哪吒吗,40 6当天,他还在你肚子里安安稳稳的,你说这孩子怕不是个哪吒,我们就以毒攻毒地取了这个名字。 “可是这家伙是真不老实,挂了一天的催产素,他也没半点动静。我们商量着是不是要人工破水了,他这才姗姗发动,而这一动就是二十四小时的折磨。 “你明明不爱看书的,但对孩子是真上心。书上说顺产好,哪怕痛到站不起来也还是要坚持。怕我拉你去剖了,你连哼都不哼一声,又趁我睡着的时候,自己一个人出去爬楼梯。 “哪怕这样你也没放弃过,后来是胎心有波动,加上我坚持,你才不情不愿地进了产房。被打上麻药的时候还跟我说,应该再等一等的,再等一会儿说不定就出来了。 “谁都没想到羊水已经被污染了,哪吒刚刚出生就被送去了新生儿科。那时候你身体虚弱,精神也不好,我不能告诉你实情,只说哪吒出了点小问题。” 米嘉刚刚在车上就问他了,他一直没吭声。 米嘉还以为他又要做个闷葫芦,不准备把那些实情告诉她。 没想到一到这儿,他居然就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了。 季舜尧道:“你虽然半信半疑的,但因为找不到人求证,还是不得不相信了。你觉得孩子在医院呆的时间肯定很短,就做了一个决定——” 顿住,时间致命的停止了片刻。 季舜尧莫名其妙断句的时候,一定有诈,米嘉疯狂地思考,现在到底要用一个什么办法才能够避免一会儿尴尬的结局:“那个——” 季舜尧说:“你每天都拿吸’奶器吸’奶。” 米嘉一下站住,满脸通红的看着季舜尧。 哪怕他们之前有过孩子,也有过……那什么。 但他是不是可以顾及一下她现在的状况,别这么直白? 季舜尧一看见她脸红,心情就分外的好,问:“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红脸总比红眼睛好,他带她过来,不是为了看她这么低沉的。 米嘉怔了怔,有点懂了,他这是……要逗自己开心?幼稚的把戏。 米嘉揉了揉脸,说:“……我心情很好啊,又没有怎么样。” 季舜尧接着说:“那你知道为什么要吸吗?” 米嘉实在是头大,怎么又回到刚刚的问题上来了? 季舜尧“因为不吸的话会回奶。你觉得哪吒已经很可怜了,想竭尽全力弥补他,等他回家,起码要能喝上你的奶啊。” 季舜尧也是就事论事,话语之中没有半分颜色,但米嘉就是觉得怪怪的,特别是在想到与他经历过这些后……她更加奇怪得要无地自容了。 米嘉岔着话题:“我知道了,但是后来那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季舜尧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将她堵回去了:“还是一样,你的状况不好,与其多一个人担心,不如都由我来扛了。况且我就是想说,你也要想听啊。” 米嘉如同被掐了七寸,她那段时间还处在恢复阶段,对身边的很多事都无法理解,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还能有多少理智? 作呗,中二呗,觉得结婚生子大概是世界上最不酷的事了。 米嘉实话实说:“其实这次回来,我有很多想法都发生了改变,特别是对哪吒,我心里真的很难原谅当初的自己。” 路上倒了一棵树,正好横在他们下山的小径上,季舜尧弯腰下去搬了搬,没能挪得开,跟米嘉一起往旁边绕了绕。 这里绿化很好,到处都是葳蕤树木,下面种了很多花草灌木。季舜尧走在前面,朝着米嘉伸出手。 米嘉心里动了动,但就是这么凉凉地看着他。直到他将手挥了挥,说:“别矫情了,赶紧走吧,可能要下雨了。” 他都这么说了,米嘉再扭捏下去,倒是真的显得自己不够大方了。她将自己的手塞过去,他温热的掌心包裹过来。 路很不好走,特别是一些矮小的灌木,枝桠横生,又干又硬。米嘉尽管穿着长裤子,还是时不时就被穿到裤管里的树枝扎一下。 好几次她都疼得喊出来,季舜尧看见了,过去帮她把袜子扎在裤腿上:“再坚持一下,马上就绕过去了。” 他就比较惨了,为了好看只穿了一双船袜,露出的脚踝上带着好几道血痕。发现她的视线,季舜尧拉了拉裤腿:“我没事,皮糙肉厚。” 好一个口是心非的人,米嘉大步挡到他前面,说:“哪吒爸爸,你有时候也别太逞强了,我帮你把路踩出来,你就照着我脚印走好了。” “……”季舜尧:“哪吒爸爸?” 米嘉头也不回:“嗯,这个称呼怎么样?” 季舜尧回味两遍:“还不错。” 米嘉笑起来,忽然听到他在后面喊:“哪吒妈妈,你稍微走慢点。” “……”米嘉扭头朝他瞪了眼。 季舜尧一副散漫的样子:“我喊得不对?” 对是很对,但是,哪吒妈妈和哪吒爸爸,明显就是一对啊。 米嘉轻轻喘出口气:“随便你了,你喊我什么都行。” 不多会儿,两个人绕出来,米嘉把自己两条裤腿解开了,说:“这地方不错,地势挺高,环境也好,就是路不太好走。” 季舜尧说:“下次让他们改改。” 米嘉问:“选到这个地方,你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 季舜尧还是淡淡的:“也还好。” 米嘉:“我妈妈有来过吗?” 这个问题,季舜尧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而是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来过的。” 米嘉说:“别骗我了。其实她来不来,爸爸不会在意,我也是一样,我只是觉得有一点惋惜,两个人弄到这种地步。” 季舜尧静静听着,没有插嘴。 米嘉说:“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们家这种凉薄的基因,是不是真的会遗传。我妈妈不肯要我,我居然也能走得那么干脆。” 她指了指山上:“那次我来看过爸爸之后,直接就从这边的机场走了。我没想过哪吒的事,过去三年,也很少想起他。” “哪吒爸爸。”她忽然又这么喊他。 季舜尧看着她:“怎么了?” 米嘉说:“你这几年,一个人带孩子,是不是一直对我挺失望的?” 季舜尧想了会,说:“你刚走的时候,我确实是对你很失望。后来我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我失忆了,记不起前半生了……就这么很努力地想了想。” 米嘉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静静等待。 季舜尧说:“想完之后,还是对你很失望。” 米嘉:“……” 两个人刚刚走到山脚下,还没来得及上车,突然就遇上了一场暴雨。 司机拿着伞,还没走到两人面前,一阵大风过来,差点把他连人带伞都给刮跑了。 季舜尧跟米嘉早就里外都湿了,季舜尧向着司机挥挥手:“算了不要过来了。” 两人爬进车里,带着一身风雨,只刚刚歇了一会儿,坐垫和脚垫上就聚了一滩水。 司机干着出去,湿着回来,抱怨着:“什么鬼天气,这雨居然说下就下,伞打都打不住。” 季舜尧将空调出风口调小了,说:“赶紧走吧,免得一会儿路上有积水。” 墓地离高速路口并不远,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大雨在路面上积了一层水,行车如行舟,一面开,一面带起水帘。 雨实在太大,雨刷已经放到最快速度,车里的视野仍旧不好。过岔路的时候,司机一个没留神,跟另一边开过来的车子碰了下。 季舜尧跟米嘉因为惯性都朝前面冲了下,季舜尧伸出一只手硬是将要撞上车座的贺程程给拉了回来。 两个人撞到一起,季舜尧紧张:“你没事儿吧?” 米嘉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没事。” 两个人纷纷朝前看:“应该撞得不严重吧。” 两辆车的车速都不算快,但毕竟是金属外壳的庞然大物,撞到一起,多多少少都有伤。特别是对方那一辆,日本车,前脸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车主看自己的车伤得这么惨烈,对面又是一辆好车,赶紧喊了警察过来鉴定处理。 司机下去,想跟对方商量是不是能私了。老板跟老板娘都坐在车上,不是日进斗金的大忙人,被他弄出这么一出,以后还想不想干了。 对面却不肯,说:“我车伤得这么厉害,肯定要到4s店去修,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呢,现在怎么私了?” 司机说:“这样好不好?你随便去修,完了之后把账单寄给我,我一分钱不少的打给你。” 对面说:“兄弟,我不是不相信你,这个年头啊,人前当人背后做鬼的人太多了,我现在让你走,你之后不给我钱,让我到哪去找你?” 他看了下他们车牌:“你这还不是本地车,我要真想去找人啊,就更难了。” 司机挺着急的:“帮帮忙吧,钱我真的不少你的。” 对面道:“不行不行,要不这样,你给我一点定金。” 司机一听觉得这也行,问他要多少,对面伸出五个手指。 “五千?” “五万!” “你开玩笑的吧,五万块钱都能买你半辆车了,况且我车也撞了,我还没跟你算账呢。要不是我急着送我老板走,哪能让你占这么大便宜?” 对面说:“那你就等警察来呗,咱们一是一,二是二,你别以为我就是为了那两个小钱,讹你们的人,我收入也不错,没必要。” 司机急得不行,季舜尧撑着伞下来,听过原委,想了想,说:“这雨太大了,车又有伤,开回去不安全,我们今天就在这儿住了。” 司机听得十分惭愧,亡羊补牢道:“先生,这边其实很快就能处理好的,你在车上再等我一会儿,我再跟这人说一说。” 旁边忽然有辆出租车驶过,季舜尧顺手拦了,说:“就按照我说的来做吧,我们先找地方住,你这边处理好了再给我打电话。” 司机看他这么坚持就没再吱声:“那先生,你们路上稍微小心点儿。” 季舜尧走到车边山,米嘉刚刚在里面听得七七八八,内心其实是赞同报警等警察的,不过她没想到季舜尧会直接想要住下来。 怎么住啊,虽然不是在陈钿家里,没必要住一间,但是两个人在外开房这种事,还是有一点膈应的。 季舜尧这时候打开窗,说:“下来吧,我们要转车走。这种天气事故多,警察没那么快过的,咱们还是找个地方先住下来比较好。” 米嘉将信将疑,最后还是开了车门,季舜尧将伞撑在她头上:“那咱们去哪啊?” 季舜尧一直坐到出租上,收起雨伞,这才想出了到底去哪里,他向司机报了个名字,又对她说:“出去这么久,带你回你的老家看看。” 说是老家,其实早就荒芜了。米成很小就从这里离开,米嘉则根本是在另一座城市出生的,大约小时候有跟着爸爸过来过吧,可她真的不太记得了。 或者说,她不记得。记忆里完全剔除了这件事,加上一个“太”字只是为了让语气委婉。 就好像看到半个镇上的人都来家里串门,带着一脸惊奇的问她,还记不记得他们抱过她的事时,她仍旧这么礼貌地说了一句:“不太记得了。” 虽然都是一样的姓,但并不是特别的亲,米嘉出事的事,这儿根本没人知道。 她倒是觉得乐在其中,不用一遍遍的听人问:“你是不是失忆了,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你以后还能想起来吗?” 米嘉怡然自得,连同晚饭都多吃了一点,她喜欢这儿的清粥小菜,甚至厚着脸皮问人要了点,准备明天带回去给哪吒尝尝。 季舜尧乐得看她忙碌,直到天黑下来的时候,她一头汗地过来,轻声:“要两间房哈。” 米嘉家的那个老房子,虽然之前有返修过,但一直没有安排人定时打扫,季舜尧就带她住进了她爷爷堂兄弟的亲孙子家。 虽说是个四层小楼,但家里人也多,空出来住人的房间是真的不多,季舜尧说:“是要了两间房,但咱们还有一个司机呢。” 又要住一间?米嘉的这回是实在难以理解了。 她侧过头,追着看他往一边的天井走,那儿晾着几双绣着花的手纳鞋垫,他拿起其中一副笑着对主人道:“做得真好,我太太很喜欢这个的。”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地要了,对方读懂了这一潜台词,说:“自己家做的,你看看哪副好,拿去给嘉嘉吧。” 季舜尧是一点都不会客气,对方说能挑,他就把整个簸箩都捧过来,一双操盘手用来拣鞋垫,好像连带着鞋垫也高档起来。 翻来翻去挑出了一副,又再挑了一副好换。 走过来献宝似的递给米嘉,淡淡笑着的一张脸上,有着求表扬的细微骄傲。米嘉接过来,手指发木,轻声道:“谢了。” 那个困惑在心里的最后一个问题,此刻也迎刃而解了。 原本她还在迟疑着,斟酌着,拿捏着,到底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方法来询问:你是不是喜欢以前的米嘉……你是不是深爱着她。 但米嘉也不知道怎么的,在意识到这件事之后,一下子就低落起来。 回房间的时候,米嘉告诉季舜尧:“你跟司机挤一间吧,我想一个人住。” 她面无表情,没有迂回,是要让对方知道,她已经有了决定,并且不可讨价还价。 总是时刻都想着耍无赖的季舜尧思忖几秒,同意了:“那你把房门关好。” 一个人,米嘉脑子里的那些思绪就像春天的柳絮,跑得处处都是,黏在身上,钻进鼻子里,甩都甩不掉。 一边手机亮起来,伍兮兮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跟闵西泽那边的合同谈好了,等她最后拍板过就能签约。 米嘉想了想,回了个电话,伍兮兮应该是喝过酒,说起话来醉醺醺的:“嘉嘉?你去哪儿玩了,怎么好像季舜尧也不在。” 米嘉说:“对,我跟他一道回老家看我爸了。今天刚来,这边下大雨了,没法走。估计最快明天上午到市里。” 伍兮兮十分惊讶:“就你跟季舜尧?哪吒去没去?” 米嘉说:“跟着他爷爷奶奶在迪士尼玩呢。” 伍兮兮更加惊讶了:“那岂不是要共度良宵,共处一室?” 米嘉:“……他是这么想的,不过我没同意。” 伍兮兮啧啧:“狼子野心,你们都快离婚了,还玩这一手。” 米嘉坐到一边床上,说:“兮兮,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季舜尧其实根本不想跟我离婚,他只是想拿这种方式骗我回来?” 伍兮兮顿了下:“他这么鸡贼啊,跟你谈离婚的事了吗?” 米嘉说:“一直都说在划分财产,问他具体划分到哪个阶段了,他又不说不出来。” 伍兮兮琢磨了会,说:“也有可能哦,你看你这么美,他临时见色起意也是有可能的。” 米嘉说:“如果不是临时见色起意呢,如果是一开始就情根深种呢。兮兮,你总跟我说我们俩是政治婚姻,他心里还有个白月光,你没骗我吧?” 伍兮兮直接被噎住了,半晌才道:“嘉嘉,你说什么呢,咱俩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你摆明了是不信我咯,我在你面前胡说八道,对我能有什么好处啊?” 米嘉心里乱糟糟的,自己都不知道说了点什么,长长叹了口气,说:“算了,我再一个人好好想想。” 伍兮兮扁扁嘴:“你就别想了,都记不得了还怎么想。你就好好想想现在吧,他要是真的还不想和你离婚,你呢?你想不想跟他离婚呢?” 米嘉掐着眉心,在想与不想中徘徊许久。 伍兮兮一语道破:“要是犹豫的话,那就是不想,你怎么了,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米嘉看着窗外大雨滂沱,天井那已经彻底没了人,竹子编的椅子忘了收,湿得透彻。 米嘉又在犹豫,随即无奈承认:“是的,我喜欢他。” 第23章 chapter 26 伍兮兮现在要是有水在口,估计就能上演真人版喷壶了。 伍兮兮说:“来真的假的呀,你们这才又在一起几天?” 米嘉说:“感情不能用在一起几天来衡量吧,人家还有一见钟情的呢。” 伍兮兮说:“什么一见钟情啊,全是见色起意,讲真,我以前以为你是不一样的。” 拉倒吧,几年前米嘉就对季舜尧一见倾心过,连那么臊的话都能说出口,怎么还就不能允许她现在重蹈覆辙了? 米嘉说:“我主要是没想到,自己又活了这么些年,怎么还是没长好记性。” 伍兮兮说:“如果按照你失忆那年十八岁的年纪来计算,你现在也不过才二十一,心理年龄还要再小些,你现在无异于一个纯情少女嘛。” 米嘉直翻白眼,对方还在喋喋不休:“纯情少女就完了,一旦动了心,那可是多少匹马都拉不回来的,而且对爱情极度苛刻,连看小说都要求男女主双处!” 米嘉心里咯噔了声……要不要这么准啊,还真是被她说中了。 伍兮兮心理医生俯身,说:“看来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吸引力,是不会因为外界因素改变的。你看你哪怕失忆了,不还是乖乖倒在他的西装裤下面?” 米嘉咽了口唾沫,还真是,失忆只是延缓了她喜欢他的时间。 伍兮兮说:“年轻人,你现在真的很危险啊,你到底要怎么办呢,如果不想离婚,现在就这么过也没什么问题。” 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 伍兮兮说:“但是,你会不断质疑,季舜尧到底是喜欢现在这个你,还是因为喜欢当初的你而顺带留下的你。虽然都是一个人,但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说,你们是不同的个体。” 米嘉扶额:“伍兮兮,你不当心理医生可惜了。” 挂了电话,米嘉仍旧在纠缠这个问题。 假设季舜尧深爱当初的米嘉,那现在留下她,是不是只是因为他试图想在她身上找回那个米嘉的影子? 那对于她而言,是不是成了言情小说里说的替身? 尽管她们其实是一个人。 米嘉使劲抓了抓头,烦躁地重重躺到床上。可惜她错估了床的软硬程度,家里是乳胶垫,这里是排骨架…… 米嘉被震得心肝颤,后脑像是炸开了那么疼。她几乎是认命地下了床,想从包里拿止痛药,却发现包还在车上。 真是一见到他就没什么好事,回国这么久了,她到底有几件事做得顺顺利利了?除了要跟他斗嘴皮子,还要时不时就防着他的冷枪。 出门去找药的时候,米嘉忽然想到,这里酒店这么多,季舜尧为什么偏偏就带她来这里了呢,还只有两间房,明摆着想占她便宜? 论起心机来,米嘉真的连他万分之一都不如。 车子是傍晚时分开进来的,就停在院子一角。米嘉没有钥匙,先去他房间要一把。还没到门口,恰好撞见了洗过澡的季舜尧。 季舜尧头发没完全干,结成一缕一缕,水珠顺着鬓角聚到下巴上。他拿手随意擦了擦,听完她的话,进去拿了钥匙出来。 米嘉向他摊平手,说:“多谢。” 季舜尧没给她,又拿了把伞,说:“我跟你一起去吧。”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那种致命的晕眩感又涌了上来,米嘉觉得的一颗心的节奏都乱了,要扶着扶手才能让自己稳住。 伞根本挡不到什么,天井好像成了一个聚宝盆,暴雨如同瀑布一样地往下淌。放得很远的簸箩也湿了,米嘉把伞拿过来,说:“你去收拾这儿的东西,我自己去拿。” 季舜尧却一直没松手,两个人就这么较着劲地一起去车上,再这么较着劲地回来替主人收拾零零碎碎的东西。 他的澡算是白洗了,一身的衣服也是白换了,整个人从头到脚淋得透彻。毕竟是帮米嘉的忙才弄成这样的,米嘉看得过意不去,说:“你来我房间,我帮你擦一擦。” 季舜尧原本是可以拒绝的,两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为了彼此不至于生病,分开去洗个澡会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有一位美人站在面前,邀请你去她的房间,这是已经尝过人世间酸甜苦辣滋味,仍旧独爱她这一味的季舜尧,所无法拒绝的。 多年之前,面对窗边向他撩动长发的女人,他还能口是心非地说一句“不喜”,换做现在,他恐怕早就双手递上自己的号码,说“你好”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上了楼,又进了房,米嘉四处找着毛巾。她来回晃动的身影好像弱柳扶风,季舜尧看得眼热,忽然走近过去,将她拉到怀里。 两个人的呼吸都是乱糟糟的,身体上的冷透着皮肤下隐隐流动的热。 米嘉明明是拿肘部挡着他,但勾在他胳膊上的两只手却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态度。 季舜尧撩开她挡在脸上的几缕头发,试探性地吻了吻她鬓角,呼吸灼热地像是放了一把火,快把米嘉从头烧到尾。 她一颗心噼里啪啦的响,手不受控制地勾到他脖颈上,软绵绵的身体紧靠过去。 昂起的下巴绷成柔顺的弧度,迎接他一路蔓延的致密细吻。 雨打在窗户上,像是哐哐砸墙劝阻的人。但米嘉不觉得这里能有什么真正阻止他们的人或事,她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 如果现在的她还能有什么跟过去的那个人有共性,那恐怕就是对这男人莫名其妙,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不值得不应该的狂热追逐。 这让她晕头转向,连自己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米嘉只能用皮肤用触觉感知,他柔软湿润的嘴唇靠过来时,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所有的温存和接触都是新鲜的,米嘉安全是个情窦初开的新手,连接’吻时手放在哪里,如何换气,要不要张嘴都不知道。 季舜尧是她唯一的老师,只可惜过去三年没有执起教鞭,如今一切起承转合都已经生疏,最后毫无章法还弄得一头湿汗淋漓。 他索性也不再教条,搂着她后脑只是听从肌肉记忆,叩开她齿关的同时牵引着她柔软小舌,一面用手轻轻抚动她瘦削的脊背。 米嘉整个人忍不住的战栗,像是跑过一场马拉松,两条腿软得快瘫倒下去。季舜尧只是将她往床上轻轻一推,她便整个人倒了下去。 发展得太快了吧,没理由刚一开头就进入高’潮,还有挺多事她都没想明白,他知道自己吻得是谁吗,他喜欢的到底是哪一个,他…… 他真的压下来的时候,将她肺里的空气一一挤出,就像是挤出那多余的思绪,米嘉听到心里有个声音说,管他呢,她就只要现在。 刚刚缓和一点的头疼,突然又煞风景的复苏,米嘉忍不住呻’吟几声,不小心咬了他舌头一口。 季舜尧一僵,抬头拧眉看了她会儿,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拿过一边桌上的药,先看了一遍后面的英文:“这种药你吃了多久了?” 他一下又恢复到平时的清俊冷淡,青白的脸上找不到一点情动的样子,好像刚刚扼住她下巴,根本不允许她躲闪的人不是他。 米嘉从他手里接过药:“止痛的,偶尔才吃一颗。” 季舜尧坐下来,摸了摸她仍旧湿漉漉的脑袋,说:“你这种头疼的毛病怎么还没好,回去之后带你去医生那看看。” 米嘉刚要点头,猛地牵动到脑子,疼得她“嘶”的一声。季舜尧过来扶住她头,说:“要不然先躺会吧,等好点再说。” 米嘉怔了下,觉得这人还挺执着的,似懂非懂地问:“你要说什么啊?” 米嘉明显是想岔了,季舜尧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若是旁人还好,他这一副天然的斯文败类的样子,轻轻一笑便像极了挑衅调侃……调’戏。 季舜尧说:“我说的是你还没洗澡,衣服也没换。” 米嘉耳朵根发烫,用脚挑起被子将自己卷进去。但他说得很对,她还没洗澡,衣服又是湿的,这样一来,睡得该有多难受啊。 季舜尧这时候走出去,过了会,带了一床新被子跟新睡衣过来。 季舜尧拍拍她背:“我去洗澡了。” 米嘉轻轻哼了声。 等他关上门,很快地把衣服被子给换了。 止痛片里多少有一点安眠镇定的作用,米嘉只是稍微躺了一会儿,意识便渐渐模糊起来。 半睡半醒之间,她像是走进一片灰色的世界,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别看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说不定做着梦就能想起来。 有阳光的地方,窗户旁边,新来的讲师有一张迷人的脸。她照着他的描述勾勒,想撩动自己的长头发,可是怎么都摸不到。 面前忽然有个镜子,里面一张瘦到凹陷的脸,头发被剃得一处长一处短,还有一块露着头皮。 米嘉被吓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左右摇动脑袋,那股疼痛更甚。直到有人压住她两肩,不停喊着她名字。 那声音却像是隔着万水千山,直到彻底惊醒,她重获新生,所有的感官渐渐恢复,旁边人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季舜尧一脸焦急地看着她,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米嘉还陷在那阵恐惧里,眼神失焦地望着他:“季舜尧?” 季舜尧不停点头:“我是。” 她两只手搓着脸,镇定下来。 半晌,她方才重新躺回床上。 季舜尧给她擦了汗,又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一招,用夹了冰块的毛巾敷在她额头,好让头疼得以缓解。 米嘉对方才的噩梦心有余悸,又实在害怕得没有道理,她心里清楚,镜子里的那一面,正是她醒来时看到的自己。 彼时病房里只有她和大小医生,要么就是护工跟康复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如同刚刚破壳的雏鸡。 米成不在,谢慈溪不来,所有人口中,她过去几年的丈夫,此时唯一可以仰仗的人,也不见了踪影,而直到一周之后,他才姗姗而来。 米嘉就着季舜尧的手喝了几口热水,躺去床上之后,便一直恶狠狠地瞪着他。 季舜尧觉得十分纳闷,不懂就问:“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又做错什么了?” 米嘉说:“我醒过来的时候,你不在我旁边,这件事让我对你挺生气的。” 每一次梦境回顾,就是一次记忆巩固,当时的那种无助无奈,直到现在也是记忆犹新。失望之外,她更觉得丢人,自己生了这么一场重病,却只能孤零零一个人。 伍兮兮来的时候,她几乎要钻进地底下,再好的朋友之间也有攀比的习惯,她特别怕伍兮兮露出那种“你居然还有今天”的神情。 米嘉承认,她除了对自己的婚姻有先入为主的错误判断外,也是因为季舜尧的初始印象实在太差,如果他能看着她睁开眼睛,说不定她就像是认妈的小鸡一样,对他无比依赖了。 季舜尧觉得自己冤枉,他在医院衣不解带的时候,她睡得正香。可惜没有当时的视频,不然怎么也要敦促她一天看三集。 她情况转好的时候,却是哪吒最危急的关头,他包机去了首都,找国内一流的儿科医生,他尽管想要第一时间看到她,但苦于分’身乏术。 季舜尧将毛巾换了个面,又像对付不停哭的哪吒一样揉着她耳朵道:“对不起来晚了,让你少了一个认妈的机会。” “……”米嘉抓过他手咬了咬,小兽似的冲他亮了亮莹白的虎牙,好凶啊,真的好凶,小爪子差点就能替季舜尧挠痒痒了。 季舜尧索性就拿手压开了米嘉的嘴,柔软的指腹带着一点常年执笔的细薄茧子,在她整齐的齿关上来来回回刷了两下。 而后往她喉咙深处送了送,她下巴一下昂起,眼眶泛红,嘴张得老大,喉头发出呜呜的低吟。季舜尧听得腹紧,在她下颔搓了搓,抽手回来。 米嘉忍不住咳了几声,脸带埋怨地看向他,随即想到之前的那个吻,他舌头进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轻轻刷过她齿关…… 米嘉闭了闭眼,再睁开,说:“其实那时候,你一点都不讨厌我。” 季舜尧觉得新鲜,反问:“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米嘉说:“我们的婚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堪,充满了强迫和利益。” 季舜略微皱了皱眉,直截了当地问:“到底是谁跟你说我们的婚姻有问题的?” 米嘉想了想,把话题岔开道:“你先告诉我,我们婚姻的真相是什么?” 婚姻的真相?季舜尧想,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或许真有那么几分强取豪夺的意味,只不过他是被强抢的民女,她是霸凌的乡绅。 他领教到她一言不合就开始流淌的眼泪,和一个纯真少女疯狂爱怜的执着,这样强强结合的混合体是很难抵挡的。 他不能跟以前一样十分自如地使唤她,也不能把她当成熊猫,供在他的办公室里。季舜尧只好想了个办法,把她调到其他部门。 只不过随之离开的还有她全部的存在感,停在一起的车子,他无论去哪,她默默的尾随……她的那些小动作,他全部知道。 而只是短短数天,全部消失了。 有时候在公司里看到她,她要么抱着文件,匆匆赶路,要么跟同事说话,谈笑自如。看到他,跟其他人一样的点头示意。 好像那些暧昧的因子全没有了,他可怜巴巴地说她喜欢他的话也全不记得了。 年轻的女孩就是这样,她们可以随随便便地说我爱你,稍一承诺就加上一生一世海枯石烂的前缀。 但往往一转身才是永远,变心的速度快过你对同一种饭菜的厌倦期。 季舜尧一度觉得,这场轰轰隆隆的倒追已至尾声,她的喜欢来得太快,她的不喜欢也如疾风骤雨。 那一阵子艾琳刚刚被星探发掘,拍的 第一部网剧意外大火,原本来去随意的她忽然也是有了狗仔跟着的明星。 跟着闵西泽过来找他的时候,无意被前台认出,几秒种后全楼上下都知道艾琳光顾本大厦,再过几秒又从她是来找季舜尧的蛛丝马迹里猜到,她怕是季舜尧正宫。 所谓正宫,就是平时身边莺莺燕燕甚多,想倒贴的有,想倒追的有,可是能让食草系变身野兽的就这么一个。 员工群里已经讨论得沸反盈天,八卦的预先程度甚至猜测起季舜尧以后生几个孩子,随即有人注意到,“倒追派”掌门米嘉的名字已在群成员里消失。 新上司给了米嘉一叠材料,嘱咐她亲手交给季舜尧批阅。 米嘉叩开他门的时候,他正跟两个朋友谈笑风生。艾琳跟闵西泽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他脱了外套,袖子挽起,随意慵懒地倚在艾琳手边的沙发扶手上。 艾琳要接新本子,跟商战相关的,这会儿正给他看大纲,问他编剧是不是把本子写得太弱智。他一双眼睛盯在她身上,见她把一叠文件搁在书桌上。 米嘉:“季总,这是我们部门这个月的月报,麻烦你有空看一下,我待会儿来拿。” 艾琳刮了一眼就把视线收回来,指着剧本上一行:“这里,你看是不是……” “米嘉。”他把她喊住,起身过去把她追回来,她个子已经不小,但在他面前还是矮了一截,季舜尧勾着她胳膊,正面看的时候就像搂着她一样。 “嘉嘉,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好朋友闵西泽跟艾琳。哎,你们,”他一脸笑意,指了指米嘉:“这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米嘉。” 短短一句,亲疏明显。闵西泽向着艾琳挑一挑眉,笑着说:“舜尧真行啊,这种事一声不吭,大家白着急了,本来都想问问他是不是取向有问题。” 米嘉显然也没料到,几乎吓得半死,软着两腿看向他。 晚上回去的时候,又有车不近不远跟在他后面。 第二天过来,车位旁边也被熟悉的小车给占了。 几乎与此同时,员工群里有人匿名留言。 “艾琳只是季舜尧朋友,他的红颜知己另有他人。” 而平时跟他走得近的女孩子,只有一个人。 再过几天,继续有人匿名爆料,季舜尧要接人上下班了。 这倒是冤枉了,季舜尧不过再路口遇见了买咖啡的米嘉,顺带捎她来公司。 举手之劳,跟接人上下班可是有本质不同的。 可季舜尧任凭这样的消息传得纷纷扬扬,她的那些小动作,他全部允许了。 可她的身份毕竟特殊,说他要利用老板女儿一步登天的声音渐渐成了主流,三十不到仍旧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硬是扛了下来。 没有反驳,没有解释,有些话说了未必有人会信,有些话其实根本不必多说。 正式的公开,应该是他在食堂里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了一口她的奶茶。他随即拉着她走过人群的时候,早就把所谓的名声这种东西抛之脑后。 所以什么是他们婚姻的真相,所有人都有自己信奉的那一套,但实情只是相爱的人知道。 季舜尧只是轻描淡写,米嘉仍旧能看到他眼睛里流淌的稠密的情谊。 她不知道能不能将之代入给自己,但之前无数次隐隐察觉却无法确定的事,此刻像是人坐在椅子上,东西归置在抽屉里,一切都那么理所应当起来。 米嘉将被子拉过胸口,换了个相对舒适的姿势,说:“哪吒爸爸,时移世易,你不要看我以前那么好骗,现在可是很不好糊弄的。” 她将手伸出被子,向他勾了一勾:“你想追我,不容易的。” 季舜尧看着她笑了一笑。 米嘉从这里离开当天,他恰好接了哪吒回来,软件上画出她飞行的轨迹,弯弯曲曲的像是画了一个“u”。 他在心里跟自己打了一个赌,总有一天能让她像这轨迹一样又转回他的身边,如果她能再次接受他,他就亲手帮她把那个雀笼给关死。 季舜尧摸了摸她柔软的唇:“没事,我很有耐心的。” 米嘉心跳过载,被动地再次迎接他炙热的亲’吻。 他身上的气味好闻得像是清晨的山林,落瀑的谷底。 她忽然有一种很消极很奇怪的想法,宁愿季舜尧跟曾经的自己是一对怨偶。 他利用她继承巨额的财富,她接近他窃取华丽的皮相。 他们最好互相憎恶,互相埋怨,互相讨厌…… 好让她可以做梦,季舜尧是全心全意地只是恋着现在的她。 第24章 chapter 27 米嘉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季家接哪吒。 市里也下了大雨,季家的别墅有了年纪,夜里居然渗进了雨水。哪吒的房间是重灾区,摆着大大小小的面盆。 哪吒反倒觉得有意思,哪怕被雨弄湿了一整个行李也没抱怨一句,抱着两边膝盖坐在房间里,专心致志的看雨。 陈钿来喊他的时候,他也不理会,挥挥手把人赶出去。 陈钿笑着下了楼,说:“假兮兮地在看雨呢,其实两只小眼睛滴溜溜地往外看,发现你们没上楼就不开心了,根本不肯跟我下来。” 季仲谋也笑起来,说:“这个小鬼头精得很,骗你们上楼哄他呢。” 季舜尧盯着米嘉看,问:“哪吒妈妈,你看咱们是不是上楼去接他下来?还是说,都不要纵容他,就让他自己下来?” 米嘉:“哪吒爸爸,我想我们还是上楼吧,小朋友很久见不到我们,发点脾气是很正常的。” 两个人说完,一前一后的上了楼。 留下了楼下两个一脸狐疑的老人互相看。 感情是不是又好了一点儿了,有商有量的。 不对,好像是季舜尧商量,米嘉拍板。 楼上,哪吒维持一个动作已经很久了,左等爸爸妈妈也不来,右等爸爸妈妈也不来,他垂头丧气的准备去床上躺一会儿。 刚刚右脚踏到床边儿上,门口忽然传来米嘉的声音:“哪吒,爸爸妈妈要进来喽!” 哪吒紧张得想做百米跑,可惜两条腿的动作比不上身体的节奏,小朋友往后面退了一步就摔了下来,屁股直接磕出了闷响声。 米嘉跟季舜尧进来的时候,他还伪装作一个沉思者,把最近的一个小桶搬到面前。 米嘉走在季舜尧面前,抢先一步来到哪吒面子,看他一只手捂着小屁股,脸上还隐隐有绯色,笑道:“怎么了,宝贝,你是不是跌着了?” 孩子是阴晴不定的梅雨季,不问的时候还好,一问就不知道戳中那一个小脆弱。哪吒由屁股疼想到太累了,又由太累了想到是床被淹,再由床被淹想到是爸爸妈妈送他来的这里。 他原本是只有一点想来的,其实宁可整日笼罩在季舜尧的高压下,学围棋学画画学作文学英文……等哪吒数过自己平日里要学的东西后,忽然又改了主意。 他觉得可能还是在爷爷奶奶家里比较好,转而觉得屁股好像没那么痛了,身上也没那么难受了,房间里漏雨还挺好玩的,季舜尧看着可真讨厌。 哪吒一句话没说,米嘉跟季舜尧见证了他一张圆胖小脸从委屈到愤怒再转好的全过程,彼此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 米嘉给他拍了拍裤子,说:“那就起来吧,宝贝,吃过饭我们就回家好吗?” 哪吒一直点头,沉默又乖巧,两只手撑地爬起来,站好的时候还蹦了两蹦。 营养餐都长在了该长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两天没见,米嘉也恍惚觉得孩子高了,身体壮了,就连浅浅的头发都黑了点。 只是不爱说话的小缺点还在,有口吃的孩子为了避免出现错误,常常会减少说话的频次,但这对于一个学龄前儿童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哪吒跟季舜尧交流起来一直不错,但对后来者米嘉始终吝啬。米嘉一直在鼓励他多开口,告诉他就算是说错了也没什么,这时也在循循善诱:“看来哪吒不是很想回家。” 哪吒一下急坏了,两条藕节似的胳膊上下的摆动,虽然要上培训班,虽然没有零食吃,但他还是想在睡前听季舜尧讲故事,还是想夜里偷偷跑到妈妈的房间。 米嘉看他急得一张脸红扑扑的,像个被烧红的锅底,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哇,哪吒一听到爸爸妈妈要把你放在爷爷奶奶家,都开心得蹦起来了。” 季舜尧这时候看了米嘉一眼,哪吒这么明显的暗示,她居然会不懂?哪吒妈妈,哪吒是在说他很想回家呢。 米嘉朝着季舜尧乜斜一眼,是在说,哪吒爸爸,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理解哪吒,我也是很厉害的,反倒是你,不理解我。 简短交流,米嘉拉了拉季舜尧的胳膊,两个人作势要往外面走:“我们去告诉爷爷奶奶,哪吒还想跟他们待一起,” “呜呜%&¥%#*@!!”哪吒急得抓耳挠腮,在原地蹦了好几下,最后实在没辙:“季舜尧,回来!” 季舜尧再次被念大名,颜面无存,别说回去了,牵着米嘉走得更快。 哪吒震惊了,哪吒凌乱了,哪吒曲起身子,小炮弹一样地打出去,直接撞上了米嘉。他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抱住了米嘉大腿。 米嘉低头,哪吒一双清澈鹿眼如沉在溪底的莹润玉石,渴求地看她。 “妈妈——哪吒想回家!” 哪吒就像开张的铺子,买到第一件东西的购物狂…… 接下来,便是一泻千里的顺畅。 哪吒:“我想妈妈!” 哪吒:“想跟妈妈一起玩!” 哪吒:“想跟妈妈吃饭饭!” 哪吒:“想看妈妈涂口红!” 全是妈妈,仿佛家里没有其他人。 季舜尧何止颜面无存,底裤都掉了:“马屁精。” 哪吒:“想跟季舜尧一起洗澡!” 脸被打得有点疼,老父亲终于带着笑:“走吧。” 可是哪吒小朋友又有新想法了,好像刚刚那一段真情流露,用完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现在只想躺平了,让爸爸妈妈把他抬下去。 哪吒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不怀好意的样子全写在脸上,他戳了戳米嘉的膝盖,在确认她察觉后,又赶紧戳了戳。 米嘉还是那样和善但目的明确地摸着他脑袋,轻声道:“想做什么的话一定要说出来哦,你只有说出来了,妈妈才知道。” 哪吒又委屈上了,明明两人之间的交流一直挺默契的,可是有事相求,他也不好拿出过分骄傲的模样,张开两只小手:“妈妈,抱。” 小朋友这样给面子,米嘉当然不能再多提什么要求,将被季舜尧牵着的一只手抽出来,季舜尧往回拽了下。 米嘉不解地看他,季舜尧说:“他现在挺重的,一会还要下那么多台阶,还是我来抱他吧。” 两个人这才松了手,季舜尧弯腰把哪吒抱起来的时候,发现小朋友瞪着一双眼睛,充满惊奇地看着他。 季舜尧怔了下,搜肠刮肚,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哪里得罪到他,还没等他多问,哪吒忽然一巴掌拍了过来。 “啪”! 已经底裤都掉了的老父亲,这次是真的没什么可以失去了。 他只觉得脸颊一片火热,所以刚刚…… 他是被自己的儿子打了一巴掌? 哪吒突然发来致命一击的谜题并没有维持多长时间,季舜尧跟米嘉很快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管是在吃饭,还是回去的路上,哪吒就像是只大号的树抱熊,死死抱在他妈妈这棵大树的身上。 季舜尧只要表现出几分亲昵的姿势,哪吒就立刻将米嘉抓得更紧一些,头也恨不得完全埋进她的怀里。 季舜尧看着他柔软的小爪子按在米嘉的胸上,有些无奈地想,米嘉回来后的第一个情敌,居然是他。 米嘉意外发现,不仅仅是哪吒,季舜尧也比一开始更黏着她起来。 两个人往往在她的房里呆很久,互相监督似的,谁要往她哪里走得近一点,另一个就会以牙还牙地用更近一步的方式来他挑衅。 所以弄到最后,米嘉无奈发现,她成了两军交战时无意牵连的邻国百姓,被两个剑拔弩张的人挤在中间成了夹心饼干。 大朋友跟小朋友将她包围起来,还要互相比拼一样向她炫耀最新发现。 “妈妈,你看我的布局好吗?” “哪吒妈妈,我这儿连成五子了吧?” 哪吒在她的脸上吧唧一口留下,满嘴口水的时候,季舜尧也凑了过来。 米嘉推着他脸:“哎哎,你又要搞什么啊。” 哪吒也很是气恼地推了一把,小小的鼻子皱起来,向着季舜尧不满地哼了哼。 季舜尧将米嘉往一边拉了拉,说:“小孩子的嫉妒心理是很强的,如果你听之任之,会加剧他的独占欲,这对哪吒的健康发展没什么好处。” 米嘉巴眨巴眨眼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是好像又没办法反驳他:“你想让他克服他的嫉妒心,我理解,可你不能拿我当教具吧。” 季舜尧说:“但是哪吒现在只对我们亲密时表现出排斥,我们身为父母的当然要对症下药是不是,难道你想看哪吒一直这么别别扭扭的吗?” 米嘉琢磨着,如果你不想让他别扭,可以不要总贴烧饼一样贴她这么近啊。 季舜尧已经在她思考的瞬间,在她脸上啄了一下,米嘉:“……” 哪吒小小的拳头已经攥起来了,弓起脊背,已经做好了随时攻击的姿势。 季舜尧名为教育,实则整张脸都是挑衅,他甚至勾起米嘉的肩膀:“哪吒,你可以亲妈妈,爸爸也可以亲妈妈。” 哪吒小鼻孔都涨圆了。 季舜尧说:“因为妈妈是我的老婆,所以爸爸想亲她就亲她,不需要得到你的同意,你可以吃醋,但你不可以打人。” 哪吒已经快要哭了。 季舜尧又往米嘉脸上亲了下。 米嘉无奈:“……你还有完没完了?” 季舜尧说:“看来只有次把次还不足以让他习惯,我们以毒攻毒,时不时就这么亲一下。” 好好好,你亲就亲,可是没事把手伸进来干嘛! 米嘉内心长啸,她是不是被季舜尧套路了? 伍兮兮隔天给米嘉发了条短信,请她中午出来吃饭,除了要跟她谈谈合同外,还预备说点其他事。 米嘉随口问了句:“什么事?” 伍兮兮神秘兮兮的,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米嘉拨了下日程,哪吒今天下午有游泳课,到晚上才结束,她方才回道:“可以,你待会把地址发过来吧。” 伍兮兮订了一家重庆火锅店,米嘉过来的时候,菜都点好了,伍兮兮一盘一盘往煮沸的锅里倒:“你看看菜单,想吃什么再点。” 两个人都不是嗜辣一族,对火锅这种东西也是兴致缺缺。 伍兮兮这种啃老族,分家前以掏空她爸身家为目的,带人去吃一顿十来万的日本料理,或是开着游艇现钓现做,才是她一贯的风格。 如今一下这么亲民,米嘉还真是挺不习惯的。 后来一想,带她来这里恐怕是因为餐桌太重,没办法掀到人头上,否则一小碟一小碟地冲着脸砸去,或是刚刚到了远海,就一脚把他她踹到海里,那损失可就大了。 这是一场明明白白的鸿门宴,两个人各怀心事,都吃得漫不经心。 伍兮兮把合同递到米嘉面前,说:“具体内容我已经核过一遍,也找律师帮忙看过了,各种优惠都给得挺足的,价格也算是不错。虽然闵西泽他们没能给你开出顶级身价,不过你也知道的,咱们热度虽然不低,但在国内没露过面,平台会给出风险预估,这个价格是他们能接受的极值了。而且我特地给他们定了短约,有什么变化的话,我们也方便早点抽身。” 米嘉接过来随手翻了翻,主要是看了签约金额一栏:“其实吃播这个,我一直是当成是玩票,并没有准备把全部的重心都放上来,歪打正着受到这么多人的喜欢,现在还能签到这样的价格,其实我已经觉得非常满意了。我今天拿回去再过一遍,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签完之后就给你。” 伍兮兮一听米嘉这么说话就觉得不大高兴,说:“嘉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件事真正当成一个事业去做呢?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这个经纪人啊,天天为你忙得头都秃了,你呢,还总说这样的话让人泄气。” 米嘉说:“你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多给你一点劳务费咯。” 伍兮兮说:“那点小钱我才不放在心上呢,我的想法是,推出你这么一块金字招牌,顺便打开我自己的知名度,以后挖掘圈子里的潜力新星,多带几个跟你一样的好苗子。但是这事就像滚雪球,你这头一个要滚得好滚得大滚得圆,我后面才能好好操作呢。” 米嘉笑:“说来说去,原来是想要叫我给你做嫁衣。” 伍兮兮没跟她客气:“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还有事儿,我要跟你说一下,国内个人所得税这一块其实挺高的,我准备开一个个人工作室,税率不同,开进园区还能拿补贴,以后你签到我的工作室下面,能避掉不少税。我们呢,还是按照以前的比例来分成,你作为我工作室的开朝元老,我肯定不会给你苦头吃,要把优惠给你放到最大的。” 米嘉说:“呵,你这一环套一环,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工作室开了吗?” 伍兮兮说:“我一回国就弄这事儿了,又找了这方面的朋友帮忙。你一直忙着带哪吒,事情又八字没一撇,就没跟你说。现在事情都定下来了,这不第一时间向你请示了嘛!对你真没什么影响,账户里还能多点钱,算是我请哪吒每年多几回海外游了。” 米嘉摇头:“你这个人还真是,拿我的钱送人情,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了?” 伍兮兮吐一吐舌头,说:“嘉嘉,你不反对,我就当你是同意了,以后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工作室要是上市,我一定分给你原始股!到时候一夜暴富,你连吃播都不用干了,直接退休。” 米嘉一直笑,说:“你啊,就跟我们家哪吒一样,这才刚刚起床,早饭长什么样还没看呢,已经在想今天晚上要吃点什么了。” 伍兮兮哈哈笑起来:“哪吒真可爱,不愧是我干儿子,跟干妈一样优秀,想的就是比一般小朋友长远。咦,你今天怎么不带他以前过来?” 米嘉说:“他今天有课,而且你不说有事吗?” 伍兮兮嘴巴一下抽了抽:“对,是有点事儿。” 米嘉问:“不会就是你要开工作室那个吧?” 伍兮兮扭捏着:“……不是,是一些生活上的事。” 米嘉夹了口菜:“哦,那你说吧。” 伍兮兮却把她筷子给拿了,说:“你先别吃了。” 米嘉反问:“怎么,怕我把油碟泼你脑袋上?” “……”伍兮兮扁嘴,她还真是挺害怕的。 米嘉没失忆以前,是个特别软的萌妹子,不过对人对事其实一直挺苛刻的。你要是对她好,她就加倍奉还,对她不好,她虽然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基本上判你死刑了。 现在的米嘉,有了那么些脾气,但反而比之前更好说话,会从积极的一面看问题,对一件事的理解也更加全面。 跟之前的米嘉相比,他伍兮兮更愿意跟这个米嘉打交道,她搓了搓倒在桌上的筷子,说:“你之前问我那件事,我回去之后仔细想了下,觉得以前可能是有点言过其实。” 米嘉抽了个纸巾,来回擦着,笑道:“哪件事啊?” 米嘉越是笑,伍兮兮越是觉得心里毛,说:“你别笑了行了,你这么笑起来,我觉得害怕。就是你问你跟季舜尧感情的那件事。” 米嘉“哦”了声,又问:“是说我们俩政治婚姻那件事?” 伍兮兮点头。 其实她跟米嘉虽然算是一对发小,不过高中之后去了不同的学校,米嘉又是个外热内冷的人,两个人的联系已经很少了。 米嘉结婚的时候,给她和几个朋友发了请柬,新郎一栏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问过一票朋友,没人知道她嫁的是何方神圣。 后来有人发来消息,说这男方是个小中产,在米嘉爸爸的一家公司里任职,因为长得不错,被任性小姐看上了,哭着喊着要嫁给他。 哭着喊着这种形容,伍兮兮倒是不信。米嘉是受尽宠爱的独女,其实根本不需要哭闹,只要她高兴,他爸爸千金散尽也在所不惜。 米嘉嫁了一个吃软饭的小男人的事,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传得纷纷扬扬,大人们也都不看好,觉得各自带着目的,根本走不了太远。 伍兮兮跟着大伙去婚礼的时候,才觉得判断失误,八卦里以色侍人的新郎其实是个器宇轩昂,颇有几分清冷气质的男人。 而他还不到三十岁,年纪轻轻,毫无背景坐到公司coo的位置,没有一点胆识和决断,只靠女人是怎么都不可能服众的。 风向拐了一百八十度,开始羡慕米嘉有这样的好运气,家境殷实,人长得漂亮,找一个先生也是年轻有为。 有几个人是祖上就富余的,多是白手起家,凭着实力跟运气一步步走到现在的。对季舜尧的贬低少了,对米嘉的赞扬多了。 伍兮兮这个整天游手好闲只知道花钱跟享受的,立刻成了家人笔诛口伐的一个:“你看看人家米嘉,你再看看你。” 米嘉出事之后,流言又起,不少人心有余悸地猜测,会不会是他先生安排,巨额财富面前,没有人能做到冷静。 加上米成过世,大家说得更加邪乎,季舜尧陡然成了现代版陈世美,很多人都开始等着他正式接手米家的产业了。 伍兮兮过去的时候,米嘉刚醒。除了她以外,米嘉居然谁都不认识了,死死拽着她的胳膊,一松都不肯松。 伍兮兮心底里那种名为保护弱小的正义感忽然爆棚,如果说要给她跟米嘉的友谊定一个节点,正是从那时起一点点巩固的。 季舜尧在开头的一整周里都没出现,她实在气不过,把他们之前的爱情经历吐出来。 小太平如何遇见的薛绍,如何步入的结婚殿堂,季舜尧这么长时间也不露面,他们的婚姻显而易见出了很大的问题。 流言还是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伍兮兮现在要做的是透过现象看本质,她觉得自己做到了。 第25章 chapter 28 米嘉听完伍兮兮的话后,有好一阵子没开口。 半晌,米嘉说:“你知不知道那时候哪吒生了重病,季舜尧一直带他在外地求医,他不是不想来看我,他是真的忙得抽不出空。” 伍兮兮怔了下,脸上被臊得通红:“怪不得给他打电话他总不接,给他发信息也没人回,原来他是有事,我还以为……” 米嘉冲了一句:“你以为,你以为,全都是你以为。” 伍兮兮被骂得抬不起头,她觉得自己临死前其实还能再抢救一下:“我的初衷也是为你着急呀,虽然可能稍微夸大其实了一点,但是……” “但是”个半天,伍兮兮也但是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怪现实太多阴错阳差,而她太过幼稚了。 伍兮兮说:“我本来以为季舜尧回来之后,你们俩好好谈谈能有结果的,可是你一直没肯见他,有时候我看他就在门口站一会儿,还挺可怜的。” 米嘉说:“你这个人心怎么那么软啊,一会儿说他罪无可赦,一会儿又怕刀弄疼了他的脖子!” 伍兮兮的一次搬弄是非,直接破坏了人家一对夫妻后续的感情发展。这件事在米嘉毅然出国之后,让伍兮兮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们的婚姻到底怎么样,她也只是从众人的口中听来的,这就意味着会有偏差,如果有一天被发现结论跟她知道的完全不一样,那该怎么办啊? 伍兮兮开始害怕了,从一提到季舜尧就是深恶痛疾,到后来渐渐劝米嘉有时间联系联系季舜尧:“毕竟还是夫妻嘛。” 米嘉很认真地贯彻了伍兮兮的政策方针,结果米嘉给伍兮兮的回应就是,她每个月都给季舜尧寄一份离婚协议书。 伍兮兮这才尝到了恶果,对一个头脑空空的人洗脑,结果几乎是毁灭性的,因为她缺乏对现实的客观判断,完全跟着领路人的方向。 随着这个洞越来越大,时间拖得越来越久,伍兮兮更不敢跟米嘉提了:你俩的事我其实也不太清楚,你俩的事我也是听别人讲的…… 怎么想怎么笨,况且米嘉住在她的房子里,视她为唯一的朋友,两个人习惯待在一起,他们还有共同的生意。 朋友之间的情谊往往比情人来得更加微妙,黏性、独占、嫉妒心,往往一个都不会缺少。伍兮兮决定不提这件事,消极地任凭事件发展。 直到季舜尧给她发来了邮件,婉转地告诉她,他和太太之间的感情出现了问题,如果方便的话,他希望伍兮兮能为他辩护几句。 什么辩护啊,说白了就是花式夸奖,伍兮兮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方称赞季舜尧人帅心好工作能力强的。 伍兮兮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他们之前的感情状况,就开始全方面搜索起季舜尧的资料,艾琳便是这时候进入了她的视野。 她成熟知性,美丽大方,更重要的是尚且未婚,却整天在微博跟ins里面发骚,肯定是因为心里有人。 伍兮兮再转到季舜尧微博,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这是她的救命稻草,也是她的尚方宝剑,让她觉得可以在米嘉那边挽回一些颓势,不至于显得她一无是处还搬弄是非。 回国这些天,她一直处在心惊胆战之中,直到米嘉给她打来电话,坐实了她之前的确实都是些屁话,伍兮兮十分后悔,但也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伍兮兮说:“只要一想到以前可能误导到了你,我晚上都睡不着觉的,可是我又不敢告诉你,怕你跟我绝交嘛。” 米嘉放在两条膝盖的手都在抖,还是强压着冷静道:“你一开始对我信口开河,也就算了,这么多年过来了,你居然一句真话都不告诉我。” 伍兮兮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用力挠了挠头,说:“唉,我就是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跟你说。” 米嘉叹着气,问:“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告诉我的?” 伍兮兮摇头:“我真的真的什么都说了,我要是再骗你,我就是乌龟王八蛋。” 米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本来就是一个乌龟王八蛋!” 两个人不欢而散,米嘉虽然只吃了几口,但已经饱了,她抓起一边的包,说:“你慢慢吃吧,我先走了。” 伍兮兮立马跟着站起来:“米嘉,咱们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能不能原谅我这一次?” 米嘉没吭声,向后推着椅子拐出去,伍兮兮又说:“那时候大家都这么说嘛,你又没怎么跟我联系过,我怎么知道呀。” 米嘉深呼吸几口,没忍住,将手拍在桌上,说:“不是大家都这么说,这件事就是真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种蠢话!” 伍兮兮往后缩了下,扁扁嘴:“……” “怪不得我那时候不会联系你们,你们这种人,动不动就拿有色眼睛看别人,还整天正事不干地瞎嚼舌头,二代们都是这么闲的吗?” 米嘉冷笑:“也是啊,怪不得那么多人要调侃富不过三代了。” 伍兮兮本来已经做好了今天过来就是做低伏小的心理准备的,可是被米嘉这么突突突一阵批判,她开始有点上头了。 米嘉这种厌恶的口吻怎么那么熟悉呢,她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哦,对了,她家老头子前几天就这么骂过她。 彼时她刚从夜店回来,正好被同样酒气熏天的老头子逮个正着,结果当然是惨烈的,老头子当着佣人的面指着她的脑袋骂呢。 “无所事事的富二代,仗着娘老子的那点钱到处混吃混喝,送你出国多少年了,到现在连英语都说不利索。” “老子要是死了,一家全要喝西北风。一个个全是会花钱的,你们中间有谁会挣钱呀,让你去公司呆半天都嫌累。” “你成天这么出去混,身体能吃得消吗?你以为真有人喜欢你呀,还不是看中了你兜里的那点钱,再这么胡搞,看你以后嫁给谁!” 伍兮兮当时就毛了,这老头子现在是高啊,厉害啊,知道一般的骂对她没效果,已经开始用上**羞辱了。 伍兮兮冷笑笑,说:“爸,这种事情,咱俩谁也不要责怪谁了好吧,你不也是整天左右小情人,又一个小情人吗?人家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骂我之前怎么不先想想你自己呀?” “我就是拼命的花,能花多少啊,你少养几匹马,省下来的饲料钱都够我一年的花销了。在你心里,我怎么也比不上弟弟,怎么现在好像连你的马也比不上了?” 伍兮兮是典型的外强中干,跟她爸爸斗嘴的时候看着彪悍,其实之后跑房间里哭了大半宿,第二天还要化浓妆出门接着蹦,好继续把她爸气死。 但伍兮兮没想到,米嘉居然也是这么看她的,她这语气多清高啊,恨不得跟她撇得干干净净的,好像这几年她污染了她的羽毛一样。 伍兮兮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米嘉,你别想把这口大锅全甩我头上来,我随便编排季舜尧是不对,但哪吒呢?” 米嘉停住,直勾勾地看着她,伍兮兮一针见血道:“哪吒总是你亲儿子吧,没什么问题吧,但你还不是说走就走,你那时候可有问过他一句?” 是啊,哪吒是无辜的,你说走就走,有想过他吗? “就算是你说你喜欢上季舜尧了,但你们的感情有深到让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地步吗,你这么快就跳起来,还不是觉得对不起哪吒。是我让你抛弃哪吒的?” 米嘉钉在地上,浑身的力气被一点点抽走,她有千万句反驳,但她被这一个事实打败。 伍兮兮也将自己的包拿起来,说:“真对不起!没想到这么多年的感情,用这样的方式来做告别。” 她走过米嘉,低着头,还是不太敢看她。 “合同你带回去看,觉得没问题就签好给我。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你说的,口头协议也是协议,你答应我的。” 伍兮兮匆匆埋单,逃一般地走了。 米嘉在火锅店又坐了一会儿才出去,大中午的,又不是节假日,街上难得没有那么拥挤,路面很是顺畅。 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会,看到巷子里有人打出鸡蛋饼的牌子,想起那天季舜尧给她买的就是这个,过去要老板现做了一个。 也不知道是老板手艺不好,还是她胃口不好,米嘉觉得这玩意儿又油又腻,刚刚咬了两口就一点也吃不下去了。 米嘉手机响,哪吒的游泳教练发来了他的训练视频。 小家伙经过一个暑假的训练,已经能把自由泳练得相当熟练了。 知道教练要拍视频给妈妈,他更是卯足了力气,想要好好表现。白白胖胖的小身子站在跳台上蓄力,短腿一蹬,整个人成一个弧线落进水里。 可是太想要表现了,没调整好呼吸,刚一出水就胡乱扑腾。 他满脸惊恐的样子,瞪大了圆眼睛,奶声奶气地喊:“妈妈,妈妈——” 米嘉抹了抹眼睛,给他发了一条语音。 ——“宝贝真棒。” 他很快回过来:“妈妈,晚上吃蛋糕吗?” * “吃吃吃,你成天除了吃还能有点别的事吗?”季舜尧语气低沉。 闵西泽刚到季舜尧办公室,问他一会儿要不要出去吃个饭,结果季舜尧不仅不领情,还这么语气生硬地把他堵回去了。 闵西泽说:“呵,今天是不是吃枪’子儿了,怎么这么冲?” 季舜尧刚要说话,一边内线电话响,他直接掐了,淡淡扫了一眼闵西泽。 闵西泽怪纳闷的,说:“你干嘛呢,总这么看我,我心里怎么毛毛的,我难道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季舜尧说:“你成天在背后嚼我什么舌头,我跟米嘉离婚的事你告诉欧阳了?” 闵西泽倒是一脸不解的样子,说:“没有啊,你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乱说,又不是不知道你这是其实引君入瓮。估计是跟你调侃的时候,不小心被听了过去吧。” 季舜尧其实也不信他这么八卦,说:“你以后稍微注意点。” 一向冷脸的季舜尧,难道会为一件事急脸,闵西泽觉得有意思,趴到他办公桌上,拿手点了点桌子:“哎,季舜尧!” 季舜尧直直看他:“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不是我有事,是你有事,是不是被米嘉骂了,就因为欧阳知道你们要离婚?米嘉那是什么立场啊,爱护隐私还是……” 季舜尧说:“你不是不八卦的吗?” 闵西泽将他指过来的一只手按下去,说:“我这不是八卦,我这是关心你,听语气,你们俩好像有什么进展?” 季舜尧重新看回电脑:“无可奉告。” 闵西泽搓着手,嬉笑道:“是不是趁着她回来这段时间,把人家给睡了?我以前就告诉过你,你们俩之间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人给睡了。” 季舜尧拧着眉头:“你这人怎么这么粗俗?” 闵西泽嗤一声:“别告诉我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这个人倒是挺道貌岸然的,我只是如实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的,怎么就粗俗了?” 季舜尧还是漫不经心的:“别妨碍我工作,你今天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闵西泽脸部表情一下纠结,他紧跟着长长叹了口气,说:“你跟你妹妹最近是不是又闹矛盾了,她现在一天打n次电话给我,我又不能挂。” 季舜尧睨着他:“是你的手机,怎么不能挂了?” 闵西泽说:“我人好啊,你妹妹就是我妹妹,她有事找我,你说我能挂吗?就是有时候,实在是不分时间,不分场合,我可也是个成功人士,很忙的。” 着重强调的最后三个字,说得抑扬顿挫。 季舜尧无奈:“你直接跟她说好了,她会收敛的。比起我,她更愿意听你的话,也不知道这孩子随谁了,这么任性。” 闵西泽一听有故事,连忙问:“到底怎么啦,” 季舜尧把上回哪吒走丢的事情告诉闵西泽,闵西泽说:“是要怪她不小心,但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能总揪着她的小辫子不放吧。” 季舜尧一直没吱声,闵西泽回过味来,说:“男人啊,遇到个能约束自己的女人,再怎么成功怎么强大,也还是要畏首畏尾的。” 闵西泽站起来,捏了捏脖子,说:“算了,身为兄弟只能替你分担了,马上她开学我送她过去,你就别折腾了,免得到时候吵架,又闹得不愉快。” 他这是把账都算在米嘉头上了,季舜尧说:“让你别胡说八道,你现在就开始信口开河,米嘉不是那种心胸狭窄的人,她对千河不错。” 闵西泽说:“你啊,永远都是这样,一遇到跟她有关的事,总是第一时间站到她那边,她选你当老公还真是选对了。” 季舜尧不以为然:“她本来就是对的。” 闵西泽说:“她想起来一点没?” 季舜尧摇头,说:“跟几年前差不多,还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不过已经习惯了,没一开始那么无所适从了。” 闵西泽:“婚呢,还离不离?” 季舜尧摇头。 闵西泽:“厉害啊,搞定了?” 季舜尧正色:“还在追。” 闵西泽笑:“算你狠。” 季舜尧早就忘了工作的事了,双手合十,交叠着放在面前的办公桌上,脑子里思绪纷飞,总不由想起他守着她的那个晚上。 她因为头疼躺在床上,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几乎青紫。 说话的时候,伸着小指朝他勾了一勾:“你想追我,不容易的。” 淡如菊的一个人,忽然就绽开层层绮丽色彩,娇俏明艳,连脸色都一点点的好起来,并随即因为自己说的话而沾沾自喜起来。 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是像极了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季舜尧就双手捧着她的脸,吻着她唇:“我不着急,你知道的,我耐性很好。” 但再有耐性的人,回顾这些美满往事的时候,也不喜欢有人打扰,还是接二连三,不间断的打扰。 他将响了几回依旧执着打进来的电话接了,说:“什么事?” 他语气很沉,声音暗哑,秘书已经被吓得抽了好几口气了,支吾道:“对不起老大,前台有人找您。” 什么人找他,能让秘书一次又一次地打电话过来,季舜尧:“谁?” 闵西泽看着季舜尧不情不愿地接电话,又看着他面带疑惑地放下了电话。 闵西泽:“什么事啊,你忙的话我就先走了。” 季舜尧还是有点懵:“是米嘉,她来接我下班了。” 米嘉此时站在大厦一楼,漂亮的小姐给她送来了一杯咖啡。心是很好,不过**会让她睡不着觉,冷饮会让诱发她头痛,她又默默将之放了下来。 米嘉来这里只是一时兴起,等到了门口才发现,她虽然回来多时,但居然没有存下季舜尧的号码。 他或许打过电话给她,又或许没有,现在通话记录里被各种推销保险买卖房产的号码填满,她就是有心去找,也找不到了。 前台小姐听到米嘉要找的人是季舜尧后,婉拒了她的要求:“非常对不起,小姐,如果没有预约的话,我们是不能帮您的。” 米嘉知道自己确实有点强人所难,想了一想,说:“你们不知道很正常,因为近年我多在国外,但是我真的是他的太太。” 前台小姐笑得更加勉强,说:“小姐……” 米嘉把手机递到她们面前,屏幕上是季舜尧搂着哪吒,哄他睡觉时的场景。她所入画的是一双涂着红色甲油的脚,被季舜尧搂在怀里。 尽管不是三个人的合照,四舍五入也算是一张床照了,能拍出这种效果的,不是太太也是……额,前台小姐拿起电话。 等待的时候,米嘉无所事事地翻阅他们公司的宣传册。肩上忽然被人一点,她立刻伸手去握住,等见到来人,却发现是闵西泽。 米嘉:“……” 闵西泽:“……” 季舜尧恨不得砍了闵西泽的手,把人推到一边,很自如地牵住米嘉的手,揉了揉:“你怎么来了,跟伍兮兮这么快就聊完了?” 米嘉点点头:“聊好了,就是弄得不太愉快。”她扬了扬夹着的一份文件:“回去你帮我看看吧。” 闵西泽眼尖,看到那上面分明印着自家公司的水印,狐疑看向米嘉,琢磨着该不该问的时候,她解释:“他已经知道了。” 闵西泽莞尔:“那就好!是你自己告诉他的?我本来还在想他如果不小心知道了来逼问我,我该怎么回绝他的。” 文件上有保密条款,如果不是米嘉授权,他们不可以泄露她的真实信息。 闵西泽能想着瞒住季舜尧,这给他在米嘉这里添了不少好感,不过米嘉并不意外,毕竟他已经帮季千河瞒出经验了。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笑一笑,闵西泽岔着话题:“还用看什么呀,各项条件都给你放到最优了,再讨价还价,就是卖的季舜尧的面子了。” 季舜尧翻了翻那文件:“我的面子你难道不该卖吗?” 这是公然的要给自己老婆拉生意,闵西泽无语:“讲讲道理好吧,季老板,你每天不知道比我多挣多少钱,还想着在我身上刮油水。” 季舜尧笑笑,米嘉礼貌道:“谢闵老板帮忙了。” “听见没,你老婆可比你懂事多了!”闵西泽拍拍季舜尧,又跟米嘉打招呼:“你们过二人世界吧,我不当电灯泡了,嘉嘉,有空一起聚一聚。” 米嘉说:“好啊,路上当心点。” 闵西泽一走,留下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季舜尧笑着问:“来接我下班?” 米嘉盯着他的胸口,哪怕裹着衣服,还是能看到他平时坚持锻炼的结果,紧实的胸肌将衬衫撑起,好身材一览无遗。 好想靠过去啊,可是又觉得不好意思。 她磨着牙齿,心不在焉地说:“嗯,一起去接哪吒?” 第26章 chapter 29 米嘉根本没开车出来,季舜尧腹诽着,这么一点诚意都没有,还说是接他来下班。 大概是为了方便出来见朋友,她化了一点淡妆,很干净的底妆,描了一点眉毛跟眼睛,睫毛原本就长,夹得翘了点,窗外流光透过来的时候,在眼底落了一片阴影。 吃过饭后并没来得及补妆,嘴唇上没什么血色,透着青白的颜色,还像个病人。 米嘉懒洋洋地扫过去一眼,发现季舜尧正朝着她的方向看过来,一张精英气质浓重的脸上带着一抹审视的意味。 她一手撑着窗户,撩了撩头发,像扭着身子在阳光底下慵懒行走的猫,朝他露出一个轻而散的笑:“好好开车。” 季舜尧看得眼皮子忍不住跳,抓着方向盘的手握得很紧,骨节分明的一只手突起经络……早知道应该把司机喊上的。 还没到下班晚高峰,路上的车子不算多,一路上还算顺畅地到了游泳馆。车入车位,后面还跟着不少新进来的车。 米嘉刚刚松了安全带,胳膊上被人用力一拽,季舜尧整个人横过来,强硬到不容人拒绝地将她压在座椅上。 “季舜尧,有有——”有人啊,浑蛋!他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候,将她两肩按得死死,几近撕咬地吻过来。 米嘉昏头转向,鼻腔里被他身上淡淡的男人气味充满,紧绷的肌肉也被化解在这亲吻里……她放弃抵抗,整个人松弛下来。 按着她两肩的手也松了开来,一只移到她两颊边,缓而慢地抚摸着她细软的头发。 一只沿着胳膊,盖在她微微发颤的手背,与她紧紧的十指交扣。 疾风暴雨过后的和风细雨,让人沉醉又清醒,米嘉缓缓地将眼睛睁开,神色迷离地看着对面低眸凝视她嘴唇的家伙。 “刚刚不够红。” 胡说八道的家伙。 “现在好像还差一点。” 你还有完没完了! 原定接到哪吒的时间因此晚了十多分钟。学游泳本来就很自由,中途好几个小朋友不想游,已经被爸爸妈妈接走了。 哪吒穿着黑色泳裤,头戴荧光绿浴帽,泳镜夹在了帽子上,郁闷地坐在岸边等人接。 旁边几个小玩伴已经很不耐烦了,一遍又一遍地问哪吒:“你妈妈到底来没来?” 哪吒信誓旦旦:“你们再再等一会儿,我妈妈从来不骗人,很快就会来的。” 隔壁那个胖墩已经吃了两个鳕鱼肠,这会拆了第三个,学哪吒说话的样子:“我们已经等等等很久啦,要么你妈妈骗人,要么你骗人。” 哪吒小朋友一下委屈起来,首当其冲是又有人学他说话。他知道自己说话不是很利索,可是妈妈说学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事。 妈妈还说,对于不礼貌的人,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要理他,我们可以说得慢一点,吐字清楚一点,但不要因为这种人生气。 可是哪吒小朋友真的很失望,妈妈明明说好了四点就来接他,为什么她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他已经跟小朋友们说过他妈妈会来的。 半小时前—— “我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她有弯弯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鼻子高高的,嘴巴小小的。她的头发跟我一样又细又软,剪得也跟我差不多长哦。” 这么长的句子,哪吒小朋友一口气说完,可是除了爱丽给他鼓掌,其他人都是一副十分不屑的样子。 “我爸爸说你根本没有妈妈,你爸爸跟你妈妈早离婚了。” “不,我有妈妈的!” “你妈妈不要你了,跑得远远的,你爸爸要给你找后妈!” “不,我有妈妈的!” “你以前也吹牛自己有妈妈,可是每次来的都只有你爸爸!” “不,我有妈妈的!” 大家乱糟糟的,忽然小天使爱丽跑过来,牵起哪吒的一只手,说:“哪吒弟弟,我相信你有妈妈,我跟你一起等妈妈。” 其他小朋友才安静下来,串冰糖葫芦似的一个挨着一个坐,胖墩那时候开始吃第一个鳕鱼肠:“那我们等着看哪吒的妈妈!” 海口已经夸下去了,哪吒郁闷地托着脑袋在想,妈妈会不会有什么事了,妈妈会不会不来了,如果妈妈不来,以后他们还能相信他有妈妈吗? 小孩子也有虚荣心,也会懂得攀比,特别是在其他小朋友有妈妈来接,他却永远只有季舜尧跟司机的时候。 有一次实在难受了,他缠着季舜尧一定要妈妈,季舜尧把他从身上扒下来,很严肃但又慈祥地告诉他:“你有妈妈,只是妈妈在国外。” “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是不是不回来了?” “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真讨厌妈妈!” 季舜尧向来平和的一张脸上,忽然添上几抹怒意,他将哪吒推到面前的地上,要他挺胸站好,说:“你再把刚刚的话说一遍!” 哪吒那时候已经够委屈了,季舜尧还要这么凶巴巴地看着他。哪吒小朋友眨了眨眼睛,眼泪啪嗒啪嗒地流下来。 往常季舜尧一定会抱着哄他了,那天却一反常态,仍旧字字停顿地说:“妈妈生你的时候很不容易,为了你忍受了很长时间的痛苦。” “你要记得不可以讨厌妈妈。” “你要永远爱妈妈。” “你要保护好妈妈。” “你永远只有这么一个妈妈。” 季舜尧把一张妈妈抱着还是小小小朋友的哪吒的照片给他,上面的女人面容清秀,笑容温柔又腼腆。 哪吒拿小手摸了摸上面的人,问:“我可以拿给小朋友们看吗?” 季舜尧看了他好久才点头,然后说了一些哪吒小朋友听腻了的话:“爸爸一定会让妈妈早点回来的,到那时候,我跟妈妈一起去接你。” 哪吒小朋友等啊等啊,妈妈终于回来了,可妈妈怎么还没有来啊。 小朋友们实在待不住了,爱丽的妈妈也在一边喊她,催她赶紧回家。爱丽满是抱歉地摸了摸哪吒的脑袋,说:“哪吒,我要走啦。” 哪吒扁扁嘴,眼睛已经红了。 背后忽然传来一串清脆的声音:“哪吒?” 哪吒认出是米嘉,赶紧拉着胖墩跟爱丽,说:“你们都别走了,是我妈妈来了,你们快看!”他一扭头,朝着米嘉大喊:“妈妈妈妈妈妈……” 米嘉愣了下,怎么小哪吒化身发报机了,看了看一边的季舜尧,后者也是一脸困惑。她过去将他一把拎起来,上下看了看他:“哇,你肚子大了哎。” 哪吒小朋友很不好意思了,两条腿并在一起扭了扭,然后一蹦一蹦地投到她怀里,高兴得一阵咯咯笑,像个见了榛子忍不住抱着啃的大尾巴松鼠。 旁边有个眼睛很大的小女孩戳了戳她的胳膊,米嘉温和地看着她,问怎么了,她很兴奋地细声细气道:“你就是哪吒的妈妈吗?” 米嘉点了点头,对眼前的状况显然还不是很明白,旁边一串小朋友都聚过来,把她当标本似的研究了会儿,在哪吒瞪眼过去后,又都跑了。 只有刚刚戳她的那个小女孩还在,她很是害羞地扯了扯自己的花泳衣:“哪吒妈妈好。” 米嘉满肚子狐疑地点了点头,礼貌道:“你好漂亮啊,你也好。” 哪吒忽然从她怀里飞出去,勾着爱丽的脑袋,跟她说了一会儿悄悄话。 爱丽一直低着头,粉里透白的小脸垂到哪吒嘴边,薄薄的耳廓染着淡淡的红色。 爱丽家来的是妈妈,一个看起来就温柔的年轻女人,向着季舜尧这边点头示意。 两个人明显是认识的,季舜尧这时揽过米嘉,十分亲密地搂着她腰,向人介绍道:“我太太,米嘉。” 他转而去贴着米嘉的耳朵轻声道:“这个爱丽,可是咱们家哪吒的小女神。” 米嘉小小吃了一惊,不断回忆刚刚自己是否举止合体,谁能想到头一次跟季舜尧来接孩子之余,还完成了婆媳的初次会面。 游泳馆里的小朋友走得差不多了。 哪吒显然性质还高,拉着米嘉的手,沿着池边走了走,说:“妈妈,我给你表演游泳吧。” 米嘉一脸很惊喜的样子,说:“好啊,可是你不累吗,而且妈妈已经看过你游泳啦。” 啊,说的是那个视频吗,哪吒害羞极了:“那个不算。” 那好吧,米嘉跟季舜尧站在一起,看着哪吒小朋友一头扎进了泳池,水花四溅,两个家长被浇了一身。 季舜尧给米嘉掸了掸,她笑着说没事,泳池里,哪吒小朋友化身浪里白条,身手矫健,游得飞快。 两个家长沿着池边追他,走得稍微慢一点,哪吒小朋友就高喊:“妈妈你好慢啊,你走快一点嘛,你追我啊!” 哪吒小朋友的表演很精彩,但过于撒欢的下场就是,他刚一上车就睡着了,身体蜷成半个圈,脑袋自带雷达地找到她怀里最舒服的那个点。 米嘉来回摸着他微肉的身体,惊诧于这样短的手跟腿,入到水里,居然还能游得那么好。 她跟他爸爸都是人堆里比较高的那一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哪吒没有比同龄的孩子高多少,虽然四岁了,但他看起来还很小。 胖豆丁一样地戳在那,怎么在她梦里却骨瘦如柴,伸出手抱她的时候,让她充满了恐惧。 米嘉心里隐隐有些难过,将他更紧地抱了抱,脸贴到他脸上,触感堪比丝滑的蚕丝,又或者软嫩的布丁,想让人一口咬下去。 哪吒上车的时候跟她说了跟小朋友们打赌的事,谈到小朋友们都不信他有妈妈的时候,不仅仅是他难过,米嘉也觉得闷闷得透不过气。 她算一个什么样的妈妈呢,孩子最需要她的时候,她永远不在。她想到自己童年,她也被追着喊过是没妈的小孩,那种感觉,真的不好。 米嘉一连叹了好几声,前面季舜尧听见了,递过来一瓶水。 米嘉疑疑惑惑接过来,季舜尧说:“不舒服就喝点水。” 米嘉忍不住笑,讥诮道:“你怎么也是这种喝水党?” 恰好红灯,季舜尧停了车子,扭头过来看了看她,又看到怀里的哪吒:“睡着了?” 米嘉点头,掐了把小朋友的脸:“现在不管你怎么弄,也醒不过来了。” 季舜尧探身过来,也伸出手,米嘉以为他要摸孩子,他却在她的手腕上揩了下。 “……”米嘉咕哝:“你干嘛呢。” 季舜尧说:“小孩子们不懂事,别为了他们觉得不开心。” 季舜尧这个人啊,一张诱人犯罪的脸,无论是光华流转的明眸善睐,还是一张时不时噙笑的薄唇,看起来永远没心没肺。 可是他的心思又是如此细腻,米嘉想什么,思考什么,好像永远不必多说,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他就立刻接收到讯息。 米嘉说:“以前的我补偿不了他,今后会好好照顾他。只是没想到孩子之间,也这么多勾心斗角,看起来明明都是一副可爱的样子。” 季舜尧说:“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这些事,不用大惊小怪。” 米嘉说:“以前我不在也就算了,现在我回来了,哪吒明明说的是实话,但被孩子们诬陷是撒谎,他才会这么不高兴的。” 车子重新发动,季舜尧看向路况:“那更不必了,没必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回去我好好跟他谈一谈,他会理解的。” 米嘉看着他侧脸:“你是不是也是这么一直安慰自己的?” 季舜尧回了下头:“什么?” 米嘉说:“今天跟伍兮兮见面的时候,她无意提到了一些之前的事,我出事之后,居然有人说过是你干的?” 季舜尧笑:“什么流言没有。” “但这种流言可是能杀人的,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这么诬陷别人。他们还把你跟爸爸去世联系到一起,太可笑了。” 季舜尧说:“不必去听这种蠢话。” 米嘉仍旧很是生气:“你以前是在爸爸那里上班的,怎么后来辞职出来单干了,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 车子仍旧开得很稳,季舜尧脑子里却因为翻出的往事而凌乱起来,肆起的流言是可以杀人的,米嘉的这句话,他很赞同。 回答的时候,季舜尧却换了一副轻松的样子,说:“不算吧,当时觉得自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现在看起来,当时的决定是正确的。” 米嘉还在追问:“真的吗?” 季舜尧点头:“我不甘心给人打一辈子工的。” 米嘉说:“现在公司的事都是妈妈在管,我希望真的跟你说的一样,各项事务都是平稳交接的。” 她注意去看季舜尧的表情,他侧脸依旧冷峻。 季舜尧还是说:“是我自己要走的。” 车里的氛围一下变得冷了下来。 季舜尧岔开话题,问:“今天跟伍兮兮聊什么了,这么不高兴?” 一提到这个,米嘉更是上火,说:“我跟伍兮兮崩了。” 季舜尧意外:“怎么了?” 伍兮兮毕竟是和米嘉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人,米嘉起初并不愿意背着她说坏话,可这件事关系的不仅仅是她们俩,米嘉简直不吐不快。 米嘉说:“兮兮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对我的情况并不了解,跟我说的都是她从其他人那儿听来的……加上你那时候又一直没回来。” 这很好的解释了,她之后为什么会对他有那么大的排斥,并且自以为是地把他们的婚姻定义成失败的产物。 季舜尧对这个却没有感到很吃惊,她没有亲人在身边,谢慈溪对她的情况不了解,她能接触到的信息来源,就只有她的这位老朋友。 季舜尧沉吟:“我差不多能猜到。” 米嘉反问:“但你却没有禁止我们往来?” 季舜尧说:“‘禁止’这个词太严重了,每个人都有独立的思想,就算是哪吒,我也希望他能尽量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 季舜尧话锋接着一转:“而且我也不认为,那时候你能听我的。” 米嘉烦躁地向着窗外看了看:“是啊。” 过了会,米嘉忽然蹦出来一句:“都是我的错,伍兮兮说得对,我这么生气是因为我心里有愧,我只想到了我自己。” 季舜尧说:“这不是一句简单的谁对谁错可以定义的,如果真的要细细划分,处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错。” 米嘉说:“那我就是错得最多的那一个。” 季舜尧说:“我也有错。有的时候我忍不住在想,如果你醒过来的时候我在身边,或者,我能早一点给你打一个电话,或者很多事都会不同。” 可他只是在千里之外,在听到主治医生告诉他米嘉的情况后,长时间的不知所措。他高兴她能醒过来,可是也迷惑于没有记忆后的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时间很快给出答案,她呈现出一种与旧时认识的人完全不一样的样子,不同到,让他忍不住想,这个人是谁,还是他爱过的那个人吗。 季舜尧轻轻叹气:“有的时候,我没你想象中那么冷静,我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这种情况在你不在的时候,非常严重。” 他说话的同时,哪吒小朋友终于因为父母极没素质的争论而醒过来了,他睁着一双大眼睛,惊奇发现自己刚刚还和睦相亲的父母忽然成了一对冤家。 米嘉看见他醒,摸了摸他额头,并没有停止说话:“喂,季舜尧。” 她突然这么连名带姓地喊人,让季舜尧不由怔了怔,自从习惯“哪吒爸爸”的称呼后,他好像很久都没听过自己的名字了。 季舜尧又向后看了眼:“怎么了?” 米嘉咬了下嘴唇,心里突突直跳,这个问题是她这么久以来,一直想问却没敢问的:“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爱……你喜欢我?” 季舜尧说:“如果我跟你说了,你可以不走吗?” 米嘉冷静下来想了一想,说:“如果有机会,还是会想走的。” 那时的她根本无法消化自己已婚已育的事实,过去的每一件事都让她觉得匪夷所思并且十分恶心……是的,恶心。 有时候拿着镜子来回看自己参差不齐的头发,那种浸在四肢百骸里的无力感,让她整个人由内而外的疲乏起来。 有谁的前车之鉴可以告诉她,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记忆,她还是不是同一个人,还要不要为过去做出的决定埋单? 季舜尧说:“那时候我但凡想靠你近一点,或者是对你表现出一点亲昵,你就用一种仇恨的眼光看着我。 “我总是忍不住怀疑,这个人还是米嘉吗,是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吗,我怎么好像一点都不认识她。 “如果她真的想走,要离开我,把她留在身边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两个人,要一直带着这种猜疑和敌视过下去吗。 “你以前总说我是工科生思维,呆板固执,什么都要困在条条框框里,一切以逻辑说话……你说对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在季舜尧这里,爱情就像简简单单的二进制,要么是‘1’,要么是‘0’,如果你不能完全爱我,那他宁愿什么也没有。 他想要的爱情是纯粹得不夹杂一点“勉勉强强”、“差不多就好”、“凑合着过”。 你想走便走,他不会追过去,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苦苦哀求,如果你想回来,就不要再怀念繁华的世界,他关上这道门后,就不会再开启。 季舜尧说:“有些事你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有些事能忘得就忘了吧。人在这世界上,每天遇到那么多的问题,怎么可能绝对不会犯错呢。 “伍兮兮搬弄是非是错了,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也错了,就是哪吒,哪吒难道没错了吗?他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挑在全家忙得鸡飞狗跳的时候。” 无辜被牵连的哪吒在米嘉怀里跳了下,什么生病,什么时候生的病,季舜尧为什么要怪他,是因为他刚刚游泳游得不够好吗? 他小脸的表情瞬息万变,不禁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米嘉忍俊不禁,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扇在她嘴唇上,痒兮兮的。 米嘉安慰:“哪吒没有做错什么,哪吒是个好孩子。” 第27章 chapter 30 季舜尧难得假公济私,找自己的律师帮忙看了看米嘉的那份合同,结论是各项条款都很专业,没有什么隐形的坑挖好了让米嘉去跳。 反倒是米嘉跟伍兮兮工作室的合约,中间出了一点小小的波折。是的,米嘉虽然跟伍兮兮闹得很不愉快,但这并没有影响她们的合作。 一方面两个人合作多年,默契程度一时还没有人可以取代,另一方面,这三年来米嘉确实得到了伍兮兮的不少照顾,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还这一份情。 季舜尧的律师告诉米嘉,按照合同的条款,米嘉如果以后跟工作室闹得不愉快而选择跳槽,她的id将由工作室继承,她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再次使用。 对于一个主播来说,id是亮给观众的第一个印象,很多想走捷径的新人,甚至会选择靠着仿id蹭热度收割第一波关注。 米嘉从没有露过脸,尽管老观众完全可以从下巴跟声音辨认出她,但新涌入的观众可没有这么强的辨别能力,时间完全可以抹灭掉一个人存在过的印记。 在如今这个网络空前发达的世界里,虚拟的id正变得越来越重要,而id后的人可以随时替换,这几乎是很多行业的潜规则。 “queen”这个名字虽然多多少少中二了一点,但却陪伴她走过了这几年,米嘉对它不是没有感情的。 米嘉不愿意放弃id,没想到伍兮兮那边也很坚决,其他一切都可以谈,但只要是有关于这个的,他们没有办法妥协。 好几天没联系的伍兮兮接连给米嘉发来几条信息。 “嘉嘉,queen这个名字当初是我帮你取得,账户是我帮你管理的,对这个id有感情的不止你一个。” “id这种无形资产也是可以评估的,如果真的要计算起来,你摸着良心说,你觉得我跟你的占比会比你少多少吗?” “何况合同只是假设了你跳槽的情况,你为什么总是想着跳槽呢,为什么我们不可以永远这么合作下去?” “嘉嘉,其实我之所以这样订合同,也是不想失去你。” 米嘉一度又陷在进退两难的境地里,季舜尧给她的意见是,不要过分委屈自己,但也适当做出让步,幅度以她对这件事的野心来定。 米嘉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野心的人,失去记忆之后,她人生的主要信条就成了享受生活,事业反而成了点缀。 回国之后,她把大多数的注意力放到了哪吒身上,在她看来,成为百万人追逐的女神,并不比哪吒笑着喊她一声妈妈来的有满足感。 米嘉翻来覆去的想,这种大事只是季舜尧一个人发声还不行,最终是要问一问家里最重要的那个男人才可以。 哪吒全程都在抠脚,听完了老母亲高龄创业的种种顾虑,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趁着米嘉不注意的时候,放在鼻子下面,偷偷闻了闻。 “一定要工作吗?”哪老板高冷回应。 米嘉说:“也不一定,但是总是要有些事做的,而且工作时间并不长,时间也很有弹性,还是有很多空闲可以和哪吒一起玩的。” 哪老板歪了歪脑袋:“那就去。” 米嘉说:“可是合同里有一条让妈妈非常的不高兴,妈妈跟他们商量了之后,他们不仅没有改,还试图用情感绑架我。” 哪老板才不知道什么是绑架,只知道士力架:“那就不去。” 米嘉说:“可是不去的话,妈妈就没那么多钱了,不能带着哪吒到处旅游,也不能随意给哪吒买东西,说不定还要问爸爸伸手要钱。” 哪老板这回是真的被绕晕了。 哪吒忽然蹦起来,提了提已经快露出屁股沟的裤子,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去拿了一枚一块钱硬币过来。 米嘉十分纳闷地看着他。 哪吒将硬币推到她面前。 像这样关系到前途和命运的人生大事,一定要慎重其事。所以,交给抛硬币解决吧!米嘉掂了掂这块硬币,苦笑:“好吧。” 硬币大神庇佑,米嘉抽到的是继续谈判。 最后两方各退一步,名为“queen”的id仍旧由米嘉使用,一旦米嘉跳槽,等于自动放弃这个id,而伍兮兮的工作室也无权再次使用。 季舜尧看她签名的时候调侃:“其实我一开始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米嘉斜了他一眼:“为什么今天是阴天?是因为季舜尧吹的牛在天上飞。” 季舜尧笑:“你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幽默感?” 米嘉也不客气,自夸道:“天生就有。”绝不承认实在季千河那学的。 季舜尧感慨:“看来咱们家再努力努力,就能开个相声铺了。” 米嘉补充:“还是群口相声哦。” 趁着季舜尧帮她继续核对合同的时候,米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真没想到跟伍兮兮闹到这种地步,以前一直觉得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季舜尧睨了她一眼:“多大的人了,怎么还相信这世界上有永久。” 米嘉“咦”了一声,凑到他面前,轻声问:“那你是不是也只是对我暂时这样?” 季舜尧毕竟比米嘉多吃了两年饭,太极打得非常好:“我对你什么样?” 这是逼着米嘉承认他们之间的那点事,不管说“你喜欢我”还是“我喜欢你”,好像都是女方不划算,米嘉又把绣球抛出去:“你说呢?” 季舜尧笑了笑:“中国男性平均年龄73.64岁,满打满算也只有四十四年不到的时间,当然不能叫永久。中国女性平均年龄79.43岁,米小姐倒是可以比我多坚持几年。” 米嘉看着他一阵无语:“果然是个工科生,毫无浪漫感。”她又回到上面的话题:“我也没想到兮兮居然能把要求提得这么苛刻。” 季舜尧说:“在商言商,既然都放在纸面上谈了,当然是要争取对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亲兄弟明算账,她这个老板做得还不算差,这一点上,你远远不如她。” 米嘉伸了个懒腰:“我就是酷爱偷懒的打工的,当然比不上她。” 季舜尧仔细看过,确认没有问题,把文件放回她的包里。 “你不需要过分勤快,因为你跟她不一样。”季舜尧说:“你是有老公的。” 米嘉噗嗤一声乐出来,季舜尧又说:“不过伍兮兮这个人,以后不要深交了。” 米嘉没回应,就是知了抱着大树一样地紧紧跟着他。季舜尧起初要当她不存在,没料到她最后直接搂上腰了。 季舜尧觉得有些事还是躲不过,摸着她手说:“还有什么想问的?” 米嘉扭过身,一双眼睛亮得像夜半圆月,又清又凉:“离婚的事怎么说了?” 季舜尧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她抠字眼的本事日益增强:“还在稳步进行中。” 米嘉说:“是真的稳步进行中还是从来就没开始过?你确定不是用这一招骗我回国,心里想着反正先把人弄回来,总是有办法搞定的。” 好像午夜梦呓,那么恰好就被听了过去。 季舜尧是心中有鬼但打死不说:“你看呢?” 懒洋洋的调子,听得人十分不爽:“你说呢?” 季舜尧笑着跟米嘉调了个个,他反搂上她腰,微弓着身子,下巴磕在她肩膀上。 “哪吒妈妈。”季舜尧说:“你看你吃东西的本事这么大,什么时候也吃吃我啊?” 米嘉一下脸红到快要滴血,从季舜尧怀里挣出来:“我去看哪吒了!” 米嘉就是这样,平时总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恨不得刨根问底地教他说出心底最缱绻缠绵难为人道的话。 但他只要表现出一点亲昵的姿态,或是抓着她暗示要更进一步。 米嘉立马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跑得比谁还要快。看来这个家里,外强中干的除了季先生,还要加上一个她。 米嘉记得伍兮兮曾经说过,男女之间就那么点事,不过中间多有浪漫唯美,最终都是为了进行到嗯嗯啊啊那一步服务的。 晚享受不如早享受,浪漫的事情也可以后来补做嘛。 米嘉自认为不是一个保守的人,而且她跟季舜尧……老相识了,还不就那么回事嘛,但起码也要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吧。 这么生硬地挤到一起,就好像是等着看电影的人,太刻意了。 米嘉合同一签,自动进入到了工作时间,欧阳昼恒有意请她跟伍兮兮吃饭庆祝,被米嘉以前期繁忙为由拒绝了。 米嘉还真不是说谎,她近来一直都在忙着直播的前期准备。做一个吃播可不是只要在镜头前吃吃喝喝就好的,光鲜的镜头后是每个细节都要照顾的艰辛努力。 首先相机是必备的,不能偏色对焦要好,最好带一点修饰效果带一点广角效果,食物放在前面的时候才会显得漂亮显得分量十足。 她是靠咀嚼音取胜的,为了触发大家的asmr,是不是要最大程度地还原声音,是不是就需要专业级的收音设备? 而当这些全部完成,你坐在镜头前面,也应当保持良好的状态,精致的底妆才能挡得高清摄像头,不脱色的唇膏才能吃得漂漂亮亮。 以前这些东西,都是伍兮兮来准备,米嘉这次亲身上阵,才发现里面大有文章,不过转念一想,这世上做什么事是不需要花费努力的呢? 米嘉为之烦躁,又乐在其中。 季舜尧为了表达支持,专门腾了一间客卧做她的专属工作室,还在“queen”回归本土的宣传上,出了很大的力气。 这件事要从头说起,伍兮兮工作室给米嘉注册了一个名叫“queen_asmr”的微博账号,米嘉拿到手后配合工作室跟直播平台做了一系列的宣传活动。 因为她在国内有一定群众基础,又凭借其他主播推荐和微博热搜的加持,账号刚刚上线一天就已经突破五万关注。 米嘉对这结果十分满意,伍兮兮他们倒觉得还没达到心理预期,恐怕在伍兮兮眼中,宣传第一天破十万关注,登顶热搜第一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成绩。 伍兮兮甚至给她打来电话,问她能不能蹭一蹭季舜尧热度:“不是说公开关系,就只是打个擦边球,毕竟他可是千万大v,炙手可热。” “蹭热度?”米嘉不是很明白这个国内时髦新词的具体含义。 伍兮兮说:“就跟艾琳之前蹭季舜尧一样,不需要那么明显,只要放出一些能联系上的话啊什么的,就可以了。季舜尧的粉会自己找上你,变相宣传了。” 这种路数实在下三滥的可以,米嘉说:“真傻。” “越傻的招越简单好用,现在各家都是这么操作。再说他们蹭还有风险呢,但你跟季舜尧什么关系啊,你蹭一蹭,他才不会怎么样的。” 米嘉挂了电话还是觉得好笑,现在社会都是什么浮躁风气,各人工作不凭本事,反而靠着这些旁门左道的事。 米嘉从一个0关注的小人物一步步走到今天,完全就是凭着实力和一点点的运气。 她可不想一回到国内,就为了所谓的热度靠你靠他,免得以后粉丝有机会说她被带坏,最终攻击到国内有酷爱走捷径的“黑历史”上。 其实这种事,国内国外还不都一样,坏的根本不是环境,坏的只是人而已。 米嘉坚决不蹭热度,但对艾琳蹭热度一事倒是很感兴趣,毕竟米嘉回国当天就领教到了这个人的神奇魔力。 现在拿微博搜索“艾琳季舜尧”,已经无法检索出结果了,但刚一输入“艾琳”,第一个热搜词就是“艾琳打脸”。 所以说蹭热度有风险,当时的收益有多高,短暂的风光之后,相应的,你摔得也会有多重,艾琳就是赤’裸裸的例子。 艾琳的微博一直在更,但哪怕是简单的工作博,随意点开一条的最新评论,还是有黑粉和路人在不停追问她跟季舜尧的事。 “查明一狗:哟,现在不秀恩爱了,改装工作女表了,向季舜尧道歉了吗?” “美丽的美:以前整天发骚,现在正主回来连个屁都不敢放,蹭尼玛热度呢?” “大眼看世界:楼上干嘛老这么针对艾琳啊,他季舜尧也不是什么好鸟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他要没点暗示,艾琳至于这样?” “脸滚键盘:我告诉你,一个巴掌还真就拍得响,不仅能拍得响,还能拍出花来呢!” “尧尧的妖妖:楼上不要搞错,季舜尧早就说过自己有太太的好吧,是这个骚鸡表脸蹭。” 米嘉不轻不重地哼了声,转而从评论里的链接直接转到了季舜尧微博。 季舜尧微博里一共就几十条微博,其中还包括微博每年自动发送的生日博,剩下的要么是公司的重大新闻要么就是国内外的重大财经新闻。 数量和质量都简单到让人觉得他是不是习惯性忘了微博账号,只在偶尔想起来的时候爬上来告诉大家他最近记性不错。 但他的微博热度粉丝粘度又着实很高,每条的转发评论点赞都十分惊人,娱乐圈当红炸子鸡的微博热度,恐怕也不过如此。 网上的季舜尧注重隐私,不谈家事,唯一的一条是米嘉回来当日:“哪吒闹海v:在机场耐心等着接太太。” 也不知道怎么的,米嘉眼前自动浮现他带着哪吒排排坐,两只手乖乖放在膝盖上,满脸紧张又认真的样子。 米嘉不由给这条微博点赞,又点击了微博关注,原本关注人里空空如也的“queen_asmr”完成了零的突破。 她的第一次哎。 季舜尧会不会觉得与有荣焉呀? 米嘉当天做完这一切,就放下手机去监督哪吒小朋友吃营养餐了。 九月已过,学校门终于赶在逼疯家长之前开学了,哪吒小朋友也荣升中班。不过哪吒小朋友对学校甚为反感,季舜尧一直习惯给他缓冲半月,请老师和阿姨过来让他提早适应。 今天是阿姨上门,毕竟是专业的,再教育小孩子吃饭这件事上,比她这个新手妈妈要有经验得多,哪吒吃得又快又好,米嘉忍不住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哪吒小朋友直接飘了,拍拍胸脯:“妈妈,再来一份!” 米嘉简直是服了。 季舜尧这时候过来,手里拿着米嘉的手机,说:“响了半天了,伍兮兮的,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米嘉接过来,刚按了接听,伍兮兮在那边嚎起来:“啊啊啊啊,嘉嘉,我的天使,我的希望,我的摇钱树。” “……”米嘉心想这人估计又是喝多了。 伍兮兮说:“你这简直不能叫做是蹭热度啊,你这简直是买一赠一大礼包,不不,那么多热搜,才不只是买一赠一啊。” 米嘉一头雾水,伍兮兮催促:“你火了,你去看看微博,季舜尧这次送了这么一个大礼,你晚上要好好伺候着。” 神经病。 季舜尧双手插兜,站在前面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 米嘉摇头,说:“我先看看微博,你对我做什么了?” 季舜尧说得若无其事:“没什么啊,关注你了,还发了条微博。” 这么简单?米嘉刚一开了微博,就被无数艾特和转评点赞吓到了,私信箱里更是红点乱蹦,一堆陌生id在问她的情况。 关注人数已经翻番,随着时间,上涨趋势明显。热搜从一到十,跟她沾边的有四五个。最热那个,“季舜尧关注queen”。 米嘉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些粉丝都疯了吧,就算是季舜尧关注她一下,有什么好激动的,他又不是只关注了她一个。 米嘉感慨:“现在的小孩子是不是都这么肤浅,看到一个长得帅点的有钱人,就粉得这么投入,被你关注是一件很厉害的事吗?” 米嘉话音刚落,点进季舜尧主页的手顿了下,她明明记得一刻钟之前,季舜尧的关注人还有好几十位的,怎么现在就剩下她了? 置顶的一条微博还终于改了:“哪吒闹海v:@queen_asmr 很棒。” 下面评论一溜的柳枝,所有自称季太太的小甜甜们集体觉得自己被绿了,随风飘扬的绿油油的柳枝送给自己安慰一下。 只有一个热门评论独树一帜,询问“哪里很棒”,季舜尧这个天杀的王八蛋居然还回复了:“哪吒闹海v:哪里都很棒。” 米嘉气得根本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扑到季舜尧面前,砸了砸他前胸,恶狠狠地抬头看他:“你这个人,你这个人……” 她一着急就说话结巴的毛病又上来了,季舜尧等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干嘛这么生气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不应该在网上掀起这么大风浪。她现在总是很有想法,他是不是该给她更多的自主性? 季舜尧琢磨着先道歉吧,米嘉又往他怀里扑了下:“你公然调’情,你下’流!” 季舜尧:“……” 哪吒正跟阿姨玩得不亦乐乎,小手一边拿着一根鞋带,别看生得胖乎乎的,但其实很灵活,没过几秒就顺利打了个死结。 季舜尧根本没眼看自己的傻儿子,拉过米嘉的手,带着她急匆匆的上了楼,进到自己卧室,把她一下拎到门板上,身体跟着死死压过去。 米嘉一口气吊在嗓子眼,一脸震惊道:“你你你……要干什么!” 季舜尧低垂着眼睛,满是阴鸷地上下打量她,一双手沿着她身体的曲线来回游走,最后卡在她裤腰的地方,沿着窄缝来回摩挲。 季舜尧声音带着一分哑,低低道:“终于知道哪吒为什么一直傻傻的了,因为他妈妈也一点都不聪明,这时候还在问我要干什么。” 米嘉咽了口唾沫:“你能不能先放开我再讨论我聪不聪明的问题?” 季舜尧摇头,灵活的手指解了米嘉牛仔裤上的纽扣:“不行。” 米嘉两条腿软得打颤,只好勾手搂着他,季舜尧凑到她耳边:“我要看看你到底棒不棒。” 第28章 chapter 31 季舜尧的一句“我要看看你到底棒不棒”,说得情’色又撩人,米嘉怔怔地看着他,觉得如果要表现她是一位冰清玉洁的淑女,哪怕现在不赏他一巴掌,也该一脚踹开她。 可她没有,就这么贴着门板而站,静静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一颗心跳得季舜尧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近来得意,季舜尧连同颜值似乎也提升许多,一双沉而深的眸子,总让人想起西伯利亚广袤的针叶林,或是贝加尔湖上冻得严实的冰层。 米嘉在此之前见过许多张包装精美的脸,但唯独只有这一张,是一本外表华丽却又内容丰富的书籍,她只是轻轻一点,无数故事等着她慢慢探寻。 时间被拉长成黏而不断的麦芽糖,他牵着一端,任凭这条线越来越长,却只是久久凝视不放进嘴里。 米嘉感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快被烧得沸腾干涸了,踮脚往他怀里又靠了靠,略带急促地显衔上他唇。 混合着哪吒身上淡淡奶味和她甜香香水的气味一下冲得季舜尧头昏脑涨,他不由得哼出一声,身体紧绷。 随即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用力按搓,惩罚她让自己失态似的打开她唇,霸道又凶狠地吻她。 时间还早,窗外甚至没有完全黑下来。屋子里没有开灯,昏暗的光线透过竹帘,懒散地团在地板上。 冷气分明开得很足,季舜尧跟米嘉却都觉得异常的热,季舜尧毫不客气地先拽开了领带,解了一直挤着他下巴的扣子。 米嘉则显得无所适从,一双手不知该继续放在他身上,还是做点别的什么。直到他拉着他手按到胸口,用力捏了捏她。 季舜尧喘息着问:“感觉到了吗?” “……”米嘉大脑宕机,许久:“胸肌……不错?” 季舜尧笑得无奈,索性配合地拉她到自己小腹。 米嘉:“……腹肌不错?” 季舜尧作势要再往下拉的时候,米嘉吓得抽出来。 季舜尧索性紧紧压过去,隔着布料,仍旧存在感十足。 米嘉这个精神上的处’女羞得快要烧起来。 季舜尧低头含着她耳垂:“你怎么总有办法把我弄成这样?” 太黄’暴了!米嘉推了推他:“你那里……硬要那样……关我什么事啊?” 季舜尧又笑起来,酥’麻声音挠得她耳朵都要滴血。 “我说你总有办法把我弄得生气,想什么呢?” 季舜尧声音更小一点:“不过这里也很硬就是了。” “……”米嘉彻底被这人的不!要!脸!惊呆了。 平时道貌岸然的季先生,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满口骚’话的男人? 他是一时情动,内分泌失调了,还是本来如此,正经只是一种伪装? 她还是一个处’女,一个处’女啊,难道这种事开始前不应该先来一顿烛光晚餐,开一瓶香槟,喝得酩酊之后双双倒在kingsize的大床上。 他会用手轻轻抚过她的脸,不停安慰着:“我会轻一点的。” 是应该这样才对吧,漫天的硬啊硬的是怎么回事!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门里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哪吒声音糯软道:“妈咪,妈咪,妈咪……” 两个人连忙整理,开门的时候又恢复到人模狗样。 哪吒一步跨进去,左顾右盼,不知道刚刚他这对严肃的父母刚刚是在做少儿不宜的事。 哪吒一直就读双语幼儿园,据老父亲介绍,虽然小家伙偶尔说起中文会有一点磕巴,但英语流利,水平极高。 只是米嘉回来多天,从头到尾也没听他说过一句英文,倒是季舜尧时不时冒出一两个词,一度还让她十分鄙视国内精英的国际接轨程度。 不过自从哪吒小朋友的老师前两天来过一趟后,像是激活了他体内失踪许久的语言按钮,他这几天一直妈咪妈咪地喊她。 米嘉就学着他,这会儿亲亲热热地喊他哈尼,小朋友害羞得不行,准备一下蹦到季舜尧怀里,季舜尧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哪吒很是受伤地看了他一眼。 季舜尧正看着米嘉:“你等一会儿。” 米嘉移开眼睛,她没眼看。 老父亲的身份认同大业,在今天晚上又一次进行。 季舜尧想得非常美好,聪明的哪吒小朋友既然会喊妈咪,那对爹地应该也不陌生。通过稍加引导,加上哪吒的英语十级水平,一切还不手到擒来? 平复下来的季舜尧抱着哪吒:“你喊妈妈‘妈咪’,喊我什么?” 米嘉趁着父子交心的时候,参观了一下这间房间,过来这么久了,整栋楼的情况都差不多摸清,唯独这一间始终神秘。 这一间房间很大,大到让人觉得空旷的地步。装修维持着一贯的复古风格,长排的落地窗上,挡着细竹篾编成的帘子。 米嘉摸了一摸,能想象到阳光很好的下午,地面被分隔成均匀的长片,季舜尧或许会坐在这里,静静想他们以前的日子。 房间里没有什么家具,除了一张很大的床外,还有一张放着茶碗的桌子,两张椅子。她拉开一张想坐,倒是无意看到倚在桌边的一张照片。 很素的底色,却坐着两个穿着喜服的新人,季舜尧一身西装,款式很老,胸前挂着怀表,这让他看起来像是从民国画片里走出来的人。 旁边的新娘当然是她,穿一身绣工了得的龙凤褂,满头琳琅的精美金饰……但这一张脸,陌生又熟悉,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季舜尧这时候走过来,保护意味很浓的将米嘉推到身后。但一张照片不会咬人,他怕她误会地说:“这个我准备收起来了。” 米嘉直直看着他:“为什么?” 季舜尧说:“如果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再拍。” 米嘉向他靠近几步,两手攀在他肩上:“你到底什么做的,为什么好像我想什么,你总是能猜到,你也觉得这照片里的人不像我了是不是?” 季舜尧搂着她腰:“是也不是。” 米嘉忽然很气地拿头撞了他一下:“那你——” 哪吒一把抱住了米嘉,两个大人双双低头。 哪吒又开始闹别扭:“妈咪,我想睡觉。” 季舜尧蹲下来抱起他:“爸爸带你去洗澡。” 哪吒摇头,说:“我要妈咪,妈咪你来抱我。” 季舜尧拧着眉,说:“哪吒,你再闹得话,我明天就送你去幼儿园。” 他看了看身边满脸愁容的米嘉,说:“你这几天很累,先去休息。” 是不是女人一旦陷入无望的爱情,就会累得特别快? 米嘉分明没做什么,只是跟季舜尧聊了几句无疾而终的话,就已经累得把自己沉进热水,直到过了一刻钟,方才缓过来一点。 起来的时候,她手指的皮肤已经起了皱,脸也被泡得露出不健康的潮红。 秋夜晚凉,她在向外有窗的过道站了站,风从她的睡衣领口往里跑,肚子的地方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她用手盖上去,冷得打了个战。 身后响起脚步声,季舜尧声音跟着响起来:“洗过澡了?” 米嘉懒得回头,倚在窗口轻声嗯了嗯。 季舜尧走到她身边,摸到她冰冷的手,很强势地将窗户关起来。米嘉正烦躁得很,问:“你干嘛啊,季舜尧?” 季舜尧一脸随意的神情,反问:“有力气骂我了?” 米嘉说:“谁要骂你了。”她往自己卧室走,季舜尧一路都跟着,推门进去的时候反手想关上,他一条腿伸进来卡住了:“哪吒妈妈!” 只是一个熟悉又温情的称呼就让她软了下来,门打开:“你坐那儿。” 米嘉缩起两腿躺到床上,指着对面的一张小圆凳。她白天偶尔在那儿化妆,离床有一段不近不远的位置。 季舜尧可不会听她的,坐到她床边上,说:“咱们聊聊啊。” 米嘉一想到刚刚的话题就觉得沉重,还特别无厘头,怎么会有人自己嫉妒自己?可她偏偏就是嫉妒了,还不肯改正:“不想聊。” 季舜尧说:“那你就要抱着这么一肚子心事一直失眠?” 厉害啊,连米嘉失眠都知道,季舜尧转而又给出一个很坏的笑容:“不过我在你旁边的时候,你倒是睡得还不错。” 胡说八道,明明第二次就失眠了!当然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米嘉直勾勾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跟之前不一样了?” 季舜尧点头:“很多地方。” 米嘉插嘴:“包括长相。” 季舜尧赞同:“包括长相。” 米嘉坐得笔直,两条腿从被子里伸出来,在面前盘得好好的,她一连深呼吸好几口,方才道:“那你到底更喜欢以前的那个我,还是现在的这个我。” 季舜尧拧着眉心看向她,起初样子严肃,表情慎重,渐渐就没能绷得住,一点点地笑起来,米嘉快急死了:“你说啊!” 所有人听起来都荒诞不经的一句话,但米嘉相信,季舜尧一定能懂。 她不一样了,有了不同的记忆,经历过不同的故事,尽管偶尔微小的动作和语言会唤醒他心里那个沉睡的影子,但他会知道其实她已经是另一个人。 米嘉的牛角尖越钻越深:“如果你现在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不够喜欢当初的米嘉,如果你真的那么爱她,不会觉得别扭吗,不会觉得是背叛吗?” 季舜尧还是在笑,直到她抓着他手咬了口,他忽然如出击的猎人般反钳住了她下巴。 季舜尧说:“米嘉,我之前说你傻,你一点没让我失望,根本一点都不聪明。男人到底是一种什么动物,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米嘉仰头仰得吃力,心里却莫名的觉得很爽。 季舜尧继续道:“我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有什么神奇经历,新添了什么精彩记忆,我要的就是你这张脸,这个身体……你不要想用什么鬼话来挑战我的耐心,准备又一次潇洒离开。” 他样子无比狠厉,像嗅到血的狮子:“我告诉你,你休想,你就是死也要死在我这里。” 米嘉终于被松了开来,整个人趴在床上怔怔地静坐了好一会儿。 季舜尧已经卸下刚刚的那副面具,又回到他爱家爱奉献的老父亲姿态,帮米嘉拉了拉被子后,说:“早点睡吧,我走了。” 刚刚迈出一步,季舜尧左手被人死死扯住。 他迟疑回头,米嘉已经跪坐起来,泛着淡淡红色的脸上有成熟女人的风韵和孩子般纯真的固执,诱人得像是树上明知有毒却鲜红的苹果。 米嘉暗红色的睡衣上反射着丝绸细腻的光,细细的肩带滑了半边,露出起伏着的柔软的半边胸脯。 季舜尧原本清晰得能随时写出一段代码的脑子忽然显示“error”,他冲动地过来将她压进柔软的床榻里,直腰速度飞快地解开扣子。 米嘉浑身在抖,那阵粉色回潮,她像是只慢炖的兔子,十指害怕地蜷起,连脚趾都紧紧绞在床单上。 季舜尧挤过来的时候,她吓得大叫。 接着上气不接下气地提前告知:“我是第一次!你这个浑蛋轻一点知不知道!” 季舜尧嗤地低笑,含上她敏感的耳垂,感受到她如秋叶般簌簌发抖。 他声音如蛊:“那就难了,我最喜欢处’女了。” 米嘉半夜的时候醒过来,饿得几乎前胸贴后背,推了推身边的季舜尧,可怜巴巴道:“我饿了。” 楼下的厨房里,一天24小时都能提供吃的,米嘉偏偏不想让他其他人知道,跟季舜尧两个挤在被子里点了外卖。 国内就是这点好,想吃什么,拿出手机,只要商家不打烊,随时随地都能点,送得还特别快。 半个多小时候后,外卖就送到门上。米嘉在床上摆了个小桌,两个人腿并着腿,额头靠着额头,吃得很香。 期间季舜尧总是忍不住看米嘉,哪怕这种时候,她依旧吃得比所有人都好看。以前从来没有发现她吃饭好看,只是觉得有淑女小姐的文雅,后来才发现真的有那么点意思。 季舜尧问米嘉:“你具体哪一天开播?第一天开播总是要特别点的吧,你准备吃点什么东西?” 一提到这个,米嘉还真是有点困扰,中餐西餐日料咖喱,她都有细细想过,但是总觉得欠缺了一点创意。 米嘉最后还是决定走保守路线:“我准备吃刺身拼盘,每次我播这种的时候,观看人数总是特别的多。” 季舜尧:“刺身?” 米嘉点头:“大家都比较喜欢吃,也很喜欢看人吃,而且里面会有一些蔬菜、甜姜什么的,吃起来脆脆的,听起来会比较有层次感。” 季舜尧似懂非懂:“这个还是你比较专业,我给不了你什么意见,你让厨房准备吧,食材一定要新鲜,不许吃太多。” 季舜尧说话的样子,就像是在吩咐哪吒:你要喊我爸爸,不是哥哥,更不是爷爷,吐字一定要清楚,不许喊错了。 米嘉被自己脑海里的场景逗乐了,哈哈笑起来。 季舜尧哪里知道她抽什么疯,无奈看了她一会,拍拍她手:“你微博名字里的那个asmr是什么意思?” 米嘉说:“asmr:自发性知觉经络反应。是说因为感知上的刺激而使人在颅内、头皮、背部或身体其他范围内产生一种独特的、令人愉悦的刺激感。” 米嘉挑了自己饭盒里的一杆西芹,凑到他耳边的时候抿唇细细地咬。季舜尧仿佛觉得被放了一把蚂蚁,头皮发麻,汗毛倒竖,连呼吸都乱了一乱。 他忽然莫名其妙说了一句:“还是现场听更好听。” 米嘉笑着看向他,粉舌舔了舔嫣红的嘴唇。把最后一口吞咽下去的时候,修长的脖颈轻微滚动,吞咽的声音沉闷而利落——季舜尧也忍不住跟着吞了一口。 米嘉声音如梦似幻,说:“是不是有一种痒兮兮却又挠不到的感觉,背脊发凉,心被揪着,要是你闭起眼睛静静去听,说不定还会颅’内高’潮哦。” 说话的时候,季舜尧一直盯着她的嘴看,那被过分爱惜的红唇微肿,随着说话的时候一撅一撅,娇而媚。 衣服穿得很不整齐,带子被他撕断了一根,胸口的蕾丝也破了一块,她没有理会,就这么任凭大片白腻的皮肤露出来。 米嘉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前的小桌子忽然被抽走了,她吃了一半的夜宵也跟着离开,季舜尧按着她肩膀把她重新放下来。 丝滑的睡衣下摆被撩起来,又一次,她甚至一直都没时间空出来穿上内衣,他柔软的指腹按压过来,惹得她向上一跳。 季舜尧说:“我才不要什么假高’潮。” 米嘉屈起十指死死抓着床单。 房间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声响。 米嘉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翻阅手机来醒觉的时候,惊讶发现自己的微博关注人数已破五十万。 热搜榜上,她大名仍在,大家普遍认为“queen”就是季舜尧上次回国的太太,结合两者时间,十分吻合。 但也有自称圈中小灵通的否认,指出闵西泽是“queen”老板,好友季舜尧只是为朋友平台重磅人物打广告。 “用户343877:季舜尧是什么人物啊,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替闵西泽打广告,据说他微博广告位百万量级,买得起的用不着买,买不起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乖宝别害怕:闵西泽跟他关系不一般好吧,两个人是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哥们,替哥们打一条广告,很正常。” “won-dog:别猜了,这个queen也不是什么正主,不过内幕消息确实打过一’炮,季舜尧用这种方式来当炮钱。” “吃瓜第一线:卧槽,楼上有料,再多说点,季舜尧老婆到底是谁,这么多女的不会打架?还是说贫穷限制了我的底线……” 米嘉一口唾沫差点把自己呛死,一边咳嗽一边坐起来,网友想象力是不是也太丰富了一点?还内幕消息呢,怕不是问的石乐志。 再仔细一想,网络上的各种言论还真是恐怖,随便几人挑拨起来,总会吸引一群缺乏独立思考的人追随。 到最后白的变成黑的,黑的变成白的,人们只对热度和吸引眼球的细节感兴趣,至于真相到底是什么,其实他们根本一点都不会关心。 这简直像极了她刚醒时候,被伍兮兮误导的那些事,因为缺乏其他声音的加入,就十分盲从地跟随了离自己最近的这个。 一本糊涂账。 不过好在网上的言论,毕竟还是隔着一块屏幕,米嘉退出页面,不看,便也不会为那些夸张的言论困扰。 她什么都没穿,一’丝不挂地躺着,阳光暖融融地照到她身上,她舒服得一连伸了好几个懒腰。 拉扯到腰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酸胀,她将手覆到自己小腹上,心中喟叹,原来那种事情的滋味是这样的。 刚开始的时候伴随剧烈的疼痛,但因为满心喜欢着他,所以咬牙忍着,只是看到他为自己疯狂就足够满足。 渐渐的也会觉得舒服起来,一种奇异的感觉将她整个笼罩,远的时候想更近一点,轻的时候想重一些。 可惜他不在,满腔的好心情没人说,米嘉想了想,把微博又打开。 “queen_asmr v:原来被人喜欢是这样的感觉,感谢有你喜欢我。” 原来女人都具备天生的心机,她是想炫耀自己最新发掘的感情,却用了春秋笔法,当做是对粉丝的感恩。 评论一点点的飞进来,一溜的“我们也爱你”、“永远喜欢你”。 少数火眼金睛的发现了,大面积哭泣脸:“果然是跟我老公在一起了。” 艾琳等着拍封面,蔡安霞拿着她手机送过来。她一看这家伙表情就知道又是麻烦事一桩,接过来:“喂,千河?” 季千河说:“是我啊,艾琳姐!好烦哦,你知不知道国外那个吃播大神queen啊!” 艾琳真是烦死了她这种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方法:“我不知道,我现在很忙。” 季千河撒娇:“你别忙了,跟我说说话嘛!这个女的好讨厌啊,居然能让闵西泽跟我说,要我在微博上发广告带带她。” 真是什么屁点大的事都要告诉她,艾琳不厌其烦:“你不想发就不发嘛,你大小姐哎!” “我才不会发呢,可我就是想不明白,我们我哥都能背说通了,居然主动帮她炒热度。” 话题里一旦加上季舜尧,立马就变得好玩好听多了。艾琳换了副语气继续道:“你哥同意了?,他以前不是最讨厌微博里搞这些事儿的吗?” 季千河说:“可不是嘛,那女的刚刚还发’骚,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大家现在开始八卦他俩是不是一对了,我呸,明显就是为了蹭我哥的热度。” 艾琳心想这人可真是不想活了,想蹭季舜尧的热度?脑袋都给你打出包来。她不过是隔着十万八千里地蹭一蹭,他就已经绝情到那副地步了。 艾琳找了个借口挂了电话,爬到搁置许久已经结网生灰的微博,恰好看见了queen新发的那条微博。 她心里冷哼一声,还是一样的味道,还是一样的配方,玩得根本都是她剩下来的,现在就看季舜尧怎么接招。 特别关注里忽然传来提醒,是季舜尧新发了微博。艾琳幸灾乐祸点进去,却又立马目瞪口呆退出来。 “哪吒闹海v: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感谢有你让我喜欢。” 第29章 chapter 32 季千河刚一上车,就立马打开了话匣子,向着闵西泽一阵阴阳怪气的笑,把后者弄得一阵心惊肉跳的。 季千河说:“谢谢你啊,闵西泽,哎,家里这么多人,到头来还是你对我最好。” 闵西泽拉过她安全带,帮忙扣起来,说:“听你这语气,怎么还有点遗憾呢。说了多少次喊我哥,别直呼大名。” 季千河吐一吐舌头,说:“哥,西泽哥,最亲最爱的西泽哥哥哥哥哥……” 这孩子什么毛病,闵西泽摇摇头,觉得自己跟这帮年轻女孩子之间的鸿沟是越来越远。闵西泽说:“别耍嘴皮子了,一会儿到了学校看你怎么办。” 一提起这个,季千河就立马萎靡下来,闵西泽睨了她一眼,说:“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会跟你爸妈说你九月底才开学,你爸妈也是被哪吒的事情弄昏头了,居然没理到你。” 季千河哼哼着:“还真是隔代亲,哪吒过来喊他们一声,他们都乐得跟什么似的,对于我的事根本不闻不问,我就是说十月底,他们都能相信。” 闵西泽说:“你这就有点狗咬吕洞宾了,你自己念书的事情自己不上心,他们给你付了学费就算不错了,你都十八了,还指望他们样样都帮你记得?” 季千河嘴犟:“为什么不行啊,我就喜欢他们一件一件管着我催着我,我还想他们给我穿衣服哄我吃饭呢。以为交个学费就了不起了,我自己也有钱啊。” 闵西泽摇头:“你这算不算是邀宠啊,一天雨露都不能少。” 季千河哈哈的笑:“我还是小仙女呢!而且西泽哥,我还没到十八岁呢,我跟哪吒一个月的!一提起这事就烦,有了哪吒之后,每次过生日他们都要我俩凑一起。” 闵西泽说:“那多好啊,又有蛋糕吃,又有趴体玩,还能收到大红包。我没兄弟姊妹,每年生日都没人帮我过,我要是有个哪吒小祖宗帮忙提醒,我还得谢谢他。” 季千河笑:“你这人,怎么什么事都能想得这么开啊。没过过生日?朋友们也不帮忙庆祝?西泽哥你有福了,每年你生日我帮你过!” 闵西泽说:“好啊,你别忘了啊。” 季千河说:“那今年我的生日你可要给我送礼物啊!” 闵西泽叹息:“你们小女孩子的套路真是多,我还什么都没享受到,居然被你讹了一份礼物。算了,算了,谁让你喊我一声哥呢。” 季千河是顺杆爬的个性,听闵西泽同意了,立马趁着她高兴的时候提要求:“我要你给我送一辆航空母舰,所有直播间滚动播放‘西泽带着航空母舰祝千鹤生日快乐’。” 作为一个由钢铁直男经营的直播平台,打赏的礼物全是取的交通工具的名字,航空母舰作为他们直播平台的顶级礼物,非常昂贵,非常难得。 季千河这样的顶级主播,一年到头也收不到太多,每次有人给她砸一个,她都能高兴好久。如今老板都开口了,她当然要抓紧机会多削几个。 闵西泽怎么不懂季千河的这份虚荣心,可是她能挣钱,又是好朋友妹妹,花这种小钱算什么:“没问题的。” 季千河:“一定要用你大号啊!” 闵西泽:“明白的。” 哪怕还没兑现,季千河已经开心得手舞足蹈,说:“西泽哥,你真好,帮了我这么多,特别是一直瞒着我哥。” 季千河十五岁就开始做直播,起初是觉得好玩当成玩票,后来居然大受欢迎,收入和快乐多得让她根本舍不得放弃。 可她家里是比较保守的那一种,父母年纪大了,骨子里的那份守旧就更重,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女儿在网络上抛头露面,还时不时冒出几句荤话,估计能气得晕过去。 季千河当时能想到的办法就是瞒着,但她年纪不够,签约的时候必须要有监护人出同意书,她绞尽脑汁,最后把眼光投到了闵西泽身上。 闵西泽自己都不相信,平台上那个骚话连篇的主播千鹤居然会是季千河小可爱,等她化妆一番站到面前……他不再吭声了。 化妆邪’术好,闵西泽看季千河也不过是寥寥数笔,她是怎么一下就可以将自己完美遮盖到这样地步的? 闵西泽在同意之前,反复做了不少心理工作,后来实在架不住她软磨硬泡,这才答应了给她做担保,让她顺利签约。 这几年,季千河的直播越来越好,渐渐跃升到了闵西泽平台前几位,他一边觉得欣慰一边又在忐忑,要是被季舜尧发现了,他可怎么解释。 以前季舜尧除了米嘉和哪吒,就是一心做生意,对这种直播之类的新鲜事物根本不关注,就连微博也是他团队向他反复提意见后才开的。 可是现在不一样,米嘉加入直播,他对这方面肯定会感兴趣,发现季千河几乎是早晚的事,他是一定是会追究的吧,这事儿想想就觉得棘手。 闵西泽索性把这问题抛出来给季千河,季千河倒是显得无所谓:“我就说你不知道呗,你这种大boss,关注的都是上市融资的大事,到哪儿知道我们小鱼小虾的签约情况。” 有道理,闵西泽说:“你接着说。” 季千河又道:“我都成年了,难道还不能决定自己做点什么嘛?再说他们要我考大学,我也考到了,虽说学校不怎么样,但……我本来就志不在此,混个文凭而已嘛。” 这个就有待商讨,闵西泽说:“但愿你哥不揍你。” 季千河这时候忽然扯了扯闵西泽的袖子,神神秘秘地说:“西泽哥,还有件事,我都帮你这么多了,你是不是也要回报我一下。” 闵西泽头疼:“又讹我,什么叫帮我,也是帮你好不好,当年还不是你来求我,我才犯了错误的?” “嘿嘿嘿。”季千河问:“queen到底是谁啊?” 闵西泽眉心一皱:“你问这个干嘛?” “想知道嘛,好奇嘛,她从来都没露过脸,想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样。讲真,搞asmr的那么多,只有她一个那么神秘,从来没有露过脸。你发没发现她下颔其实有点宽,脸上线条也很硬朗的。” “所以?” “所以,其实我们都怀疑她是变性人!” “噗……”闵西泽心情复杂,连累车子开得一顿一顿的。 季千河还在满嘴跑火车:“你身为老板,一定看过她的合同吧,上面是男的吧是男的吧。要不然我真的是想不出来,她为什么要一直不露脸了,再不然她其实长得超级丑,眼睛跟林永健一样?” 闵西泽连忙喊停:“你别胡说八道了,人家正正经经一个女的,怎么还就成人妖了。具体是谁我不清楚,你不是说大boss不知道小鱼小虾吗?” “我……”季千河被噎住:“那你干嘛还要我转发她微博,还要在什么直播时候宣传!” “她是我这儿的重磅引援,你身为平台的门面,为了平台,理所当然应该支持一下吧。” 季千河摇头:“才不呢,我又不认识她,而且我好讨厌她,老有引战的跑来发她消息,又说什么我比不过她,拜托根本播的不是一类好吧,禁言都禁得烦死了。” 闵西泽说:“别耍小姐脾气了,这种键盘侠哪儿都有,你跟他们计较,那肯定是计较不过来的。queen不会做这样事,你别随便迁怒。” “那我也不能给她随便宣传啊,我多大体量啊,随便一分流就是十万计数,她一口气吃得下嘛。再说我还没看过她视频,不知道她水平到底如何,我要对自己粉丝负责的。” 闵西泽叹气:“只是让你帮着宣传,你顾虑这么多。以前我让其他人带带你的时候,也没你这么多话。随你吧,不宣传就不宣传了,她现在热度也算够了。” 季千河觉得自己只是合理质询,闵西泽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她觉得实在不太舒服,她不是不可以宣传,只是要问问清楚啊! 季千河哼哼着:“西泽哥,我哥那边也是卖的你的面子,帮着宣传的?” 闵西泽知道她一定是看见微博了,支吾着:“嗯,他还挺配合的。” “何止是配合,简直弄得跟情侣号一样!现在网上都说queen是小姨奶奶,这对我哥的名声太不好了吧,queen这热度蹭得太不像话了。” 什么玩意儿,小姨奶奶?闵西泽真是服了这帮网友的语言天赋,这不是变相说季舜尧后宫无数,坐享齐人之福嘛。 闵西泽说:“你别一看见有人跟你哥一唱一和,就觉得这人是蹭他的热度,一切要以事实说话,光是用想的可不行。” 闵西泽这话是什么意思啊?季千河赶紧打开了两个微博,两相对比,queen那一条是先发的,季舜尧那一条是后发的。 所以并不是queen蹭季舜尧热度,而是季舜尧蹭她的热度?季千河觉得十分凌乱:“西泽哥,你觉得我哥真是那种见异思迁,会随意跟其他女人暧昧的男人吗?” 闵西泽直笑,跟其他女人暧昧?他一直过得像个苦行僧,这么多年来,没见过他会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多看哪怕一眼。 公司里忙得不可开交,他宁可几天几夜不合眼,也要挤出时间坐几十个小时的飞机,只是为了去国外去陪一个永远发现不了他的人。 如果闵西泽对他真有什么诟病的地方,就是他太专注,太专一,以至于忽略了身边的人,他为了她,是不惜和任何人翻脸的。 艾琳是撞在枪口上的第一个,其实炒cp增加曝光率这事,圈里很常见。超级富豪和艺人的组合很吸引眼球,闵西泽也曾经配合旗下主播做过这种宣传。 但像季舜尧这样兴师动众跳出来否决的,不能说没有,但很少。毕竟圈子很小,大家以后都是要再见面的,难不成一张桌上吃饭,互不说话? 现在,话题回到最开始的那一个,季舜尧跟会跟其他女人暧昧吗?闵西泽反问:“千河,你会喜欢上女人吗?” 季千河一怔,随即醒悟:“原来queen就是艾琳姐啊。” 闵西泽一怔:“怎么就成艾琳了,你胡说什么呢。” “你不是说我哥不会跟人随便暧昧吗,那他还能跟谁暧昧啊,当然是艾琳姐咯,他一直喜欢她,感情很深呢。” 闵西泽被这说法震惊了:“谁跟你说你哥对艾琳是那种喜欢?” 季千河反问:“难道不是吗,虽然我那时候很小,可我也知道哥哥是因为钱跟米嘉在一起的,在他心里,其实一直只有艾琳姐的。” 闵西泽更纳闷了:“谁跟你说你哥是为的钱,你哥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堪?” 季千河低落:“我也不想相信的,可是你看米嘉走,我哥根本都不拦着她。” “他那是——”闵西泽扁扁嘴,他自己都不知道那是为什么:“反正你哥对你嫂子是真爱,你那时候才十几岁,不了解情况是正常的。” 季千河讪讪地剥着手指甲:“我也希望他们是真爱啊,可是艾琳姐跟你讲的根本不一样……” 闵西泽警惕:“刚刚那些话,都是艾琳跟你说的?” 季千河看他这么严肃,把头一低不再说话了。 闵西泽这才有点明白季舜尧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拍了下她手,说:“以后别胡说了,小心你哥揍你。” 大学生涯好无聊啊,季千河之所以晚来就是为了避开军训,谁知道这破学校军训要一个月,她刚放下行李就被喊出去踢正步。 季千河一边往外跑,还在一边想,既然又不搞暧昧,也不搞艾琳,那季舜尧搞谁呢?米嘉?queen是米嘉?搞毛啊! 她连忙拿出手机翻到queen微博,恰好她今天新发了一条露半脸的微博,这嘴唇,这下巴……季千河吓得一哆嗦,妈哎,事情大条了! “queen_asmr v:新的一天,新的挑战。” 配图是,她涂着红色唇膏的下半张脸。 米嘉刚一发完微博,评论就像雪花似的落了下来。大部分都是夸她漂亮的,也有问她口红色号的,少数几个猜到她真实意图。 “queen是不是今晚要开直播,搬着板凳等。” 米嘉找了个点赞多的在下面留言:“是的,今晚七点,西元直播,房间号xxxx,风里雨里,我在西元等你。” 评论一片欢天喜地,西元直播官方账号转发了她这条微博。 前期的宣传已经铺设到位,米嘉跟闵西泽他们商量过后,在今天晚上开启自己直播生涯的第一站。 因为是第一次采用这种即时反馈的形势,米嘉这个吃播老手,居然也会有久违的紧张感。 而今天的挑战还不止于此,哪吒小朋友穿戴整齐地跳到她面前,米嘉抓过他小手,说:“咱们走吧。” 哪吒经过在家这一段时间的适应,已经信心满满地准备好了要去幼儿园中班,继续开始自己新一阶段的打怪升级。 如此重大的场合,米嘉身为妈妈,怎么可以缺席呢? 她一大早就起来洗漱化妆,妆面要尽量干净,为了能近距离和其他妈妈交流,眼妆要尽可能无辜,不能第一次见面就让人看出她不好对付。 可米嘉又想展现自己热情奔放的一面,跳跃的红色唇膏帮了她一把。 至于穿着,米嘉也是大费苦心,一般的衬衫牛仔裤虽然简便好走,但一会儿拍照的时候并不好看。 而且最近她突然眼光大变,喜欢上了那种风格更加女人的衣服,长款的连衣裙是很好的选择,柔软的布料衬得她人很仙。 也正是因为这一身白色的裙子太过显眼,季舜尧掐着她腰一直缠着她闹到现在,送哪吒的时间又晚了。 哪吒小朋友很不高兴自己第一天上学就要迟到,更不高兴季舜尧跟妈妈为什么最近总是一起从房间里走出来。 季舜尧不好好住到自己房间,为什么偏偏要过来跟妈妈挤一起呢?是因为他的床也漏了很多雨吗?还是…… 哪吒小朋友思维相当缜密,很快就想到了季舜尧可能是为了监督他睡觉,所以今天看见他的时候,先白眼伺候。 季舜尧正心虚着,不知道是不是夜里动静太大,被小小人精听到了什么声音,没有摸清情况之前,只能先微笑以对。 路上不免试探:“哪吒,你晚上睡得好吗?” 哪吒不胜耐烦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季舜尧又问:“爸爸打呼噜的声音没吵到你把?” 米嘉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季舜尧的用意,脸有些热热,偏到窗外当做满不在意。哪吒在她怀里动了动:“哼。” 所以是“是”还是“否”? 哪吒这时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继而勾到他妈妈的脖子上,像个小女孩儿似的软乎乎地撒娇:“妈咪,我今天晚上想跟你睡。” 米嘉心里吃了一惊,早就把这些天无数次痴缠里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想过,却只能记得刺眼的白光、颤抖的身体和无意的呢哝。 她心中亦有鬼,看了一眼季舜尧:“喔。” 哪吒一路都很雀跃,却在看到幼儿园那奶油冰激凌一般的顶时,如同漏气的皮球,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勇气。 是的,他又觉得害怕了,陌生的环境,聒噪的老师,还有许多没劲的小孩子。 帅气的孙悟空书包也不肯再背,老父亲一手牵着他,一手拎着他的包,有那么一刻,季舜尧觉得自己提前体验了一把老年生活。 这对垂头丧气的父子面前,米嘉正在跟哪吒的老师交流,她如今是天生的外交家,总是很快就能拉近与人的距离。 说话的时候总是不卑不亢,态度十分温和,语气令人舒服,她来之前甚至给每位老师都订了一束鲜花:“虽然已经过来教师节,但请你们一定收下我晚到的祝福。” 季舜尧不近不远地看着她,内心十分感慨,时间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想当初,她可是一个买东西都要他开口询价的人。 哪吒在一边则是非常骄傲,妈妈今天真的太好看了,红红的嘴唇很好亲的样子,皮肤白得像是故事里的snow white。 她个子也好高,衣服也好看,除了一定要送他来幼儿园而不是天天带着他玩这一点,哪吒是要给她打满分的。 不过这么一想,他对学校的恐惧感减轻不少,他现在很想进到班上,跟妈妈一起,在大家纷纷投来注视的时候,骄傲地说:“这是我的妈妈。” 季舜尧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的表情由忧虑到思索到欣喜,再到现在的迫不及待。他又像个炮’弹似的冲出去,重重抱住了米嘉。 米嘉纳闷看他,他指了指班级,老师笑容温和地说:“看来我们的哪吒小朋友,已经迫不及待回到校园了。” 米嘉被他拉着往里面走,老师也对她热情邀请,只留下一个季舜尧孤孤零零地站旁边:“哎,哪吒,你不要你书包了?” 老父亲送过书包,好儿子“嗖”地窜离。 老父亲继续孤孤零零:“……” 班里的小朋友们已经都到了,见有陌生人进来,一个个祖国的花朵都将脸转了过来。爱丽小天使也在,指着米嘉喊道:“那是哪吒妈妈!” “哇……好漂漂……” 哪吒这次不仅是丢了老父亲,连同含辛茹苦的老母亲和兢兢业业装书的小书包一起都不要了!乐颠颠地跑到爱丽旁边,跟她亲亲热热地挤在一起:“爱丽……” 未来婆婆的心情十分复杂。 米嘉跟季舜尧离开之前,由园长带着,在学校的荣誉馆里转了转。 父母来这儿,没什么别的目的,都是想看看与自己孩子相关的东西。季舜尧跟米嘉很快找到了哪吒的痕迹,这是一篇发表在本地报纸的作文。 豆腐块那么大,并不显眼,但要知道,这是一个宝宝三岁半时的大作。 你三岁半的时候在干嘛,估计还在冲蚂蚁窝里尿尿吧,但我们的哪吒宝贝已经能识文写字,在家人的指导下,开始写作文了。 这么大的成就,米嘉当然欣喜若狂,站在那个豆腐块前开始专心朗读。 “我的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我,是爸爸一把屎一把尿把我拉扯大的。可是最近妈妈回来了,她要跟爸爸住一个房间,还想白赚一个便宜儿子。 “爸爸已经跟我说好了,我们会联合起来,不让她的诡计得逞,这个妈妈,不要了!” …… …… …… 米嘉猛地回头。 季舜尧已经在后面瑟瑟发抖了。 “季舜尧!” 第30章 chapter 33 回去路上,季舜尧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瞪着他,他感到有一点头皮发麻,最后不得不一再解释:“我没有教过他这个。” 米嘉说:“你的意思是哪吒在说谎?” 季舜尧预感到如果他此刻点头,那今晚回家的哪吒可能会摆脱不掉一场绵长的政治教育,在第一天精疲力尽的幼儿园冒险后。 过去的米嘉受尽宠爱,做什么不用自己操心,她在与人沟通上并不擅长。现在的米嘉被环境锤炼得坚韧,对付不听话的人总是有一套很巧妙的方法。 季舜尧谓之“磨”。她像个腐蚀堤坝的小蚂蚁,并非因为它庞大的体积就止步,她一点一点的啃,不管要为之付出多大的代价。 这样锲而不舍的方法往往很有效,季舜尧首当其冲,被她“磨”得毫无面子,心里隐藏多年的那点小九九就这么被每次一点每次一点地挖出来。 哪吒不可以说谎,季舜尧只好在米嘉面前代人受过。 他揉了揉眉心,心想爸爸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小子要知恩图报。 他转动眼睛仔细盯住了米嘉,他其实根本一点都不怕她。 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后,两个人中间那股疏而不离的气氛被逐渐瓦解了,只是她的气息开始无处不在,这让他时刻保持敏感。 与回国时那个高冷的女人不同,米嘉将身上太多尖锐的东西收了起来,她更愿意去笑,用一种乐观的态度面对,哪怕是对伍兮兮,也只是让漠视取代了剑拔弩张。 她亦比回来时显得更加娇俏,一张孩子般固执倔强的脸上增添了女人的柔媚,偶尔她冲他随时笑一下,也会像是刻意的撩’拨。 季舜尧几乎没有办法跟她太长时间地坐在一起,手会不自觉的做小动作,唇会自己想要去找到她。 两个人原本在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米嘉忽然就发现季舜尧拉开了她开在后背的拉链。她扭头瞪他,他仍旧道貌岸然:“以后对哪吒,我会更尽心的。” 很好,但,你的手是怎么一回事?米嘉不太舒服地扭了扭,却偏偏更加让他更加挥洒自如,爪子直接开了她内衣。 米嘉:“……”她快速看了一眼前面认真开车的司机,她是真的不想升挡板,因为实在丢不起这份人! 季舜尧长手一按,挡板缓缓而起。 米嘉:“……” 季舜尧直接伏在她肩头,喘息渐起。 季舜尧这个人是徒有其表的伪君子,衣服穿得整齐,衬衫永远扣满扣子,所以轻而易举给人一种禁欲的气质。 但你要真以为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某种富贵花,那也真是大错特错了,“深入交流”数天以来,米嘉真实尝到了成熟男人的体力。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份强制熟悉的契合度,米嘉往往前一秒还能冷静,在他俯身过来的后一秒就忍不住战栗。 季舜尧在她耳边轻声喘息的同时,她身体里的那股软弱就被勾了出来,纵然有推开他的心思,却没有推开他的能力。 米嘉觉得胸被揉得又痛又麻,心里却有一份很畸形的快乐,她忍不住跨坐到季舜尧身上,只是感觉他身体的变化,就已经开始忍不住战栗了。 车子在季舜尧公司大楼前足足绕了三圈,季舜尧才将挡板升起,他抽了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模样依旧隐忍。 座位下,米嘉用光裸的脚尖轻轻拨着他的小腿,一双眼睛却清澈无辜得宛如幼稚的孩童,他侧头过去,贴上她唇:“再闹,就让你见见真枪。” 米嘉身体一蜷。 假意看风景去了。 季舜尧尽管也十分想要学君王不上朝,但公司近来事多,他十点半的时候有一个重要会议,秘书已经提醒过他两次。 “所以你是回家还是跟我一起?”下车前,季舜尧这么问米嘉。 米嘉实在难以忍受要独自跟一个经历过他们拉闸的司机在一起,抓着他手飞窜下车:“我想去参观你的办公室,上次来没看见。” 于是早上的季氏大厦里,大大小小的员工看见自家常年茹素的季大boss,居然会像个刚谈恋爱的小年轻那样紧紧牵住一个女人。 遇到高管打招呼握手的,他会先将她由右边牵到左边,好像稍微分开一会儿,她就会在眼皮子底下丢了一样。 介绍的时候,也是落落大方:“是的,太太米嘉,前几年一直都在国外游学……当然不会再走了,这里还有丈夫跟孩子要照顾。” 米嘉听得掐了下他手,季舜尧拍拍她作为安抚,一面想对方笑道:“一会儿会场见,我先送她去办公室。” 季舜尧的这栋办公大楼尽管建的现代豪华,他私人办公室里的装修风格却有着和家里一脉相承的古典风味。 无论是藏品丰富的博古架,造型典雅精致的屏风,还是他摆在桌面的镇纸与笔架……没有一个不是契合了她曾经的口味。 反倒是季舜尧,几乎完全丢失了自己的印记,成为了跟在她身后的附庸品。其实不问也知道,爱一个人就是会有这样的魔力。 季舜尧随便丢了个哪吒忘在这儿的魔方给她,就要匆匆出去开会。 米嘉笑他拿她当小孩子,说:“其实我比较好奇你这里有没有女人留下的头发。” 季舜尧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折返过来,扯着她头发轻轻往下一拽,还真的带下几根。 他轻轻吹了口气,任那青丝拂动,样子邪佞而狡黠:“现在有了。” 米嘉恨得牙痒痒,拽了拽他领带。 季舜尧抽出来,一边后退一边朝她笑。 “等我回来的时候再收拾你。” 跟其他人选择在办公室里空出一处休息室不同,季舜尧这里完全只是办公的场所,连同沙发都是硬质的。 他对自己的严格,表现在各个细小的方面。 米嘉逛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好玩的,最后只能坐在他的皮椅上,傻子一样摸摸他的笔,他手可能拂过的每一寸地方。 后来等得实在厌烦了,就开他的电脑煲剧。 季舜尧电脑有密码,米嘉只是稍微想了一想就破解出来——又是她的生日,一组熟悉得毫无惊喜的数字。 电脑里也没什么值得看的,工作文件一个挨着一个,只有一个没来得及命名的文件夹让人觉得奇怪。 打开来,果然有了新发现,里面居然一张张都是她的照片,因为都是偷偷拍摄的,角度都十分刁钻。 有一整套是连续按下的镜头,里面却根本没有她,只有地板上一个接一个的湿脚印,直到她脚底干燥,踩不出水。 米嘉看着这一套图。 长久的静默。 季舜尧临近正午才回来,米嘉彼时已经脱了鞋,蜷缩在椅子上,饿得一脸菜色地看着他,可怜巴巴的。 季舜尧过去摸摸她的头,明知故问:“是不是饿了?” 米嘉疯狂点头,随即看到他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掏出一盒精美的进口巧克力:“中午有人请客,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米嘉“哇”的一声,十分满意,拆着包装盒问:“哪来的?” 季舜尧接过来,帮她几下拆好,挑了颗爱心式样地塞她嘴里,说:“秘书给的。” 前阵子放她年假,她跟着男朋友去国外玩了圈。回来的时候特地买了一盒昂贵的手工巧克力送过来,季舜尧以往都是拒绝的,想到米嘉就拿过来了。 秘书还一度很吃惊,瞪着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季舜尧怕她有什么误会,也是艾琳那事得来的教训,直截了当说:“我太太喜欢吃点甜的。” 但太太喜欢归喜欢,说起话来很是阴阳怪气:“爱心巧克力哦,有人喜欢你?” 季舜尧倒是没表现出有什么心虚的样子,反倒怡然自得道:“你老公这么优秀,被几个人喜欢不是很正常吗?” “……”米嘉是年纪越大,越沉不住气,又或者她的心理年龄永远没能突破少女。这时候两腮鼓鼓的,几乎跳起来:“那你喜欢几个?” 她一蹦,他就一搂。季舜尧掐着她腰,将她抱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声音响起时如同梦魇,是她怎么都甩不掉的折磨。 季舜尧反问:“我喜欢几个,其实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已经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你身上就行了。” 说话的同时,他已经撩开她长裙的下摆,细腻的掌心摩挲着她的腿根。 米嘉的身体被他完全的打开,脖子高仰,被动承受他激烈热’辣的亲’吻。 时间被拉得无限长无限慢,空气里响起噼里啪啦的电流声,米嘉听到他裤子拉链的声音,脊背忍不住崩起。 “这里是你办公室啊。”米嘉有气无力地试图让他改变主意。 季舜尧说:“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进来的。” 米嘉又说:“你不是说一会儿有人请我们吃饭啊?” 季舜尧:“让他们稍微等一等,又怎么样?” 大概是知道她的内心愤恨,其实并不同意他在这样的时间和这样的环境放肆,他一直动得克制而小心。 他也并不需要和前几次那样,因为经历过长时间的分离,试图挽回些什么又试图证明些什么,所以玩得花样迭起。 但就是这样越朴素越直接越刺’激,米嘉体力不支地倒在桌面,任凭镇纸的轮廓在她身上留下深深的印子。 中午吃饭的时候,米嘉只好戴了一条丝巾遮挡。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真的被人看了出来,她总觉得来宾的眼神总游离在她身上。 请客的是季舜尧公司的一位股东,同样是圈子里十分著名的富豪。几年前,季舜尧白手起家,他眼光独到地给了他一笔天使投资。 天使投资是为有想法的人的脑洞买单,对于这样一群想法尚且留在笔记本或是脑海里的人而言,投资人自然会是挥舞着翅膀的天使。 不过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他在季舜尧的公司里占有大笔股份,很快公司上市,他将会完成由富豪向超级富豪的跨越。 有这样的一位合作伙伴,对方当然竭力地在米嘉面前夸奖季舜尧。米嘉还是头一次知道,她的先生除了在管理上很有一手,居然还是个技术型人才。 “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需要一套内部管理软件,我建议舜尧将之外包,他为了省钱,居然硬是几天不睡觉,自己搞了一套出来。” 米嘉看着季舜尧:“这么厉害?” “他身上有一种钻劲,这也是我最初会被他打动的原因之一。那时候他给我画了一块大饼,说芯片产业何其何其有前途,我们要追赶潮流抢占市场。 “我被说得动了,给了他一笔资金,谁知道这玩意儿是资本密集型产业,一点点钱根本玩不转,他还是捉襟见肘整天筹钱。 “有一阵子,连车都卖了,我好心送他回去,说是要穿着好几万的西装挤公交车。我开车送他,看见他那栋临江公馆,当即就说你傻啊,还做什么芯片,房子一卖,够吃几辈子了。” 米嘉听得认真,不过对方熟练掌握对话艺术,关键时候停了一停。米嘉实在着急,索性拉过季舜尧:“后来呢?” 季舜尧笑笑,对方又道:“他当然是不肯卖了,宁肯一口馒头一口咸菜,也不肯动那房子。我跟他开玩笑,说那房子是不是没写他名,他说是的,那是他太太的财产。” 米嘉一怔,因为知道季舜尧说了谎话,那明明是她婚前,他爸爸赠予他们的共同财产,米成为了表现诚意,甚至没有添上米嘉的名字。 季舜尧却有意抢在她前面,打断她道:“如果我要是贪图安逸,就回去做我太太的小男人了,还要出来打拼什么。” 季舜尧一本正经地说着俏皮话,对面忍不住大笑,说:“有骨气,没给咱们男人丢脸。也是你小子运气好,这几年国家大力扶持芯片产业,不然这ipo也不会这么快批下来。” 季舜尧说:“融资只是其中的一小步,国内市场还很不完善,我看中的不仅仅是芯片,还有这一整条产业链,这个关卡如果不能打通,只是一枝独秀,那也算不上成功。” 对面指着米嘉笑道:“你看看你先生志向多远大,旁人沽名钓誉的话,他这里是当成事业去做的,要真是被他做出来了,真是功在千秋的一件事。” 聊完了工作,总是要聊一聊其他的。 “之前怎么一直都没有见到季太太?” 米嘉踟蹰,季舜尧帮她回答道:“之前她一直在外游学,最近才回来,而且我太太不是很喜欢抛头露面,今天也是我一定要带她过来的。” “季太太不要害羞,多出来玩一玩,心情也会开朗很多的。我绝对可以为舜尧作证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过莺莺燕燕那些事。” 他话锋一转:“但具体心里怎么想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季舜尧无奈:“怎么全是损友。” “天地良心,舜尧还是不错的,公司里这么多美女,他从来不多看一眼,平时人品也是没话说。不过男人呢最好还是看着,离得太远总是容易出问题。” 米嘉虚心接受,盯着季舜尧:“以后一定全方位监控。” “那最高兴的肯定是舜尧自己了,家里能照顾到,他才能更好的打拼。说真的,弟妹,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俩是感情不好才一直分着呢。” 一餐午饭,吃到这个时候才有了点意思。 米嘉盯着季舜尧笑了会,随即语气轻松地说:“我说你怎么突然要带我出来吃饭,原来是有朋友要帮忙敲打我。” “额……”原本只是意会的一件事,中国人喜欢中庸喜欢含蓄,其实心里明白就好,季舜尧这朋友是真没想到米嘉会说出来。 米嘉不仅说出来了,还要说到位,看向他朋友道:“放心吧,以前是我不懂事,总惹舜尧不高兴,现在明白事理了,我俩肯定要好好过的。” 那朋友脸带讪讪,说:“那是一定的,一定的。” 桌上有一份冷碟的红枣年糕,十分可口。米嘉想着哪吒每晚总喊着要蛋糕,今天是他进入中班第一天,尽管她仍旧不想破例,但很愿意给点其他小甜头。 米嘉让两个人等她一会儿,去让服务员重上一盘并帮忙打包,路过收银台的时候顺便埋单,回来笑着要季舜尧朋友下回继续请客。 季舜尧这朋友算是彻底见识了米嘉的爽利,拉过季舜尧到一边感慨:“你这个太太真了不起,怪不得你能被她吃得死死的。” 米嘉正在一边查看打包情况,神情认真地检查是否有漏的地方,他笑笑:“不是她把我吃得死死的,是我心甘情愿被她吃得死死的。” 朋友更加愕然,说:“今天不是吃饭,是虐狗来了。她跟你那岳母倒是一点都不像,你岳母近来还惦不惦记你那公馆了?” 季舜尧又忍不住看了眼米嘉,这次是因为紧张:“这件事别提了,特别是她面前。” 朋友心领神会,说:“她还不知道呢是吧?行行,我不多嘴,但你能多长个心眼就多长一个,她现在手伸得很长。” 回去路上,米嘉随口问:“晚上有没有应酬?” 季舜尧问:“怎么了?” 米嘉说:“要是今天晚上有空,麻烦你带哪吒出去玩一玩。” 季舜尧:“你今晚不是要直播吗?” 米嘉:“对啊,就是因为要直播,所以我才想让你带他出去的。” 季舜尧迟疑:“我原本在想,我们俩可以近距离看你直播的。” 米嘉想想就觉得尴尬:“还是不要了吧,我吃东西的时候,环境必须很安静,也不喜欢受人打扰,你们俩在旁边,我肯定会发挥不好的。” 季舜尧遗憾:“只能让我带他出去了?” 米嘉点头:“你们玩到差不多八点就可以回来,我带哪吒洗澡!” 季舜尧点头:“知道了,正好晚上有点应酬,带他见见世面去。” 米嘉追问:“有应酬?跟谁啊,不要让他们抽烟,哪吒鼻子有一点敏感的。” 季舜尧说:“知道了,保证怎么带出去的,怎么给你带回来,你就安心直播好了。” 米嘉点点头,打开包,将从学校荣誉室带出来的哪吒大作捧出来又看了一遍,旁边季舜尧直说头疼:“总看这个干什么?” 文章后面留了哪吒的大名,叫季乾昴,米嘉刚看见那会儿,秀才不识字地念了“季乾昂”,她指着那名字问:“哪吒大名是什么意思?” 季舜尧说:“乾跟昴都是天上的星宿,无时无刻不照着大地。” 米嘉:“是我取的吗?” 季舜尧:我取的。“” 米嘉觉得自己可以大胆猜测一下:“你是不是寓意着,你跟孩子是天上的两个星星,会永远陪伴在我左右?” 季舜尧看了她一眼:“你一直没给孩子取名字,超过一年要做亲子鉴定,为了报户口,我临时取的……不过你一定要这么想,倒是也可以。” 米嘉实在有点自讨没趣,把那份报纸又好好叠了放起来,靠到椅背上,说:“不知道今天晚上会怎么样。” 晚上,季舜尧带着哪吒上闵西泽那边蹭了一顿晚饭,闵西泽吃得心不在焉,他亦跟米嘉一样,在紧张地等待今晚。 闵西泽说:“毕竟是我重金挖过来的第一个人,直播的效果要是好的话,对我公司的上市也有帮助。不过多亏有你帮忙,前期人气确实不错。” 季舜尧笑笑,靠在沙发里看电视。不愧是搞直播平台的,办公室里放这么大一电视,随时都能关注旗下主播。 米嘉的摄像头已经打开,画面正对她的鼻子以下的小半张脸,切得工工整整的一盘刺身放在面前,看起来新鲜诱人。 她今晚依旧红唇,颜色鲜艳饱满,此时向着镜头挥一挥手,算是对所有人的问候,再指了指面前的盘子,她是说:“我要准备开动喽。” 一直忙着数房间里有几块砖的哪吒小朋友,忽然被画面吸引,他拎着裤脚站起来,跑到电视前面,死死抱着不放。 “妈咪!妈咪!妈咪,你今天的嘴好大喔!” 季舜尧掐了掐眉心。 闵西泽直笑:“你儿子眼睛真尖,这样都能看出来是他妈咪。” 季舜尧叹气:“毕竟是亲生的,血缘亲情这种东西是装不出来的。” 闵西泽:“说到装……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准备告诉她,你一直是看她吃播的?” 第31章 chapter 34 米嘉刚一打开软件,就被满屏的弹幕吓了一跳。 之前西元那边特地来人辅导过,她对直播这块儿已经非常清楚,但没人告诉过她,如果在线人数太多,发言太多,是会有这种效果的。 米嘉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一个大花园,四周鲜花繁茂,大簇大簇地开过来,恨不得一直堆到她脸上,挤得她一点呼吸的机会都没有。 这样的感觉是陌生的,又是好奇的,她匆匆一瞥催促她开吃的留言,立刻露出招牌式的笑容,向着摄像头后面等待的数十万观众招了招手。 所以,那就,让我们开始吃起来吧。 因为是第一次直播,米嘉选择了非常保守的日式刺身,弹幕里“阅人无数”的网友自然有褒有贬,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人表示了对这种食物的喜爱。 米嘉抓着精致的木筷在所有种类上挨个指了一下,最后选择了厚切的三文鱼。 三文鱼这种食材在刺身里算不上高端,不过受众极广,很多人的食生之路都是是从这种肥美丰腴的海鱼开始的。 米嘉今天的这块来自于鱼腩,是三文鱼身上最油润香甜的部分,家里的厨师刀工很好,切法恰好展示了橙红鱼肉中丰厚的脂肪层。 她只是刚用筷子戳了一下,屏幕上本就刷新很快的弹幕简直要飞起来,一大波人开始喊饿,ball ball米嘉赶紧住手,不,住嘴了。 米嘉不喜芥末,只是沾了一点酱油就将鱼肉送进嘴里,中午吃过饭后,她一直没吃东西,好胃口完全为了今晚准备,这会儿早就饿了,吃得比平时快一点。 当然在观看直播的无数粉丝眼中,也更加香一点。 其实鱼生不够韧也不够脆,要吃得出彩,吃得好听,特别困难。因为口感绵软,很多主播在吃的时候会因为跟大量分泌的口水打架而发出很难听的声音。 米嘉之前也有过几次失误,现在吃的时候总是先咽口水,保持口腔干燥,吃得时候抿紧嘴唇,并且尽可能让牙齿咬得干脆。 这样发出的声音绵软而不粘黏,屏幕上的礼物排行被不断刷新。 如果说吃鱼肉还需要一点技巧,那吃蔬菜丝的时候,就容易发挥得多了。 米嘉夹了一点紫甘蓝沾沙拉,第一口咬下去,就爽脆得所有人都咽了口口水。她甚至过分地不抿紧嘴,红唇中,白而齐的牙齿上下咬动。 就像锋利的刀刃剖开挂着水珠的新鲜瓜果,一听就是好滋味。 屏幕上弹幕快装不下了。 “卧槽,感觉蔬菜比刺身还好吃,麻麻我要吃蔬菜!” “主播牙口不错,嘴上功夫一定特别好,露个全脸看看啊。” “就我一个人觉得吃得太刻意吗,声音好听是好听,表情这么浮夸是为了什么?” “前面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对不起,你就是一个人,爱看看,不看滚!” “好好听声音,别掐架,弹幕要他’娘的文明哦。” 房管出动,弹幕陡然平和许多。 米嘉看着屏幕一边的数字,短短五分钟内,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一百五十万了。 她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有些忐忑的腹诽着,应该算是达到要求了吧? 何止是达到要求,根本是出乎意料,闵西泽手机已经工作群里的讨论塞满了,原本他们还打算买热搜的,现在不用了,热情的粉丝四处安利之下,微博也亮起了米嘉红。 是的,米嘉红,红起来的不仅仅是queen跟西元直播,脸带她今天艳丽的唇色也一并上了热搜,无数网友讨论着她用的哪款口红,怎么这么显白又不脱色。 闵西泽手机被刷得发烫,季舜尧问他的时候,他几乎因为太过投入而没有听见。闵西泽凑过去:“舜尧,刚刚你说什么?” 哪怕隔着这么远,季舜尧还是第一时间就知道米嘉的顾虑,这时候问了跟她所思所想一样的问题:“首秀还算满意?” 闵西泽说:“几乎大大出乎我的预料,在吃播这一领域,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好了,就是放眼所有版块,这也是一个亮眼的表现,别忘了这才刚刚开始啊!” 季舜尧由衷高兴,人一嘚瑟,就容易飘,问道:“这应该是你们平台最好的成绩了吧?” 闵西泽想了会,说:“那倒不是,我们这儿有个主播也是国内一流,她的曾经在嘉年华的盛典上,创造过峰值破三百万的记录,到现在还没人打破过。” 季舜尧不由皱眉:“那有没有什么提高人气的办法?” 闵西泽说:“那多了啊,保证直播频率,提高直播质量,还有些人会有其他办法,比如偶尔在微博上热搜了,或是今天有什么突发的状况。” 季舜尧琢磨着:“热搜已经上了,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突发的状况?” 闵西泽说:“比如说往她直播间里狂砸礼物?昂贵礼物的信息会在所有直播间刷屏,相应的,就会分走其他主播的一部分流量。” 闵西泽纳闷:“你到底要干嘛?用不着这么着急吧,嘉嘉才第一次播,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季舜尧说:“就是因为是第一次,我才不想她被人比下去。” 季舜尧想了想,临时联系了秘书,五分钟后,米嘉直播间里亮起一个别致弹幕:哪吒闹海送给主播queen一艘航空母舰。 闵西泽:“……你知道这钱我要扣一半下来的吧?” 季舜尧淡淡看他:“是吗?” 这一脸的威胁啊,闵西泽扶额。 一分钟后,米嘉直播间又有土豪解囊“西泽送给主播queen一艘航空母舰。” 今天晚上,整个西元直播的主播们心态都爆炸了,老板闵西泽的号“西泽”给平台新主播刷了一整晚的礼物。 而更加夸张的是,还有一个叫“哪吒闹海”的神经病,比“西泽”还多砸了一倍的礼物。两个人的礼物加起来,四舍五入就是一个亿啦! 钱多了不起吗,有这么多的钱不去资助希望工程,不去帮助低保家庭,国内还有那么多人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们不但不管,还跑这儿炫富来了。 主播们看着自己掉得只有平时零头的在线粉丝数,心都在滴血,但平台有规矩不许吐槽同行,只好默默忍了。 愤怒大军里,还是有那么几个例外,其中以百万粉丝总教头季千河为首,今天她已经陆陆续续吃了一天了,为的就是达成订阅数破五百万的新成就。 可是今天的流量实在不给力,她吃得肚皮浑圆,恶心想吐,还是没等到最开始的那个“4”字跳一跳,跨越成“5”的时候。 上大学之后,季千河的直播就有了麻烦,宿舍里一堆人叽叽喳喳,又一个个都把耳朵竖起来,季千河根本没得发挥,连吃了几天的哑巴饭。 估计也正是因为这个,使得她那些粉丝没以前雀跃,幸好她英明神武,想到了校外租房的点子,夜里还在学校里住掩人耳目,白天就去房子里直播。 季千河太享受这种前呼后拥的直播生活了,每次只要她登录平台,一打开摄像头,无数早已翘首企盼的粉丝们就已经搬好小板凳等她了。 她根本不能想象,如果自己的生活里没有了直播,那会有多枯燥多无聊。如果一旦失去了这些人的喜欢,那也会是对她极大的打击。 一想到这儿,她手里的筷子动得频率更高,大家喜欢看她吃很多,那她就要吃很多,现在还不算多,要更多一点,那样喜欢她的人也会更多一点吧。 季千河一边吃一边小声逼逼,说:“大家再忍一忍,我很快就能搬进新家了,到时候随便什么都能吃,随便什么都能说,再忍忍啊。能忍得抠个‘1’!” 弹幕里立刻一连串的“111111”,但也有几个搞事的,直截了当地说:“吃再多也没用,隔壁queen每次就一盘,照样吃得花样百出,高’潮迭起。” “前面等我,早就想说了,每次看她吃东西就像是喂猪食,吃的多是多,但是一点美感都没有,话说得也太多,真以为自己有多幽默呢,全是尬聊。” “稍微红了一点就开始飘了,以为平台就她最牛呢,平时开个竞猜都能算错分,还成天不要脸地让人刷礼物,你说你也配呢?” 季千河看得目瞪口呆,也不知道今天是被到现在还没破五百万的事情给打击到了,还是因为queen一上线分流了她这么多的粉丝。 季千河原以为的自己那颗已经千锤百炼的心,居然一下子就变得千疮百孔,她吸了吸鼻子:“你们这群见异思迁的家伙。” 房管已经行动起来,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不要在房间里提起其他主播的名字。” 粉丝们纷纷跳出来抨击刚刚那几条弹幕:“是隔壁请过来的水军吧,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千鹤有千鹤的风格,非要每个人都一样,你们才开心是不是?” 也有理智粉规劝:“刚刚几个人说得难听了一点,但其实心是好的,大家都想看千鹤越来越好,最近是真的有一点枯燥乏味了。” 季千河内心郁闷,人就控制不住的刻薄,说:“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我来直播是因为我乐意,哪天我不乐意了,你们就能摆脱枯燥了。” 弹幕一片的挽留:“千鹤,别理他们,都是黑粉!你要是不播,西元我就彻底不看了!” “就是啊,你们喜欢看其他人,就赶紧去看,干嘛在这儿叽叽歪歪影响我们心情。” 季千河哼声:“本来大学刚开学,我就够忙的了,每天那么多书要念,还在百忙中抽出时间来直播,跟你说了,这几天是特殊情况,请你们克服一下。如果是好的意见,我当然会采纳,但有些人明摆着就是过来浑水摸鱼。平台这么大,每天新来的主播多了,比她有潜力有实力的也不是没见到,但这么多年了,我还是这儿的独一份!” 一语刚落,满屏的奉承。 “千鹤牛批,就喜欢你这小暴脾气!” “千鹤最棒了,吃播就是要吃吃播播才有意思,我才不要去看其他人嚼东西咽口水的声音!” “千鹤赶紧去管管‘西泽’吧,今天他都不知道给隔壁咋了多少钱了。” “就是啊的,以前他对我们千鹤最好了,今天这是怎么了。” “四舍五入这就是出轨了吧!” 如果说方才季千河还能压抑着,这会儿是真的愤怒了,就知道闵西泽不是真的疼她。他给她送礼物,都是她求来的,哪想到人家不求不要,他接连送了一晚上。 满屏的“西泽送给主播queen一艘航空母舰”,飘得她眼睛都痛,本来想安慰自己只是一种宣传策略,不能作数的,可还是被她的粉丝提了出来。 说什么她是季舜尧妹妹即是他妹妹,又是什么会跟季舜尧一样疼你,全是假的,是骗人的,粉丝们说得对,这不是出轨是什么?啊啊啊啊,她肺都快要气炸了!! 季千河今天晚上是无论如何也播不下去了,含沙射影地又喷了一会儿queen请水军后,匆匆下播。 她倒是想看看这个queen是何方神圣,是不是真有大家说得那么牛。 季千河特地换了个账号才点开了米嘉的直播间,人数已经超过两百万了,直播间里弹幕爆棚,礼物排行榜上个个壕气冲天。 真有这么好看?季千河一看主播下巴,忽然释然,果然是米嘉。 礼物的事就很好解释了,“哪吒闹海”一看就知道是他哥,至于闵西泽,肯定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 季千河这么一想,心情好了不少,又腹诽到这人号称留学三年,回来之后居然也只是做起了直播当网红,境界还不是跟她一样? 下次陈钿在耳边念叨她怎么怎么好的时候,季千河就能据理力争了,季舜尧老婆都这样,她又有什么错?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她哥对米嘉的感觉,跟艾琳姐说的不太一样呢?她分明记得她以前每次来,哥哥都对她很好。 有时候艾琳露出什么好看的首饰或者穿了什么好看的衣服,她问是不是她哥送的,艾琳总是默认的。 难不成……是艾琳在骗自己?不会的,艾琳姐那么温柔那么大方,她从小就认定了她是嫂子,嫂子怎么会骗她? 季千河一边有的没的地想着,一边查看着自己的私信,最近几条都是暖心粉丝发来的安慰,她挑着回了几封,忽然看见房管狂敲她。 “千鹤快看,‘西泽’给你砸‘航空母舰’了,一溜开了好几辆啊,大家都羡慕疯了!” 季千河赶紧爬到礼物榜上看,果然看到了闵西泽新送礼物的消息。他之前的位置就很高了,今晚砸了好几个,直接跃升到第一! 季千河想了半天才给闵西泽发信息,其实心里已经乐开花了,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倨傲:“今天又不是我生日,你给我砸什么礼物呀?” 闵西泽很快回过来,语气很霸总:“谁规定了只有生日才能给你送礼物?” 季千河笑得嘴巴抽抽:“你是不是心里有鬼,你外面有人了是不是?” “……”闵西泽没再打字,直接回了电话过来:“小祖宗,万一让其他人看见,我简直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种话不能随便开玩笑的。” 季千河追问:“为什么?” 闵西泽说:“因为这是只有男女朋友之间才能说的。” 季千河说:“所以,做妹妹的不能说吗?” 闵西泽说:“不能。” 季千河哼声:“那我做你女朋友好了呀!” “……”闵西泽一阵沉默,怎么有一种被人撩了的感觉? 闵西泽:“别胡说八道了,被你哥听见,捶死你。” 季千河梗着脖子:“他捶我你不帮我?你不疼我了?” “……”闵西泽:“疼疼疼,上辈子欠你的。好了,听话,早点睡觉。” 季千河喊起来:“现在才八点呀,大叔,你现在就能睡得着?” 闵西泽:“那你就先去床上躺着。” 季千河不乐意:“我肚子里有气,我躺不住。” 闵西泽笑:“那你先把肚子里的气放了呀?” 季千河咕哝:“只要一想到你对别人比对我好,我就生气,我不放!” 闵西泽:“……那是你嫂子。” 季千河:“别说是嫂子,就是亲姐姐也不行。” 闵西泽是真的有点怕了这孩子了,应付道:“我那是为了你哥面子上好看,你真以为我想砸啊,一进一出,税都多缴了。” 季千河这才舒服点:“我就知道,其实你也不想给她送礼物,是不是?” 闵西泽有些迟疑,她又立马追问了一遍:“是不是?” 闵西泽只好拂了季舜尧面子来安抚季千河里子,无奈:“是。” 季千河:“其实你只想给我一个人送礼物,是不是?” 闵西泽实在没忍住,长长叹了一声:“……是!” 尾音拖得又长又慢,季千河不满意:“怎么好像不情不愿呀?” 闵西泽怎么还说得过这丫头?连忙调整态度,一字一顿,慎重其事地保证:“对的,我的祖宗,我从来只想给你一个人送礼物,等你今年生日我一定给你个大排面,好不好?” 老板都这么说了,季千河哪里还会说不好。 季千河马屁精上身:“只要你给我送礼物,再小的东西,我也觉得开心。只要见不到你,再短的日子,也会觉得难过。” “……”闵西泽抓着手机的手握得紧了些。 季千河还不知道自己这些狗腿的话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困扰,没心没肺地打了个哈欠:“我真的要准备睡了,拜拜。” 闵西泽沉声,说:“拜拜。” “拜拜~拜拜~真的拜拜咯~”哪吒说话的时候故意拖长尾音,让甜软糯的小奶音变得更加楚楚可怜,更加依依不舍。 米嘉刚刚喂他吃过一点红枣年糕,太久没碰这类甜食的哪吒几乎两眼放光,当时抱着小碗就不肯撒手了。 米嘉好说歹说要不回来,最后是利用身高优势和年龄优势,对他那颗刚刚萌发的叛逆心进行了无情的镇压。 东西虽然是要回来了,但小朋友对此滋生蔓延的爱好可没有减少,他于是使出一招可爱大法,试图让妈妈改变主意。 米嘉见不能硬抢,只能智取,将小朋友抱进怀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跟他说:“现在有点完了哦,不可以再吃东西了,刚刚妈妈已经破例了。” 哪吒简直一个字都不想听,歪着脑袋,满脸不耐烦的看着她。 “会肚子痛痛唉,因为年糕这种东西是非常难消化的,你想一想哦,只是拿起来都觉得很黏吧,吃得太多了,晚上就会粘在肚子上,你还怎么睡觉长高高呢?” 季舜尧这时候看了她一眼,大概是在学习她怎么能把胡说八道说得这么有理有据。 哪吒忽然开口喊了一声妈妈,米嘉应声:“怎么了?” 哪吒说:“所以以后晚上都不能吃东西吗?” 米嘉点头:“当然了,这对身体很不好的。” 哪吒忽然发起灵魂一问:“那为什么你刚刚一直都在吃东西?” 米嘉一怔,看向季舜尧:“你们是不是在外面看我的直播了?” 季舜尧拧眉思考了片刻,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卷入妻儿的战争。听之,任之,正所谓不做不错。 米嘉叹了声气,还在思考着怎么跟哪吒解释这是她的一项工作,她以后会早点吃饭,不再拖到这么晚才结束。 哪吒忽然很生气地抱起两只手,背过身去,根本一点都不想见到她。 “我喊了你超多声‘妈咪’,你连理都不理我!” 额,什么时候,她怎么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你还一个人偷偷吃了那么多好吃的,根本不带我跟季舜尧!” 多么沉痛的控诉啊,米嘉一听就觉得要随他一起流泪了。 米嘉求助意味很浓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季舜尧。 季舜尧眼观鼻鼻观心,直接把头扭过去。 米嘉:“……” 第32章 chapter 35 天气越往冷的走,米嘉吃的也就越暖和起来,这一阵子火锅、冒菜、部队锅,只要是能跟热乎乎的东西靠上边的,她都非常乐于尝试。 米嘉一周直播五次,只有周末两天空出来,专心陪哪吒出去放松或是带他去训练说话。哪吒口吃的状况已经缓解了不少,虽然偶尔生起气来还会磕巴。 口吃这个毛病,其实越早干预,情况越好。孩子本身就处在发育的黄金期,语言功能一直在精进,有家长耐心的疏导,他们会改善得很快。 究其原因,米嘉一直觉得这应该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孩子在一个常年没有母亲的环境下长大,性格多多少少会受到影响。 季舜尧虽然很有耐心,对孩子也十分呵护,但往往隐患就是藏在这些看似微小的细节里。 米嘉是真的觉得季舜尧对哪吒有一点关注过度了,这一点首先表现在他每晚按时哄哪吒睡觉这一件事上。 哪吒跟爷爷奶奶的冲突发生那次,是米嘉第一次发现这件事,季舜尧忧心忡忡地说哪吒晚上从来都要他哄才肯入睡。 米嘉起初还以为这只是一句笼统的概况,后来才发现完全不是,季舜尧这样的大忙人,晚上始终很少应酬,哪怕偶尔躲不过,也会很早就回来。 公司忙上市冲刺这会儿,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事要他这个终极老板最后拍板,他也会一身疲惫地赶回来,等哄好孩子,再匆匆离开。 其次就是季舜尧给哪吒安排了太多的兴趣班,书法,围棋,钢琴,数独,协作……孩子每天除了幼儿园,就是奔波在各大培训机构。 有时候她都昏头转向了,等把孩子送过去,看到紧闭的大门,才知道是看岔了日程。 其实一个孩子的精力根本负担不了这么多,哪吒时不时就在班上睡着,连老师都在私底下跟她交流时提到,应该给孩子砍掉几个不感兴趣的科目。 不过米嘉这个妈妈毕竟是后来的,种种方面自然还是以哪吒爸爸的指令为大方向,她就是想稍微修正,也要注意方式方法。 米嘉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她带哪吒也有一阵子了,要是这时候忽然有人跳出来指责她不够负责或是瞎折腾,她也是会很生气的! 米嘉因而避开了烈火烹油,转而用上了温水煮青蛙,每次提到哪吒,跟季舜尧最常用的句式就是:“你爸妈……” 米嘉为了让哪吒跟季氏老年夫妇多交流一点感情,同时,也是为了能让自己减负,量身定制了哪吒培育计划。 即一三五,老两口接送,二四,米嘉接送,周末,她跟季舜尧先生一起。 老两口都已退休,平时除了在家做学问,最大的乐趣就是逗孙子玩,但他们跟米嘉一样,对哪吒过重的课业颇有微词。 “哪里能有这么多的课,小朋友脑袋都要上坏了的!” 米嘉是拿着鸡毛当令箭,时不时吹动枕边风:“你爸妈说哪吒对数独没兴趣,老师也说了,这个对开发智商的用处不大。” 再隔上几天,又成了:“你爸妈说哪吒很烦练钢琴的,老是偷懒不练指法,有次老师喊他表演,他居然即兴来了一段bbox。” 还有:“你爸妈说要是可以的话,就不要再去上写作了,那里的老师不专业,讲诗词的时候说苏轼不如李白豪放大气,你爸爸最喜欢苏轼了……” 哪吒的日子因而清闲不少,每少一堂课,季舜尧就在他的日程表上划一道,到了最后,只剩下书法跟围棋两项。 前者是为了做好中国人练好中国字,家里人都很支持的,后者是哪吒真心喜欢,他的业余段位已经过四,小小年纪拜便超过亲妈巅峰水平。 季舜尧直到这时候才回过味,知道米嘉小姐的“磨”功又起,在他毫无感觉毫无防备之下,轻易就改变掉了他这些年来的小习惯。 两个人维持着心照不宣的默契,米嘉为了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季舜尧则在纵容她的小动作后,独自欣赏她的表演。 这算是两个人能够保留下来的不多的一点情感延续,是季舜尧跟失忆之前的米嘉也会玩的小小游戏。 非常幼稚,但也非常甜蜜,尽管季舜尧一直都不敢告诉她这些。 现在的米嘉比以前更有情感洁癖,与季舜尧的“1”、“0”理论十分类似,如果一段感情不能纯粹得只容得下你我,那她宁可没有。 但她又实在太爱一个人了,爱到可以所有原则所有固有观点都抛弃,偶尔她会因为突然的觉醒在电话里跟他闹别扭,他一回来,她就又好了。 季舜尧有时候看着米嘉自己跟自己较劲,跟以前的自己抗争,一边说服这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一边继续跟过去争风吃醋。 季舜尧从不主动在她面前提起过去,提起他们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他可不想因为这样愚蠢的原因就又一次失去她。 但他也会忍不住比较,真的只是偶尔,忍不住地比较,过去的米嘉也有少女的偏执,但发现他跟其他人可能有暧昧时,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离开。 而现在的米嘉呢?他有一次状似无意地问了她这个问题:“假设啊,哪吒妈妈,假设,如果有天我跟别人在一起了,你怎么办?” 米嘉原本在为晚上的直播做准备,听到这儿,向他亮了亮手里锋利的水果刀。 “是艾琳吗?”她对这个名字记得分外牢固,全然忘记他生命里更多优异的女性。 季舜尧已经被她手里的刀锋吓到,不由退了一步:“假设啊,我只是假设。” “假设是吧,那我说的你也别害怕。”米嘉朝他走近几步:“我先宰了你,再宰了她。” 感谢上苍。 感谢坚持。 季舜尧觉得现在的自己跟米嘉前所未有的契合。 这表现在方方面面,比如都不喜欢起得太早,喜欢看书到深夜,喜欢点一盏黄黄的灯,偶尔彼此对望的时候,笑着吻一吻。 当然最重要的,他们的身体,完全天造地设,完全天生一对。 季舜尧喜欢在她的身上开疆辟土,喜欢感受她每一处褶皱和细腻,体会在她身体里浅浅深深的距离,喜欢看她迎着阳光时,皮肤上流淌的新鲜汗水。 她的每一次吟哦和颤抖,都让他更近一步的沦陷,没有回头。 就像是一个要把过去几年功课都补上的孩子,季舜尧这些日子过得可谓夜夜笙歌,有时候他都忍不住怀疑再这么下去是不是要亏。 他一面更加注意自己的饮食,一面仍旧死性不改,这么密集的索取,难免会有一时大意的时候,还真惹出一次不小的事端。 米嘉在迎接元旦来临之前,忽然发现自己胖了一圈。 她是一个对自己要求很严的人,每天依照热量摄入来制定运动计划,这么突然的发胖不代表她懒散了,而是代表她的吸收能力变强了。 这已经足够让人觉得不安了,米嘉还发现自己非常准确的月经忽然失常,等她从每天一支冷饮仍旧刺激不回来大姨妈后,她忽然慌了。 又胖,又不来月经,难不成是怀孕了? 避孕这件事,对于刚刚脱单不久的米嘉来说,真的是一件比较陌生的事。 她跟季舜尧的第一次就发生在无措施之后,等想起来要吃药的时候,距离他们的亲密接触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而在过去的七十二小时里,他们又亲密接触了很多次…… 米嘉几乎是绝望的,幸好很快就迎来了她的好朋友。 侥幸逃过,他们才认真研究起了避孕这件事。吃药是第一个被驳斥的,季舜尧固执地认为药里一定有毒,米嘉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那就只有麻烦你了。 可是每次都做措施这事儿原本就很难,特别是季舜尧有无时无刻无处不在的欲’望,刚到而立的男人,自然还是年轻气盛的那一类,有就一定要。 米嘉被迫地迎合他各种地点各种姿势的需要——坚决不承认其实自己也很喜欢——有时候在外面,恰好他钱包里的用空了,也没工夫去另买。 米嘉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哪一次,期间打了个电话给季舜尧,恨不得将他骂得狗血淋头,季舜尧一直安静听着,等她安静下来额,轻声问:“那咱们生下来?” 咱们生下来? 在哪吒之前,米嘉从没想过这辈子应该有个孩子,孩子是很恐怖的生物,他们会冲着你吐口水,还会大声地喊叫。 在哪吒之后,米嘉觉得有他一个就够了。他就是朝她吐口水也认了,她最苦恼的不是他不喊,是他不肯喊。 米嘉没想过要二胎。 但在肚子里忽然有了信儿之后,米嘉这颗左右摇摆本就不坚定的心,又再一次地被打扰到了,被动摇了。 刚刚生下来的小孩子是多可爱啊,那么丁点大的一小个,你要把他搓成球也好,你要把他翻过身也好,眼里心里全是你,趴在你身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季舜尧这个会读人心的妖精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哪吒妈妈,你知道小孩子生下来才多点大妈,你两个手掌叠起来,能把他完全地捧起来。” 可爱。 “哪吒生下来头发就好,睫毛也很密,每次一哭,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黑眼睛里还含着眼泪,就那么可怜巴巴地看着你。” 可爱。 “他身上的肉会是一节一节的,用手掐一下就像捏上了软嫩的布丁。苹果脸也是一样嘭嘭的,笑起来的时候,会把大眼睛挤成一道缝。” 可爱。 “你每天看着他都会有新的变化,什么时候会笑了,什么时候会打喷嚏了,什么时候笑出声音,什么时候坐,什么时候爬……” 可爱。 米嘉跺着脚:“好了,你不要再说了。你现在可以下班了吗,回来的时候去爸妈那把哪吒接过来行吗?” 季舜尧迟疑着:“好,但是咱们不是在说孩子的事吗?” 米嘉说:“是啊,我就是为了孩子的事啊,哪吒要有弟弟或是妹妹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该问问他吗?” 然而哪吒小朋友表示,现在的他并不是十分想要回答。 哪吒爷爷在第十次输给哪吒小朋友后,从老友那里得知了某围棋网站高手云集,他便在咨询过米嘉意见后,给哪吒注册了id,让广大网友教他做人! 哪吒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完完全全被迷住了,这几天一有功夫就去下棋,刚开始在低段位徘徊时还好,渐渐段位升高对手变强,小朋友开始焦虑了。 他不想总是输给别人啊,要挽回面子,爸爸却很无情地没收了他的平板。 哪吒小朋友满脑子的黑白子这才彻底落了下来,歪着脑袋满脸疑惑地看着季舜尧,妈妈米嘉也在一边正襟危坐。 哪吒小朋友想了好一会儿:“蛋糕是爱丽妈妈塞给我的,我不想要,可是我怕她跟爱丽会生气,所以,所以……” 米嘉:“……” 季舜尧:“……” 哪吒绞着裤子,扁起小嘴,已经忍不住想要落泪了。季舜尧赶忙把他抱过来,说:“好了,别哭了,今天找你过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他向米嘉递了个颜色,米嘉站到他旁边蹲下,很温柔地看着他道:“哪吒,如果妈妈跟你说,你可能会有一个弟弟或者一个妹妹了,你开心吗?” 哪吒显然愣了一下,左顾右盼:“在哪里,你把谁家小孩捉来了?” 怎么说得好像她是个狼外婆!米嘉说:“不是的,他还没出生呢,在妈妈肚子里。” 哪吒圆溜溜的两个眼睛睁得老大,忽然从米嘉脸上挪到米嘉肚子上。 米嘉不太自然地理了理头发,有一点紧张,季舜尧过来拍了拍她背,循循善诱道:“哪吒,你不是一直都说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陪你玩儿的吗?” 哪吒还是一脸震惊地看着米嘉,半晌,冒出一句:“你们怎么又弄出来一个小孩?” 童言无忌,米嘉却羞得脸色通红,很别扭地瞪了眼季舜尧。 哪吒也看着季舜尧,说:“你把我电脑还给我,我就不打他!” 季舜尧还在踟蹰着。 哪吒忽然冒了一声:“爸爸。” 米嘉:“……” 季舜尧:“……” 卖萌的笑脸亮出来:“可以吗,爸爸?” 职场中引入竞争机制,有利于员工提高效率,市场上引入竞争机制,有利于提高服务质量。竞争,人类永恒的话题,人类幸福的保障。 季舜尧要知道这一招能制住哪吒,变也要给他变出个弟弟妹妹。不过季舜尧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惊讶,这会吓到哪吒,反而不利于亲子间的沟通。 季舜尧将平板拿过来,开始抓紧机会提起要求:“八点之前,我要看到你关闭屏幕,拿好东西乖乖准备洗澡。” 哪吒小手接过来:“好的,爸爸。” 季舜尧继续道:“你妈妈总是觉得我哄你睡觉不好,你这么大了,可以自己一个人睡觉了,爸爸偶尔要去出差,你要习惯没有我的日子。” 哪吒乖顺地垂下眼睛:“好的,爸爸。” 季舜尧跟米嘉一道躺在床上的时候,还觉得一切都跟梦一样,他们要有第二个孩子了,哪吒也比之前乖了。 只是米嘉仍旧有顾虑,说:“你仔细听了没有,哪吒不仅提了要求,还说了‘我就不打他’,这证明他一开始是想打他的。” 季舜尧说:“那应该算是个口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米嘉摇头:“我恰恰觉得这才是他自己心里的话,哪吒不喜欢我们有新的孩子,他也许觉得那会让他得到的爱变少。” 季舜尧沉吟:“我倒觉得不会,但他有危机感了。他现在或许还不知道要照顾弟弟妹妹,但我相信哪吒真正看到他们的时候,会改变的。” 米嘉却仍旧忧心忡忡:“太突然了,我们应该先商量商量的。” 季舜尧说:“计划赶不上变化,既来之,则安之,难道你还想不要他?” 米嘉连忙捂住肚子,说:“你不要这么说,他会听得懂的。” 季舜尧爽朗笑着,心底的温柔如溪水流淌,他亲昵地捏了捏米嘉的面颊,顺着这个姿势将她压进了柔软的床褥。 他们穿着同色的情侣款睡意,幽暗的绿色,深邃又迷人,衬得她皮肤如同远山皑皑的雪,他稍微重一点地压上去,她手臂上立刻便显出一个印子。 季舜尧细细地亲吻,从她修长的脖颈一直到烧红的耳后,她断断续续的声音反复拨着他心脏,也提醒着要冷静。 季舜尧离开她的唇,手仍旧在睡衣里肆虐。 米嘉火上浇油:“看看有人要静养好几个月了。” 季舜尧嗤声一笑,拿着她手伸到下面。 “办法多得是,我看是有其他人要静养好几个月了。” 季舜尧只是故意羞她,并没有更进一步的意思。 她却仅仅是刚开始瑟缩了一下,碰到的时候犹豫几秒就握上去。 季舜尧都跟着跳动了一下,呼吸短促。 米嘉跟他问好,好奇地搞懂每一寸构造,然后心满意足地听他伏在自己身上急喘。 只是这样被动的憧憬,在第二天早上,米嘉发现自己底裤上有了血迹后被彻底打破。她没有怀孕,只是月经不调。 米嘉的美梦已经做到该给宝贝准备什么样的衣服,烦恼已经考虑到以后如何说服哪吒保护这个幼小的宝贝。 紧接着,这一摊血把她打回原形,米嘉歪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接受了自己没有怀孕的事实。 假定中的孩子来的时候,没有被给予期待,假定中的孩子确定没有之后,她又觉得痛苦,这就是做人的烦恼,永远不知道满足。 幸好一直都有事做,短短数月,米嘉的直播订阅已破三百万,连续数周雄霸热度榜第一,搜索榜第一,旁人一辈子不一定能完成的事,只是她的起点。 季舜尧的公司也处在上市的最后阶段,因为选在海外,没有在国内这么便捷,单是上市当晚的庆典,他就接连换过三家公司筹备。 一切陆续完成,季舜尧先乘专机过去,同行的有很多嘉宾好友,也有政’府官’员,季舜尧怕米嘉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让她当天再带哪吒过来。 哪吒对什么上市什么挣钱不感兴趣,但对不上学和旅游这件事,特别的兴奋。 直到米嘉打破他的希望:“只是用的元旦三天假期,三天一过,你还是要去上课的。” 哪吒很是头疼地挠了挠自己,随即一把抱住米嘉,指指她的肚子:“妈妈,你这里的弟弟妹妹呢?” “……”季舜尧太过于享受胜利果实,以至于一直没让米嘉把诈和的事告诉他。而且他们肯定还会生孩子的嘛,他当时信誓旦旦地说。 米嘉咳嗽两声,轻声说:“你没事怎么问起弟弟妹妹来了?” 哪吒撅着嘴道:“我要弟弟妹妹帮我上学,我做小宝宝。” 因为只有两个人加一个保镖,米嘉觉得用不着让私人飞机来接,很是简单地打了个飞的,一身衬衫牛仔裤得轻装上阵。 国际航线的头等舱,条件一向不错,哪吒一会儿看电影,一会儿听音乐,爬上爬下的很是兴奋。 米嘉给他检查好了安全带,吩咐他不要乱跑后,开始了每次坐飞机的固定习惯,拿眼罩,睡大觉。 她还没没得及向哪吒展示她新买的熊猫眼罩,就先听哪吒高而响地喊了一声:“艾琳阿姨,我在这里!” 米嘉头皮发麻,顺着过道看出去。 艾琳戴着墨镜,缠着丝带,慎重其事的样子像个古埃及的木乃伊。 听见哪吒喊她,她赶紧拿手放在唇上,嘘两声:“别喊啦,哪吒。” 墨镜滑下来一点,露出她妆容精致的一双眼睛,看向米嘉点头。 米嘉皮笑肉不笑,说:“又见面了,艾琳。” 心里想得是,不是冤家不碰头。 这次倒要好好看看你还有什么招。 第33章 chapter 36 飞机平稳飞行后,哪吒解了安全带,很是兴奋地去找艾琳。 两个人很长时间没见了,小朋友对艾琳很是想念,十分熟稔地依偎到她怀里,撒娇地晃起两条腿。 艾琳摸着他头,余光瞥了一眼后面的人,喊来空姐要了一份甜点,推到哪吒面前的时候:“哪吒最喜欢奶油蛋糕了对不对?” 哪吒两只眼睛都在发光,然后搓着两只手,迟迟不肯接。 艾琳纳闷:“你这是怎么了,今天不想吃蛋糕了吗?” 哪吒点点头,又摇摇头,说:“艾琳阿姨,我妈妈不许我吃蛋糕,每个星期只有周末的时候,才可以吃哦。” 艾琳扁嘴,觉得做了妈妈的女人就是事多,说:“蛋糕有什么不能吃的,阿姨给你要的是动物奶油,不是那种次品。” 哪吒拨了拨她手,说:“那你能跟我妈妈说说吗?” 这事就有点难办了,艾琳咳嗽:“我说不过你妈妈。” 哪吒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季舜尧说不过妈妈,哪吒说不过妈妈,你也说不过妈妈,要是妈妈做错事了,谁来说妈妈呢?” 米嘉只是过来看看哪吒在干什么,恰好在他身后听到了这啼笑皆非的一句话,说:“妈妈要是做错了,你们谁都可以说妈妈。” 哪吒跟艾琳都回头过去,特别是哪吒,一脸的不好意思。 哪吒小朋友不敢在艾琳怀里多留了,他懒洋洋地站起来,投到妈妈怀里。想走,米嘉又把他牵回来,指着艾琳手里的那块蛋糕道:“哪吒,阿姨送给你蛋糕了?” 哪吒点点头,随即如临大敌地提起一口气,他既想要证明自己是真的特别听话,又因为不能吃到蛋糕而觉得难过,情绪忽高忽低:“是的,但我没有吃哦。” 米嘉蹲在他旁边,说:“不管你有没有吃,你应该跟阿姨说点什么呢?” 哪吒怔怔看着米嘉,只到读懂她的唇语,跟着一字一顿道:“谢谢阿姨。” 艾琳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脸上有点讪讪的,摸着哪吒毛茸茸的脑袋道:“没事的,哪吒是个好孩子,很听话也很懂事。” 哪吒一脸求妈妈表扬的表情,米嘉朝他笑着,说:“你做得很好,妈妈不在的时候,也能有自制力,但蛋糕是阿姨的一份好意,我们应该收下的。” 什……什么,收下来?哪吒根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 米嘉点头:“妈妈什么时候骗过你啦?” 哪吒说:“那我可以吃一整个了吗?” 米嘉说:“这是对你做人礼貌的奖励。” 哪吒立马拿过那碟蛋糕,坐到自己位置上大快朵颐,留下米嘉跟艾琳两个人。 米嘉冲她笑了笑:“多谢。” 艾琳收回视线,说:“没什么,别放心上。” 艾琳心里直纳闷,还以为她会不让哪吒跟自己来往的。 米嘉自认跟艾琳有过节,不过不会阻止哪吒跟艾琳打交道。从她掌握的消息看,艾琳以前应该经常来看哪吒,哪吒对她也并不排斥。 别人对他再好,小孩子心里还是只有妈妈一个人,如果妈妈不在身边,他恐怕会将爸爸身边出现过的女性假想成妈妈。 哪吒一定也抱有过这样的幻想,甚至尝试着是不是能喊她一声妈妈,当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他会有多难过呢,这是她这个妈妈所不敢想象的。 跟米嘉想的一样,哪吒还真的有把艾琳错认成妈妈的时候,艾琳那么漂亮,说起话来也很温柔,他想要什么都一一满足。 哪吒放下了米嘉的照片,总小跟屁虫一样的跟在艾琳后面转,有一次真的忍不了了,等季舜尧回来的时候,哪吒说要认他人作母了。 “……”季舜尧并没有表现出太多表情,也没有立刻纠正他,只是摸着哪吒的脑袋问:“是因为艾琳阿姨对你很好吗?” 哪吒实话实说:“艾琳阿姨什么都给我买,我最喜欢她了。” 季舜尧说:“爸爸虽然不是你要什么就肯给你,但每天晚上哄你睡觉,早上喂你吃饭,一到周末还带你出去玩,你不喜欢我了吗?” 哪吒绞着衣服,不吭声,季舜尧继续道:“艾琳阿姨是很慷慨,但是有一次她带你吃路边摊,你回来之后腹泻了一晚,有一次冒雨你们也去游乐场玩,你回来就感冒了。” 哪吒一点点都想起来,也想起来那些日子带给他的痛苦回忆,季舜尧这是摸着他脑袋道:“哪吒,艾琳不是你妈妈,妈妈会回来的,她会和爸爸一样爱你。” “爱你不是什么都满足你。” “尽管我现在说这个,你可能不会懂。” “但你记得就好,爱就是恒久克制。” 哪吒现在想起这句话,还是觉得很不理解,可是他知道,妈妈跟艾琳阿姨是不一样的,她更温柔一点,也更好一点。 虽然不让他随心所欲地吃零食,但她会第一个去幼儿园接他,爱丽都非常羡慕他,因为她妈妈特别爱去美容院:“我妈妈不去,我妈妈天生就好看。” 哪吒那时候特别骄傲地说了一句,这时候忍不住去对比艾琳跟米嘉。艾琳阿姨妆很浓,眼睛黑乎乎的,虽然很好看,但是就是比不上只画了口红的妈妈。 哪吒觉得手里的蛋糕都没那么好吃了,放下碟子,跑到米嘉身前,很腻歪地爬上她腿,跟她紧紧地搂在一起。 米嘉纳闷,这是怎么了? 哪吒亲热地说:“妈妈,我好爱你哦。” 米嘉笑嘻嘻的,说:“妈妈也好爱你哦。” 前面艾琳正好转头过来,腹诽她是不是还间接促进母子间感情了? 她又扭头回去,喊来空姐:“麻烦给我来一杯降火的。” 飞机落地恰好是当地时间的下午,阳光正好,晒在人身上热融融的。 哪吒在飞机上睡了半程,现在被强制喊醒,两只眼睛仍旧睡眼惺忪,大手大脚地趴在妈妈身上,小脑袋歪在一边补眠。 艾琳身边围着一圈保镖经纪人,起初走得飞快,出了通道还是落在她后面。她保姆车没到,经纪人正焦急沟通。 身为公众人物,哪怕到了国外也有一堆人等候,艾琳的粉丝已经早早堵在机场各大出口了,看见她,一阵应声尖叫。 艾琳丝巾绑得再好,也躲不过这群人的火眼金睛,一脸埋怨地看着蔡安霞。 米嘉车子已经来了,向着一边艾琳问道:“要不要坐我的,我先送你过去?” 艾琳能上车子就怪了,认定了是她故意揶揄自己,倨傲道:“多谢,我再等等。” 哪吒已经差不多醒了,迷迷糊糊的看着大人,艾琳捏了捏她的脸:“再见宝贝。” 米嘉在车上接到季舜尧电话:“消息这么灵通,我一下飞机你就知道了。” 季舜尧笑:“还不是怕你跟我儿子一起跑没了。” 米嘉问:“你到底是害怕我跑没了呢?还是怕我把你儿子给拐没了?” 哪吒听到老夫妻俩忽然又提到了自己,很是警惕地把脸凑过来,要听听看他们俩到底是在聊什么。 米嘉拿了盒牛奶给他,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季舜尧说:“儿子想要,老婆更想要。” 哪吒放下心来,十分舒服地喝了几口牛奶,过了会儿,又觉得好像不太对,一张小脸苦巴巴的看着米嘉。 米嘉笑着说道:“哪吒爸爸,你说话的时候小心一点,你这样,哪吒可是会不开心的。” 季舜尧倒是一副十分无辜的语气:“你把电话给哪吒。” 哪吒一脸莫名其妙地凑过来,季舜尧在那边说:“你要记得,老婆永远是最大。等你以后有了老婆,也会忘了我跟妈妈的。” 哪吒当即斩钉截铁:“我才不会!”可是忽然想到爱丽那张小脸…… 哪吒跟这对父母有商有量道:“我可以跟爱丽说,你们还是能住在我们家的。” 哇……季舜尧跟米嘉心里都讶异了一声,以为就是逗孩子玩的,没想到他已经想到这样远的将来了。 米嘉试探着问:“你要爸爸妈妈住在你们家呀?好孩子,可是你们俩住在哪儿呢?” 哪吒理直气壮的:“当然还是住在现在的家啦。” 米嘉笑起来:“可是现在的家不是爸爸跟妈妈的吗,你长大了之后要出去,怎么还可以跟我们住在一起?” 哪吒压根没考虑过这样深层次的问题,愣了一会儿:“那时候你们不是……” “‘不是’怎么啦?”米嘉话音刚落,听到哪吒道:“你们不是已经死了咩。” 第34章 chapter 37 “‘不是’怎么啦?”米嘉话音刚落,听到哪吒道:“你们已经死了。” 米嘉:“……” 季舜尧:“……” 看起来,季舜尧之前的死亡教育,还是很成功的。 季舜尧清咳:“哪吒妈妈,你看,我是不是该多想你一点?” 米嘉笑着叹了叹:“好了,别耍贫嘴了,你那很忙吧?” 季舜尧透过玻璃,看到楼下忙到停不下来的工作人员,今天整个股票交易所都是一片红色的海洋,他公司的海报铺满了整个空间。 季舜尧说:“还好……你真的不过来一起撞钟?” 米嘉说:“不去了,先带哪吒去宾馆睡一觉,晚上宴会再去找你。” 季舜尧有一点失望,说:“你不肯来就算了,本来真的很想跟你一起撞钟,一起经历这个时刻的……算了,你回去先休息会儿。” 米嘉挂了电话,心却还被季舜尧刚刚的话温暖着。上市撞钟是一个非常具有仪式感的事,他想要第一时间跟她分享生命中的喜悦,这当然让她觉得高兴。 米嘉不肯并不是矫情,是因为知道他创业最艰辛的时候,她从来不在他身边,他可以不计前嫌,但她不能真的厚着脸皮地去分享成功果实。 这次的上市,融资规模巨大,荣誉理所应当给季舜尧和他的合作伙伴,他这个从不露面的太太只要静静数钱就好,男人的荣耀就留给男人。 不过钟不撞,现场还是要去的,米嘉带着哪吒出现的时候,主持人刚刚说完一长串流光溢彩的话。 钟捶被分发到各人手中,站在正中央的季舜尧西装笔挺,神清气爽,哪怕千万人中亦是如此闪耀,让人完全无法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米嘉将哪吒抱在手里,要他看楼下的爸爸。哪吒一脸惊奇地扑到玻璃上,边拍边喊着:“爸爸,爸爸……” 季舜尧离得那么远,又隔着玻璃,当然不睬他,哪吒却觉得好奇怪啊,他声音明明这么大了,为什么爸爸还是不理他? 爸爸不应该是因为刚刚他的话就觉得不高兴了,转而生气了,转而不理他了。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被下面很多白皮肤黑皮肤的人吸引到,对的,他跟爸爸妈妈现在在外国了,要说外国话才行啊。 哪吒大喊:“hey,papa!bro!guy!i‘m here!hey!” 米嘉扶额,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旁边跟着工作人员纷纷侧目,或惊奇或不解,她连忙捂住哪吒嘴巴:“好了,闭嘴。” 季舜尧就像听见这阵骚动似的,一双亮堂堂的眼睛忽然向上看过来,发现这对母子后,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米嘉两边脸颊不知怎么有一点热,尽管记忆一片空白,她却仿佛共情似的感受到曾经的自己第一次看见他时的感觉。 光线在他脸上都变得柔和下来,他一张脸英俊,干净,看着你的时候永远平静,宁和,那有一种让她想要有家的冲动。 米嘉朝他握拳挥了挥,轻声道:“加油。” 他点点头,随即的,旁若无人地冲她说了三个字。 明明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她却觉得有什么直接跨越时间和空间。 就这么热热的,用力的,镌刻在她的心坎上。 我爱你。 他说。 我爱你。 不分春夏秋冬地去爱你。 不管要走多远的路去爱你。 不管时间隔多久还是爱你。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依旧要爱你。 米嘉将手按在玻璃上,急切地想要回应这种激烈的感情。 她蓄力着,努力着,搜肠刮肚着…… “你好烦哦。”她一点也不嫌他烦地烦他道。 晚上的宴会是商务洽谈,扩大人脉的好时候,下午有机会来捧场撞钟的,没机会来捧场撞钟的,晚上都回来。 米嘉的礼服是在国内一早就选好的,季舜尧钦定,白色的抹胸款式,不算特别性感,但是十足优雅。 牵着季舜尧手通往会场的时候,两边宾客都停下来向他们拍手示意,米嘉一度觉得这不像是一场宴会,像是他们俩的结婚典礼。 米嘉没怎么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不多的几次都是伍兮兮带她去蹭吃蹭喝的,一下跟这么多人见面,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 季舜尧把她照顾得很好,而跟在这样的丈夫身边,本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米嘉骨子里胆大的那一面露出来,跟满身铜锈味的商人,虽然没有什么好谈的,倒是在一帮太太团得到了不少好感。 季舜尧之前并没有隐瞒过自己已婚的身份,但也没有过多提起自己的婚姻,大家所掌握的信息是,他们两地分居很长时间了,婚姻摇摇欲坠。 不过要说离,那肯定是不会离的。 直到现在,季舜尧的发迹仍被不少人诟病为沾了米家的光,米成身前,季舜尧是他的爱将兼爱婿,身后,自然会给女儿女婿留下一笔不小的财产。 季舜尧的第一桶金必定源自于此,公司能发展到这种地步,也必定是用了老爷子的钱,这很好地安慰了比他年长却没他光环的人的心理。 米嘉作为这中间的纽带,自然拥有金身。 只是今天亲眼看到季舜尧跟米嘉,大家又觉得传言中夫妻俩水火不容的哪一版本实在太过诡异,有这么卿卿我我的水火不容? 都是有点年纪的人,真恩爱还是假恩爱,其实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季舜尧全程就没放开过自己太太的手,哪怕有时候双方都要跟人握手,他也会夹着米嘉的胳膊,等她跟人打过招呼,再握起来。 都是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像他这样害怕太太会丢的人,太少了。 闵西泽今天也来捧季舜尧的场,其实他不是沽名钓誉之人,也不喜欢这商场上的客套,过来并非专程,只是顺便。 西元直播近日也在国内上市,价格不错,他身价翻了几番,现在已经全国炙手可热的单身汉,随便一条微博也有数万转赞。 西元直播今年要办盛大嘉年华,为了彰显自己国内第一直播平台的范儿,开启仪式搬到了这个国际大都市,请了一堆主播和明星。 米嘉一早就收到邀请,但实在不想抛头露面,再加上恰好季舜尧这边也忙,就以此为借口把闵西泽那边推了。 没想到闵西泽直接换了日期,定在季舜尧公司上市后两天,目的就是为了请这两人现场坐镇,心机不可谓不深。 今晚过来又是来当说客,季舜尧被他缠得脑壳疼,说:“行行行,知道了,你要热度,其实我发一条微博就够了。” 闵西泽才不满足于此,说:“你就给我站次台吧,我给你递纯金剪刀剪彩,分外给queen砸上礼物榜第一,怎么样?” 季舜尧现在是太太至上一族,遇到这种大事,当然要先过问太太的意思,盯着米嘉看了会,一脸的“你拿主意”。 闵西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再回绝的话实在有点不识抬举的意思,她点点头欣然同意:“还请闵老板给我们发两封入场券。” 在儿童乐园玩腻的哪吒这时候正在找妈妈,米嘉将手从季舜尧那里抽出来,说:“你们聊一会儿,我去找哪吒。” 闵西泽等她走了,凑到季舜尧旁边道:“先跟你打个招呼,那天艾琳也来了。” 季舜尧皱着眉,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你拿我们三个炒热度?” “真不是,欧阳昼恒请的,跟我没关系。”闵西泽急着洗清嫌疑:“你就负责剪彩,queen发一段不露面的vcr,艾琳呢静静表演她的节目。” 季舜尧无奈叹气:“这事我要先跟嘉嘉说一下,太刻意也不好,搞得好像心里有愧一样,你这个人啊,总是给我苦头吃。” 季舜尧说:“你别发愁了,大不了我替你说好了。网上我时刻盯着,没那么多事。” 季舜尧摇头:“下次这种事别喊我。”他冷眼:“我什么身份,掉价。” 闵西泽:“……” 这边结束已到深夜,不少人都喝大了,醉前都是西装革履,绅士风度,一醉就纷纷现出原形,妖魔鬼怪。 季舜尧也不可避免地喝了很多,后半段,他几乎一直靠在米嘉肩头。 平时那个最会跟她斗嘴的人,一下子安静得像个美男子,米嘉心里真的是喜欢,对着他下巴一阵揉搓。 但等酒劲一点点地发挥出来,米嘉又开始头疼,他精神怎么能这么好? 因为时差跟长途飞行的关系,米嘉已经困得走路都要摔跟头了,他却不,连车子都不肯坐,一直拉着她在大街上走。 夜里国外的治安真是让人没办法放下心来,米嘉已经接连在几个街角看到聚在一起互相传递东西的外国人。 她实在很怕,他们会不会就这么冲过来,向着他们这俩衣着光鲜的人要钱,谁不给,就“砰砰”给谁两下子。 哪吒就在车里,他或许会看到这血腥的全过程,回去之后勤学苦练,之后在某个黑夜里披上披风,从他家的别墅里横空出世。 额,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顺利安全地拐过一个街口后,季舜尧找到了一个长凳,并且在十分英勇地赶走上面的流浪汉后,独自享有了这个凳子。 米嘉在旁冲那流浪汉耸了耸肩,第一次觉得有这个丈夫,其实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季舜尧这时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她家外面也有这样一个长凳,有时候我坐在上面,一坐就是一整天。” 米嘉愣了下,谁家外面,这算不算是酒后吐真言,终于要供出他心里还有另一个她了吗? 季舜尧接着道:“每次看到你出门,总是有一股冲动,想跑过去跟你说:跟我回家。” 米嘉接着一惊,坐到他旁边,知道他说的是还住在伍兮兮房子里的她了。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来他曾经去看过她,说不定,还不止一次。 季舜尧目光直直的:“可是直到你回来,进到房子里,我还是没有勇气去拦住你。” “特别怕你用那样空的眼睛看着我。” “对我说:你是我先生?” * 米嘉好不容易才将季舜尧父子带回了酒店,以为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其实一系列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首先是给东倒西歪的哪吒小朋友洗澡,他方才在车上睡过一觉,这会儿在浴缸里困得东倒西歪,抓着肥皂几次要摔下去。 米嘉一直喊他,又动作稍重地掐了下他胳膊,哪吒立刻精神了一点,眼睛却还闭着,胡乱道:“胖胖别打我!” 米嘉心里不大不小的疑惑了一声,问:“胖胖是不是跟你一起学游泳的那个?他经常打你吗?” 哪吒却又陷入睡梦,歪着脑袋晃过来晃过去,米嘉叹了口气,给他赶紧洗好了,抱起来送到床上去。 谁想到刚刚困得前仰后合的小朋友,这会儿居然精神起来,一定要季舜尧过来给他讲故事,不讲不睡。 米嘉跟哪吒说了季舜尧喝醉了,现在不能来给他讲故事。 哪吒十分严肃道:“季舜尧说喝酒不好,他为什么喝酒?” 米嘉说:“工作需要,爸爸为了养活我们,一直都很辛苦的。” 哪吒终于懂事地点点头,忽然爬起来:“那我去看看他。” 米嘉拦腰抱住,说:“哎哎!爸爸睡着了,你这样会吵到他的。” 哪吒挥着小手,说:“那我给他按摩按摩!” 米嘉说:“都睡着了,你还按什么?明天再按吧。” 哪吒不愿意,坐在床上来回扭动,米嘉这才知道这是他不肯睡觉的一种表现。 米嘉想了想,忽然摸了摸肚子,哪吒两只眼睛瞪得更圆! 紧跟着,他往被子里一钻:“我要睡了!” 米嘉:“……”她什么都没说,是他会错意了,怪她咯? 另一边,季舜尧倒是十分安静,姿势还维持着她送他来时仰面朝天的样子,长手长脚躺在床上,让人惊讶他是吃什么长大的。 米嘉可抱不动季舜尧,也就没办法给他洗澡,最好的办法是端来一盆热水,给他擦擦。 擦脸跟擦手的时候,他都是乖乖的,直到米嘉给他解了扣子,软乎乎的手给他脱了半边袖子,他忽然蜷缩起来说:“滚!” 米嘉:“……”这一瞬间火得很啊,她这么累死累活的给他擦身子,他居然要她滚! 米嘉还没来得及发作,忽然又听季舜尧道:“我是有太太的人!” “……”米嘉刚刚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原来是把她当成其他人了,可是,可是,难道她没回来之前,这样的事情很多吗? 她知道商场上的那些龃龉,曾经主动上门要把自己送给米成的女人,她也不是没见过,可等这事儿发生在季舜尧身上,她又觉得前所未有的生气。 谈生意就好好谈生意,为什么总要做这种恶心兮兮的事? 米嘉给季舜尧擦过了半边,去解另半边的时候,他又这么含糊不清地冒了一句:“我是有太太的人……” 米嘉简直无语,叹气道:“你太太有什么好的,让你一个人喝这么醉,还不来接你,你看我多好,还帮你擦身上。” 季舜尧恐怕十分头疼,一只胳膊搁在头上,喘息半晌,方才道:“不许这么说我太太。” 米嘉已经入戏很深了,说:“我就是想说她,怎么了?你有本事找她出来跟我对质,你找不到吧,因为她根本就不在这里。” 也不知道哪个字触动到了他的心,掩在额头的一只手遮到眼睛上,整个人都透过一股淡淡的郁卒,像笼罩一层雾。 米嘉突然觉得心疼了,给他仔仔细细擦过身子后,靠到他的怀里蹭了蹭:“季舜尧,你是醉还是假醉呀?” 男人却吱声,空气里只有他略显重的呼吸。 米嘉余光瞥到他的腰带,将手里的抹布一甩,爬过去动作颇大地解开来,刚刚摸到他的拉链,一只手按住她。 米嘉看着正垂眼瞧她的季舜尧:“不装了?” 季舜尧朝她露出一个被发现后局促的笑:“你怎么知道我是装的?” 米嘉根本只是诈他的,说:“你的那点小九九啊,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以后也别想着骗我,我什么都能猜出来。” 季舜尧笑着说:“我老婆真的好聪明,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她。” 米嘉得意:“那可不!”还盖在他裤子上的一只手忽然被什么东西顶了下,米嘉吓了一跳,忘记他还是年轻气盛的男人,一点点刺激就会有回应。 米嘉要抽手,他捉着她的一只手却不肯松,推挤里,他更加活跃,米嘉脸都热得红了,说:“季舜尧,其实你也没有喝醉吧,你就会骗我!” 季舜尧露出一副威胁感十足的笑,米嘉还没能读懂这里面的意味,他忽然就翻身把她死死压住,卡在她白皙修长的腿间。 米嘉一时连气都喘不过来,知道这时候挣扎只是徒增情·趣,索性勾着他的脖子道:“我到底是谁呀,你可别认错了人。” 季舜尧轻轻吻住她,含糊不清地说:“今天我真高兴。” 米嘉捧着他的脸,亲了亲他鼻子:“怎么了?” 季舜尧漆黑的眼睛里神色辽远:“因为有你在我旁边啊。” 米嘉会心一笑,紧紧抱着他,说:“以后我都在你旁边,啊?” 季舜尧本就高大,比旁人要重,喝醉之后完全像是个实心的,一堵墙似的压在她身上,米嘉根本喘不过气来。 米嘉等了好一会儿,又等不到什么动静,羞答答地问了一句:“哪吒爸爸,你到底动不动啊,不动的话我睡觉咯?” 依旧没人说话,米嘉推了推他,直到掰过他脸……这家伙居然睡着了。米嘉费了一番力气,才把他放回到床上。 “好好睡吧,哪吒爸爸。” 米嘉又亲了亲他脸。 季舜尧在这里的行程排得很满,还是空出一天陪着米嘉跟哪吒出去逛了逛。哪吒小朋友刚刚过完自己的五岁阳历生日不久,又开始掰着手指计算起什么时候过阴历的。 米嘉告诉他:“这次出来就当成是你阴历生日的生日礼物,你回去之后可别再跟爸爸妈妈说,你还想再过一次了。” 哪吒嘴上答应着,心里却不这么想,高高兴兴地捡起一块奶油蛋糕,刚要吃,米嘉却将之无情地拿走了。哪吒大失所望,可怜巴巴地看向季舜尧:“爹地!!!” 季舜尧忍不住打了个颤,对孩子这洋腔洋调很不适应,说:“哪吒,你喊爸爸就好好喊,别老爹地爹地的,爸爸会怀疑是不是报错了孩子。” 哪吒已经遭受心灵上的重创,现在还被怀疑到底是不是季舜尧亲生儿子,十分不满地朝着季舜尧皱了皱鼻子:“我是哪吒啊!” 季舜尧忍俊不禁:“喊我一声爸爸就认你是哪吒。” 哪吒撅嘴想了想:“哥哥?” 哪吒的老毛病又再次犯了,季舜尧无奈地摇头,米嘉笑得停不下来,抱过哪吒道:“你怎么老是不肯喊爸爸呢,这样不好。” 哪吒也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笑容里多少有一点讨好的意味,他很小心很温顺地点了点蛋糕,用自己能讲出的最甜的声音道:“妈咪,蛋糕。” 米嘉快乐疯了,说:“哪吒宝贝,你是不是想跟妈妈说,要用蛋糕来换你喊爸爸呀?” 哪吒捧着下巴,疯狂点头。 米嘉摇头:“不可以哦,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那一天,在飞机上,艾琳阿姨已经送给过你一块蛋糕的?” 哪吒张了张嘴,没有想到妈妈记性这么好。 季舜尧也小小讶异一声,原来已经遇到艾琳了? 米嘉继续道:“因为是阿姨送给你的,所以妈妈让你拿过来吃了,这是因为阿姨是好意,你要懂礼貌。” 哪吒重复:“我很懂礼貌的!” “对的,我知道,但是我们之前约定好了,只有在周末和你过生日的时候才可以吃,刚刚你已经吃过一块,这是扣下来的。” 哪吒捂着脸,小小唉了一声。 米嘉其实也知道自己挺无趣的,总是因为这种小事跟孩子较真。 如果只是一个熟人,她当然愿意给他想要的东西,去博他一笑。但她身为一个妈妈,就要有所取舍,简而言之,她要对他负责。 世界上好吃的东西很多,偏偏一大半都不健康,她不会完全剥夺他这部分的快乐,但也要让他在知道,这世上的快乐本就不能尽兴的。 米嘉这时忍不住看了眼季舜尧,那这世上的爱情能尽兴吗? 季舜尧恰好也正在看她,问道:“你们已经跟艾琳见过面了?” 米嘉点头:“飞机上见的,还给哪吒松了一碟子蛋糕。” 季舜尧说:“她是来参加西泽那边的启动仪式的,我也是昨天刚知道。” 米嘉说:“哦,猜也猜到了。西泽这次真的挺舍得花钱啊,这么大排面。” 季舜尧说:“是啊,除了艾琳,还有不少明星的,主要也是庆祝他们上市。” 米嘉没再多聊,继续跟哪吒讨论蛋糕可以吃多少的问题。 季舜尧看着她却有一点纳闷,以前不是一直都对艾琳很敏感的吗,缠着他问东问西,恨不得把他们那点渊源全部挖出来,现在这是怎么了? 米嘉把蛋糕递到季舜尧面前:“先给爸爸吃吧,爸爸说他超级想吃哎!” 第35章 chapter 38 西元直播嘉年华启动当晚,季舜尧因为有事要晚点到,米嘉先带着哪吒过去,坐进了闵西泽给她安排的一个休息间。 这里是在后台,隔音再好也能听得到外面的热闹,哪吒一直心痒痒的要去看节目,米嘉拿他没办法,只好带着一道出去了。 台上恰好是艾琳,因为咖位够大,人气够高,出场很早。哪吒一看见她就兴奋,用力挥着双手,俨然是个小迷弟:“艾琳阿姨!” 艾琳唱过歌了,哪吒也不肯去坐,缠着米嘉去问艾琳要签名。恰好艾琳正跟几个同行说话,旁边又有保镖拦着。 米嘉安慰哪吒道:“看来这次要不到签名了,下次吧。没准咱们回去的时候,还能跟她坐一辆飞机的。” 可是哪吒很坚持:“今天晚上才有今天晚上的特定意义,如果我想要一个没有意义的签名,来的时候就可以要呀。” 这么富有哲理的一段话,怎么听怎么不像是能从一个五岁孩子的嘴里说出来的。可是孩子就是这样奇妙,总是时时刻刻给你惊喜。 这样微不足道的愿望再不能达成,米嘉简直羞于做这个母亲了。她见挤不进去,冲着艾琳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保镖原本要来赶他们,艾琳看见了,说:“别,让他们过来吧。”她跟面前的人打了声招呼,看向哪吒:“怎么啦,宝贝?” 哪吒在人多的环境下,一直都不怎么爱开口,大眼睛从艾琳阿姨身上看到其他人那里,最后小心看回了米嘉那里。 米嘉摸着他的脑袋,很温柔地朝他笑了笑,鼓励他道:“刚刚你说要跟艾琳阿姨说什么的?你现在自己告诉她哦。” 哪吒拧着眉头,撒娇地扭了扭,还是希望由她代劳,米嘉温柔地看着他,循循善诱道:“我想艾琳阿姨肯定也很想听到你亲自跟她说的。” 哪吒这才仿佛被说动了,拿手压了压泛红的耳朵,慢但很清晰地说道:“艾琳阿姨,我想要你的签名,可以吗?” 艾琳笑着就摸了摸他的头,说:“当然可以啦,你有带我的照片吗,或者什么小本子之类的?” 哪吒一概都是摇头,说:“我也是临时想要你签名哒。” 艾琳笑着:“那就有点麻烦了,你要让我签在哪里呢?” 哪吒想了想,拉过一边米嘉问了下,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他向着对面艾琳拍了拍胸:“就签这里吧,艾琳阿姨。” 他说的是自己衣服,艾琳欣然接受,接过蔡安霞递过来的一支笔,在哪吒的小外套上留下了自己的签名。 艾琳身边也都是来参加今晚启动会的明星,看到这么可爱懂事的小孩,都觉得很喜欢,逗着他道:“怎么喊阿姨啊,应该喊姐姐。” 哪吒很羞怯地说:“阿姨是爸爸的朋友,不可以喊姐姐。” “那你爸爸是谁啊?”有人问:“艾琳,这谁家孩子啊,真是可爱。” 艾琳支吾几声,在犹豫着用什么话来挡过去,哪吒小朋友却忽然举起手来,说:“我爸爸是季舜尧,他很高,很帅的,你们知道吗?” “哦,原来是季舜尧儿子啊。”原本正常的一场对话,到了这儿就生出几分暧昧的情愫,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艾琳之前的事搞出那么大动静,根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倒并非都觉得是假的,很多人觉得是她急于上位,动作大了,把人家原配搞得很不高兴。 有钱男人很少有不花的,大多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陡然有人想一把火烧了后院,肯定是不高兴的。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说:“怪不得艾琳跟小朋友这么熟,小朋友也喜欢艾琳,艾琳之前肯定特别疼他的。” 另一个才插话道:“什么叫之前啊,艾琳一直都疼的。” “对对对,嘴一快就说错了!”那人又弓腰拍了拍哪吒脑袋,说:“小朋友,你爸爸这次也来了吗?” 哪吒点点头:“来了呀!他马上还要过来呢!” 众人领悟,季舜尧要来,那肯定是来捧艾琳的场了,不然他这么一个纯商人,公司刚刚上市正是忙的时候,来这种场所干什么? 人都是见风使舵的,季舜尧是什么人,随随便便一句话都能引起地震的。跟季舜尧搭上边的,不管有用没用,当然也要是奉承一下的。 于是画风集体从揶揄往和谐的方向走,直接恭维她显得十分刻意,通过小孩子就不一样了:“小朋友,你这么喜欢艾琳阿姨,让她当你妈妈好不好呀?” 艾琳简直服了这帮人的变脸速度,果真是塑料情谊,弄巧成拙,她现在里外不是人,恨不得当场挖坑跳下去。 她瞥了眼米嘉,后者倒还好,仍旧言笑晏晏的。 反倒是哪吒,听到众人的玩笑话,一下子很是生气。他紧紧抱住米嘉,说:“我不要,我只要这一个妈妈。” 米嘉摸着他头,温柔道:“哪吒,大家是跟你开玩笑的。” 但是这个玩笑未免太不善意,在发现面前这人居然就是哪吒的母亲,季舜尧的太太后,几乎所有人都倒吸口冷气。 谁能想到这会是哪吒妈妈呢,他只穿了简简单单的衬衫跟牛仔裤,短发扎成一束,跟西装革履的保镖站一块,看起来像是忙着带孩子的妈妈桑。 而且虽然听说季舜尧太太回国了,但从没有人见过他把她带到公共场合过,他们都以为那只是一段形同虚设的婚姻。 原本是想拍马屁的,不料马屁拍到马屁股上,一张张脸都黑着,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茬,只能看着艾琳,残局还是该由她来收拾。 艾琳正头疼呢,之前跟米嘉的几次交手,她都占不到便宜,这次被这么涮了下,估计憋了一肚子坏等着她吧? 万一当众就跟她掐起来,虽说她是理亏的一方,但也不能白白让人欺负了吧。而且这么多人面前,她不能面子里子都掉了啊。 米嘉却一反常态,抱起来哪吒劝说道:“大家是觉得艾琳阿姨对你很好,多一个人和妈妈一样疼你,不开心吗?” 艾琳当即怔了下,心想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突然善良了?不像啊,总觉得这和风细雨后面会有电闪雷鸣啊。 哪吒还是气呼呼的:“我不开心。” 米嘉啧啧:“ 你这个小笨蛋。” 哪吒靠着米嘉额头:“妈妈这个大笨蛋。” 米嘉这时向着所有人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慢慢聊啊。我先生应该已经来了,我要带哪吒过去了,他见不到我会担心的。” 云淡风轻,又不刻意地秀了一波恩爱,临走前还不忘感谢艾琳:“谢谢你的签名,艾琳,有空来家里玩啊。” 众人视线又齐刷刷射过来,艾琳头皮都麻了,清了清嗓子道:“好啊,嘉嘉,咱们国内见。哪吒,拜拜。”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诡异的场景,诡异的对话。 等米嘉带着哪吒在视线里消失,艾琳跟这帮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家伙告别,自己一个人坐进保姆车的时候,才缓过神来。 之前米嘉对她那么排斥,大概是因为刚刚回来,跟季舜尧之间的感情还不明朗。遇到有人欺负,只是为了自己也要据理力争。 后来两个人大概是开始了相互试探,她是他们中间的定时炸’弹,米嘉才会因此耿耿于怀,非要看到季舜尧呛她才高兴。 但现在,不用了,所有的矛盾已经解开,所有的手段都不足为惧,所以米嘉才会如此从容,因为心里清楚,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艾琳跟季舜尧从小便认识,他从小就长得好看,成年之后更是人群里的焦点。所有人都开玩笑,他们是青梅竹马,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艾琳只是这么听着,默默笑着,其实从不当真。要知道她也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而女人,是可以拿美丽作为武器的。 第一部戏就爆红的艾琳,当时何其风光,当然看不起仍是给其他人打工的季舜尧。她的野心很大,她对金钱和地位的追逐都写在脸上。 要更好的男人,更好的家世,更巨大的财富,才可以让她这个美人倾心,到达胜利之前,她绝对不会回头。 季舜尧第一次带米嘉跟他们见面的场景,艾琳现在还记得,她是一个满眼都是天真的小公主,因为已经拥有了天底下的一切,所以对爱情充满了纯真的幻想。 做什么之前总是要“我问问舜尧同不同意”,吃什么之前总是先考虑“这个舜尧喜不喜欢呢”,完完全全热恋中的模样。 她的动机无须怀疑,大家只好去打趣季舜尧已然站到了终点线上。有了这么一个太太,今后还有什么可以难得倒他?飞黄腾踏,只是一步之遥。 艾琳也是这么想的,天底下哪里有什么一尘不染的感情,都是交易,都是你情我愿的相互索取,季舜尧看起来清高,其实也不过如此。 那现在的局面又要怎么解释呢?物质富余之后,继续寻求的情感上的安慰?艾琳想这么理解,但又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越往下想,就越觉得自己短视和势利。 如果近水楼台,或许现在季舜尧身边就会是她,那她还还何须在这大染缸似的娱乐圈摸爬滚打,何必还要费尽心思地蹭热度找话题。 时也命也,人生中的很多事或许就是这样吧。 蔡安霞这时过来喊了声艾琳:“季舜尧要来,咱们要不要找点话题啊?” 艾琳瞪了她一眼,问道:“其实你是想让我被封杀吧,外面是不是找好下家了,你就这么着急?” 蔡安霞犹豫着:“那就……不找?之前确实闹得不太愉快,还是谨慎点吧。” 艾琳又把她喊回来:“没让你发通告,但你买点路人号发两张照片会死?怎么做事的,越来越不靠谱了。” 话说得犀利,艾琳心里却不免叹了声。 不管怎么自我唾弃,该蹭的热度还是要蹭。 这或许就是人生最大的无奈了吧。 她只能这么安慰自己,反正他俩根本不在乎。 第36章 chapter 39 休息室里仍旧冷清,季舜尧没到,米嘉抱着哪吒坐了会。 小朋友还因为刚刚的玩笑很不高兴,米嘉捧着他头亲了亲,问:“干嘛这么不高兴啊,你笑一个给我看看好不好?” 哪吒跟她头靠着头,小手啪叽一声拍到她脸上,别扭:“不高兴。” 米嘉笑道:“到底怎么啦?” 哪吒忽然扁扁嘴,一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样子,声音也变得小小的,道:“妈咪,你还会走吗,会跟季舜尧分开吗?” 米嘉微怔,说:“不会啦,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哪吒往她怀里靠了靠,吸溜鼻子的声音越来越大,米嘉往他小脸上一摸,居然还湿漉漉的:“到底怎么了,宝贝?” 哪吒小朋友幽幽道:“班里有很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分开了,他们说这叫离婚了……妈妈,你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吗?” 有结婚,就会有离婚,米嘉当然知道离婚是个什么意思,不仅仅是知道,她这次回来,原本就是为了和季舜尧离婚,她还一度想要放弃哪吒呢…… 米嘉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向哪吒解释这个问题,犹豫着说:“离婚就是爸爸妈妈分开来住了,以后或许还会组建各自新的家庭。” 哪吒天真地问:“那小朋友呢,小朋友怎么才能又跟爸爸住还跟妈妈住呢?” 米嘉说:“小朋友不可能又和爸爸住又和妈妈住啦,只能选择到底要和谁住,如果和爸爸住一起,那他的妈妈会定期去看他的。” 哪吒脑海中原本已经出现惨烈画面,比如将小朋友一分为二,分别跟爸爸妈妈回家,有头的那一半可以吃好吃的,有腿的那一半可以四处跑。 哪吒还在想,他到底是要头的那一半,还是有腿的那一半,米嘉就用一句话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那我是又要跟季舜尧呆在一起了吗?” 米嘉纳闷:“不会啊,怎么会呢,爸爸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 哪吒就像一棵脱水的小藤,整个耷拉着脑袋,米嘉拎一拎,他就动一动。心里又疼又觉得奇怪,这孩子怎么怪怪的? 哪吒过了好一会儿才眼睛红红地看着米嘉道:“妈妈,我知道你这次回来是要跟季舜尧离婚的,我看见你们的伊妹儿了。” “……”米嘉只觉得耳边轰隆隆一阵雷劈下来的声音,打得她整个人长久震动,她从来没想过哪吒知道这件事,而看他的样子,他很在乎。 小朋友的心纤细灵巧,平时看起来再怎么嘻嘻哈哈,粗枝大叶,其实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有着十分敏锐的感知。 他能分辨得出你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他们体内自带雷达,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 米嘉觉得跟这样剔透的生物讲话,最好还是不要回避问题,不要虚伪作答,她很坦白地说:“妈妈回来的时候,是很想和妈妈离婚的,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哪吒不依不饶的,问:“为什么要跟爸爸离婚?” 米嘉说:“你爸爸有没有告诉你,妈妈之前生过一场很严重的病?” 哪吒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好像说过,但我不太记得了。” 米嘉说:“妈妈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了,摔到了脑袋,妈妈醒来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记不得爸爸,也记不得哪吒。” 哪吒问:“哇,怎么会这样呢,妈妈你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米嘉点头:“是啊,只有很少的一点记忆,大部分是妈妈的爸爸,也就是你的外公。” 哪吒挠挠脑袋:“我没见过外公! 米嘉说:“你一定见到过,只不过那时候你太小了,你也不记得咯。” 哪吒眨巴眨巴眼睛:“那没有记忆是什么感觉啊?” 米嘉回忆着:“是一种很不好的感觉,觉得世界都不真实了,有时候连自己到底是谁也不敢确定。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别人提起。” 哪吒化身好奇宝宝:“那你还能记得奶油蛋糕的味道吗?” 米嘉:“……我没注意哎。” 哪吒说:“我觉得什么时候都能记得的。” 哪吒似懂非懂,歪着脑袋好好想了会:“有时候我也不记得字怎么写,季舜尧就会点着我脑袋说我是笨蛋,我心里就很难过。你那么多都不记得了,你肯定更难过吧。” 米嘉忍不住笑起来:“哎,爸爸怎么那么坏啊?” 哪吒很赞同:“季舜尧有时候就是这么坏的,他也说你笨蛋了吗?” 米嘉想了想:“他嘴上倒是没有,我想他心里一定有说过吧。妈妈不在的这几年一直都在国外治疗,当然了,”她心虚地摸摸鼻子:“一方面也是因为不太想回来。” 米嘉叹气:“那时候妈妈跟你们不熟,不能接受你,也不能接受你爸爸。” 哪吒对这个倒是很能共情:“你刚回来的时候,我也很不喜欢你的。” 米嘉点头,她知道,她都知道的,“这个妈妈不要了”嘛。 米嘉说:“但是现在妈妈改变主意了,我不想跟你爸爸离婚,更不想离开你。” 哪吒那一颗犹如乘坐过山车的小心脏,现在终于从谷底飞回到了最高点,这里的空气很新鲜,还有小鸟叫得很好听。 哪吒跟米嘉紧紧拥抱:“妈妈,你可真好啊,你身上也真香香啊。” 米嘉也紧紧地回抱他,长长地喘出一口气道:“你才好呢,宝贝,你是我小天使,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妈妈真的不舍得离开你。” 孩子都是热带的天气,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刚刚还是阴云密布,现在就出大太阳了。 他很高兴地拿了自己的平板去一边下棋,米嘉也终于松口气地准备歇一会儿。 “妈咪!”哪吒忽然又黏糊糊地喊了她一声:“我好舍不得你哦。” 米嘉怔了怔,感动得快哭了:“宝贝,妈妈也好舍不得你哦。” “可是你还是不能一直陪我的。”哪吒忽然冒出句。 米嘉:“……”一种不祥的预感。 哪吒:“等我长大,我是要跟爱丽在一起的。” 米嘉“……哦,是不是还要住我跟爸爸的房子?” 哪吒:“是的。” 米嘉:“……” 门口忽然有敲门声,米嘉连忙起来,说:“哪吒,爸爸来了。” 听到是季舜尧,哪总连头都懒得抬:“……嗯,知道了。” 米嘉开了门,后面站着的却不是季舜尧,而是……欧阳昼恒? 不是,他来就来了,手里还抱着一束花干嘛? 欧阳昼恒把花塞到米嘉的手里,没受邀请就大喇喇地走进来,看到哪吒,很是惊喜:“你把你儿子也带来啦,真可爱,跟你一样。” 米嘉:“……您过来有事?” 欧阳昼恒说:“事没什么事,就是想过来看看你。过来这几天还好吗,本来想第一时间联系你的,但没找到时间。” 米嘉说:“还是挺好的。” 欧阳昼恒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说:“嘉嘉,真的要感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来,我们公司上市的估价可能还没那么高呢。” 嘉嘉也是你喊的?米嘉的坏记性啊,谁来告诉她,他们俩以前感情其实很不错? 米嘉客套:“主要是平台关心,其他主播给力,我顶多算是锦上添花。” 欧阳昼恒说:“你就别客气了,试问现在全平台谁能有你的人气高。你首播那天,真的能算是盛况空前,热搜都上了好几个。” 米嘉说:“那也不全是我的功劳。” “这倒是。”欧阳昼恒道:“季舜尧微博的功劳占了挺大一部分。”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米嘉没话往下接,也不知道该怎么起头,欧阳昼恒倒是显得很自在,还怡然自得地给自己开了瓶矿泉水。 欧阳昼恒清了清嗓子,又开了腔:“嘉嘉,以后别这样了,不要再为了工作上的事情违心地依靠那个的男人。” 她哪样了啊,况且她没违心啊,是季舜尧自己倒贴过来的,她只是十分被动地……享受了:哦,依靠男人原来这么爽! “我知道你们俩已经没有感情了,你现在留在他身边,也不过就是为了孩子。我本来以为你是很现代的女性,只是没想到,你也会被这些事拖累。” 米嘉更加莫名其妙,中途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旁边的哪吒,幸好小朋友一心下棋,欧阳昼恒声音也不大,不然被他听见了,又要闹脾气。 欧阳昼恒道:“我对孩子的态度,其实一直是可有可无的,但既然你这么喜欢,我想我也一定会喜欢的,而且他这么可爱。” 米嘉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欧阳先生,请问你在说些什么啊?” 欧阳昼恒一脸疑惑:“我在对你表白啊,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很喜欢你吗?其实我比季舜尧早认识你吧,不过被他后来者居上了。” 米嘉:“……欧阳——” “嘉嘉,你相信我,我也是上市公司老板,财力方面不比他差的。人也比他厚道,从来没有跟人暧昧过,他跟艾琳的事,我都替你生气。” 米嘉简直无语了:“对不起,欧阳先生,感谢你对我的厚爱,但我肯定是要辜负你的一片真心了。” 欧阳昼恒说:“你先别急着说这种话,再考虑考虑,我知道我突然这么说,你一时之间可能没办法接受,但是你要知道我的心事很真的。” 真?这么多月了,不早不晚的,突然选在今天发作。他是不跟人暧昧,从来都是直接上,米嘉这么不问世事,也听说他身边主播网红小明星不断。 所以这其实是因为跟人分了,心情空虚,正好又在这纸醉金迷的资本世界,就急于找个新人发泄了吧? 米嘉说:“对不起,欧阳先生,我想要的你给不了,所以,我觉得不用考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了。” 欧阳昼恒一愣,大概没想到会有人拒绝他,反问:“你想要什么?” 米嘉说:“我想要的不是一时的快乐,而是长久的结合,简言之,我要一份婚姻,请问这个你能给吗?” 欧阳昼恒更懵了:“这个,需要等我们再了解一段时间吧,刚一交往你就要我娶你?” “我是不是错过什么了,明明都是说的中国话,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 米嘉跟欧阳昼恒都扭头过去看,站在门口的不是季舜尧是谁,他一身西装板正服帖,但配合现在一脸邪佞的样子,硬是穿出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感觉。 季舜尧习惯性地摸了摸袖扣,说:“欧阳,你要娶我老婆,有没有先问过我意思?” 欧阳昼恒跟米嘉都愣了下,前者是因为这人喊老婆的语气实在有点欠欠的,后者是因为……她刚刚只是随意一说,他是不是要生气了? 欧阳昼恒局促过几秒之后,又释然了,向着季舜尧道:“舜尧,既然被你听见了,我也就不隐瞒了,我想嘉嘉好多年了,一定程度上说,我跟她也是青梅竹马。” 神他妈青梅竹马,米嘉要反驳,季舜尧先低低笑起来,说:“别闹了,欧阳,今天又不是愚人节,我跟嘉嘉现在很好。” 欧阳昼恒扁扁嘴,看了看一边仍旧专心致志玩电脑的哪吒,向着季舜尧放低声音道:“我懂,一切都是为了孩子嘛,现在很多夫妻都是这么将就的。” “……”季舜尧看了一眼旁边的米嘉,米嘉完全无辜,向他耸了耸肩。这人脑子死,认定了一件事后,好像旁人怎么解释都不行。 季舜尧只能消极应对,说:“我跟嘉嘉现在很好,你不信也没办法,夫妻之间的事,本来就是夫妻俩知道,没必要跟你这个外人解释。” 季舜尧态度一下变冷,四周温度骤降,欧阳昼恒也回过味来,再怎么大胆追求一个人,当着她老公的面都是不理智的。 欧阳昼恒也不多说,有点自讨没趣地揉了揉下巴,说:“那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季舜尧倨傲:“慢走不送。” “哎,你等等。”反倒是一直没说话的米嘉,忽然喊住了欧阳昼恒。欧阳昼恒一脸惊喜地转过来,朝着季舜尧嘚瑟地扬扬眉毛。 米嘉把花递过去:“这个我不要,你带走吧。” 欧阳昼恒:“……” 休息室里,再次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把这个小插曲当回事,各做各的磨了一阵时间后,有人来喊才出去。 只在通往前台的路上,季舜尧低头在米嘉耳边嘀咕了一声:“这个人胆子不小,墙角居然挖到我这里了。” 米嘉听了一阵笑,仰头看他道:“所以千万别太自以为是了,你太太我虽然有点年纪了,但也还是很有市场的。” 季舜尧拍了拍她脑门:“哪儿的市场?李家开的,还是王家开的,我全部让它倒闭了。你别想了,一把年纪就在我的市场里慢慢过吧。” 季舜尧跟闵西泽他们上台剪彩,米嘉则抱着哪吒在下面等待。她全程都不露面,视频早就提前拍好了发给了宣传组。 过来的唯一目的是捧季舜尧的场,台上灯光那么璀璨,成功人士站满一排,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他,实在是太过醒目。 季舜尧在台下时,哪总总拿他当空气,等他站到台前,哪总又视他为偶像。手舞足蹈,一会儿喊爸爸,一会儿喊爹地。 旁边刚坐下不久的男人问:“哪个是你爹地?” 哪吒就十分兴奋地跟他形容起来:“穿西装那个,最高最帅的那个,你看他现在在拿剪刀了,你看见了吗,就是排第……一二三……第三个那个的!” 那人惊讶:“哇,原来你爸爸是季舜尧啊?” 哪吒重重地点着头:“你认识我爸爸吗?我爸爸很厉害是不是?”他猛地摇了摇米嘉:“妈咪,这个人认识爸爸哦!” 米嘉这才看过去,跟那人对上视线前,对方先说了一句:“嘉嘉?” 米嘉看清他脸,向他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称呼后,说:“叔叔好。” 后面一位穿着雍容的女人此时款款过来,米嘉喉头发紧,喊了声:“妈。” 谢慈溪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米嘉,看了看她,又看看她怀里的孩子:“你们怎么在这儿?” 四个人回到休息室说话,米嘉来时的路上给季舜尧发了条短信,叮嘱他结束之后马上过来:“我妈妈跟她……朋友在这儿。” 谢慈溪坐在沙发上正侃侃而谈:“小李近年一直在做投资生意,’西元直播‘里就有他不少股份。他眼光很好的,这不西元上市了嘛,身价都跟着翻了几倍,现在比我可富裕多了。” 小李,李重茂,就是她这个朋友。李重茂早些年是米嘉爸爸米成的司机,后来因为跟她妈妈走得过近,被米成发现后,就被米成给开了。 这事他俩原本都不肯承认,为了自证清白,性格刚烈的谢慈溪毅然离家。不过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现在已经俨然夫妻了。 李重茂花钱大手大脚,哪怕米嘉离他们远远的,也还是能从华人圈的风言风语里得知他们奢侈到夸张的生活。 季舜尧曾经开玩笑说他要做她的小男人,巧了,她妈妈恰恰就做起表率养了一个小男人。 但是这个头衔实在难听,谢慈溪一掷千金给他的投资买单,只是这人眼光实在是差,亏本得多,挣钱得少。 也不知道是谁指点的,推荐了西元这个不错的平台,李重茂可以借此吹嘘一阵子了。 谢慈溪这时候看向哪吒,朝他眨了眨眼,说:“哪吒小朋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哪吒摇摇头,随即一脸疑惑地看向米嘉,米嘉朝他笑了笑,说:“这位是妈妈的妈妈,你应该喊她婆婆。” 哪吒一听是妈妈的妈妈,立马撮圆了小嘴感概地吁了声:“婆婆好!” 谢慈溪连连点头,摸摸哪吒肉乎乎的小脸,说:“你也好啊,你怎么这么乖呢,婆婆真是好喜欢你啊。” 哪吒羞涩地笑起来,又看到李重茂那边:“公公好!” 休息室里立刻静了静,李重茂跟谢慈溪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谢慈溪稍稍清了清嗓子,推了他一把:“孩子喊你呢。” 李重茂回过神,立刻道:“哦哦哦,宝宝真乖,可惜今天来得匆忙,没带什么礼物,也没包红包,这样——” “哪吒,”米嘉忽然冒出来一句,很温柔地摸了摸哪吒的脑袋,说:“宝贝,这个人不是你公公,爸爸不是跟你说过吗,你公公已经去世了。” 哪吒经过提点,回过神来,说:“哦,我记起来了,我还去给公公扫过墓呢,在一个山上,那儿树很多的。” 米嘉点头:“对的,那儿才是公公。” 哪吒拿手戳着下巴:“那这个呢……” 米嘉看了看李重茂,后者已经尴尬得老脸一红了,米嘉重看到哪吒脸上:“反正这个人不是公公,你就喊爷爷吧。” 哪吒更加迷糊:“也不是爷爷啊,爷爷在捉蟋蟀。” 米嘉:“……不是亲爷爷,是广泛意义上的爷爷。” 哪吒还是不明白,但妈妈说的肯定不会错,于是乖巧一声:“爷爷!” 反把李重茂喊得更加尴尬,还要顺着尴尬的话题道:“好好好,马上爷爷给你去拿红包,咱们包个大点的好不好?” 哪吒刚要点头,米嘉代替他回答道:“不用了,哪吒不花钱。” 一直没来得及说话的谢慈溪终于忍不住打断了:“米嘉,你能不能有点礼貌?你这个当妈的,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不管怎么说,你李叔是长辈,当得起这声公公。” 米嘉疑惑看她,一个在她生命里缺席了大多数时间的女人,一个她醒之后甚至连脸都忘了的女人,居然来反问她懂不懂教育孩子? 只是为了维护这么一个男人? 米嘉内心气愤,却又不知道从何发作,如何发作,真要把局面弄得更僵一点?身边的哪吒,这时忽然跳起来推了一把谢慈溪。 他攥着拳头,像个咆哮的小斗士。 “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第37章 chapter 40 哪吒说:“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季舜尧这时刚好回来,门开的一瞬间,恰好看到哪吒这副鲜少发怒的样子,目光放远,对面坐着他的岳母跟李重茂。 谢慈溪跟李重茂这时候也正回头看到他,三个人都有几分尴尬。谢慈溪回来叹了声气,向着哪吒道:“婆婆没有欺负你妈妈。” 哪吒还是不依不饶的:“我不许你对她大声说话。” 如果说这世上还能有谁的维护能让米嘉感动的,除了季舜尧,便是这个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但爆发的时候却很有力度的小小人了。 米嘉将哪吒拦腰抱过来,下巴蹭了蹭他软软的脸颊,心里的温暖是四月春回的大地。她在哪吒而耳边小声道:“好了,宝贝,妈妈是在跟婆婆谈事情呢。” 哪吒还是很委屈的样子,又怕米嘉看出来,皱着眉心很重地点了点头,却拿小手抚慰似的拍了拍她脸:“妈妈你不要难过哦。” 季舜尧走过来,一只大手垂放在米嘉肩上,松了松她肩膀的同时,护卫的姿态明显,随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哪吒举手要说话,米嘉按着他头,说:“没什么,就是谈点事情。” 季舜尧点头,手沿着她脖颈转了圈,顺势揉了揉哪吒肉乎乎的小下巴,安慰道:“好了,爸爸以前怎么教你的,对待长辈要有礼貌。” 哪吒垂头耷脑的,过了会,埋头道:“我知道了。” 季舜尧没有详问,但只凭想象也能知道,谢慈溪跟李重茂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不管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米嘉跟这对人的关系都不好。 但就像他跟哪吒说的,他们毕竟是长辈,对待长辈,不管有再多的不满,面子上为了过得去,总是要有礼貌的。 何况谢慈溪毕竟是他岳母,也是他唯一妻子的母亲,米嘉身上有一部分继承于她,单就这一点而言,他也要对这个人心存感激。 季舜尧喊了谢慈溪一声妈,又喊了李重茂一声叔叔,礼貌问道:“你们用过晚饭了吗?” 谢慈溪原本心情糟透,幸好自家女婿很会做人,听到这么明显的求和口吻,她这才十分受用,态度也软和下来:“之前有用过下午茶,晚饭的话就还没有。” 季舜尧说:“正好我跟哪吒也还没有,不如大家一起去吧。就是嘉嘉辛苦了一天,这会儿很累了,看她是想先回去休息,还是跟着我们一道。” 季舜尧是女婿,请久而不见的岳母吃饭是天经地义,但又担心米嘉看到谢慈溪他们会很不高兴,所以给了米嘉两套选择的方案, 一番话使得米嘉进退皆可,米嘉感激地朝他看了看,说:“我也去吧。” 谢慈溪这人是出了名的势利,季舜尧没起势之前,恐怕就是追着喊她岳母她都不会应。现在看他一下飞黄腾达,哪怕双方闹得这么僵硬,谢慈溪也能放下架子一道吃饭。 米嘉对她的记忆不深,对她的了解却很深,今晚不是想跟她有什么接触才跟着的,完全是想看看她会把局面弄得有多尴尬。 一场家庭式的晚饭,完全吃撑了商务推介,谢慈溪和李重茂大谈自己的投资心得,用投机取巧得来的可笑经验,当成炫耀的资本。 一番言论说得米嘉都犯尴尬,可想而知在真正业内人季舜尧那里,会是有多么的可笑。关公面前耍大刀,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李重茂提到季舜尧是从事的芯片行业后,大为赞赏,更是财大气粗地表示自己也要搞:“现在国家都重点扶持这一块,肯定特别赚的吧?” 季舜尧说:“这是一个资本密集产业,往往三到五年才会看到研发成果,但芯片行业瞬息万变,产品费大力气研发出来了,却往往不能跟得上潮流的。” 这是明摆着的劝退,李重茂本就是说风是雨的人,听到这儿就立马改口:“自己搞确实有风险啊,那要不然我入股吧,我给你投钱,怎么样?” 只怕投钱是假,想要分红是真,米嘉睨了下季舜尧,警告他可千万不要退步,免得招回来一个废物。 季舜尧多通透的人,淡淡笑着揉了揉她的手,迂回道:“公司现在已经上市了,叔叔想要入股只要买股票就好。” 李重茂还傻乎乎的,以为是季舜尧跟米嘉没能明白他的意思,说:“不是,舜尧啊,我的意思是呢……” 米嘉根本没让他把话说完,这时候插’进来,向着谢慈溪道:“妈,这几年公司的事都是你在管吧,现在我回来了,应该帮你分担分担的。你跟李叔年纪不小了,应该趁着这种时候多出去走走,公司里事情那么多,还是让年轻人多承担点好。” 米嘉看了一眼旁边的季舜尧,说:“舜尧的公司如今上市了,他的能力如何是有目共睹的。我有意让他加入进来,省得以后咱们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李重茂一听要让季舜尧过来参与管理,脸色都不太好看了,急忙忙地要说点什么,谢慈溪给他一个眼色,把他拦下了。刚刚要入股的事不再提了,谢慈溪很聪明的点到为止:“以后的事以后说,咱们一家好不容易聚到一起,先吃饭吧。” 米嘉哪里有什么胃口,一直都在给哪吒挑菜。季舜尧没勉强她,给她剥了几只鲜嫩的虾子,跟她咬耳朵道:“起码补充点,不然晚上体力又不行。” 什么时候了,这个人居然还在开这种玩笑,米嘉瞪了他一眼,还是就着他手吃了只虾。滋味甜甜的,一下子勾起了她肚子里的虫子,米嘉又多吃了几只。 哪吒在旁着急坏了,火急火燎地往季舜尧怀里钻:“我也要,季舜尧我也要!” 季舜尧眼睛都不眨地丢过来一只,哪吒看着碗里那完完整整还带壳的大虾,意味很浓地推到季舜尧面前:“爸爸,我也要剥好的。” 季舜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要爸爸帮忙?爸爸把你带到这么大,已经够费心思了,你不剥给我,怎么还让我剥给你?” 哪吒怔了怔,爸爸好啰嗦哦。 “妈妈。”哪吒指了指米嘉,意思很明确了。 妈妈比他大,季舜尧都可以代劳,为什么他不行? 季舜尧翻了个白眼:“不一样,她是我老婆。” 哪吒委屈坏了,默默拿起虾:“哎……” 女婿请客,谢慈溪一点没客气,一顿饭吃下来价格咋舌。 米嘉看着账单上的数字,第一反应是让这两人埋单,想想又是一堆废话,还是自己解囊。 季舜尧挡在她前面,说:“你怎么这么积极?” 米嘉低头将他拱开了,这一餐饭吃的够丢人了,一切到此为止,她可不想再继续尴尬下去。 季舜尧看着她笑了笑,开了句“求包养”的玩笑,没多问地让开了。 回到宾馆,两个人先哄哪吒睡了觉。米嘉正思考着要不要放点水泡澡,季舜尧换了一套休闲装走出来,拉了拉她胳膊。 米嘉纳闷:“怎么了?” 季舜尧说:“让保姆看着他,我带你去个地方。” 米嘉迟疑:“这么晚要去哪儿啊?” 季舜尧还搞起了神秘:“走吧,到了那你就知道了。反正我看你现在也没有要睡觉的意思,不如出去走一走。” 几十分钟后,米嘉仰头看着一座高耸巍峨的摩天轮,拿手背撞了撞季舜尧:“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儿啊,你要带我坐摩天轮?” 季舜尧点点头:“怎么了,你之前坐过?” 米嘉直摇头:“之前出去玩的时候看见过,也想坐的,可是这么一圈很长时间的,跟伍兮兮两个人在上面挂着,不是很奇怪吗?” 季舜尧牵过她手:“那正好,今天老公带你坐。” 米嘉偷笑着:“哪吒爸爸,你这是把我当小女孩哄呢?” 季舜尧垂眸看着她,懒散的神情,很亲昵地刮了下她鼻子。 “你不是一直都说只记得高考前的一点事情吗,那时候你十八岁,才刚过了三年多一点,你现在也不过二十一。就是个小女孩,哄一哄又怎么了。” 一说小,米嘉连腿都软了,软绵绵地靠到季舜尧怀里,脸贴着他脸:“那你比我大九岁哦,我是不是该喊你大叔了,老男人。” 季舜尧头一偏就吻到她:“喊爸爸都行,我有个儿子都五岁了,比你小不了太多。” 米嘉嗤地笑出来,勾着他脖子笑跳着:“哎,你这个人,怎么那么坏啊,哄我喊你叔叔就算了,还要我喊你爸爸。我喊你一声,你敢应吗?” 季舜尧坏坏看着她,一身休闲服显得他年轻又有活力,像是个满身荷尔蒙无处挥洒的男大学生,或是刚入职场的愣头青。 说起话来也是一样没头没脑,说:“我感应啊,你喊啊。” 米嘉皱着鼻子,作势要咬他:“你也不怕把我爸爸给招来!” 季舜尧终于绷不住笑了,说:“泰山大人应该没那么闲吧,天天找人下棋聊天都忙不过来,怎么会有空来管我们夫妻之间的悄悄话。” 米嘉扯着他领口拽了几下:“还在耍贫嘴呢,赶紧去买票啊,再慢一点小心人家就动起来了,咱们俩在下面喝西北风。” 头一次坐这玩意儿,米嘉觉得很新鲜,城市的面貌随着缓慢上升一点点出现在眼前,璀璨的灯火连成一片,人与车子越发渺小。 到达顶端的时候,一切的车马喧嚣都逐渐远去,城市人流和无数纷纷扰扰的事物仿佛也已走开。她趴在玻璃上往外看,忽然有一种时光永寂,流年停滞的感觉。 世界之大,最后只剩下她和季舜尧两个人。 映着箱体内暗淡光线看向季舜尧,他精致的面容是上帝杰出的作品,原本就深邃的眼睛里更是蓄满含劲的潮汐。 偏偏看向她的时候又是那么平静宁和,他的身后明明是光华万丈的繁华世界,他的眼睛里却单纯的只容得下她。 米嘉一直跟季舜尧牵着手,这时候摇着晃了晃,撒娇似的靠到她怀里,最后还嫌不够,整个上半身都陷进去,两条腿搁在长凳上。 季舜尧问:“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害怕,不敢往下面看了?” 米嘉摇摇头:“你在我旁边,我什么都敢,大不了……”大不了一起掉下去,这次有他陪着,她不会遗憾,不过毕竟不是什么好话,她又停住了。 季舜尧却听得懂剩下的那半截,安慰着:“好,一直都在你旁边。” 米嘉两只眼睛往上一转,看到他颔线紧绷的下巴,问:“是不是觉得我今天不高兴,所以千方百计地讨好我?” 季舜尧莞尔:“我讨好你,还要分你高不高兴?就不能是发自内心地想带你出来,不能是觉得这个地方很好,所以迫不及待要跟你分享?” 米嘉微怔:“……季舜尧,你太可怕了,说什么都是一套一套的,我这样的语速这样的脑子,根本一点都跟不上你。” 季舜尧说:“直接承认你比较笨就可以了。不过咱们家里,也不需要人人都聪明,你和儿子傻傻的,我反而会比较好过一点。” 米嘉卡着他脖子,威胁的语气:“是不是觉得会好骗?” 季舜尧笑眯眯地抓着她手腕:“是好哄。” 米嘉说:“在你那儿,哄跟骗其实就是一个意思吧?” 季舜尧说:“你一定要这么理解,我也没办法的。” 米嘉哼一声,松了手,不耐烦往他怀里地缩了缩身子,抱怨道:“今天真是太尴尬了,要知道会遇见他们,我肯定不会过去的。” 季舜尧说:“你是说的欧阳昼恒,还是别的什么人?” 米嘉一下脸热,挠着他腰笑道:“每次跟你说正事,你就跟我胡扯!我说的是我妈他们,你你……你乱扯什么欧阳啊。” 季舜尧思忖片刻:“跟岳母他们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关心欧阳的事。” 米嘉一下觉得他如山般压过来,眼睛如鹰隼般直勾勾看着她:“你难道不记得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怎么跟欧阳沾上的关系,又是怎么才把人弄得七荤八素的?” 他拧着眉心,像模像样地思考着:“好像真有什么瞒着我啊,你说话都结巴了。” 米嘉娇蛮地两手捏住他脸:“你别说了啊,你再说,再说,我就要咬你了。” 两个人闹成一团,谁也不肯先放过谁,恰好外面有风,整个箱体摇摇晃晃的,米嘉吓得声音都抖,说:“停,停下,哪吒爸爸,咱们就这么安静地坐着说会话好不好?” 季舜尧把她跟刚刚一样重新端着,像是抱孩子一样,声音轻轻柔柔的:“嗯,说。” 米嘉想了想,问:“这几年爸爸的公司还好不好?” 季舜尧一开始就猜到她要讨论这个,说:“上市公司有成熟的管理体系,有很多非常专业的经理人,想要取得突破不容易,想要垮掉也很难。” 这人多聪明啊,间接回答了她还没问的下一个问题:谢慈溪跟李重茂的影响有多大。 米嘉叹气:“真不知道李重茂那种人,是怎么坐到现在的位子的。” 季舜尧说得十分官方:“董事遗孀的面子,总是要给一下的。” 米成应该是没有想到自己会离开的那么匆忙,根本没有留下什么遗嘱。谢慈溪尽管跟他分居多年,却一直没有离婚,顺理成章地作为第一继承人拥有了大部分的财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重茂跟着进了公司,公司的核心业务都牢牢掌握在手里,可这人的能力实在是……看他光赔不赚的投资就知道了。 米嘉说:“我真是怕他要把爸爸辛苦创立的公司给毁了,而且每次只要一想到他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做,还整日拿着爸爸的钱大肆挥霍,就觉得特别的难过。” 米嘉说着,把头向旁边一倾,目光空洞地看着外面的夜景,说:“可我又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说一点没用的狠话。” 米嘉忽然又推了下季舜尧,问:“还是上次那个问题,以前真的是你要走的,跟我妈妈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季舜尧揉了揉她脸,她不提,他也从来不想,因为这件事始终像是个钉子扎在心里,他不会被它所伤,又不能完全拔除。 季舜尧从来不关心流言蜚语,但没想到米嘉的妈妈也是这样看他。米成去世,米嘉昏迷,她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料理丈夫后事、跟进女儿病情,而是吞下股份,完成权力交接。 季舜尧作为旧班子的核心成员,又是米成唯一的女婿,谢慈溪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对他的不信任,要他主动离职。 季舜尧早就感觉到了频繁的人事调动,在他为了老婆孩子四处奔波的时候,他已经被一点点架空,如果他不能急流勇退,之后更大的动作还在等着他。 季舜尧工作这么多年以来,绝对不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以往越挫越强的他如今却萌生退意。 这里的工作越来越失去挑战,这里的人员越来越陌生,这里还有那么多心怀叵测的人,等着看他什么时候取而代之,拿走原本属于米家的财富。 何必呢,至于吗,季舜尧选择让一切归零,但也并不打算让谢慈溪赢得舒服。谢慈溪怕他有狼子野心,他就把锋芒都写在脸上。 要他走可以,赔偿少一分都不行。 谢慈溪原本就缺乏底气,对他提的要求退让得很快。 是以季舜尧这尊大佛离开之前,镀了金边。 米嘉对谢慈溪一直没有好感,季舜尧也因为她的种种猜疑和绝情,对她也颇有微词,但这段陈年往事,季舜尧却不打算多提。 然而他的沉默,米嘉能懂,她轻声叹了叹:“要是没有那个意外,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的生活因此改变了,有时候我总忍不住想,是不是我害死了爸爸。” 季舜尧扼着她下巴,严肃道:“你千万不要这么想。” 米嘉感慨:“我怎么会那么笨啊,走走路都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我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回去的,你怎么没跟我一起?” 季舜尧回忆:“当时并没觉得有什么异样,我正好有个会议要开,你来电话说要回去一趟。但只是说有事,没有跟我透露更多的信息。” 米嘉说:“你后来没查一查是什么事吗?” 季舜尧说:“查过,那几天正好岳母回来,我有想过你是不是回去见她的,可是你出事之后,她并不是跟着一道过来的。” 米嘉琢磨着:“家里的监控呢,你看了吗?” 季舜尧沉吟片刻,说:“其实最奇怪的地方在这里,我后来准备去查监控的时候,发现当天因为线路问题,所有监控都没有在工作。” 米嘉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是怎么样,但对她而言,失忆通常伴随着对过去的恐惧。 很多深埋在记忆尘埃下的东西,初看时外表丑陋却被证明光鲜华丽,比如她跟季舜尧的婚姻;但有些东西现在看似平淡如水,谁又知道揭开时会不会波涛汹涌。 米嘉思索再三才凑近季舜尧耳边,问:“你就不想知道我当时是因为什么事吗?” 季舜尧稍稍拉开距离,垂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季舜尧叹了声气,摸了摸她这双过分聪明的眼睛:“想知道,但能不能放到明天再想?” 米嘉皱着眉头看向他,季舜尧在那里按了按,说:“不然今晚千方百计带你出来,逗你开心这个目标,岂不是达成不了了?” 米嘉忍不住又笑出来,外面忽然有什么在响,米嘉爬起来的时候,看到几束烟花在头顶绽开。她在高空,仿佛触手可及。 米嘉兴奋极了,问:“这不会也是你特意准备的吧?” 季舜尧说:“在这种城市燃放烟花,你知道需要进行多少前期工作吗?” 米嘉眯着眼睛:“……所以?” 季舜尧莞尔:“幸好资本主义国家,最喜欢为资本折腰了。” 第38章 chapter 41 “哇!烟花!好好看啊!” 闵西泽耳朵受到了二次轰炸,一脸无奈地看着对面的季千河。 季千河已经高兴得开始跺脚了:“好幸运哦,居然能在摩天轮上这么近距离地看哎!” 她忽然恍然,拽着闵西泽的手道:“是你弄的对不对,因为今天是我阴历生日哎!” “……”闵西泽清咳几声,坦白:“不是,但你要是喜欢,就当成是?” 季千河朝他吐了吐舌头,说:“咦,一点都不浪漫,你就说是特别为我准备的,难道我会去求证吗?老男人。” “……”闵西泽实在不知道这事儿跟老男人有什么联系,难道不应该夸他诚实吗?闵西泽说:“我可不想这种小事都骗你。” 季千河“哇哦”一声,凑到他脸边:“那你是不是要等有什么大事的时候才骗我嗷!” 背后是光华万丈,舱内是微弱灯光,季千河整个人都陷在这重璀璨里,一张的冷白的脸像月中凉凉的月亮,偏偏红唇莹润,有着罂粟般诱人的颜色。 闵西泽几乎没办法将视线移开,心跳得连胸腔都开始共鸣,他脑中大喊事情不妙,却对现状根本没有一点办法。 直到季千河先离开,也顺便带走了身上清甜的香味,浓郁的诱惑。闵西泽才忽然喘过气来,一颗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季千河仰头看着漫天重彩,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原来在摩天轮上看烟花会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就是有点可惜,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共享。” 身后,闵西泽明显怔了下:“你有喜欢的人了?” 季千河撅了撅嘴,反问:“不觉得问一个青春美少女这样的问题,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吗?”过了会,她忧伤开口:“当然还没有了呜呜呜。” 闵西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又开始试探:“你们大学那么多男生,就没有一个让你看得上的吗?” 季千河摇头:“男生虽然多,可是质量都很差啊,有些超级不修边幅,不刮胡子不洗头,趿着拖鞋就去教室了!” 闵西泽说:“也总有在意外表的吧?” “有是有啦。”季千河回忆:“也会有长得很清秀的,可是都太孩子气了!找男票不就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吗,跟他们在一起,会觉得是多了个儿子吧!” 闵西泽忍不住笑:“他们要是知道你这么说,估计会很伤心吧。” 季千河回头过来,朝着闵西泽吐了吐舌头,说:“我们宿舍一女生就谈恋爱了,她男票衣服都不肯洗,每次都一大堆一大堆地抱过来给他。” 闵西泽说:“这就有点过分了。” “还不止呢,吃饭也要她送外卖。我们作业本来就够多了,他还要让她代写!这算是谈的哪门子恋爱,可不就是替人带儿子了?” 闵西泽点头:“不过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无话可说了。” 季千河说:“反正我不要,我要找个把我当公主的,我要他向西,他不许向东,他要温柔,要体贴,要时不时就给我做好吃的!” 闵西泽笑:“那看来,你是希望找个把你当女儿带的。” 这话是话糙理不糙,季千河朝他伸出伸出个“v”字手势:“bingo!就是这样,我要他爱我更多,宠我更多!因为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害怕了吗?” 闵西泽摇摇头,说:“等你找到一个很爱的人,说不定你也会像你那个舍友一样,甘心为他洗衣服、送饭,做很多自己都觉得自己不会做的事。” 季千河怔了怔:“会吗?” 闵西泽说:“我们可以拭目以待啊。” 季千河仰面认真想了会,笑嘻嘻的:“可能是会把,毕竟女人这种生物,真的很难说的,总是逃不过一个情字。” 她一双聪明的眼睛忽然看到闵西泽身上,说:“喂,大叔,你呢,谈没谈过恋爱,你这种有钱人,又这么帅,肯定有很多女人要倒贴吧。” 闵西泽也不知道她怎么就把话题扯到他这儿来了:“小孩子家家的,别管大人的事。” “哇,喊你大叔,你还真的飘啊!”季千河坐到他身边,推了推他:“你说嘛,说嘛,有过多少女人,现在有没有女票?” “……”闵西泽还是刚刚那句话:“大人的事,小孩儿少管!” “我都十九岁啦!!!”季千河不服气:“才不是小孩儿,都能为你生个小孩儿了!” “……”闵西泽怔怔看她,胸腔起伏,哪怕知道她只是随口一说,根本过嘴不过心,可他就是被打扰了,随后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戾气:“不想说。” 季千河被他突然的变脸吓到了,随后想到了合理解释:“该不会到现在还没恋爱过吧!是不是也没有那个过,连亲亲都没有!” 闵西泽拧着眉心,冲她瞪着眼睛。 季千河张了张嘴,一脸的惊奇:“真被我说中了啊,哈哈哈,原来大名鼎鼎的公子哥闵西泽,居然还是个愣头青,是个处男哎!” “……”闵西泽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季千河立刻感知,拍了拍嘴巴,说:“好了,别生气了嘛,我跟你开玩笑呢。你看我不是也没恋爱过嘛,这个不丢人的啦!” 丢不丢人的,是小事。闵西泽只是在想,他跟她,是已经熟悉到能分享这种私密**的关系了吗? 一个女孩子是不是该更加矜持一点,不管怎么说,他是她哥哥的铁哥们,也是她的哥哥,她是不是该给他更大的一重尊重? 还有一个藏得更深的解释,闵西泽不愿意相信……他生气的是她无所谓的态度,她视他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他却已经被她撩动了心弦。 是的,他的一颗心已经完全不会听话了。看不到她的时候会发疯的想念,看到之后会紧张得手心出汗。 他不断的,不断告诉自己要早点斩断这种情愫,离她远远的,可他还是邀请她来这里,甚至在活动结束后,敲开她的门:“去坐摩天轮吗?” 为什么是摩天轮? 因为他想不到任何其他一种活动,能让他跟她被束缚在一起,单独的,维持如此长的时间。因为他想跟她在一起,单独的,不用管其他人的眼光。 这个让他又放不下又害怕的女孩。 闵西泽只要一旦面对自己的内心,将来季舜尧的目光,身边的流言蜚语,就会觉得此时滑稽得像是一场讽刺的戏剧。 而更重要的,她对他没有一点意思。 季千河哪里知道闵西泽的心路历程已经走到这种地方了,只是看到他一张脸瞬息万变的,刚刚明明是晴空万里,现在就已经是阴云密布。 季千河有点后悔刚刚的造次了,拽了拽他胳膊,说:“西泽哥哥,你是不是真的生我气了,我那也是关心你嘛。” 闵西泽咬着牙关看向她,心想她啊,真的根本什么都不懂,叹气道:“你可以跟人谈恋情,但你以后不要说什么处不处的话,一个女生对一个男人说这个,你觉得合适吗?” 季千河终于学乖了,很乖巧地点点头,又小心翼翼看向他,说:“我知道错了,但我是把你当哥哥嘛,说话就不过脑子了。” 是啊,哥哥,闵西泽怎么会不知道他把她当哥哥呢。他往一边坐了坐,又拨开她的手,说:“但哥哥是男人,男女有别。” 季千河这时候是真的觉得有点委屈了,可是仔细一想,又没有什么能反驳的地方,就是心里堵堵的,也没刚刚的好心情了。 闵西泽这时候还来火上浇油,说:“不过你说得也对,我年纪不小了,是应该交个女朋友了。你有什么朋友不错的,可以介绍给我。” 季千河讪讪的,说:“我身边都是小土包子,你肯定看不上眼的。”她莫名有点生气:“而且人家喜欢小鲜肉,你以为人人跟我似的喜欢年纪大的啊。” 摩天轮上去的时候,是真的好期待那种早日登顶的感觉啊。可是摩天轮下去的时候,人就开始不耐烦,恨不得早点重新回到地面。 季千河跟闵西泽都没了一开始的心情,焦急地等着赶紧出去好回到宾馆。 好不容易真的下来了,又都觉得似乎还是在上面好,这里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很容易就迷失彼此,也不能靠得太近。 一阵风过来,为了要好看坚决穿一字领毛衣的季千河打了个寒战,脖子真的冷! 下一秒,忽然觉得上面热乎乎的一片温暖——闵西泽把自己的羊绒围巾围到了她的脖子上:“觉得好点了?” 季千河那阵莫名其妙的难受劲一下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拽住闵西泽,见他没排斥后才又紧了紧手,凑过去问道:“不是说男女有别吗?” 闵西泽凉凉看着她:“那把手松了,把围巾给我。”季千河拼命摇头,闵西泽忍不住叹气:“那就别废话。” 两个人走了会,闵西泽忽然道:“你是我最好朋友的妹妹,也就是我妹妹。” 语气平平,像是说一件和己无关的事,更像是在说服着什么。 季千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频频点头:“你也是我的好哥哥。” 闵西泽干笑着:“所以我应该好好照顾你,因为你是我的妹妹。” 季千河回到宾馆后,有点失眠。她就此归咎于颠倒的时差,夜里璀璨的烟花,当然最重要的,她惹闵西泽不高兴了。 别看她大大咧咧的,其实是个非常敏感的人,见不得人不高兴,很怕自己哪里惹到他后,他就不再喜欢自己了。 就像是直播的时候,每次数字一有波动,她就会忍不住想,是她近期表现得不好吗,是她已经让人乏味了吗,所以大家都不喜欢她了? 季千河隐隐约约知道这是一种不自信,可是又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心情一郁闷,她就想吃东西,吃很多很多东西。 季千河于是爬起来,叫了很多食物,可她今天不想直播,不想绞尽脑汁地跟人说话逗乐子,只想一个人静静吃完。 大快朵颐的时候,她无聊刷了刷微博,queen不知道怎么又上了热搜,缘起只是她发了一张看烟花的照片,连个文字都没有。 大家起初只是问她在哪看烟花,和谁一起看烟花,没想到另一个大v哪吒闹海主动解密,发了一张同角度的照片。 季千河哼了哼,恋爱的酸臭气味啊,隔着屏幕都让人作呕了,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大家,他俩是一起看烟花的吗? 热搜里果然有人这么大胆假设,而她的哥哥,她那个十分注重隐私,又极其不屑于流言的哥哥,居然立刻po了一条澄清博。 “哪吒闹海v:不用猜了,queen就是我太太,我是她的裙下之臣。” 裙下之臣……妈哎,太肉麻太恶心太不季舜尧了吧!季千河要不是见证过米嘉比她哥更甚的洒脱劲,几乎要觉得这是米嘉拿他手机发的。 可同时的,也太甜蜜太腻歪太让人嫉妒了吧,季千河觉得要是有人能这样对她表白,她就是替他洗洗衣服做做饭,也没什么不可以。 季千河琢磨着是不是要给艾琳姐发个信息讨论一下,打开的对话框上却写着“闵西西”。 干嘛要跟闵西泽分享啊……算了,闵西泽就闵西泽把! 季千河:“西泽哥哥,好像我哥对米嘉真的不错哎,他直接向网友揭开他俩关系了。” 闵西泽过了会回过来:“嗯,他俩一直都很好,是你不相信。” 季千河:“你又没告诉过我,我年少无知的,怎么可能知道哦。” 闵西泽这次直接没回,白让季千河等了半天。 季千河:“西泽哥哥,还没问过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闵西泽又过了会:“问这个干嘛?” 季千河:“你不是让我介绍女生给你认识吧,我总要知道你喜欢哪一款啊。” 闵西泽:“不需要,我对幼稚女生没什么兴趣。” “……”季千河有点不满,幼稚女生?季千河:“那你是喜欢熟女咯?” 闵西泽:“嗯,她们懂得分寸,沟通起来没那么麻烦。” 字字句句都像是扎在季千河心上啊,季千河更不高兴了。 熟女就一定懂事吗?不见得吧,闵西泽肯定只是喜欢她们的丰’乳肥’臀和床’上功夫。 季千河快被脑子里的画面弄炸了:“闵西泽,你这个色’情狂啊啊啊啊!” 另一个房间,刚刚洗过澡的闵西泽怔了下,色’情狂? 米嘉与季舜尧也已经回来,同样没睡,同样神采奕奕。米嘉还是按照既定计划泡了个澡,只是不小心用了一枚红色浴袍,整个浴缸看起来像是一个凶杀现场。 季舜尧进来刷牙的时候,拧眉站在一边看了会,慢条斯理地解了浴袍跨进去,紧贴着她后背询问道:“要不要警察叔叔来帮帮你?” 什么警察叔叔,完全就是怪蜀黍,米嘉累得四肢都在痛,还要咬牙忍受着被他撑开,上气不接下气地扭头道:“好累的,哪吒爸爸。” 季舜尧提着她腰,动得异常狂乱,米嘉需要两手后勾,搂紧他的脖子才能勉强定住。打开的身体却更方便他作乱,身前被揉得一阵疼麻。 季舜尧忍不住粗喘,说:“配合警方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米嘉尚在戏外,他却入戏太深,外人眼中衣冠楚楚的好男人好爸爸,怎么每每一到人后就露出青面獠牙。 米嘉自觉被他那华丽的光环欺骗太久,不然怎么可能又再次就犯,这么快的沦陷。 当初那句她很难追的话,此刻回想起来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他只是稍微勾一勾小手指,她就整个沦陷了。 难受和快意慢慢堆积,米嘉觉得自己快要整个化开,呢哝着:“警察叔叔轻点啊。” 回到床上,米嘉几乎不能动弹,心内后怕,失控下的季舜尧居然会是这个样子。以至于他如今要表现亲昵时,她立马被吓得往被子里钻。 米嘉朝他埋怨地看了看,说:“今天晚上总如你愿了吧?” 季舜尧却摇了摇头,说:“还是手下留情了。” 开玩笑吧,如果不手下留情的话,还要激烈成什么样子?季舜尧这时轻挑地笑了笑,一眼看穿她似的,道:“……会把你弄坏的。” 米嘉:“……”她翻了个身,不打算再理他。习惯性地翻出手机刷了刷,好几天没开直播了,评论里很多人呼唤她回来。 然而更多的——她想坐起来,又实在痛得坐不起来——评论里为什么到处都是喊她“季太太”的? 米嘉点进季舜尧微博看了就知道了:哪吒闹海v:不用猜了,queen就是我太太,我是她的裙下之臣。 额,米嘉平躺过来,看着季舜尧:“干嘛突然说这个,网上世界多虚幻啊,戾气又大,你这是摆明想让我被人肉。” 季舜尧坐到床上来,轻飘飘说了一句:“谁敢?” 声音不轻不重的,倒是很能安定心神。米嘉神思晃了晃,说:“你那些小老婆咯。” 季舜尧翻了个白眼,说:“就是怕那些闲得无聊生事,才决定说的。欧阳昼恒这个人虽然讨厌,说的两句话倒是很有启迪。” 米嘉就知道他还是因为这个人耿耿于怀:“你理他呢。” 季舜尧说:“以前懒得回应就是觉得网上的消息真真假假,没必要在意。但发现居然挺多人信以为真后,当然要及时止损。” 他刮了刮米嘉鼻子:“反正你就是我老婆,想赖也赖不掉的。” “这都被你发现了。”米嘉狡黠一笑:“本来还真打算装单身的。” 季舜尧露出危险的神色,反问:“你还想装单身?” 米嘉支吾着:“有不少可爱的小弟弟们给我私信来着……” 季舜尧一手按到米嘉肩膀上,将她死死钉在床上,翻身上去跨坐在她细腰上,说:“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米嘉刚要求饶,门忽地被人打开,哪吒钻进一个脑袋。 两个大人吓了一跳,季舜尧要下来,米嘉要坐起来,你推我搡间米嘉用力一踹—— 季舜尧华丽丽地跌到床下去了。 哪吒吓了一跳,天真问道:“妈妈,你们是在打架吗?” 米嘉揉了揉眉心,拉好方才被季舜尧扯乱的衣领,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说:“没……没有啊,妈妈跟爸爸在玩呢。” 一听到玩,哪吒眼睛亮起来:“哪吒也想一起玩!” 季舜尧已经爬起来了,很不耐烦地过去掐了下哪吒小脑袋,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起来,一直没睡熟?” 哪吒摇摇头:“我是被尿尿憋醒哒!”很小的一件事,哪吒说得很大声,然后朝着季舜尧挥了挥手,一副十分自豪的样子。 季舜尧狐疑低下头,哪吒揪着他耳朵道:“我没尿床哦。” 声音不大不小的,恰好能被一边的米嘉听到,小朋友的小小心思完全汇集在这短短的五个字里,米嘉憋着笑,向他投去赞许的目光。 季舜尧无奈摇头,问:“那你去过卫生间了吗?” 哪吒这时候却有点不好意思了,说:“我刚刚想去的,可是我怕黑黑。我看到外面有灯就跑过来了……” 季舜尧一怔:“你刚刚来我这儿上厕所的?” 哪吒点头:“可是我拧不开门,你们在里面干嘛!” 米嘉跟季舜尧面面相觑,千防万防没料到哪吒半夜还会来找他们。米嘉脸都红了,季舜尧脸色也不好看。 米嘉犹豫着,问:“哪吒听见什么了吗?” 哪吒摸了摸脑袋:“没听见什么,我上厕所好急啊,就走了!” 两个大人同时松了口气,哪吒又问:“妈妈你是洗澡吗?” 米嘉点头,哪吒说:“那爸爸也在里面和你一起洗澡吗?” 额,米嘉迟疑着怎么忽悠过去,哪吒叹了口气:“季舜尧,氓氓!” 季舜尧颜面尽失,过去将哪吒抱起来:“那你现在又过来干嘛?” 哪吒抓抓脸:“我又想尿尿了。” 小朋友晚上喝了太多的水了……季舜尧摇头:“要在我这儿上厕所?” 哪吒点点头:“好急哦。” 季舜尧几乎是扛着小朋友往前走,路上点了点他额头,开始洗脑:“爸爸刚刚是去刷牙的,妈妈在洗澡。” 哪吒依旧不松口:“季舜尧,氓氓!” 季舜尧:“妈妈是我老婆,老婆的话,不算耍流氓。但你要是敢亲爱丽,那就是耍流氓,因为爱丽还不是你老婆。” 哪吒说:“那爱丽什么时候可以做我老婆?” 季舜尧:“现在还不行,你们俩都太小了,如果你真心喜欢他,就要上课认真听讲,回家好好温习,以后和爸爸一样厉害。” 哪吒似懂非懂,突然回头来看米嘉:“妈咪。” 米嘉疑惑:“怎么了?” 哪吒说:“你快把我派得拿过来,我要看书学习啦!” 米嘉:“……” 第39章 chapter 42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哪吒还没有玩够,季舜尧跟米嘉就跟他说,要准备回国去念幼儿园了。 离开当天,季舜尧带着哪吒在市里小转了一圈,路过摩天轮的时候,他趴在窗户上,小胖手戳着那个方向:“我还没坐过那个呢。” 米嘉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季舜尧,季舜尧忍笑地把哪吒抱下来,说:“好了,幼儿园不好玩吗,不是有爱丽?” 哪吒听到这名字,脸色终于稍微好看了点,可还是唉声叹气的:“只有一个爱丽,还是不足以弥补我心中的痛的。” 季舜尧嗤地笑起来:“你才多大孩子啊,就有痛了?” 哪吒掰着手指,说:“很多啊,起床太早会痛,吃得不好会痛,老师骂我会痛,有人揍我也会痛!” 米嘉坐直身子看过来,这已经是哪吒第二次提到被人揍被人打这件事了,她很紧张地问道:“哪吒幼儿园里谁会打你呀?” 或许是她表现得太严肃了,或许是别的什么,哪吒怔了下,猛地摇摇头。 季舜尧也看出不对劲,朝着米嘉使了使眼色,拿唇语问道:“怎么回事?” 米嘉怕给小孩子太多负担,没立刻回答,等到三个人上了飞机,哪吒被一桌子五彩斑斓的水果吸引,她才拉着季舜尧到一边。 “一次给他洗澡,他无意说’胖胖别打我‘,就是那个时候起发现不对劲的。” 季舜尧思考片刻:“胖胖是不是就是那次跟他一起学游泳的小胖子?” 米嘉说:“还不确定,但我觉得就是的,问他的时候虽然没回答,可是他的小表情看起来真的挺紧张的。” 季舜尧说:“这个傻孩子,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回来跟我们说?” 米嘉说:“孩子也有孩子的社交,有他们自己的想法。不是我们单纯的觉得受了委屈就要回来倾诉的,而且哪吒爸爸……” 话说了一半就停了,季舜尧扭头过来盯着她,知道她这是又要来揶揄人了。 米嘉:“而且你不觉得你也有点闷吗,很多东西埋得很深,要一点一点地去挖掘,哪吒就是继承的你这一点。” 季舜尧无奈地笑,快速看了一圈四周。空姐们忙着对付哪吒,都很有自知之明地留下大片空白给后面这对腻腻歪歪的夫妻。 季舜尧抓过米嘉的手,轻挑地挠了挠她掌心,一脸无辜地问:“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到底还想要知道什么?” 米嘉也心虚地看了看附近,随即跟他挨得紧紧的,一只手在他胸口画圈圈,轻声道:“我还没亲口听你说过’我爱你‘。” 上市那天虽然是有过,但因为只是口型,并没有亲耳听到,所以尽管震撼尽管感动,但总觉得还是欠缺了一点什么。 这可真是男人的软肋,哪怕心里的情绪再怎么浓郁,对人的爱恋再怎么缠绵,真到了真刀真枪上场,要告白的时候,大多想挥白旗。 季舜尧上一次的大胆为之,差不多已经用空了全部的力气。原本也就是一次意外,是当时的气氛太好,她垂眸看他时的样子太美,他才会暂时灵魂出窍地说了那三个字。 谁知道女人就是这么的不知满足,非要逼得男人站上悬崖,或是挤入人群中大喊出来,不然就会觉得不够真实,不够有力。 季舜尧心内一圈“你不是知道么”、“你要不要看看我的心”等一系列敷衍闪过,最后选了个保守的转嫁掉矛盾:“你也没跟我说过。” 米嘉噎了下,正色道:“你先跟我说。” 季舜尧才不上她的这个当:“你先跟我说。” 米嘉朝他吐舌头:“你别忘了,我还没答应你追求呢。” 季舜尧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啊?你还没答应?” 米嘉昂头:“可不嘛,我都说了我很难追的!” 季舜尧忍不住笑:“可是我们都睡在一起了。” 米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我的身体和精神是分得很清楚的。” 季舜尧由衷赞叹:“哦,这样,厉害厉害。” 米嘉绷不住,笑着反手抓过他,狠狠掐了他一下。季舜尧立刻吃痛地“嘶”了一声,拧眉看她,像看一个捣蛋的小孩。 米嘉作势要走,季舜尧叹息着把她拉回来,搂着她如柳纤腰,热唇紧紧贴在他耳廓上:“真的想听?” 他声音低醇,是寒夜响起的阵阵松涛,身上温度却将人一点点烘热。米嘉轻喘着低低“嗯”了一声:“不想说?” “不想说我就走咯。” “我一走就走得远远的哦。” “你再想找我就难了哦。” “上市那天你不是说过嘛,你再说一次又会怎么样?” “难道做口型就可以,亲口说就不可以?” “难道你对我也就只是做做样子?” …… …… 大有一副你不说,今天就别想下飞机的感觉。 季舜尧实在怀疑,如果自己再晚几秒,她会不会连他之前的努力都全部抹杀掉。 女人太可怕了,年轻的女人太可怕了。 季舜尧咬紧牙关:“我爱你。” 米嘉立马跳转过去看他:“你说什么?” 季舜尧惩罚性地咬了口她嘴唇:“我爱你。” 米嘉闭起眼睛,舒服地长长叹出一口气。 再睁开的时候,看见季舜尧一脸期待的样子。 季舜尧:“现在轮到你了。” 米嘉记性不太好:“什么?” 季舜尧着急:“你不应该跟我也说吗?” 米嘉笑着走开,心情大好地去喂哪吒吃水果。 一直被叮嘱自己的事要自己做的哪吒十分紧张,吃过一口久久不肯咽下,含在嘴里简直盘得快熟了。 米嘉要他赶紧吃了,好喂下一口的时候,哪吒苦巴巴地靠到米嘉怀里:“妈妈……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事了?” “……”米嘉笑着捧起他脑袋亲了下:“小傻瓜。” 季舜尧站在一边,脸已经黑了,哪吒看得更加心虚,小脑子迅速开动,到底是哪里错了,是因为他说不要去幼儿园吗? 哪吒向着季舜尧伸开两手:“老季,其实我是想去上幼儿园的。” 老季?又是从哪学来的最新称呼!季舜尧沉着脸坐到一边:“现在起,不跟不听话、还总是乱说话的人说话。” 这是指桑骂槐吧?米嘉心里纳罕,真的生气了?气量好小哦。 哪吒又碰一壁,很是无语地摸了摸米嘉的脸。米嘉在他耳边安慰几句,把勺子还给他,起身来到季舜尧身边。 米嘉才刚刚蹲下来跟季舜尧面对面,季舜尧老朋友立刻将头往旁边一扭。 贴了一脸冷屁股的米嘉:“……” 米嘉笑嘻嘻地捧过季舜尧的脸,亲了亲他挺直的鼻梁,说:“哪吒爸爸,不管我以前怎么样,现在的我可是不会哄人的。” 季舜尧直直看着她:“谁要你哄了?” 米嘉笑:“瞧瞧你这一脸的小委屈哦,还不就是写着要我哄?哪吒还小,你也小了,但我不会宠着的,对于小孩子就是一步都不能退让的。” 季舜尧轻叹口气,仿佛在问“所以呢”。 米嘉说:“所以啊,你一定要好好听话,多宠着我,多爱我,这样让我看到你的诚意了,我才会回应你,说不定也会跟你说那三个字哦。” 季舜尧还是那么看着她,眼神笔直,神色严肃,最后看的米嘉整个都毛了,求求他赶紧说点什么话。 季舜尧语不惊人死不休:“原来你对我的感情是有条件的。” 米嘉耳边“嗡”的一声:“……”这个男人开始较真了。 季舜尧轻轻推了她一把:“那我不要了,我要的感情是纯粹的没有一点其他东西的。” 米嘉只听“嗡”之后,一个举着小牌的兔女郎在眼前走过,那上面分明写着:ko。嗯,她不该忘了,这个男人总是比她更聪明的。 回家的后半程,哪吒又一次见识到了米嘉跟季舜尧之间流淌的不同一般的情绪,长久不见的冷战重新席卷而来。 米嘉一直在跟哪吒递眼色,又跟他咬着耳朵,旁敲侧击地要他去跟季舜尧讲和。哪吒拍了拍前胸,一脸成竹在胸的样子。 可是不到五分钟,小朋友就兵败而回,米嘉抱他坐到怀里,问“怎么样”,哪吒小朋友很苦恼地道:“老季要给我添补习班。” 米嘉等了一会儿:“没了?妈妈让你做的事呢?”哪吒低下了头。米嘉叹气:“你居然这么简简单单就被招安了。” 米嘉看向一边的季舜尧。 那什么,男人不能惯。 先晾着吧。 飞机落地,恰好是国内夜晚。米嘉将哪吒哄睡,回到房间,季舜尧刚刚洗好澡,穿着浴袍在一边桌上看书。 看书……呵呵,平常的晚上,季舜尧可是没有这份闲情逸致看书的。 他们偶尔会躺在床上,头靠头地看一部电影,或是她准备着明晚的直播,他则津津有味地看前一天的录播。 不过更多时候,他们更青睐于选择做一点运动,而桌子是增加情趣的地方。 米嘉近来一直都是跟季舜尧住一间,不过一直没有搬到他们的主卧,而是选择在米嘉刚回来时的客卧。 理由是很简单的,她喜欢每天早上阳光穿过宽大的窗子落在她光’溜溜的身体上,喜欢看风吹得他刘海飘动。 跟那个过分空旷的大房间相比,这里才是米嘉更熟悉的地方,这里不大但是很温馨,她从来不会感觉到害怕。 米嘉坐在床边上看了会手机,也看了会季舜尧,最后还是没能克制住心底的那点冲动,跑到桌边倚着,说:“季舜尧,你赢了。” 季舜尧一动不动的,依旧呈现出完美的看书姿势,漆黑的眼珠一行行扫过白纸黑字……呵呵,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米嘉咬了咬牙,一巴掌将他手里的书打掉了,季舜尧看都没看她,预备弯腰去拣——米嘉扯着他胳膊,硬是拽了起来。 她低垂着眉眼,两手按上他肩膀,将他往椅背上一推。自己提了提裙子,分腿坐到他腿’根上,还飒爽地甩了甩头发。 季舜尧这才由下向上地看她,扫视的眼神里带着淡淡不屑,问:“我赢什么了?你干什么呢?我只是想好好看会儿书。” 米嘉动了动屁股,跟他贴得更紧,一语双关地问:“有我在这儿,你还想看书?你看得进书吗?” 季舜尧彻底放松,身体往后面一靠,两手放松地垂在椅子两侧,反问:“你在这,我怎么就看不了书了?” 米嘉冷笑两声,将本就很短的裙摆一点点上拉,直到雪白的长腿尽露,红色的底裤露出精致的蕾丝花边。 季舜尧这才给出点反应,手指拉开她颈后的拉链,半边幼白的肩膀被剥出来……他眼里却半分情’欲都没有,只有满满的挑衅跟逗趣。 米嘉一咬牙,拿手挡开了,说:“你要干嘛?” 季舜尧手指停了停,随即贴着她细腻皮肤自手肘一路往上,最后徘徊在她下颔上。她晃神一瞬,他用力挑起她下巴。 季舜尧邪邪的笑着,那个邪佞的、恶劣的、玩世不恭的斯文败类,一下就从他禁’欲的、严肃的、老实正派的西装绅士的皮囊下跃出。 季舜尧说:“大街上随便抓个妞,都比你的尺度大,就这样还想勾’引一个见多识广的老……朋友?” 米嘉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他的表情动作和语言勾得频频细喘。她微微抬了抬臀,不怀好意地蹭了蹭,说:“哦,是么?那你现在是怎么了?” 季舜尧额上青筋乱跳,似乎也没什么耐心了,扼住她的一只手松了,将她衣服朝前重重撕扯下来。 米嘉吓了一跳,身上已是一凉,男人湿哒哒地含上她肉。米嘉抱着他头,努力长而慢的呼吸:“季舜尧……你……我还没洗澡呢。” 季舜尧已经在解浴袍,听到身前的女人又是一阵抽气,喊着:“你你你……你怎么里面不穿衣服呢?” 季舜尧站起来,将她抱坐到桌上,一边说着:“谁浴袍里穿衣服。”一边迫不及待地挤’进去,强势地动起来。 米嘉还没习惯,两手死死撑着桌面,疼得仰面一阵吸气。被迫环在他腰上的长腿紧了紧,她上气不接下气地骂道:“你这个混蛋!” 季舜尧反而动得更加激烈,恨不得将她整个人贯穿一样。桌腿在地面蹭出声音,地板上留下一道道长短不一的痕迹。 米嘉最后几乎软得走不直路,被季舜尧扔在浴缸里泡了整整一刻钟才回过神来。他立着跨进浴缸的时候,米嘉吓得连连后退。 “老公你饶了我吧!”米嘉抱拳,一脸的可怜兮兮。 季舜尧贴着她坐下来,问:“你刚刚喊我什么?” 米嘉眨巴眨巴眼睛,里面雾气氤氲,更显无辜:“老公。” 季舜尧问:“以后还跟不跟老公闹别扭了?” 米嘉拼命摇头:“我再也不敢了。” 季舜尧趁胜追击:“那今天是不是应该对我说点什么?” 米嘉不大不小地哼了声,等后面响起不耐烦的声音,她忽然笑着回头一把抱住他。季舜尧没料到她突然袭击,往后一滑,两个人都砸进水里。 好不容易手忙脚乱坐好了,季舜尧在背后垫了块毛巾,米嘉跟他面对面挤着,柔软的地方就靠在他起伏的胸口。 米嘉说:“你这个人脾气真的好大,又一点理都不讲,你才不是什么老朋友,你比哪吒还小呢,你就是一个小小朋友。” 季舜尧单手枕着头,轻轻应了一声,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 米嘉趴到他下巴底下,挑眉看着他,轻声道:“其实我就是逗你玩呢,不就是’我爱你‘吗,说一千遍给你听好不好?” 季舜尧摇头。 米嘉心想,他这脾气果然大。 季舜尧:“我只要你真心实意的说一遍就可以。” 米嘉:“……” 米嘉心里震了一震,伸出双手,紧紧勾住他脖子。 米嘉说:“我爱你!” 季舜尧瞬间温柔,终于露出一个久违的笑。 米嘉捏了捏他脸:“ 高兴了吧,季舜尧小小朋友。” 等米嘉第二天醒过来,仔仔细细地把前一天的事从头到尾理了一遍。 她龇着白牙看向凌乱的大床:“哪吒爸爸,昨天咱们是不是在谈小朋友的教育问题来着?” 季舜尧揉了揉头发,是啊,怎么突然就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呢? 在得到确切的证据之前,米嘉并不想只凭自己的猜测,就给其他人定罪,更不想学那些傲慢的家长,发现一点蛛丝马迹就气势汹汹地去兴师问罪。 米嘉跟季舜尧咨询了这方面的专家,专家给出的意见是,让家长用角’色扮演的方法,在一种轻松的氛围里诱导孩子说出幼儿园里的事。 米嘉活学活用,一到家里就坐到正下棋的哪吒身边,说:“哪吒小宝贝,妈妈今天跟你玩一个游戏,你说好不好?” 小孩子都是很喜欢家长陪着玩的,米嘉兴奋地等着哪吒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说:“妈妈,好的,我们一起玩吧。” 只是现实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丰满,哪吒连头都不抬,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上的黑白子。等米嘉推了推他小肩,他方才纳闷抬头:“妈妈,你说什么啊?” 米嘉刚要重复,他又打断了,说:“妈妈,你能等一会儿吗,我要下棋了。” 围棋的魅力在于有无限可能,黑白子的交锋里,往往能上演下克上的奇迹。哪吒是能沉得下心的孩子,一旦陷入其中,很难回头。 米嘉好不容易等他这一局下完,哪吒眼泪巴巴地仰头看着她,糯软的声音里满是哭腔道:“妈妈,我刚刚输了。” 胜负乃兵家常事,可小朋友争强好胜,尤其是在自己最擅长的这项活动中,胜负心极强。每次哪吒一输棋,全家人都心慌慌。 如今又是相同的情况,游戏的事米嘉没敢提,眼巴巴看着哪吒扔了平板,两只小手背在身后,郁闷地绕着客厅转了圈。 想着是不是先就这件事疏导一下,哪吒忽然想通了地跑回来,把平板抢到自己手里,说:“妈妈,我还要再来一盘 !” 这一等,又是许久,米嘉挤在一边,实在不耐烦了,几次想要提点,哪吒一巴掌把她拍到旁边去:“妈妈,你棋好臭的!” 米嘉等啊等啊,直到季舜尧都受不了,几次看表,提醒哪吒该睡了。哪吒终于结束,两只小手伸平在空中:“噢耶,赢咯!” 米嘉在旁鼓掌,存在感刷到最足,哪吒果然第一个看向她,思考着:“妈妈,你刚刚好像说要跟我玩什么游戏?” 米嘉连连点头:“是啊,很好玩的,哪吒想玩吗?” 哪总很审慎地说道:“那要看看是什么游戏了。” 米嘉说:“是过家家的一种哦,我们分别假装是另一个小朋友,模拟度过幼儿园的一天。爸爸呢是哪吒,妈妈呢是爱丽,哪吒是胖胖,” 米嘉心里没底地看着季舜尧,季舜尧朝她点了点头,接着道:“现在,哪吒,也就是我,来到学校了,爱丽跟胖胖会怎么跟我打招呼呢?” 米嘉入戏很快,拉上季舜尧的手,连声音都掐细了,说:“哪吒,你来啦,我们一起来玩游戏好不好?” 季舜尧说:“好啊,哎,胖胖来了,胖胖跟我们一起玩吧。” 哪吒大眼睛黑亮,来回看了两人一会儿,说:“妈妈,幼儿园的一天有什么好玩的,我演你,你演老季好不好?” 米嘉怔了下,怎么剧本根本不按照她的想法来呢? 哪吒抱着两手站起来,一扭一扭地坐到了米嘉的怀里,也掐细了声音:“哪吒爸爸,今天好累哦,你帮我揉一揉肩膀,捶一捶背嘛。” 米嘉:“……” 季舜尧:“……” 哪吒娇滴滴地打了个哈欠:“不是这里,左边一点,不对不对,右边一点,重一点,哎呀,轻一点,你到底会不会啊,你是不是故意敷衍我?” 米嘉:“……” 季舜尧:“……” 第40章 chapter 43 角’色扮演的游戏,哪吒一直不肯配合,不是喊着无聊要下棋,就是十分强硬地要求按照自己的剧本走。 哪吒小朋友的自主意识很强,也比其他孩子更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一般孩子的忽悠根本骗不了他。 每次兴冲冲把他找来,只要他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转,话都不用说,米嘉就知道这次的尝试又失败了。 小孩子聪明是一件好事,但米嘉总担心这是一种竖起的防备。 哪吒的心思多敏感啊,她跟季舜尧离婚的事,他硬是藏在心里几个月,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倾诉的契机。 她跟他解释那么多,他还是更加喜欢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时不时就跟在两人后面看他们俩的互动。 不可以吵架,不可以生分,但是,也不可以太接近哦。 米嘉有时候觉得自己不像是跟一个孩子交流,而是跟一个历经人世沧桑的小老头斗法。 你要耐心,要诚恳,还要有一点点的小计谋,这才能挖掘出他藏在内心深处的东西,看那一片枯木开出花朵。 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相比而言,小老头的老父亲在这方面就要傻白甜的多了。 跟季舜尧打交道,其实一点都不难,前提是千万不要把他当做是对手,这男人的潜力一旦被激发,可不是一般段位能够匹敌的。 米嘉采取了一种类似训练小狗的方法,要先给出一个指令,随即用小小的奖品鼓励,如果他能达到要求,那就给一个大大的拥抱,如果实在完成不了,也要态度温和地勉励。 跟他实在有冲突了,米嘉也会祭出自己的大招,摸一摸他的脑袋,给他一个带着点歉意带着点湿意的吻……依旧还像是训狗。 除了对付这对父子,米嘉近来还有其他事要忙。 自从季舜尧在网上公布了两人的关系之后,米嘉就一直为直播间里过高的热度头疼。好消息是她终于不必被怀疑是不是小三了,坏消息是她要遭受网友全方位的检索。 季太太的头衔实在太过热烫,米嘉感受到的第一波冲击来自于季舜尧的女友粉。 近年越来越泛滥的不良饭圈文化,几乎彻底改造了这个群体,无法接受季舜尧已婚身份的女孩子们挤爆了米嘉的微博和直播间。 各种污言秽语,诅咒漫天,甚至还有很多网友声泪俱下地给米嘉写了她对季舜尧由动心到深情的心路历程,直指她是破坏他们感情的元凶。 米嘉看得一阵好笑,内心当时就生出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季舜尧认识你们吗,知道你们是谁吗,你们亲眼见过他吗,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这么单纯地陷入一种完全疯狂的迷恋。 额,米嘉昂头看了看天,幸好没有亲眼见过季舜尧,也没跟他朝夕相对过,不然她们可能会更加疯狂地迷恋季舜尧的,囧! 一时间,各种牛鬼蛇神登场,生动演绎了一场场因爱生恨的闹剧。 米嘉微博因为被举报过多,一度无法操作。拿回操作权后,米嘉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闭评论和私信。 无处发泄的网友立刻转战,在她的直播间里刷了一大波存在感。 她没播的时候,留言区就满是黑粉,一旦开播,大面积的差评弹幕直接挡住了那些有用或是友好的弹幕。 房管禁言禁到手抽筋,呼唤净化弹幕的置顶消息刷了一波又一波,然并卵。 闵西泽甚至哭笑不得地告诉她,因为她,大波网友以“纵容色’情主播”为理由,对平台进行了狂轰滥炸似的举报。 诚然,季舜尧的女友粉中也不乏有理智的,除了会给米嘉发来暖心小私信外,还会帮着她的真粉们一起净化直播间环境。 为了给米嘉补偿,他们还自发组成了安利小队,一个群一个群的安利主播“queen”,并且各种花钱给她砸礼物。 在这样的宣传攻势之下,米嘉一举夺得了“西元直播”的人气榜、礼物榜、搜索榜,三榜第一的殊荣。 只是这并没有安慰到米嘉,毕竟,对于一个有傲骨的主播来说,她更加希望自己用实力登顶,而不是依靠这些虚假的人气,一戳就破的泡沫。 网上的热议,在发酵到第三天的时候,有了新的变化。 季舜尧这个惹祸精,之前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公开了他们的关系,这次又不顾她的阻止,公开跟网友互怼。 “哪吒闹海v:太太@queen_asmr是我最珍视的人,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发誓要护她此生周全。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到她,律师函已发,网络暴力至此可以休已。” 配图里有厚厚一沓待寄的律师函,还有网警给出的关切回复。 这条微博初看没有什么问题,字字句句也都是维护,但季舜尧真的小看了爱情的魔力。大家原本只是齐心协力斗米嘉,现在被“渣男”甩了……更加齐心协力地斗米嘉了。 米嘉房管一连累垮好几个,她本人也是哭笑不得,有好几次吃着吃着想说话,为自己和季舜尧辩护几句,想到有铁粉带着耳机听音,又生生是忍住了。 同一时间,主流媒体也蹭热度进场。 向来对年轻企业家苛刻的传统媒体指责季舜尧不够沉着,实在太嫩;热衷偷听墙角的新兴媒体则是挖掘他的情史,用几个所谓知情人带来他们的恋爱爆料。 原本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恋情公开,一时间成为公关危机,甚至影响了季舜尧公司股价。他立刻自组了公关团队,即日开展工作。 面对这种状况,米嘉还不能过分责备季舜尧,因为他的本意是好的,只是这个五岁孩子的老父亲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不明白现在年轻人在想什么了。 对现状仍旧表示诧异的季舜尧纳闷极了,问:“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这样了,以前我看她们说要嫁给我、要给我生孩子,还以为一句玩笑话呢。” 米嘉也是哭笑不得:“哪里只是现在的女人才这样啊,掷果盈车,看杀卫玠,哪一件不是因为男人太帅引发的惨案。近点的,不还有女孩子因为偶像结婚自杀吗?” 季舜尧笑得无奈:“我实在是没办法理解。” 米嘉说:“以后微博你就别玩了,反正你平时那么忙,微博里早就长草了。等过一段时间,有更爆炸的新闻出来了,这件事的热度也就降下去了。” 季舜尧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有更爆炸的新闻呢?” 米嘉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这种事,她当然不知道。 季舜尧说:“实在不行,就只能牺牲闵西泽了,’闵西泽不日结婚‘怎么样?” “不怎么样。”米嘉摇摇头:“他咖位可比你可小多了,不如’闵西泽宣布出柜‘?” 另一边,闵西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是有人在想他? 新年倒计时的时候,这件事的热度总算是降了下来,可是同时又有新的噩耗传来,一是哪吒要放寒假了,二是米嘉挺进了“西元直播”年终嘉年华的前十强。 西元为了给大家打造一台视觉盛宴,在主播的准入上着实下了一番功夫,要综合人气、礼物、签约年限等等方面,挑出那些真正有实力有粉丝的。 米嘉初来乍到,直播室里看起来繁荣,但其实群众基础比较薄弱,asmr也并不是热门的那一类,跟那些土豪粉丝成堆的顶级主播是没法比的。 米嘉对这种事也没什么兴趣,跟一群小年轻在镜头前卖弄相比,她还是比较关心喜欢跟自家儿子过家家,虽然哪总扮演的米嘉总是有那么点,咳咳><,不堪入目。 米嘉原本一直卡在综合排名二十多的位置,她从不让粉丝给她刷礼物,她粉丝也就跟着一起佛系,有时候百万在线,弹幕却只有冷冷清清三两个。 直到黑粉的疯狂涌入,首先冲高了她的在线人数,其次尽管正牌粉丝拼不过他们的弹幕数量,只好纷纷慷慨解囊,用报复性消费安抚主播受损的心脏。 米嘉摸着自己的小心脏,一天天看着自己越冲越前,恨不得冲到屏幕前大喊一声,都给我停手,你们这样热情才会让我心脏受损啊望天…… 公布十强名单当天,伍兮兮特地米嘉来了个电话。两个人近来一直没怎么联系,遇上实在绕不开的话题,伍兮兮也只是通过助理来跟她联系。 电话刚刚接通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尴尬的气氛是西伯利亚吹来的阵阵寒风。 米嘉不由想到以前她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不管吵架吵得多厉害,热战或是冷战,第二天两个人遇见了,还是会一道亲亲热热地去吃东西去四处玩。 那时候怎么可能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快就分崩离析,还以为一辈子都那么要好的。 米嘉心中唏嘘,率先打破沉默:“有事?” 伍兮兮说:“有事!闵西泽给你来信息没,你居然已经进了前十强了,可以参加这次的年底嘉年华了!” 米嘉表现得若无其事:“刚刚看到。” “我都快乐疯了,你是平台第一人好吗?之前还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个刚刚露面几个月的主播,年底就能上嘉年华的。” 伍兮兮一阵笑:“原本我还在想,怎么才能说服闵西泽,让他给咱们开个后门。毕竟你人气虽然还算坚挺,礼物却跌得挺多的,咱们跟西元签的时间也不长,各种系数都给得不高。 “你要是最近有时间,咱们出来见一趟,我们好好商量一下之后直播的重点。不要以为进了十强就已经可以躺在功勋章上了,咱们还是要好好努力,走得更远的! “我觉得你可以先不要管那些黑粉,毕竟他们带来的流量是真实可见的,这种时候发动铁杆粉也比较简单,礼物刷起来,排面搞起来,估计还能再往上面冲一冲。 “但再过几天,这种效应肯定就走下坡路了,咱们要在直播内容上下功夫,你得吃点之前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或者……要不然你说话吧,我觉得肯定能是一个大的噱头。 “进到前五就能登上舞台跟其他人当场pk了,不知道他们会出点什么幺蛾子,你说闵西泽会透点底吗?要是他不肯卖给我们这个面子,总也要卖给季舜尧的吧?” 米嘉一句话没说,伍兮兮已经蹦出了这么一堆出来。能听得出来,伍兮兮对这件事非常看重,说不定早几天就已经开始想了。 做一个扫兴的人很讨厌,米嘉不想连这点好印象都抹杀掉,可她也不愿意违背自己的内心,去做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事。 米嘉说:“对不起,兮兮,这次能进十强,我也没想到,不过我不会参加的。” 伍兮兮大喊一声:“什么?为什么!嘉嘉你是不是休息不太好啊,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再想想,明天再告诉我?” 米嘉说:“不管是今天明天还是后天,答案都是一样的,我不想参加这种没意义的事。兮兮,实在不好意思了。” 伍兮兮一点都不放弃,追问:“为什么啊,嘉嘉,这个机会不是挺好的吗?既能推广自己,涨人气,拿到奖了还有大把收益,对你将来也是很好的。” 米嘉说:“对不起,你说的这些都完全诱惑不到我,以前我就跟你说过,直播只是我的兴趣,我在这件事上的野心不大,能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已经很好了。” 伍兮兮说:“别啊,嘉嘉,我还等着你这次一炮而红,给我们工作室强力宣传呢。你可不能没上战场就投降,你野心可以不大,但你完全可以把这个比赛当成是玩!” 米嘉说:“……兮兮,哪吒就要放寒假了,小孩子你知道的,很调皮的,哪吒又是小男孩儿。我准备多陪陪他,顺便带他到处看一看。” 伍兮兮默然,半晌:“嘉嘉,你真的不参加啊?” 米嘉说:“是的,我是真的不想参加。” 伍兮兮反问:“那你就任由网上的那些人中伤你?” 米嘉说:“公道自在人心,我是不会理他们的。” 伍兮兮说:“你不理他们,可他们会来找你。现在网上各种诋毁你的声音,说你吃得不好,纯粹靠得是季舜尧,你这也能忍?” 米嘉说:“这个不是更好解决了吗,看过我直播的人不会相信,不看我直播就随便听信流言的,在其他事上,估计也是一样的没脑子。” 伍兮兮是真的着急了,说:“嘉嘉,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一直都是一个特别争强好胜的人,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这么……这么……” 这么烂答答的一滩趴在地上,看起来泼辣,其实根本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我以前?”米嘉重复了伍兮兮的话,忍不住笑了笑,说:“兮兮,都到现在了,你还总说这种话,过去的我到底怎么样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我是什么样。” 她叹了几声:“而且你觉得我还能信你吗,以前的我是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你说什么我都不会质疑,可是现在呢?” 伍兮兮也跟着叹了几声,说:“行,当我没说。你虽然签在我下面,但我也不想做那种硬要逼着你去做什么的经纪人。说到底,我还是当你是我朋友的,我还是想替你多想一点。” 过了会,伍兮兮才道:“不过现在看起来,我不是多想一点,是多想了。你还是不能原谅我是不是,也对,我错的是挺多的。”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过去的事,是很没劲的,米嘉及时终止这个话题:“兮兮,要是没什么别的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伍兮兮说:“嘉嘉,我就再说一句。不管是之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你都是很可爱的。我羡慕你,在一定程度上,我特别嫉妒你。 “你总是能很简单的就成功,所以才会觉得无所谓,不那么珍惜自己所拥有的吧。但天赋是不能被浪费的,这会是你的损失,也会是其他人的损失。 “你不能一直都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等着别人去发现。季舜尧能在微博为你发声,你怎么就不能向人证明他的选择其实没有错呢?” 米嘉一点没犹豫地主动挂断,歪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 直到佣人来提醒她到了去接哪吒的时候,她才慢慢站起来。 米嘉原本走得就比平时晚一点,路上遇到堵车,又耽误了一点时间,赶到幼儿园的时候,小孩子们几乎已经走光了。 平时米嘉总是头几个到,哪吒小朋友总是背着小书包,昂头挺胸地从教学楼里径直走到她面前。 今天没有守时,好面子的小朋友有点受伤了,连游戏室都不肯待,老师说是自己一个人跑去操场上了。 米嘉前阵子就跟老师打过招呼,不过因为没什么证据,只是很简单地要她多照看一下哪吒,理由是他个性腼腆。 老师已经跟她反馈过几次,没发现他身边有什么异常,就是朋友圈比较的狭窄,总跟固定的几个小朋友在一起玩。 今天过来,老师依旧是这样说,没有问题,每天很乖,继续保持。米嘉很客气地谢谢她,急急忙忙去操场上找哪吒。 今天阴天,五点还差好一会儿呢,天已经阴沉得不像话了。操场上没什么人,她一片片扫过,回忆哪吒今天来时穿的衣服。 蓝色羽绒,黑色棉裤,脚上是一双十分炫酷的运动鞋……米嘉视线掠过一边秋千时,找到了目标。 哪吒正坐在秋千上来回荡着,十分可疑的是他旁边还有几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女孩,此刻将他围起半圈,每人手里还有一根杆子! 米嘉怔了下,一时间脑中越过无数画面。网上那些辛辣的字眼弹幕似的落在她面前,还有无数相似的疯狂的语言,最后汇成了四个字“人肉搜索”。 是的,不止一个网友说要人肉她,季舜尧的身份是公开透明的,她跟孩子暂时安全,可总有一些所谓的“知情人士”不知轻重的随意给料。 如果真的人肉出来,那这帮疯狂的网友肯定是会找到一个突破口,来发泄他们开始畸形的偏执情绪……哪吒是不是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目标? 米嘉再看了看那几个女人的装扮,吓得连连抽气,一边往那边跑一边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声音实在太过尖锐,女孩们齐刷刷回头,哪吒也回头看她,蓦地笑了,张着手道:“妈妈!妈妈你终于来了!” 米嘉一颗心砰砰直跳,越跑越快:“哪吒,别怕,妈妈来了!” 走近后的第一件事,是不由分说地从她们手里抢过那个杆子,问:“你们到底要干嘛,有什么冲着我来,小孩子根本什么都不懂。” 几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一时间根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个先反应过来的,讷讷道:“女士,我们没想干嘛呀!” 米嘉说:“那你们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对方道:“我们看哪吒一个人,过来陪他玩一会儿。” 米嘉说:“陪人玩,要拿着这种杆子,万一伤到人怎么办!” 对方说:“怎么会呢,我们又不会挥杆子。” 米嘉:“你们到底谁啊!” 对方:“我们是这儿的老师啊……实习的虽然是。” 米嘉:“那你们怎么不穿制服呢?” 对方:“因为现在是下班时间啊。” 另一个插话:“是啊,下班时间不能穿自己的衣服?” 米嘉脑子更痛,知道自己应该是搞错了。 哪吒这时候从秋千上跳下来,抱着米嘉的腿:“妈妈,她们真的是老师,下午还给我分鸡蛋吃呢!” 米嘉:“……是这样啊。” 哪吒拿过她手里的杆子,说:“老师们好辛苦的,晚上还要来捡垃圾,妈妈你为什么要发火,你不要发火好不好?” 米嘉把那杆子拿近点看了看,前面按着个夹子,手柄的地方还有个控制,是用来捡拾烟头纸屑这类东西的。 米嘉十分过意不去,说:“妈妈搞错了。” 心里却惴惴不安地想着另一个件事,原来网上的风波对她的现实生活果真不是一点影响都没有,起码她现在总算是知道杯弓蛇影是什么意思了。 第41章 chapter 44 米嘉向几位老师一再表示了歉意,又拉着哪吒使出卖萌可爱大法,直到看到几个老师笑起来后,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 其实米嘉刚刚尽管说话大声了一点,但并没有过激行为,加上认错态度这么良好,人又实在是长得漂亮可亲,几个老师早就不放在眼里了。 已知哪吒=季舜尧儿子,哪吒=米嘉儿子,可知米嘉=季舜尧太太,又知季舜尧太太=网红吃播queen……经过一系列复杂运算,大家最终得出,米嘉就是queen。 如此一来大家对她方才的表现更加理解。季舜尧一家如今深受舆论关注,一开微博就能见到邪’教粉们的各种折腾,路人早就烦死他们,对季舜尧一家深表同情。 米嘉又是这波网络暴力的核心,早就被键盘侠们喷得连评论都不敢开,再结合她刚刚的表现,老师们一阵唏嘘,完全就是草木皆兵,这日子过得也太累了。 有老师安慰米嘉:“现在的人就是太缺少独立思考的能力了,里面估计还有很多都是小孩儿呢,最是容易被扇动的年纪,还有一部分就是喜欢看热闹。” 米嘉心想,还不止呢,以前艾琳的一些铁粉已经下场,看她不顺眼的主播更是多如牛毛,也迫不及待地来趟了浑水。 虽然她没有统计过,但后一类的人数肯定很多,他们不想让热度减退,季舜尧已经发现了好几路水军的痕迹,正在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米嘉叹了口气,说:“但愿这件事的能早点过去吧,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人肉搜索,虽然我跟先生很注意隐私,但这种事情是防不胜防的。” 老师们连连点头:“是要这样的,我们这边入园的很多家长也是一直都很低调。就是因为担心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拿这种事赚眼球……前几天园里还有孩子被骚扰了。” 米嘉的那股紧张感更甚,老师们看她脸色都变了,纷纷安慰道:“放心吧,哪吒妈妈,我们幼儿园里是绝对安全的,那个孩子主要是回家路上自己一个人跑下车玩了。” “是啊,而且我们园里的保密措施都很好的,老师们绝对不会透露各家宝贝的行程,也不会出去到处乱说这里谁谁谁是谁谁谁家孩子的。” “这怎么可能说哦,被学校发现违反保密协定,绝对是要走人的。要是给家长和小朋友造成什么麻烦,自己心里也会很久过意不去吧!” 大家都很真诚热情,米嘉觉得十分欣慰,点头道:“谢谢各位老师照顾我们哪吒了,也谢谢你们能这么理解我们做家长的。” “不谢的,都是应该的。” 米嘉说:“我们最大的心愿不是孩子有多聪明,将来有多大出息,就希望他平安健康就好。以前我怎么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刚刚,我真的觉得如果孩子有什么事的话,可以为了他牺牲一切。” “这就是母爱啊,藏在我们身体里的巨大能量。” 回去路上,哪吒一直忍不住看向米嘉,米嘉朝他看回去的时候,他又立马把头低下来,像是被捉住做坏事的小贼一样。 米嘉这时才松开从出幼儿园后就一直紧紧环着他的一只手,知道是自己的紧张情绪传染给了他——小孩子可是世界上最敏感的动物。 米嘉跟哪吒随意聊了会,一会儿问他今天在幼儿园里学什么了,一会儿问他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不然就是看到窗外的花花草草什么的,也要煞有介事地提一提。 哪吒都很乖巧的答了,过了会,却又突然道:“妈妈,你今天是不是很烦?你要是很烦可以一个人坐会儿,不用逗我开心的,我很好。” 米嘉怔了怔,十分意外地看着哪吒。哪总一脸“我都知道”、“我都了”的样子,甚至还抿着小嘴巴,老成地拍了拍她肩膀:“妈妈,心情不好容易长皱纹哦!” “……”米嘉忍不住笑起来,刚刚有那么一刹,真的觉得自己反倒是个五岁的孩子。这个家太有意思了,她要哄着季舜尧,小朋友要哄着她。 米嘉摸摸哪吒小脑袋,说:“哪吒宝贝,妈妈没有心情不好,妈妈只是被一些事情困扰了,现在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哪吒托着小下巴:“那你说出来,看看我能不能帮忙呀。” 米嘉想了想:“你不是总上网吗,应该知道还有个网络世界吧。爸爸在现实世界很厉害吧,在网络世界也一样厉害哦,很多粉丝的。” “哇哦!”哪吒凑近点:“老季真厉害,那妈妈呢?” 米嘉说:“……妈妈也是有一点的厉害,粉丝也很多哦。” 哪吒一阵欢呼:“我就知道妈妈也是好厉害的,我小时候,老季就一直跟我说妈妈超级厉害,那时候我还不太相信呢,但妈妈你一说我就相信了。” 小时候……五岁小朋友也流行说小时候了吗,囧。 米嘉说:“总之现在就是爸爸的粉丝在闹事,他们总是来攻击妈妈,把妈妈工作搞得一团糟,有些人还说要来打扰哪吒,所以妈妈才很担心啊。” 哪吒长长“哦”了一声:“怪不得妈妈刚刚要跟老师吵架,你一定是把老师们当成是网上的大坏蛋了对不对。” 米嘉一头黑线:“……也不是吵架啦,不要告诉爸爸哦。” 哪吒倒像是被提醒了,说:“对啊,季舜尧呢,他这个大男人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妈妈,他应该跟他的粉丝说’你们再闹就打屁股‘。” “噗……”果然是亲儿子,学起爹来完全惟妙惟肖。 米嘉:“你爸爸有说过,可是没有用的,他那些粉丝很偏执,根本不听人说话,又一个个都很彪悍,什么时候都是气呼呼的。” 哪吒抓头:“妈妈,什么是彪悍?” 米嘉想了想:“就是……就是像《西游记》里的红孩儿一样。” 红孩儿是《西游记》里,哪吒最讨厌的一个人,每次看到他留个桃心头地从电视上蹦出来,就迫不及待地找遥控调台。 哪吒果然恍然大悟:“哇,那他们是很难搞了。” 米嘉叹了口气:“可不是嘛,爸爸妈妈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哪吒小暖男忽然挺直了腰,用刚刚擦过一小串鼻涕的手握上米嘉的,说:“妈妈,你不要害怕,遇到问题一定要正面面对。” “……”米嘉盯着他手上的光亮看了会,重新聚集精神:“那你说妈妈应该怎么正面面对呢?” “当然是要迎难而上啦,不然问题就会越积越多,最后多得你根本解决不了。我们努力了不一定能有好结果,但不努力就一定不会有的!” 如此饱含哲理的一段话,米嘉觉得好奇:“哪吒,你这些话是跟谁学来的,说得好好哦,妈妈完全被你说服了唉。” 哪吒说:“是爷爷说的啊!” 米嘉深受触动,人果然还是要多接收教育,什么叫做是知识分子,这才叫做是知识分子,不仅严于律己,还启发下一代。 米嘉随口问:“爷爷什么时候说的呢?” 哪吒说:“奶奶最近跳广场舞,可是好笨哦,怎么都学不好。每天都拉着爷爷一起跳,爷爷都怕了她了,说:哎,这个黄脸婆又来了。” “……”米嘉觉得剧情的走向有点不受控制,哪总学过她,此刻又开始学季仲谋了。 哪吒学老爷子抹了把脸,一脸的不耐烦立刻变成逢迎:“哪吒他奶奶,你不要急嘛,要迎难而上,不然问题就会越积越多,最后多得你根本解决不了。我们努力了不一定能有好结果,但不努力就一定不会有的!” 米嘉揉了揉眼睛,不得不说哪总确实是演技派,惟妙惟肖的样子让她一度觉得亲眼见到了季仲谋。 演技好归好,就是……季仲谋这个两面派! 季舜尧快来管管你爸爸,成天都给哪吒教的什么东西。原来书读多了也不行的,怪不得人家都说要真小人不要伪君子。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啊啊啊啊……! 哪吒又把米嘉的手抓紧几分,说:“妈妈,你不要害怕好吗,我会乖乖听话的,也会好好保护你的 !” 米嘉牵着他手晃了晃,跟他面对面贴着,说:“你这个小暖男啊,永远都是这么可爱,妈妈怎么这么喜欢你呢。” 哪吒笑得眼睛眯成缝,不好意思地把头往下埋了埋。 米嘉说:“妈妈本来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期望可以息事宁人的。可是他们太咄咄逼人了,我确实应该做出还击了。” 哪吒重掀起眼皮,眨巴眨巴地看着她,奶声奶气地说:“是的妈妈,我不许有人欺负妈妈,我都想打他!” 米嘉心里一动,正好抓住这个机会道:“哪吒,解决问题的方法有很多,不一定是要打人的,动手通常是排在最后的选项。” 哪吒眼睛转了转:“不可以打人吗,那有人打我们呢?” “动不动动手打人的人,内心其实是一个懦弱的小鬼。我们不做主动打人的人,但是,如果真的有人要打我们,我们也是要还击的。” 哪吒似懂非懂:“可是我有点打不过哎,而且季舜尧说要宽以待人。” 米嘉心都揪起来了,追问道:“哪吒宝贝,幼儿园里是不是真的有小朋友会动手打你?你一定要大胆地告诉妈妈,妈妈才能帮你啊。” 哪吒神色一敛,又连忙挥手,说:“没有没有的,我们就是闹着玩。胖胖说,那是男人间的较量,告诉妈妈的都是小女孩。” 说完哪吒就发现不对了,小手贴到嘴巴上,倒吸口气:“妈妈,你没有听到对不对?我不想变成小女孩,你没有听到对不对!” 米嘉牙根咬得发酸,知道再往下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先安慰哪吒道:“对的,妈妈刚刚开小差了,我没有听到哦。” 下午季舜尧一回家,米嘉就跟他说了这件事。老父亲也是一样的忧心忡忡:“这孩子嘴巴真紧,要不是今天说漏嘴了,根本不知道他平时在搞什么。” 米嘉说:“你先别着急,要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哪吒的性格肯定不会这么乐天,而且我们每天给他洗澡,也没发现他身上有疤痕什么的。” 季舜尧说:“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才发现,我就是觉得纳闷,哪吒怎么老把事情藏心里,搞得我们当家长的很被动。” 米嘉托着下巴看了他一眼。 季舜尧无语:“你是不是又想说,是因为我平时太闷,所以传染给了哪吒?” 米嘉她没说话,一脸“你觉得呢”的表情。 季舜尧十分无奈:“好好好,这个错也记到我头上,以后我好好改,行不行?” 米嘉点点头:“这样才是妈妈的好宝宝。” 季舜尧:“……” 米嘉搁在一边的手机响:“麻烦我们家的大宝宝帮妈妈拿一下手机!” 季舜尧眉心拧得死死的,直接动手扼住米嘉的下巴。动作看起来粗鲁,其实手上的力度并不算重。 米嘉被迫向上仰头,他弯腰下来,捞过她脸亲了亲,说:“想做我妈啊?” 米嘉被这阵气场逼得心里发憷,又想靠近又觉得有一点担心,近来这样的趋势越发明显,呆在他的身边好像总有一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米嘉声音微弱地说:“怎么了 ?” 季舜尧动一动小指,就能把她整个推到床上去,一步跨到她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斜着唇角笑道:“那妈妈,我现在要喝奶。” “……”米嘉推了他一把,随即咯咯笑着跟他滚到一起。 近来实在太忙,两个人被网上的那些事弄得心情都特别的糟糕,回来之后往往各睡各的,有时候他夜里突然兴起,她也用各种借口推掉了。 米嘉今天有了下一步打算后,一下子觉得分外轻松。只是对未知仍旧不安,直到他真实的体重压下来,挤出她肺里最后一口气—— 米嘉忽然觉得心上的石块落下,有他在身边,有哪吒,世界上最好的两个人被她遇到了,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只是一路往前就可以。 无人接听,手机铃声最终落下。 米嘉轻轻喘出一口气,顽皮地挠了挠季舜尧的腰,说:“是不是喂你喝过奶,就什么都听妈妈的?” 季舜尧牙关咬得酸痛,想反制回去,偏偏被她触到自己软肋,十分难耐地晃了一晃身体,预备把她的手拿下来。 米嘉是多聪明的人啊,一下就猜到季舜尧怕痒,笑着道:“原来季先生也会怕痒啊,这下好了,被我发现了吧!” 米嘉的手又柔软几分,挠在腰上,痒得人根本难以忍受!季舜尧粗喘着调整了下姿势,动了一动,将她顶得死死的。 米嘉气短,但也不想这么快就落到下风,挡开他前来阻止的胳膊,两只手动得再快一点。又在他濒临失控的时候,手一转,扯出他的衬衫。 季舜尧一怔,危险地眯起眼睛,任凭她一双柔软热乎的手颤抖着帮他一颗一颗地解纽扣,摸到他小腹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倒吸口气。 米嘉几乎是双眼虔诚地看着他,对他的所有赞美都化在这紧盯的逼视中。两只手也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点点地划过他小腹的沟壑,感受他皮肤的肌理。 季舜尧气息不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种事上,他总是占据了绝对的主导,她这样的主动,还是第一次。 米嘉将手贴到他腰带的时候,季舜尧几乎难以呼吸,全部的神经都聚集到这里,看着她新染的红色指甲如艳丽妖娆的罂’粟,是怎么一点点击溃他深以为傲的防线的。 头一次做这种事,米嘉还不熟练,一时间根本找不到机关,连扣子都无从打开,不小心打到他下面一点—— 米嘉脸红得快熟了,他这个年轻气盛的男人,正在自己各种机能最好的时候,下面很臃肿地立着,温度热得吓人。 米嘉深呼吸几口,镇定心神,支着手肘,努力把自己撑起来一点,凑近了想要看清他腰带上的小机关。 季舜尧拳头攥得紧紧,额上青筋快爆了,这样的角度,她脸凑到他身前,就像是……光是想象,他就觉得自己快要整个炸裂。 季舜尧再没有一点耐心,伸手抓到她后脑,提着她头发的同时将她脸掰正回来。她一张脸满是潮红,眼睛里跟嘴巴上,都是湿湿的。 季舜尧听得到心中的野兽嘶吼,快速扔了衬衫,解开腰带,将她狠狠按在身’下之后,将她裙子一路从膝盖撕上腿根。 那里雪白细腻,那里是他时常逗留却怎么都不会厌烦的神秘花园。 季舜尧像个刚刚开’荤的毛头小子一样,毫无技巧的冲撞,身上的肌肉更加突出,汗水沿着后颈到肩胛,一直落到明显的腰窝上。 米嘉完全不能呼吸,满脑子都是他之前说过的话。 如果不手下留情的话,还要激烈成什么样子? 季舜尧那时候轻佻地说:“……会把你弄坏的。” 米嘉到现在才真的信了……是真的,会被弄坏啊。 闵西泽直到这天半夜才收到米嘉的回电,他调侃着:“小姐,我几个小时前就给你打电话了,你到现在才回,忙什么啊?” 米嘉正扭腰照着镜子,后背红了一块,特别是腰椎的地方,几乎连皮肤都擦破了,她稍微用手摸一摸,热辣辣的疼。 说话的时候还不能表现出来,米嘉沉了沉声,说:“刚刚一直在准备明天直播的事,没有听到你的电话,实在不好意思啊,找我有事?” 闵西泽说:“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听伍兮兮说你不准备参加年底的嘉年华了,想亲自打个电话给你确认一下。” 米嘉说:“我一开始是这么跟她说的。” 闵西泽问:“一点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吗?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们平台,临时退出的话虽然可以替补,但是不是有点对不起一直支持你的粉丝?” 米嘉没有立刻回话。 闵西泽说:“我知道你一直以来是吧直播当玩票,这次的嘉年华你也可以当成是玩的一种方式啊,具体环节什么的我们会和你商量,也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闵西泽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等到她的回应,其实打电话来之前就没抱多大的希望,毕竟现在的米嘉很有主见,她自己要是想不通,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就在闵西泽考虑着怎么才能把话说圆,不至于这么没面子地挂断电话时,米嘉忽然道:“让你费心了,西泽,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闵西泽一怔:“嗯?改变成什么样了?” 米嘉说:“嘉年华我会参加,你们照常设计,不需要过多地迁就我。既然我准备玩这个游戏,就要好好遵守规则,不是吗?” 这真是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幸福来得太突然,闵西泽说:“好的,那你先准备起来。沟通这事,也不是针对你一个,毕竟我们要顾及到每一个主播的感受。” 米嘉说:“好,规则之内允许的,我当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都沉默几秒,话题开展得实在太顺畅,只想过如何劝的闵西泽,现在根本想不到应该怎么捧。 他想了想,问:“是为了还击那些黑粉吧?” 米嘉嗯声:“不能坐以待毙,总让他们以为我是个缩头乌龟,也不能容忍他们到处散播我只是个草包。” 闵西泽笑:“什么草包啊,简直是我们西元的活招牌。” 米嘉问:“是不是股价又涨了?” 闵西泽说:“嗯,前阵子有波动,但事情闹得越大,越有流量,主流媒体都推送了,比我们花钱打广告都来得好。” 米嘉叹气:“你这是踩在我跟季舜尧的心上挣钱啊。” 闵西泽笑得不行:“现在市场就是这么奇怪,年轻人的价值观也有问题。你这次出山,正好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米嘉可没什么信心:“我尽力吧,但愿不是第一关就淘汰了。” 第42章 chapter 45 没决定参加年终嘉年华之前,米嘉从没觉得直播会有压力,每天保底会有百万人气,礼物榜单上也不乏有人慷慨解囊。 决定参赛之后,伍兮兮给她发了一份前十名主播的各项数据对比,米嘉一行行仔细看过去,直到背后出汗头皮发麻。 太强了!大家真的太强了! 西元直播如今是个综合性的直播平台,基本上能想象得到的直播种类这儿都有,而且各个受众比较大的项目都比较均衡。 不过因为西元是做游戏电竞起家,与国内多家电竞豪门签约,手里有不少人气爆棚的职业选手和游戏主播。 前十里,游戏主播就占了四位,其中一位堪称当红游戏的神级选手,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一到关键时候,排面十足,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米嘉跟他全方位比较过,每项数据都差得很远,想要逆风翻盘挤掉他的第一宝座,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剩下来的也都不是弱鸡,人美歌甜的两位,带货能力直接能拯救一家企业的美妆网红一位,十项全能什么都难不倒的一位。 还有一位,很有缘了,吃播界的另一位遗珠,相声圈的资深大手,季大小姐,季千河。 作为唯二挤入前十的吃播季千河,排名第九,看起来并不比米嘉好到哪去,但值得注意的是,这样的数据是建立在大一新生时间紧张的基础上的。 再过几天,季千河就将引来美好的寒假,有了活跃度,她的排名还要上升。 米嘉一连叹了几声,别说跟前面几位比了,就是后面被她刷下来的那几位,也个个身手不凡,其实跟她的差距根本微乎其微。 吃播原本就很小众,asmr又是小众中的小众。 现在人心浮躁,有点功夫的都愿意去看内容刺激有趣,或是悠闲放松的。谁愿意花几十分钟,就只是为了看她吃点生肉或是生菜叶子。 这太强人所难了,所以,是不是该想点其他办法吸引人气? 伍兮兮给出了的几条建议:一是借助微博人气,利用季舜尧夫人的身份疯狂刷人气。 米嘉第一个就pass了,她不是介意别人说她做直播给季舜尧丢脸,而是介意她单纯利用季太太这个身份直播丢脸。 私底下,她跟季舜尧可以不分彼此,谁挣钱给谁用都好,谁花谁的钱都好,但是明面上,她希望拿出点女人的骄傲,谁说身为女人就要靠男人? 米嘉偏不要。 她就是要单凭自己吃播的身份,让大家叫好,也让那些抱着上述想法的人看看,她不靠季舜尧,全靠自己的一张嘴,照样能玩得风生水起。 所以这个方案当然不可行,米嘉不仅不同意,连关键时候季舜尧给她砸礼物都不许,很多地方都要避嫌,她的直播间她做主,也要避嫌! 伍兮兮接下来的建议就中肯很多:找寻一切机会制造型新意和噱头。很多主播都会有创意枯竭的烦恼,但幸好,米嘉在这一点上值得挖掘的有很多。 米嘉直播从不说话,也从不露脸,她首先就可以在这两点上大做文章。 说话是第一个彩蛋,米嘉自认声音不错,虽然有口吃的毛病,但只要说得慢一点,那是绝对没有问题也不会露出破绽的。 想到便做,米嘉当天就发了个微博。 “queen_asmr v:今晚七点,直播室见,我将亲口宣布一个决定,是的,决定。” 配图是她某次直播拍下的红唇,唇角微勾,粉舌正欲舔嘴。 镜头之下,可以说是诱惑十足了。 为了宣传最大化,伍兮兮买了个热搜,“queen第一次开口”的消息第一时间推送到所有人眼前。 粉丝首先知道这条消息,转发区一片欢天喜地。私信一条接着一条,全都是询问她是否会开口说话的。 米嘉挑了条“路人”的做了肯定的答复,不出所料,一分钟后,这条对话被截图放出,热搜下面有了铁证。 一直对她有兴趣,却从没有关注她的开始进入她的微博开始第二轮热度,纷纷表示今晚会在平台准时等她。 季舜尧的那些女友粉则是全程驻场,一直用各种煽动性的语言呼朋唤友,大喊要把她直播室搞瘫痪。 米嘉拉了几个过分的进黑名单,剩下的,好好欣赏了一番他们拙劣的表演。 这种战斗力也就只能让他们披着马甲,在屏幕后面张牙舞爪了,今晚就让他们知道,谁也搞不垮她的米嘉。 老天都收不走她,所有困难都吓不住她,这帮小孩子还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米嘉让厨房准备了一盘爆炒猪肝,和一罐肚肺汤。 平时她很少吃这样接地气到有点赶客的餐点,不过为了配合今晚的基调,她觉得其实是很应景的,也是解气的。 一切准备就绪,灯光,设备,佳肴,以及满肚子的牢骚。 米嘉打开电脑,打开软件,对着镜头。 屏幕上,在线人数开始飙升,弹幕开始疯狂刷屏。 米嘉张了张嘴—— “……” 继续张嘴—— “……” “主播怎么还不开始!等得着急!” “先别急嘛,可以先尽情心善一波美颜,小姐姐,下巴真好看,嘴巴也好看!” “开始了?没开始?明明已经动嘴了,怕不是我突然聋了?” “聋了 1!” “聋了 10086!” “什么情况,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没有声音啊!” 黑子也悉数登场。 “怕不是不敢说,声音估计跟男人一样粗,破铜嗓子!” “肯定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肚子里没货的都这样。” “下巴好看算个鸟,上面长成小沈阳,你能硬得起来?” “说是家里有钱,政治联姻的,肯定人丑声音又难听,临时知道自己丢人现眼就不敢开口了。” “我老公怎么会看上这种女人,宁愿相信是政治联姻。” “估计是耍手段弄得怀孕了,老公才不得不娶她的。” “前面的,他们到底有没孩子,有的话组团去掐死好了。” 米嘉那一肚子的话就像体积巨大的石块似的堵在了嗓子眼,她是上不来也下不去,把自己噎得要死,却只能发出几个气音。 弹幕上的话字字诛心,流言蜚语像一把把刀,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忍受,但还是在看到涉及哪吒的话时气得发抖。 可口吃的毛病就这么突然而至,她一张脸几乎全红了,脑袋上冒着热气,就这么折腾了十几分钟,在线人数骤降,她忽然泄气地把电脑阖上,关了设备。 “怎么回事啊!” 米嘉大喊。 无力,这时候倒又能说话了! 从房间里走出来,季舜尧正单手插兜地站在外面等她,手里抓着刚刚退出直播窗口的手机,看到她:“今天被哪吒缠得累了吧,状态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啊,完全是一场灾难! 米嘉扑到他怀里,用力跺了跺脚,难受得一连吼了好几声:“呜呜呜!这种时候你还安慰我,快骂我,我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季舜尧抱着她后背,原地转了转,说:“傻子吧,这时候还骂你,一会儿跟我哭怎么办?你是太累了,歇一会儿,或许一会就好了。” 米嘉说:“没得好,你不知道,当我坐在镜头前,看到在线人数不断的动,就好像看到他们一个个坐在我的面前一样,我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米嘉发泄得差不多了,从他身上蹦下来,贴到一边墙上,季舜尧撑在她旁边,一手摸了摸她后颈,眼中是满满的温柔。 季舜尧说:“你要对自己说,那些都是虚拟的,根本没有人在这里,也没有人听你说话,你幻想的那些都是不存在的。” 米嘉捂着头:“我知道啊,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会想,有几次就快想通了,一看到那些负面弹幕又觉得好生气。你知道的,我一生气就会结巴!” 季舜尧笑了笑:“你哪里结巴了,每次骂我不都是骂得挺溜的?” 米嘉又跺脚:“说正事,说正事啦!” 季舜尧点头:“好好好,说正事,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是继续回去直播,还是说今晚到此结束,明天咱们再接着来?” 米嘉也正为这个发愁呢,她是想进去继续的,可是完全不敢想,只要一想到自己坐在镜头前,面对那么多人,她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是要是不回去直播,那么那些批评他的人就更有了底气,好像她真是一个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草包,或者是心里有鬼根本不敢跟大家说话。 “好烦啊,好烦啊!”米嘉扯着头发,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季舜尧抓着她手,张开五指梳顺她的头发:“这么扯头发也没什么用啊,要不然就算了吧,咱们反正不靠这个活,直不直播我都养你。” “没这么简单的!”米嘉说:“既然我已经决定参加比赛,接受挑战,我就要好好去做,绝对不会半途而废的,这点小挫折,也不能让我退步。” 季舜尧揉着她脸:“那不参加好了。” 米嘉说:“不参加也不行,就是为了打他们的脸,才一直坚持的。不想看他们说我没用,不想看他们诅咒哪吒,也不想看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耍白痴,你是我老公啊!” 季舜尧说:“唉,是挺让人无语的。” 米嘉说:“所以不能退让,今晚也一定要完成直播,你让我休息一会儿好了,我觉得稍微坐一会儿,或者躺一会儿,等我整个人放松下来,就可以缓解的。” 季舜尧说:“那你到底是想坐着还是躺着?” 米嘉看着他笑了笑:“我改主意了,我想被你背着!” 一句玩笑话,季舜尧当了真,在她面前蹲下来。 米嘉踢了踢他屁股:“起来啊,我刚刚说笑话的!” 季舜尧往后退了步,双手抓上她小腿,指头在她腿侧轻轻抓了抓。 米嘉“啊”一声,痒得往前一冲,他正好起身,接她到背上。 米嘉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他跑起来:“猪八戒背媳妇咯!” 米嘉伏在季舜尧身上,两只手软趴趴地搭在他肩上,的静悄悄的。季舜尧背着她在这一楼晃了晃,又开了露台的门,背着她在月色里站了一站。 没有暖气,夜里凛冽的风刀子似的刮在人脸上,米嘉微微垂着眼睛,感觉到睫毛刮擦着他衣服,她轻轻吐出一口气。 刚刚的难受劲儿已经过去,整个人也清醒了几分,就是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是涨涨的,很感动,很高兴,又有一点点想哭的冲动。 意识到她情绪可能不太对,季舜尧晃了晃她,问:“在干嘛呢,想什么啊?” 米嘉摇了摇头,意识到他根本看不见,这才张开金口:“没什么呢,就是觉得你太好了。”她笑着在他背上蹭了蹭:“老公,你真的太好了。” 季舜尧笑出声,长长舒出口气,说:“能得到你的赞美可不容易,具体哪方面好啊?” 米嘉边想边道:“每次需要你的时候都在身边,每次有什么麻烦,你也都可以帮忙解决,每次……反正就是哪儿都好!” 季舜尧一一点头,等她说完,把头略略侧过来,声音放得轻而暧昧,鼻尖若有似无擦过她脸:“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你还没有提到。” “……”米嘉心神一荡,知道他才不会有什么好话,呢哝着:“闭嘴。” “不行。”季舜尧忽的亲了她一口,那副分明端庄严肃,一看就是出身书香世家的一张脸,此刻彻底成了坏男人的样子,笑得玩世不恭。 “你说,我到底厉不厉害?”他轻声:“是不是很大,很硬,很久?” “……”米嘉心砰砰直跳,震得前面季舜尧都能感觉到了。她小腹一阵热烘烘的,觉不承认只是听他声音,就开始脚软了! 米嘉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说:“我怎么知道啊,我又没有跟其他人……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有过比较,才能有答案的吗?” 季舜尧语气一下就危险起来:“还想要比较?”他托在她腿弯的一只手往上走了走,碰到关节后最柔软的一块,挠了挠:“是不是欠收拾了?” 米嘉:“……我不敢了,老公。” 季舜尧哼声:“发自内心的?” 米嘉拿手在他脖子上摸了摸:“发自内心的!” 声音酥糯,手心柔软,季舜尧气短:“这次就饶了你。” 回到直播间外,米嘉还是有点垂头丧气,拍了拍脑子,说:“刚刚还觉得挺清醒的,怎么一过来就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米嘉抓着脖子:“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跟你说话的时候就好好,但是只要我脑子里一想到屏幕上那么多的弹幕——我、我、我——” 米嘉又气又急,眼睛红了一圈,对自己非常失望地往后一转,额头抵着墙壁,两只手用力揉了揉眼睛。 季舜尧自后抱上她,热乎乎的呼吸喷在她耳边:“对不起,嘉嘉。” 米嘉拧着眉,语气低落地说:“你干嘛要跟我道歉?” 季舜尧说:“如果以前我更好的照看你,你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季舜尧莫名想到了他们之前的一次争论,她很生气地诘问他为什么没有关心哪吒,让他留下了口吃的毛病。 他当时亦在生气,只是随口一讥,说:“米小姐你也结巴,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吗?” 她的脸一下灰暗下来,眼里神采不再,结结巴巴地说着:“我结巴是因为我的大脑受到了重创,影响了语言功能,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我——” 很难形容那一刻的震动,季舜尧觉得整颗心都是湿湿沉沉的。 他答应过米成一定要照顾他深爱的小女儿,但他没有做到。 那一刻他就想道歉的,为过去发生的很多事,很多事。 米嘉解开季舜尧的手,转身钻进他怀里,说:“干嘛道歉啊,根本就不关你的事。只是回去看爸妈,你不陪着也很正常啊,我摔下来是我自己不小心!” 季舜尧抱着她后脑,很轻很轻地顺着她头发。 米嘉说:“我也不会经常难受,就是今天突然说不出话让我觉得挺失望的。我一直觉得我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但我觉得我一定能克服,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季舜尧说:“怎么可能呢,其实,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行。” 米嘉纳闷:“什么办法?” 第一件事就是,在她开始直播的时候,允许并习惯季舜尧在场。 季舜尧收走了她的电脑,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搞懂了整个软件的操作流程,顺便还修复了几个bug。 米嘉没办法从电脑屏幕里看见自己,也就没办法实时监控那些在线人数跟围观弹幕。 “可是我也没办法看见自己的嘴巴了。”身为一个对自己的直播质量很有追求的人,米嘉是要随时通过实时画面来观察自己的嘴的。 季舜尧拿了一面镜子,立在镜头旁边:“不仅仅让你看到嘴,还看到整张脸。”他噙着笑:“怎么样,我老婆好看吗?” 米嘉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捂了捂脸,清清嗓子道:“哪吒爸爸,可是这样,我会不会更加紧张,总觉得像明明知道要死,等待行刑的人啊!” 季舜尧说:“那我们先试试看,好不好?我先评估一下你说的好不好,如果你说得很好那根本没什么好怕。” 米嘉瞪大眼睛:“怎么像小学生背书啊,你就是等在讲台上,等着拿小尺子抽我的超级严格的班主任!” 季舜尧抱着电脑坐到一边,姿态慵懒地翘着二郎腿看她,说:“我才不拿什么小尺子,我都是拿小皮鞭。” “……”米嘉忍住笑:“你这个人,脑子里成天都在想点什么东西。那我就跟你说一说,我想得可好了。” 米嘉向着镜子理了理头发,又拿手指抹了抹红唇边际,让颜色晕得更加柔和一点,心里已经开始默念腹稿,真的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紧张。 “大家好,我是queen,十分感谢每晚都有你们陪伴。近来在我发生了一些事,在这里我想跟大家聊一聊。” 很简单的开场白,没什么特别抓人的点,米嘉有点不太自信地看了看季舜尧,后者向她点点头,还是赞赏的。 她笑了笑,继续道:“相信大家也知道了,季舜尧是我的先生,我们结婚多年,感情……”她俏皮地抿了抿唇:“还算不错,一天才吵三回而已。” 季舜尧忽然调整姿势,上身稍稍前倾,伸出右手食指朝她勾了勾,像是说:“你再敢说一遍试试看。” 米嘉明显放松了很多:“之前没有告诉大家,是因为我先生是一个商人,我也只是一个小主播,我们不是公众人物,不习惯生活在公众的视线中。。” “但因为我的先生,”她笑着朝季舜尧翻了个白眼:“因为过分喜欢我而不能自拔,迫不及待地公开了我们的关系,很多不好的事情因此发生了。” “原本我以为只是小商人的季先生,居然是个拥有一大批炙热小粉丝的大idol……是的,我们被攻击了,理由是,我抢了他们臆想中的最佳男友最佳老公。” 米嘉耸了耸肩:“现实太魔幻了,以至于我现在说出来都忍不住发问:这到底是什么鬼,我为什么会在这儿,为什么会说这些,我不是应该来吃东西的吗,不是应该不说话以保持高冷人设的吗?” 季舜尧忍不住笑了,米嘉咳嗽:“我是真的很高冷的。言归正传,因为这些狂热粉丝的存在,我们的生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我先生的公司,我的直播间……” 米嘉神色一敛,严肃下来:“他们甚至在威胁要人肉我的孩子。” 米嘉揉了揉短发,十分难耐地换了个姿势:“原本我只想安安静静做个与世无争的小主播的,但感谢我的粉丝们,也感谢那些黑粉,把我推倒了人前。 “是的,我进入了西元的年终嘉年华,并且我在这里正式宣布,我将会全力以赴地参加并享受这个比赛……我希望把一个完全不同的自己展示给你们看。 “我也希望告诉诋毁过我,辱骂过我,并且还试图要搞垮我的那些人,我跟我的先生我的孩子,是一定不会被你们吓到的,我的先生,我的孩子,你们一个都抢不走。 “躲在屏幕后拿语言杀人的人,是这世上最懦弱的人。” 过了几秒,米嘉向着季舜尧眨眨眼睛:“怎么样,你怎么不说话了,老公?” 季舜尧搬着电脑走过来,语气轻松道:“想让我跟你说点什么啊,老婆?” 米嘉鼓了鼓腮:“说我优秀啊,我刚刚说的难道不优秀吗?” 季舜尧笑:“好了,先别说了,吃东西吧。” 米嘉哼哼:“我不要,你不夸我我就不吃,而且这都冷了,我要怎么吃啊?” 季舜尧坐到她旁边:“那帮你热一热好不好?” 米嘉狂摇脑袋:“先夸我,不然我可要把你的小皮鞭抢过来了哦。” 季舜尧笑得不行:“好了,别说话了。” 米嘉一怔:“为什么?” 季舜尧把电脑屏幕翻过来给她看,在线人数百万,弹幕刷得人脸都看不到! 米嘉吃惊:“你一直开着?” 季舜尧电脑放到地上,笑着凑过来亲了她一口:“别生气,帮你去热菜。” 电脑屏幕上。 “甜到齁,一脚踹翻这狗粮!” “嗷嗷嗷,狗粮好好吃!” “先生声音也好好听哦,镜头拉上去一点嘛,要看脸。” “居然还有小皮鞭,画面太美不敢看。” “公然虐狗,举报了。” 第43章 chapter 46 米嘉在众人面前的第一次开口直播,在季舜尧稀奇古怪的操作里完成了。 米嘉完全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控制的软件,不过事后不得不说,干得漂亮。 真让她原样这么重来一次,估计还是会紧张吧,真是因为知道听众是他,她才会那么放松得一口气把心里的话全说出来。 后来想想还挺后怕的,幸好没把骨子里刻薄的一面拿出来,不然恐怕是要引起公愤! 米嘉很怂得在结束之后,偷偷去看了几眼弹幕,大多都是支持的,说她跟季舜尧联合虐狗的最多。 米嘉看得又羞又臊,死死掐了一把季舜尧的胳膊。他疼得“嘶”了声,说:“你是不是利用完了就想翻脸?” 米嘉朝着他哼哼两声:“下次不许不打招呼,就直接开始了。你真不怕我说错话啊,不对,是已经说错话了!” 小皮鞭啊 !!! 好丢人啊 !!! 季舜尧搂紧米嘉,下巴磕在她肩膀上,跟她一道看网友留言,有言辞过分激烈的,他就简单处理一下,找到ip发给助理处理。 季舜尧答应着:“知道了,这次也是相信你的专业素养才大胆开了直播的,你说的挺好的,就高冷女神人设可能保不住了!” 米嘉说:“可不嘛,本来是清冷到不食人间烟火的,一下子就成了柴火妞了。还要说我讲相声的,拜托,我才不想跟千鹤撞类型!” “千河?”还在查id的季舜尧忽然插来一句:“关千河什么事,怎么突然就提到她了,她会说相声?” “……”米嘉暗自后悔,说漏嘴了!米嘉赶紧补救:“不是千河,你耳朵好差,是一个主播啦,两个人名字有点接近吧!” “主播叫什么来着?”季舜尧追问:“也在西元吗?吃播?” 米嘉咬了咬唇,说:“没有,就是随便看看的时候看到的……你到底有没有好啊,哪吒爸爸,刚刚吃得有点饱,我想出去走一走。” 季舜尧眼睛一直没离开电脑,听到这儿,垂眼看了看她:“是不是积食了,挺晚了,不应该让你吃的,还好没吃多少。” 米嘉纯粹是岔话题的,她根本没吃晚饭,就刚刚那点东西,现在肚子里还空荡荡的,怎么可能积食呢。 米嘉硬着头皮道:“可能有点儿哦,咱们别弄了,出去走会吧。” 季舜尧说:“好啊,我再稍微处理下。”随即把电脑扔给她:“你关机。” 米嘉朝他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意思啊,干嘛非要她关机。米嘉咕哝着:“懒死了,帮我关机一下都不会。” 心里却想着,肯定有诈了。季舜尧是个肯为她动脑子的人,现在每当遇到他神神叨叨,米嘉就自动带入他是要给她惊喜。 她期待又好奇,这次又是什么惊喜哦?可是等她全程瞪大眼睛看完关机页面,直至电脑屏幕转黑,米嘉也没看出到底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她有些失落地撅嘴看了会季舜尧,讨厌!季舜尧这时忽然笑起来,拍了拍她肩膀,朝着电脑屏幕努努嘴。 黑下来的屏幕忽然亮起倒计时。 “3!” “2!” “1!” 一颗爱心升起来,红红的,还会跳动。 工科男的浪漫啊,总是跟这种代码游戏过不去。 季舜尧问:“怎么样,米小姐有没有觉得还——” 米嘉扔下电脑,往他脸颊上快速亲了一口。 季舜尧顿了顿,接着讷讷道:“——还不错。” 米嘉看到季舜尧快速把头偏到一边去。 她用说错了今晚哪吒就会尿床做赌注! 季舜尧脸红了,季舜尧真的真的脸红了! 早早就被哄睡着的哪吒表示: 并不是很想配合妈妈打这个赌! 两个人各披了一件厚实的面包服,大半夜地跑到院子里散步。 米嘉曾经钟情中式,整个家都是她复古的试验田,院子里曾经是典型的中式园林风格,挂着大红灯笼,处处小桥流水。 现在的米嘉只能说对中式并不排斥,但更喜欢简约利落的风格。 有一阵子,她很想在家里游泳,季舜尧特别辟出一块修了泳池,还煞有介事地弄了个罩子,创造恒温环境。 她游了几次就腻了,加上天也一点点冷了,现在只能用作哪吒的鱼池。 说起修泳池,米嘉当时也是有私心的,想看看身边这个男人到底能不能为了她,彻底抹掉他那位“前任”的痕迹。 没想到季舜尧并没怎么犹豫,她说要游泳,他便让她游泳,她说把假山推了,他便把假山推了……米嘉总觉得,就算她要去月亮上,他也会不顾一切地为她实现的。 米嘉近来真的很少在纠缠他到底更爱哪一个的问题,米嘉甚至觉得,其实他自己,恐怕也不会有多清楚。 因为爱她,所以出于惯性地把爱附加到她身上。因为她开始爱他,所以更加毫无保留地爱她。这本来就是不可分,分不清的,但有一点,他很爱她,这就够了。 深冬的城市,冷得让人觉得惊心,方才米嘉在他背上的时候,因为刚刚从暖气里出来,还不觉得有多么冷。 现在走了这么一圈,冷得直打颤,季舜尧将她搂到怀里,大衣绕着她包了一圈,说:“实在冷得话就回去吧。” 米嘉摇摇头,说:“今天心情好,就是想要多走走。”她心里数着日子,说:“哪吒爸爸,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季舜尧说:“是啊,最近太忙了,连年货都来不及置办。过几天要是有空,陪你跟哪吒出去看看?” 米嘉说:“好啊,好久没感受过国内的过年气氛了。以前在外面,那儿的华人倒是很注重的,反而是国内,隐约记得小时候,爸爸给我买个掼炮就特别高兴了。” 提到米成,米嘉总是有点低落,说:“你玩过那个嘛,哪吒爸爸,是纸包着的,往地上一扔就响。有时候觉得那时候好矫情,这种小玩意儿也觉得害怕。” 以前的米嘉是很胆小的,季舜尧觉得现在这种小玩意儿,恐怕是镇不住她了,但是市里不许放烟花爆竹,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碰过这种东西了。 季舜尧摸了摸她头,刻意俏皮地说:“好了,别觉得难受,下次带你去乡下,你想放什么炮都可以,我就跟在你后面收拾残局。我就是你新爸爸。” “又占我便宜!”米嘉佯怒,伸出手指在他前胸画着圈,说:“被人喊爸爸是会多出一块肉,还是会怎么样啊!幼稚。” 季舜尧摸了摸她头,往她额上吻了吻:“会觉得爽啊。” 米嘉垫着脚,两只手死死扣住他前襟,掐细声音道:“会有多爽啊?比放炮都爽吗?你会什么炮,我想要什么样的都行吗?” 季舜尧被撩得喉咙痒,偏偏她还在追问:“我要你这样的行吗?” 季舜尧掐着她的手放得更重了一些,米嘉跟他紧紧贴着,能感觉到他身上暖融融的温度:“哪吒爸爸,能说说我们第一次的事吗?” 季舜尧心中亮起红灯,本能的警戒:“问这个干嘛?” 米嘉说:“我就是想知道。” 季舜尧说:“记不得了。” 米嘉惊奇:“脱离处男这么大的事,你都能忘了?” 季舜尧一眨不眨看她:“别搞事。” 米嘉撒娇:“就是想知道,不生气!” 季舜尧还是不理她,米嘉说:“你第一次给我的,又不是给别人,我干嘛要生气?” 第一次?尽管嘴上誓死不从,但心里真的忍不住会去想那一段时光。 他们的恋爱谈了几个月,速度已经飞快到完成了牵手拥抱和亲吻。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和人之间真的会有依恋,他时常因为不舍得放开她,而让她每次最晚一个回到宿舍。 米嘉那时候早就不来实习了,原本她的本意也只是为了心里的男神,既然现在目标到手了,当然要回到学校,继续做她的乖巧女大学生。 他们每天都尽可能的腻在一起,一向酷爱加班把公司家的季舜尧成了最准时下班的那一个,为的就是尽快见到她。 他们一起吃饭,压马路,躲在宿舍楼前的小树林里亲吻,乐此不疲。 终于有一次,米嘉没能赶得上在宿舍关门前回去,或者从一定意义上说,她其实早就做好了今晚不愿意回去的准备。 两个人绕了一圈宿舍,确定没有偷偷进入的缺口后,从学校一处专门方便晚归学生出入的小门偷偷出了学校的。 季舜尧的车就停在校门外,两人跑得气喘吁吁地坐上去,彼此相视一眼,都笑起来,根本不知道方才那份心虚从何而来。 季舜尧当时纯得不行,坐在车里真诚问道:“那你今天晚上去哪儿住呢?要不然,我现在送你回家吧。” 米嘉也是很羞涩的,当然说不出心里真正的想法,犹豫着说:“那你就送我回家吧……谢谢了。” 第44章 chapter 47 这里是一座崭新的大学城,地点比较偏远,很多硬件设施还没配备齐全,很多支路,甚至没有来得及装上路灯。 季舜尧来得熟了,原本应该对路很熟,只是开着开着不知怎么就进了条死路,四周都是大片空地,学校的灯火已经离得很远。 米嘉降下窗子看了看外面,说:“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季舜尧慌里慌张地掏手机,说:“别着急,我来导航看看。” 车里没开阅读灯,就只有手机的冷光直直打在脸上,季舜尧还在定位,两眼往上一掀,看到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她的脸被照得莹白,眼睛里亮晶晶的,她搓了搓好一会儿手,才说:“要不然,我不回家了,我们在这儿随便找个地方住吧。我明天早上还有——” 手机的灯光晃了晃,最后摔到车子后面,正面拍到了脚垫上。 一点光都漏不出来。 米嘉还在往后看的一张脸被他掰正,细密的吻就落了下来。 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米嘉怔了怔,拉住多年后的三十老男人季舜尧,问:“你干嘛不往下说了,然后呢?” 说话的时候,米嘉跟季舜尧刚好走到车库,合计了一下车里暖和舒适,两个人很愉快地达成了在车上聊天的一致意见。 可是刚刚说到高’潮部分,季舜尧偏偏卖起了关子,米嘉心里像是有蚂蚁爬,问:“你们不是在车里就——” 也太刺激了,还只是第一次,就解锁了这么不能说的地方! 米嘉眼睛直转,季舜尧就知道她是在胡思乱想了,双手按住她两颊道:“没有,没有,这种地方怎么行。” 先别说时间地点全都不对,就是单论可操作性,未免也太难了点。虽然他自己承认,吻上去的那一秒,是有这样的奇思妙想的。 可是他们窸窸窣窣的在车里折腾半天,她痛得连连大喊,越来越干涩,他也满身是汗,完全不得要领……最后自然是失败。 米嘉说:“那你干嘛突然说那一次。” 季舜尧微眯着眼睛:“因为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不可描述的事一定完成了! 米嘉没好气地打了他一下:“人渣,我那时候才十八岁吧!” 季舜尧抓着她手腕:“怎么还打人了,不是说好不生气?” 米嘉哼声:“你应该听说过,女人是最反复无常的。” 季舜尧说:“那那天晚上的事,我就不告诉你了。” “咦?”还有什么别的事!米嘉抓着他衣襟:“你说话别老这么藏一半露一半的!” 季舜尧一脸欠扁的笑:“你应该知道,男人也是会反复无常的。” 米嘉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季舜尧将她提起来,坐到自己腿上。她腿被完全打开,跟他面对面紧靠在一起,挨得紧紧的。 季舜尧选了是一辆suv,上车的时候,他说这里空间宽敞,坐着会舒服一点。米嘉腹诽,不仅仅是坐着舒服,做着也很舒服吧。 她再将事情从头到尾向一边,不是请君入瓮,是被请入瓮中,她一下由猎人成了猎物,很轻易地叼在他口中。 季舜尧一边解她衣服,一边说:“那天晚上……” 米嘉扭着:“谁要管你那天晚上!” 季舜尧笑:“那天晚上,我想,以后一定要在车上来一次。” 米嘉躺回床上,已经深夜。季舜尧出去洗澡,只剩下她一个人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温暖的空气拂过她的每一寸皮肤。 这个男人啊,米嘉想,聪明又敏感,还是不想让她知道之前的事吧,所以挑了这么个馊主意来打岔。 唯一的好消息是,今天晚上吃的那些心肝脾肺,被消化得很好,她揉了揉平坦的小腹,幽幽想到,这是她跟季舜尧过的第一个新年啊。 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会有很多的第一次。 没过几天,米嘉就又跟季舜尧迎来了一个第一次。 第一次参加哪吒小朋友的文艺汇演。 为了展现幼儿风采,最重要的是,为了告诉各位家长,他们的钱没有白花,幼儿园每年学期末都会有一场汇报演出。 哪吒往常对此深恶痛疾,觉得这事儿纯粹浪费时间,他跟季舜尧都没什么兴趣,往往表演完自己的那个就提前跑了。 可是今年妈妈回来了,为了让妈妈看看自己平时有多乖多努力,跟同学们多好多和睦,哪吒早就对汇报演出十分期待了。 汇报演出前一晚,哪吒连故事都不想听,为了保证万无一失,缠着米嘉一遍又一遍地排练自己的小节目。 今天来上幼儿园,也是好好打扮过的,一套精致的幼儿版小西装,打领带,穿加绒小皮鞋,外面的长羽绒也要十分炫酷。 米嘉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一再强调今天很帅很英俊,他这才笑得开了花,牵着她手往学校里去。 到了学校小礼堂,里面已经被家长和孩子占满了,老师们各司其职,开始清点自己带的一群孩子。 哪吒还没跟着爸爸妈妈去到自己位置,就被老师喊住,要去后台准备。哪吒连声答应,刚准备要跑,后面米嘉喊住他。 礼堂里开了暖气,温度适宜,哪吒却还穿着厚实的羽绒服,小脸被热得红通通的,两边耳朵也成了粉色。 米嘉给他脱了外套,分外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笑着握拳挥了挥:“哪吒一会儿别紧张,一定行的!” 哪吒羞涩极了,刚笑着要说点什么,屁股上被人扫了下,旁边,季舜尧说:“别给我和你妈妈丢脸!” 米嘉等哪吒走了,才在季舜尧手背上掐了把,说:“就算是个男孩子,你也别总这样挫折教育,给点正面的鼓励好不好?” 季舜尧说:“就是因为他是男孩子,所以才这么严厉,要是你给我生个女儿,我肯定就对她温柔了。” “没正形。”米嘉无情拆穿他:“你也就是嘴上严厉,上次哪吒差点走丢了,我看你当时都快吓哭了。” “……”季舜尧说:“谁要哭了?还是被吓哭的!” 米嘉吐吐舌:“别废话了,过来找位子坐。” 季舜尧挠着她手心:“说真的呢,再生个女儿好不好?” 这是什么地方,是说生孩子的地方吗?米嘉瞪了季舜尧一眼,走到哪吒班级的区域。 爱丽跟她妈妈也在,两家正好坐在相邻的地方。爱丽今天穿了一身公主裙,虽然下面的打底裤挺厚,但还是跟小仙女儿一样的漂亮。 小丫头嘴很甜,一见到米嘉就阿姨阿姨的喊,米嘉开始忙着放包,并没来得及答应,她立刻就乖巧改口,甜甜道:“姐姐好!” 米嘉怔了下,回头来看,爱丽妈妈已经笑开了,捂着爱丽的脸道:“你这个小鬼头。” 米嘉也觉得好玩,指着一边季舜尧道:“你喊我姐姐,你喊他什么?” 爱丽看了会季舜尧,说:“叔叔好。” 季舜尧佯装不悦,想让小朋友知难而改称呼。 爱丽为人耿直:“叔叔好!” 米嘉哈哈大笑,指着脸青的季舜尧说:“对的,我是姐姐,这个是叔叔。” 四周小朋友都走得差不多了,爱丽却没有要动身的样子,米嘉好奇道:“爱丽的表演是要在很后面的吗?” 爱丽糯糯道:“不是的,我今天没有表演哦。我前一阵子感冒了,没有空彩排,所以没有参加这次的汇演呢。” 米嘉点头:“那有点可惜呢,不能跟大家一起参加了。” 爱丽点头:“我也是很想表演的……不过没关系,还有哪吒!” 米嘉朝她笑了笑,心里忽然蹦出来一个想法。孩子们每**夕相处,应该是最了解对方的,有时候同学之间的熟悉程度,超过老师对学生的。 米嘉一早就想找爱丽问问哪吒的事,但一直不知道从何讲起,今天实在有点忍不了,略微心虚地回头看了眼季舜尧,征求他意见。 季舜尧知道米嘉在想什么,事实上他自己都想问多时了。这时候找了个借口请爱丽妈妈到一边,空出时间给米嘉和爱丽。 米嘉跟爱丽随便聊了会,两个人比方才更熟络了点,米嘉才道:“爱丽,你是哪吒最好的好朋友,对不对?” 爱丽想也没想就点头:“是啊!” 米嘉说:“那哪吒的事情你是不是都知道呢?” 爱丽还是点头:“我什么都知道哦。” 米嘉循循善诱:“爱丽你真好,要是哪吒的所有朋友都能跟你一样就好了。可是哪吒跟我说,学校里会有人打他哎。” 爱丽大眼睛扑闪扑闪,盯着米嘉看了好一会儿,她像是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徘徊在说和不说里,两只手绞在一起较劲。 米嘉心一坠,拉过她的手,说:“你也知道这件事的,对不对?” 爱丽很为难的样子,说:“哪吒跟我说不要告诉你的,他怎么自己就告诉你了呢?” 米嘉牙关咬得发涩,原来,是真的有人一直在欺负哪吒。 可是这小子,为什么要替人保密,什么都不说呢? 米嘉还想接着问,台上主持的老师提醒各位安静,第一组表演的小朋友们已经准备就绪,掌声响起,灯光渐渐暗了下来。 爱丽妈妈也走了回来,米嘉觉得不急于一时,先把今天的表演看完再说。 第一个节目是孩子们两人一组跳得华尔兹,悠扬的旋律响起来,穿戴整齐的男孩女孩们牵手走上来,台下一片掌声。 长相英俊的哪吒也是其中一员,小西装让他分外精神,举手投足之间,还真有那么几分潇洒的样子。 灯光将他一张小脸照得白亮,方才被老师现吹的头发起着温柔的卷。 十几个孩子里,数他最耀眼,就连小舞伴都不太敢看他,要么一直低着头,要么就眨着眼睛移不开视线。 一边爱丽捧着小脸,很有几分气氛的样子,抓过米嘉的手,道:“姐姐,你说是我好看,还是柔柔好看?” 不用问了,跟哪吒一起起舞的就是柔柔本人了,米嘉稍一迟疑,爱丽就很失望的样子:“我觉得还是我好看的,对吗?” “……”米嘉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传达,长相不重要、内涵最重要的精神,旁边爱丽妈妈将她喊回去:“爱丽,好好看节目哦。” 爱丽仍旧不高兴,米嘉盯着这孩子笑了笑,回头喊来季舜尧,说:“你儿子完了,以后肯定是四处留情。” 季舜尧说:“只要他能专心对其中一个就好了。” 米嘉说:“那也不一定,还是会有青梅竹马白月光和后起之秀新人胜旧人的,不过那时候我也老了,管不动了。” 老母亲分明还是一番忧虑的语气。 季舜尧在旁感受到了讥讽的力量,纳闷自己到底又是哪里惹到了她,不过女人这种生物就是很麻烦,想法又很多的,他安慰:“只要能像我,就不会。” 米嘉阴阳怪气地笑了几声,静静欣赏完了台上儿子的表演。孩子们谢幕的时候,哪吒等在最后一个,一直踮脚往台下找他们。 米嘉根本顾不得什么丢人不丢人,起身朝着上面挥了挥手,说:“季乾昴小朋友真棒!季乾昴小朋友我爱你!” 担心自己声音不够大,米嘉甚至朝着上面连吹了几个口哨。季乾昴小朋友看过来了,一张苹果脸整个红了。 小礼堂里陡然安静,无数家长回头朝这边看,一个身材高挑、穿着考究的女人鹤立鸡群地站着,因为兴奋整张脸都在发光。 米嘉面对这些目光毫无畏惧,反倒是一边季舜尧拿手遮住了脸。米嘉边叹气边推他:“刚刚谁跟我表决心的?” 季舜尧二话不说,将她往下面一拉。米嘉整个坠到他怀里,季舜尧按着她脑袋,说:“好好看节目,别给你儿子丢脸。” 米嘉:“!!!” 下面几个都是单人才艺表演,没有哪吒,米嘉看得兴致缺缺。四顾望了望,刚刚跳华尔兹的小朋友都回来了,唯独她的小哪吒还不见人影。 米嘉问季舜尧:“哪吒下面还有节目吗?” 季舜尧摇头:“应该没了吧。” 米嘉嘀咕着:“那他怎么不回来呢?” 旁边爱丽听见了,看向米嘉道:“姐姐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怎么还问呀?哪吒现在肯定在后面,跟胖胖嘿嘿哈哈!” 米嘉怔了下:“嘿嘿哈哈?” 什么呀? 爱丽点点头,朝着她比划:“嘿嘿哈哈!” 米嘉:“……他们是不是在打架?” 爱丽撅着嘴:“算吧。” 米嘉心里一紧,回头看着季舜尧,两个人都凑过来,问:“他们经常打架吗?” 爱丽眨眨眼睛:“最近经常哦。” 一边爱丽妈妈听见了,过来问:“就是跟你那个有点胖乎乎的同学吗,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妈妈呢?” 爱丽有点委屈:“因为哪吒说……哪吒说……” 爱丽妈妈很着急:“哪吒说什么呀,你快点说啊!” 爱丽一直挠着脑袋,说:“是哪吒跟我们说不要告诉他爸爸妈妈的……而且,之前你们也没有问过我嘛。” 爱丽妈妈叹了一声,看向米嘉跟季舜尧:“小孩子就是这样的,分不出轻重,就知道什么都听朋友的话。” 米嘉已经站起来,说:“我到后台去看看。” 季舜尧也跟着站起来,说:“我也跟你一道过去。” 两个人还没走出多远,台上有老师前来报幕,说:“下一个节目是中班的小朋友们带来的跆拳道表演,让我们掌声欢迎。” 爱丽忽然喊住他们,说:“哪吒要来咯!不用去后面看咯!” 米嘉跟季舜尧都停下来,米嘉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哪吒不是只有一个节目吗,怎么还有跆拳道表演……哪吒会跆拳道?” 一边季舜尧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跆拳道的?” 随着震耳欲聋的一声“啊”,十来个小豆丁们飞奔上来,个个都穿着一致的白色跆拳道服,赤脚,分队列跑到舞台中央,帅气亮相! 哪吒排在队伍最后一排的小角落,刚刚的小西装已经脱了,一身白色衬得他更加奶气,明明动作不算熟练,还是一招一式打得相当认真。 稍浅的棕色头发被发带箍住,婴儿肥的小脸上已经染起红色,每喊一句口号,脸蛋就抖一下,可爱得让人觉得心都要化了。 米嘉跟季舜尧坐回原位,米嘉咕哝了一句:“这小朋友是什么时候学的跆拳道呀。” 爱丽听见了,反问:“姐姐,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为什么还要问呀?那个位置本来是我的,哪吒是顶替的我哎!” 米嘉有点明白过来,只是疑惑:“那哪吒为什么要一直不肯让我知道呢?” 爱丽说:“当然是要给你惊喜嘛!哪吒才不喜欢这种打打杀杀的呢,可是他说他妈妈很喜欢,所以他一直有偷偷在练哎!” 米嘉实在是愣了几秒,她喜欢打打杀杀?她自己怎么都不知道呢。 台上两两一组开始互相切磋,哪吒跟胖胖是一组,两个人有模有样的你来我往,有几次真的要打到了,哪吒灵巧一歪,又躲过去。 米嘉看得心惊肉跳,牵着季舜尧的手,时不时就紧捏几下。同时豁然,原来让胖胖不要打他,其实是这个意思,亏她一直以为胖胖小朋友是个暴力分子。 有好几次,她都准备亲自给胖胖小朋友的妈妈打电话说这件事了,严厉批评她育儿无方的话准备了一大堆……幸好理智还在,不然真是丢人。 小礼堂的气氛彻底被这帮孩子点燃,特别是在比划结束后,他们人手一块薄木板,准备开始踢板的时候,现场更是一片欢呼。 季舜尧撞了撞米嘉肩膀,问:“干嘛那么兴奋,又是喊名字,又是吹口哨,现在怎么不起哄了,赶紧喊你儿子啊!” 米嘉白他一眼,说:“你当我不想啊,可是我儿子太优秀了,怕喊得太多招来嫉妒,我就在这儿好好看着吧!” 季舜尧知道她又是嘴硬,表现得一点都不紧张,其实手心里全是汗。他凑过去安慰:“那板子很薄的,放心了。” 米嘉轻声叹了叹:“我知道是很薄的,可是小孩子的脚也是很嫩的,万一不小心割到了呢,万一被上面的木刺刺到了呢?” 季舜尧啧啧:“还说我容易小题大做,我看你比我还容易瞎担心,他要不是悄悄练过无数回,做到万无一失,肯定不会登台的。” 米嘉看着他,有点回过味来,是了,这个孩子,最了解的无外乎是他爸爸,没想到季舜尧是为了自己:“我儿子跟我一样,完美主义。” 跆拳道表演结束后,整个小礼堂的掌声响了半天,米嘉跟季舜尧都早早等到了舞台旁边,哪吒飞奔过来的时候,季舜尧两手接住。 哪吒小脸通红,出了不少的汗,一双眼睛充满渴求地看着米嘉:“妈妈,我刚刚表演得好不好啊?” 米嘉在他脸上狠狠亲了口,说:“哪吒表演的特别好,你这是给爸爸妈妈的一个惊喜,对不对?爸爸妈妈真的很为你骄傲。” 哪吒高兴得摇头晃脑,但还是记得季舜尧说过的,人要谦虚,他挠了挠耳朵:“我比其他小朋友要差一点,所以老师让我排在最后一排。” 米嘉说:“是吗,可是妈妈一点都看不出来,反而觉得你比其他小朋友还要努力一点,努力的小朋友最棒了!” 哪吒一直点头:“我有很努力的,他们比我练得时间都长,为了跟上他们,我真的好努力啊,妈妈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哪里瘦了,小朋友加强运动,平时营养餐都要多吃一点,现在小膀子捏起来比以前紧,整个人都是沉甸甸的。 可是要鼓励啊,米嘉说:“是好像瘦一点了,回去你要多吃点,知不知道?” 哪吒不停点头:“我最近一直有吃很多啊,妈妈你跟老季都说我很乖呢!” 季舜尧给了他一颗爆栗子吃:“又喊老季!没大没小的。你还看节目吗?不看的话去洗把澡吧,身上都臭死了!” 哪吒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我是要去洗澡的,妈妈能带我去吗?” 米嘉从季舜尧怀里接过哪吒,说:“好啊,妈妈带你过去哦!” 期末汇演结束,美好的下午才过了一多半,哪吒一手一个大人,兴奋地追着地上自己的影子跑。 他还是穿着小西装,外面套个长羽绒,米嘉分外给他戴了一条长围巾,白乎乎的小脸,面粉团子一样的陷在里面,看着就觉得暖和。 哪吒一路问了差不多几十个问题,从过年还有几天,到可以放假多久,最高兴的是明天可以睡一个懒觉。 放假的孩子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一堆长得好像永远用不完的时光,一个小脑袋想不过来的新奇玩法,季舜尧背上还背着一包装满学校发的零食的小书包。 哪吒高兴得直哼哼,被米嘉抱上车子的时候也没停,直到米嘉喊了“stop”,说:“哎哎哎,哪吒小朋友,妈妈还有问题没问你呢!” 哪吒扒着窗户唱完九转十八弯的结尾,这才扭头过来看着米嘉,乖巧问道:“妈妈,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啊,我会答吗?” 米嘉说:“这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当然会回答啦!”她摸了摸哪吒已经变直的顺毛:“哪吒宝贝,你怎么突然想给爸爸妈妈这个惊喜的呢?” 哪吒反问:“你不喜欢吗?” 米嘉说:“我很喜欢啊。” 哪吒说:“那不就好了!” 米嘉还是好奇:“可是,你是怎么想到的?” 哪吒却有点难以启齿,扭捏了一会儿,才说:“妈妈,你不记得啦?有一次你跟奶奶说的啊,你说哪吒小朋友太静了,要外向一点才好的。” 米嘉眨巴眨巴眼睛,很仔细地想了想,她有说过吗?或许是提过吧,可是她真的没有印象了。 哪吒内向是大家公认的事,不是很喜欢运动,也不怎么爱说话,米嘉偶尔会撵着他起来跑跑步,打打球,或许真的有这么提到过。 谁想到心细的小朋友就记得了,找准机会拼命表现,就是为了满足她这个母亲的希望——让他动一动。 哪吒说:“跆拳道好难啊,胖胖小小班的时候就开始练了。我一开始老出错,他就敲我脑袋,说我笨。” 米嘉咬着唇,摸了摸哪吒的小脑袋,尽管那上面什么也没有:“疼吗,宝贝?” “还好啦,刚刚敲的时候会有一点疼,但过一会儿就没有了!而且基本动作都是最简单的,后面压腿才难受呀!” 米嘉视线转到他的腿上:“还要压腿啊。” 哪吒点点头:“有好几次疼得我都不想玩了,可是爸爸说,如果你想做成功一件事情,一定不可以半途残废!” 米嘉:“……” 季舜尧:“……” 米嘉更加怜悯地摸了摸哪吒的脑袋:“宝贝,那个词其实是……半途而废。” 哪吒忽然露出很紧张的表情,重复一遍道:“妈妈,是半途’儿‘废吗?” “……”发音不错,但米嘉总觉得小朋友误解了:“不重要。哪吒坚持下来了。” 哪吒高兴点头:“老师也夸我很棒,就让我代替爱丽上场表演。她以为我是喜欢爱丽才那么做的,”哪吒往米嘉怀里一钻:“其实我是喜欢妈妈!” 米嘉的心早就融得一点点渣渣都不剩了,搂着哪吒道:“宝贝,你真好。” 哪吒笑得高兴极了,忽然又听米嘉道:“可是哪吒真的喜欢跆拳道吗?” 哪吒仰头看了看米嘉,想了想:“妈妈,我还是比较喜欢下棋。” 米嘉说:“好,那以后哪吒就好好下棋。妈妈跟爸爸会给你请名师,不管你想走到什么程度,妈妈跟爸爸都会支持你。” 哪吒笑得眼睛眯成缝:“好!” 米嘉爱怜地摸着他脑袋:“妈妈跟爸爸希望你能够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而不是为了哄我们高兴却委屈了自己。” 哪吒似懂非懂,说:“妈妈,那我以后可以不练跆拳道了是吗。” “当然了,如果你喜欢,就去练,不喜欢,就不练。妈妈说你安静不爱动,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因为这个责备你的意思。” “你能为了妈妈去做不喜欢的事,妈妈会觉得很欣慰。但妈妈更希望,你能尽力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样的人生才不会有缺憾。” 哪吒一直点头:“妈妈,我知道了。那妈妈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事呢?” 米嘉支吾着:“以前是没有的,但是最近我好像找到了。跟哪吒一样,能为自己喜欢的事去努力,真的是一件很高兴的事。” 晚餐订在市内一家很有名气的亲子餐厅。 餐厅完全像是个游乐场,哪吒跟其他小朋友到处乱钻,一直疯到老晚。 回来洗过澡,很快就睡了。 米嘉还有大把晚上的时间,索性空出来直播。她近来直播时间不大固定,便用时间跟频次来弥补,粉丝倒也很理解。 十强名次除了第一,其他位置每天都有变化。礼物榜早已归零,各家都为了“十进八”使出浑身解数。 今晚正好是揭晓第一轮淘汰的结果,跟米嘉预料的差距不大,两个游戏主播先被淘汰,她恰好卡在第八位,涉险过关。 直播平台有一大特色,因为看直播的人群大多是男人,凭借性别优势,女主播普遍比男主播吃香。 而游戏主播大多看的是操作,很多主播甚至连话都不常说,当然跟那些精通说学逗唱,能用一万种方法要到礼物的主播没法比。 而进入淘汰模式后,不看人气不看讨论度,所有人只进行最简单其实也是最客观的比拼——礼物数。 米嘉能赢得第一关,主要靠得是前阵子粉丝因黑粉挤压后而形成的报复性刷礼物,以及其他两个主播的乏力。 想要走得更远,她还要再多想点办法。 米嘉今天跟大家致歉,因为已经吃过晚饭,只吃了一点餐后水果,喝了一罐牛奶就结束了今天的吃播,剩下的时间,她想跟大家聊聊天。 米嘉等了会看反应,屏幕上的人气显示不降反升,弹幕也刷得飞起。她几度扶额,深刻怀疑这帮人是不是故意前来砸场子—— 正经吃播,反而是播吃的时候人气一般,一到她开口说话,在线人数便蹭蹭上涨。而这种情况不是偶然,她都快绝望了。 米嘉现在仍旧还是不能看着弹幕说话,所以近来季舜尧一直是她的助手,每天都在旁边负责设备问题。 季舜尧给她又接了一台电脑,主要用来他们二人交流。季舜尧往往会把有意思的弹幕反馈过来,米嘉则根据这些弹幕临时调整说话内容。 好比现在,季舜尧发了一句:“今天干嘛去了?” 米嘉莞尔:“参加我宝贝的期末汇演。他表演了华尔兹和跆拳道,都表现得非常不错,他完全是我的骄傲。晚上睡觉前,他还偷偷告诉我,说他现在很有力量,又有技术,可以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我。” 季舜尧再发了一句:“那他提到保护他爸爸了吗?” 米嘉笑,一看就知道不是粉丝的弹幕,这些人在听到有关哪吒的话时通常是“可爱”“卡哇伊”的一通乱刷。 只有老父亲才关心老父亲自己,这绝对是季舜尧吃醋呢。 米嘉说:“至于他爸爸,我的宝贝就没有提到了,毕竟在孩子心里,知道这世上谁是最可爱的人,妈妈的光辉下,爸爸早已暗淡无关。” 季舜尧脸都黑了黑,发来一串感叹号:“!!!!!!” 米嘉接着说:“孩子真的是这世界上最纯洁的生物,他们总是有着很纯粹的快乐,并且愿意为了这样的快乐不断努力。 “我的小天使今天教会我的是,如果你想做成功一件事,一定要记得不断努力,并且绝对不半途残废。 “很小的道理,但是在他身上真正体现出来的时候,我觉得十分惭愧。因为我总是在逃避,把懒惰当成是人生信条。 “今天惊险进入八强,不是我的功劳,完完全全是你们把我推到了这个位置。接下来的路更加难走,但我会像我的天使一样,一路走到黑。” 米嘉长长地喘出一口气:“好了,今晚的鸡汤炖完了。” 季舜尧把电脑搬回来,米嘉看到人气再创新高,弹幕已经密集到完全看不见屏幕。 其实她还留了一句没来得及说,特意等到现在。这会看着不停跳动的人气数字和弹幕数量,很艰难地张了张嘴。 脑子里反反复复回放着哪吒抱上她时说的那一句:“其实我是喜欢妈妈!” 妈妈也好喜欢你啊。米嘉一直觉得,如果有一天要让哪吒彻底治好口吃,能在众人面前发言,起码她自己也要率先跨出这一步才好。 季舜尧看出米嘉的想法,第一时间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像安慰哪吒一样的安慰她,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耳垂。 米嘉一连深呼吸了好几口,方才在这么多人面前,互联网后无数双眼睛面前,张了张嘴:“……记得给我送礼物啊。” 所有人耳中稀松平常的一句话,米嘉却差不多花了全部的力气,以至于她整个人都无力地要垮下来,只想静静躺一会儿。 米嘉用尽最后力气关了设备,趴在笔电上呼哧喘气。紧张让她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 季舜尧给她擦着汗:“好受点了?” 米嘉半晌才道:“……好受点了。” 第45章 chapter 48 主播直播的收入分为好几块几块,除了通过监测流量挣钱,拉赞助和接推广,其实平时占大头的就是礼物了。 所以无论打开哪个直播间,能听到最多的就是主播们不停让人刷礼物的声音。在嘉年华期间这不仅仅事关生计,还事关面子。 要人送礼物这事,米嘉原本觉得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而且她知道自己的粉丝里还有不少是学生,穷学生一个月才几个生活费,她真不好意思要他们的钱。 可是参赛之初,她就已经当着百万观众的面承诺过会公平竞争,绝对不让自己富可敌国的老公和平台老板闵西泽给自己刷榜。 眼见着自己跟上一名的察觉越来越多,米嘉也只好豁出去,每次直播总要提醒一两次:记得给我送礼物哦。 一次两次还挺生硬,习惯之后,心里的那股抵触情绪不仅完全消失,每次看着礼物的飙升,都会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怎么形容呢?就是有一种很有成就感的感觉。同时的,会因为看到自己排名上升兴奋不已,也会因为排名下降而十分焦虑。 一天刷几次数据是常有的事,偶尔晚上都会醒过来,一边想象着自己登顶第一,一边告诉自己怎么可能,一边又在想万一呢? 万一看到自己排名不升反掉,就会破坏睡意,辗转反侧半天才重新入眠。看到自己追上去了也很有忧患意识,怕眼睛一眨又掉了下去。 她甚至不停跑其他人的直播间学经验,看看大家最近吃什么,有什么流行的风向她没捕捉到,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特别留意他们要礼物的方法。 这真的就是各凭本事了,男主播们通常比较生硬,偶尔感谢一下送礼物的人,再冷不丁地说一句:“别忘了给我礼物订阅和弹幕。” 女主播们则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甜美系的会嗲嗲的撒娇,大姐大型的会边开玩笑边起哄。米嘉特别佩服的还是季千河,这位相声界的传人,就是要礼物也要得非常清新脱俗。 “你不刷我不刷,鹤哥何时顶呱呱。 你送礼我送礼,鹤哥立马冲第一。 今天是鹤哥的十八大寿,你们真的不祝我十八岁生日快乐吗? 今天是鹤哥的十八又十八天大寿,你们真的不祝我十八岁零十八天生日快乐吗?” 这样灵活的口条,米嘉也实在想要拥有。吃播开始之前写满小抄贴电脑上,等到每日一聊的时候,就开始引经据典侃侃而谈。 相比季千河,米嘉说得要文艺一些,内容也大多以今天哪吒做了什么,今天学到了什么为主要内容。 于是乎,西元的吃播一时涌现了两个奇葩,一个是鸡汤教主,每晚都为大家送上热气腾腾的鸡汤大餐,一个是相声传人,说学逗唱无所不能。 原本小众的吃播,一下被发扬光大,米嘉和季千河已经接连几天冲进了礼物榜的前几名,风头正劲。 哪怕这样,米嘉还是不知满足,整天在想还能搞出什么样的花样。米嘉不由感慨,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患得患失,是人屈服于欲望后的野心膨胀。 以前一心要当咸鱼当玩票的时候,从来不在意会有多少人关注,多少人刷礼物,现在她彻底成了为数据忧心忡忡的女人。 有时候跟季舜尧开玩笑,他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已经脸先着地,现在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 米嘉要找赞同,问季舜尧创业初期是不是也这么每天如坐过山车,季舜尧却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开玩笑吗?我是谁啊!” 米嘉无语:“……你就是再厉害,刚开始创业那会儿也不会有多一帆风顺吧!我就不相信你在工作上,一点挫折都没遇见过!” 季舜尧笑笑:“挫折之所以存在,是看你对这件事的渴望有多深。做生意只是谋生的手段,我没报多大希望,也就不会有多少挫折。倒是你,让我难过得一度缓不过来。” “……”米嘉长叹:“怎么一下子就成了对我的批’斗大会了。”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她默不作声,起来收拾东西,电脑原本仍旧打算处于睡眠模式的,季舜尧过来强制关了,说:“再让我发现你半夜起来,我会让你这几天都下不了床。” 米嘉轻轻扫了他一眼,没回嘴,静静等着看屏幕熄灭后砰砰跳动的那颗红心。 有关于心理调适这种东西,除了自己想明白,其他人根本帮不了太多忙。季舜尧知道米嘉会是个得失心重的人,但就跟哪吒下棋一下,多输几盘就好。 季舜尧说:“我希望你能找到你真正喜欢做的事,但我不希望你把所有时间都花费在上面,你要知道,你还是我的太太,哪吒的妈妈。” 米嘉点点头,觉得心里的那根绷紧的神经好了很多,不要看得太轻也不要看得太重,她近来确实在直播上花费的心思太多,忽视了家里一大一小的两个朋友。 面对她,季舜尧就是那种敢怒不敢言的个性,米嘉知道这段时间他一定因为被忽视而满肚子不满了,赶紧过去抱了抱他。 米嘉说:“你说得对,老公,原本我就是为了向人证明自己才这么努力的,现在网上的声音越来越小,我也越来越好,是应该多把视线放在其他地方的。” 季舜尧向后靠了靠,深沉地看着她,似乎逼迫着她承认这个“其他地方”就是“他”。 米嘉偏偏不如他意,笑得狡猾,说:“比如说哪吒放假了,我该多带他出去走走,比如说马上过年了,我该置办年货了,比如说……” 季舜尧脸色越听越差,最后环着她的手快把她腰捏断了,米嘉才喘着气告饶道:“比如说要跟我老公好好呆着,哪怕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看着他也好。” 警报这才解除,季舜尧将米嘉松下来一点,装模作样地说:“你能把宝贵的时间抽出来一点给我,我真是觉得荣幸极了。” “……”骂人从来不带脏字的,米嘉勾着他脖子,说:“不过我这个人,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真的太专注了,很难保证不会看着你的时候还想其他事。” 她声音忽然压低了,说:“所以你呢,还是最好让我下不了床,这样我每天晕晕乎乎的,就是想想那些事也想不起来了。” 米嘉如愿看到季舜尧眯起眼睛,两腮咬得鼓起。 他低头要吻过来的时候,米嘉泥鳅似的钻出去。 “我想要去洗澡了,哪吒爸爸。” 说完便走,留下一个已经彻底烧着了的男人。 米嘉洗过澡,季舜尧还没回房间,她绕去哪吒那里,没人,又推门去了露台,依旧没人,最后还是在直播间找到他。 米嘉纳闷:“你还在这呢,在忙什么?” 季舜尧正在摆弄设备,身边是一堆拆了封的大大小小盒子。米嘉一眼就看出来是一个知名品牌的收银设备,惊喜极了:“是你给我买的?” 米嘉刚刚弄直播的时候,因为已经和伍兮兮闹掰,也不觉得自己能做很久,设备都是在网上淘的二手货。 开始动真格的之后,她一直想着是不是要换一套好点儿的设备,因为年底事多,又遇上这次的比赛,她就一直没工夫置办。 现在好了,季舜尧给她买了一套新的,还不计成本地用了最高配置。只是看一眼就觉得贵,米嘉兴奋极了。 季舜尧忙着组装,头也不抬地说:“嗯,看你直播的时候总有底噪。我就找了个懂这一行的朋友买了一套。设备早就过来了,让他调好了才带回家。” 米嘉说:“你怎么跟你儿子一样,事先一句话也不说,突然的给我惊喜。” 她伏下身子,想亲他脸,反被季舜尧嫌弃:“你到一边坐着去,我一会儿就弄好了。” 米嘉笑嘻嘻地说:“不要,我要帮忙。”两条腿却出卖自己,一步一跳地走到旁边去,说:“你还挺懂的,知道什么是低噪。” 季舜尧说:“一开始也不懂,看到其他人的评论,觉得奇怪,搜索了之后才知道的。其实我一直觉得有底噪也没什么不好,有时候只是听到那种熟悉的低噪,就会知道是你。” 米嘉笑:“看来你是我直播的忠实观众啊,还以为你那么忙,只是偶尔才会看呢。其实我还在国外的时候,设备也有点问题,每次录好后发到网上,很多人就和你说的一样,低噪感人,但很有辨识度。” 季舜尧说:“别说那什么还好,可能因为是录播,视频软件后期制作的时候,自动过滤了一些,有时候你吃东西的声音也没那么清脆,我猜是为了容易上传,视频被压缩了。” 米嘉怔了怔:“这你都知道?你是不是看过那些视频啊,如果不是忠实的粉丝,应该不可能把这些细微的差别都听出来的。” 季舜尧两只手顿了顿,意识到这并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之后,他很快恢复如常,坦然道:“你的每个视频我都有看,有些精编的或者是花絮的,我也都有看。” 米嘉是真的没想到,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缓缓想到之前他问她吃播相关问题的时候,那么虔诚单纯的样子:“哪吒爸爸,好演技啊!” 季舜尧笑了笑:“忠实观众不是越多越好吗?怎么了,你要生气了?” 米嘉往他面前一坐:“我不生气。是真的每一期都看?” 季舜尧抬眼看了看她:“每一期都看,那你更新的时间太不固定了,有好几次我都抢不到沙发。” 沙发……米嘉想起自己有个铁杆粉,每次她一发视频总是头一个出现。 他应该算是她的第一个粉,有好几次她都懒得发视频了,就是因为知道有他等着,才硬着头皮开始制作。 后来,米嘉越来越红,沙发板凳之类的前排就很不好坐了,但十次里他还是能抢到五六次。抢不到的时候,她就特地去翻他的评论,给他点赞。 米嘉回国直播之后,时不时还会想起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又一次摸过来。 米嘉跑到他旁边,两手搭在他身上,问:“你就是那个ocean?” 她瞪着眼睛,紧紧盯着他,好像他说一个“不”字,她就会生气地吃了他一样。 季舜尧淡淡说:“是我。” 米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半晌,讷讷道:“傻子。” 季舜尧语气仍旧没什么波澜:“现在好了,不用熬夜看了。” 季舜尧对设备安装很是有悟性,很快装好了,两个人并肩往房间走。 他一个人做了这么多的事,显而易见的,默默无闻的,为的都不过是米嘉。米嘉却没什么能为他做的,只能尽可能让他开心一点。 米嘉问:“以前你跟哪吒都是怎么过年的?” 季舜尧瞥了她一眼,说:“就是我们俩过,怎么了?” 米嘉说:“今年我已经想好了,咱们把你爸妈接过来过吧,反正家里地方大,东西也齐全,一大家子在一起,比较热闹也比较好玩。” 季舜尧默了默:“你拿主意就好,我没什么意见的。” 没有意见,其实就是同意。季舜尧跟父母因为她交恶这么多年,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一定很想和他们亲近。 米嘉说:“那我这几天去接爸爸妈妈跟千河他们,把家里收一收,腾出两间客卧给他们。” 季舜尧说:“好。” 米嘉笑着撞了撞他肩膀,说:“哪吒爸爸,以后你别这么闷骚了,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就说出来,我是很愿意为你实现的。” 过一天一大早,米嘉带着哪吒,去了他爷爷奶奶家。 季舜尧事先已经给他们打过电话,也说过事由,老两口原本已经回绝了,没想到媳妇会亲自带着孙子过来,还说是来接他们走的。 米嘉说:“爸爸妈妈,谁家过年不是团团圆圆的,你们要是不跟我们过去啊,被人知道了,还以为是两家有什么矛盾,你们嫌弃我们,不肯跟我们走动了呢。” 她说着把哪吒往外一推,小朋友十分乖巧:“爷爷奶奶,我们走!” 陈钿跟季仲谋对望一眼,都在想米嘉现在说起话来,真的是不得了。电视剧里失忆了的人也会性情大变,但还从来没有情商一下跃升到如此高度的。 米嘉两三句话四两拨千斤,完全把压力转嫁到他们头上,让他们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于情于理都要跟她走这么一回。 米嘉看两个老人已经松动,又道:“本来是应该我们回来跟你们过的,但舜尧说你们还没去过小楼呢。我想那正好啊,这次趁着过年去玩玩,虽然房产证上写的是舜尧的名字,但也是你们的家啊。” 米嘉通透得很,绝口不提那其实是她爸爸赠予的嫁妆、小两口共有的财产。只简简单单说了是季舜尧的房子,让夫妻俩听得身心舒畅。 陈钿和季舜尧怎么不知道她是故意来哄他们的,但她是好意,话又是好听话,就算是为了她的孝顺也要给足了面子。两个人一合计,那就走吧,陈钿琢磨着:“就是还没跟千河说呢,我去找她。” 米嘉揽着她:“妈,你去收拾东西,千河那边我去找。” 陈钿知道她们俩其实一直相处得不好,犹豫着:“要不然……” 米嘉将哪吒推到她身前:“就这么说定了,你赶紧去忙吧。” 楼上,米嘉敲响了季千河的房门。季千河还以为是陈钿呢,喊了声:“进来吧。”听到脚步声,问:“米嘉跟那小混蛋走了?” 回头一看,倒吸口冷气:“卧槽,你进来之前不出声的?” 米嘉笑着回去再敲了敲门,说:“我刚刚敲门了啊,小姑子,你不是也听见了吗?我就是没说我是谁,为了不错过这阵抱怨啊。” 季千河被讽刺得头皮发麻,明显的赶人语气:“你来干嘛?” 米嘉说:“爸爸妈妈要去我那过年了,你也收拾收拾东西跟我走。” 季千河不屑:“这两个家伙,居然这么快就沦陷了,我可是个意志坚定的斗士,绝对不会被你这个糖衣大’炮给攻克!” 米嘉直笑:“我以前到底怎么你了,你怎么对我的敌意这么大?” 季千河还真是被问住了,其实她跟她哥结婚那会儿,她还是个小孩儿呢。季千河搜肠刮肚,回了句:“大概前辈子是冤家吧。” 米嘉说:“前辈子是冤家,这辈子还能遇见,那可真是有缘分。咱们不如不要做冤家了,做一对好朋友吧,说真的,我还挺喜欢你的。” 季千河本能地双手抱胸:“本姑娘天生可爱,喜欢我的人可多了,你别乱来啊,我才不会喜欢你的。” 真的是逗,米嘉看着她边摇头边笑:“我说,你要不然就别做吃播,好好拜个师学说相声吧,这年头女笑星很稀少的,更别说能引人笑的女笑星了。” 季千河“呸”一声:“你才是女笑星呢,人家是小仙女好不好。我以后是要走高端路线的,你别瞎说八道啊!” 季千河忽然后知后觉:“谁当吃播了,你别老瞎说了行不行?” 小丫头还嘴硬,米嘉指着她房间里的设备,说:“你别跟我说,你这儿这么多东西只是为了买来看的。” “只看不行吗,我家那么有钱,我就喜欢烧钱!”季千河昂着脖子。 米嘉叹气:“那可能真是我认错了吧,可是有个叫千鹤的主播真的长得超像你的。下次我喊你哥哥也来看 ——” “你千万不要啊!”季千河捂着头大喊:“你敢让我哥知道,我就……我就……我就让我粉丝们爆了你的直播间!” 米嘉歪头看着她:“承认了?著名的相声表演艺术家,季千河,千鹤同志。” 季千河扁扁嘴:“你好烦哦,我又没抢你资源,你干嘛看我不爽啊?” 米嘉笑:“你以为你买通了闵西泽,就能一直瞒住世人啊。愚蠢的地球人,你总有一天会露馅的。” 季千河捂着耳朵不想听:“你以为我想啊?我这些年一直藏着,也藏得很辛苦好吗?可是我哥老让我念书,我爸我妈也是个老古董,他们才不会理解。” 米嘉说:“那可不一定,他们也是很通情达理的,不管你要做什么,只要你跟他们好好说,他们一定会理解你的。” 季千河垂头丧气的:“拉倒吧,根本不可能,我今年挂了几科,我哥都骂死我了。要是知道我直播,肯定要我停了,好好念书。” 米嘉说:“怎么可能,顶多让你分配好时间,我不也是在做这一行?” “能相提并论吗?”季千河叫唤起来:“我哥爱你爱到脑残了,你要做什么,他肯定都是好好好啊。” 虽然话糙了点,但理不糙啊,米嘉点点她肩:“知道你哥爱的是我了?” 季千河快被这人的厚脸皮震惊了,哪有女人追着别人秀恩爱的啊,季千河把她一推:“你别烦了,我要收拾东西了。” 米嘉明知故问:“你改主意了,要去我家啊?” 季千河好想踹人哦:“什么你家啊,我哥有一半产权的,四舍五入我起码也有……”她掰手指:“也有一半吧,我去是应该的。” 米嘉憋笑:“行行行,怎么都好,你肯去就行。” 季千河觉得这人还真是莫名其妙,哪有人这么热情邀请别人过去的。 她实在很想认为米嘉是逢场作戏,或是虚与委蛇,表面上是热情似火,其实内里冷得像冰。可她真的找不出一点破绽,米嘉是这么真诚又是这么……这么好。 是的,这么好,要是一般人有她这么一个爱闯祸的小姑子,估计早就闹开来了。 她呢,不仅不会不理她,还总是温温柔柔的。她直播的事,她明明知道,也从来不会搬弄是非,更不会跟他们一样用那种过来人的口吻教训她。 门口忽然又响起来敲门声,米嘉还在房里站着,问:“小姑子,我听你声音怎么有点哑,你是不是感冒了啊?” 季千河的心更加软了几分,这么多天了,根本没人发现她的小小异常,也没人关心过她是不是哪里不好,米嘉只不过刚来,就这么敏锐地发现了。 季千河瓮声瓮气道:“没有,我就是……嗓子不太好,咳嗽了几声。我没有感冒,过几天肯定就会好了。” “哦,原来如此。”米嘉忽地拍拍胸口,如释重负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感冒了,都不准备带你走了,把哪吒传染到就不好了嘛。” 季千河:“……” 把刚刚夸她好的话全部删除! 全部删除啊喂! 第46章 chapter 49 都差不多过了小年了,路上的车一点都没少,中途堵堵停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 米嘉将哪吒从他的椅子上抱下来,给他递了一个眼色,说:“一会儿爷爷奶奶过来,你要怎么样?” 哪吒将身上的衣服拉拉好,帽子也戴正了,说:“妈妈,我知道的,要有礼貌嘛,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米嘉很是满意,老怀甚慰地摸了摸哪吒的脑袋。 两个人刚刚沟通结束,后面一辆车子紧跟着稳稳停下,米嘉先后帮忙开了副驾驶跟后排车门,笑着说:“路上太堵了。” 陈钿身体一直不大好,这时候已经有点晕乎乎的了,米嘉赶紧扶了她一把,问:“妈妈,你还好吧?” 陈钿挥挥手:“不要紧的,去喝点水就好了。” 米嘉朝着哪吒眨眨眼睛,哪吒在前面手舞足蹈地跑起来,说:“爷爷,奶奶,我们赶紧去家里,我给你们倒水好吗?” 陈钿感动极了,跟着哪吒走到小楼里,没几步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季仲谋,说:“还愣着干嘛呢,赶紧进来啊。” 季仲谋正站在台阶底下看这栋楼,白色雅致的外墙,西化洋派的风格,他以前在书里读到过它的历史。 从副驾驶上下楼的季千河走过来撞了亲爸一下,说:“怎么的,老季,是不是觉得特别扭,特难受啊?” 季仲谋乜了一眼季千河,嘴上责怪女儿冒冒失失没个正形:“什么老季,老季也是你喊的?”其实一阵心虚,别扭吗,难受吗,还真有点。 以前季舜尧跟米嘉谈恋爱,居然没过多久就住到了一起。而且一点不避嫌,直接搬进了米嘉爸爸送的小楼里。 米成买楼的事,是上过报纸,小轰动过的。八字还没一撇,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占下来,知道的都说季舜尧头脑活络,很懂得把握机会。 身边的风言风语一直没断过,季仲谋听得肝火旺盛,一连喝了一个月的降火茶。最后跟陈钿商量了下,递了个存折给季舜尧。 季舜尧一直没肯要,说体恤父母,不想用父母的棺材本给自己买房。季仲谋当时急得拍桌子:“你不想用爸妈的钱买房子,却能安心住进人家家的房子。” 季舜尧脸色有点灰,半晌:“那也不算别人家的,嘉嘉爸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嘉嘉很喜欢那房子的结构和装修。” 季仲谋越听越生气,反问:“你到底知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怎么说你的?你再这么执迷不悟不知道避嫌,就真的成了他们米家养的一个小男人了!” 季舜尧反倒坦然了起来,说:“如果我会害怕这些流言蜚语,一开始就不会跟嘉嘉在一起。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她只是恰好是我老板的女儿而已。” 季仲谋当时就发誓,这辈子肯定不会踏足到米家门上。季舜尧也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所以这么多年从没主动邀请他来过。 这次过来实在有点脸痛,尽管季仲谋心里清楚,季舜尧不可能再提这种事,米嘉呢,也足够乖巧懂事。 只是自己心里总是有疙瘩的,觉得自己固执吧,觉得自己浅薄吧,更加无奈的是,为了自己这张老脸,还要硬着头皮继续装下去。 米嘉看到季仲谋掉队,特地派了哪吒小朋友杀去回马枪,一阵软萌甜的撒娇丢过来,季仲谋就乖乖走了进去。 老人家住得太高不方便,米嘉将季仲谋他们安排在二楼,房间朝南,阳光一出来就直接透过落地窗洒满整个房间。 季千河跟他们住隔壁,方便照应,但房间明显年轻化,米嘉给她按了全套的影音设备,热门护肤彩妆也来几套。 女孩子对这些根本没有抵抗能力,季千河刚一过来,就放起音乐,还偷偷开了套某彩妆的冬季限定,开始往胳膊上试色。 下来吃午饭的时候,明显是带妆的,米嘉盯着她白嫩嫩的小脸看的时候,季千河还不大好意思地把脸侧过去了。 米嘉去厨房给哪吒弄营养餐的时候,季千河随后跟了进来,亮闪闪的眼妆让她看起来柔和不少,只有冷哼着说话的时候,才会让人发觉她其实还是那个中二少女。 季千河说:“我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带我们过来过年了,就说你平白无故怎么这么热情呢。其实你请爸妈是假,想要请我是真。” 米嘉一脸迷糊:“额,我怎么不知道?” 季千河说:“最近正是八进六的关键时候,你名次可不高啊,很有可能被淘汰!我一过来,没办法直播了吧,你还不就渔翁得利了?啧啧,你怎么这么老谋深算呢。” 米嘉忍不住笑,说:“小姑子,你这想象力是不是太丰富了点。我只是请你们过来住,又没限制你自由,你要真想直播,我还能绑着你?” 季千河咳嗽:“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万一你就是会绑着我呢,不仅绑着我,还不给我吃饭,对我进行非人的虐待。” 米嘉拧着眉心,一直盯着她看,表情中有一种类似“宛如智障”的怜悯感。季千河有点不自然地抓抓头:“你怎么不敢说话了?” “我想让你先想想你在说什么。都是成年人了,咱们就不能表现得成熟点嘛。”米嘉一直带着和煦的笑:“我一定不妨碍你直播,而且敢保证这儿比你在家的直播条件还要好。” 季千河一脸的“你吹牛”,等米嘉带她进了直播间,看到房间里大大小小的设备,季千河一下子就被深深震撼了。 等试过效果后,季千河更加是惊讶得合不拢嘴,说:“你这儿确实是个宝藏啊,人家专业的也不过如此。不过你这收音的我也攒钱买过同样的一套,怎么效果就是没你的好呢。” 米嘉说:“回来之前,你哥哥让人给我调了下。” 季千河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来还有附加值。人家耳机刚买回来还要煲一煲呢,我的跟你当然没法比了。”她哼声:“我哥就知道疼老婆,从来都不知道管妹妹。” 米嘉笑:“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又不肯告诉你哥哥,又怪你哥哥不管你。我敢说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给你安排好的。” 季千河一听要告诉季舜尧,立马怂了,说:“算了,我跟你不一样,你是要听声音的,我的话,主要还是看内涵。” 季千河说得面不红心不跳,米嘉已经快笑倒了:“你说的内涵,是指的相声吗?” “……”季千河翻个白眼:“看样子,你过来窥屏过几次啊,怎么样,是不是被我的人格魅力完全折服了?” 米嘉扶着额头,服了服了:“你知道我是听声音的,是不是代表你也关注我啊?” 季千河往后跳了一大步:“别误会,围观比我弱的loser找优越感,是我每天必做的一件事。” 米嘉说:“行了,不跟你打嘴炮了,下去吃饭?” 季千河摸着那些设备,口水都快滴下来了,挥手道:“不了,你们去吃饭吧,我现在就准备直播。你这儿能有外卖吧?” 米嘉说:“你准备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准备好了。” 季千河却把脸一偏,装得很是神秘的样子:“咱俩现在可是竞争对手,我怎么可以告诉你啊。我亲自去厨房看看,你记得帮我打掩护。” 两人并肩往外走,米嘉将门带起来。 一边季千河忽然咳嗽了声:“谢了啊。” 米嘉睨了她一眼,笑:“口头谢可不行,还是给我刷礼物吧。” “……”季千河吐槽:“你真是比我还能骗礼物啊。” 一楼客厅,哪吒正缠着季仲谋要出去抓蟋蟀,季仲谋指着外面的寒风道:“现在是冬天啦,外面没有蟋蟀了。” 哪吒很不高兴,觉得这是敷衍他,说:“那我们去蟋蟀家里找它们!” 另一个年轻点的男声响起来,说:“找什么蟋蟀,该吃饭了,赶紧去卫生间把手洗干净,顺便去喊妈妈下来。” 哪吒很不高兴地吸了吸鼻子,回身准备往楼上跑,看见米嘉,惊喜:“妈妈已经下来啦!” 米嘉看到他后面的季舜尧,男人已经脱了外套,白衬衫外加了灰色羊绒衫。他早上出去的时候,她贴脸过去蹭了蹭,又暖又舒服。 季舜尧此刻正忙着卷袖子,看到她,说:“下来了?” 哪吒正张着手乖巧等抱抱,米嘉直接将他忽视了,走过去给季舜尧挽袖子,说:“嗯,千河说中午不想吃东西,我让厨房给她送点儿,咱们跟爸妈一道吃吧。” 季舜尧在她脸侧亲了口,说:“好……千河怎么一到吃饭时间就不老实。” 始终没能刷到存在感的哪吒无奈跑到爷爷奶奶那,蟋蟀的话题不提了,哪吒吊着季仲谋的脖子:“爷爷,那冬天还有什么啊,咱们去捉吧。” 陈钿点了下他小鼻子:“就会淘气!”转而去跟米嘉道:“千河这丫头太不像话了,在你们家里也不知道讲礼貌,下来吃饭是对主人起码的尊重,我去找她!” 米嘉拦着:“别了,妈,就随千河的吧。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她一个人吃反而很自在。而且我听她说还有点什么作业,吃完了要赶紧跟同学聊聊的。” 陈钿真被蒙住了,说:“她还知道写作业啦,一放假回来整天就宅着,让她出去找同学也说没意思。那要不就随她吧?” 陈钿看向一边的季仲谋,季仲谋正被哪吒缠得焦头烂额,挤出一点空道:“慈母多败儿。” 陈钿脸色灰灰的,有点没面子,指着季舜尧说:“怎么败儿了,舜尧还不够好?” 季舜尧无缘无故就被卷进了一场争论,求助地看了眼米嘉。米嘉笑起来,说:“就是啊,我老公很优秀的,千河就是看着淘气,也很厉害的。” 米嘉领着大家去吃饭,路上仍旧在夸季舜尧:“他最近特别忙,晚饭都很少回来,谁知道爸妈一来,大中午的就赶回来了。” 语气里带着一点娇俏的埋怨,其实春风满面,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陈钿跟季仲谋都听得很是安慰,刚刚的小口角被很好的遗忘了。 期间季舜尧一直把视线落在米嘉身上,尽管早就已经习惯了她的八面玲珑,但偶尔还是会被这样的她所惊艳。 可以将每件事都做得很有条理,可以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季千河得罪过她那么多,她居然不卑不亢,也从不翻旧账, 大概人就是这么一种患得患失的动物,永远充满了被狩猎前的惶恐。 越是过得太过顺遂,季舜尧就越是会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婚姻已经是一段爱情的最后形式,可他还嫌不够,要有什么很重的东西再压过来。 压得一点气都透不出来,他才能相信这一切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餐桌上,季舜尧主动为大家服务,第一碗汤先放到米嘉面前,说:“爸爸,妈妈,我这样的安排你们不会有意见吧。” 米嘉完全受宠若惊,说:“你干嘛呢,哪吒爸爸,第一碗当然要给爸爸妈妈,你这样说出去被人知道了,肯定是要骂我的。” 米嘉说着起身要让,陈钿跟季仲谋都要她自己先用,说:“你今天来来去去都累坏了,当然要先用了,舜尧的安排很好,我们都是赞同的。” 米嘉推脱不掉,只好硬着头皮接受了,仰头看着季舜尧,说:“到此为止了啊,一会再有菜上来,先给爸爸妈妈夹。” 她化了淡妆,粉白的脸上带着红晕。清秀的五官,是春日弱柳中穿过的煦风。季舜尧看得心里动了动,实在没能抑制那股倾洒的感情,附身下去在她脸上亲了亲。 哪吒不轻不重的“哼”了声,凑到米嘉怀里,也要她给他一个吻。对面陈钿跟季仲谋都看得低了头,几多尴尬。 米嘉揉了揉哪吒的脸,补偿似的亲了亲,对季家老两口笑道:“爸妈,你们看你们今天来了之后,舜尧多开心啊。以后一定要多来走动,好让他对我也能和气点的。” 陈钿一直是笑,说:“你们俩的感情本来就很要好的。” 米嘉说:“才没有,你们是没看见他给我冷面孔的样子。” 陈钿这就不知道怎么接了,季舜尧这时候忽然来了一句:“谁对你冷面孔了,我就一直是这样子。也不是因为爸妈来才变的脸,就不能只是因为想亲你而亲你?” “咳咳……”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低了头。 米嘉掐了把季舜尧手背,反被他握进手心,拽到自己的怀里。 米嘉低声抗议:“我怎么吃饭啊?” 季舜尧松了,却换了一只手拽过来。 米嘉:“……” 中途聊天的时候,陈钿为了表现善意,一直在问米嘉的情况,提到这几年她在国外过年的事时,说:“国外的年味还浓吗?” 米嘉说:“我觉得挺好的,一到过年,我们也会贴窗花贴对联,唐人街里还有舞狮子等民俗表演。他们说是会比国内氛围更好的,但我还没办法比较。” 陈钿不解:“怎么了?” 米嘉说:“真的有点记不得国内过年是什么样了,差不多记得一点点小时候的事,印象里爸爸很忙,总是很晚才会回来,我们回去放炮竹……但也仅限于此了。” 言多必失,陈钿知道自己是触到这个家里的隐疾了,季仲谋给她使眼色,儿子脸色也不太好看,她赶紧把话岔开了:“这几年年夜饭都是谁做的?” 米嘉说:“其实我自己倒是很想弄一弄,不过实在不太开窍,准备的时间也太久了。朋友家里会有厨师,一般都是他们弄,偶尔我们也出去吃。” 陈钿说:“你朋友?年三十的,你们也去朋友家里吃饭?” 米嘉笑:“是啊,因为我一直住她那儿,自己做饭和出去吃都不太现实,只好腆着脸的蹭饭了,不过我有一直给伙食费的。” 陈钿点头:“那你们晚上也住朋友那儿?” 米嘉迟疑:“是啊,我一直都是住她家里的。妈,你说的’你们‘是谁啊,只有我一个人而已的。” 陈钿也有点摸不到头脑:“额,舜尧跟哪吒啊。” 米嘉看回季舜尧跟哪吒,意识到两边的信息接收不对等,陈钿知道的跟她知道的不一样,两个人各说各的,居然交流到现在才露馅。 季舜尧不太自然地刮了刮眉角,准备打断这段对话,米嘉灵敏接收到信息,说:“哦,他们啊,他们不住那儿,其实过年的时候,我也不住那儿的。” 陈钿说:“就是说啊,怎么会年三十也在朋友家呢。” 一直默默听大人说话的哪吒忽然举起了手。 季舜尧按下他手要阻止,小朋友已经童言无忌地喊道:“国外过年好无聊的,老季天天跟我在家里,说要等着一会儿看妈——唔——” 哪吒被捂住了嘴,季舜尧一脸漠然地看着他:“哪吒要去睡觉了。” “我不——唔——”季舜尧硬是拖着哪吒下了饭桌,陈钿跟季仲谋满脸不解,米嘉摸了摸汗,朝他们笑道:“哪吒今天挺累的,挺累的。” 饭后,米嘉在房里找到了正换衣服的季舜尧,过去接过他换下来的衬衫,问道:“下午不用去公司了?” 季舜尧说:“稍微远点的,都已经请假回去了,我一个下午不去公司,他们应该也能理解吧。” 米嘉笑着摇头,说:“你这什么鬼逻辑啊,我一点都没听懂,就知道你是偷懒了,下午要赖班在家。” 她从后抱着他腰,撒着娇地把头靠到他肩上,季舜尧硬是将她掰到身前,点了下她小鼻子,说:“是啊,你有意见?” 米嘉眯着眼睛看他,头在往后仰了仰,咬上他手指,说:“我能有什么意见啊,我只能感谢季大老板的垂怜咯。” 季舜尧将手抽出来,点了点她薄薄的唇,就着拥抱的姿势接过一边的家居服套上。她更加紧地抱过来,在纯棉的面料上来回的蹭。 “舒服?”季舜尧问。 米嘉舒服得眼睛都闭起来了,说:“好舒服。” 两个人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一直霸占在他怀里的米嘉忽然把头重新抬起来看他,问:“哪吒爸爸,你以前过年,一直都去我那儿的?” 季舜尧轻声叹了下,以前的事,他一直不打算多说的,要不是今天陈钿过来说漏了嘴,他也不会要准备解释。 季舜尧说:“不仅仅是过年吧,基本上哪吒有假期,我都会带他过去。” 米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听过他那个会坐在她对门的石凳上等她的事,可还是没想过他居然去得这么频繁。 季舜尧说:“你回来那次,其实接到消息的时候,我跟哪吒才刚刚到。” 米嘉吃了一惊:“可你们随后就出现在机场接我了……”米嘉恍然大悟:“怪不得哪吒那么累,你带着他来回坐了那么久的飞机?” 季舜尧睨了她一眼:“我也很累的,哪吒妈妈。” “……”米嘉抱歉地揉了揉他脸,说:“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我可以推迟几天,你也可以不用来接我的啊。” 季舜尧这才舒服点,说:“算了,都过去了。” 米嘉还是问过年的事:“你们都住哪?” 季舜尧说:“一开始是宾馆,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哪吒跟我看中了当地的一处房子,我就买下来了……就在你们对面,并不太远,几分钟的路程。” 米嘉追问:“是你看中,还是哪吒看中?” “……”季舜尧无奈笑笑:“是我看中。不过哪吒也很喜欢,院子不大,但阳光很好,有挑高的客厅,螺旋式楼梯,我们带去了一个很有中国味的竹帘,不下雨的时候就卷起来。” 米嘉很努力的想,却并不能想起附近哪户房子有一张中国味的竹帘。 倒是对某天新来的英俊邻居有点印象,伍兮兮附近的有钱朋友都在谈论这个华裔帅哥,有几个甚至借着家里水管坏了的由头去敲开他房子。 只是在发现英俊邻居还有孩子时,大家大失所望,伍兮兮也就丧失了发现的欲望。 米嘉现在想起来,这个人还真有可能就是季舜尧,只是那时候她极为清高,又因为背着已婚的枷锁,对男人根本不屑一顾。 米嘉此刻凑近到季舜尧脸边,笑着问道:“你怎么会这么好啊,季先生?” 第47章 chapter 50 米嘉今天吃的太多,晚上就在镜头前吃了点水果应付,幸好最近粉丝看她吃播的欲望都不算强烈,屏幕上一直都是要她煲鸡汤的弹幕。 米嘉近来还是不大能边看弹幕边说话,但是比一开始好了许多,每次播到结尾的时候,就要季舜尧抱着电脑坐过来,她看着弹幕随便答几个问题。 可是煲了这么久的鸡汤了,米嘉肚子里的那点东西都差不多被掏空了,今天坐在话筒前久久无话可说。 季舜尧猜想她是不是又有什么麻烦,特地搬着电脑站到她前面挥了挥手。她一双清澈的眼睛立马锁定过来,仰着头朝着他笑了笑。 收入镜头的是她修长的脖子,绷紧的下颔线条优美流畅。 弹幕一串的“好美”、“仙女”、“只看脖子就知道是美人”。 季舜尧拿唇语问她“还要不要说点什么”,米嘉撑着头笑了笑,过了会才道:“你们为另一个人做得最疯狂的事是什么?” 米嘉看不见的弹幕里是一行行红色的爱心。 “前方高能预警,主播要开启虐狗模式了。” “不会被虐到,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等我先去打个气先。” “秀恩爱,死得快,主播请谨慎思考。” 米嘉保持着这种姿势,看着季舜尧道:“我还是今天才知道,居然有一个人,会为了只是看我一面,甘心坐几十个小时的飞机。 “我是说,尽管我的追求者不少,但像他这样虔诚的,并且一做就是几年的人,好像还真的不多。不过虽然我知道得太晚,但幸好我们没有再分开得太远。” 季舜尧一直看着她笑,米嘉被盯得脸都有点热,回神发现自己开始胡言乱语后立马掐住,跟大家说了声“晚安”就匆匆下播。 米嘉刚刚关了电脑,伍兮兮给就给她发来短信:“怎么不再说两句?刚刚热度再创新高,再多说点儿就能创新纪录了。” 一个吃播主播靠情感在线节目拿新纪录,那简直是吃播之耻,米嘉说:“不好意思,以后不会播同样的内容。” “别啊!”伍兮兮直接拨电话过来:“刚刚发的那条短信才不是批评你呢,是鼓励你以后要多说啊!” 米嘉本想完全否定,可是对自己又没什么信心,模糊道:“看情况定吧,主要还是想搞好吃播的。” 两个人没什么好聊,又都等着对方结束好挂断电话。曾经两个无话不说的好朋友闹成这样,其实心里都有几分唏嘘。 伍兮兮没什么想问的,就是想听听米嘉跟季舜尧现状,毕竟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能知道众多人想知道却没办法知道的事,本身就挺让人激动的。 米嘉呢,还是小女孩心性,有点什么就恨不得昭告天下,想要所有人都分享她的恋爱经历,要不然也不会在直播说漏嘴。 可是现在只能两两沉默,季舜尧在旁一脸疑惑地看过来,米嘉匆忙道别,伍兮兮也没再说什么:“下次聊咯。” 米嘉挂了电话,季舜尧问:“伍兮兮的?” 米嘉点头:“对,夸我刚刚说得好,就是说得太短了,要我再说会儿。” 季舜尧笑:“那你下次就多说会儿。” 米嘉开玩笑:“说到哪儿啊,是不是要说到拉灯之后的事?” 季舜尧站在原地踟蹰几秒,还是没能忍住,低头过来吻了吻她。嘴唇虽薄却触感柔软,季舜尧拿牙齿轻轻咬了咬,又贪恋地轻轻吮了吮。 季舜尧稍稍直起身,唇还蹭在她脸上:“那看来你的直播确实不会短了,就是不知道你会说哪一段……” 米嘉在他说出可以更让人羞涩的话前,先堵起了他的嘴。捂着他的一只手被他呼吸弄得热乎乎的:“哪吒爸爸,我们还是探讨点正经话题吧。” 季舜尧爸妈都已经过来,下面的议题应该顺利变成了,如何安排这些天的时间,好让二老觉得一点都不无聊。 米嘉说了自己的想法,严格按照国内过年的习俗来,哪天蒸包子哪天做团子,这几天再抽空去年货大街走一走。 季舜尧都没什么意见,说:“我没有什么意见的,你是这个家的主人,当然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我们顶多给点建议。” 米嘉梗了下:“能别说这种话揶揄人了吗?”她伸着手背在季舜尧脸上滑了滑:“知道自己是个小白脸,就说点让富婆高兴的话。” 季舜尧心甘情愿做她的小白脸,搂上她腰,目光迷离地说:“那晚上要不要来全套的暖床服务?” 米嘉听得脸热,就连小腹里也莫名其妙窜上一把火,勾着他脖子提醒道:“别玩什么花样,你爸妈就在楼下住着呢。” 两个人磨磨蹭蹭,收拾了好一会儿才把东西收拾好。季舜尧是个很有条理的人,非要把所有东西摆放整齐,各归各位,才会停下来。 出门的时候,并排走的季舜尧忽然在米嘉耳边轻轻说了声:“谢谢。” 谢谢你能放下前嫌,谢谢你能请来我父母,谢谢你总是这样温柔又体贴。 米嘉笑着摇头:“谢什么啊,都是应该的。你爸妈当然也是我爸妈咯,孝顺是应该的,而且我猜得确实不错,其实你是很依恋他们的。” 这大概就是人的天性了,不管他们曾经做过多让自己失望的事,季舜尧偶尔想起来还是会很怀念,他们一家四口围在厨房吃年夜饭的场景。 季舜尧挠了挠米嘉胳膊,说:“其实我也是很依恋你的。” 米嘉笑得更厉害:“不瞒你说,我还有一种很畸形的想法。以前米嘉做不好的事情,我要做好,以前她搞不定的人,我要让他们折服。” 这想法确实畸形,季舜尧戳了下她额头:“你成天哪来的这么多想法?” 米嘉夸张地将头往后面一倒,可怜巴巴地喊疼,季舜尧只好过来抱着哄一哄,她从怀里露出一双狡猾的眼睛:“唔,那你呢,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季舜尧觉得米嘉又开始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她做什么都很有头脑,唯独在这件事上非要和自己较劲。 季舜尧反问她:“那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吗?” 米嘉不明白他意思:“你是什么样的人啊?” 季舜尧说:“自诩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二十岁不到就修完了其他人二十多岁才能修完的研究生课程,我很聪明,做什么都可以成功,所以我很早就出来工作,觉得已经接受好了的迎接人生的下一个挑战。” 遇见米嘉完全是人生意料之外的事,按照他的设想,他本应该先做事业,在米成的公司学到经验后,自己出来在大浪中厮杀。 三十岁小有所成,有了自己的公司,买了自己的房子,这时候才可以慢慢去想其他事,比如谈几场轰轰烈烈的恋爱,然后跟一个岁月静好的人结婚。 可是米嘉的出现打破了他的所有幻想,他早早就把自己跟她绑定,为了迁就她的生活习惯,他甚至可以搬进她的家里。 哪吒自然也是意料之外的结果,米嘉告诉他这个消息时,季舜尧的第一反应不是狂喜,而是认真思考,他们是不是真的已经做好为人父母的准备了? 米嘉怀孕的时候,季舜尧并没有减轻自己的工作量,三天两头的应酬是正常的,时不时还要做个空中飞人,往往一走就是一礼拜。 米嘉情绪出问题的时候,季舜尧甚至没有在意,只是觉得那是孕妇怀孕期间正常的情绪波动,等她生完孩子就好了,等她看到宝宝可爱的小脸就好了。 都说做家长是要补课的,但没人说过做夫妻也是要补课的。两个新手老婆老公,都没有在婚姻里学会沟通。 米嘉那时是完美太太,哪怕开始整夜无眠,也会温柔地跟季舜尧说一切都好,不要担心,我跟宝宝等着你回来。 季舜尧也就真的相信了她的善解人意,直到她因为凌晨的破水被送进医院,他,这个丈夫,也是不在身边的。 季舜尧说:“你看现在,我就很容易分辨你是想要,还是只是说说而已。女人大多口是心非,男人往往要为此付出很多代价。” 米嘉黑着脸:“我……我什么时候想要了?不是,你就不能举个好点的例子?” 季舜尧莞尔:“大家都是在不断改变的,我也一样,和过去的我相比,现在的这个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你喜欢的现在的我,难道还是过去的我吗?” 米嘉觉得这人逻辑有问题,但又实在指不出问题所在:“你还是接着说吧。” 季舜尧说:“你说的问题,我在几年前就替你先想过了。我在那栋房子里,偶尔看到你朋友开着敞篷车带你出去。我不止一次地问自己,她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她不认识我了,我到底还要不要爱她? “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放弃了,我刚刚创业,时间跟金钱都不算多。为了见你,偏偏要花掉当时于我最宝贵的这两样。这样值得吗,只是为了一个丝毫不待见我的女人? “后来有一天,你独自回来。应该是刚刚做完运动,还穿着紧身衣,绑着头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往我们的房子这里走,我心一下提得老高,呼吸都是乱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不可能放弃你的。” 季舜尧朝米嘉笑了笑,说:“所以你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如果我真的没有再动心的话,你就真的是唐僧肉,我也不一定要非要吃了你的。” 米嘉白了他一眼:“没正形。” 季舜尧抱着她,又说了一声谢谢。 米嘉侧过头看了会他,问谢什么,季舜尧平静的眼中看似没有一点波澜,米嘉却知道那里面早已掀起波澜,因为见识过更大的风浪,所以才显得稀松平常。 季舜尧说:“谢谢你也爱上我。” 哪吒小朋友最近真的很高兴,这些年每到过年就奔波在外,今年终于可以在家里安安静静地过一个春节。 一家人齐齐整整,已经蒸过包子,准备了团子。妈妈还带着他买了很多窗花、对联,就等着年三十晚上贴起来。 他对中国年的认识直到今天才渐渐形成,原来是可以有这么多花样的,不是每天跟爸爸关在房子里,就为了看妈妈走过。 最后几天,米嘉还带着哪吒逛了商场买衣服,除了有事的季舜尧,陈钿他们都跟着,一家人浩浩荡荡的,光是站出来就让有威慑力。 哪吒完全高兴坏了,一会儿要爷爷抱,一会儿要奶奶背,季千河则是重灾区,小朋友一会儿扯她胳膊,一会儿勾她脖子。 季千河整个快要疯了,眼巴巴地看着米嘉,求助的神情明显。米嘉则把脸往旁边一侧,傲娇地拒绝了。 季千河:“……” 米嘉还火上浇油:“小姑子,你是不是被哪吒缠得挺难受的?想要我帮忙啊?” 季千河:“……知道还不过来帮忙?” 米嘉啧啧两声:“原来你求人办事的态度就是这样的啊,那你平时肯定很招人恨吧!” 季千河磨牙:“我这么可爱,怎么会招人恨嘛!” 米嘉继续循循善诱:“那你就喊我’嫂子‘咯,我最喜欢可爱又嘴甜的人了。” 嫂嫂嫂嫂子?这人脸怎么这么大? 不喊,憋着! 可是哪吒吊在身上真的很不好受嘛! 季千河欲哭无泪,看着米嘉道:“你特么心太狠了,这是见死不救。” 米嘉一脸夸张的惊讶:“哇,我还没看过人死呢,你快点死一个我看看。” “……”季千河:“我特么敬你是一条汉子!” 米嘉直笑:“那你快喊’嫂子‘啊,你喊了我就帮忙嘛。” 季千河深呼吸几口。 缓缓:“嗯嗯!” 米嘉:“什么啊,饺子?” 季千河:“嗯嗯!” 米嘉:“哨子?” 季千河:“……” 算了,喊一声又不会少一块肉。 季千河看着把她当树干爬的哪吒。 这样才会掉肉啊,不仅掉肉,还掉战斗力! 季千河闭眼:“嫂子!” 米嘉:“哎——” 长长的一声尾音,讽刺明显。 米嘉将哪吒从季千河身上拔下来,自己两只手抱着他,说:“好了,别闹你小姑了,咱们是来买衣服的。” 哪吒很乖的点点头,朝着米嘉来了个wink。 季千河一下反应过来:“卧槽,米嘉,你这个女人居然联和一个孩子诳我!你太阴了,我实在搞不过你!” 米嘉拧着眉看她,问:“小姑子,你是不是刚刚还没累到啊?” 她说着就要把哪吒放下来。 “哎!别!”季千河推着她胳膊:“我错了,嫂子,我突然发现,我的内心其实是很尊重你的!” 米嘉直笑:“小姑子,我真是不明白,你干嘛一直这么讨厌我啊?是不是我以前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让你觉得很困扰?” 季千河朝她翻了个大白眼:“就是讨厌。” 米嘉说:“那也应该有个原因吧,我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按道理,你不应该这么讨厌我的啊。” 季千河说:“你对我哥不好!” 米嘉说:“你是指过去的三年吧,那我是有不对,可是你要知道我那时候失忆了,记忆都停在十八岁之前。你十八岁的时候能接受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 季千河像是一下子被击中什么心事了,很认真地挺了挺背,迅速撇清道:“你别问我啊,你问我干嘛?我怎么可能喜欢三十岁的老男人!” 米嘉说:“还是一个突然冒出来,说是你丈夫的男人呢!” 季千河想想就要崩溃了:“我不想结婚的,谁想结婚谁结去,反正我不想结婚。谁敢跳出来跟我说是我老公,我锤死他!” 米嘉一脸舒坦地看着季千河:“看来我们非常顺利的达成了共识。” 季千河:“……不一样,不一样好吧!你还是……反正……”根本说不出什么东西。 米嘉问:“是不是之前有人跟你说过我坏话,你那时候还小没办法辨别是非对错,那种坏印象就生成了。尽管后来觉得可能有失偏颇,但还是没办法彻底抛除成见?” 又被戳中心窝窝,季千河扁嘴:“你别问了,你没感觉出来我现在还挺喜欢你的吗?” 如果每次看见都是横眉冷对,或是交流时总是恶声恶气也算得话,那米嘉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原来新一代的喜欢都这么与众不同了?” 不过逼得太紧也不好,米嘉没再多说什么。 能白赚她一个“嫂子”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哪吒这时候兴奋开口:“哥~” 米嘉:“……” 季千河:“……” 米嘉跟季舜尧都发现了,哪吒的模仿能力很强,特别是当这个人是季千河时,他的模仿欲被完全激活了。 哪吒的每一次称呼变换,几乎都是拜季千河所赐。 季千河也发现了这一点,特别是在他家看见她曾经亲自指导的《这个妈妈不要了》作文后,更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有多重,看看艾琳对她、她对哪吒的就知道。 季千河拍了下哪吒屁股:“喊什么哥啊,那是我哥,你爹!快点,喊爹!” 哪吒咬着手指想了想,半晌,缓缓一句:“……爹~~” 米嘉打了个激灵,季舜尧也打了个激灵,一时间有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感觉。 季千河看了圈身边一大堆的人,问:“衣服什么的都买好了?” 米嘉点头:“都差不多了,特别是哪吒小朋友,爸妈太惯着他了,已经给买了好几套,我想付钱也不肯。” 陈钿在旁边插’过来道:“不多,小孩子皮,衣服容易脏,稍微多买点好换。而且过年了,里外都要是新的才对嘛。” 季舜尧从米嘉怀里接过哪吒,说:“那你的呢,里外都换新了?” 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刚好从女士内衣区走过。米嘉跟季舜尧走在最后,两人的步子明显放慢,季舜尧还给米嘉递了个眼色。 米嘉顺着季舜尧视线看过去,发现他视线正落在一套黑色的性’感内衣上,米嘉故意问:“原来你喜欢这个颜色啊?” 季舜尧已经把眼睛移到一边,说:“我也很喜欢红色的,只是平时看惯了撒旦红,偶尔就想来点新花样。” 米嘉平时的内衣颜色确实是红色巨多,因为觉得他喜欢,她就刻意地多买了,没想到他却看得有点腻了。 米嘉睨了他一眼:“哪天你要是把我看腻了,是不是也准备要换一个?” 季舜尧笑着摇摇头,刚要说话,怀里的哪吒忽然冒出头,抱着季舜尧的脖子问:“爹,撒旦红是什么?” 米嘉跟季舜尧面面相觑:“走吧。” 一家人逛过了,晚饭就在外面解决,挑的是一家川菜馆,刚一进门,哪吒就因为里面麻麻辣辣的气味,打了个喷嚏。 四处都是来这吃饭的家庭,牵家带口,其乐融融,欢声笑语里,已经有了年的气氛。 米嘉将菜单递给陈钿跟季仲谋,自己借口去洗手间,重新回到了刚刚来过的内衣店。 她仔细挑了几套,各种颜色都有,走之前不忘指了指模特身上的那一套:“麻烦给我来一套那个。” 回来的时候,菜已经点得差不多了,陈钿把菜单递过来给米嘉,说:“嘉嘉,主菜留给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米嘉也不推辞,接过来看了会:“谢谢爸妈。” 季舜尧在一边指了指她拎来的一袋东西,问:“刚刚真的是去洗手间了?” 米嘉笑了笑,将袋口打开一点,让他看。 季舜尧随手翻了翻,蕾丝面料手感柔软,黑色如深沉的夜晚。季舜尧怔了下,在她耳边小声问:“内衣?你刚刚特地去买的?” 米嘉留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表面上仍旧是贤惠淑德的小媳妇样,其实桌底下已经用脚踝蹭起了他的小腿。 季舜尧咽了口唾沫。 预感到这一餐饭会吃得很难啊。 第48章 chapter 51 夜里回去,季舜尧亲自开车,米嘉坐在副驾驶上,季千河带着哪吒坐在后排。 小朋友已经玩得很累,一直哼哼唧唧地闹觉,季千河一边嫌他烦,说他是“世界第一小讨厌”,一边抱着他哼哼:“快点睡觉啊!” 哪吒早就在跟季千河的漫长斗争里学会了自我纾解,不仅完全免疫她的一切坏脾气,还特别会使用策略,譬如说:“姑姑,你长得好好看哦,喜欢你的男孩子一定超级多!” 季千河被夸得实在没办法,一边憋笑一边吼他:“快睡你的大头觉!” 前面季舜尧跟米嘉正讨论着已经准备了什么,还有什么没准备,两个人就像一对平凡夫妻那样,计较着家里是不是瓜子忘了买,或是花生没买够。 也开始掰着手指头算,会有多少孩子来要压岁钱,他们要准备多大的红包,是不是分外再多买一点小礼品。 季舜尧那边亲戚不多,米嘉家里也没什么人,过年没什么地方需要拜年,家里也不大可能有人过来。想来想去,只有他一个朋友那里新添了一对双胞胎。 米嘉感慨:“我以为我朋友不多,没想到你也没什么朋友,而且一个个结婚都那么晚,更别提生孩子了。” 季舜尧说:“朋友这东西不在多在精,有这么几个平时能聚一聚,我已经觉得挺麻烦了。你也别着急,马上一个个都要成家。” 米嘉说:“你不是说好几个都有对象了吗?闵西泽呢,好一阵子没看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一提到闵西泽,后面有双耳朵竖起来。 比前面两个对话的人还要在意。 季舜尧说:“不清楚啊,我也有一阵子没见到他了,要不然过年的时候把他请过来玩一玩,正好让他把哪吒的压岁钱一起带过来。” 米嘉笑:“你这个朋友真不靠谱,喊别人来玩倒是其次的,要压岁钱是真的。要是我是你朋友,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季舜尧说:“你可别为他抱不平,然后他生了孩子,咱们不一样要给钱。他特别喜欢孩子,以前我不太会给哪吒穿衣服,他动作倒是很利索。” 季舜尧跟米嘉座位中央忽然探进来一个脑袋:“闵西泽这么有爱心啊,现在喜欢小孩的男人的不多,都是喜欢玩的。” 季舜尧没理她,兀自道:“最近可能真的急了,前阵子跟他聊天的时候还说让我帮他介绍一个,以前他可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季千河嘴巴张得老大,刚要说话,被米嘉抢了先,说:“那就介绍啊,反正你认识的女孩子那么多,公司的漂亮姑娘也不少。” 这简直是一道送命题!季舜尧全神贯注应对,说:“我什么时候认识那么多女孩子了,不过我认识的女孩子里,最漂亮的人就在我的旁边。” 米嘉嗤声:“你旁边是千河,确实挺漂亮呵。” “……”季千河一头黑线,一言不合就虐狗,你俩够了,说回闵西泽身上去! 季舜尧说:“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要是有什么合适的,也可以介绍给他认识认识,这家伙年纪是不小了,他家里催得也紧。” 米嘉说:“我哪有什么认识的人啊,顶多认识几个主播喽。” 季舜尧说:“主播也不错啊,只要和他合眼缘就行了,也不一定要多漂亮。”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季千河真的着急了,按着季舜尧肩膀道:“哥,你是不是太多管闲事了,别人找不找女朋友关你什么事儿啊?” 季舜尧把肩膀挣脱了,说:“大人说话,你这个小孩子怎么总是在插嘴?我那是多管闲事嘛,我那是关心他!” “谁小孩子了!我都已经过了十八岁了,我成年了好吗?”季千河抗议:“哪有人关心别人就给别人介绍对象的呀,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不要做两件事:一,情侣吵架的时候不要规劝,二,不要给人介绍对象。” 季舜尧扫了她一眼:“整天不好好念书,老是看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别以为满了十八岁就不是孩子了,你嫂子还不是一把年纪也学人家离家出走?” 米嘉:“……谁离家出走了?而且,那时候我还没满十八岁呢!额,心理年龄没满!” 季舜尧笑笑:“那以后你们俩多交流,年纪差不多,比较有共同语言。” 米嘉跟季千河对视一眼,米嘉立马回头道:“别看不起我们这些年轻人,社会就是需要我们这些有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年轻人。” 米嘉继续道:“而且我觉得千河说得确实不错,给人介绍对象风险确实挺大的,以后一直和睦还好,但凡有点矛盾,朋友就会想,都怪季舜尧那个王八蛋,给我找了这么个老婆!” 季舜尧:“……”王八蛋???他??? 季千河已经眼含热泪,满脸敬佩地看过来了。激动之下,抓起米嘉的手重重握了握:“嫂子!”第一次诚心实意地这么喊:“你说得太好了,我宣布:以前对你的所有偏见,从现在起全都没有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最亲最爱的嫂子!” “……”季舜尧无语:“你俩这是唱双簧?” 米嘉也沉浸在与季千河世纪大和解的喜悦和感动中,说:“小姑子,其实你善解人意的时候,真的好漂亮。” 季千河用力点了点头:“你也是啊,嫂子。” 季舜尧:“……不管你们怎么说,我还是要给他介绍对象的。” 米嘉哼声:“都说了不要了。你这个朋友啊,平时古古怪怪的,谁知道他到底喜欢哪一款,万一他就根本不喜欢女孩呢,万一他……喜欢男人呢?” 季千河:“……” 季舜尧:“也是啊,老婆你说的有点意思。” 季千河把还和米嘉牵着的手抽出来。 破裂了,刚刚建立的感情破裂了。 季千河恶声恶气:“你们俩没救了,沆瀣一气。” 季千河脾气一向古怪,人又跟个孩子似的,十分淘气顽皮。是以她的生气,米嘉跟季舜尧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季舜尧一到家里就给闵西泽发了信息,请他节后过来聚一聚。 闵西泽很快答应了,问:“还有谁啊?” 季舜尧说:“没有谁,就是我跟米嘉哪吒他们。我爸妈今年过年也过来了,你正好过来给他们拜年啊。” 闵西泽回道:“你爸妈都来了?那千河也来了?” 季舜尧回了个“对”字,闵西泽倒是半天都没回复。 季舜尧琢磨着是不是要回个电话过去,米嘉穿着条白色浴袍开门进来。她刚刚洗了头发,有一段时间没理发,头发已经差不多齐肩。 洗头之后的护理也就相应繁杂了不少,晚上着急睡觉的话,季舜尧时常看到她拿着吹风机,站在床边上吹头发。 今天时间还早,米嘉倒是早早就提了吹风机进来,插’在床头的插座上,一条长腿藕笋似的从浴袍里剥离出来,支在床边上。 米嘉身材很好,个子高挑,身材匀称。回来这么久,养了一点肉,但两条腿还是又直又细,一点多余的赘肉都没有。 但臀部又很丰满,呈现线条流畅的花瓶型,用手打一下,软肉乱颤。他特别喜欢从后进去,一手掌握她纤腰,一边感受她臀线。 季舜尧只是光这么想一想,就觉得口干舌燥,一边腹诽自己近来是不是真的欲’望过重,一边想着她或许还有别的花样。 季舜尧果然没有猜错,米嘉粗粗吹过头顶的头发后,将下巴往上用力仰着,抓着吹风机重点去的吹两侧的头发。 浴袍虽然厚重,但热风明显更加有力,她在几下妖冶撩动后,风掀开了半边浴袍,露出里面黑色的内衣。 清晰的蕾丝花纹精致女人,柔软的边缘压着更软的皮肤,边际一圈鼓起,聚到中间是深深的沟壑,一直隐到他看不到的地方。 季舜尧整个都要燃烧,他知道她穿着新买的睡衣,他知道她是故意的引’诱,可他也知道自己无法抵抗的沦陷。 他不得不承认,不管什么时候,她对于他的吸引,都是这样浓烈又原始。 季舜尧站到她身后,抓着手柄发热的吹风机,说:“你后面吹不到,还是我来吧。” 米嘉没有反抗,扭身看他的时候,媚眼如丝,笑如红至滴血的罂粟花,咬着舌尖轻声道:“哪里吹不到啊,先生?” 季舜尧一只手已经掀起了她的下摆,她腿根的地方白而软,是质地极佳的白水豆腐。季舜尧摸到裤边,压抑地搓了搓那蕾丝。 欲’望就像吹风机筒慢慢升高的温度,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直到再也贴不到更近,他刚将自己释放出来,就听到米嘉细而急地接连喘息。 季舜尧扔了电吹风,将米嘉的浴袍脱了,她姣好的身材尽收眼底,黑色的套装让她优雅又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季舜尧一寸寸皮肤摸过,最后就着这个姿势进去,米嘉一口气吊在那里,眼前白光涌现。直到他用力动起来,才一点点吐出气来,尖声喘息。 下半夜的时候,季舜尧倚在床边,抱着两手枕在头下,看一边的米嘉查看身体。 裤子已经湿哒哒的没法再穿,被撕扯过来的枕头罩上也淅淅沥沥湿了一片。米嘉抓着一角从脚踝擦到腿弯,看到自己腿根的手指印,又很不高兴地回头看了一眼季舜尧。 衣服是没法穿了,她索性脱了跟这团乱七八糟的包一起,全部扔到一边去。自己裹着个浴袍去找了条新睡裙穿上。 回来的时候,累得瘫倒在床上,指着胸前的印子道:“我很多衣服都是低领的啊。” 季舜尧翻过来,压在她身上,顺了顺她头发,视线游离在她粉白的胸口。她身上的热度还没退,皮肤呈现诱人的粉。 季舜尧一点点抚摸过,又觉得小腹发紧。米嘉感觉出来,吓得往旁边躲了躲,说:“你都不会累的吗?” 季舜尧从她身上翻过去,关了灯,房间顿时一片黑暗。他轻轻吻了吻她:“好了,现在开始睡觉吧。” 米嘉没能重新去洗澡,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翻来覆去几个来回,想到季舜尧白天的话,心里痒兮兮的。 “你朋友家的那对双胞胎,很可爱吗?”米嘉想了又想,还是问出来。 季舜尧一直也没闭眼睛,这会稍微侧了侧身,把送上门的软香温玉揽在怀里,说:“还没见过,看照片还不错。” 季舜尧想了想:“为什么问这个?” 米嘉翻了个身,两只手撑在他胸前,说:“哪吒爸爸,你想不想再做一次爸爸啊?” 季舜尧一怔:“怎么突然在想这个?” 米嘉将脸贴在他前胸,热烘烘的,说:“家里人多一点真的很热闹,也很舒服。” 季舜尧说:“所以就想再要一个孩子了?” 米嘉说:“多一个孩子可以给哪吒做做伴,以后我们要是不在了,起码他在这个世界上不会这么孤单。” 季舜尧笑:“你是深思熟虑过啊,连这个都想到了。” 米嘉有点忧虑:“可是我真的好爱哪吒,我不知道如果多了一个孩子,会不会把原本属于他的爱分一部分出去。” 第一个孩子,总是有些特别的,米嘉跟季舜尧又都都是经历过国家计划生育的那一代,对独生子女这种事习以为常。 没有兄弟姐妹,也就没有一个参照,告诉她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季舜尧这时道:“孤不孤单的我不敢肯定,因为我一直觉得哪吒其实挺享受一个人的生活的,但分一部分爱这种事,你可以放心。” 米嘉动了动,漆黑里,努力仰头看着他下巴:“怎么了?” 季舜尧说:“或许会分一部分爱出来吧,但你要知道,他也是会分一部分爱过去的。你这么敏感,到时候忧虑的或许不是有多爱他,而是他怎么不那么爱你了。” 季舜尧看待问题的角度永远都是这么新颖,但是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确实是很正确,米嘉想了想:“那你会把我这边的爱分一部分出去吗?” 季舜尧语气散漫:“有可能啊。如果是女儿的话,作为我上辈子的情人,我应该是很容易就移情别恋的。” 米嘉两手扒着他锁骨,咬着牙关恶狠狠地说:“我一定不会嫉妒的!” 季舜尧笑得一直抖,说:“不过要孩子的事还是再等等吧,你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怀孕的时候可能会出现各种状况,我不想你太难受了。” 米嘉差不多整个盖到他身上,抖抖胳膊抖抖腿,一脸无辜地说:“没有啊,我挺好的啊,咱俩比跑步吧,一定不输给你。” 季舜尧身体里原本就没完全熄灭的火焰,一下就被撩得烧起来,按着她两肩将她重新压到床榻上。 米嘉还没来得及问这人怎么了,他危险的气息便如化不开的黑夜,一点点蔓延滋长,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别总在年轻男人面前扭来扭去。”他整个挤进去,裤子只刚脱到腿根。 米嘉连连喘息,挥着拳头于事无补地砸了砸他胸口,反问:“三十多的老男人了,怎么还总装嫩呢……你你……你出去啊!” 季舜尧动得十分冲动,听到她抖着声音控诉:“你才不是体恤我,是你要方便自己。”他吃吃地笑,坏坏应承下来:“是啊,不服气?” 不服气的,超级不服气! 刚刚看完今晚排名的季千河,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为了能将排名往上拉一拉,她这几天完全是满负荷工作,东西吃得她都吐了好几回了,早上还排到前面来着,谁知道晚上又被米嘉给甩了一位。 季千河倒不是不能接受自己失败,也承认米嘉日常的直播确实挺好听好看好吃的,但她能够超过自己完全是因为秀!恩!爱! 今天季先生做什么了,说了什么话,有什么趣事,又出了什么糗。 一听就觉得无聊吧,偏偏大家都爱听! 季千河完全崩溃了,不是说这世界上还是单身狗多吗,秀恩爱什么的都过时了,要恐婚不婚才能迎合大方向。 那米嘉这个算什么!颜值高就可以为所欲为嘛! 季千河晚上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按铃要厨房准备东西,自己随意化了个妆,走到米嘉直播室里开始新一轮直播。 虽然她没办法秀恩爱,但她可以用时长来取胜啊! 深夜,西元某直播间亮起标题:来学吹牛。 副标题:顺带吃点好东西当夜宵! 不得不说修仙的宅男还是多,都到这个点了,季千河刚刚开了直播室,就有一堆收到直播提醒的人涌进来。 弹幕上一圈“为鹤哥打call”、“为鹤哥爆灯”。 忽然有一个十分聪明,一针见血道:“其实就是单身狗半夜失眠,日常爆肝。” 季千河看得眼涨,说:“这位盆友,什么叫单身狗啊,就凭鹤哥这身段,这声音,这美貌,会是一个单身狗吗?” 弹幕一个接一个:“鹤哥脱单了?” “纳尼!什么时候!说好一起到白头,你却偷偷焗了油。” “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驯服鹤哥啊,难以想象啊。” 季千河向来是说着谎话面不红心不跳的人,各类大话谎话空话是张口就来:“不难想象啊,也就比古天乐英俊一百个吴彦祖吧,一米八五左右,有腹肌腰肌肱三头肌!” “这质量不错啊,鹤哥发个链接过来,我也想下单。是自动充气的不?” 季千河扁嘴:“我说真话你们又不信,那你们还来看我直播干什么,我不想和一群不相信我的人朝夕相处,这会让我看不到希望,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一个冰清玉洁的我。” “鹤哥,众筹送你个航空母舰,你能闭嘴吗?” 季千河一海碗装的手工面来了,她端着面条刚一坐过来,看到屏幕上果然游过一艘亮闪闪的航空母舰。 不过不是刚刚那个网友众筹的,名字特别霸道的显示这是闵西泽手笔。这么晚还不睡,居然还会开了她直播间? 季千河看着礼物榜上一下跃升第一的闵西泽,都快记不得上一次他来她直播间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两人在国外闹得不愉快后,一直都没联系过。闵西泽消失的非常彻底,除了能偶尔从爸妈嘴里听到对他的夸奖,季千河简直连他一点影子都摸不到。 季千河可以很卑微,也可以很骄傲,偏偏在闵西泽面前是后一种。既然他不来找她,那她也不要主动打扰。 他要是主动给她打个电话,甚至只是在她的直播间里发一个笑脸,她都可以立马放下矜持和架子,缠着他说上一天一夜的话。 可他……一直没有。 直到今天晚上! 季千河看到这一艘艘航空母舰,再看看自己立马飞升两名的排名,暗搓搓地掏出手机预备给闵西泽发个感谢短信。 他今天晚上破费了这么多,于情于理她都应该谢一谢。这不是狗腿,也不是主动妥协,只是一种礼节而已。 季千河就这么安慰自己,当着百万粉丝的面,暗自偷笑着给闵西泽发了第一条短信:“西泽哥哥,谢谢你的支持,改天请你吃饭!” 闵西泽过了一会儿才回:“不谢,应该的。” 季千河俏皮回复:“为什么说是应该的呀?” 季千河舒心地吃了口面,等着他回“因为你是我妹妹”、“因为我很疼你”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闵西泽却给她回了一条:“庆祝你脱单。” 闵西泽隔了几秒,又来一条:“什么时候请喝喜酒?” 季千河噎了下,好想打自己一耳光,可是海口已经夸下去了,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快了,到时候你带着女票来哦。” 闵西泽回复:“好的。” 简简单单两个字,季千河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好的。 好的。 好的。 她只是无心之举,想要听他说:“我还单着呢。” 谁想到他却一口应承,甚至连模棱两可的口吻都没有。 就只是“好的”,干干脆脆,不带一丝余地。 这是不是意味着……闵西泽已经有女朋友了? 第49章 chapter 52 闵西泽没等到年后,节前就往米嘉这里来了一趟。 这栋小楼,他之前来过不少次,次次都觉得这里素雅古朴,因为主人悉心的装饰和呵护,是个很具古典韵味的地方。 闵西泽因此打过小楼好几次主意,一直计划着哪天要是录古风题材,一定要厚着脸皮跟季舜尧借此宝地一用。 这次过来,闵西泽却觉得大为不同。 其实装修风格并没有大改,雕梁仍旧是那个雕梁,画柱仍旧是那个画柱,博古架上依旧放着不少有了年头的小玩意儿。 可是整个房子就是透出那么一种不一样,但是具体有哪些不一样,闵西泽觉得自己没办法举例——除了院子里夸张的泳池。 米嘉一身休闲的家居服走出来的时候,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端倪,女主人完全不同了,以前的气息当然也就一点点没有了。 米嘉的变化堪称改头换面,曾经温柔如水的女人一下变得雷厉风行,打过交道的都知道,这女人并不好对付。 红唇一抹就是大姐大气质,几句话说下来,不把对方弄出一身冷汗,也要让人脸皮上热一热的。 闵西泽私下里曾经问过季舜尧,这么截然不同的一个人,哪怕脸还是那张脸,仍旧好比重新换了个老婆,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别扭? 季舜尧当时莞尔一笑,不大正经地反问道:“老是面对一个人,再漂亮也会腻的吧,中途换个老婆不是正好?” 闵西泽直摇头:“你再说一遍,我录给米嘉听听,看她是个什么想法?” 季舜尧一哂,又问:“那你呢?你要不要设身处地想一下,深爱的人忽然失忆后性情大改,是选择继续坚持还是放她走?” 深爱的人?闵西泽怔了怔,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浮现出一张脸,嬉皮笑脸的,永远没心没肺,会跟着喊他“哥”,也会撒娇地叫“大叔”。 意识到那张脸实在有点犯禁忌后,他赶紧摇头,想要把她从脑海里完全抖出来。他是哥哥,是哥哥,不可能也不可以对她有什么幻想。 闵西泽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才能把思绪拉回到当下的问题,说:“那你不如先回答我这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甚至只是一闪念,想放她走?” 季舜尧想了想,回答:“有过。” 闵西泽说:“看,爱情还是很物质的一样东西,充满了妥协和交换。如果她彻底成了你不想见到的样子,那你可能就会选择主动放手了。” 季舜尧说:“她之前的样子,还不算不想见到?” 闵西泽说:“不一样,譬如性格真的很合不来,或者是她疯狂爱上另一个人。如果付出的代价过高,完全抵不过收益的话,那你就会放弃了。” 季舜尧想了想:“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拿我的事情试着说服自己?” 闵西泽那时候讪讪而走,今天见到米嘉仍旧有几分尴尬。来前他特地带了一盒精美的点心,这时候送到米嘉手上。 米嘉惊喜:“一直想吃他们家的东西,前几天还在想是不是要让舜尧去买的,没想到你今天就送来了。” 闵西泽说:“那看来送得很到位,不瞒你说,这其实也是你以前很爱吃的。” 一过来就给米嘉下马威,季舜尧听到了,过来跟人握手的时候就用了比平时都重的力气:“西泽,还想留这儿吃饭的话,就闭嘴。” 闵西泽看到后面出来的季舜尧爸妈,很热情地迎过去,说:“这个家里你说了不算,叔叔阿姨肯定要让我留下来吃。” 陈钿也是很爱开玩笑的,指着米嘉道:“这才是我们家的主人啊,你要是惹了她,阿姨再疼你也不行的。” 闵西泽笑得不行:“原来阿姨叔叔都被嘉嘉收买了,那看来我也要好好奉承奉承,不然女主人中午给我脸色看,恐怕我要一个人去厨房吃下脚料了。” “她要是让你去厨房吃,我就带你出去吃好吃的。”忽然有个稚嫩的女声插’进来,季千河抿唇走过来,见到闵西泽,轻声道:“西泽哥哥。” 闵西泽大脑早就宕机了,不自觉地深呼吸两口,这才敢将视线放到季千河身上,声音放得很慢道:“千河。” 季千河今天是精心打扮过的,家里有暖气,所以贪好看地穿了露肩裙,锁骨精致突出,颈线优雅漂亮。 两腿没穿袜子,但因为皮肤细腻雪白,比旁人穿了袜子还好看,就这么笔直纤细地戳着,像嫩生生的两节细藕。 明明打扮得这么俏丽明艳,偏偏两只脚上又穿了很可爱的地板袜,海绵宝宝的图案,脚踝的地方还带着两个毛球。 闵西泽觉得自己两只眼睛好比扫描仪,一寸寸的看过,把她所有细节都尽收眼底,却又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移开眼睛。 季舜尧他们在说什么,他根本听不太清楚,只能一边疲乏的敷衍,一边在想剩下的时间该怎么办,他还能怎么伪装? 等着吃饭的时候,闵西泽跟着季舜尧夫妇坐到临窗的位置说了会话,季千河不在,他这才恢复了正常。 话题集中在这次“西元直播”的年终嘉年华上,八强将在年三十晚上最后冲刺,大年初一零点,六强名额火热出炉。 米嘉笑着说:“你这是明摆着不想让我们过个好年啊,能进六强的还好,如果被挤出去了,那岂不是这一年都不高兴?” 闵西泽说:“主要是考虑到这天晚上大家都在家里,一边吃着饭,一边守岁,一边刷着直播,网站的流量应该不错。” 米嘉说:“也是,年轻人都喜欢网上冲浪,春晚这种老节目,也要靠着网络吐槽才能有话题。一家人热热闹闹的,不在乎是不是多了个直播。” 闵西泽十分赞同:“我自己就很喜欢边做事边看开着直播,现在都养成坏毛病了,觉得手边不放点什么,就好像浪费了时间一样。” 这种事,难得得到了季舜尧呼应:“我也挺喜欢一边做事,一边看我太太的直播的。而且她这种asmr只要用耳朵听就好,不必时刻都拿眼睛看……就是有一点不太好,肚子太容易饿了。” 米嘉被季舜尧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岔着话题道:“西泽,你平时都看哪些主播啊,有什么好的,我们平时也去看了娱乐加学习。” 闵西泽还没来得及说话,季千河端着一盘水果走过来,放到闵西泽面前后,屁股一扭坐到他旁边:“在聊什么呀?学习什么?” 盘子里五彩缤纷,就是刀工不妙,每块切得大小不一,布置得也很是凌乱。闵西泽看了一眼便移开眼睛,米嘉季舜尧他们则觉得纳闷。 闵西泽说:“就是瞎聊,没说什么。” 米嘉拆台道:“再说看直播的事呢,西泽说平时没事就喜欢开着直播页面,我在问他喜欢看哪几个主播。”她朝着季千河眨眨眼睛:“不知道有没有吃播。” 只有三个人知道的小秘密,季千河也回给米嘉一个眨眼睛,笑着说:“是啊,你们西元好像还有几个吃播挺有名的,不知道有没有能比得过我嫂子的。” 闵西泽看到面前一个大坑越挖越深,他心里其实不屑,平时他哪来那么的空看什么直播,还不就是因为简简单单的喜欢二字。 季舜尧一个上市公司掌门人,时间精确到秒,能让他心甘情愿浪费的,也不过就是一个米嘉。不然至于到现在还不知道季千河也在直播? 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坦白呢,等于把自己的一整颗心剥出来,丢到季千河面前。他是一个成熟的男人了,不可以让自己这么狼狈。 闵西泽想了想道:“我口味挺杂的,什么都有看。米嘉吃播算是’西元‘第一块招牌了,其他也有不错的,但不是asmr,没办法比较。” 季千河原本充满希望的一张脸,明显的失望几分,她扁扁嘴道:“那你总有最喜欢的吧,我有吃很多东西,但最喜欢的还是那一种。” 闵西泽说:“那我跟你不一样,世界上有滋味的东西那么多,完全不必拘泥在一样上。看直播就是觉得轻松没压力,所以喜欢的也有很多个。” 季千河一直咬着牙关,别别扭扭地说:“那你就是滥情,是博爱,怪不得你天天给那么多人送航空母舰,你就是个花心大萝卜!” 两个人的话题越谈越偏,米嘉在一边仔细看着,若有所思。季舜尧没有女人的心细,觉得他们只是平常的斗嘴。 季舜尧喝止:“千河,你说话注意点,别什么词都说。大家不是在聊天嘛,这么认真干嘛。不过我跟我妹妹还是有共同点的,虽然主播那么多,但我就只喜欢嘉嘉的。” 米嘉老脸又是一红:“其实你就是只看过我的吧。” 季舜尧说:“虽然是这样……但是,我就是觉得你的最好看!” 季千河心都在滴血了,还要围观这么一场恩爱秀,好想把这些恩爱夫妻都吊起来打一顿,这个世界明明应该是单身狗的天下! 季千河将自己刚刚切了半天的果盘端起来,问闵西泽:“你吃吗,这里面有你喜欢的水果吗?” 闵西泽不甚理解地看了她一眼,说:“……我都还好。” 他伸手想拿一个,季千河将果盘往后一抽,说:“可是它们不想给你吃唉,因为你这个太不专一了!” 季千河说完端着果盘就跑,长马尾甩到闵西泽脸上。 季舜尧给自己妹妹打圆场,说:“你别跟她计较了,我爸妈太宠她了,又刁蛮又任性,我再让厨师上一盘。” 闵西泽打断:“不用。”不是她切的,再甜也没有滋味。 季千河一个人坐在后院,郁闷坏了。 眼前忽然飘过来一个创可贴,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往上看,闵西泽那张颇有几分姿色的脸,明晃晃地闪在面前。 季千河支吾:“没事给我这个干嘛呀?” 闵西泽朝她垂在腿侧的一只手努努嘴:“不是破了吗?”刚刚她端水果走的时候,他发现的,在左手食指侧面一点。 季千河扣了扣手,说:“哦,没事。” 季千河将创可贴接过来,轻声道:“谢谢啊!” 闵西泽问:“怎么弄的?” 季千河说:“不小心蹭的,不疼,你不说我都没发现。” 闵西泽点头……之前还以为是他切水果的时候弄到的。 季千河没怎么用过这玩意儿,在闵西泽的一脸惊讶里,拿牙齿咬开了包装纸。贴的时候也挺笨拙,直接粘到了手指上,绕过来的时候一囧—— 额,没注意对准伤口,有药那一面都超过了。 闵西泽看她实在笨手笨脚的,将她手牵过来,说:“我来。” 季千河一阵眨眼睛,就看到自己的手指被他捏起来。她一直觉得自己挺高,手也挺大,可是跟他一比,小了一圈,跟个孩子似的。 闵西泽做事很仔细,把创可贴慢慢撕下来,拿手顺平了起褶的地方,先将有药的一面贴到伤口,再将黏黏的一圈固定上她的手。 他低着头的时候,眼皮子耷拉着,睫毛又长又密。季千河不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她今天是刷了睫毛膏的,如果不刷,可能还没有他的长。 真是好看啊,睫毛扇下的鼻子也挺拔得不行,特别是一张嘴,看起来就特别的柔软!要是亲过去的话…… 季千河咳嗽两声,心猿意马恰好被发现。 闵西泽问:“在想什么呢,都咳起来了。” 季千河嘿嘿笑两声:“羡慕你女朋友!” 闵西泽怔了怔,掀起眼帘看向她:“为什么?” 额,总不能说亲亲的时候,特别有滋有味吧。 季千河绞尽脑汁:“你脾气好啊,人又细心!” 闵西泽将她的手松开,两个人离得远一点,他说:“那我也挺羡慕你男朋友的。” 季千河:“哎?为什么呀?” 闵西泽睨了她一眼:“因为天真单纯。” 季千河琢磨着:“总觉好像是在骂我蠢!” 闵西泽这才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是不聪明。” 两个人以前很少冷场,但是现在每次见面总是有点尴尬,季千河真的不太懂是为什么,只能自我安慰有女朋友的男人就是这样。 她哥以前谈恋爱的时候也是一反常态,不仅连人都看不到,经常跟他说着说着,他就走神想其他的事了。 季千河忽然敲了下脑袋,这不是爱情是什么啊,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才相信艾琳跟她说的米嘉季舜尧不和,她才是她哥心里的白月光。 季千河一连捶了几下脑袋,闵西泽在旁看得十分不解:“想什么呢?” 季千河心里烦着呢,胡说道:“当然是想直播的事情呗,马上就要八进六了,我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闵西泽说:“看你的排名,应该没什么问题,你粉丝里土豪挺多,刚刚我看了下,又有几个给你砸了不少。” 季千河听出不对劲:“咦,你怎么这么关注我呀,动不动就看我的直播间,今天凌晨上播,你也进来了。” 闵西泽不自然地擦了擦鼻子,他当然会进来,因为他开了特别关注,只要她一上播,立刻就有消息推送到他手机上。 闵西泽找了个借口:“不止看你一个,平台这么大的活动,我当然要时刻关注。你位置是很稳的,但是米嘉就有点危险。” 季千河又有点失望,不过听他提起米嘉,她的注意力就被分散了。 年底事多,米嘉最近上播时间不稳定,播出时长也不够。再加上黑粉持之以恒的闹事,时常气得正派粉丝都没办法刷直播。 季千河看向闵西泽:“那你也给她刷点航空母舰好不好,你不是有钱吗,各大直播间都能看到你慷慨解囊!” 闵西泽:“……我是想刷啊,可是我身为老板,要做到公平,而且一开始她就要我承诺过,我不能给她刷礼物,季舜尧也不会。” 季千河扁嘴:“公平什么啊,你不是也给我刷了?” “……”闵西泽说:“她现在卡在第七的位置挺久了,第六的莫琪实力也是很强的,肯为他花钱的土豪绝对比米嘉的多。” 莫琪是直播唱歌的,特别会搔首弄姿,以前管得不严的时候,时不时就爆’乳,她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么攒下的。 季千河特别讨厌这个人,这会儿气呼呼地看着闵西泽,说:“哼哼,男人就是这样,看见胸大点的路都走不动!” 闵西泽:“……” 你骂男人,看着我干嘛? 我又不是那样肤浅的男人! 闵西泽有点好奇:“你以前不是挺讨厌你嫂子了吗,怎么现在还关心起她来了?” 季千河说:“一码归一码啊,利害关系面前,我是很能分得清主次的好吗?我这是为了壮大我吃播啊,如此良苦用心真是惊天地泣鬼神。” 刚正经了没几分钟,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闵西泽提建议:“要不然你试试看在自己直播间吼一嗓子,这么宣传一下,或许能带几个土豪过去。” “不行。”季千河严肃:“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不可以随便安利。” 闵西泽笑:“你又不肯为她安利,又想她进决赛,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其实她不进决赛也好,到时候六个人是要同场竞技的,她一过去,你哥也会到场。” 那就意味着,季千河偷偷搞直播这件事会彻底暴露啊! 季千河说:“今天干嘛要搞这种晚会模式啊,太捞了我跟你说,还是实打实用礼物说话不好吗?我知道是为了推广平台,商人就是这样,一点情分不讲的。” 闵西泽说:“所以嘉嘉不去决赛也有好处吧,起码你哥肯定不会关心了。” 季千河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不过半天,闵西泽也没等到接下来的那句话。 季千河揉了揉脑袋:“想的头疼,算了,还是先去吃饭吧。” 没走出两步,闵西泽在后面喊住她。 季千河回头看过去:“怎么啦?” 闵西泽说:“以后别那么晚直播了,也别每次都吃那么多,很伤胃吧。我看你气色都不太好,别为了这种事伤害了身体。” 季千河心里有点感动,嘴上还是很犟:“没事的,我就是能吃嘛。” 闵西泽走到她身边,说:“你怎么嗓子都是哑哑的,如果吃不下就别吃了,反正就像你说的,大家都是为了来看你内涵的。” 季千河笑了笑,清清嗓子:“知道了。唉,你不知道,能得到人的喜欢,真的好不容易的。能维持这种喜欢,更难……” 闵西泽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心里却清楚知道自己刚刚要说的是什么,你想得到人的喜欢吗,我恰好很喜欢你啊……维持这样枯燥的事,交给他好了。 饭桌上,米嘉对刚刚齐齐失踪的两位十分好奇:“刚刚躲哪儿说话去了,该不是密谋什么计划吧?” 季千河大大咧咧的,才听不出来这里面的潜台词,说道:“可不嘛,密谋了一个把人踢走的大好计划!” 闵西泽却清楚接收到讯息,讶异现在的米嘉何其聪明何其敏感又何其通透,现在是不是不管自己怎么说,都只是欲盖弥彰了? 他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季舜尧,他倒还是一如往常,给米嘉夹菜的同时,防备着哪吒会将油手按在他身上。 幸福会让人变得迟钝。 季舜尧是个幸福的男人。 闵西泽简单道:“算了吧,就算我们不密谋,这个人也快要被踢走了。”他顺利转移了话题,看向米嘉道:“一会儿,是不是讨论讨论,你该怎么再往上冲一冲?” 米嘉也正为这件事觉得烦恼呢,她的人气虽高,但有一半是黑粉烘托的,黑粉出去之后又四处乱说,给她招了不少新黑粉。 网上已经有很多“烦死这俩夫妻天天炒作”跟“能不能还我们一个没有queen的主页”等等话题了,点开来全是对她感到不满的路人。 米嘉托着下巴,叹气道:“我真的是没办法了,最近鸡汤都不管用了。” 闵西泽说:“要来点新话题和新噱头了,咱们都好好想一想,你可以——” “脱干净!一定要脱干净!”忽然有个小奶声冒出来。 季千河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莫琪的两个球,起来拿筷子敲了下哪吒手背。 “你小子尽出坏主意,你想让你妈妈被禁播吗,现在不许有大尺度!还脱干净!” 哪吒一脸委屈地看着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紧接着指指季舜尧的碗。 那里躺着一只大虾,季舜尧操作着筷子,正在给这只虾脱壳。 季千河立刻坐下来。 “吃饭,接着吃饭。” 第50章 chapter 53 越是到比赛最后,越是各路神仙大显神通的时候。米嘉原本在礼物榜前六呆得好好的,突然就被一个叫莫琪的给超了过去。 米嘉一翻她礼物榜,突降了好几个土豪。米嘉被压得死死的,直播间里喊了几次也没什么起色后,她就有点泄气了。 最近一段时间实在太忙,直播时间不稳定,她也实在做不到其他主播那样,各种花样求礼物,已经做好了提前出局的准备。 没有谁会是永远的热点,她跟季舜尧的热度已经降了不少,现在除了一些非常执着的黑粉,会来微博跟直播间闹事的已经越来越少。 米嘉也已经通过这次嘉年华展现了自己的实力,刚刚签约几个月就能强势挤入前十强,原本就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何况她跟季舜尧都是属于很自我的那一种人,对于别人的评价并没有那么在意,两个人搭伙过日子,能过得有声有色就好了。 莫琪这个人,米嘉去翻过度娘百科,百科告诉她,莫琪算是直播平台元老级主播,当初直播行业爆炸式增长的时候,曾有平台为她开出上亿签约费。 莫琪声线甜美,歌声动人,是很多宅男心里的女神。她风头最盛的时候,曾经有过单人打赏过三百万的傲人创举。 不过她的滑铁卢也正是由于这事,“土豪”最终被证明是假的,实则是靠挪用公司公款来打赏。事件发生后,她因为不肯吐出打赏所得收益,被主流媒体轮番批评。 不过烂船也有三千钉,莫琪如果真的认真起来,还是能有一堆人愿意为她排队买单的,超过米嘉只是时间问题。 米嘉看着排名,长长叹出一口气。季舜尧在她后面,帮忙揉肩,问:“真的这么想参加,要不要下次老公帮你办一台,让你直接c位出道?” 这大概就是霸道总裁的标准台词了,米嘉睨了他一眼,说:“我怕不是闲的。有那功夫,我干嘛不坐台下看他们表演,自己上去多累人啊。” 季舜尧说:“好啊,就这么决定了,时间你定好了,到时候我请你喜欢的明星,台下就只有一个你,你说好不好?” 米嘉又白他一眼,说:“别说笑了。” 她仰着头,挤了一点颈霜涂脖子上,含含糊糊地说:“我现在就想一个人好好的躺一会儿,过年可真累。” 这几天不是在置办年货,就是在置办年货的路上,她想给哪吒一个很有年味的新年,但认真做事总是很累的。 季舜尧仍旧给她捏着肩:“好了,那就躺着。” 米嘉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九点。哪吒早就醒了,趁着老父亲不注意,开门趴到她床边上,摸了摸她脸,说:“妈妈,过年啦。” 米嘉很久没有做梦,昨晚到刚才一直陆陆续续地做了一些。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米成把她举在肩膀上逗她玩。 明明还是白天,梦里的光线却很不好,他们曾经的家里一下多了很多扇门,每一扇门都关得很紧,她根本没有钥匙,也不想打开。 她总是怀疑,那门的后面会有她不想看到的画面。尽管这份惶恐来得毫无道理,但她就是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可是站得高,真的可以看得远的,她的妈妈谢慈溪忽然就立在眼前,旁边还站着风尘仆仆的李重茂,两个人没有说话就这么并肩站着。 米嘉还是一个小孩子,心智不健全,却敏锐地知道这件事不可以告诉爸爸。她弯腰将米成紧紧抱好,说:“爸爸,我有点累了。” 画面这时再一切换,米嘉忽然就穿上了小裙子,跟谢慈溪站在一起。妈妈跟她说:“今天要带你去游乐园,你喜欢吗?” 旁边还有一个男人,米嘉看不清他脸,但她明明白白地知道那是谁,手里被塞过一个袋子,里面放着红彤彤的草莓,又大又新鲜。 米嘉很喜欢吃草莓。 却自始至终没有吃一个。 哪吒喊醒她的时候,她刚刚用属于一个孩子的视野看世界,两个大人左右夹着她,她尽管被允许到处玩,心里却很难受。 这股难受在她醒来后仍旧存在,米嘉坐在床上愣了会,才在哪吒的一再撒娇里起来,摸摸他的头道:“好了,妈妈起来了。” 两个人手牵手走到一楼,米嘉恰好撞上季舜尧给谢慈溪打电话,他声音不大不小地喊着“妈”,问:“晚上要不要一起来吃晚饭?” 米嘉自认足够通达,但跟季舜尧相比,还要差上一点。那回她接季家夫妇来时,季舜尧就已经提前问候过谢慈溪。 季舜尧很擅长伪装,但再怎么演技高超,想要骗过身边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米嘉早就看出他跟谢慈溪之间有隔阂,尽管他从没打算告诉她这里面的实情。 即便如此,他还是十分礼貌地给谢慈溪打去电话,谢慈溪自然是拒绝了。 今天除夕,阖家团圆,季舜尧当然还是要礼节性地再请一次。这会儿看见米嘉过来,略带警惕地往后退了一退。 米嘉挤过去,佯装调皮地刻意凑到他脸边上,电话里,谢慈溪说:“不去了,舜尧,我现在在国外呢,祝你们新年快乐。” 季舜尧挂了电话,米嘉朝他耸了耸肩:“明明知道,她根本不会过来,还老做这种事干嘛,以后别给她打电话啦。” 季舜尧盯着她看了会,说:“不管她来不来,身为晚辈的礼节是肯定要尽到的。”他看了下一边哪吒:“早饭吃了?” 哪吒吐了吐舌头,拽着米嘉往餐厅走,说:“妈妈也没吃,妈妈是个大懒虫,她睡到现在才起来哦!” 米嘉跟季舜尧一边一个牵着哪吒,小朋友高兴得上蹿下跳,走到一半直接提起两条腿,让爸爸妈妈吊着他往前走。 米嘉又想起方才的那个梦,跟欣喜若狂的哪吒小朋友比,那时候的她满心沉重,真的可以算得上是痛苦不堪了。 吃饭的时候,米嘉跟季舜尧提到了这件事,季舜尧听得皱起眉头,问:“怎么突然做这个梦,是以前经历过的吗?” 米嘉自己都不敢确定:“觉得场景很真,但是又不敢确定。但确定之前不记得这些,这些是新跑出来的一些画面。” 季舜尧想了想:“时间太久了,也没有旁的佐证,所以确实说不好是不是记忆。毕竟人做梦的时候,什么稀奇古怪的画面都会有。” 米嘉说:“是啊,但是后面这个梦真的太真实了,我甚至能闻到袋子里的草莓味,也记得李重茂牵着我时手上的温度。” 两个人沉默了一阵,季舜尧说:“不然过几天带你去咨询一下医生,也许以后还会这样一点点梦到以前的事。” 米嘉说:“如果是真的发生过的事,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就快要恢复记忆了?” 季舜尧摇头,他没有这么乐观:“医生说人的大脑是很神奇的,它会不停地自我修复,但能不能恢复到之前的样子,谁也不知道。” 米嘉说:“是啊,回忆这么多,要一点点都想起来,那工程也太浩大了。” 季舜尧说:“顺其自然吧,不管能不能想起来,其实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我们还能像这样生活,这是最重要的。” 米嘉忽然笑了笑,问:“怎么了,害怕我想起来吗?害怕被以前的米嘉知道你移情别恋,然后你们俩也闹别扭,是不是?” 季舜尧一嗤:“是啊,是啊。” 米嘉哼哼两声,托着下巴,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其实我也觉得恢复不恢复记忆并不是一件重要的事,重要的确实是活在当下。” 她睨了一眼季舜尧,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对以前的自己觉得很恐惧,总害怕一旦回忆起什么,总会是一些不太好的事。” 季舜尧揉着她脸:“你很好,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不好的事情,你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米嘉轻声叹了叹:“我是说我爸妈的事,只是想到她跟其他男人走得很近,我就已经够痛苦了。我也不想把事情想得复杂,是我从小就知道,人的感情根本没那么简单。” 季舜尧试着说服她:“不对,是有很简单的感情的。” 那当然就是指的他们俩了,米嘉忽然很感兴趣,问:“哪吒爸爸,你说我为什么总梦见他们,反而从来不会梦见我们?” 季舜尧语塞,米嘉说:“我看电视上说,人总是会回避那些让自己很痛的往事,你是不是曾经让我很痛过啊?” 季舜尧难得会对米嘉瞪眼,偏偏米嘉根本不吃他纸老虎这一套,昂着头,将自己往他面前再送了送。 季舜尧环顾了一下四周,哪吒仍旧在对付他的营养餐。他父母总怕他吃饭会噎着,一直围在桌边仔仔细细盯着他。 没有其他人注意到他们,他索性直接咬上她耳朵,轻声道:“当然疼过了,每次撑开的时候,你都喊得很大声。” 米嘉:“……” 季舜尧已经坐得端正,那股精英气质又浓重地散发开来。 完全否认刚刚那个一本正经说着骚话’的男人正是他本人。 米嘉牙痒痒:“两面派。” 季舜尧挑了挑眉。 季千河最近每天都深夜直播,总是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 陈钿看到她的黑眼圈就觉得不高兴,说:“你就不能早点睡,每天晚上都熬到那么晚,现在年轻人真是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身体。” 季仲谋也在旁边补刀:“现在仗着自己年纪轻不知道,等以后年纪大了就后悔了。” 季千河朝着他们吐舌头,说:“我是你们亲生女儿吗,一点小事就开始诅咒我了。我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你们不心疼的啊?” 陈钿气坏了,指着季千河道:“你这个小丫头,说起话来越来越没谱了!” 季舜尧在旁哼了一声,插话进来:“千河,跟爸妈怎么说话呢,还不赶紧道歉。看把妈气成什么样子了。” 季千河嘴上说了“对不起”,心里可一点都不服气,说:“就会拿辈分压人,我心里还难受着呢,怎么没人关心我啊!” 米嘉只好打圆场,舀了一碗汤给季千河,说:“小姑子,好了,嫂子关心你。” 季千河朝米嘉翻了个白眼,念叨着:“谁要你关心我!”其实心里是很受用的,端着汤咕嘟咕嘟就是几口。 米嘉正跟其他人道:“其实熬夜什么的,年轻人都喜欢,而且她换了个环境,一时不适应,晚上说不定还会失眠什么的。” 陈钿还是气呼呼的:“她失什么眠啊,上哪都是沾枕就睡。她就是不懂事,总把大人的话当成是害——你怎么啦?” 季千河忽然把碗重重扔回桌上,一边哪吒听到响声也忍不住吓了一跳。 季千河两手掐着脖子,很难受地干呕了两下,忽然站起来往卫生间跑。 陈钿跟季仲谋都是一头雾水的,米嘉站起来,说:“爸妈,我去看一下。” 季千河在卫生间里吐得天昏地暗,米嘉就一直等在外面,中途拿手机上网搜了搜,心里差不多有了初步的判断。 季千河吐得很是用力,一直等到再也吐不出来东西了,米嘉仍旧能听得到她干呕的声音。 出来的时候,小丫头原本就不太好的脸色一时间更加难看,就连步子也踉踉跄跄的。米嘉赶紧扶住她,说:“没事吧,小姑子?” 季千河一向活灵活现,哪怕状态不好,也还是不改伶牙俐齿。今天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蔫搭搭的像个脱水的小草,趴在米嘉肩上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米嘉给她理了理杂乱的头发,等她缓过神来,带她坐到一边椅子上,又去倒了一杯水,说:“喝点热水吧,小姑子。” 季千河朝她看了一眼,仍旧不善,但也没有拒绝,接过来喝了两口,青白的面色这才渐渐红润回来,虚弱地说:“你在我爸妈面前可不要胡说八道啊!” 米嘉点点头,说:“好啦,知道的,不想让他们担心是不是,我不多嘴就是了。” 季千河说:“我又没什么事。” 米嘉说:“但你刚刚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没什么事啊。” 季千河说:“就是犯恶心了。”她忽然哼唧一声,又开始活灵活现的:“你在汤里下毒了是不是?” 米嘉乐了:“你别狗咬吕洞宾啊,我还想问你是不是怀孕了呢。” 明摆着就是开玩笑的,季千河很配合地乐起来:“孩子爹还不知道在哪呢!” 米嘉做出很震惊的表情:“看来你是要做单亲妈妈了啊。” 季千河再歇了会,精神好了许多,起来走了两步,说:“你这儿饭不好吃,我还是上楼去睡觉吧,你帮我跟我爸妈说一声,他们最近特别喜欢你。” 米嘉要去扶她,被拒绝了,说:“也好,你再躺一会儿,晚上还有大餐呢。” 季千河一听到吃的就又犯恶心,说:“别太油腻,我现在只想吃点清淡的。” 米嘉说:“好啊,让厨房给你准备点粗茶淡饭。小姑子,你已经稳进六强了,以后别那么拼了,每天吃那么多,对身体真的不好。” 季千河对这话题不太感冒,说:“要你提醒哦,我身体好着呢。你别跟我爸妈似的,唠唠叨叨尽说些我不爱听的。” 米嘉笑了笑:“那我该说点什么啊,唔,比如说羡慕你吃那么多还不长胖?毕竟我晚上稍微多吃点,肚子上的肉就立马冒出来了。” 季千河脸色果然难看许多,语气依旧不落下风:“这叫天赋异禀,你想学,学不到的。” 米嘉说:“是啊,你消化功能真好。不过小姑子,我也听到过一种现象,很多吃播不是天生的大胃王,他们虽然镜头前吃得很爽,但之后都会催吐的。” 季千河像是一下被踩了尾巴似的,说:“米嘉,我给你几天好脸色,你就飘了是不是!催吐这个,对我们吃播是多大的侮辱啊,这就是欺骗观众,你别败坏我名声。” 季千河反应这么大,米嘉立马道歉:“对不起啊,小姑子,我也就是跟你探讨一下,才没有说你也是这样的。” 季千河扁扁嘴:“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以后给我小心点!” 米嘉连连点头,说:“知道啦。好了,我不打扰你了,你赶紧上去休息吧,你爸妈那边,有我打圆场呢,放心吧。” 季千河这才磨磨蹭蹭起身往楼上走,然而一步三回头,还有什么要跟米嘉说一样。 米嘉朝她挥挥手,说:“赶紧去休息吧。” 季千河突然道:“米嘉,做吃播这一行可真累啊,有时候我也想转型跟你一样搞asmr呢,可是我吃的没你好听,只能靠量取胜了。” 米嘉一时间有些五味杂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保持自我就可以,别人的路并不一定适合你。” 季千河低着头:“我知道啊,所以一直坚持着没有变。” 米嘉说:“如果觉得累了,就适当的停下来歇一歇,你已经足够好了,不要再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吃得少一点,吃得健康一点,如果是真正的粉丝,他们会理解的。” 一提到这个,季千河身体里暴躁的按钮就一下又被按了下去,她焦躁地说:“我吃得不多,我还可以吃!不跟你说了,我真的要去睡觉了。” 米嘉忧心忡忡地看着她,还是没能忍住喊下她:“千河,要是你有任何麻烦或是心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但我可以陪你说说话。” 季千河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她一会儿,嘴硬但态度明显软和地说:“我才没问题呢,有问题的是你,你看你就快要落选了哦。” 米嘉纳闷的笑一笑。 这个小丫头,说话真够一针见血的。 米嘉卡在第七名上,是怎么都上不去,微博发了,直播间喊了,礼物仍旧在收,但跟莫琪就是差一截。 季舜尧可不想除夕气氛受此影响,被一再拒绝由他刷礼物后,季舜尧收走了米嘉的手机,说:“从现在开始,不许关注了,知道吗?” 米嘉扁扁嘴,说:“知道了。” 季舜尧说:“你不去决赛倒也好,年后我想带你跟哪吒出去转一转。而且人家那么拼是因为没有一个好老公,你都有我在身边了,千万人羡慕的焦点,还不满意吗?” 米嘉简直无语,说:“你这典型就是自我安慰,唱歌的跟人比不过歌喉,就转而说要比脸。反正最终能找到一个优于别人的,弥补之前的不高兴。” 季舜尧沉吟片刻:“就这么想参加?” 米嘉说:“认真做一件事后,就是会对得失非常在意。” 季舜尧问:“那现在注定出局,又要怎么办呢?” 米嘉托着下巴:“可以选择打老公出气吗?” 季舜尧:“……我招你惹你了,非要打我出气。” 季舜尧过去拉着米嘉的手,说:“走,带你出去冷静冷静。” 米嘉窝在沙发里:“不要,外面好冷。而且马上就放春晚了,我要看。” 季舜尧还是不由分说拽起她,哪吒发现了,一下弹起来:“我也想去!” 季舜尧递过去一个警告的眼神:“不,哪吒,你不想去,你想跟爷爷奶奶看电视。” 哪吒小朋友整个凌乱了:“我不想看电视!” 季舜尧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口袋:“你的压岁钱……” 大有你不听话,就不给压岁钱的架势! 压岁钱可是事关一个小朋友的尊严啊,哪吒挣扎两下,坐回了沙发。 米嘉则被单独带去了院子,门刚一打开,她就被冻得抖了下:“你到底——”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季舜尧又拿了一个往地上一扔,再次响道:“啪!” 米嘉根本没多想就知道他给她拿来了什么:“掼炮啊?哈哈哈,你从哪儿买的?” 市里几年前就禁放烟花爆竹,早就没有卖这些的店了,自然也就连这种骗骗小孩儿的玩意儿都不会再有。 季舜尧轻描淡写一句:“让人从其他地方带过来的,你不是说小时候喜欢玩的吗?” 米嘉兴高采烈地接过来,撒娇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说:“你也知道是小时候喜欢玩,现在还买给我,当我还是小孩子?” 季舜尧刮了下她鼻子,说:“你不是小孩子,但我愿意把你当小孩子一样的哄。” 另一边,季千河歪在沙发上等春晚。 手机上,米嘉依旧被死死压在第七名。 她想了想,退出去开了一个小号。 第51章 chapter 54 除夕当晚,哪吒信心满满地一定要守到十二点,等新年的钟声敲响,长过一岁后,再乖乖爬到床上睡觉。 可是往往事与愿违,哪吒还没熬过十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此之前,米嘉见识到一个小孩子徘徊在睡与不睡时的顽强和倔强,直到沉重的眼皮无法撼动地心引力,他整个人都栽进了地毯里。 因为是新年,米嘉让哪吒小朋友睡到了她跟季舜尧的房间里。新年的第一天,她想要哪吒睁开眼睛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 小小一团窝在两人中央,三个人好像从来都没这么靠近过。 米嘉一会儿检查哪吒小朋友的被子是否盖好了,一会儿又担心是不是盖得太好,会堵到他的小鼻子。 最后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躺在床上一阵阵叹气。 米嘉说:“哪吒爸爸,以前哪吒还小的时候,你一定带得特别辛苦吧?” 季舜尧说:“是有点,小家伙晚上很会踢被子,一晚上起来无数回是常有的事,后来觉得实在麻烦,就带他过来一起睡,却没想到事情更麻烦。” 米嘉翻身过去,拿手垫着脑袋,问:“怎么了?” 季舜尧说:“他特别的依赖我,没有我在旁边根本不会睡觉。好不容易训练得他可以独自睡觉了,每天晚上还是要回来哄他。” 米嘉最近翻了不少育儿的书,尽管每本都写得不大一样,但在让孩子独自睡觉这一点上,有着空前的统一。 米嘉有些后怕地说:“偶尔一晚应该没什么事吧,以后还是让他一个人睡房间吧。” 季舜尧嗯声,说:“只是偶尔为之,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哪吒真的越来越懂事了,现在不是已经很少需要哄了吗。” 米嘉说:“是啊,看来这种训练还是很有效的,以前你一天不回来都是不可以的。” 米嘉从来不知道聊天居然还会有催眠的效果,她跟季舜尧还没说多久,就觉得眼皮子打架,思绪也渐渐散了开来。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她清晰的知道自己开始做梦了。因为她又梦见了米成,梦见他带着自己玩掼炮。 米嘉身体小小的,羊绒的连衣裙一直盖到玛丽珍鞋上,她有些害怕又有些跃跃欲试,最后还是倚在米成肩头,说:“爸爸好棒啊。” 梦总是很迷幻的,下一秒,镜头切换,她又跟着妈妈和她的情人去游乐场,草莓很红很大,男人递一颗给她,她摇了摇头。 回家的时候,她坐在自己的小床上怎么也不肯说话,妈妈告诉她不要把跟叔叔去游乐场的事情告诉爸爸。 她睁着一双大而亮的眼睛无比迷茫地看着她,她想,她永远都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可她的心里,真的真的非常的痛苦。 妈妈告诉她:“你还很小,我的宝贝,还不能弄懂这世界上的很多事。等你长大了,有一天,或许可以懂这一切。” 她想要她懂什么啊,是要她体谅一个女人背叛自己的丈夫吗? 那她自己为什么还要遮遮掩掩,如果真的是爱情,去告诉她的丈夫啊,去离婚啊,去重新组建新的家庭啊。 为什么还要一边纠缠,又一边出轨,还要让自己的女儿吞下这所有的不甘? 米嘉想一点一点都驳斥她,但她的失语,她的口吃,又一次不分场合的发作,她用了很大的力气,还是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 米嘉被摇醒的时候,季舜尧正一脸紧张地看着她。她仍旧没从梦境里走出来,慌张地左右环视,直到看到熟悉的装修,可爱的孩子。 几分钟后,米嘉缓了过来,抱着她的季舜尧问道:“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米嘉挣扎着起来,踩在温暖的地板上,来来回回走了这么两次,长叹一声说:“嗯,还是那个梦……现在已经好多了。” 季舜尧去给她端了一杯水,喂她喝了小半碗,忧心忡忡地摸了摸她头,说:“要早点去看医生了,不能总这么睡不好吧。” 米嘉说:“再看吧,可能是这几天太累了,等过完了年好好休息一下,肯定就不会这样了。我就是觉得奇怪……” 季舜尧问:“怎么了?” “为什么我总是会反复梦到那一段呢,值得记忆的东西那么多,偏偏每次都是在这里过不去,我真的是怕了。” 季舜尧说:“可能就是太刻骨铭心了,你之前不是警告过我吗,要我不要跟人搞暧昧,对小孩子很不好的。” 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根本什么都不清楚,才会以为他跟艾琳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到时候拿出来揶揄她。 米嘉原本是等安慰的,这时候却要去哄他。跟她比起来,季舜尧才是那个小孩子,不伺候好了,就等着他时不时给你补一刀吧。 米嘉说:“我那时候……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而且你也说了妈妈的事给我很大影响了,你不赶紧安慰安慰我的,你还反过头来骂我。” 她像个小蛇似的扭来扭去,季舜尧被她蹭得没脾气,说:“好了,再喝点水。谁来骂你了,你这随随便便就胡乱编排的坏脾气,一定要好好改改。” 米嘉只好又喝了一点水,肚子更涨,拉着季舜尧一道出去上洗手间。才刚过六点,天还没亮起来,院子里的灯也灭了,更显得环境幽深。 两个人各自端了一杯热乎乎的水果茶,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很久没见过天从暗至明了,米嘉跟季舜尧都很想等着看看。 米嘉靠在季舜尧肩头,还没有倾诉完,把那段梦境的后半截又说出来,这次她是真的相信是记忆回溯而不是胡乱做梦了。 米嘉说:“哪有人做梦做成连续剧的,扯吧,而且那个梦是真的很真实,每一个细节我都可以记得清清楚楚。” 季舜尧仔细听着,已经开始在想见到医生后,应该对他说点什么了。 米嘉还在兀自道:“但我有点想不起来,我那时候说了什么,或许再次梦见的时候还会有后续?但说真的,我对那时候的自己挺失望的。” 季舜尧摸摸她脸:“别这样。” 米嘉说:“是害怕爸爸妈妈会离婚吧,所以我哪怕知道那么多,却从来也不告诉爸爸。如果我早点说,他们就可以结束这段婚姻,以后各自安好或许还会比较幸福。” 因为在仅有的记忆里,米成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尽管他事业有成,可是她能看得出来,爸爸一直都不幸福。 如果他早点发现她妈妈的那点龃龉,或许就可以狠下心来跟她离婚了。 季舜尧却并不同意,他说:“或许他什么都知道,但就跟你一样,他也害怕离婚,所以故意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米嘉问:“可是为什么要害怕离婚?” 季舜尧说:“因为你啊,他那么爱你,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 米嘉说:“算了吧,不快乐的完整家庭跟快乐的离异家庭相比,我更希望是后者。但你说的对,他或许也害怕离婚,为了财产名声什么的。” 季舜尧说:“离婚的成本总是很高的。” 所以很多人宁愿苟且,也不想经历离婚,这不仅仅是一个家庭的撕裂,还会改变至少两个人的生命轨迹,很多东西都不可能回到以前。 米嘉说:“越长大,考虑的东西就越多。反而还是做孩子好,我跟你玩得来就是朋友,玩不来就立马绝交。没有负担,就只是高兴。” 季舜尧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米嘉看出他走神,撞了撞他肩膀,问:“你想什么呢?” 季舜尧支吾着:“说了你可能会不高兴吧。” 这不是更吊人胃口吗,米嘉不能接受他在自己脸前吊一根胡萝卜却不让吃的恶劣行为:“你说,你要是不说,我会更加不高兴!” 季舜尧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一直都想让你跟个孩子一样,没有负担,就只是高兴。所有的问题都由我来扛,你就每天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米嘉怔了怔:“这不是很好嘛,我干嘛要生气?” 季舜尧说:“我总觉得这事在以前的你身上很好实现,可是你现在很有主意也很厉害,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米嘉说:“怎么会呢,你对我很重要。” 季舜尧说:“你看我想给你刷一点礼物,你也不肯。明明只是很小的成本,就可以让我的太太高兴一点,但我不可以,因为我的太太说她要靠自己。” 季舜尧说着说着声音都小下来,米嘉盯着他看了会,怎么就觉得这么个无坚不摧的男人,居然开始委屈上了呢? 她简直有点无地自容,揉着季舜尧的脸,说:“咦,你看你小可怜的样子哟,以后我不敢了,你随便送礼物给我好不好?” 季舜尧捏回到她脸上,说:“晚了,评比都结束了,昨天我看你比那个莫琪差很多呢,你肯定没能进六强。” 提到这事,两个人都很想看看结果到底是什么。虽说米嘉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性没有进前六强,但是…… 米嘉说:“万一有什么土豪看上我了呢!万一就发生奇迹了呢!” 两个人赶紧去拿手机,一开“西元直播”直播,映入眼帘的就是前六强的宣传海报。米嘉往下拉啊,拉啊—— “老天开眼了吗,真的有我啊!” 季舜尧把手机抢过去,还真是!第六名!queen!米嘉的头像是她如血红唇,诱惑十足地微微张开,吸引了全部的主意。 米嘉纳闷:“是闵西泽那家伙给我黑幕了吗,我昨天靠十二点睡的时候,还看到我差前面莫琪一大截的,没理由分分钟就反超了啊。” 季舜尧再把页面往下拉,说:“没黑幕,你看你礼物数就是比莫琪多啊,不过这数字还挺刁钻的,就多了那么一点,好像掐着这个数目送的。” 米嘉把手机重新夺回来,真的啊,礼物数目不多不少,恰好超过莫琪一点点。她赶紧翻到自己的主页面,礼物榜上都是熟面孔,唯独新冲到第一的面生。 米嘉算了算,正是因为他的这份礼物,自己才能最终晋级的。而点进她主页,特别白板特别干净的一个新号,就连名字也是系统分配的。 米嘉盯着季舜尧看,说:“这个是你的小号?” 季舜尧被看得背上发毛,说:“当然不是我了,如果我要帮忙,肯定真身上阵,为什么要这么故弄玄虚的新开一个小号。” 米嘉心想也对,季舜尧这人大写的耿直,虽然也爱偷偷摸摸做些让她感动的事,但只要她提出来了,他并不会刻意隐瞒。 米嘉咕哝着:“那不是你的话,会是谁呀?” 季舜尧说:“难道是西泽?” 米嘉摇头:“他可是老板,被发现暗箱操作,以后还怎么混啊。” 季舜尧拍拍她肩:“别想了,说不定真有人突然仰慕你的才华了。” 米嘉笑:“那下来是不是要准备参赛了,西泽说是现场pk呢。” 她刚刚还高昂的情绪忽然低落下来:“……你说那么多人面前,我能说得出话来吗?” 季舜尧安慰着:“别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就开始害怕了,放心吧。” 米嘉说:“也是,反正船到桥头自然……沉。” 季舜尧:“……” 两个人头靠着头,预备看日出,没想到大年初一居然是阴天,等了半天也只是乌蒙蒙一片,一点太阳的边也看不见。 另一边,哪吒小朋友已经自己起来了,却在发现被独自扔在房间里后,十分不高兴。幸好枕头旁边埋了一个红信封,拆开一看,里面红彤彤的全是钞票。 他立马财迷地倒在床上,一张张仔仔细细地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数了半天还是十分迷糊,到底有几张嘛? 小家伙自己脱了睡衣,将自己的新棉棉套上,特别精神的牛仔裤,休闲服,穿上之后在镜子前来回走了走,好帅哦! 哪吒小朋友出门还不忘揣着钱,在过道找到老父老母的时候,两个人正肩并着肩打哈欠。看到他,都很高兴地冲他招了招手。 哪吒小朋友赶忙跑过去,准备在他俩中间挤进去,季舜尧却眼疾手快地端上他屁股,将他放到了一边。 哪吒很挫败地挠了挠耳朵,还要在接收到季舜尧的讯号后,很狗腿地双手抱拳,说:“妈妈,新年快乐。” 季舜尧继续微挑着眉梢,一脸威胁地紧盯着哪吒,哪吒小朋友被吓得捂了捂眼睛,挣扎几秒道:“季舜尧也新年快乐。” 季舜尧无奈:“是爸爸。” 哪吒直勾勾看着他,忽然捻了捻手指。 季舜尧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哪吒奶声奶气道:“红包拿来!” 季舜尧怒了:“你床头那个就是我给的!” 这一声,直接断送了哪吒的所有兴趣,他弯着腰,穿过季舜尧看向一边的米嘉,说:“妈妈,妈妈,红包拿来!” 米嘉笑个不停,朝他拍了拍手,哪吒会意地爬过来,期间踏过季舜尧躯干,还踩了一脚他的要害。季舜尧:“……季乾昴!” 哪吒小朋友早八爪鱼似的投进米嘉怀里,声线已经放到最轻最柔,说:“妈妈哦,我最可爱的妈妈哦。” 季舜尧:“……”这小孩为了压岁钱,根本已经不要脸了。早知道他这么腻歪,那他的钱也该晚一点给。 米嘉跟哪吒额头对着额头,亲昵地亲了又亲,问道:“哪吒,你是不是想要你的压岁钱啦?你想要多少呢?” 哪吒小朋友说:“只要是妈妈给的,多少都好。” 季舜尧在旁边听得尤为不屑,哪吒之前跟他说的时候,可是要多多益善的。小小年纪,居然有两幅面孔。 米嘉将哪吒抱起来,说:“那走吧,妈妈带你去找找。” 压岁钱的事,米嘉一早就跟季舜尧商量过,两个人都不想让孩子在这上面有优越感,也不想让他觉得爸爸妈妈不舍得给他钱,所以取了孩子们的平均水平。 米嘉封了一千块给哪吒,但跟季舜尧不太一样的是,并不是现金。 她前几天去银行用哪吒的名字办了一本存折,不仅仅存了今年的压岁钱,还把过往几年的一一补上,每一年就占据一页。 以后等他长大了,拿出来看看,应该能体会到一个母亲的爱意。 米嘉把这本写着“季乾昴”大名的存折放到哪吒手上,说:“妈妈小时候也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存折,是妈妈的爸爸,也就是你的外公给我存的。” 现在很少有人用存折,哪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册子,铅印的“季乾昴”三个字,里面还有一个零串着一个零的数字。根本一看,就知道好厉害好厉害啊! 米嘉揉揉他的脸,说:“以前的妈妈已经给你补上了,以后的,每到新年妈妈都给你存上。妈妈以前错过了很多跟你在一起的时光,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把这个本子填满,好吗?” 哪吒很高兴地点点头,将小本子很仔细地合起来,给了米嘉一个大大的拥抱,说:“好的,妈妈,以后你不要离开我,我也不会离开你,好吗?” 米嘉揉着他肉乎乎的脊背,说:“好的,我们永远不分开。” 一边看得直笑的季舜尧,这时过来踢了踢哪吒,煞风景地问道:“喂,小子,你不是说以后要跟爱丽在一起吗,怎么还和妈妈永远不分开?” 哪吒一下被梗住,幸好妈妈来解围:“爸爸是嫉妒了,不理他。” 米嘉又从一边抱出个箱子,说:“哪吒,妈妈还有个礼物要送给你。” 哪吒眼睛精亮,问:“妈妈,是什么呀?” 他小鹿似的一下扑过来,三两下把箱子拆了,从里面端出棋盘和棋子出来。 那是米嘉特地托人给他找来的,上好的蛤碁石棋子,手感一流,色泽漂亮,下起棋来有极佳的音色。 棋盘是榧木质地,不仅仅是质地珍贵,更因为曾经是某位国手九段用过的,更显得弥足珍贵。 哪吒可以说是这位九段大大的超级粉丝,一眼就认出他签名,抱着棋盘疯狂蹦跳,高兴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哪吒才想起来要感谢带来这一礼物的好妈妈,抱着棋盘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米嘉被边边角角磕得一阵痛,又不忍心拒绝。 哪吒说:“妈妈,你能不能再帮我做一件事啊?我想把棋盘棋子拿下去给爷爷他们看一看。” 米嘉看了季舜尧一眼,小孩子也是有炫耀心的:“好。” 哪吒小朋友完全高兴坏了,特别是在爷爷奶奶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后,心中的那份雀跃就和化茧的蝶一样,扑腾着快要飞出来了。 哪吒小朋友立马开摆围棋,要跟季仲谋对弈一局。季仲谋伸手过来的时候,却又被他拦住了,哪吒道:“去洗手。” “……”季仲谋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说:“看把你高兴的,行行行,爷爷去洗手,爷爷是不是还要戴一副手套啊。” 季千河在旁边看得笑坏了,看到米嘉向她走来后,说:“你看你这个儿子,简直跟你一毛一样,就是个人精。” 米嘉说:“是啊,不仅仅是我跟哪吒,我看你也是够精的。” 季千河白她一眼,十分不屑:“没有啊,别乱说,我可是傻白甜。” 米嘉不跟她打哑谜了,直截了当地问:“那个小号是你的吧,花这么多钱给我刷礼物,我看你不是傻白甜,明显是个白富美。” 季千河仍旧是那副阴阳怪气地脸:“怎么啦,嫉妒啊,姑奶奶我高兴。” 米嘉笑着,十分亲昵地撞了撞她肩:“谢啦,小姑子。” 季千河往旁边站了站,装模作样地掸了掸肩膀:“别谢我,我就是觉得某个人吃东西挺好听,又肩负着振兴我们吃播的重任,才一掷千金的。” 米嘉歪头看着她,静静等着她表演。 “不然你以为你是我嫂子,我才刷礼物给你的?”季千河一阵虚张声势的冷笑,说:“你可拉倒吧,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第52章 chapter 55 大年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米嘉无处可去,原本准备带着哪吒他们一道出去逛逛,没想到陈钿季仲谋他们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打道回府。 米嘉压根没想到这一家子走得这么早,推着季舜尧道:“不是说好了要一直住到元宵节吗,怎么现在就走了?” “住到元宵节还得了。”陈钿在旁边听见了,过来拉着面的手,说:“嘉嘉,你的心意爸爸妈妈都知道,住了这么多天已经很好了,年都过了,肯定要走了。” 米嘉纳闷,说:“不是说正月都是年嘛,才刚刚开始呢,爸爸妈妈再住几天,舜尧跟哪吒都很想你们留下来的。” 她给一边哪吒使眼色,小朋友即刻收到,机灵地跑过来,嘴像摸了蜜似的甜:“爷爷奶奶,就留下来吧。” 陈钿摸了摸哪吒小脸:“哪吒真乖,你想爷爷奶奶的话,可以去找我们啊。这里是你的家,爷爷奶奶也有家,现在就是要回家了。” 陈钿向着米嘉笑道:“嘉嘉,你们别多劝了,我跟你爸爸想来的话,还不是就是一句话的事。这阵子天不好,该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了。” 米嘉看他们这么坚决,也就没有多劝:“行行行,那你们回去吧。”又看季舜尧一眼:“要不你开车,我们送爸妈回去吧。” 季舜尧说:“好啊。” 陈钿挥手拒绝了:“在家歇会儿吧,你们每天这么忙,不嫌累啊?司机送我们就行了,你们顶多送到门口。” 米嘉迟疑:“这不好吧……” 一直没说话的季仲谋忽然开口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妈妈说的挺好,司机送就行,又省事又方便。” 老头子难得说这么一句贴心话,陈钿几分赞赏地看着他,米嘉跟季舜尧对视一眼,后者道:“那也好。” 陈钿牵着米嘉往旁走了走,说:“嘉嘉,你跟我过来,我还有点话要跟你说。” 米嘉几分纳闷:“好啊。” 季舜尧抓住米嘉另一只手:“说什么啊,还要躲起来偷偷说。” 陈钿过来笑着把他手打开了,说:“就是些女人之间的家常话,怎么了,你是觉得好奇呢,还是怕我会骂她,要过来监督?” 这么一说,季舜尧只好停下来。 季舜尧笑着调侃:“我还真怕你骂她。” 陈钿给了他一下:“说什么呢,把你老妈当阎王了,故意破坏我们之间感情是不是?” 季舜尧咳嗽:“好好好,不跟你开玩笑了,去聊吧。” 米嘉轻轻白了他一眼:“傻瓜。” 来到一边,陈钿从兜里掏出个丝绒面的首饰盒,交到了米嘉的手里。米嘉怔了怔,笑问:“里面是什么啊?” 打开来一看,居然是一对翡翠镯子,颜色极翠。 陈钿说:“本来三十那天就想给你的,晚上家里不是热闹吗,怕千河看见了会闹别扭,就一直留到了今天。” 米嘉拿起来看了看,说:“真漂亮啊。” “舜尧奶奶给我的,我手臂太粗戴了不好看,就给你拿过来了。千河也喜欢这个,跟我要了几回都没给,你别当着她面戴,要么就说是你自己买的。” 米嘉笑:“妈,我怎么觉得咱们俩这是特务接头啊!” 陈钿叹气:“你晓得的,我们生千河生得晚,又是个小女孩,疼得没形了。她要是知道我把这个给你了,肯定要说我是偏向儿子,重男轻女。” 陈钿朝米嘉挑了下眉,压低声音道:“其实家里还有好些好东西留给给她的,就是不想让她知道有多少家底,免得把她给乐死了。” 陈钿说话的语气啊,滑稽好玩,活脱脱是个孩子样,米嘉直笑,也跟她开玩笑:“妈,咱家到底多少家底啊,你实话告诉我,我能撑得住。” 陈钿嗤地笑出来:“镯子你拿好,我没别的事,就这个。” 这个品质的手镯,说贵不算特别贵,说便宜,其实也不是一般家庭能消费得起的。 以米嘉的实力,这样的珠宝首饰只能算入门级别,在这个层面来说,它是有价。但她心知肚明,陈钿肯送来这个手镯,证明是从心底里接受了她,在这个层面,就是无价了。 正是因为带着这样珍贵的新意,所以米嘉不能拒绝。她笑着将镯子从盒子里取出来,在手臂上试了试:“真好看。” “衬得你更白了。”陈钿笑得眼睛眯起来,不过还是谨慎提醒:“一会儿还是先脱了收起来,别给千河那小蹄子看见。” 米嘉连连点头:“嗯,好。” 季千河这小丫头还真是不省心,不仅弄到很晚才下来,还没来得及收拾行李。 陈钿都气坏了,问:“你这是干嘛,不会还想赖在你哥哥嫂子家里吧?” 季千河一下被戳中心事,朝着米嘉抱怨着:“怎么我们走,你都不带挽留人的?” 米嘉一挽留,季千河一推让,米嘉再一挽留,季千河只好乖乖就范。 季千河心中的最好剧本,原本应该是这样的,谁想到剧情居然急转直下。 陈钿几乎嗅到了大战来临前的硝烟味,说:“你别开玩笑完了,赶紧给我过来吧,成天尽给你哥跟你嫂子添乱。” 季千河心里好大一个“草”字,无奈抓来哪吒小混蛋:“你想要姑姑走吗?” 完全威胁的语气。 哪吒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想到这些天被她欺凌的种种:“姑姑再见~” 季千河:“……”还真是个小混蛋啊,季千河痛不欲生地控诉:“你不记得你小时候,是姑姑每逢假日就过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的事了吗!” 米嘉过来解围,说:“反正假期还长,就让千河再多玩几天吧,等她腻了,我再跟舜尧送她回去。” 陈钿说:“这也太打扰你们了。” 米嘉说:“怎么会啊,刚刚爸还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 陈钿踟蹰着,季千河扁嘴道:“我再待几天就走,马上天天都有人来拜年,在家根本什么事都做不了。” 陈钿叹气:“那又要麻烦嘉嘉照顾啦。” 米嘉说:“算不上,我们年轻人,是在一起玩。” 送过陈钿季仲谋他们,哪吒去拿pad新开了一盘棋,季千河则是跑到楼上,也不知道是去捣鼓点什么了。 留下米嘉跟季舜尧两个人单独在客厅里吃一点坚果糖果。 家里人多,虽然关系融洽,但还是免不了乱糟糟的。能这么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就只是吃吃东西聊聊天的时间,简直屈指可数。 季舜尧一直在剥松子,手边已经堆起了一座白胖的小山,睨一眼对面的米嘉:“妈妈刚刚喊你去干嘛的?” 米嘉拿手支着下巴,时不时就去他那小山里挑一粒出来吃。所以小山一直是小山,根本没长过个子。 “你觉得呢?” 季舜尧说:“我就是不知道才要问你的啊。” 米嘉笑,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告诉你啊,我们俩呢,是在说你的坏话呢,我不在那几年,你不老实啊。” 一听就知道是钓鱼,季舜尧说:“你还真是不会骗人啊,做婆婆的哪有主动跟媳妇说这个的,儿子真要犯了错,全是偏袒的。” 米嘉啧啧两声:“这么说来,你还挺有恃无恐的。” 季舜尧说:“你以后也是要当婆婆的人,好好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好不好。哪吒要是犯了错,你也会向着他的。” 米嘉哼声:“我才不会,我要大义灭亲。” 季舜尧说:“只怕你现在说得冠冕堂皇,到了那时候,比谁都要护着他。跟你说真的呢,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米嘉扁扁嘴,从家居服里掏出刚刚陈钿给的镯子,推到季舜尧面前,说:“你奶奶传给她的,她传给我的。” 季舜尧一怔:“我奶奶给她的?” 米嘉点头:“嗯,肯定是个传家宝。” 季舜尧笑起来:“算了吧,我奶奶家挺穷的,怎么可能会有颜色这么翠的手镯,还一下就给了两个。” 米嘉:“……你这么说,就是意味着妈妈撒谎咯?” “……”季舜尧拧着眉又看了看,说:“你等会儿,我看这个又有点像是我奶奶的物件了。我爷爷家阔过的,说不定不小心留了一个呢。” 米嘉给了他一拳,把镯子拿回来:“就知道逗我玩!” 季舜尧按着她手,把白胖的松子里塞进去,说:“不管我妈怎么说吧,这是她的一份心意,你知道就行了。” 米嘉心里早就热乎乎的,说:“我知道啊,所以根本没推就收下来来了。我越是拿得干脆,她心里才会越高兴。” 季舜尧点头:“是这样。” 米嘉小声嘀咕着:“不过也挺难为你妈的,特地去买了个新的,好不容易假装是家里传下来的,还被儿子无情拆穿了。” 季舜尧扶额:“下次尽量跟她串好词。” 米嘉一小口一小口吃着松子:“其实你爸妈挺好的,你妹妹也挺好的,有这么一大家子的亲戚,挺好的。” 季舜尧心里一动,摸了摸她头:“傻瓜,是因为你很好,所以才会觉得其他人都那么好。” 米嘉笑嘻嘻的,一点没客气:“这倒也是。”只是身子忽然往后一仰,季舜尧挑眉不解。米嘉嚷嚷起来:“你没洗手!!!” 送走季家老夫妻俩,米嘉终于能有时间投入到直播中来。 “西元”那边已经有人联系过她,这几天就会把嘉年华的台本发送给她,闵西泽也已经来过道贺信息,第一波的宣传已经跟上。 闵西泽让她转发平台官博的置顶微博,为最后的比拼冲一冲人气。不过又好意提醒她,不要被网上的言论所困扰。 同样的话,伍兮兮初一那天,就已经跟米嘉说过了。 事情其实不复杂,无非就是很多人对米嘉进入决赛觉得不服气,原本的黑子又有了热情,新的黑子加入进来。 米嘉转过微博,随便扫了一眼热搜,她现在主要黑点是很多人质疑她是靠刷榜作弊进入的决赛,毕竟最后时刻突然崛起一位土豪,怎么看都透着不对劲。 其实主播刷榜也不是一件稀奇事了,特别是在一个公会的主播,经常会出现互刷礼物的现象,这种事放在平时,大家早就已经习惯。 但是queen是真的不招人待见啊,网上几波节奏一带,她立刻成了众矢之的,黑子们还打起了肃清网络不良风气的大招牌。 况且米嘉参赛之初,是明明白白说了不要季舜尧跟闵西泽这种亲友团支援的,现在这么一弄,等于直接打脸。 是的,大家已经自动把那小号当成是这两位所有了。 而知晓真相的米嘉呢,实在有些哑巴吃黄连,因为尽管不是季舜尧跟闵西泽的锅,但季千河可是她小姑子,也算是亲友团的一种了。 何况两人之前都是竞争关系,井水不犯河水的,忽然一下子这么亲密无间,是不是有点欺骗大众的意思啊? 米嘉在回应和不回应之间,犹豫不决。 米嘉休息了一会儿,准备去直播间看看,门却被锁了。 米嘉对暗号似的快速敲了两声,里面传来季千河的声音:“等等。” 过了会儿,季千河过来开门,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米嘉拿唇语道:“直播?” 季千河摆弄一下自己短发,又抹了抹嘴角的油。 季千河无声:“你说呢?” 米嘉经常没事的时候就看季千河直播,但就这么面的面地坐着,现场观摩近距离听相声,真的还是头一次。 季千河今天是抽空直播,没吃太多,但面前一大盆的拉面也真的分量十足。 大家眼中,日料相比中餐,一向更为高级,主播们很多时候都选择日料,就是看中了它更加洋气的一面。 说起拉面,一般主播都会选择日式的,季千河却接地气得很,直接来了碗兰州拉面。 香醇的牛肉汤汤色清亮,粗细均匀的拉面劲道十足,上面飘着一层红油,光是看着就教人食指大动。 季千河长相甜美,但吃起东西来很是豪迈,面条吸得溜溜响,用她的话来说就是:“面不这样吃,不香。” 为了不让大家看出破绽,她在后面放了块白色背景板,弹幕里有人跟她开玩笑:“鹤哥,你汤汁都溅到后面那堵墙了。” 季千河咯咯直笑,说:“没事,没事,一会儿等我吃完了,汤也喝光了,要是还不饱,就到后面舔舔去。” “秀啊!” “讲究!” “基操,都坐下!” “鹤哥,我想吐!” 这时有人问起季千河刚刚是给谁开门的,她盯了一眼旁边的米嘉,说:“是给季舜尧他老婆开门了。” 弹幕当然不信了:“鹤哥,你老这么意’淫季舜尧是你哥,真的不会被打吗?” “季舜尧老婆,那就是大神queen了,鹤哥你家一家都是干吃播的啊,这玩意儿也遗传?”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你让你嫂子哼一声,我们听听看像不像大神queen!” 季千河狂笑:“遗传个锤子啊,我跟她没血缘关系的好吧。你们一口一个大神的,到底有没有把我放眼里,我还是不是你们最爱的女人?” “不是!你是我们最爱的狗子!” “说真的,季舜尧真是你哥,queen是你嫂子?” “居然有人相信鹤哥,上次她还说特朗普到她家串门的!” 季千河没再多说,早早吃完就下播。 一直没说话的米嘉终于能开口,看了眼季千河碗里已经见底的汤汤水水,说:“今天别吃晚饭了啊。” 季千河哼唧几声,说:“你干嘛来的,怎么不跟我哥去缠缠绵绵啊。” 米嘉说:“缠绵的时间多得是,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过去,干嘛拘泥一时嘛。但是现场看鹤哥直播,这事就不容易碰到了。” 季千河黑着脸:“让你成天秀恩爱,烧死你们这帮有对象的!” 米嘉笑嘻嘻的,帮着季千河收拾东西。对于那天刷礼物的事,米嘉还有点想不通,问:“你干嘛一直那么晚才操作?” 季千河一脸不屑的样子,说:“你傻啊,要是我早点给你送,被莫琪那种时刻盯着排行榜的人看见了,肯定会让人补上的。” 米嘉想了想:“也对啊。” 季千河说:“她那礼物水得很,拉帮结派刷了一堆,自己掏钱刷了不少。但怕被人超过啊,所以前些天一直不发力,最后时刻猛冲上去。 “我呢,只不过是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后两分钟绝地反击。等她反应过来了,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切都尘埃落定。” 季千河一口气说完,心里特别爽快,可是过了会又蔫下来:“你是得道升天了,我就惨了,马上我哥也跟着去看决赛,我怎么见人啊!” 米嘉把电脑关了,回过头来看她,说:“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说这件事的。” 季千河一脸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高见啊?” 米嘉说:“你要不要借着这个机会,直接跟你哥哥坦白啊,毕竟做直播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她要是知道你比我还强,肯定会很欣慰的。” 季千河原本还在思忖着怎么反驳,紧接着就听见米嘉借着这事顺带夸了自己,一脸无语的扁扁嘴:“嫂子,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夹带私货啊?” 米嘉笑:“我是很强啊。” 季千河直叹气:“你还真是……我哥那,我还是先瞒着吧,他现在看我巨不爽,一旦跟他提了,他肯定要盯我盯得更紧。” 米嘉说:“不至于吧。” “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戴个面具,他根本认不出我。”季千河奸笑着:“而且这么与众不同,还能吸引人关注,简直何乐而不为。” 米嘉看季千河这么坚决,也不多劝,说:“反正你都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只要你觉得高兴就好。” 季千河向着米嘉很得意地挑挑眉:“那可不咋的。” “……”怎么一激动起来,连东北腔都出来了,米嘉苦口婆心:“还要注意一定要少吃,别为了效果暴饮暴食!” “又来了!”季千河把她往外推:“知道了,啰嗦鬼。” 米嘉被挤到门外:“我还没收拾好呢!” 季千河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来收拾就好,你赶紧去跟我哥缠缠绵绵!” 米嘉说:“别羡慕了,有一天,你也能找到跟你缠缠绵绵的人的。” 季千河脸一红:“我才不要缠缠绵绵,我巴不得一辈子打光棍!” 米嘉啧啧:“口是心非,小心有些人伤心。” 有些人伤心? 谁会伤心! 季千河赶紧把脑子里出现的画面晃出去。 回到房间,季舜尧刚刚跟哪吒下完一盘五子棋,他不会围棋,又要加强亲子间交流,每次都是拉着哪吒小朋友玩五子棋。 一开始当然大杀四方,而立之年的男人和乳臭未干的孩子,实力差距显而易见。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季舜尧开始难以招架了,每每被反杀成片甲不留的那一个。 今天又是输输输,看见米嘉,几乎是看见救世主,拉着她坐过来,说:“你儿子太厉害了,你也来见识见识他的棋艺。” 米嘉跟哪吒相视而笑,歪在床上,执白子。哪吒执黑子先走,淘气地问道:“妈妈,要不要我让让你?” 季舜尧跟米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问她刚刚是去哪里了。 米嘉说:“去直播间转了圈,那儿比较安静,能好好想一些事情。” 季舜尧问:“想什么呢?” 米嘉说:“很多啊,比方说以后怎么突破,要为嘉年华做点什么准备。” 季舜尧说:“老婆,我觉得你都不用准备,肯定是最棒的。” 米嘉笑起来:“哇,季先生,你怎么这么有眼光啊。” 季舜尧说:“那当然了,要不然怎么能看上你呢。” 米嘉说:“言归正传啊,我在想要不要在微博上澄清呢。” 季舜尧问:“是关于那个土豪砸礼物的事?” 米嘉点头:“是啊,回应吧,可能说我狡辩,不回应吧,又说我心虚。” 季舜尧说:“现在的网友是一届比一届严格。” 米嘉带着点得意:“也是你太太我太优秀,要是碌碌无为,根本连这种烦恼都没有。” 季舜尧连连夸赞:“是是是。” 米嘉憋着笑:“你还别不信,我肯定是要让你刮目相看的!” 哪吒终于没忍住,说:“妈妈。” 米嘉正说得开心,猛地被打断了,问:“怎么啦?” 哪吒指了指棋盘:“我都连成六个子了!” “……”米嘉跟季舜尧面面相觑,吐了下舌头:“再来再来。” 第53章 chapter 56 米嘉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在微博上澄清,就被一个突发事件打乱了阵脚。当天闵西泽正亲自带队,带着具体负责盛典的一干策划导演跟他们前六强见面。 经过大浪淘沙,前六强里是两个游戏主播,两个吃播,一个歌美人靓的网红主播,以及一个全能主播。 米嘉之前已经分别看过这些主播的各项资料跟直播,但是真正见到真人并且互相交流,这还是第一次。 米嘉出国这几年,除了治病念书外,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跟人交流,白人,黑人,欧美人,非洲人…… 交往过程中,有过真心实意,也曾被人伤害过。最大的一次挫折,甚至来自最好的朋友。以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成了“阅人无数”的老江湖。 米嘉只用了不多的时间就差不多知道了他们的个性,季千河不用说了,还要被人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一个,嘴挺厉害,但其实心地很善良。 其他人里,两个游戏主播都不算特别活跃,特别是第一的那位前职业选手,人内向腼腆,跟女孩子说句话都爱脸红。 剩下的两个女主播就比较会来事了,特别是歌喉好的那一个,是他们中间唯一一个给闵西泽带礼物的,为了不至于过分生硬,硬是顺带给其他人都点了一杯星巴克。 如此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自己倒是不甚在意,又或许就是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闵西泽呢,好像也不是很排斥。 季千河看得眼涨,咖啡是肯定不会喝了。她是几个人里面最小的,女主播就故意问她是不是怕喝了夜里睡不着觉。 季千河不仅一点没听出来她话里的挑衅,还在中招后特别孩子气地说:“这种价位的咖啡,我喝不下去。” 女主播是被下了面子,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丢脸的,休息的时候又扭身去跟闵西泽说话,时不时还凑到他耳边说悄悄话。 季千河看得直接快炸了,刚刚将方案的时候就没好好听,这时候捏着一支笔,恨不得把它拦腰掰断了。 米嘉原本只是猜测,到现在才敢确定了,心里暗叫不好,这要真是让他们成了,以后见面称呼起来,还不全乱了。 米嘉从季千河手里接过那支笔,说:“你对其他人生气,可以,但笔是无辜的,赶紧把它放下来吧,我的姑奶奶。” 季千河气得脑仁疼,话也说得颠三倒四的:“我是你的小姑子,不是你的姑奶奶!” 米嘉无语:“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但是麻烦稍微控制一下自己情绪好不好,别让别人看笑话。” 季千河瞪着她:“我这么美,为什么要看我的笑话啊?” 一边女主播不知道跟闵西泽说到什么了,两个人都笑起来。闵西泽是个不打折扣的帅哥,这么欢畅的表情,米嘉看得都觉得赏心悦目。 季千河更加生气,拉过米嘉道:“闵西泽还说自己不肤浅呢,看到个前凸后翘的,稍微有点姿色的,还不是照样挪不开眼睛。” 季千河一生气就容易口不择言,绞着手指道:“一看就是个整容鸡,脸上那么多玻尿酸,说不定胸跟屁股也都是假的!” 骂得时候是真痛快,骂完了又有些后悔,毕竟心智还不够成熟,季千河弱弱看向一边米嘉的时候,就像一个犯错的孩子看见了家长。 米嘉说:“千河,人不管怎么生气,尊重别人是最起码的礼貌。哪怕这个人并不怎么样,你也别把自己的道德要求降低到跟她一样的程度。” 季千河早就已经觉得后悔了,平时直播她虽然也会嬉笑怒骂,但都是开玩笑的,今天这样是真的失态,她低着头:“我知道了。” 米嘉故意引着季千河,说:“他们俩就是说说话,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季千河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一看到闵西泽跟人走得那么近就是觉得心里很不爽啊。紧接着想到他急着要找女朋友,那人可能就是他猎物之一,更加生气了。 季千河说:“明摆着就是看中钱泡他的,这个傻子一点都不知道躲。” 米嘉说:“你又来了,人家怎么就是看中钱了,就闵西泽那样子,哪怕什么钱都不挣,想要包他的也不少吧。” 季千河一怔,心想真的有道理啊。那么他俩根本不是乱勾搭,是两情相悦了?季千河觉得心里更堵了! 米嘉说:“你要是真的喜欢人家,就去告诉他,哪怕被拒绝呢。别总这么一天到晚牵肠挂肚,却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季千河一下跳起来,椅子被顶得倒在地板上,小会议室里,几乎人人都朝她们这边看过来。闵西泽跟女主播也停下来,纷纷看过来。 季千河脸上烧得通红,朝着大家看过几眼,最后两手将脸一捂,飞快地跑出去。 闵西泽只好看向米嘉,米嘉向着他点点头,推开椅子也跟着跑过去。 “季千河!”米嘉出了门喊她:“你准备往哪儿去啊?” 季千河这才停下来,回身揪着米嘉胳膊道:“我才不喜欢闵西泽啦!” 季千河说:“你怎么会觉得我喜欢他啊,他比我大那么多,又是季舜尧哥们!我喜欢谁不好啊,喜欢他!” 米嘉看她那么认真,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你跑什么啊。” 季千河一噎:“我……我出来透透气。其实我一直挺幼稚的,总想让原本喜欢我的人继续喜欢我,让不喜欢我的人也渐渐喜欢我。” 米嘉不太懂她的意思:“你说这个是为了表达什么啊?” 季千河说:“所以我会在意他跟其他人那么亲近啊,以前他很疼我的,我是怕他有了女朋友之后就不理我了,跟我哥一样!” 米嘉没想到季千河会这么说,仔细一想,之前有段日子,她直播间热度降低,她吃得特别多,热度提高之后,她食量才减了一减。 一个迫切渴望得到关注和喜爱的青春期少女,好像跟季千河这个人的性格确实挺符合的。 难道真的是自己看错了?米嘉先不管那么多了,解释道:“不会的,你哥跟闵西泽是真的关心你,不会因为身边有另一半就忽视你的。”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季千河跟米嘉还没看过去,闵西泽已经从他们前面经过了……什么时候来的,刚刚的话都听见了吗? 闵西泽看起来一脸焦虑,主动跟她们俩道:“刚刚有了一个突发状况。” 米嘉先回过神来,看他表情这样凝重,已经猜出不简单了:“跟这次的盛典有关系?” 闵西泽叹了口气,说:“那个莫琪还记得吧,被你踢出决赛圈的那一个,刚刚接到消息,她在微博直播自’杀了。” 米嘉:“……” 季千河:“……” 闵西泽说:“一会儿你们还是进去听他们说盛典的事,我先走一步,把这件事好好处理一下。” 米嘉问:“人救下来没?” 闵西泽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还不知道。” 米嘉说:“那你去忙吧,我带千河进去了。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的,随时说,舜尧那边能帮上的忙的,也直接打给他。” 闵西泽点头:“谢了嘉嘉。” 他视线移到季千河身上,又很快移开。 闵西泽原本是什么都不想说的,但是走出几步,仍旧是觉得十分不爽,最终还是回头喊住了季千河。 季千河怔怔看着他,小鹿似的忐忑不安。 闵西泽尴尬地笑一笑:“我答应过会像哥哥一样照顾你的,别胡思乱想好吗,不管我是单身还是怎么样,都不会变的。” 闵西泽这次真的走了。 季千河站在原地,仍旧不安地咬了咬手指甲。 米嘉拍拍她肩膀:“这次放心了吧。” 米嘉跟季千河随后尽管回到会议室,但原本热烈的讨论并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人人一个手机,微博刷得飞起,全被莫琪的事情吸引了。 这年头什么都能直播,直播吃直播喝直播唱歌跳舞,现在居然还要直播自’杀。 不管真自杀还是假自杀,一沾死字,国人的爱心就开始不停泛滥了。 这事儿跟米嘉关系最密切,她尽管心里不屑,还是要礼节性的去微博围观一波。刚一上线,收到提醒的无数人涌进她的微博,私信顿时被塞得满满。 莫琪这一次作妖是早有预谋,接连几天,天天都发一些奇奇怪怪的青春疼痛堕胎流微博。米嘉冷冷笑了笑,这是不是就算是预告了呀? 真正拉开序幕,则是在半个小时之前,莫琪先是为最后冲刺又布置了一点有趣情境,发了一两句文艺矫情的诗句,拍了一点高空俯视大地的照片。 粉丝们比关心自己爹妈还关心莫琪地将她从头问候到了脚,莫琪自然还是要扭捏一番,在将众人情绪堆到高处后,她再放出一张腕部受伤的照片。 之所以说是“腕部受伤”而不是“割’腕”,是因为那口子是真的十分袖珍,米嘉看得一度想笑,这要是再晚一点送到医院,只怕就快愈合了。 过网友们可是看得哭倒了一片,“120”“110”拨了一堆,网友还发起爱心接力,鼓动靠得近的都去拍莫琪家大门。 网友哭天喊地的时候,也不忘分外匀出宝贵的时间来给米嘉刷恶评,米嘉关闭微博的时候,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已经完全没法看了。 米嘉出门的时候心情还算不错,回去的时候虽然也不算有多扫兴,尽管多多少少还是被打搅到了一些。 直到伍兮兮打来电话,说要正式接管米嘉微博的时候,米嘉那股拧脾气才被激出来:“我的私人微博,为什么要被拿过去代管?” 伍兮兮说:“莫琪那件事你应该知道了吧,现在网上闹得那么凶,我是怕你又被流言蜚语中伤了!索性眼不见为净。” 米嘉对伍兮兮这种说一半藏一半的行为已经很熟悉了,追问道:“兮兮,谢谢你的关心,可是,就只是为了让我眼不见为净?那我自己也可以卸载app啊。” 伍兮兮讪讪:“当然也要有点回应啊,这个我外包给公关公司了,这种东西还是要让他们专业的来才好,上次你就是准备不充分,要不然也不一定有这么多事。” 话不投机半句多,米嘉说:“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但是,我自己有分寸,微博还是我自己来管。” 伍兮兮知道这人很固执,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沉吟几秒:“那你要配合我们,别把事情弄得更复杂。” 米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找了一个借口,早早把电话给挂了。手机上多了一条短信,闵西泽发来的:“莫琪送到医院了,没什么事。” 当然不会有事了,求死心切的人没闲工夫在网上作秀。 成天作秀的根本死不了。 这个道理,米嘉知道,闵西泽也知道。 米嘉回过去:“她手上的伤愈合了吧?” 闵西泽:“……” 过了会,闵西泽:“嘉嘉,这事我来处理。” 晚上季舜尧回来,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问米嘉有没有什么想法,需不需要他来帮帮忙。 米嘉原本是要说不用的,但是想到上回他说她很独立,时常觉得自己没有用的那些话,又换了个句式:“那要是你,你准备怎么办啊?” 季舜尧看着她,斟酌片刻:“要是我的话,做法可能不会让你赞同吧。” 米嘉好奇:“你是要做得有多离谱,才会让我都不赞同?难不成你还想要跟她道歉,说是我错了,我把你挤走了,我确实不对?” 米嘉做人有通透的一面,说话做事八面玲珑,但在这件事上,她显然不想用到自己的这一特质,只是跟季舜尧交流就充满了**味。 她向天翻了个白眼,说:“最讨厌这种不拿自己生命当回事,拼尽一切要抢版面博头条的傻子,他们的人生大概就只有热度和话题吧,离开这两样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季舜尧有一瞬的错觉,觉得她骨子里还有过去的那股劲,眼睛里永远都揉不进沙子,她就像是一只外表温顺内心却有猛虎的人。 这样的人率真又单纯,但同时的,容易被自己的这股烈焰灼到。季舜尧将她拉回怀里,拍着她背,安慰道:“不是要让你道歉。” 米嘉睨他:“那你要干嘛?” 季舜尧低声:“但也差不多了。我应该会跟着西泽一道去医院看看她吧。” 米嘉哼声:“然后再流几道鳄鱼的眼泪?” 季舜尧几欲要笑,在她额上浅浅亲了一口:“人总是会下意识同情更弱的一方的,这一点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挑战。” 米嘉说:“所以就要为了迎合这部分人去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季舜尧说:“尽管很多时候心里都不甘愿,但是,是的。人越长越大,就是越容易要去做这些自己都不屑做的事。” 米嘉说:“那我不要去做,你说的,按照心理年龄来看,我才二十出头,我还可以任性。” 季舜尧笑着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说:“对,你说什么都对,可以任性,也可以骄傲,想做什么就都可以去做。” 米嘉这才觉得舒服了许多,转过来紧紧贴着他,问:“是不是我要做什么,有多过分,你都不会拦着我啊?哼哼,就不怕我上房揭瓦啊?” 季舜尧搂着她腰,说:“别虚张声势了,我知道你不会做什么离经叛道或是违法乱纪的事,退一步说,你就算是真要上房揭瓦,我也能帮你收拾残局。” 米嘉两手捧着他下巴:“哇,想帮我收拾残局?” 季舜尧说:“男人这么拼命工作是为了什么,养老婆,养孩子,你们闯了什么祸,我第一时间能站出来。如果做不到这些,那也别当什么男人了。” 米嘉心里暖暖的,刚刚那阵戾气都少了很多,低声道:“那我尽量不闯祸好不好,我不想让你太为难。而且,哪吒爸爸,你发现没,每次有事,你都比我容易激动。” 哪吒在爷爷奶奶家哭得睡不着,或是她在网上被人大范围攻击。 季舜尧一向自以为傲的冷静和沉稳就都不见了,变得好斗并极具攻击性。 米嘉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一定把这底线坚守住。” 谁能想到当天晚上,莫琪就把这底线突破了,自’杀后身体衰弱的她,居然还要专门抽出时间精力来拍个照片发条微博。 雪白的病床上,莫琪鼻子里插’着氧气管,但没接床头的氧气,床头挂着好几个盐水瓶,又都没通到手背上。 莫琪还带妆,是的,自杀之前,她还化了个精致的妆,眼影眼线,腮红高光,一个步骤不漏,拍摄角度也要能展现美哦。 配文是:“我很好,大家放心。” 下面评论即将过万,顶得最高的除了是让莫琪好好养病的,就是询问她自’杀原因的,里面多多少少都提到了queen这个名字。 “陈二狗没有男盆友:琪琪是因为没进决赛,所以才做傻事的吧!你已经很好了,可是谁让有些人背景大呢!” 展开楼层,里面一溜附会的。 “大批燕子:层主保重,本月枪’毙名单好长啊,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虽迟但到:来得有点晚,瓜没吃全,说的到底是谁啊,谁逼琪琪做傻事的?” “瓜农:不就是有点钱吗,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你们害怕我可不怕,我就是要大声说出她的名字,queen是碧池。” 莫琪虽然刚刚从死亡线上被抢救回来,身体异常虚弱,但这种时候当然还是关心粉丝舆情更加重要! 莫琪一点节奏不带地回道:“谢谢大家的好意,但请不要为了我再去责怪同行了,是我自己胜负心重,才做出了不好的示范。” 如此体贴温柔通情达理的话一下就点燃粉丝热情,就连路人们都说:“真是优质偶像,我一个路过的都看得眼睛湿了。” 莫琪乘胜追击,当晚就写了个新微博继续卖惨。 米嘉是真的懒得看了,匆匆刮了一眼。这种微博套路不多,无非就是说自己身世如何如何悲惨,做直播如何如何努力,被刷后如何如何伤心,但自己没有办法,要如何如何隐忍。 米嘉一下又冲热搜,这次给她硬按的大帽子可不简单,说她先是用权势金钱欺压小百姓,又用网络暴力冲垮了当事人内心防线。 不是,你先等一会儿,到底谁被网络暴力得比较多啊? 这样明显引战的热搜,很快就激发了微博广大热血用户的激情。仗势欺人,这还得了,权贵公然打压小老百姓,这大清可早亡了。 季舜尧看得一阵鼓腮咬牙,出去打了几个电话,热搜很快被下了,大家的热情却没有减少,战场全部转到米嘉微博,说她资本控制舆论了。 季舜尧就看米嘉一张脸青白,靠在床上端着手机一阵按。他生怕被无辜牵连到,于是只是远远站在一边翻她的微博,这一看不要紧,他当时就笑了。 米嘉听见声音,撅嘴问道:“你干嘛?” 季舜尧看着她,摇了摇头,道:“闯祸精。” “……”米嘉气极反笑:“你反正说过给我收拾烂摊子的。” 第54章 chapter 57 米嘉置顶微博:“我不建议割’腕自杀的原因:动脉埋在肌肉层里,它可比你想象得要深得多,多数人只能割破表面的静脉甚至是毛细血管,而人体是有凝血机制的,可能只是发一个微博的时间你就会发现:咦,居然不流血了?” 看到微博的伍兮兮:“……你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彻底?” 看到微博的闵西泽:“……你是嫌我事情还不够多?” 看到微博的季千河:“……卧槽,有个性啊,我喜欢!” 季舜尧抓着手机一直紧盯着米嘉,后者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说:“你反正说过给我收拾烂摊子的。” 季舜尧过去弹了下她脑门:“我真是服了你了。” 米嘉将他手臂拦在腰前,用热乎乎的肚子贴上去,说:“哪吒爸爸,这才哪跟哪啊,我还想发微博呢。” 季舜尧叹气:“……估计今天晚上,伍兮兮跟闵西泽是一定睡不着觉了。” 米嘉这条微博一出,说她蛇蝎心肠、说她就是要逼莫琪到死的微博,层出不穷。 米嘉这趟回来一直都是伴随着无数的鲜花和臭鸡蛋,走出机场那一刻起就不断惹起腥风血雨。今天又喜提一“爆”,虽然是被骂得“爆”了的。 米嘉这人一直好说话,但要真的遇上看不下去的事情,又会非常偏激非常执着。 网友骂她,她不怪他们,毕竟民众是最容易被舆论左右的。但对始作俑者,她可不会留情,既然选择不再沉默,那就要把这道理翻来覆去地跟他们讲烂了讲透了。 特别是在莫琪又可怜巴巴发了一句“恶语伤人六月寒”之后,她整个都被点燃了。 微博上一直走高冷路线的米嘉晚上接连发了好几条。 “queen v:会伤人的不仅仅是恶语,还有欲加之罪。” 这一条被公认为是对莫琪最新微博的回复。 “queen v:向生之心是本能,求死之心是执念,如果仅仅因我一两句话,就轻易变换,那只能说生死之事于此人要么本就是小事,要么就是作秀。” 根本一点回环的余地都不给,就是要把莫琪堵得死死的。 莫琪当然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回复:“铁石心肠的人,怎么会知道溺水人的痛苦。” “queen v:一直游在浅水区,却偏偏要靠瞎扑腾来吸引注意。” “queen v:能进入西元直播的嘉年华决赛,多亏了全体粉丝数日来的努力,我做到了一开始的承诺,现在拥有的即是我该得到的。” “queen v:得不到想要的就寻死觅活,世界一天要多多少尸体?” “queen v:可惜总是爱哭的孩子有奶喝,走秀摔倒的被安慰你努力了,合唱里唱破音的被告知下次注意就好,跑最后一个的永远都是友谊第一……什么时候我弱就我有理了?” “queen v:还有,为什么一个对自己生命不尊重的人还成了优质偶像了?” 两个人针尖对麦芒,就这么有来有回了好几个回合。 起初心疼的网友分心吃瓜,一个个大呼过瘾,以前都是媒体上隔空喊话,现在直接撕x不让中间商赚差价。 最擅长蹭热点的营销号已经做好了她们俩的是非经过,还时刻修改增补细节。 莫琪又开始林黛玉附身,哭哭啼啼地又要上蹿下跳。 米嘉反倒很快抽身。 哪吒小朋友今天实在太过兴奋,晚上又因为跟季千河比赛,连着喝了两大瓶牛奶,夜里睡到一半,额,把自己泡水里了。 哪吒会尿床这事一直只是存在于传说,今晚一见,还真是不得了。 哪吒小朋友的床完全毁了,连床单都湿漉漉的。 米嘉要说的已经说完,原本就不打算跟这帮人玩了,遇上哪吒小朋友闯祸,更加是一心一意地回归家庭生活。 任凭微博里一群人呼喊唾骂,米嘉想,反正也不是指着我鼻子,当不知道好咯。 米嘉给哪吒脱了脏内衣,给他搭了一条浴袍,准备带进卫生间好好洗洗,顺便安慰哪吒,说:“妈妈以前念小学的时候还会尿床呢,后来就好了。” 哪吒一下精神,毕竟在幼儿园孩心中,小学生都是很大的大孩子了:“妈妈羞羞。” 母子两个进了卫生间,季舜尧绕去拿哪吒的衣服。 路上他开了微博瞅一眼,网上早就已经吵得一塌糊涂了,微博更是一度因为此次热门事件而卡住了。 她倒好,拿得起又放得下,旁人抓耳挠腮等后续,她已经顺利抽身。 季舜尧想了想,跑去哪吒房间,赶在佣人来整理前拍了张一片混乱的照片。 他的微博早就长草,直到多月之后的今天才新更了一条。 “哪吒闹海v:孩子画了一张地图,孩子妈妈又该忙半天了。” 并不刻意地秀了恩爱,又解释了米嘉最新的动态。 微博发出后,所有吃瓜群众都立刻明白自己被抛弃了。 季舜尧这条微博的意思明显是:闲杂人等赶紧哪儿凉快去哪儿。 哪吒近来吃好喝好,明显圆润许多,小膀子又粗了一圈,跟藕节似的。小肚子也是圆滚滚的,时不时就摸两下,说:“妈妈,我是不是也要生小宝宝了?” 哪吒忽然回忆过来,盯着米嘉上下左右的不停看。米嘉被这阵注视弄得毛毛的,问道:“你这么看我干嘛?” 哪吒说:“小宝宝呢?” 米嘉仍旧不解。 哪吒将小胖手从满是泡沫的浴缸里拿出来,摸到米嘉的肚子上,说:“妈妈,你上次不是说,你又要生小宝宝了吗?” 季舜尧刚好进来,听到哪吒的童言无忌。笑:“因为你不听话,所以小宝宝说不想来我们家了。” 哪吒大吃一惊:“我很听话啊!” 季舜尧说:“你不爱喊人,很没有礼貌。” 哪吒眉头皱起来,很委屈地呢哝:“没有……” 米嘉瞪了一眼季舜尧,摸了摸哪吒的脑袋,说:“爸爸跟你开玩笑呢,其实那次是一场意外,妈妈原本有宝宝的,但是后来……” 哪吒气呼呼的,说:“肯定是因为季舜尧不听话,所以宝宝才会没有的!” 季舜尧跟米嘉面面相觑,都有点不知道该点什么。 米嘉将哪吒从浴缸里抱出来,季舜尧展着毛巾毯接过去。刚刚洗过澡的小朋友面色红润,两只眼睛湿乎乎的像黑白分明的玻璃珠子。 米嘉给他擦了擦头发,说:“你这么想要家里多个小宝宝啊?” 哪吒点点头:“胖胖他们家里都有小宝宝的,爱丽也有哦。” 回到房间,床已经整理好了。哪吒像个圆胖的团子一样滚进了床里,刚刚还活灵活现的小孩子一下萎靡下来,懒洋洋地揉了揉眼睛。 米嘉跟季舜尧分别在他脑门上亲了下,说:“晚安。” 哪吒忽然伸手拉住了米嘉,小手聚拢着朝她招了招。 米嘉心领神会地靠过去,两个人像是在说悄悄话,小朋友在她耳边奶声奶气道:“妈妈,今天晚上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哦。” 米嘉朝他眨眨眼睛,说:“知道了,妈妈嘴巴很紧的。” 哪吒小朋友嘿嘿笑了两声,把脑袋在枕头上埋了埋:“晚安。” 米嘉还没进到房间,就听见自己手机铃声一直在响。 伍兮兮大晚上的也打电话过来,不用多问就知道一定是被米嘉今晚的微博给吓得。 伍兮兮说话声音都变了:“姑奶奶,事情一出来我就让你悠着点,你倒好,直接给我炸’弹啊,你知道你篓子捅多大吗?” 米嘉说:“你别管了,这事我有分寸。” “你有个屁的分寸啊,直接成年度反面教材了好不好?” 米嘉讪讪而笑:“反面吗?我觉得没什么反面的啊,她网上作秀带节奏才是反面教材好不好,我只不过是揭穿她。” “用得着你揭穿吗,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我真准备把舆论往这边引呢,你就给我这么大一个惊喜,不,只是惊,没有喜!” 米嘉说:“那现在不是更好,我直接把舆论风向改了,也省得你们操心了。而且你怎么知道网友不买账,万一网友就喜欢我的耿直呢?” 伍兮兮沉默几秒,听筒里尽是她深呼吸的声音:“米嘉,咱能别任性了吗?queen这个id是咱们共有的,做什么决定之前,都该相互讨论,是不是?” 伍兮兮这么认真,米嘉也正经起来,说:“我下次注意吧。” 伍兮兮说:“再有下次,咱们就该坐下来讨论讨论合同的事了。微博你暂时别登了,我已经改了密码,这段时间我来管。” 米嘉原本是歪在床边接的电话,听到这里忽然坐起来,反问:“那是我的私人微博,你有什么资格强制修改我密码,还限制我登录?” 伍兮兮说:“嘉嘉,那微博是叫queen没错吧,既然叫queen就不是你的私人财产!” 米嘉冷笑几声,伍兮兮叹着气道:“别生气了,等过了这阵子就会给你的,我也是为了这几天发消息方便啊。” 米嘉说:“我不生气。” 伍兮兮苦口婆心的:“嘉嘉,我都是为了你好,queen的招牌要是倒了,对我们两个都没有好处,我会好好经营的,相信我。” 米嘉冷冷道:“我们之间早就没有什么信任可言了。” 米嘉没等伍兮兮再开口,直接就挂了电话。 一边季舜尧看着她,米嘉扔了手机往床上一躺,说:“累死了。” 季舜尧躺到她旁边,给她揉了揉肩膀,说:“那就不跟他们玩了?” 米嘉一双素眼微眯,圆润的弧线被拉到最长,立刻就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 米嘉说:“干嘛不跟他们玩啊,这才刚刚开始呢。” 微博上的种种言论,米嘉是一时兴起,第二天一早醒过来,再细细回想这件事,自己也觉得好像确实有一点过分。 queen的微博果然无法登陆,米嘉要了季舜尧账号爬上微博窥屏。 第一时间点开的就是莫琪大号,一颗心莫名其妙砰砰跳……莫琪要是真被逼得又做傻事,那她岂不真是罪人了! 幸好莫琪没有再近一步发疯,估计实在是被米嘉耗得实在太累了,昨晚后来发了个鸡汤微博就没再吭声。 早上的时候晒了自己清淡的饮食,又接着做了几回人生导师。 除此之外,敢正面杠米嘉的内容就没有了,大概自己已经认了怂,又或者,闵西泽跟她谈好了价格。 按照此人尿性,估计后一条的可能性更大。 米嘉吹了枕边风,让季舜尧有空去问问闵西泽到底给了多少钱。 米嘉信誓旦旦地说:“等下次还给他。” 闵西泽专门给她回了个电话,说:“瞧不起我是吧,我做老板的,居然还要你员工的钱?” 米嘉说:“毕竟这次的祸有一半是我闯出来的。” 闵西泽笑起来:“你居然承认你闯祸了?我明明听季舜尧说,你对自己做的还挺骄傲啊,请问是什么事情,让米小姐改了态度?” 米嘉扁嘴:“我是有点冲动了,承认错误,但绝对不改,她要再出来废话,我还是要跟她好好讨论讨论……我只是替朋友担心。” 闵西泽说:“多谢拿我当朋友,这句话等了好多年了。钱我真没给,也不必要,她自己也清楚闯祸了,根本话都不敢跟我多说。” 米嘉啧啧:“看不出来。既然你这么客气,那我就当真,不还给你咯?” 闵西泽说:“把钱好好留着吧,下次见面,你一定要请我吃饭的。” 米嘉笑:“那当然没问题了,地点你自己挑,我舍命陪君子吧。” 闵西泽说:“那一言为定了,别到时候嫌我吃得多吃得贵就行。” 闵西泽没挂电话,顿了顿,说:“嘉嘉,再跟你汇报一件事。” “汇报?”米嘉笑:“闵老板,别这样,你这样我容易紧张的!” 闵西泽说:“虽然我内心很赞同你,但因为你在网上的言论还是比较偏激,影响了平台形象,平台对你做出了禁播一周的决定。” 正是要参加嘉年华的关键时候,禁播意味着比其他人的曝光少了一截。 米嘉把刚刚的对话串起来想了想,说:“闵老板,你这就是先礼后兵啊。” 闵西泽叹气:“我已经尽力了,原本平台的处罚都是半个月起跳。” 米嘉阴阳怪气道:“那看来我是真的要谢谢你咯。” 闵西泽头皮都在麻:“嘉嘉,要不然下次吃饭,还是我请你吧!” 米嘉嗤笑:“别耍嘴皮子了,其他都好说,一定要七天?” 闵西泽:“不能更少了。” 米嘉叹气:“知道了。” 电话挂前,闵西泽又给米嘉透露了一条消息,因为莫琪这次的自’杀事件非常恶劣,警察已经介入调查。 原本是要来找米嘉的,闵西泽代为陈情后,那边暂时没了消息。 但是之后要是有什么问题,肯定还是要联系米嘉的,闵西泽说:“我把你手机号码给他了,叫宋警官,人很不错的。” 米嘉说:“好的,我最近一定会多留意的。” 第55章 chapter 58 米嘉原本以为,经过她这么一闹,她基本应该算是歇菜了。 毕竟一个仗势欺人跟一个言语暴力的大牌子往头上一压,任凭是好感度再高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办法翻身。 但在这么个信息爆炸的年代,还真是一切皆有可能。伍兮兮真的听进了米嘉的“耿直”一话,公关方向就是将她塑造成敢想敢做敢说的“耿直girl”。 营销号和水军双管齐下,舆论居然就这么被扭转了。 米嘉原本前一晚还是莫琪口中的“恶语伤人”、“铁石心肠”,后一天晚上就成功蜕变成了现代女性代言人。 什么是现代女性,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平时能温柔待人,被欺负了,也可以立刻泼辣还击。 在挺多人还处于怂怂的阶段时,因为害怕得罪人索性就什么都隐忍的时候,米嘉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居然可以直接怼过去。 虽然有些话说得是很犀利,但从来没有一个脏字,而且她也没说错啊,现在就是有很多人把热度看作生命,真正的生命倒成了一种筹码。 网络上,原本批评米嘉的声音渐渐成了小众,赞扬她的渐渐多了起来。 米嘉登不上微博,索性另开了一个,季舜尧叫“哪吒闹海”,她想了想,就叫“精卫填海”,自我简介写得也极具个性:哪吒的妈妈,海的女人。 第一个招呼是打给粉丝的:“精卫填海:休息七天,七天之后我们继续。” 季舜尧算是最早知道米嘉开小号的,还在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帮她转发一下,好让大家知道这就是她。 转眼一看,米嘉已经用他手机登上微博,自己转发了。 米嘉笑嘻嘻看着他,说:“哪吒爸爸,稍微谅解一下,我不是有意拿你手机的,但太太的事业,你总是应该帮忙的吧。” 季舜尧哭笑不得,说:“你请便,我手机就是你手机。” 米嘉果然一点都不客气,不仅往他手机里输入了自己指纹,还左右手都照顾到,要不是季舜尧制止,她已经要把脚趾的也输进去了。 米嘉随后抱着他手机到处看。他手机就跟他人一样,也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软件不算太多,功能性为主。 米嘉一边抱怨着:“好无聊哦,连个游戏都没有。”一边大黑眼睛乌溜溜地看着季舜尧,一脸狡猾的笑容,她指着其中一个绿色图标问:“哪吒爸爸,这个是什么呀?” 米嘉做了三年abc,但身边还是中国朋友多,这种软件都不认识,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况且季舜尧看她平时用得挺溜啊。 米嘉的那点小心思,季舜尧怎么可能不知道,纵容地向着她点点头,说:“你想看的话就看,这是一种发红包的软件。” 米嘉立马会意,找了自己手机给他转了一个,季舜尧将下巴磕在她头顶,开了已经置顶的她的对话框。红包一点,人民币五块二毛。 季舜尧一脸讪讪,米嘉回头在他下巴上亲了口:“是不是很高兴啊,能给你哪吒各买一个肉包子了……那我现在看了啊。” 季舜尧堂堂一个上市公司老板,微信里的好友居然并不算多,一个个滑下去,大多都是合作伙伴,名字都是财经报道里经常出现的。 米嘉又点进最感兴趣的朋友圈,这里大佬云集,但大多数人分享的都只是日常生活,季舜尧自己更好,他什么都不分享。 米嘉觉得没意思啊,不甘心地往下翻往下翻,最后看到艾琳的,终于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大陆,按着她的头像点了进去。 季舜尧:“……”他早就猜到了,米嘉关注的永远是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季舜尧叹气:“就是懒得删,而且我不太用这个,有什么事更喜欢用电话。” 米嘉咳嗽两声:“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看看她的生活。” 艾琳的朋友圈就好玩多了,照片随着她拍戏跟活动的地点而变,看起来光鲜亮丽,但仔细一看时间,往往不是深夜就是凌晨。 这样日夜颠倒的生活,一天两天还能忍受,然而艾琳一年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这样的状态。 无论妆容再怎么精致,她的疲态只是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艾琳自己偶尔也会发一两句牢骚,活得太累,想吃点好的,却发现自己还要减肥。 米嘉看了倒是十分感慨,说:“我这搞直播的圈子,跟她们娱乐圈,其实交集挺多的,共性也很多,稍微有点事就闹得满城风雨。” 季舜尧知道她是隐喻这几天的事,说:“这次的结果还算不错吧。” 米嘉点头,有些担忧:“就是不知道之后会不会还有什么麻烦,我当然是希望一切顺利,跟时不时就上头条相比,我还是就当一个小主播。” 西元直播的年终嘉年华在几天后如期开始,闵西泽花了一番心思,给盛典定了个声光效果极佳的大型演播厅。 当天的现场观众除了部分是抽奖外,大部分票都赠予了平台的高质量用户,也就是俗称的“土豪”、“冤大头”。 平台举办晚会,主要还是为了扩大影响,热炒话题,顺便吸引土豪买单。 为了迎合这部分观众口味,晚会当天请了百余个知名主播,吹拉弹唱各种技能的都有,节目安排得满满当当。 米嘉在前几次的彩排里已经熟悉了当晚的流程,因为要在四个小时的直播里塞进大大小小数十个节目,留给六个人的时间并不多。 说是总决赛,但其实更像粉丝见面会,比拼所占的比重不大。想想也是,本来各个主播方向都不太一样,实在要分出高下也不现实。 比赛只是个噱头,是吸引全民参与的一种手段,但就是为了这么一件事,居然牵扯出这么多恩怨情仇,实在让人觉得无语。 嘉年华刚一开始,是所有受邀主播的一次集体亮相,采用的是歌曲串烧模式。等气氛进行到高潮,六个人再集体亮相。 对于有口吃的人来说,尽管和人日常交流会存在一定障碍,但在自己跟自己对话,或者是唱歌的时候,往往并不会出现说话结巴。 米嘉几次彩排都唱得很好,并没有出现人一多就磕磕巴巴的样子,相信活动当天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正式的竞赛环节,先是分成了两两一组。游戏主播秀操作,唱歌好听的比拼歌喉,米嘉跟季千河在现场表演吃就可以,倒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这时要按照当天礼物数刷走两人,剩下四个人比拼才智。这个导演没有具体透露形式,但这种环节本身就玩不出什么花样,无非就是考考综合知识,谁答得多就胜。 最后留下三个人进行终极考验,每人需要准备一个才艺,谁能得到最多的礼物数,谁就可以赢得最后的胜利。 前两个关卡,米嘉觉得自己都没什么问题,但如果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地来到最后一关,开始才艺表演,她暂时就没什么好想法来到。 才艺这东西,说起来简单,但又是最难的,要能展现自身特质,又能抓住人眼球。 米嘉无奈之下问了季舜尧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没有发现的特别才艺,季舜尧看了她一会儿,说:“特别能吃还不胖,这个算不算特别?” 米嘉仰着头一阵跺脚:“我是认真的,我有没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才艺,你启发启发啊!” 季舜尧思忖半晌:“我还真没发现你有什么才艺,你好像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后来觉得太无聊就没练了。” 米嘉扁嘴:“说了等于没说。” 季舜尧说:“我觉得你化妆还不错,要不然你在舞台上表演化妆吧?” 米嘉说:“之前有个主播就是美妆的,网上人气还挺高的,后来没进六强就刷了。我这化妆手法,平时还能看,一上台就露馅了。” 季舜尧说:“也是,你原本就好看,化妆只是锦上添花,不会有那种反差感。” 米嘉朝他哼了哼,撑着下巴:“唉,到底要准备点什么呢?” 米嘉这晚入睡前还在想到底要表演点什么,她又不会相声,唱歌也仅仅是不会五音不全,难道真的要现在把钢琴捡起来重新练一练? 大概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米嘉睡得一直不太踏实,迷迷糊糊中总是自己坐在钢琴前面的样子。 还没钢琴高呢,胖短的两条腿垂在半空,穿着黑色小皮鞋的两只脚一前一后的摆动。公主裙堆在一起的,蓬蓬的下摆几乎像一朵云。 乐谱就摆在前面,但她一点都不想看,手指胡乱在黑白键上乱按,发出一阵或尖锐或笨钝的声音。 爸爸妈妈在客厅一边吵架,谢慈溪红着脸,说:“我们根本没有怎么样……你别想把脏水先泼到我头上……” 她久不回来,一回来便翻起风雨,整个家里都压着厚重的云,气压低得让人胸腔发紧。 谢慈溪的声音仍旧尖锐:“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些事……你以为这样你心里就会好受点?永远不会的,你怎么对得起我,怎么面对你女儿” 她终于不想再弹了,捂着脸,眼泪一滴滴地从指缝里流出来。 哭着哭着,整个人累得东倒西歪,直到有一双大手将她托起。 爸爸的大手是温暖的,爸爸的怀抱也是温暖的。 哄她的睡觉的时候,她枕着他的胳膊,娇蛮地说:“我不想她在家里。” 爸爸只是很平静地看着她,轻轻展平了她的眉心:“宝贝,要记得她是你的妈妈。” 米嘉说:“那我可不可以换一个妈妈?” 爸爸说:“不可以,你永远都只有这一个妈妈。” 他歪在床边,像平时一样,短短的口琴被藏在手里,曲子悠长而舒缓。 米嘉早已听惯,终于高兴一点,小脸埋在枕头里:“爸爸,你什么时候才教我?” 爸爸笑了一笑,音乐声渐渐止住,摸了摸她头:“那下次买个口琴给你啊。” 米嘉早上起来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泪,季舜尧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米嘉抹抹脸,说:“我又想起来一些事,爸爸教我吹口琴,我学得真的很好。” 季舜尧摸了摸她后脑,将她抱到自己怀里,长长舒出口气:“那你可以表演口琴了。” 米嘉当真,早上跟着季舜尧一道去公司的路上,随便在乐器行买了个口琴。 她几乎连着玩意儿到底什么样都忘了,但搁在嘴边的时候,记忆就像开闸泄出的水一样,她连每一个吹气的力度和换气的节奏都记得清清楚楚。 米嘉吹了一段,停下的时候已经是满眼泪水,并没有多少伤感,但就是没能控制得住。 季舜尧拍了拍米嘉脑袋,笑话她的多愁善感,打着茬说:“这首曲子很熟啊,叫什么?” 米嘉吸了吸鼻子,将脸擦干净,说:“《渔舟唱晚》。” 季舜尧说:“原来是这个,怪不得觉得很熟,就是有些调好像跟以前听到的不太一样。” 米嘉点头:“我爸爸修改过一些,让这曲子更适合口琴演奏。” 她甩了甩手里的口琴,说:“可是这个琴太差了,演奏不出那种感觉。” 季舜尧说:“那我去给你买个好的。” 米嘉眼睛忽然一亮,说:“别买了,我们去爸爸那里拿吧,我觉得我应该能找得到。” 季舜尧看她这么雀跃,实在不忍心拒绝,想了想:“好啊。” 第56章 chapter 59 米嘉准备回家这件事,要是发生在她刚刚回来那会儿,季舜尧或许会觉得十分欣慰,并且非常乐于与她同行。但 是现在,季舜尧并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好主意。 他近来一直在与米嘉的医生保持联络,基本上每天都会跟他聊上几句。 大脑的构造之复杂,超出了现有的认知水平,失去记忆的人或许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但又或许会在某个瞬间,就把前程往事一起都拾起来。 对于米嘉近段时间的波动,他的意见是循序渐进,不要为了记起什么,刻意地去努力回忆,记忆一下子恢复得太快,已经适应现在生活的本人会难以接受。 季舜尧也并不希望米嘉想起的太快,或者说,维持着现在的样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永远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因为季舜尧发现,曾经那个娇柔的小女人其实并不是一个天生快乐的人,他不想现在的米嘉再一次经历过去的种种痛苦,不像想每次醒过来都红着眼睛,需要很长的时间去恢复。 可是事情并不受他的控制。 他最需要她变回原来的时候,她视他为死敌。 在他希望维持现在的状态时,她却开始记起来了。 季舜尧十分忐忑,米嘉亦觉得忐忑。 失忆之后,她以医院为家,因为知道米成已经去世,家就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一个充满泪水的回忆,她想要好好生活的前提便是先学会遗忘。 今天故地重游,倒像是上辈子的事情,站在门前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早就不是曾经的样子了,树木更加葳蕤葱郁,那一年四季花开不败的旧景也已经不复存在。 而更要命的是,米嘉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钥匙。 家里的佣人也已经换过一批,喊门的时候居然没人能认得出她来,还是季舜尧说话更加管用一点,但也没能让大门洞开。 管家十分客气地说:“季先生还是给我们太太打个电话吧。” 米嘉来时的那股风风火火,现在已经灭得差不多了,挽着季舜尧的胳膊,讪讪地说:“好没意思啊,我们还是回去吧。” 季舜尧安抚地拍了拍她,说:“来都来了,去给妈打个电话吧。” 谢慈溪正与李重茂海外度假,十多个小时的时差,本不可能接到季舜尧电话,幸好晚上与名流组了趴体,正玩得不亦乐乎。 季舜尧听到那头高昂的音乐声,声音提高了说了眼下的事,谢慈溪立刻走到僻静的地方,问:“你们去那边干嘛,非要在那边才拿得到东西?” 这话里多多少少带着警惕戒备和排斥,季舜尧跟米嘉使了个眼色,向一边走过去,声音压低些道:“妈,你别忘了,这里也是嘉嘉的家。” 季舜尧的账,谢慈溪一向是要买一买的,听他语气明显恶化后,她那头静了静,随后道:“那你们稍微等一会儿,我跟管家打个电话。” 差不多一刻钟后,擅长变脸的管家才亲自过来开门,不复刚刚公事公办的样子,整个人都和蔼可亲了起来。他拉着铁铸的大门,说:“小姐,欢迎回家。” 米嘉才不会让他白赚了便宜,一点不客气地说:“不,我只是来串门的。” 管家笑容稍微僵硬了一下,随后又恢复原样,十分恭敬地向她介绍花园里新栽种的珍稀花卉,一些实在不适合本地的气候,有几株需要专人日夜守护。 后院还养着一匹谢慈溪从国外拍来的马,光是带回来,就大费周章地包机。 走进家里的时候,这里的奢靡更加令人难忘。 谢慈溪几乎将它完全变了模样,富丽堂皇的装潢如同置身皇宫内院,就连普普通通的扶手,都恨不得包上金子。 米嘉觉得十分丢人,向着季舜尧笑一笑:“我都已经不认识这里了。” 米嘉的房间已经被改成了高温瑜伽室,她的东西扔的扔,留下的不多的放在了家里的储藏室。这里虽然被整理得很是整齐,但毕竟只是一个储藏杂物的地方。 管家将一个不大的箱子搬给米嘉,上面机打的标签写着:米嘉。米嘉总有一种感觉,爸爸去世之后,她好像也成了杂物,被谢慈溪从这个家里彻底抛弃。 她甚至比不过那匹马,它还有自己的地盘,有自己驰骋的大片草地。而她过去十几二十年存在过的痕迹,却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不大的箱子里。 米嘉很快又恢复过来。 箱子不大,但她的过去,她和爸爸在一起时的那些快乐时光,不会只剩下一点,不会只能被装在这个箱子里。 那些会永远都在她的心里,被当成是最珍贵的东西存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季舜尧接过那个箱子,故意逗她开心道:“嗯,里面东西不少,还挺重的嘛。” 米嘉笑着白了他一眼,趴到他肩上道:“不是箱子重,是你太虚了。” 季舜尧朝她无奈摇了摇头,咬着她耳朵小声道:“回去再治你!” 一边管家走过来,说:“小姐,到客厅坐会儿吧,我帮你们沏一壶茶。” 米嘉没看他,跟季舜尧说:“咱们带着这个走吧,回去了再看!” 季舜尧点点头:“也好,听你的吧。” 刚一回到车上,米嘉就忍不住把箱子打开,箱子密封性很好,完全隔绝空气,里面一点灰尘都没有。 里面真是什么都有,米嘉翻到了自己曾经最喜欢的洋娃娃,两条辫子还是她自己动手编的。她已经记不清样子的发带、钻石发夹、编了半瓶好像永远编不完的星星…… 米嘉拿出一个绒面的小袋,献宝一样递到季舜尧面前,说:“你看这个是什么,我爸爸送给我的,你看这个外面的花纹多精致啊,不是几十年的老师傅,做不出来的。” 季舜尧很给面子地看了看,说:“确实挺精美的,确实比一元店的要好很多,是十元店的工艺水平了。” 米嘉笑着撞了下他胳膊:“说什么呢,什么十元店,你不要侮辱我的小口琴。” 她拿了张纸巾随便擦了擦,就放到嘴边吹起来,音色自然也清婉亮丽,跟之前随便买的那个完全是云泥之别。 困扰米嘉几天的事,终于得到圆满解决,米嘉说:“嗯,那天我就吹口琴——如果能走到那时候的话!” 米嘉放下口琴,继续挖掘她的小箱子,从最下面一层翻出个红面的存折,她大吃一惊,抓着季舜尧一定要看,说:“天哪,我还以为这个已经没了!” 季舜尧说:“什么好东西啊,让你这么激动,存折?” 米嘉点点头,说:“上次我让你找人帮哪吒办的压岁钱存折还记得了?这个就是它的爸爸!” 季舜尧忍俊不禁:“你怎么不说爷爷呢。”他接过来看了看,问:“这个就是爸爸给你存的那一本?” 米嘉说:“对呀,他每次都会赶在银行关门前去把钱存上,等我拜过年又多了很多压岁钱后,再挑一天把钱存进去……应该是这么一直做到我成年之后。” 两个人翻阅存折,时间从米嘉出生那年起,一直到他去世那年,每年的春节都会有新的款项入账。 中国人的习惯是,一旦孩子挣钱,便自动失去拿压岁钱的资格。但对于米成,这一条规矩并不成立。压岁钱从刚开始的百元到千元,钱并不算多,但凝聚的全是一个父亲准时不会晚点的爱。 米嘉说:“我走得时候匆忙,只带了一些必备品,等在外面过第一个新年的时候,这才发现我的小存折忘带了,我不想打电话回来问,原本还以为已经被处理掉了呢……” 米嘉将小本子放在胸前,说:“幸好还在啊,以后我去哪儿,它就去哪儿,我们再也不要分开了。” 季舜尧笑着开玩笑:“哪天去银行看看,这里面到底多少钱了,存了这么多年,利息应该能吃不少了吧。” 米嘉点着头:“嗯,利息够你吃一对鸡翅了。”她将小本子攥得更紧:“你不许打我钱的主意!” 季舜尧一下子成了克扣人钱财的地主了,赶紧摆脱嫌疑地说:“行行行,不打你钱的主意,只打你的主意。” 到了家,米嘉将那箱子放到自己房间,但把存折带给了哪吒。 哪吒以为妈妈是又给他办了一张,以后年年拿双份的压岁钱,兴奋地勾住米嘉脖子,说:“谢谢我的好妈妈。” 米嘉在他额头上戳了一下,说:“你跟你爸爸怎么都是小财迷,这不是给你的,这个是妈妈的,以前妈妈跟你说过妈妈的爸爸也有给妈妈存压岁钱,就是这个咯。” 哪吒这才明白了,接过来打开来看了看,有点嫌弃:“妈妈,你压岁钱好少哦!” 米嘉挺不服气的,说:“不一样的好吗?那个时候是90年代初,那个时候钱很值钱的,你别看只有这么几百块,但是可以买很多东西。” 哪吒反问:“是吗,可以买很多东西吗,孙悟空可以买吗?” 米嘉说:“……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孙悟空,我想一般的那种都可以买吧,特别精美的可能还不行。” 哪吒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说:“妈妈,我要买的孙悟空没有特别精美的,我的压岁钱也可以买到的,我可以买一个吗?” “……”好像又被套路了,米嘉:“那你买啊。” 哪吒说:“可是妈妈,你看这个本子上都是存钱,还没有取过钱,我也不想做第一个取钱的人,所以你可以用你的钱给我买吗?” 米嘉扶额,套路,真的都是套路:“那好吧。” 尽管有过莫琪的一个小小插曲,元宵节前,西元的嘉年华盛典还是如约进行。晚会当天一早,米嘉就跟着季舜尧一起赶往现场。 哪吒小朋友还没有现场看过节目,听到妈妈要上电视,兴奋得不行,怎么也要跟着一起过去。 季舜尧怕那边人多不安全,他又肯定是绕着米嘉转,原本想让季千河在旁带着他。 可是季千河自己都要参加比赛,怎么可能去带哪吒?米嘉借口季千河不够心细,让家里的阿姨跟着哪吒:“哪吒爸爸,你忘了上次她把哪吒弄丢的事啦?” 声音不大不小的,正好被一边季千河听见。 虽然知道米嘉是好意,但是……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更怪的是季舜尧,米嘉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了。 还分外给了她一样埋怨里带着责备的眼神。 季千河:“……” 喂喂喂,人都是会进步的好吗? 车子已经停在门前,米嘉一手拿着包,一手拉着哪吒,出门的时候特地跟季千河照应了一声:“你的车我给你叫好了,一到地方就做好伪装,不然你哥看见了……” 季千河嫌她啰嗦,说:“我知道啦,他要是有什么动态,你及时告诉我就好。” 米嘉说:“这个我当然知道啦,就是怕他有时候出去乱转一圈,万一撞见就不好了。对了,小姑子,你第三个节目到底演什么,问你几次都不告诉我,都什么时候了,还保密呀?” 季千河扁扁嘴:“不说,不说,你老这么关心我干嘛?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来刺探军情的!” 米嘉朝她做个鬼脸:“不说就不说。” 季千河火上浇油:“反正比你的口琴要好上那么一点。” 米嘉小心脏直抖:“又戳人脊梁骨了,哼哼!” 回到车上,季舜尧问她刚刚跟季千河说什么,米嘉胡乱编道:“她今天一个人在家不是没事吗?我就让她出去转转,别老窝家里。” 季舜尧说:“是啊,一放假就没见她出去过,你发现没,她最近胖了好多。” 米嘉想到她仍旧会吃很多的事情,说:“是啊,是胖了不少,主要是不运动。哪吒爸爸,你有时候也要关心关心她,你别看她已经成年了,很多事情她的想法都很单纯的。” 季舜尧笑:“你这个做嫂嫂的不是经常和她谈心吗?我看你们俩最近关系挺好的。” 米嘉叹气:“这是无可奈何的事,谁叫她哥哥一点都不关心她。” 季舜尧无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知道了,以后肯定多关心她一点,今天一回来就找她谈谈心好不好?” 米嘉跟他拉钩:“那你不许说谎啊,我是一定要来监督的!” 季舜尧又是欣慰又是好奇:“你对她真关心,有时候我看着都觉得很是惭愧。” 米嘉说:“千河是很可爱,我挺喜欢她的。还有一点啊,其实我觉得她……”米嘉吞吞吐吐,觉得事情没搞清楚之前,还是先别搬弄是非:“她反正就是很需要你关心的。” 季舜尧没听出她话里的其他意思,说:“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关心她。” 到了现场,为了应对盛大的典礼,各部门已经行动起来。演播厅内全是工作人员,导演拿着话筒指导大家协作,一点瑕疵都不肯妥协。 六个人分男女两组,各有一个化妆间,米嘉这边其他两位主播已经来了化妆了,仰着的两张小脸,都一律涂的白乎乎的,因为没画鼻子眼睛,所以显得很奇怪。 看到他们,都觉得有点尴尬,米嘉索性没让季舜尧进来,凑近他道:“不然你出去转转吧,或是看看闵西泽在哪儿,跟他聊一聊?” 季舜尧想了想,说:“不了,我就在外面坐着等你吧,等你化好妆了带你一起去转转。” 米嘉开玩笑:“你怎么跟哪吒一样,非要粘着我才好?我化妆要很久的,你们等着无不无聊啊?” 季舜尧说:“你赶紧去忙你的去吧,别管我们俩了,我们自然有东西好玩。” 米嘉回到化妆间,化妆师已经提着箱子等着了,嘴巴很甜地说:“queen长得太好看了,根本不用画都可以闪耀全场,等一会儿化完了还不美死大家?” 米嘉笑着说:“你过奖了,帮我化得淡点吧,我先生孩子都在外面,想早一点陪他们。” 化妆师说:“我本来就准备帮你化的淡一点,像你这样的大美人,越是表现本色越是漂亮。刚刚那个高个子的就是先生吧,比照片里的看起来更帅,小宝贝也超级可爱。” 米嘉点点头:“谢谢,一会儿把你的夸奖告诉他们。” 旁边一个化妆师走过来,问道:“怎么千鹤还没来啊,我都等她好一会儿了。” 大家并不知道米嘉跟季千河的关系,顶多是觉得她俩都是吃播,关系稍微好一点,所以说起话便很随意。 米嘉的化妆师说:“我觉得你可以去闵老板那边看看,千鹤说不定就在他那儿哦。” 化妆间里一片阴阳怪气的笑,正化妆的两位也说:“是啊,闵老板时不时就给她送礼物,我们都羡慕死啦,两个人的关系肯定很好啦。” 有人好奇:“闵老板结婚没有?是不是连女朋友都没有?” 大家赞同:“是啊,黄金单身汉好不好,不对,钻石单身汉哦!” 米嘉的化妆师问米嘉:“queen,你先生跟我们老板不是很熟悉吗,他跟千鹤是不是真的……嘿嘿嘿,我们私底下谈了玩,你别介意啊。” 打入女人堆里的好办法就是分享八卦。 但是这个八卦,季舜尧还真是不知道,米嘉呢也只是胡乱猜测。 米嘉说:“不清楚唉,西泽给很多人送礼物的啊。” “可是没有哪一个比千鹤多啊,而且两个人关系超级好,千鹤不止一次在直播间喊西泽哥哥了。” 米嘉笑:“你们要是喜欢,你们也可以喊啊。” 大家一阵叹气:“我们是很喜欢啊,可是我们怕喊了之后,被穿小鞋呀!” 女人化妆就是麻烦,米嘉终于完成最后一项定妆的时候,一看手机,都已经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了。 化妆师说:“刚刚只上了点唇彩,你吃饭的时候可以擦掉,下午反正还要补妆好多次的。你跟我们一起吃吗?” 米嘉道谢,说:“不了,我先生孩子还在外面的,我出去跟他们一起吃。” “好啊,我就在这儿,你随时来找我哦。” “知道了,谢谢啦。” 出来的时候,季舜尧跟哪吒正帮工作人员搬东西,听到她喊回过头来,都被慎重打扮过的她给吸引,特别是季舜尧,两只眼睛看得都直了。 米嘉刚刚已经换了裙子,大牌高定的抹胸裙,一抹高级的红色让人过目难忘。腰收得极细,几乎盈盈不堪一握,蓬松的下摆如花朵,身材比例被拉得极好。 精致的妆容,配上优雅的盘发,她兼具女性的柔美与飒爽,又有难得的一股英气。季舜尧过去将她一把搂怀里:“不想让别人看见你了。” 米嘉笑他又说孩子话:“咱们去吃饭吧。” 季舜尧深深陶醉在她身上的脂粉香:“仙女儿还要吃饭?” 米嘉在他额上拍一下:“讨厌啊,赶紧给我正常回来!” 路上,哪吒拉着米嘉的手,紧紧跟着,一定要死命拽着,心里的那份紧张感才会好一点。 米嘉很是纳闷地看向他,说:“你又怎么了?” 哪吒眨巴眨巴眼睛,憋了半天才说:“妈妈,我怕你变成蝴蝶飞走了。” “……”米嘉叹口气:“你们这对父子啊,让我说点什么才好呢。” 三个人一起坐到闵西泽的休息室里吃午饭,哪吒有自己的专属营养餐,大人们就没这么娇气了,一人一盒快餐,菜色丰富,也算不错了。 刚刚扒了几口饭,外面有人敲门。米嘉心里咯噔一声,心想总不会是季千河吧,来之前明明跟她说过她哥在这里的啊。 进来的是个女人,不过是个生面孔,手里一边提着一个饭盅,声音细细柔柔,看着闵西泽道:“你怎么已经吃起来了,我不是说会给你送过来吗?” 季舜尧跟米嘉都看着闵西泽,那个脸生的女人也盯着闵西泽,几分局促地问道:“你这边有朋友啊,那我……” 闵西泽把她喊住了,说:“来都来了,坐会儿好了。”他向季舜尧他们介绍:“这个是尤婉,我的……朋友。” 季舜尧反应过来,扔了筷子让位子尤婉,说:“你好,你好,我是闵西泽朋友,季舜尧,这个是我太太,米嘉。怪不得说最近总约不到西泽,原来他是忙这个。” 尤婉脸微红,闵西泽也是讪讪,特别是向米嘉的时候,眼神里总是躲躲闪闪的。 米嘉也站起来欢迎尤婉,说:“真贴心啊,还过来送饭,过来坐着一起吃点吧。” 第57章 chapter 60 尤婉为人心细,单是餐具就洗了两遍,用纸巾擦得干干净净才交到闵西泽手里。饭菜也做得十分讲究,荤素搭配,连颜色都要和谐。 吃饭的时候,她拿着一双干净筷子不停给闵西泽夹菜,又语气温柔地随意说着一些家常小事,偶尔停下来几秒,等着闵西泽的回应。 米嘉跟季舜尧俨然成了两盏功率十分巨大的电灯泡,两个人认命地吃着狗粮,都在什么时候才能吃完,什么借口才可以离开。 米嘉心里还有点其他想法,闵西泽身边冒出个佳人尤物,不知道季千河会作何想法,虽然小丫头上次说了对他没想法,但是…… 米嘉忍不住又朝着尤婉看了一眼,真是不巧,恰好被她捉个正着,这会儿再强行移开实在太刻意了,她索性朝着尤婉笑了笑。 尤婉一直都带笑,此刻添上几分羞怯,为了缓解尴尬似的特意问米嘉:“我听西泽说,季太太也是个主播啊,而且很红呢。” 米嘉睨了一眼旁边的闵西泽,后者也与她对视一眼,不过神情总带着一点尴尬。她笑了笑,说:“还好啊,怎么你们平时在一起,还会提到我呢?” 尤婉说:“随便聊聊的,我们俩说话没什么主题,都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到哪儿就到哪儿。季太太比我大一点,我以后喊你米姐姐啊?” 米姐姐……我还饭姐姐呢。米嘉心想真是不得了,这丫头人美嘴甜,肯定是要把闵西泽骗得团团转的,季家小千金怎么比得了:“好啊,我喊你婉婉吧。” 米嘉跟季舜尧吃过便准备离开,闵西泽一手拉一个,都死死拽住了,一脸求助的神情:“别走啊,你们,留下来再坐会儿。” 米嘉说:“闵老板,我是要彩排的,你忘了,晚上万一砸了场子,那可就完了。” 季舜尧笑得促狭,说:“老婆彩排,我去加油,也好留个位置让你们好好聊天。” 闵西泽脸涨得都红了,说:“谁吃过了就彩排啊,你也别加油了,就知道见死不救……你们没看出来,我现在有多坐立不安?” 米嘉憋着笑:“没看出来,哪吒爸爸,你说呢?” 季舜尧说:“嗯,我看也是挺享受的。” 闵西泽牙一咬:“行,走吧,以后别说我认识你们!” 是真生气了,米嘉跟季舜尧面面相觑。 ……还走吗? ……会绝交哎! ……那就再留会儿,就当做是看热闹咯。 尤婉恰好走过来,端着碗筷,说:“你们再坐会儿,我出去把这些冲一下就回来。” 米嘉说:“婉婉,你真是贤惠,怎么不带回家弄啊?” 尤婉笑了笑,说:“带回家都要馊了,我去洗洗很快的。” 尤婉一走,闵西泽话匣子终于打开来,原来这是家里人给他找的相亲对象,家里有几条船,家境还不错,她本人是当医生的,特别爱干净。 米嘉说:“那真是个尤物了,不仅家里好,自己也不错,学医的我都特别佩服,爱干净也很好啊,以后家里会很整洁的。” 闵西泽就这么生无可恋地看了米嘉好一会儿,随即用“你快管管你老婆”的焦躁神情看向季舜尧,米嘉这才正经道:“看来人家看上你了,但你没看上人家。” 闵西泽说:“我已经跟她明确说过几次了,但是她好像不明白一样。今天过来我也不知道,她明明知道我这儿有人——” 这才是一个女人的聪明之处,先是装傻,假装不明白男人的拒绝;再找一个有朋友在的场合,因为掐准了他不会当场拒绝,好在朋友中间留下印象。 季舜尧说:“女人肯为你这么大费周章,证明确实对你很有心了,你就算现在不那么喜欢她,总有一天能被她拿下的。” 闵西泽叹气:“早知道不跟你多说了。” 季舜尧拍上他肩:“既来之则安之,你本来年纪也差不多了,家里又催得着急,这么久都没找到过心仪的人,就耐心处一处咯,万一真的觉得还不错呢?” 闵西泽反诘:“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心仪的人?” 季舜尧挑了挑眉,米嘉更加是紧紧盯着他。闵西泽脸上那道红又浮起来,他咳嗽几声,偏偏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道:“我还想多玩几年,不想这么快就定下来。” 米嘉还挺好奇能让闵西泽“心仪的人”的,像他条件这么好,眼界又这么高的人,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入他眼呢? 而且看他一谈感情就这么腼腆的样子,米嘉大胆猜测,这男人恐怕从来都没谈过恋爱吧。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季舜尧的朋友都跟他一样是这么纯情又闷骚么? 米嘉提醒:“西泽,你要是真的对那位尤小姐没意思,还是要跟她再明确的谈一谈。不要最后既耽误了她,又耽误了你自己。” 这才是闵西泽真正想听的,他点头:“我就是准备过了今天,再找机会跟她好好聊聊的。”他瞪一眼季舜尧:“你老婆比你管用多了。” 一直在旁边玩pad的哪吒忽然抬头,向着米嘉这边看过来。 小朋友很有男子气概地说:“不许你这么说季舜尧。” “……”闵西泽一头黑线:“哪吒,叔叔其实是……” 哪吒小朋友对季舜尧进行了充分的肯定:“季舜尧也是很有用的。” 老父亲已是满面泪水,充满感动地看着儿子。 尤婉回来后,三个人的话题便告一段落。 几个人再坐了会,米嘉要去彩排,尤婉要去医院。 相互告别,闵西泽说:“一会儿再去找你们,我先送尤小姐。” 尤小姐,这么生疏的称呼啊。 尤婉却当成不知道一样,站到闵西泽旁边:“下次见啊,米姐姐,米姐夫。” 隔了好久,米嘉仍旧忍不住感慨:“刚刚那个尤物小姐,真是厉害,闵西泽那么老实,根本一点都应付不过来啊。” 季舜尧笑:“什么尤物小姐。” 米嘉反问:“不尤物吗,多好看啊?” 季舜尧给了个浅浅的白眼:“根本跟你比不了,也就一个平常人。人倒是很圆滑,闵西泽那傻子,确实很难对付。” 米嘉说:“你这个朋友是怎么回事,怎么嫩得好像连恋爱都没谈过,圈子里他这个年纪的,有私生子的都不少了吧。” 这次换季舜尧反问:“你那什么圈子啊,乱成这样?我的朋友都是心很死的人,对于感情都是非常慎重的。” 他对朋友这么维护,最主要的还是想说自己也是一样死心塌地,米嘉假装听不出来,说:“我看你的朋友不是心死,是缺心眼。” 另一边,闵西泽刚刚陪尤婉走到演播厅向外的门。她方才想看看准备情况,闵西泽就带着她随便转了圈。 尤婉感慨:“这么大的一场盛会,你肯定花了不少心思吧,要是连饭都吃不好,那身体真是要吃不消的。” 闵西泽扁嘴:“谢谢你今天的款待,不过其实我一直吃得都蛮好,你以后……” 尤婉抢话道:“快餐也叫做是好?你知道人油盐都要少吃的吧,那些菜好吃全是靠的超标的油跟盐,我平时就是再忙,也坚持自己带饭的。” 闵西泽喉咙发紧,根本想不到什么词来回答,尤婉又道:“今天也是有空才送东西给你的,你要碰上我忙,我真没空理你哦。” 尤婉说说笑笑,几句话就把闵西泽原本要说的那些给打岔过去。 闵西泽安慰着今天实在不是好时间,有什么今天结束了,哪怕在电话里重新强调一次也好。抢过一步把门打开:“从这儿出去。” 尤婉说:“好的,今天真是没空了,不然真想跟你一起看节目。” 她笑着将一双如水的眼睛看到闵西泽脸上:“我很少接触这种东西,以前觉得挺浪费时间的,但听你介绍之后又觉得很有意思……怎么了?” 因为门外的人,闵西泽一张脸僵了僵。尤婉看过去,是个身材中等的女孩子,年纪应该不大,尽管戴着半边面具,仍旧能看到脸上的肉鼓鼓的。 一双大眼睛藏在面具后,亮闪闪的,长睫毛像是一把小扇,眨一眨便要刮起一阵小风般。 尤婉若有似无的想,这女孩子肯定长得漂亮,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戴一张面具。 季千河原本紧紧盯着闵西泽,十分害怕面对旁边一张脸。直到她温柔问道:“西泽,你们认识?”季千河才一下恢复过来,连忙低头从他们之间穿过去。 直到闵西泽忽然在后面喊:“千鹤!” 季千河走过几步才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 闵西泽说:“一会儿好好发挥,别有心理负担。” 尤婉就站在他旁边,明明只是不算不太近也不算太远的地方。 可人的亲近显然不以距离为标准,她向内的脚尖,歪向闵西泽的头,都让人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尤婉用一种很亲切的语气道:“西泽,这个妹妹也是今天要参加比赛的?” 闵西泽点点头,刚准备要介绍,季千河已经转身跑了。 大考前的复习时间总是过得最快,米嘉总觉得还有很多不怎么确定的地方,想着一会儿彩排的时候再调整下状态,居然已经被提醒该准备正式开录了。 米嘉这时候才开始紧张起来,看着台下陆陆续续进来的观众,舌头也一点点的重起来,最后一头扎在了季舜尧怀里。 季舜尧不大敢摸她脑袋,怕把她精心做的发型给弄乱了,只好拍了拍她后背,说:“好了,别担心,录完之后,老公给你去买糖吃?” 米嘉既好笑又好气,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开玩笑,我真的快紧张死了,你摸摸我手心,是不是都是汗?” 季舜尧真的去摸了摸,索性就跟她十指紧扣,激她道:“老婆,要不然咱们就放弃吧,其实你只是做季太太,也会过得很幸福啊!” 米嘉挑着眉毛去看他:“你说什么呀?都走到最后一步了,这种时候怎么可能放弃?紧张也是压力,能推动人往前的好不好!” 季舜尧还是拿那么一副怜惜的样子看着米嘉,说:“可是——” 米嘉按住他嘴巴:“没有可是,我要去那边准备了,晚上回去你请客吃夜宵。” 季舜尧把她手拿下来,贴在嘴上亲了亲:“别说吃夜宵了,吃什么都行。” 米嘉转而看向哪吒,说:“哪吒,妈妈要上战场了,给妈妈加油打气好不好?” 哪吒小朋友也是打扮过的,头发又烫了小卷,搭配上深邃眼睛和挺直鼻子,已经好几个人来问过他是不是混血。 哪吒这时候拧了拧眉头,说:“妈妈,你为什么去战场,你是要去哪里打仗吗?” 米嘉噎了下:“不是那种意义的打仗了,但是也算是一种打仗,你能明白吗?” 哪吒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们老师说了,不可以打仗,世界需要和平。” “……”米嘉妥协:“妈妈是要上去表演节目了,你给我加油吗?” 哪吒这才反应过来,忽然雀跃地蹦起来:“加油,加油,妈妈最棒了!” 哪吒还两手握拳,学大猩猩在胸口来回捶动,大声问:“妈妈,你感受到了吗!” 米嘉笑着,说:“感受到了,我现在真的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哪吒哈哈大笑:“那妈妈,我还要再给你一点,这样你就可以有更多力量了!” 米嘉两手举在身前,做出胖子的样子:“可以了,哪吒,再多,妈妈就抱不动咯!” 哪吒不扑在米嘉的腿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很是贪恋地摸着米嘉裙摆,说:“妈妈,你今天好漂亮呀,你一定能得第一!” 米嘉摸了摸他饱满的额头,迟疑着:“可是第一永远只有一个,妈妈或许做不到的。” 哪吒一点没丧气:“你就算不是第一,也是我的好妈妈呀。” 米嘉咬了咬嘴唇:“哪吒,你知道吗,妈妈好怕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啊。” 哪吒抚摸着米嘉的腿,就像是拍着她前胸给她顺气:“妈妈,不要担心,你不是跟我说过吗,如果说不出话就深呼吸几口,我们慢慢来不要急。” 慢慢来,不要急。 米嘉牢牢记着这句话,走上台的时候一路都在深呼吸。慢慢来,一切都不要着急。你需要努力,但不必太过逞强。 就像想象中一样,米嘉在唱歌的时候是不会结巴的,开场的串烧歌她发挥得不错。尽管台上的灯光耀眼的,根本看不见台下的观众,但她能听到她开口时更加热烈的掌声。 反倒是一向活泼,发挥出色的季千河频频失误。几次不是抢一拍就是慢一拍,甚至有几句还明显唱错了调子跟歌词。 她今天特别装扮过,戴上了华丽的半边面具,搭配身上繁复的洋裙,艳丽得像是正在参加一场假面舞会,而她是最美的哥特玫瑰。 这样一打扮过,米嘉这么近地看着都觉得十分新鲜,需要细致观察才能知道这就是季千河,更别提坐那么远的季舜尧。 季千河根本不必为此担心,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在紧张吗?那还真是无药可解,完全需要心病来医,或许等等就会好一点吧。 可等到了自我介绍环节,米嘉却发现季千河状态更坏了,她好像一下犯了自闭,不仅对主持人的问话表现漠不关心,还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想吃东西!” 季千河原本的设定是要给大家变一段魔术,她口才好,能很快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当注意力转移到其他方面,魔术师们就可以做手脚了。 可是她怎么临时就改成吃了呢?发现和台本不同的主持人开始有点慌了,导演在耳机里指点两句,她立刻问:“那千鹤要吃什么呢?” 季千河眼神发直地直视前方,说:“牛肉面,一大碗!” 幸好晚会有各种突发预案,季千河刚刚说完没多久,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端到她面前。就在所有人都在等着相声传人边吃边说时,千鹤头一埋,就只是吃。 季千河吃得投入,吃得也快,带红油的汤汁溅在裙子上,印出难看的一片花。台下一片窃窃私语,都在想这节目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等着一向活灵活现的千鹤老铁最后绝地反扑,却没想到她这次直接躺在地上,根本连动也不想动。 有过比较,米嘉一会儿也现场开吃的时候,就赏心悦目的多了。 吃是米嘉能想到的最简单直接的介绍方法,既不用说话,不至于一早就露馅,还能最大限度地展现自己。 她吃相优雅,声音好听,又是选得酥脆的糖果,仿佛整个演播厅都飘着香浓的糖味。 场下所有说着不喜欢听咀嚼声不喜欢人吃饭有声音的都一再被刷新体验,加上吃饭的又是这么一个大美人,心思早就跟着跑了。 在米嘉不知道的网络世界,她已经因为露脸登上了实时热搜的第一,她的第一波颜粉已经成立了后援团,开始各种渠道为她拉票。 而在现场反应出来的就是,屏幕上无数网友头像闪动,米嘉的礼物数越刷越多,排名也相应提高。 等到米嘉吃完扭头看的时候,自己的名次已经超过季千河,牢牢卡在了第四的位置,这表示她暂时进入安全区,有机会进入下一轮比拼。 为了收益最大化和公平,晚会留出了半小时的时间,好让前六名使出浑身解数,继续鼓动粉丝们大砸礼物。 在后台,米嘉找到依旧不在状态的季千河,她刚刚接了一份快餐,又不合时宜地开始了暴饮暴食的坏习惯。 米嘉抢过她筷子,她还特别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说:“你要干嘛?” 米嘉索性连她面前的餐盘都接过来,双手叠在下巴上,问:“到底怎么了,怎么刚刚突然就换节目了?” 季千河还戴着面具,推了推挤在鼻梁上的镜腿,懒洋洋地说:“觉得无聊,不想比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米嘉一个字都不相信,说:“之前多感兴趣啊,还特别学了魔术,我才不信你突然就不想比赛了,肯定是有什么事。” 季千河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真的没事啦!” 米嘉一针见血:“你是不是看见闵西泽跟他朋友了?” 季千河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想要否认,又觉得越是否定越是引人生疑,索性实话实说:“他女朋友挺好看的,很配他。” 米嘉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门忽然开了,季舜尧牵着哪吒走进来。 季千河长长叹出口气,抢过自己餐盘准备往一边走。 后面季舜尧喊住她:“季千河,你以为你穿了马甲,我就不认识你了?” 第58章 chapter 61 季千河自以为天衣无缝,谁能想到马甲这么好脱。 马后炮地再次想一想,也不怪季舜尧眼尖,“千鹤”、“千河”本来就是一字之差,音又这么类似。 季舜尧因为这id多看季千河几眼,认不出来才是怪事。 可是季千河现在一颗脑袋又重又沉,根本半点想要应付的心思都没有,既然他认出来了,那也就没有伪装的必要了。 季千河将面具脱了,一张化着淡妆的脸露出来,眼睛上有些晕妆,显得脏兮兮的:“是我。” 米嘉和季舜尧都是一怔,以为会负隅顽抗,谁知道敌军一下子就招供了。没有一点有来有去,连坦白都变得寡然无味。 季舜尧直接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说,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话,她肯定会百般抵赖,要她好好念书直接放弃的话,她是个成年人,凭什么听他的。 再说了,直播又不是一件丑事,念书的终极目的也是为了找工作,挣钱养活自己,现在既然她在一个领域已经做到如此好,他又为什么要让她放下呢? 季舜尧卡壳,米嘉无言,剩下一个季千河,满眼疲乏地看着他们,说:“哥哥嫂子,我好累啊,有什么话之后再跟你们解释好不好?” 米嘉:“……” 季舜尧:“……” 季千河端着吃的坐去一边,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专注吃饭。 米嘉牵着季舜尧的手来回晃了晃,说:“今天先算了吧,别去烦她了。” 季舜尧本来也没打算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说:“嗯,等今晚过去再说。” 半小时后,表演结束,结果出炉。 前四位除了一直登顶的前职业游戏选手落了一名,被第二名的歌手主播反超,第三第四位的全能主播跟米嘉地位稳固。 第五名的另一游戏主播和第六名的季千河因为不约而同都出现了重大失误,与前面几位的差距不断拉大,遗憾告别了此次比赛。 主持人上来强行煽情,做了一点不成功的采访后,结束本轮比拼。 下面又是冗长的表演,四位闯入第二关的主播需要到后场准备,被刷下来的两位可以选择留下来继续观看,或者直接打道回府。 米嘉请了会儿假特地去追季千河,季千河说她现在就要回家,而且不是回米嘉她们那里,而是回到她父母家里。 米嘉揉了揉她胳膊,问:“到底怎么啦,去找你哥等一会儿好不好,晚点咱们一起回去,你哥说要请夜宵的。” 季千河一直摇头,说:“你别被我影响了,你能走得很远的,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回去睡觉,这儿真没意思,总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米嘉一点都拦不住季千河,想了想,追上她道:“那个还不是闵西泽女朋友呢,就是他的相亲对象。” 季千河还是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他都开始相亲了。” 米嘉说:“大小姐呀,他都多大年纪了,又谈恋爱又不结婚,家里人当然着急了。你要想他不相亲也可以啊,给他送一个女朋友啊。” 季千河说:“我又不是月老,到哪里送他一个女朋友?” 给人拉红线这种事,米嘉一直都是不做的,可是看自家小姑子萎靡不振的样子,又实在觉得心疼又碍眼。 米嘉咳嗽:“你试试看要不要跟人家坦白一下心事呢?” 季千河又回到那副傻白甜的样子:“我有什么心事要坦白呢?” 米嘉说:“你一看到他身边疑似有一个女朋友,就失魂落魄成这个样子,你还觉得没什么心事要坦白吗?” 季千河说:“我就是担心他有了女朋友,以后不疼我了。” 米嘉反问:“就因为这么个小事,连比赛都懒得应付了?” 季千河转着眼珠:“一码归一码,比赛是我自己懒得比而已。” 米嘉叹气:“你这个小丫头,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啊?” 季千河说:“我哪句都是真的,回去睡一觉,第二天一早就好了。” “……”痴男怨女,多半就是这么作出来的,米嘉不管她了:“那我喊司机。” 季千河摆摆手:“不要啦,我打车回去,司机留给你和我哥吧,万一一会儿你就被刷了呢?” “……”米嘉被噎得直想笑:“那你回去早点睡觉,别在外面乱跑,也别吃太多。” 台下,季舜尧正揪着闵西泽询问这件事。 闵西泽早就做好了事情露馅的准备,果然有一天东窗事发,倒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紧张,又或许,现在心里有其他事更让他心烦。 季舜尧说:“你跟千河一唱一和,配合得真好啊,我刚刚搜了一下,’千鹤‘好几年前就开始直播了,那时候她才多点大?” 闵西泽讪讪:“她怕你骂她,所以——” 季舜尧说:“所以你就跟他一起联合起来骗我,你们俩感情挺好啊,还是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闵西泽明显怔了怔,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季舜尧只是问他怎么会替她隐瞒,而不是因为知道什么故意拿话套他。 是做贼的人自己心虚,才会捕风捉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他肚子里的弯弯绕。 闵西泽说:“千河是你妹妹,也是我妹妹,妹妹开口求我了,难道我不帮她吗?倒是你要自己反省一下,为什么她宁可跟我说都不告诉你。” 一番话直戳季舜尧软肋,那几年他陷于泥沼,对自己的妹妹关心不足,时不时还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季千河当然不会跟他说了。 闵西泽继续道:“事已至此,就别太怪她了,撇去她做这一行很有天赋这一条,她平时也没耽误到什么吧。” “没耽误?”季舜尧叹气道:“你知不知道她大一上半学期挂了多少科?” “……”闵西泽说:“你这么聪明,妹妹肯定也不弱,那些功课稍微用点心补一补,肯定很快就能过。” 季舜尧哼声:“你再怎么替自己脱身,也没办法掩盖你的错误。” 看到季千河被刷的时候,季舜尧又忍不住感慨:“还说要当成自己的妹妹来照顾呢,这就是你大义灭亲的方式,第一轮就把妹妹给弄刷下去了。” 闵西泽没有错过季千河表演的每一个细节,应该说,今天晚上的她是真的不在状况。 临时换节目,可以说成是她刻意制造的悬念,要跟同为吃播的米嘉一决高下。可是又怎么解释她连最擅长的吃都不好好做这一点呢? 明明下午过来彩排之前,季千河还特地给他打过电话,说今天戴的面具是特地从古董市场淘的高级货,一定让他好好看看。 在此之前,他因为无意撞见她跟米嘉的谈话,一直都三分尴尬七分失望地选择忽略她的信息。这个电话来之前,两个人破天荒的几天没说话了。 季千河多半是找个借口来打探他是否真的和以前一样,他答应要去后台见她的时候,她雀跃的语气分明是那么真实。 直到半路无意遇见的时候,她的情绪才一下转低,那时候他的身边有尤婉……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之后的种种不对劲都是因为他? 闵西泽只是这么想着,就觉得坐立难安,既想立刻去找她问清楚,又实在担心只是一厢情愿…… 起码,现在一无所知的他还可以随意做梦。 闵西泽再看了看身边的季舜尧,两人是从小一道长大的朋友,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的私心,他又会作何想法呢? 台上的知识问答正进行得如火如荼,按照规则,排名第一的先和第四pk,同理,排名的第二的会和第三pk。 排名第一的主播歌或许唱得不错,但是看过的书不多,虽然来前猛背了一些同类节目的题库,但还是敌不过真正有储备的米嘉。 第二、第三名也是一样的情况,前职业电竞选手还是个没来得及念大学的年轻小伙,但全能主播可不是吹的,国内顶尖大学背景,又去过海外留学镀金。 这两轮的比拼都没什么悬念,被刷的两个人随后进行了淘汰,经过一番索然无味的菜鸡互啄,在观众纷纷开始打哈欠的时候,结果出炉了。 歌声嘹亮的主播更菜一筹,成为了本轮被刷的那一个。 主持人问她有何感想的时候,女主播一下崩溃大哭,结结巴巴地说:“我不服,为什么这一轮不以礼物做衡量,有黑幕,一定——” 话筒被掐断了声音,画面切走,主持人救场:“让我把掌声送给……” 已经有些疲劳的观众忽然被这阵插曲注入一剂强心针,现场专程来捧这位女主播场的纷纷起立抗议,女主播也在怂恿之下越发猖狂。 女主播大闹舞台,最后直接是被保安给扛着带走的。 为了安抚现场情绪,也是让晚会更具看点,原本冗长的歌舞被临时缩短,刚刚取胜的全能主播和米嘉被很快邀请上来角逐竞赛单元一二名。 两个人都换了衣服,因为这一局谁输谁就会掉到坑里。 米嘉选择了保守的运动套装,虽然保守,但紧身的长裤包裹力很好,修饰出修长纤细的长腿,上衣衣领稍低,锁骨清晰可见。 米嘉这么穿,主要是防止摔下去的时候会被风撩开,所以从上到下都堪称包裹严实。但有一种风情偏偏就是从这保守里衍生,带着欲说还休的禁忌和急切窥探急迫。 反观另一位,则完全是另一种风格,同样是紧身衣,但身上能露的全露出来,上身单一件运动文胸,下面是运动超短裤。 尽管身材比例完全不如米嘉,但只要敢露就不怕没人气,特别是在她弯腰热身,镜头三百六十度拍摄时,礼物数直线上升。 米嘉偷瞄一眼后方的大屏幕,这一次落后,她心服口服,衣着上,她显然已经没办法超越,还能怎么办?当然是要靠智商碾压。 可是这一点并不容易,米嘉爱看闲书,知识面很宽,但毕竟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什么过人的才智。 幸好全能主播也只能在菜鸡里逞英雄,遇上真正有点实力的就会露出怯来,两个人你追我赶的,不算特别精彩,但也有来有回。 规定时间内两个人答了相同的分数,加赛之后,一题定乾坤,谁能先给出正确答案,谁就可以拿下这一轮的第一。 随着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题目也开始越来越怪,为了防止答错之后满盘皆输,两个人接连pass了好几道。 直到主持人又来了奇葩一问:“《西游记》一书中,孙悟空看到水帘洞外石碣镌刻着一行字:’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请问,这行字是用什么字体写的。” 台下人听得纷纷摇头,《西游记》这本书看过的人不少,各种情节能说得头头是道的人也不在少数,但谁能记得这行字是什么体写的啊? 闵西泽也说了一句:“这题超纲了。” 季舜尧却说:“米嘉这局赢定了。” 闵西泽疑惑:“这么肯定?可是这题实在太刁钻——”闵西泽话音未落,米嘉已经报出答案:“是楷体。” 米嘉的信心早已在方才的比拼中增长,加上台上灯光太亮,下面纵然千万观众,她能看到的不过是茫茫一片。 她答完之后顿了顿,很慢但很清晰地补充说道:“这一点书里明确写了: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 主持人露出惊讶的表情:“回答正确!”十分佩服地给她鼓过掌,过去拉她走下大坑,高高地举起了她的手。 全能主播不幸败北,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擦身而过,心中的失望岂是一两句话能形容的。她泄气地跺了跺脚,焦躁等着从台上掉下去。 厅内已然一片哗然,这么偏的题都知道,还能背出书里的话?场外,弹幕刷得疯狂,都在感叹确实有黑幕,一本书那么厚,就算真的要记得,也不能记得这么牢吧! 主持人自己也觉得疑惑,询问米嘉:“queen是怎么知道的?” 米嘉说:“算是运气吧,我们家的小朋友最喜欢孙悟空,关于孙悟空的一切都想知道。动画片和画本已经不能满足他了,最近我给他读原著,这一章刚好是他特别喜欢,一读再读的。” 主持人感慨:“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让我们把最热烈的掌声送给queen。喜欢孙悟空的小福将今天也在现场吗?” 米嘉点点头,说:“在的,今天小朋友和小朋友的爸爸都来了。” 主持人兴奋的“哇”了一声,说:“那快点给大小朋友打个招呼吧。” 米嘉笑着,既胆怯又兴奋地试图从人群里找到他们,深吸口气说:“我的大小宝贝,我没有给你们丢脸吧?” 与此同时,台下所有人心内都飘来四个字:“虐狗了啊!” 弹幕也已经疯了:“烧死秀恩爱邪’教!” “大小宝贝啊,甜齁了啊,会得糖尿病的嘤嘤嘤!” 台下,听到喊自己的哪吒突然雀跃地起身一蹦,大声地喊着:“妈妈,我在这里。” 季舜尧按了好几下,硬是按不动他,脸上却挂着笑容,说:“你妈妈不止喊你一个啊。” 一边闵西泽实在无趣,旁人笑哈哈,他这冷清清,找了个借口站起来:“去抽根烟。” 闵西泽很少抽烟,今天出来也没带烟,随便找熟人要了一支,走出演播厅后,又鬼斧神差地直接出了大楼。 他心里想得是这是因为楼内禁烟,可是站在楼外总好了吧,他不,偏偏就要走出电视台。本来没报什么希望的,却意外看见路边熟悉的身影。 手里的烟还没点燃,浑身上下摸了摸,却发现根本没带打火机。只好扔了手里的烟,快步走过去,说:“千河?” 季千河匆匆卸过妆后,一直在门外等车,她实在是高看了本市的出租车系统,明明平时到处都是车来车往,今天居然一辆都打不到。 一拖拖了半小时,准备坐公交车吧,她又实在懒得走去站台。 闵西泽冷不丁地冒出来,把她吓了一跳,怔怔看着他半晌,方才缓过来道:“……你怎么出来了,里面还没结束吧?” 闵西泽脸不红的撒谎:“突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不想看了,回去休息一下。” 季千河忽然扑过来,两只大眼睛上下打量他:“哪里不舒服啊,是这里还是那里!” 一只手来回戳着,热乎乎暖绵绵的,闵西泽呼吸都滞缓起来,抓过她手,松开之前使劲先握了握。 闵西泽说:“可能就是闷到了,其实还好……你回家吗,我送你啊?” 季千河意识到自己失态,抽回手说:“不要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我打车。” 闵西泽问:“在这儿你能打到车?” 季千河一愣:“是好像有点困难哈。” 闵西泽说:“那我送你。” 他说着转身要去取车,季千河在后喊住他:“西泽哥哥!” 闵西泽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季千河问:“你……你不要送你女朋友的吗?” 闵西泽咬了咬牙,说:“不用,她早就已经自己走了。” 季千河:“……哦。” 闵西泽:“而且她不是我女朋友。” 季千河:“咦?” 车里,闵西泽说:“那就是个普通朋友。” 季千河小声:“我听嫂子说,是你相亲对象啊。” 闵西泽心里痛骂米嘉:“但是没相上,所以是普通朋友。” 季千河说:“但她相上你了,一点都不想和你做普通朋友。” 闵西泽说:“那也是她的想法,我对她没有一点想法的,不仅没有,甚至连普通朋友我都懒得跟她做。” 季千河说:“你这样说话好伤人啊。”停滞半天的小心脏却一下跳动起来,压在头上的狂风暴雨也散开,一下子晴空万里。 她自己都愣了愣,略带烦躁地摸了摸头,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有这样起伏的情绪,为什么好像有一把钥匙掌握在别人手里? 闵西泽说:“如果不对她残忍一点的话,最终受害的会是我。我不想这样就定下来,不想就这么和一个不爱的人过一生。” 季千河好奇:“可是那个姐姐看起来很好啊。” 闵西泽说:“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 季千河抿了抿嘴,好不容易才问道:“那你想要的是什么?” 闵西泽却不说话,眼睛笔直地看着前方。 车子开出老远,闵西泽才缓缓道:“反正不是她。” 季千河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车子忽然提速许多,闵西泽意识到后,又平稳降速。 他若有似无的想,要是错过今晚,或许再也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上下唇就好像粘黏在一起,他深呼吸几次才道:“有的。” 季千河的心上上下下,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期望,说:“是吗。” 闵西泽说:“可是我不知道应不应该喜欢她,她太小了,又是我最好朋友的妹妹……最关键的是,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喜欢我。” 年纪小,又是他最好朋友的妹妹,那不就是说得她???!!! 可是季千河不够自信,万一还有跟她同龄的呢,万一他还有一个最好的朋友呢? 而且季千河,真的还没想好对他的感情,只是觉得在听到他回答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闵西泽亦是轻松,一边手机忽然响起来。 季千河看着他脸色由红转白,车子随即调转了方向。 季千河好奇:“怎么了这是?” 闵西泽说:“晚会那边出了点事!” 第59章 chapter 62 闵西泽赶到晚会现场的时候,一队警察已经快速进到内场,原本要持续到午夜零点的晚会被叫停,观众们正被有序疏散。 欧阳昼恒这个平时不管正事只泡妞的公子哥也赶了过来,这会儿正抓着手机焦急地给谁打着电话。 看到闵西泽,欧阳昼恒赶紧挂了电话,一溜小跑到他旁边,说:“来啦,你看这破事搞得,不知道从哪跑的神经病,把我一台晚会都弄砸了!” 刚刚晚会正进行到最关键的时候,暖场表演结束后,前三强都重新回到场上要进行最后一轮的比拼。 晚会的最大高’潮正式开启,这时候却不知道从哪窜上来一个持刀的,抢了一个人的话筒边喊着:“让萱萱回来!”边一阵乱挥。 萱萱就是刚刚那个被刷的人美歌甜的女主播,这大抵是她的脑残粉,为自己的本命拼命摇旗呐喊。 可这人不仅粉人认真,做事也是十分脑残,有谁出来一趟还专门带着**的,这分明就是有预谋的捣乱! 台上台下都乱成一锅粥了,只有屏幕前的观众们因为感受不到气氛的紧张,纷纷以为是节目组故意设置的噱头,用弹幕说着风凉话。 “过了啊,娱乐局,怎么还玩起吃鸡了。” “节目组太恶心了,前面弄了那么多幺蛾子,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了,但你演这么一出就有点过了,根本不好看,还让人觉得汗毛直立!” “不过也演得太真了吧,我觉得很真啊!” 大概是现场的保安也觉得这怕不是一种节目设置,另一方面台下也实在是混乱,并没有第一时间拦过来。 男人又过来挥了下刀,长得瘦弱的前职业游戏选手离他最近,几乎能看得到刀锋划过的冷光,他不由向后退了步。 台下季舜尧却往前迈了一大步,看到有人持刀跨上台的时候,他就已经几步跳出了自己的这一排位置。 哪吒被吓到了,在后面大喊着要追他。季舜尧这才意识到还有一个哪吒,回头要他留在原位:“等爸爸来接你!” 四周熙熙攘攘,全是骚动中的人群。 季舜尧大声喊道:“哪吒,就坐在那儿,爸爸一会儿就回来!” 哪吒扁扁嘴,想哭的,季舜尧又说:“想想孙悟空!” 台上,持刀的匪徒再往前走了几步。 游戏主播虽然瘦弱,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后面还有两个女人,身为男人理所应当要保护女人,挡在米嘉她们前面,说:“你别冲动。” 男人偏偏冲动,刀口朝前,准备直刺过来。 米嘉过去几年一直坚持运动,没学过揍人,但善于防身。全能主播热爱户外探险,拳脚功夫对她而言,只是基本技能。 两个人一看刃口方向,几乎都凭着本能拉了一把游戏主播。 米嘉站得更前一点,刀刃从她旁边擦身而过,等她感觉出来疼的时候,左边胳膊上已经满是红殷殷的血了。 台下噪音更大,很多人已经跑出了演播厅。 全能主播去而复返,与刚刚上来的季舜尧制服了匪徒。 季舜尧看到米嘉挂着的血红胳膊,只觉得脑子里的一根筋忽地崩了,一身戾气是沙漠上空扬起的热风。 他红着眼睛将刚刚被撂倒的男人又拉起来,再重重一拳砸到他肚子上。 男人弓腰跪下去,痛苦的**,连连告饶。季舜尧还要打过去,米嘉喊住他:“舜尧!别这样!你过来!” 季舜尧双手攥得紧紧,牙齿咬得咔咔响,一脸的狠戾仍在,紧绷的肌肉还在积蓄力量,准备着下一次的致命一击。 米嘉过来拦住他,将他硬拽到自己身前,说:“我手好疼,你先给我找个人止血啊,嗯?” 季舜尧的脸色这才回复过来,关切地看到她胳膊,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好,我们先止血,我再送你去医院。” 闵西泽过来现场处理的时候,米嘉跟季舜尧前脚刚走。欧阳昼恒那边打过电话,米嘉虽然伤得不重,但季舜尧仍旧还是让她在医院住了下来。 欧阳昼恒说:“这里就交给我吧,你赶紧去医院看看米嘉。” 闵西泽也是这么想的,说:“难得跟你想到一起。” 欧阳昼恒切了一声:“你以为我心甘情愿放你走啊,还不是刚刚看季舜尧那样子把我给吓到了,晚会泡汤也就算了,千万不能把季舜尧也弄得不高兴啊。” 欧阳昼恒小声嘀咕:“季舜尧要真发起疯,我们这小破平台还不死翘翘了。” 闵西泽说:“那这儿麻烦你,我先走了。” 闵西泽看过一边的季千河,问:“你现在是要回家,还是跟我一起去医院?” 季千河眉心锁得死死,说:“我当然是去医院了,伤得可是我嫂子哎!” 闵西泽点头:“那赶紧走吧,具体地点还不知道,一会儿路上问!” 两个人刚走几步,后面有人连名带姓地喊季千河,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的,虽然哭腔浓重,但季千河还是一下就认出来了。 季千河在前排座位看到一脸恐惧迷茫与害怕的哪吒,季千河向他伸出手,将他从座位上一把抱起来,亲着他额头。 “小浑蛋,你怎么在这儿啊?你没跟着你爸爸妈妈一起走吗?” 哪吒抽抽搭搭的,控制不了眼泪,又始终克制着不让自己哭下来,说话也是结结巴巴的:“爸爸让我在这儿等他!” 闵西泽跟季千河面面相觑,一听就知道肯定是季舜尧这家伙顾老婆不顾儿子,虽然哄得哪吒听话了,但他自己却给忘了。 季千河摸摸他已经被汗湿的头发,说:“哪吒乖啊,姑姑现在带你去见爸爸好不好?” 哪吒点点头,遇见救星似的靠到她怀里:“还有妈妈!” 季千河说:“对的,还有妈妈。” 哪吒终于没有刚刚那么难受,忽然想起什么地抬起头:“姑姑,我不是小浑蛋!” 来到医院,米嘉跟季舜尧都已经望眼欲穿的等着了,哪吒飞奔过去抱住弯腰等着的季舜尧,说:“呜呜呜呜……” 季舜尧对于把哪吒忘了这事,已经被米嘉接连数落了半个多小时了,幸好季千河他们看到了这小子,要是真弄丢了,米嘉估计能在他胳膊上也划一道口子。 米嘉方才靠着床边躺着,此时直身坐起来,向着哪吒拍了拍手,说:“宝贝,到妈妈这里来,妈妈好想你啊。” 哪吒却不动,大眼睛死死盯着米嘉缠着绷带的一条胳膊,薄窄的鼻翼剧烈的吸了吸,他忽然“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大人们都怔住了,不明白这孩子突如其来的悲伤是为了什么。 哪吒站在床边,既想靠近,又害怕似的,最后扑在床单上,哭得相当认真。 哪吒上气不接下气道:“妈妈流了好多血,妈妈要死了!” 米嘉一怔,又想笑,鼻子又酸酸的:“傻孩子,妈妈不会死的。” 刚刚的一幕,小孩子肯定看到了,他们纯洁的眼睛还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黑暗,肯定会觉得害怕。 米嘉最担心的也正是这个,她是个成年人会自我调节,但内心脆弱的小孩子呢? 米嘉摸着他脑袋,一遍遍安慰:“放心吧,妈妈只是被划了一小道口子,流了一点点的血,不会死的呢。” 哪吒抬头看她,小排小牙齿紧紧咬着上嘴唇,重复了一句:“不会死吗?” 米嘉说:“当然啦,伤口只有一点点唉,也没流太多血,怎么会死呢!” 哪吒似懂非懂地看了她一会儿,片刻后,又重新扑回去。 哪吒仍旧痛苦不已:“你今天不死,你以后还是会死的!” 大人们实在哭笑不得。 季舜尧发现不对劲:“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米嘉心领神会地笑笑,故意重复:“是啊,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了?” 闵西泽跟季千河又对视几秒,踟蹰着说点什么,有人敲门。 进来的是一个穿制服的警察,闵西泽眼熟,说:“宋警官 ?今天晚上这队人也是你手下?真是太巧了。” 闵西泽将人向米嘉跟季舜尧介绍:“这个是市局宋警官,人很好的,破过不少大案子,是咱们市的知名人物了。嘉嘉,上次我跟你说的就是他。” 上次是指莫琪自杀那件事,警方原本是想找她问话的,被闵西泽给挡了。米嘉起初没在意,今天看到真人才发现这也是她的一个熟人。 宋警官也已经认出她来了,说:“原本我还以为是重名了,原来是同一个。还认得我吧,米小姐,以前我也负责过你的案子的。” 米嘉向他一笑:“我记得的。” 宋警官全名宋恒,两人认识的时候,他还是区局刑侦科的一员。 她苏醒过后,他来病房看过她,伍兮兮看他长得不错,一度想要泡他。 米嘉说:“真是好久不见。” 宋恒对米嘉的印象也极为深刻,那时候他刚刚进刑侦队不久,正是怀揣梦想和壮志的时候,一心想要破几个大案子。 宋恒跟着师傅第一个上门调查的案子就是由米家小姐坠下楼梯引发的。 接警中心当天接到报警,一个女人慌张地在电话里说家里有人摔下了楼梯,现在躺在一楼地板已经不再动弹了。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是一起意外,接警中心立刻就转了急救中心。 片警过去销案的时候才觉得有点不对劲,首先是报警的已经不在家里,具女主人介绍,事情发生后,她就因为受惊过度,回家休养了。 受伤的是她的女儿,现在因为脑部收到巨创躺在医院。家里同时在办丧事,去世的是她的老公,是心脏病发作。 片警回来的时候和他们八卦,这女主人不仅没有一点悲伤,看起来还很冷漠,跟警察说话的时候,眼神又有点飘,反正挺奇怪的。 宋恒觉得好奇就随手查了查,因为米成算是半个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在镜头下面,相对的,各方面资料也很好查。 米成与太太育有一女,也就是这次摔倒病重的那一位。夫妻二人感情显然不算太好,因为米太太常年都在国外。 这些是可以确定的,另一些来自八卦小报,譬如米成太太一直与他司机不清不楚,而米成倒是洁身自好,从来没有过桃色新闻。 宋恒把掌握的消息反馈给了师傅,并且试着查找了一下那个报警人的踪迹,可是那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各种联系方式都查不到人。 宋恒跟师傅找借口再去米宅的时候,里面的大小佣人已经完全换血,家里也开始了一轮装修,米嘉摔下来的楼梯被撬得面目全非。 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继续调查,何况宋恒根本也不知道该调查些什么,总不能因为觉得奇怪、觉得不合常理,就随便开始一段侦查吧。 这件事后来便如沉入大海的石块,被渐渐遗忘。但因为是宋恒第一次试图去查的案子,稍微一遇故人便又让他拣了起来。 宋恒后来去看过几次米嘉,当然有过一点私心,是希望看看她是否能还原当天的情况,好证明他的怀疑并不是错觉。 可是最戏剧的事情发生了,她失忆了,完全忘记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了。医院里,她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像一只刚刚破壳的虚弱小鸟。 这么一眨眼,几年过去。 宋恒也说:“好久不见。” 米嘉说:“今天晚上怎么也会是你负责呢?我记得以前你是搞刑侦这一块的。” 宋恒说:“我现在就负责这一块,比较重大的警情都过我手。刑侦挺好,我也有兴趣,但局里需要我去哪一块,就得去哪一块啊。” 米嘉莞尔:“看来人很难一个岗位呆到老啊,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升职了。” 宋恒笑起来:“过奖了,算什么啊升职啊,无非是天天跟在大家后面帮着各种道歉,今晚过来不就是要跟你道歉的?” 米嘉说:“现场的警察响应得很到位,我没什么大事,就是运气不太好而已。” 米嘉看向一边的季舜尧,说:“舜尧,不知道你们俩认不认识,我之前住院的时候,这位宋警官经常来看我的。” 季舜尧已经跟宋恒握过手了,说:“当然认识了,可能比你还要更熟一点。” 米嘉意外:“咦,你是犯了什么错误,才一次次跟宋警官打交道的?” 季舜尧无意顶了个大锅,向着宋恒笑道:“宋警官,你今天可一定要把话说清楚再走,我到底有没有犯事,这已经关系到我的婚姻幸福了。” 宋恒亦是个很有幽默感的,说:“是这样的,季太太,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不管季先生犯了什么错,现在还是个不错的丈夫嘛。” 米嘉一脸无奈的笑容,说:“你们一唱一和的,还真挺默契的。” 季舜尧正经起来,解释道:“之前拜托过宋警官一些事,他人好,业务能力又强,帮了不少忙,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谢谢他,可是他根本不肯接受。” 宋恒说:“客气了,根本没帮上什么忙,所以无功不受禄。” “是吗?”米嘉随口一问:“你找宋警官帮的什么忙啊?” 季舜尧一顿,并不想详细说:“没什么,就是一些小事。” 宋恒帮着打圆场:“是啊,就是他无意犯下的一些小小过错。” 几个人插科打诨,时间过得飞快,宋恒看了看手表,说:“来了挺久了,我先走了,米小姐你好好休息吧。” 米嘉说:“好啊,谢谢宋警官,舜尧,帮我送一下。” 宋恒说:“今天晚上的事真的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确保你的安全,回去我好好说说他们,最后可能会有人找你来做笔录,不是什么麻烦事,你就随便跟他说几句,当成聊天吧。” 米嘉点头:“好的,配合警方工作,本来就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 房间里,只剩下米嘉、闵西泽跟季千河他们,哪吒十分伤心,要了米嘉的手机,去一边开了盘围棋缓解。 三个大人面面相觑,米嘉笑得坏坏的,意有所指地说:“一会儿,还是麻烦西泽送千河回家?” 米嘉是真不知道尴尬二字怎么写啊,故意问季千河:“这下总不用回你家,可以继续在我那儿住一住了吧?” 季千河脸通红,两腮被吹得鼓起。她瞪着闵西泽,闵西泽看她,最后还是她撒娇道:“你好烦啊,怎么病人也这么多话啊?” 米嘉假模假样叹了口气,说:“可惜啊,某人因为伤心过度,连比赛都不想比了,亏她还在一堆人面前说自己肯定得冠军的。” 又是一记将军,季千河简直快被噎死了,反唇相讥:“那你很棒棒啊,闯到最后一轮,还没比呢,居然被人把胳膊划了。” 米嘉:“……”请你善良。 闵西泽咳嗽两声:“千河,这种事就别拿来说了,嘉嘉今晚真的很危险了。” 季千河一下子变脸,乖乖地道歉:“……对不起啊,嫂子,我不是故意的。你胳膊一定很痛吧,要不要我帮你揉揉啊?” “哎哎,别别!”米嘉将胳膊往后捂了捂,让她揉?她还不往死里按啊!米嘉心有余悸:“我这个要静养!” 季千河看着闵西泽,无奈地摊手:“她说要静养。” 闵西泽点头:“那我们就别打扰她了。” 米嘉这时候咂舌:“哟,这么快就夫唱妇随了,羡煞旁人哦。” “……”季千河脸更红:“你你你……别胡说!” 季千河去给米嘉重倒了杯热水,看向闵西泽道:“我今天不走了,我想留下来陪她一会儿,你先回家吧。” 闵西泽点头:“那我先走。” 等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女人带一孩子,米嘉凑到季千河跟前,问:“今天到底怎么说,他是不是跟你表白了?” 季千河低着头:“没有啊!” 米嘉拍了下她脑袋:“还敢瞒着我呢,以后你哥那儿,别想我给你打掩护!” 季千河着急:“可是真不是表白啊,我也……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米嘉说:“你不知道他说什么,可我知道呀,你赶紧告诉我,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季千河嫌弃地看她一眼,米嘉这家伙失忆过,按照她现在的心理年龄,也就比她多一两岁,能分析个什么锤子啊! 可是季千河的小心脏扑腾扑腾跳,已经迫不及待要找人分享今天晚上的奇遇了! 季千河看了看她,说:“他真没表白,就说喜欢了最好朋友的妹妹,觉得很苦恼。” “最好朋友的妹妹,那就是你啦!”米嘉吃惊:“你傻了啊,这还不算是表白 ?” 病房外,季舜尧跟宋恒还在聊。 季舜尧当年知道宋恒对米嘉的事很敢兴趣,甚至亲自登门侦查过。他对这件事同样有疑虑,不止一次跟他通话,希望他能再好好查查这件事。 摆在面前的疑点当然不止一个,失踪的佣人,坏了的监控,彻底改头换面的家,这件事情里,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和意外。 季舜尧心里其实一直有一个轻易不敢向人言的猜测。 有没有一种可能,米嘉从楼上摔下来就不是一场意外,她爸爸的心脏病发也出于人为的操纵,这之后有一双相同的手。 是谁呢?这是米嘉怎么问他,他都不肯说的一个人。因为至亲至近,因为血脉相连,所有人听起来,都会说这是一个外人在添乱。 何况动机呢?但这恰恰是季舜尧给出这个猜想的最有力推进。 米成去世前不久,要季舜尧给他找一个新律师,他不信任现在身边的这一个,总是觉得他似乎和自己的太太有联络。 为什么这么急着找律师呢,他要快刀斩乱麻,立刻终止他们的夫妻关系,他还要立定遗嘱,把自己的财产送给米嘉。 宋警官这时候朝他笑了笑,说:“看起来,你太太对这些都一无所知。” 季舜尧点点头,说:“我永远都希望我太太能活得尽可能简单。” 宋恒叹气:“那后来呢,你还继续查过这件事吗?” 季舜尧说:“我后来找到过报警的那个佣人,但她始终说自己不记得这件事了。” 第60章 chapter 63 米嘉认床,尽管累了一天,夜里还是不太能睡得着。 季舜尧睡在另一边,听见她衣服布料窸窸窣窣响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米嘉出院回家,两个人还很有闲情逸致地去餐厅先吃了早饭。 米嘉刚一进门,就被收银的小妹认了出来,小妹指着她的脸,惊讶得合不上嘴,说:“你你你……就是queen?” 米嘉没想到自己昨晚不过才刚刚露面,居然今天就被认出来了,晚会虽然没有进行到最后,但宣传的目的显然达到了。 米嘉点点头,说:“我是queen,你好。” 小妹两手捂在胸前,兴奋极了,说:“我平时经常看你直播,最喜欢听你吃东西的声音了!昨天的晚会我也有看啊!” 她指了指米嘉左边胳膊,唉声叹气:“可是真的好可惜啊,遇上个神经病,要不然你肯定能夺冠的!” 米嘉莞尔:“谢谢你啊。” 小妹问:“你胳膊好点了吗?” 米嘉说:“嗯,不严重的。” 小妹拍了下脑袋:“哎呀,我真笨,你都来吃早饭了,肯定好了。” 米嘉忍俊不禁:“是的,你说得对。” 小妹又说:“queen!昨天你最后一个节目,原本准备表演什么啊?” 米嘉卖个关子:“秘密。” 小妹说:“我看你微博说是乐器演奏,一定超好听!” 米嘉彻底笑了:“对的对的。” 两个人费了一番周折才取到早餐,喝粥的时候,季舜尧感慨:“我老婆真厉害,随便出来吃个饭都有粉丝。” 米嘉耸耸肩:“有粉丝又怎么样?早饭还是没给打折。” 季舜尧笑:“早饭虽然没打折,但能听见夸奖,心情还是很好的。” 米嘉嗤地笑一声,得意道:“少来了,我心情原本就很好,不存在谁夸奖之后就好,不夸奖就不好。” 季舜尧说:“我和你刚刚的粉丝一样,也挺好奇如果晚会能进行到最后,你会获得什么样的名次的。” 米嘉说:“你觉得呢?” 季舜尧分析:“那个游戏主播肯定不会是第一了,说真的,他能走到前三名,我都觉得奇怪,那孩子不善言辞,光是打个招呼,脸都会红。” 米嘉说:“你可不要小瞧他,他的粉丝群很庞大的,虽然年龄层偏低了一点,购买力差,但平时投票没人能撼动他地位。” 季舜尧说:“你也知道购买力差,后面都是真金白银拼实力的,粉丝群再庞大再会拉票,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米嘉点头:“行行,那他第一个pass了。我跟全能主播呢?” 季舜尧说:“全能主播,也就是什么都会,但什么都不精咯。可是我老婆就不同了,专精一样,长得又那么美。” 米嘉说:“那可不一定,我也是黔驴技穷了,最后只想出来吹口琴,可你知道人家全能主播是表演的什么嘛?” 季舜尧之前了解过,说:“好像是说什么舞蹈。” “可不仅仅是舞蹈那么简单,还融合了体操动作,你想啊,一个身材姣好的女人在台上起舞,力量和柔美结合,能不好看?” 季舜尧不屑:“要看体操,去看体育频道不是更好?” 米嘉说:“我觉得最后没决出胜负倒也好,起码给每个人一个冠军的可能性,下次吹牛的时候提起这次事,还能说没得第一是因为意外,而不是实力。” 季舜尧嗯声,一边翻着面前的白粥,一边紧紧盯着米嘉。 米嘉被看得毛毛,说:“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季舜尧说:“哦,没什么,就是想起你们中间第一轮被刷的那主播。” 第一轮被刷,那不就是季千河了,米嘉双手合十:“对不起,哪吒爸爸!” 季舜尧微眯着眼睛:“你一早就知道,却还帮着他们瞒着我?” 米嘉转移仇恨:“老公!要说起知道的时间,闵西泽比我知道的还早呢!” 季舜尧起身轻轻拍了下她额头:“你们俩非要比谁更过分吗?” 米嘉扁扁嘴:“……我是想告诉你的,可是那样,千河不是更讨厌我了?” 季舜尧说:“所以你宁愿瞒着老公,为了改善你跟小姑子的关系?” 米嘉搓着两手:“老公,我是真的错了,但你不要忘了,这事最错的还是季千河!” 家里,独自辛苦带娃的季千河打了个哈欠。 哪吒很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小姑,你是感冒了吗?” 季千河拍了下他脑袋:“下你的棋!姑姑这是……” 这是有一个不祥的预感,而且十分不详啊。 季舜尧刚一到家,就把季千河叫到了面前,小姑娘一会儿摸头发,一会儿摸下巴,说:“你要说什么就干脆点。” 潜台词差不多就是让我死得痛快点,别磨磨蹭蹭了。 季舜尧冷冷笑了几声:“你这个做错事的挺横啊,我还没教训你呢,你居然先敢跟我提起要求了。到底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千河扁嘴,说:“你自己不会到网上查?我id你又不是不知道。” 季舜尧却冷不丁来了句:“我问的是你跟闵西泽。” 季千河:“……” 米嘉:“……” 季千河看着米嘉,后者连连挥手:“我没有出卖你啊!” 一句话反而更加火上浇油,季千河整个哆嗦了一下,往后退了好几步,说:“哥,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 季舜尧看着米嘉,一脸的无奈:“第二件事了。” 米嘉知道,却偏偏不告诉他的第二件事。米嘉扁扁嘴,说:“老公,其实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千河自己都是个小迷糊。” 季千河连连点头:“是啊,哥,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舜尧实在无语,说:“闵西泽这个人,算什么朋友,连我亲妹妹都要泡。你们俩是不是差太多了,他谈恋爱的时候,你还穿尿不湿呢!” 季千河脸热得不行:“哥,真的八字还没一撇呢,我俩……我俩现在什么都不是,还是特别雪白特别雪白的朋友关系,而且他也没跟我——” 季千河忽然死死盯着季舜尧:“他还谈过恋爱,他不是没谈过吗?” 季舜尧气得要去给她一下子,手悬在半空停了停,愤愤收回来,说:“你这么关心他,还敢说你们俩没什么,什么雪白的朋友关系,男女之间就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季千河朝他吐了个舌头,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感觉:“那就不是朋友呗,你觉得是什么就是什么,反正我长大了,想干什么都可以。” 季舜尧拧着眉:“你还想干什么?” 季千河故意气他:“你能干什么,我就能干什么!” 季舜尧:“你——” 米嘉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好了,你们兄妹俩都少说几句。舜尧,千河说得对,她长大了,有权力决定自己做什么。” 米嘉又看向季千河:“你也别跟你哥喊,他是因为疼你,害怕你会吃亏,才说这些的,你以为谁都跟他一样关心你?” 季千河心里也清楚,就是不服气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给自己找台阶下道:“有什么好关心的,他这就是不相信自己朋友咯?” 季舜尧倒像是被提醒了一样,说:“对,我不用跟你废话,我直接去找闵西泽,问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季千河连忙追过去:“哥,哥,我错了,你别找他啊,他压力肯定也是很大的!我没死心塌地,我过两天就移情小鲜肉也不一定啊!” 季舜尧将她上下一扫:“就你这样,还不算是死心塌地?”他冷笑:“小鲜肉就算了,你看得上别人,别人还不一定看得上你。” 这个男人啊,一旦毒舌起来,完全不给人活路,季千河说:“行行行,那你们去,我也想知道他怎么看上我的呢!” 一对兄妹不欢而散,季舜尧还真去给闵西泽打了个电话,米嘉在一边听得心惊肉跳,原来不说脏字也照样可以将人骂得狗血淋头。 等季舜尧挂了电话,看到米嘉,米嘉眉心忽然跳了跳,随即十分心虚地把头低了下来。她小碎步移到季舜尧跟前,拽了拽他袖子:“老公~~” 季舜尧直直看她:“别喊老公,喊什么都没用。” 米嘉扭着小腰,靠在他怀里,说:“别生气啦,下次有什么事我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我胳膊好痛哦,你都不帮我摸摸。” 米嘉撅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实在让人心软,季舜尧本来也没真生气,小心摸着她小臂,问:“真的疼?要不要看医生?” 米嘉单手勾着他,小指一直刮着他脖子,说:“不要的,你就是我的医生,只要你一直跟我笑,我看你就好了。” 季舜尧勾了勾唇:“这样行不行?” 米嘉摇头:“唔,不行,还要再笑一点。” 季舜尧嗤地一声,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下:“自己做错事,还要我用笑脸面对你,我一不笑,还成了我的错,你说你霸不霸道?” 米嘉点头:“我霸道。” 季舜尧反问:“霸道还不改?” 米嘉说:“你不是最喜欢我的任性吗?” 季舜尧叹气,刮了下她鼻子:“你啊……” 米嘉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千河跟西泽有问题的?” 季舜尧说:“不止你们女人有第六感的,只要稍微用点心,总能发现蛛丝马迹。这两个人的蛛丝马迹,又是特别的多。” 米嘉说:“其实我也都是猜测,真的确定还是因为昨天他们闹别扭。” 季舜尧说:“就是为了那个尤婉吧,怪不得千河出状况了,西泽也魂不守舍的,晚上两个人却又高高兴兴出现了。这要都不觉得奇怪,简直是个瞎子。” 米嘉点着他下巴:“老公,你就算瞎,也是最英俊的瞎子。” 季舜尧佯怒地瞪她:“好了,别老奉承了。” 米嘉笑嘻嘻的:“你也别为他们觉得烦心了,年轻人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去处理吧,你现在只要管好我跟哪吒就好。” 季舜尧说:“你们啊,都不让人省心!” 米嘉竖起两根手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老公,以后我真的什么事都不瞒你,哪怕就是什么八卦,也是第一时间告诉你,好不好?” 季舜尧垂眸看她:“哼,看你表现。” 米嘉捏着季舜尧两腮:“哇,你这个人,真是好傲娇啊,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你居然还不领情!你敢说你就什么事都没瞒过我?” 季舜尧一怔,这个,他还真不敢保证。 “哇,你没否定,真的有事瞒着我?”米嘉指着他:“也对啊,这几年你都是这么过的,根本就是轻车熟路,亏我还记得心里有愧!” 米嘉生气了。 季舜尧凌乱了。 怎么好像每件事都是这样,不管一开始米嘉有多不对,到了最后,兜兜转转的,全部成了季舜尧的不是。 季舜尧不仅没讨到好处,还要各种讨好米嘉:“老婆,别生气了行不行,我其实也没什么瞒你的。” 米嘉才不相信呢:“你每次说谎都不会脸红,你演技真的太好了,为了防止被骗,我直接默认你又骗我好了。” 季舜尧说:“我怎么不会脸红了,怎么有演技了,我比千河还雪白雪白的呢,老婆,我说的都是真的。” 米嘉瞪过来:“那你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季舜尧顿了顿,牙关紧咬着,犹豫着到底是说还是不说。 米嘉忽然笑起来:“看你害怕的那个样,我跟你开玩笑呢。” 季舜尧一下松了口气,可心里却更不舒服起来。 第61章 chapter 64 年后,一部全体孩子的史诗级灾难片如火如荼的上演,片名就叫:《开学了》。 哪吒已经习惯了每天晚一个小时睡,早上晚一个小时醒,可以随时随地拿着pad跟人对弈的美好生活了。 一下子又要回到中班,他整个人就像是装满了悲伤的海绵,湿漉漉沉甸甸的。 米嘉用了一百种鼓励方式希望哪吒能振作起来,哪吒小朋友却抵抗力很好的一一反弹,最后开学当天还是又丧又累地进了校门。 米嘉设身处地地想了想,换成是她,她也没办法说服自己开开心心的。 米嘉学生时代很乖很懂事,每次做题都给自己洗脑:做题真好,我真喜欢做题。但不代表,她真心喜欢上学和做题。 米嘉摸了摸哪吒的脑袋,说:“慢慢熬吧儿子,等你长大了,就能不念书也不上学了。不过长大之后烦恼更多,未必有上幼儿园开心。” 米嘉话音刚落,收获季舜尧埋怨眼神一枚。 米嘉朝他耸了耸肩膀,回去的时候,趴在他肩头道:“现在不是流行丧文化嘛,丧到无可丧,就跟以毒攻毒一样,或许会有不错的反效果。” 米嘉近来的状态就是丧,遇见宋恒宋警官之后,她一度觉得能够了解一点当年的往事,她最关心的那一段,她的坠楼和爸爸的心脏病。 可是宋警官却像是受了谁的告诫,总是不愿意把那些事告诉她,并且安慰她:“都是意外,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要再去想了。” 怎么可以不想呢,她因为那件事遭受了巨大的痛苦,经历了缓慢的恢复期不说,还失去了过去的记忆,甚至因此差一点就要失去婚姻和孩子。 她的爸爸米成,直接失去了生命,没能等到他的宝贝女儿醒来,也没能看到自己的外孙长大,笑着喊他为“公公”。 宋警官觉得意外:“你怎么突然这么在意?” 米嘉说:“以前没有考虑那么多,现在想起来,如果能让一个搞刑侦的觉得事有蹊跷,那这中间一定存在着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宋警官说:“其实我那时对一切好奇,很多民事纠纷的现场我都有去看过。” 米嘉几次跟宋恒联系,得到的都是类似的回答。她把这些事一一说给季舜尧听,季舜尧沉默许久,问:“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米嘉说:“就是一些小细节吧。” 季舜尧:“知道了之后又能怎么样?” 米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如果知道的人多一点的话,大家商量起来,可能会比较容易讨论出点什么。” 季舜尧说:“没有证据,都是凭空猜测,能讨论出点什么?” 米嘉看着他:“听起来总觉得你好像知道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季舜尧把脸转到车外,说:“都是没什么用的东西。” 米嘉没回家,直接跟着季舜尧去了公司。公司里的人已经对她很熟了,一路走一路都有喊季太太的。 米嘉一直缩在季舜尧身边,跟进了办公室也紧紧贴着他,季舜尧实在拿她没办法,说:“这些事我本来是不想提的。” 米嘉知道他不喜欢说一些没有把握的话,可是心里痒兮兮的,根本就是不听不快,抓着他手道:“我就是听听。” 季舜尧只好将他之前跟宋恒的一些事说出来,她出事当天离奇的报警电话,家里全坏了的监控,还有同时遭劫的米成。 米嘉之前就知道监控坏了,但还是第一次听说报警电话的事,米嘉分析:“如果只是看到我摔倒在地,应该是打120而不是110啊。” 米嘉说:“要是能亲耳听到她说的是什么就好了!”米嘉盯着季舜尧叹气,意外发现他脸色微变:“难不成你有录音?” 季舜尧牵着她到自己办公桌前,在电脑里翻找了一下,真的打开了一个录音文件:“找人问警方要的,但你听过就知道了。” 电话接通的声音过后,一个女声用夹杂着本地方言的普通话道:“喂,你好,这里是xx市110指挥中心,请问有什么事?” 另一个女声响起来,明显是北方人,有很浓的口音:“你好,我们家小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你们能来帮忙吗?” 对方道:“请问你的具体方位是什么,我帮你转本市急救中心好吗?” 另一个重复:“我们家小姐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你们赶紧过来好吗?” 下面还有几句问答,都是类似的句式。指挥中心要具体位置,打电话这个却因为受到了惊吓,一直只能重复米嘉摔倒的事实。 就这么牵扯了几分钟,电话里忽然有个明显低下去的女声喊道:“你在给谁打电话,把电话给我!” 米嘉一下就认出这声音,是谢慈溪!再过几秒,她声音大了起来,明显是接过了电话:“不好意思打扰了,我们这边并没有什么事。” 因为情况实在诡异,接线的工作人员后来又回拨了一个。 是谢慈溪接的,她仍旧强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发生。 “是我女儿不小心摔倒了,我们已经喊了救护车,谢谢你了,请不要再打来了。” 米嘉听完沉默许久,从录音看,这一起报警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最大的问题恰恰是在报警本身,为什么要选择报警,而不是直接喊救护车呢? 米嘉问:“你后来有没有找到那个佣人问一问?” 季舜尧最担心的就是怕她钻进这个问题,但现在,她跟他们一样,来到了相同的思路,对同一件事同一个人起疑,并且提了同样的问题。 季舜尧说:“事情发生后不久,她就辞工回家了,后来我找到过她,她说不记得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她又明显是个目击者,却在并不久远的之后,说自己不记得了,这事难道不是更加诡异了? 米嘉说:“就算是我们假设她只是因为习惯的拨打了110,而不是直接喊120,那又该怎么解释她之后的守口如瓶呢?” 米嘉反过来想了想,说:“但是如果我们假设她确实看到了一切,因为这不是一场意外,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拨给110,但随后被人收买,并且对事情一言不发。”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就同时可以解释家里佣人的换血,所有监控的损坏,只是这样的话,就把所有矛头都指向一个人了。 谢慈溪。 米嘉忽然陷入一种矛盾的痛苦,说:“那天她来,到底是为了谈论什么事,他们要离婚了,是因为这个谈得不愉快,所以她失控……” 米嘉又摇头,说:“不会的,虽然我知道她并不喜欢爸爸,甚至也不那么喜欢我,但她怎么可能会伤害我们呢?” “但是也不一定啊。”米嘉眼睛亮了亮,说:“你能查查那天李重茂是不是也在,我妈妈不会伤害我们,但是他为了钱或许……我不知道。” 季舜尧看她一会儿站左边,一会儿站右边,纠结到最后,两只手捧着脑袋,泄气地捶了捶,说:“我怎么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呢!” 季舜尧把她手拉得放下来,安抚地抱住她,说:“好了,别想了,我就是害怕你会这样,才不想把这些事告诉你,没有证据支持的线索,只会让人心烦意乱。” 他轻轻拍着她背,说:“你动静别这么大,胳膊上还有伤呢。你别对李重茂这么有偏见,如果我跟你说他以前是当兵的,还因为救人立过二等功呢?” 米嘉推开他,惊讶地看他,季舜尧说:“因为我们都是普通人,很容易将心里的预判带入现实,这会使得我们不够冷静,判断出错。” 季舜尧先自我反思:“你出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这事是不是跟岳母有关,听到录音、找人核实之后几乎更加肯定。可近来我反复的想过之后,又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她在你住院的时候,时常去看你,还找了专家团队来为你整治。如果她真的做了什么,就不怕你醒过来之后指控她吗,那时候可是谁也不知道你后来会失忆的。” 米嘉叹息,说:“我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才说我不相信跟她有关的。可是那天的实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季舜尧说:“或许本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所有的疑点都不过是我们带着感情色彩捏造出来的,一开始那个看起来最不合常理的才是事实。” 那就是意味着回到原点,米嘉失足摔倒,米成心脏病突发,一切都是一场意外。 米嘉点了点头,说:“是的。”她脸上的表情却分明说不是,季舜尧和宋恒走过的那条曲折老路,她也雀跃着想走。 三月尖上,米嘉带着哪吒去了一趟银行。 小朋友走访的亲戚不多,但压岁钱的收获不少,他拿了一点出来,说是要给妈妈买好看的首饰,剩下的就都存起来。 小朋友还是第一次存钱,但良好的识字写字能力已经让他可以自己写存单了,只是偶尔有不懂的才会问一问米嘉。 比如籍贯,小朋友非常好奇:“妈妈,什么贯?” 等待的时候,米嘉闲着无事也将自己的那封存折递过去,她拉着哪吒一起等:“你一会儿看啊,妈妈的卡上肯定有利息多出来的。” 工作人员却突然出来,说这张卡出了一点问题,再过了会,当天经理走来向米嘉解释,有客户留了一个保险柜给她,触发的条件就是这张存折出现。 米嘉一肚子疑惑,跟着工作人员去开保险箱,里面的东西简单而直接,几根金条,一点现金,还有一张写着她名字的大额支票。 最让米嘉好奇的是一封信,打开一看,居然是米成笔迹。他酷爱书法,一直跟着市里有名的书法家练字。 这封信是用毛笔写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能闻得到当年手磨的墨香。 “嘉嘉,我的宝贝,你终于还是拿着这张存折来取钱了吗,现在的你是不是像爸爸想象的一样窘迫? “不要紧,爸爸还给你留了点钱周转,记得一定要省着花啊。” 寥寥数语,没有什么催泪的地方,字里行间,甚至有几分俏皮。 米嘉依旧红了眼睛,心口堵着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呼吸实在困难。 米成就是这样,永远会想到很远的地方,她想不到的地方,对她好的地方。 米嘉带着哪吒回去的时候,告诉季舜尧自己已经准备好要去找当年的那个佣人了。 不管有多难,她想,总是要去试一试的。 绝对不应该让一个好人寒心,也绝对不应该放走一个坏人,不管他是谁。 第62章 chapter 65 米嘉对当年报案的那位一无所知,幸好季舜尧先生曾经详细调查过她。 季舜尧说:“她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固定的住处,每个地方都不会呆很久,因为很少会用自己的身份证,就连警察都很少能找到她。” 米嘉说:“那你是怎么找到她的呢?” 季舜尧看了一眼手机,说:“很难找到,但幸好她是一个很传统的女人,每年的清明节她都会回家祭祖。我就是这样找到她的。” “清明节?”米嘉拿过他手机也看了看,说:“那不就是下个月了,算算也没几天了啊,我们是不是要赶紧准备起来?” 季舜尧看着她,欲言又止。米嘉轻轻抱了抱他,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次过去多半还是没什么结果,但是呢,人做一件事并不是一定要有结果的。” 季舜尧叹气:“我是不想你带着期待过去,带着失望回来。有希望但又失望,这才是最让人难过的。” 米嘉说:“也不会啊,没有其他隐情的话,那就维持现状,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无数龃龉,同样是好结果。” 米嘉能够这样想,倒也是对的。 季舜尧点头:“我还是定式思维了,把你们放在对立面了。看来我不能当警察,不然不知道要有多少冤假错案。” 米嘉笑:“看来你跟我妈妈有不少过节啊,有没有兴趣说出来让我听听?” 季舜尧摇头,陈年旧事,不过是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有什么好说的:“唯一过节是她总让你哭,哪天她能让你笑出来,我也就跟她泯恩仇了。” 米嘉亲昵地摸了摸他下巴,压低声音说:“你也经常让我哭啊,你是不是也要讨厌你自己啊?” 她眼睛里光华流转,语气俏皮又轻佻,季舜尧听得耳热,压在她肩头的大手用力按了按,说:“我看你不是很享受吗?” 话题越说跑得越远,米嘉吐一吐舌头:“说点正事吧,哪吒爸爸,咱们清明节要去哪,会不会很远啊?” 季舜尧刮了下她鼻子,做为她胡乱点火的惩罚。 米嘉撒着娇,投到他怀里,仰着下巴看他。 季舜尧说:“一点都不远,而且特别的顺路。” 米嘉意外:“咦?” 季舜尧说:“她跟泰山是同乡,我们去祭拜爸爸的时候,可以顺便去找她。” 清明节,哪吒恰好有三天假期,米嘉预备再给他提前请一天假,三口之家正好组团去给米成扫墓。 每年的清明节,哪吒都很无聊,首先是因为爸爸太忙,没空陪他,其次是其他小朋友各有事做,连个小小的约会都做不到。 今年爸爸妈妈都在身边,哪吒满怀希望借着这个机会出去玩,妈妈提到去给外公扫墓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小小失望了一样。 小孩子的心事完全都写在脸上,米嘉摸摸哪吒脑袋,说:“那边有山有水有树,你都不觉得高兴吗?” 哪吒眼巴巴看着她,那山那水那树,又有什么意思呢。可是那里有妈妈的爸爸,能让妈妈开心,哪吒觉得还是高兴的。 米嘉笑得温暖:“妈妈知道你去过好几回,有点腻了,所以妈妈多给你请了一天假,先带你去游乐场咯。” 哪吒立刻兴奋的接连“哇”了好几声:“好棒啊,妈妈,我们去哪个游乐场,你跟爸爸会陪着我一起吗?” 想要让哪总高兴,那当然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节前米嘉跟季舜尧都提前匀出一天,三个人在游乐场玩了整天,第二天去乡下的时候,哪总在车上睡得昏天黑地。 米嘉也有些累,但神经却高度兴奋着,让她没办法睡着。 米嘉倚在季舜尧怀里,看着窗外一排排闪过的行道树,春意已浓,哪怕四季常绿的树木也添上了鹅黄新绿。 三口之家还是住的上次呆过的亲戚家里,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唯独不同的是彼此的心境。 那时候互相试探,就像当天的雨一样,烟雨蒙蒙,连绵不断,带着丝丝点点的凉意,一边靠近一边远离。 现在不同了,就像是一左一右的两只手,两只脚,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分开才是不合理的。 米嘉伸着懒腰,将窗户打开透风,四月暖湿的煦风扑打在脸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似的,说不出的顺畅舒服。 季舜尧将哪吒放在床上,陪着米嘉去楼下天井看了看,小鱼干已经晒得硬邦邦的,各种蔬菜干也粉墨登场。 最诱人的是家里有人炒茶叶,绿茶的清香从烧烫的锅底散发开来,整个家里都是这股青涩沁人的植物香气。 季舜尧跟米嘉住的这一家,在乡里的辈分大,一家人早早就准备起来,要在清明的时候请一大家子的人吃饭。 院子里晒的,锅里炒的,全是为了当天分给大家的见面礼。 季舜尧随手抓了一小把炒好的茶叶,搁在鼻下闻了闻,说:“一会儿咱们带点东西去请红妈,看她来不来。” 红妈就是米嘉家里的那个佣人了。 米成发达之后给老家捐钱捐物,又体贴家里无事但缺钱的亲戚,请他们到家里来帮忙,红妈就是其中的一员。 红妈不姓米,嫁的是米成堂亲一边的人,可惜她命不算好,年纪轻轻就死了老公,膝下也没有一儿半女。 是以如果不是特别邀请,这样的家族聚会,她这个寡妇从不会参加。 季舜尧跟米嘉拎了一点茶点跟茶叶,把哪吒交付给这家人看管后,手牵着手往红妈家里走。 这边人口不多,但地方挺大,大家住得比较分散,两个人先后穿过几片田,又走过刚刚开出不久的鱼塘,才走了一多半。 米嘉看到每方田里都有东西,尽管绿油油的,却很是杂乱无章,纳闷道:“现在是没人种田了吗,为什么里面都是草呀?” 季舜尧笑得不行,说:“你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这是麦子啊,再过一段时间,到了夏天就会成熟了。” 米嘉扁扁嘴,几分尴尬:“真的挺像草的。” 季舜尧说:“也不怪你,我第一次看的时候,说这些事韭菜。” 米嘉忽然拿手肘支了支季舜尧,季舜尧问:“怎么了?” 米嘉朝一边田里劳作的背影努努嘴:“是红妈呢。” 那一处倒不是麦田了,小小一方,种了挺多不同的菜。两个人走过去,米嘉穿着运动鞋的一只脚不小心踩到一角。 那红妈立刻就道:“看点路好吧,我刚出的小青菜,被你踩扁了都。” 米嘉连忙跳回田埂上,说:“不好意思,红妈,刚刚我没控制好。” 红妈抬头看了眼,原本是想看看谁喊她的,这么一看却连脸色都变了,扔了手里的镰刀,撑着膝盖站起来:“米小姐?” 米嘉向她笑笑,说:“是我,这田是你种的?都长得真好,马上可以吃了吧。” 红妈一直看着她,神情已经从刚刚的惊讶里缓了过来,点头道:“是我种的啊,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帮你割啊!” 米嘉摇头,说:“不用了,我最近天天住这儿,吃的也都是新鲜的菜。” 红妈便问她是住的什么地方,米嘉简单一说她就知道了,米嘉又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那边,顺便喊她过来吃饭。 “你一个人,做饭多不容易啊,还不如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反正就是多一双筷子的事,一家人在一起吃,说说笑笑才下饭的。” 红妈还在迟疑着,米嘉又劝道:“就这么说定了吧,晚上我让他们给你留个位置。你不要不好意思的,都是一家人啊。” 红妈脸上有几分动容的样子,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又没个孩子,这么多年了,一直刻意跟他们走得很远。 可是人年纪越大,越喜欢热闹,喜欢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的滋味。以前他们虽然也会喊她,但她都当成是客套,这么专程来请,真的还是第一次。 红妈激动又局促,站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说:“小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中午已经烧了菜了,下次去啊。” 米嘉说:“那明天来好了,家里要请客,红妈要是没事就来帮帮忙?” 红妈踟蹰着:“再看吧,要是没事,没事的话,我就过去,你看好吧,小姐?” 米嘉点点头:“行啊,那你忙吧,我们走了,明天见啊,红妈。” 米嘉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问,跟季舜尧互换了个眼神后,就又跟他手牵着手往来时的地方走。 红妈却有点沉不住气,忽然喊住他们,说:“小姐,你是记起来了?” 米嘉停下来,冲着季舜尧挑挑眉,她辞工辞得那么早,但却居然能知道她失忆的事,这会是谁告诉她的呢? 红妈是个地道的农村人,没念过什么书,也不认识什么字,获取知识的唯一来源是狗血八点档,那里面有层出不穷的烂梗。 早几年的时候,很流行癌症,女主也很容易失去记忆。所以她知道米嘉失忆的时候,并没有觉得有多大奇怪。 人受到重创或是痛苦过度,就是容易产生这样的结果的。而根据电视里演的,女主角多半还是能再回忆起来,随后展开复仇。 米嘉如何失忆,她其实一直没有亲眼见过,但现在看她的样子,真的就和以前一样,温柔懂事,跟她讲话也会笑得眯起眼睛。 米嘉向她点点头,说:“是啊,其实本来忘的就不多,后来回国看到很多老东西,就开始都想起来了。” 红妈说:“……那很好啊。” 米嘉莞尔,说:“是啊,是很好的,一个人要是想不起来过去的话,总会觉得自己有什么欠缺一样。” 她尽管笑着,红妈却觉得她的眼睛里是这么悲伤。 米嘉重新道别,要跟季舜尧回去。 红妈却喊住她,说:“小姐,不然你到我那里去坐坐吧。” 米嘉看着季舜尧:“……好啊。” 第63章 chapter 66 红妈家里是早几年自己起的二层小楼,为了省一面墙钱,跟邻居连在一起。季舜尧跟她开玩笑,说她这是联排别墅。 红妈当然还记得他,米家小姐的先生,之前特地来找过她,问过一些她并不想提的往事,她随便用个借口敷衍过去,他就没再来过。 今天夫妻两个一起过来,红妈对米嘉记忆恢复的事就更加相信,毕竟之前她一直在国外,据说就是为了躲他。 因为常年不回家,家里的摆设简单,窗户什么的还没来得及清理,不是挂着蛛网,就是落着一层灰。 红妈搬出凳子,用抹布仔仔细细擦了,端到米嘉跟季舜尧面前:“你们坐着等会儿啊,我再去烧点茶。” 米嘉说:“不用客气的,红妈,我们自己来就好了。今天过来已经麻烦你了,你还这么忙里忙外的。” 红妈没答应,还是去厨房里忙碌开来。米嘉跟着走进去,这里比家里就更简陋一点,还是旧式的锅灶,需要生火才能做饭。 红妈已经点了一捆草,塞进了炉膛里,橘红色的火腾地烧了起来,她一张脸也被染了颜色。 米嘉站在灶台旁边看着,说:“红妈你还是这么手脚利索,我记得你以前做饭也好吃,有时候求你开小灶,总是能吃好多。” 红妈看着她,很感动的样子,说:“这么小的事,小姐你居然都能记得啊,不然晚上留下来吃饭,红妈再给你做。” 米嘉当然记不得了,连同红妈的脸都是看了季舜尧发来的照片,通过观察特征才一点点记下来的。 家里的佣人真的很多,她能叫得上号的顶多只是平时跟着她的几个,其他人都在下面帮忙,她连接触到的机会都很少。 不过是因为季舜尧查到过她去学过烹饪,猜想她可能做过两天厨子,米嘉胡乱蒙了下,要是不对就说记岔了。 没想到正好蒙对了,红妈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温柔,那是一种付出得到肯定后的感激,米嘉曾在季舜尧的脸上看见过同样的。 红妈煮了点红枣,又热了几枚茶叶蛋,这一带招呼客人的典型餐点,不过她这儿来的人不多,原本准备得也少。 米嘉看她的红枣见了底,为了给她省一点,就根本没动筷子,随意剥了个茶叶蛋,喝了两口茶。 红妈对她的恢复很感兴趣,米嘉当成小点聊给她听:“我出去了三年,一直在看这个病,回来的时候好多了。” 红妈感慨:“外国人的水平就是高一点的。” 米嘉笑:“是啊,妈妈跟舜尧都有给我请很好的团队,我一直在做康复训练,刚开始每天都去,后来渐渐越来越少。” 红妈问:“很难吧?” 米嘉说:“一开始的时候是的,因为身体都还没长好,所以先要恢复这部分的功能。会有康复师给我按摩,但很多项目要自己做的。” 红妈听得入迷。 米嘉说:“那时候走路都有点不协调,自己其实不觉得,但医生就会看出来,就跟小孩子学走路一样,我也是学了很久的。 “我不是卧床很久吗,肌肉也有萎缩,康复师按摩的时候真的好疼啊,我总是大喊,他们就戴个耳机,当我根本不存在。” 这次不只是红妈,季舜尧都听得入迷。 米嘉一直怕疼,稍微有哪里破了哪里不舒服,整个人都会很消极。 每次只是感冒喉咙疼,或是只是嘴里有溃疡,她就开始丧丧地说人间不值得,要回到她没有病痛的天堂里去。 说好的白头到老,她也忘了,人生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身体如此多痛苦,活得真是没有一点点意思。 后来她生孩子,却超常发挥,忍痛忍得眼泪直流,仍旧还是要顺产。 人对痛的忍耐力本就不同,一场失忆也不会将之改变多少。米嘉被刺伤的那天,抱着他泪如雨下。 医生刚刚把她衣服剪了,还没碰到伤口,她就疼得大声嚎叫,像个孩子似的哭得放肆又悲痛。 季舜尧很难想象她恢复时,经历过怎样的痛苦和折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的好姑娘受苦了。 感谢她能熬过来,感谢她能好起来,又一次亭亭玉立地走到他面前,笑与哭、喜与怒,都是这么的真实。 米嘉还在回忆:“有好几次我都不想配合了,但医生的心好狠啊,怀柔政策没用后,就开始吓我,说我要是不做康复,情况会越来越坏。” 红妈爱怜地看着她:“你真的辛苦了,小姐。” 米嘉说:“其实这些都可以忍受的,最难过的是经常都会头疼,好像有人拿了把刀,在旁边凿我脑壳,我疼得不行,有时要吃好几片止痛药。” 红妈记起电视里的剧情:“那是你开始恢复记忆了。” 米嘉忍俊不禁,要是每疼一次,她就记起一点,那她现在还用站在这儿吗?大脑远远比想象中复杂,有时候她怀疑,它是不是只是故意使坏惩罚自己。 米嘉为了配合剧情,还是点了点头,说:“是的,没有错,那是记忆一点点回来,有时候我做梦,也会梦到很多过去的事。” 红妈说:“对的,很多失忆的人都是这么记起来的。” 米嘉说:“我总是能梦见爸爸抱我,真奇怪啊,明明都快忘了他那时候长什么样了,但他胳膊的力度,皮肤的温度,喊我时温柔的语气,就好像刚刚发生过一样。” “你跟先生的关系是很好的。”红妈提起米成,也有几分唏嘘,过了会,她才问:“那你现在跟太太……关系还好吗?” 米嘉将眼睛移到一边,说:“还是那样。” 红妈说:“其实太太也是对你很好的,她很疼你的。她经常寄东西回来给你,也会让我们多给你准备点好吃的。” 米嘉几分好笑:“难道做到这样,就能算是一个妈妈了吗?” 红妈支吾几声,她没有做过妈妈,但有过妈妈,知道妈妈给予的最好的爱还是陪伴。红妈说:“你们之间还是有心结。” 米嘉将脸的一侧:“我不想提到她。” 红妈已经完全沉浸在要为这对母女和解尽一份力的想法中了,说:“小姐,你别这样,你对她肯定有误会的。” 米嘉故意把语调降了降:“误会?我后来会那么痛苦,还不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她顿了顿。 米嘉沉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但红妈显然理解了:“小姐,你真的误会了。” 红妈至今回忆起那天,还是记忆犹新,他们一家人在楼上发生了剧烈的争吵。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害怕受牵连的佣人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那天正好轮到我拖地,先生很爱干净的,我怕他一会儿下来看到地上有灰,会更加不高兴,我就拿着扫帚过去了。你跟太太正好在二楼……” 米嘉跟季舜尧都看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话。 红妈却话锋一转,略过了后面的话,只是说:“太太肯定不是故意的,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会故意推你呢?” 米嘉怔了怔,哪怕红妈这样的语焉不详,但很多东西还是藏不住地漏了出来,比如她摔下来这件事真的可能不是意外,比如她的妈妈真的有很多嫌疑。 米嘉的心揪了揪,又故意道:“是啊,都是我的错,我恰好要摔,她没扶我而已嘛。” 红妈急得要捂住她嘴:“小姐,别这样说,千万不要这样说!” 米嘉充满感激地看着她:“谢谢红妈给我报警,要不然,我连后面的痛苦都没有了。” 红妈连连叹气:“我那时候是吓坏了,才会拨那个电话的。后来我知道错了,不能搬弄是非……小姐,你别再说了,我没有看清,你肯定也是搞错了,太太很好的。” 回去的路上,米嘉沉默了一路。 这一趟来得值得,她知道自己已经掀开了真相一角,可是这个真相却带着残忍的力度,这并不能让她觉得开心。 回到家的时候,哪吒已经醒了过来,正绕着天井撒欢地跑,后面跟着一只憨憨的大黄狗,热得直吐舌头。 米嘉刚一蹲下来,哪吒飞奔进她怀里,奶奶地说:“妈妈。” 乡下夜里睡得早,不过八点多一点儿,没事的人家就陆陆续续熄了灯,外面只有偶尔几声狗叫。 季舜尧拎了一小袋瓜子,跟米嘉坐在阳台上看星星。这里空气好,没什么雾霾,灯又少,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 米嘉几乎不记得上一看到这些星星是什么时候了,城市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她一直都不相信星星会眨眼。 后来长大了,有无数仰望星空的时候,她又因为各种琐事烦恼,或是放’纵得直接玩到深夜,也没有看过星星。 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发现,星星真的是一闪一闪的,像看着她的无数双眼睛,亮晶晶的,纯真而无暇。 季舜尧将剥的一小簇瓜子放到米嘉手心,米嘉一次性就给吃了,含糊不清道:“我爸爸以前也会这样给我剥东西吃。” 季舜尧跟她开玩笑:“你要是不介意,以后我可以当你爸爸啊。” 米嘉靠在他肩头,咬了他一小口:“又来占我便宜了。”她想了想:“你说,咱们是直接去找她对峙,还是把这事先跟宋警官说一说?” 季舜尧自己都没有头绪:“哪吒妈妈,我们再看看吧。” 第64章 chapter 67 米嘉跟季舜尧都还没有进一步的动作,谢慈溪的电话居然就先打了过来,她甚至舍得从海外回来,让米嘉刚一下楼,就看到她坐在客厅里。 谢慈溪端了杯水,正细细打量这里,跟上一次比起来,这里变化颇大,原本古色古香的装潢,陡然变成了线条简单的现代风。 那种浑然天成的历史感退去,谢慈溪看得索然无味,跟季舜尧絮絮道:“实在是没以前的样子了,她的眼光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这副样子,我记得这里……” 米嘉在后面喊了声:“妈。” 谢慈溪转身看她,说:“真是小姐了,睡到现在才起来,你看看都已经几点钟了。” 她脸上有异常的亢奋,明明两只眼睛疲惫的看不见一点光,但就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 米嘉伸了个懒腰:“我可不像你,需要倒时差。” 谢慈溪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来,说:“你看你这儿成了什么样子了,你李叔叔原本很喜欢这栋房子的,现在嘛……” 米嘉翘着二郎腿,坐到沙发上:“现在正好,互相嫌弃,你们也不用打我这房子的主意。” 谢慈溪被说中心事,尴尬地笑了笑,说:“言归正传,听说你们清明回去了,是不是还找了什么人聊聊?” 米嘉反问:“都是亲戚间随便聊聊,妈你问得具体是哪一个呢?” 谢慈溪笑:“咱们都别打哑谜了吧,我知道你是去找的红妈,也知道你骗她说你回忆起来了,你们聊了什么我一点都不关心,你就记得她是胡说八道的好了。” 米嘉说:“你都没听过她说什么,就说她是胡说八道?” 谢慈溪叹气:“当年就是她搬弄是非,成天乱说话。我早就想打发她走了,后来你们出事,她还是不老实,我也就没给什么面子,让她滚蛋了。” 米嘉说:“可是她说我摔下来是一场意外啊,你说她胡说八道,难道那就不是一场意外,是有人故意推我下来的?” “……”谢慈溪几分局促,说:“她要是这么跟你说的,那就是她良心好,还算做人没有忘本。” “什么是本,是什么好良心?”米嘉忽然咄咄发问:“妈妈,是不是附和你的就是好,反对你的就是坏?” 谢慈溪拧着眉头看了她一会儿。“还是不相信我?”谢慈溪说:“虎毒不食子啊,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推你下去?” 米嘉当然想过,纯粹地恨她或是单纯要赶走她,都很缺乏逻辑上的支持。人在那样的情况里,只可能有两种情况,被人撞见了什么,或是拿她泄愤。 谢慈溪听得又好笑又好气,说:“我对你的关心是不够,可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极端的事,况且把你推下去又能怎么样,不一定能灭口还要面临更重的指控,我傻吗?” 米嘉看着她,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两点,她才一直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谢慈溪推她下楼的动机,她始终想不明白。 谢慈溪说:“既然你这么关心那天你坠楼的事,我就不妨告诉你,是你自己情绪失控跑到的楼梯边,我当时怕有危险要拉你回来,但你已经摔了下去,我怎么都追不上你。” 直到现在,谢慈溪对那天的事仍旧心有余悸,一个大活人滚下楼梯,凄厉的声音长久地环绕在家里,她在事情发生的很久之后都依旧会做噩梦。 “红妈那个老不死的,当时正好站在楼下,她看到我向你伸手,以为是我推了你,还急匆匆去报警,害得我被警察烦了好一段时间。” 谢慈溪冷哼哼:“这年头真是造谣一张纸,辟谣跑断腿,可惜当时就咱们三个在上面,你爸爸又去世了,不然拉他过来对峙,你要还能说出质疑的话,我就得给你一巴掌了。” 谢慈溪否认了推米嘉下楼,又如此信誓旦旦的,米嘉一时间都不知道说点什么,窝在沙发里想了好一会儿。 “那那天的监控呢?”米嘉说:“为什么那天的监控不约而同都坏了?” 提到这个,谢慈溪原本自若的表情顿了顿,说:“监控的事我不知道。” 可她满脸分明都写着知道,米嘉亦清楚这绝对会是她的授意,怎么可能这么巧,平时什么支根末节的小事都录了,却偏偏缺了争论当天的呢? 米嘉说:“那我们换个话题,妈妈,那天你回来,是为了要跟爸爸讨论什么呢?” 谢慈溪脸色更加难看:“这个我不用向你汇报吧?” 米嘉说:“是你们准备离婚的事情吧?” 谢慈溪一下盯紧她,说:“谁跟你说,我们是要准备离婚的?” 米嘉说:“你们感情这么差,你在外又那么多年,如果不是考虑到财产划分的问题,你们俩应该早就离婚了吧。” 谢慈溪把眼睛移开:“你想法挺多啊,就是没几个靠谱的。” 米嘉继续道:“这个你都要否认?爸爸当时新换了律师,也是为了更妥善地处理这件事。但你却觉得财产分割得不合心意,所以你们爆发了争吵。” 谢慈溪大声道:“胡说,你当编故事呢?” 米嘉说:“这时候我追了出来。既然你不承认是你推得我,那一定是我太过激动,所以我失足从楼上摔了下来。” 谢慈溪说:“不是我不承认,是事实本来就是如此!” 米嘉接着道:“好的,我是怎么样都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爸爸呢,爸爸的心脏病到底是自己发作的,还是因为你?” 谢慈溪一下跳起来,怒气冲冲地靠过来,一脸凶恶地抬起手。 季舜尧过来拦着谢慈溪,说:“妈,你冷静一点。” 谢慈溪红着眼睛看他:“冷静?你听听她都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季舜尧说:“那你也不要动手,嘉嘉是在推理。” “推理?”谢慈溪气得直笑:“她是把所有脏水都往我身上泼。” “那么事实呢?”米嘉跟着站起来,说:“妈妈,你觉得我说得不对,那你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我,你问心无愧的话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谢慈溪咬了咬牙,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要告诉你的,我说了,那天是你自己情绪失控,你爸爸的心脏病也是自己过分激动。” 米嘉说:“好,假设就是这样,但是我那时候脾气那么好,我怎么会突然就情绪失控呢?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谢慈溪叹气:“一些小事。” 米嘉说:“哪些小事?” 谢慈溪咬着牙:“你的问题是不是太多了?” 米嘉闭起眼睛,深深呼吸两口,才又睁了下来,说:“既然你不肯告诉我,那我只好请警察来介入了。” 谢慈溪瞪着眼睛:“米嘉。” “那天红妈的话,我是录音下来的。我不知道警察会怎么想,但他们比我们专业,相信会有很好的判断的。” 谢慈溪说:“米嘉,你不要把事情闹得太大。” “这算大吗?你应该知道你女儿现在也算是个网络红人吧,网友是很厉害的,说不定有那么几个能帮到忙呢?” 谢慈溪要将手从季舜尧手里抽出来,季舜尧看她如此气势汹汹的样子,一开始并没有动。 直到谢慈溪怒气冲冲地再重复了一句:“我有我的人身自由吧,你这样抓着我不放,我是不是也可以找律师来跟你好好谈一谈?” 季舜尧这才松了手,又防备似的,隔开在谢慈溪和米嘉中间。 谢慈溪的心更抽痛一分,失望又沮丧,说:“你们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把我当成是敌人来看待,我就算说了实话,你们也一点都不相信。” 谢慈溪挡开季舜尧,走近米嘉,说:“你从小就是这样,崇拜爸爸,却对我避之不及。每次我想要靠近你一点,你就拿那双幽怨的眼睛看着我。 “现在不是我说什么就能解决,是你一定要把所有的问题都归咎于我,我说了那么多,你有相信过我吗?不,你不会相信的。 “你一定要我承认是我推了你,是我害了你爸爸,你才会让这个话题终止。你打心眼里觉得我就是这么恶毒的人,只有害别人才能觉得高兴。” 米嘉语塞,她很想告诉谢慈溪,她也不希望她是那样的人,她在听到红妈的话,想到可能是被推下去时,心里有多么的难过。 可是话到了口边,又被另一种情绪冲毁。 她真的没有这么想过吗,没有把一切都归咎给谢慈溪吗?并不是的,内心好像有一个好斗的角落,渴望着能有人落到这里来。 谢慈溪见她沉默,更加失望,说:“嘉嘉,你要找警察还是找谁,我都随便你。” 她收拾了一下带来的包,说:“看来这里还是这么不欢迎我,那我也别自讨没趣了。” 季舜尧出于礼貌走在前面:“我送你出去吧,妈妈。” 米嘉目视着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外走,谢慈溪换鞋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冲过去,说:“妈妈,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谢慈溪极不耐烦:“都说了没推过你,也没在他身上动手脚了,你不信就找警察找我啊!” 米嘉却摇了摇头,声音极其郑重的:“不是这个,我是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爸爸?” 谢慈溪眼神一下聚焦,怔怔看着面前的女儿。明明是四月温暖的天,她却感觉到一股股寒意,整个人都瑟瑟抖起来。 谢慈溪说:“我跟你爸爸第一次认识是在酒会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系着考究的领带……深蓝色的,反射着丝绸细腻温润的光。 “我跟个假小子一样,格子衬衫和牛仔裤,结束的时候,我怪我父母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其实是一场相亲,害得我穿得那么简单,跟土包子一样。” 谢慈溪忽然有点说不下去,夹得卷翘的睫毛抖动着阖起来,再睁开的时候,那双眼睛又成了疲惫中带着空洞的老样子。 谢慈溪摇了摇头,说:“你爸爸吗?不,我最高兴的就是他死得早,好让我早点解脱出来……现在这样,真不知道有多开心。” 第65章 chapter 68 米嘉因为一直想着爸爸的事,这一段时间都没有好好直播,粉丝们倒是非常体贴,觉得她是因为上次的意外留下了后遗症,都让她多休息休息。 除了直播和接送孩子,米嘉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去翻翻她从家里拿来的箱子,看看还有没有爸爸给她留的东西。 可是剩余的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有关于他的所有回忆仍旧浓缩在脑子里,她再也找不到新的补充。 米嘉后来反复回想了谢慈溪当天说的话,她是真的没爱过爸爸吗?是撒谎的吧,回忆的时候,她脸上是那样的平静安详。 当天的细节她记得如此清楚,衣着配饰,甚至连领带这么容易被忽略的部分都可以那么详细的介绍出来。 如果真的厌恶一个人,那必定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又怎么会将一个人埋得这么深的,又怎么能将他记得这么牢呢? 可是爱情就是这样,有时候来得快,去得也快。 口口声声爱着这一个,转身就又有了新的意中人。 要不然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别离,哪来那么多因爱生恨。 米嘉反反复复想了很久,还是决定要向专业人士咨询这件事,她甚至准备联系宋警官,想问问他仅凭一个录音,是不是能重启调查。 米嘉让季舜尧帮忙找一个律师,季舜尧几分迟疑:“还是没能死心?” 米嘉说:“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啊,红妈到底是看错了,还是被迫改口了,肯定是要经过专业的人询问后才好,况且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 米嘉叹着气道:“我当然也不希望是妈妈做的,但是你说过的,我们总是太过感性,所以常常会被误导。” 季舜尧说:“就凭一个录音,恐怕什么都做不了吧。” 米嘉说:“录音只是一个引子,宋警官不是对这个案子很关心吗,说不定他又感兴趣了,能主动出来帮忙呢?” 季舜尧问:“录音给他听过了?” 米嘉摇头:“还没有呢,他现在又不分管这块,我要等他给我请了一个行家,才肯拿出来的。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好好收着。” 季舜尧笑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录的音。” 米嘉说:“刚看见她就开始录音了,原本我还觉得不会那么顺利的,谁知道她一下子就把什么都说出来了。” 季舜尧说:“如果大家查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呢,你会不会觉得失望?” 米嘉摇头:“早就说了,我不是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理去做这件事的。我就是想知道一些真像,关于那天的急事,关于他们的争吵。” 季舜尧问:“你有没有想过,妈为什么不肯把那天的事说出来?” 米嘉耸耸肩:“我怎么可能知道啊,我从来都不懂她。但我知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否则就是有问题。她不肯对我说,没关系,那就等警察去问她吧。” 季舜尧沉默片刻:“嘉嘉,有些事,知道得太详细,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要么怎么会有一句话叫难得糊涂呢。” 米嘉说:“也有一句话叫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知道季先生有没有听过咯?所以,你现在是不赞同我的做法?” 季舜尧摸了摸她脸,说:“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一定会支持你。但跟其他相比,我更希望你过得快乐,这才是最重要的。” 米嘉抱着他:“我就是很快乐的。” 季舜尧说:“都不知道上一次看你没心没肺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米嘉露出小牙给他看:“没心没肺啊,就是现在咯。” 米嘉要找律师,最好还是那种跟警察打交道多的律师。季舜尧一进了办公室,别的工作先放下,重点先帮米嘉把这事儿给做了。 他刚刚喊了助理,没两秒就有人敲门,以为是助理呢,连忙喊了:“进来。” 开门进来的却是闵西泽,季舜尧皱起了眉,说:“怎么是你啊,预约了吗,就这么跟我进来了,我倒要问问秘书怎么回事,是不是收了你什么好处。” 闵西泽连忙过去拿开他座机,说:“差不多就得了,别再惺惺作态了。” 两个人因为季千河的事情,已经这么不热不冷好久了。闵西泽知道季舜尧心里膈应,但他呢,其实也挺冤枉的。 如果真的一下子就成了他的便宜大妹夫,也就算了,关键是自寒假到现在,闵西泽跟季千河一直都没什么进展。 闵西泽觉得自己该表白的已经表白了,该澄清的也澄清了,可是为什么季千河明明都懂了,却一直都没答复呢? 这些天,闵西泽过得那叫一个憋屈和忐忑,刚开始的时候,一颗心七上八下,完全像极了跟甲方签合约。 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够让步了,合同的细节也已经敲定得够详细了,甲方却迟迟不把签好字的合同寄过来。 问吧,担心甲方说这个项目我们不做了,你另想办法吧。不问吧,又在漫长等待中,被虚耗着精力。 闵西泽精疲力尽,觉得恋爱太难了。他足足瘦了五斤,被警察盘问、应付各种检查、处理公司琐事,都没有给过他如此大的压力。 闵西泽最后只好奄奄一息地爬上了季千河的直播间,幸好她还在直播,也幸好,他还知道有一种方法能跟她交流。 闵西泽一连送了好多“航空母舰”,季千河吃得慢了些,脸似乎渐渐红了,随即笑着说:“谢谢西泽送的礼物。” 闵西泽顺势发了条信息给她:“不用谢。” 季千河下播后才回:“还是要谢谢的。” 闵西泽:“……真的不用谢。” 一对恋爱白痴,就这么跌跌撞撞开始了一段感情。 尽管已经过了前期的试探,但问题仍旧多多,比如闵西泽虽然表明心意了,但季千河可没有回应过他。 他们偶尔也会一起出去吃饭,或者看一两场电影。 季舜尧白眼翻得脑仁子都疼,说:“闵西泽,你是不是有病,故意过来跟我说你跟我妹妹的恋爱心得的?向我挑衅?” 闵西泽都烦成一个小老头了:“你觉得我们这是恋爱吗,我怎么觉得好像还是有哪里不对呢,总觉得怪怪的,是不是我要主动牵她的手?” 季舜尧忽然站起来,四下里看。闵西泽纳闷,问他这是要干嘛,季舜尧说:“我找刀,我剁了你这个王八蛋!” 闵西泽抱回手:“你干嘛啊?” 季舜尧说:“谁牵我妹妹,我剁谁!” 闵西泽挑眉:“你有病吧,季舜尧,你妹妹还能一辈子不嫁人?” 季舜尧说:“嫁,但不能嫁给你这么个没本事的老男人!” 闵西泽怔了怔,随即一阵笑起来,说:“季舜尧,你特么真有病啊,以前还说我是青年才俊,现在居然说我没本事了。” 季舜尧说:“我以前说过你是青年才俊?”他冷哼:“你要不是记错了,那就是我年少无知。” “……”闵西泽说:“我比你差哪儿了,论脸,我也算帅吧,论实力,我也有公司上市了,论智商,这你恐怕还不如我。老男人?男人三十也算老?” 季舜尧说:“你三十岁是不老,可是我妹妹只有十八岁,你比她大那么多,你说说看,你是不是老男人,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闵西泽纠正:“什么十八岁,你妹妹都虚十九了吧,按照阴历生日来算,她都已经二十岁了!我也没到三十啊,按实岁来说——哎,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季舜尧拿着烟灰缸,要往闵西泽那边砸,闵西泽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说:“行行行,下次不来问你。” 季舜尧说:“你脑子有问题了才来问我的吧,哪个哥哥愿意跟你讨论妹妹的恋爱经历!还是要我支招给我的朋友去泡我妹妹的!” 闵西泽咳嗽:“不管你高不高兴,只要千河点头了,我就是你大妹夫。” 季舜尧还是要捶他,闵西泽又退了好几步,季舜尧恼道:“你跟我滚!” 闵西泽自讨没趣,想想要不然还是等他气消了再来:“走就走!” 刚刚走出几步,季舜尧又把他喊回来,闵西泽笑:“改主意了?” 季舜尧白他:“有没有比较好的律师,擅长打刑事案件的。” 闵西泽正色:“刑事案件这么厉害?那我要找找了,这玩意儿很少有人肯碰,哪有打经济案件的来钱快。” 季舜尧说:“这方面你熟,帮我找找人看看,我急等着要。” 闵西泽点点头:“行啊,大哥,你的事我肯定要帮忙。” 季舜尧双目紧逼,闵西泽心虚看他。 季舜尧换了个长镇纸过去捶他:“给我滚,谁是你大哥!” 闵西泽一步三跳,笑起来:“你就是我大哥,嘉嘉是我嫂子!” 季舜尧桌上座机响,秘书提醒有人过来找他。 季舜尧还没问是谁,那边的人接过电话:“舜尧,咱们谈谈。” 季舜尧怔了怔,让闵西泽先走:“妈?” 谢慈溪的意外到访,让季舜尧觉得十分不解。季舜尧引她在沙发上坐,又问要喝水还是喝茶。 谢慈溪说:“不用了,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谈事的,话不多,我说完了就走。” 季舜尧还是让秘书端了杯茶进来,问道:“是为了上次嘉嘉提到的事?” 谢慈溪点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回去要她别把事情搞大,捅到警察那里,当真追究起来,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季舜尧还在沉默,静静思考着到底要用什么方法来表明自己的立场,谢慈溪已经缓缓开了口:“那天的监控没坏,是我调走的。” 季舜尧怔了下,没想到她这么坦白。 谢慈溪说:“因为那天气昏了头,有很长一段时间,是拉着他们在过道里吵的,家里是高清摄像头,不仅仅是说的话,照片什么的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季舜尧立刻问:“什么照片?” 谢慈溪看着他,缓缓叹出一口气。她开了手提包,将一枚优盘递到季舜尧手上,说:“你看看吧,这是当天的视频。” 季舜尧接过来,对她的干脆还有几分不敢相信。 谢慈溪说:“嘉嘉怀疑我推她嘛,我就证明给她看,我从来没有要推她。原本是想截一段的,但你比她疑心病都重呢,那就都给你。” 季舜尧几分赧颜:“妈,我……”他又轻咬了下牙关,说:“对不起。” 季舜尧的全部注意力都已经集中在这块小小的优盘上,在他插’进电脑接口,预备要点击播放的时候,谢慈溪忽然道:“你戴耳机。” 她端过水吹了吹,其实水温根本就不烫:“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 季舜尧连忙去翻耳机,谢慈溪又说:“我才不怕你复制呢,你看了之后,恐怕会比我还想把它们删了吧。为什么人的大脑没有这种功能?” 谢慈溪形似悲伤的笑笑:“真是羡慕嘉嘉,她直接一点都不记得了,真好。” 视频的时间不长,刚一开始便是米嘉站在米成书房外的场景。书房内隐隐有争吵传来,但因为门半掩着,听不清在说什么。 米嘉忽然将门推开,门内面容震惊的谢慈溪和米成一起出来。谢慈溪手里还拎着一个很大包,因为没想到米嘉会来抢,没有戒备的她被扯得趔趄了下。 包也因此易主,米嘉接过来向内看了看,忽然将包往地上一甩,里面许多的照片掉出来,地上花花绿绿一片。 米嘉情绪失控地要往楼下跑,谢慈溪急忙跟着去拉她。画面一转,两人已经站在台阶前,相互对视着较劲。 季舜尧坐得更近一点,认真看下面发生的事。 谢慈溪已经抓上了米嘉的手腕,要她留下来:“嘉嘉,你听妈妈跟你说,你不要这么激动,你一定要冷静下来。” 米嘉早已经崩溃了,不停地哭之后,用力缩着自己的手。 谢慈溪又往她身边走两步,相握的手已经松开过一次,谢慈溪重新去拉上米嘉的同时,已经走到楼梯边缘的米嘉突然一脚踩空! 刚刚碰到的手又立刻松了下来,另一个角度看起来,真的就像是推人不成又补推的样子。 原来真的误会了谢慈溪。 季舜尧又看回到屏幕上,将视频切回开头。刚刚只顾着看米嘉,却没有看掉下的照片和米成的反应。 他将进度条拉到刚一开始,米嘉正趴在门口做贼,随即便气冲冲打开了门。 谢慈溪跟米成都走了出来,这时候照片就在谢慈溪的大包里。等米嘉将它们弄得掉落一地时,米成第一时间蹲下来捡拾,甚至没顾得上女儿的安危。 那么,是什么样的照片,足以吸引米成的所有注意力呢? 高清摄像头的好处就是,总是可以清晰地看见每一个细节。 季舜尧凑得更近一点,将画面放大,视线落在那些照片上。 谢慈溪已经站了起来,说:“这就是我一直沉默的原因,嘉嘉不记得了,我也不想让她想起来。我本来是想等到死,带着这些回忆进棺材的。” 季舜尧按了暂停,将优盘弹出,递回到谢慈溪手里。 谢慈溪问:“我想让你帮的忙,你会替我好好实现的吧?” 季舜尧咬了咬牙,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撼里:“谢谢你,妈。” 谢慈溪说:“不要让那些警察来打扰我,也不要让她捅到网上。就像她说的,这世上有很多牛人,只要给他们一条缝,他们就会整个钻进来的。” 季舜尧点头:“我明白了。” 第66章 chapter 69 晚上到家,米嘉端了个砂锅从季舜尧面前走过。 看到他,米嘉还挑了挑眉,说:“赶紧洗手,可以吃饭了。” 哪吒小朋友刚好洗完手过来,朝着季舜尧道:“爸爸,今天可是妈妈做的饭哦!” 季舜尧洗过手回来,餐厅的长桌上,碗筷摆好,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 米嘉脱了围裙,连忙来拉季舜尧,季舜尧笑着:“今天是谁过生日了,怎么这么慎重其事,米大小姐都下厨了。” “你这是揶揄我呢。”米嘉拉他入座,将筷子塞在他手里,向着一桌饭菜努嘴:“尝一尝,看看好不好吃。” 季舜尧先夹了一筷子蔬菜:“我老婆的手艺,肯定不错的。” 米嘉做了一盆酸菜鱼、干锅大虾、蚝油生菜,另外炖了一锅老鸡汤。说出来都是牛气哄哄的大菜,其实做起来都比较傻瓜。 除了一锅汤,其他都是口味比较重的,只要调料放得足够,难吃不到哪里。季舜尧不吝赞美,一直在点头,小朋友最爱吃味道重的,也停不下筷子。 季舜尧琢磨着:“既然今天不是谁的生日,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那肯定是你犯了什么错了,说吧,我一定不骂你!” 米嘉咳嗽两声,大声道:“谁做错事了,你别胡说八道啊,影响我在哪吒心目中的光辉形象,我就只是想给你们做顿饭,很奇怪吗?” 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私心,米嘉是觉得过年以来,要么就是在忙着比赛和直播,要么就是一直都在想以前的那些事。 这段日子,她对父子俩忽略了许多。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是谁呢? 米嘉赶紧洗手作羹汤,这些菜虽然并不难,她也是忙前忙后弄了一下午的,没有功劳也该有点苦劳了。 吃过饭,米嘉又带着两人出去转了转。 附近新弄好的体育公园,据说设施十分齐全,里面的广场还有小孩子喜欢的各种玩具。哪吒刚一过去就看中了会跑的恐龙车,立刻扭着小胖身子坐上去。 季舜尧一手扶着哪吒,不让小家伙掉下来,一手牵着米嘉。 一家三口真的很久都没有这样轻松的在一起,两个大人心里都有种依恋,沿着公园跑道走的时候,希望永不会有尽头。 哪吒趴在季舜尧肩上,已经因为刚刚玩得太嗨而沉沉睡了过去。胖胖的小脸被挤得变形,紧闭的小嘴就像一直在坏笑一样。 米嘉给哪吒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吊上去的裤腿拉好,白胖的一截小腿终于埋进柔软的布料,孩子舒服地在季舜尧肩上扭了扭。 季舜尧忽然想起来一些很小的往事,说:“哪吒小时候最喜欢趴在我肩上睡,那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每次都要这样才能哄他睡着。” 米嘉说:“那不是很累了?” 季舜尧说:“跟看着他难过相比,就会觉得自己再累也没关系。” 米嘉笑:“还真是个好爸爸。” 季舜尧道:“他没来我身边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个好爸爸。那时候自己都不成熟,觉得还是两个人好,去哪里都不会觉得有负担。” 后来小朋友出生了,还是觉得麻烦。何况他让妈妈受了那么多罪,自己又生得瘦弱,季舜尧有一种,怎么全天下的倒霉事都被自己遇上的感觉。 季舜尧说:“一开始根本不敢告诉你孩子的事,只说身体不太好,要在保温箱里待一段时间。过了一两个礼拜,你问为什么哪吒还没有出来,我又只好说他黄疸太高要照灯。” 米嘉莞尔:“后来呢,我怎么放过你的。” “后来你也没放过我,一直都在问哪吒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去看哪吒,什么时候能让哪吒吃上奶。冰箱里的奶已经放不下了,你就隔几天扔一点,但一直都留着初乳。 “一个月后,你终于相信是哪吒身上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你情绪波动很大,但我还是不敢告诉你,因为哪吒已然很虚弱,但也在一点点的变好,他喝奶了,虽然不多。” 米嘉一直牵着哪吒的手:“是护士喂给他喝的吗?” 季舜尧说:“算吧……他一直都是鼻饲。” 鼻饲……米嘉默了默,心里觉得很疼。 季舜尧说:“他开始胖了一点,皮肤变得有血色,我抱他出来的时候,心里说,这辈子一定要护他周全,不再让他受这些苦。” 米嘉笑:“你的父性开始显现了。” 季舜尧说:“你觉得这世上真的会有不爱子女的父母吗?” 米嘉迟疑:“我不知道啊,我觉得或许也会有吧。” 季舜尧摇头:“就算是再冷漠的人,也会对温暖有着本能的趋向。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柔情,就是她对孩子的爱。” 米嘉抓了抓头,说:“哪吒爸爸,你忽然在说什么呢,我觉得有点听不懂啊。” 季舜尧顿了顿,说:“嘉嘉,你以往做什么我都赞同,但这一次,能不能听一听我的?” 米嘉笑容淡下来,说:“什么事啊,你说的是不是——” 季舜尧说:“你那次摔下来是一场意外,跟妈没有关系,这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好不好?” 米嘉怔了怔:“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突然提到这件事干嘛?” 季舜尧说:“我不想说假话骗你,我已经看过那天的监控,是你太过激动一脚踩空,妈是准备去拉你的,但是没有成功。” 米嘉一惊:“你看见监控了,在哪看的?” 季舜尧说:“妈今天来找过我,是她带过来的。视频我这里有,如果你想看的话,回去之后,我可以发给你。” 米嘉问:“她为什么宁愿去找你,也不过来找我?” 夜晚的氛围一下凝重。 米嘉说:“那我们现在回去,我想看看那视频!” 季舜尧看了她一会:“好。” 视频已经剪辑过,只留下了谢慈溪去追米嘉的一段,季舜尧同时调低了清晰度,只能勉强分清双方动作。 米嘉反反复复看了几遍,问:“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 季舜尧说:“就只有这么多,而且这一段已经能说明问题,不需要其他片段了。” 米嘉指着后面只露出一角的米成:“我爸爸在那儿做什么?” 季舜尧佯装不知情地去看了一眼:“不知道,大概是什么文件吧。你也知道的,那时候他们在谈离婚的事。” 米嘉反驳:“我妈妈说他们没有谈到这个。” 季舜尧说:“在他们这辈人看来,离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不承认是不想在你面前失掉这最后的一点面子。” 米嘉说:“可是我看这些好像有颜色,并不是文件,倒像是……照片?” 季舜尧说:“到底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直困扰你的事解决了,你是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跟其他人没有关系。” 米嘉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缓缓看回季舜尧,眼中有几分怯意,大概是自己都觉得接下来要说的有一些出格:“视频会不会是剪辑过的?” 季舜尧叹气:“到底要怎么剪辑,才能让原本要推你的人看起来不要推你?” 谢慈溪说得对,米嘉心里已经判了她死刑,所以无论她做什么,米嘉都会觉得怀疑。季舜尧反问:“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来见我,而不是去找你了吧。” 米嘉扁了扁嘴:“我不是不相信她,我只是……” 米嘉又看了几遍那视频,对一边米成的举动还是觉得不解:“我情绪那么激动,他为什么不跟妈妈一样来追我,而是一直看地上洒落的东西呢?” 季舜尧再次道:“那不重要。” 米嘉两只眼睛忽然亮了亮,说:“你等会,我去打个电话给宋警官,他们警方应该有那种提升清晰度的软件,我让他分析分析地上的是什么东西。” 季舜尧拉住她:“嘉嘉,别去!” 季舜尧很久没这么严肃过,米嘉盯着他眼睛看了会,说:“是啊,现在都几点了,我真是不懂事,那等明天早上我再去打电话!” 季舜尧仍旧抓着她:“别去,嘉嘉……没有意义的。” 米嘉觉得奇怪:“舜尧,你是不是有什么没告诉我,为什么会没有意义,你就不好奇他们是为了什么才争执,我是因为什么才那么激动,爸爸又是因为什么才去世的?” 季舜尧说:“他们的争执是他们的事,爸爸是因为心脏病去世的。” 米嘉拧眉打量他,眼中有疑惑有不平有愤慨:“舜尧,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季舜尧移开眼睛:“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 米嘉说:“那你就松手,我想要去知道来龙去脉。” 季舜尧摇头:“嘉嘉,放弃吧,好不好?” 米嘉突然苦苦笑起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都变成这样了?” 季舜尧说:“因为那天的事情非常简单,爸爸妈妈要结束他们的婚姻,你因为恰好听见所以情绪失控。你不小心踩空摔了下去,爸爸因为你出事而心脏病发作。” 他摊开手:“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真相。” 米嘉说:“这算是什么真相,这是你说的。我为什么会情绪失控,我早就希望他们可以离婚,我要是听到他们讨论,肯定会开心极了。” 季舜尧说:“如果你心里已经预设了一个真相,那无论别人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 两个人在原地僵持了一会儿,米嘉终于精疲力尽地坐回了床上:“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你们都在害怕。” 季舜尧说:“你以前不是觉得没有过去也很好吗,现在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要去了解过去的事?” 米嘉看着他,眼睛红了一圈,捂着头道:“你还在用这种话来试图说服我,你们都在骗我,你们有事瞒着我!” 季舜尧半跪在她面前,拿下她的手,捧着她脸道:“嘉嘉,我没有,我没有骗你。你也看到你那么激动了,我是不想你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 米嘉说:“都过去那么久了……” 季舜尧说:“不管过去多久,只要想到你可能会难过,我就一点都不希望它发生。” 米嘉直直看着他,呼吸仍旧急促。 季舜尧说:“想想爸爸,他泉下有知,也不希望你被过去的事困扰的。既然你都忘记了,事情也过去了,我们就都一起朝前看,好不好?” 太熟悉的人就是这样,三言两语便能触到人心中最柔软的那一处。 米嘉想证明自己没有被说服,可是一颗心已经被攥在他的手中。米嘉推了推他,想去洗把脸,肚子忽然疼得她低喊了一声。 季舜尧看她脸都白了,问:“怎么了,嘉嘉,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第67章 chapter 70 医生提到“是否可能怀孕”六个字的时候,米嘉怔了一怔,半天没反应过来。 怎么可能怀孕呢,这一段时间她忙里忙外,身体没有一点跟以前不同的地方,而且两个人试了挺久了,一直都没消息,怎么这么突然就种下了新果。 米嘉一直不刻意去记生理期,坐在椅子上思考半天,也想不出来到底上个月几号朋友到访,这月该是哪几天身体不舒服。 医生见她这么犹豫,说:“先去测一测吧,要是怀孕了,就不能瞎吃药了。” 米嘉出来的时候还有点懵懵的,因为忽然想到上个月不舒服大约是在月头,现在都已经是月底了,她月经一向准时,该不会真的…… 季舜尧看她出来,连忙过去牵住她手,问:“医生刚刚怎么说的?” 米嘉瞥了他一眼,一边被可能怀孕这件事震动着,一边还要记起季舜尧方才的得罪,翻了个白眼:“大概是得绝症了。” 季舜尧掐了下她腮帮子:“你少胡说。” 米嘉疼得一阵吸气,踮脚要去咬他:“十个月的绝症!” 季舜尧一愣,十个月?他缓过来:“你是不是?” 不久后,操作b超的医生告诉米嘉:“怀孕了。” 检验单上黑漆漆一片,再递去给自己的医生:“怀孕了。” 季舜尧接过这单子,看着上面一点:“怀孕了。” 米嘉跟季舜尧都用了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 季舜尧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爸爸,不再是当年年轻气盛什么都不懂什么都好奇的新手爸爸,孩子带来的冲击感已经小了很多,他现在更关心的是: 米嘉的身体还足不足以负担一个孩子。 米嘉不是第一次当妈,却是人生重启后第一次从头感受当妈,她分外娇弱地一直坐在椅子上休息,刚刚的痛感似乎又一次袭来,她反复在想: 怎么好像这里也痛,那里也痛。 米嘉当即决定留院观察,继上回受伤之后,她于同年“二进宫”。季舜尧也就又做了一次陪床家属,半夜歪在床上不敢睡,等着米嘉的召唤。 等到第二天,哪吒小朋友愁眉苦脸地背着小书包,责怪爸爸妈妈丢他一个人在家时,两个人才渐渐缓了过来,想到不久之后,会有一个跟哪吒一样的小肉包出现在家里。 米嘉只是光想,就觉得手心柔软,那种胖胖软软,轻轻推一推就仿佛会融化的小胖孩子,实在是让人心生怜爱。 季舜尧也开始回忆起哪吒用过的衣服车子都去了哪里,小小朋友会不会嫌弃哥哥的旧东西,小哥哥又会不会跟ta打架。 哪吒小朋友自己也是很激动:“小宝宝吗???在你肚子里!!!” 刚刚听完米嘉跟他说的这个小秘密,哪吒完全乐得找不着北:“妈妈,他什么时候才能跳出来,我一定会跟他天下第一好的!” 米嘉跟季舜尧都听得如释重负:“哪吒真棒,你会是一个好哥哥。” 哪吒甩了书包,努力爬到床上,将小脑袋小心翼翼地贴到米嘉肚子上:“那当然了,他是要帮我上学的,我当然要对他好好的!” 米嘉:“……” 季舜尧:“……”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对这个家来说却能称得上是一个福将。 米嘉近来烦躁的脾气总算得到了控制,因为医生说要对孩子负责,他们可以轻易感知你的负面情绪,并且因为这种不好的情绪影响成长。 米嘉长在一个负面情绪爆棚的家庭,如果不是爸爸那么全心全意地爱她,弥补了她缺失的那部分爱,她很有可能就成了一棵歪脖子树。 米嘉不想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调适心理成了她的一大功课。 可保持好心情并不代表,她可以体谅季舜尧。她仍旧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阻止她搜寻过去,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站到谢慈溪的立场说话。 更严重的是,米嘉发现他删除了她那天偷录的红妈讲话。这件事,季舜尧事先并没有向她知会,直到米嘉自己发现,再十分生气地前去和他对峙。 季舜尧这时才承认:“是我做的。” “你怎么办到的?”米嘉的手机一直在自己身上,季舜尧也没有像她一样,有喜欢翻看对方手机的习惯。 季舜尧下手的那一天,就知道事情肯定会败露,他没有掩饰,直接地说:“手机系统有后门,想要控制手机,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换句话说,季舜尧把她手机给黑了? 米嘉想到之前他在她电脑上画爱心的事,那时候还记得有个这样技术流的老公挺好的,现在就被现实狠狠打了一巴掌。 米嘉反问:“请问是谁给你的权限?” 季舜尧懊恼:“嘉嘉,你怀孕了,别生气。” 季舜尧过来捂着她肚子,米嘉反手打了,说:“你别一有事,就拿怀孕这件事来堵我的嘴。你也知道我怀孕,你怎么不好好照顾我?” 季舜尧低头,一声不吭。 米嘉把手机拍到桌上:“你很喜欢我的手机是不是,那我就给你啊,免得你还要破解什么密码,进入什么后门。” 季舜尧叹着气,把手机塞回她口袋:“嘉嘉,这个是我不对,你怎么骂我我都认了。” 米嘉说:“只是骂你这么简单吗?我都想打你了。可是我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力量,所以还是你赢了啊,只做不说。” 季舜尧去搂着她腰,不管她怎么挣扎,都只是用力抱着。 半晌。 “别生气了。” 季舜尧说。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米嘉没了唯一的证据,又因为肚子里的小肉包子,被这姓季的家伙栓得死死的。 有时候米嘉都怀疑,为什么之前努力那么久都没有动静,偏偏在季舜尧犯下滔天罪行的时候,赶巧而来。 这恐怕不是什么福将,完全是季舜尧设好了过来碰瓷的,爸爸的错误再怎么大,妈妈被个小东西缠住了,家庭想不和睦也和睦了。 米嘉却不想就这么原谅季舜尧。既然季舜尧这么猖狂,她就要杀杀他的威风。他之前留在她房间的东西全被扔了出去,人也被赶回了他的主卧。 季舜尧稍微有点异议,她就用这件事来挡着:“你喜欢跟人严丝合缝是吧,我偏偏喜欢个人空间,你不懂,没关系,我从现在起开始教你。” 季舜尧一旦露出不同意的样子,米嘉就捂着肚子做出很难受的样子,他只好乖乖听话,又搬回了自己冰冷的大房间。 季舜尧时不时来苦口婆心,说:“我知道错了,你有气直接跟我发,别老是藏在心里,憋坏了可怎么办。” 他只是这么说了,米嘉就觉得自己肚子疼了,捂着肚子不屑道:“虚伪,现在才知道错,你之前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不好好想想我?” 米嘉忽然又被点醒什么似的,眼睛一下精亮,指着自己肚子:“你现在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孩子!” “……”季舜尧是说也错,不说也错,说这个也错,说那个也错,米嘉还会发散性思维,联想到他其他的错! 可是就连沉默也是有罪的,米嘉冲着他哼哼两声:“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我就知道我对你不过是可有可无的。” 季舜尧语塞:“等你稍微冷静点,我再跟你说话。” 可是男人不知道,女人处理一件事的时候,就是不会等冷静下来的。米嘉憋了一肚子气要跟人吵架,偏偏季舜尧要抽身离开。 米嘉一边郁闷,一边想到自己还怀着孕,唯一的办法是找点其他事来解闷。米嘉去厨房要了一份营养餐,去楼上开了直播。 最近事多,米嘉好久都没再直播过,今天时间还早就开了摄像头,收到提醒的粉丝涌进来,都问今天太阳是从哪边升起来的。 跟一开始完全不能看着弹幕说话相比,米嘉现在已经能说一些短句呢,看到屏幕上弹幕飞增,她讪讪:“太阳还是东边升的。” “以后是不是都能这么早就播?” “还是喜欢晚上播啊,但queen这么忙,不能太多要求的!” “主播等等啊,我去端点吃的过来!” “咦,今天好像不太高兴,跟季boss吵架了?” 米嘉正好看到这条弹幕,不高兴地扁了扁嘴,说:“别提他了。” “真的吵架了,我终于有机会了!” “别跟boss吵架啊,他平时那么辛苦,你这样他会伤心的。” “前面就跟他秘书一样,你这么关心季boss,他给你发工资吗?” “只有我一个人关心吵什么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着!” 另一边,上课时也不忘关注对手动态的季千河亦收到提醒,爬上来一看,米嘉正撅着嘴在吃东西呢。 这个人尽管已经在嘉年华上露了全脸,但平时还是习惯只露下巴直播,矫情得很。今天又是带气直播,完全缺乏对事物的尊重。 季千河一时看得入迷,以至于等注意力回到弹幕时,发现满屏都是她的大名了:“千鹤也来看queen吃饭,偷师吗?” 偷你个锤子啊!季千河赶紧退了,刚刚太着急了,点开之前没用自己小号,这下好了,搞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会来偷看米嘉。 半小时后,米嘉在手机上敲了敲她。 季千河:“干嘛,我只是路过!” 米嘉:“哎~~~~~~” 季千河无语:“哎什么玩意儿,你不是怀孕了吗,怎么天天林黛玉似的。” 季千河想到弹幕:“哦,你跟我哥吵架了。” 季千河刚要兴奋地大泼冷水,做尽一个小人能做之事,忽然就想到了季舜尧之前教训她的事! 直播不入他眼,学习差不入他眼,谈个朋友吧……季千河至今还能体会他冰冷眼神支配下的恐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季千河不自觉的又跟米嘉走近一步:“男人就是这样,烦得很,特别是我哥!” 米嘉赞同:“嗯!” 季千河:“自己的事都顾不来,还总爱管别人!” 米嘉:“就是就是!” 季千河:“总是自以为是的觉得只有他才是正确的,别人都是傻子,还没有长大,而且根本一点都不会做事。” 米嘉:“是啊是啊!” 季千河:“你不听他的,他就千方百计阻挠你。你誓死不从,他就用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米嘉激动极了:“握手啊!” 季千河冷笑:“你也是因为这个跟他吵架的?那你就别想着好过了,他光是在你耳边念叨就能把你念叨烦了,非逼得你走到他那条道上不可。” 米嘉叹气:“我已经走到他的道上了。” 季千河说:“没用,你就不能反抗?” 米嘉迟疑:“……怎么反抗啊?” 季千河说:“一哭二闹三上吊啊,再不行,直接跟他离了。反正这种男人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凭你,肯定能找个不错的……中年男人!” 米嘉:“……” 米嘉:“其实你哥也没你说的那么差,很多事情他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 季千河:“你完了,抖m!” 米嘉:“我不是!我是……我是说真的,他只是不说,因为怕别人会更难过。” 季千河:“你都这么通透了,他又没做错,那你还生个屁气?” 米嘉:“额……” 季千河:“滚蛋!叛徒!” 米嘉看着最后两个字,叛徒? 她是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引得组织不满意了? 再想想两人之前的对话,季千河说得不错啊。 有人在外面敲响门,米嘉问:“谁啊?” 门小小开了一道缝,季舜尧的脸出现在那后面:“我。” 米嘉横着他:“来干嘛的?” 季舜尧说:“你刚刚吃了那么多,我来帮你揉揉肚子。” 米嘉:“滚!” 外面果然没了声音。 米嘉跪坐起来,这傻子真走了? 门忽然被推开,季舜尧在地板上翻滚进来。 季舜尧:“喳。” 米嘉:“……” 第68章 chapter 71 米嘉怀孕初期没什么反应,除了最近这段时间渐渐开始嗜睡,其他诸如呕吐恶心的症状根本一个都没有。 下午的这个点已经很有几分困了,已经发誓要给季舜尧一点教训的米嘉,歪在床边,累得连说话都懒了。 季舜尧这么进来,她还能怎么样?只好委曲求全地忍着他一双手贴到肚子上,上下左右的一阵轻揉……唔,还挺舒服的。 两个人分居好多天了,季舜尧别说是床了,连这个房间都没能进来几次。时间仿佛回到米嘉刚刚回国的那段时间,他也是千方百计要钻进她房间。 一回生,二回熟,季舜尧觉得有过上一次的经验,这次怎么也能更加容易上手了吧。看着米嘉享受得连眼睛都眯成缝,他觉得自己这第一步跨得非常好。 其实米嘉真的很好哄,尽管之前他动了那些手脚,可她除了朝着他吼了两声之外,把他从这个房间赶出去外,就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了。 季舜尧这一段日子也不好过,他的所有举动都不是刻意为之。既然米嘉已经忘记了那些,现在也没有想起的趋势,那他愿意为她挡下一切,只希望她从此以后活得轻松。 可他自己清楚,这是一种越权,米嘉说得对,他并没有权力去干涉她,不 经过她的同意就抽走她现在看重的东西。 “对你好”这句话看起来体贴备至,其实何尝不是一个枷锁,一个强压而来、并不顾及当事人愿景的一厢情愿。但,他现在除了这么做,还能怎么办呢? 米嘉看出季舜尧失神,睁开眼睛,推了他一下:“想什么呢?” 季舜尧回过神,两只手又动起来,说:“没想什么……你这几天,身体没什么异样吧?” 米嘉有意曲解季舜尧意思:“能有什么事呢,你是不是盼着我有什么事呢?” 季舜尧:“……” 季舜尧看了米嘉一会儿:“你现在……” 米嘉疑惑:“我怎么了?” 季舜尧觉得自己也有点说不好,之前的米嘉只要高兴,完全可以让所有人都觉得如沐春风。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乖巧居多。 近来陡然变得几分小气几分刻薄,不是讨人厌的那一种,说什么都像是在撒娇。季舜尧看她像看小孩子,好像多养了一个小女儿。 米嘉看他不说话,又用脚踢了他一下,季舜尧一把扣住了脚踝,轻柔地按了一按,再捏着膝盖给她来回折了折。 季舜尧说:“怀孕到后期,膝盖承受的压力会变大,腿也会渐渐肿起来。不过你别担心,我每天回来都给你按摩按摩。” 米嘉哼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来了,季舜尧一只手直接捏到她下巴,她一边喊着“脏”,一边又不躲。季舜尧说:“有哪里不舒服就告诉我。” 米嘉扁扁嘴:“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有点困。” 季舜尧说:“这个正常,刚一开始,都会有嗜睡的情况。其他呢,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想吃的,有没有想吐?” 米嘉说:“看见你想吐算不算啊?” 季舜尧咳嗽两声,无奈看她。米嘉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说道:“还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异样,别人那种妊娠反应我都没有。” 季舜尧想到她刚刚吃播时的样子,胃口不错,吃相也好,除了会说她坏话……唔,其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季舜尧说:“那还好,起码初期的时候不会那么难受。你以前……” 季舜尧话说了一半就不说了,米嘉不高兴极了:“你现在怎么总喜欢做什么说什么都要露一半藏一半,故意想把人噎死是不是?我以前怎么了,是不是怀哪吒的时候?” 季舜尧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嗯,你那时候妊娠反应很重的。” 米嘉坐起来一点,说:“那时候怎么个严重法?” 季舜尧说:“吃得很少,吃什么都吐,稍微闻到点不好的气味也会吐,刚开始几个月你瘦了好多。” 米嘉说:“那之后呢,胖了?” 季舜尧说:“一直都是偏瘦的,中期稍微好了点。只是还没舒服几天,因为肚子开始大了,哪吒一直踢你,你总是睡不好。” 米嘉说:“我那时候事情真多啊,生个孩子都这么娇弱。” 她对之前的那个自己,还是敌意很重。季舜尧将按摩在胃上方的手渐渐滑下去一点,说:“每个人症状都不太同,男孩女孩的症状也不同。” 米嘉眼睛亮了亮:“那我现在症状完全反着来,那是不是说明了我这次怀的是个女孩子?男孩子总是折腾一点,小女孩就会安静很多。” 季舜尧说话不自觉悠着:“不管你生男孩还是女孩,我都会很喜欢的。” 米嘉刚刚那张阎王脸终于缓和很多,开始沉浸在自己即将升格为一个女宝贝妈妈的喜悦中:“要真是女孩子就好了。” 连带着季舜尧都没有那么讨厌,拍拍他越来越下的手,说:“行了,你坐到那里去,我们可以说会话。” 季舜尧不太情愿地抽出手,指腹下面还有她皮肤留下的滑腻感。他没搬椅子,就坐到床边,说:“我在这儿跟你说话,也是一样的。” 米嘉扁扁嘴,没再得寸进尺。 跟他面面相觑看了会,却又实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翻身钻进被子里。 米嘉:“我困了,我要睡觉了!” 米嘉醒过来的时候,已过晚饭时间,哪吒已经出去散过步回来,正十分乖巧地在电脑上跟人对弈。 看见她过来,特别拨冗出来朝着她笑了会:“妈妈,你等我会儿。” 米嘉一直等他下过这盘棋,才如愿收获了哪总的拥抱一枚,哪吒小心翼翼地摸过米嘉肚子,纳闷道:“妈妈,为什么他还是只有这么一点点?” 米嘉解释:“他还很小呢,所以哪吒才看不出来啊。” 哪吒说:“那还要过多久,我才可以见到他?” 米嘉说:“唔,差不多还要有八个月哦。” 哪吒掰着手指:“哇,那时候我都快八岁了。” 米嘉:“……”这孩子的数学,莫不是体育老师教的? 米嘉说:“那时候你顶多才五岁啦,不过你该上幼儿园大班了。” 哪吒十分兴奋:“那他出来,正好帮我上小学!” 米嘉:“……哪吒,学是要你自己上的,小宝宝是不可以代劳的。” 哪吒原本还兴奋着,一下子就跟瘪了的气球一样:“为什么呀?” 米嘉说:“就跟你下棋一样,难道你也要别人来代劳吗?” 哪吒说:“那当然不行啦。” 米嘉说:“所以啊,学习、念书也是一样的。” 哪吒说:“不一样,我喜欢下棋,可是不喜欢幼儿园。” 米嘉问:“那你为什么不喜欢幼儿园,有胖胖,有爱丽。” 哪吒心想也对,还有老师跟很多很多的玩具,妈妈去接他的话,偶尔还会给他买吃的。 米嘉看他松动了,说:“所以你是喜欢上学的,其实你就是想跟小宝宝一起玩,是不是?” 哪吒连连点头:“嗯嗯,我想跟他一起玩,妈妈,我会捉蟋蟀给他的!” “……”米嘉抹了把汗:“最好还是不要哦,因为宝宝很小,他可能会害怕啊!” 哪吒深以为意,说:“妈妈,那他会不会喜欢吃蛋糕,我可以给他买蛋糕。” 米嘉说:“那也不一定啊,而且他一开始是要喝奶的,不能吃蛋糕啊。” 哪吒更高兴了:“那妈妈,他不吃的话,可以给哪吒,哪吒很喜欢吃蛋糕的。” 晚上睡觉前洗漱的时候,季舜尧看到哪吒胸前衬衫上落了一块奶油。 哪吒近来一直有喊牙酸,本来就不多的蛋糕量,近期更是被米嘉减了一半。 今天不是什么好日子,怎么忽然就给了哪吒这么大一个惊喜? 遇到米嘉的,米嘉主动释疑:“哪吒这个孩子,就跟他爸爸一样贼,说什么做什么,不管绕多么大一圈,总是能达到自己想要的。” 季舜尧笑着问:“所以你就给他蛋糕了?” 米嘉说:“我不给能行吗,不给他就要说妈妈是个偏心眼了,他对弟弟妹妹这么好,这一伙人居然不领情!你看你还笑,你怎么不让他学点好的?” 季舜尧咳嗽,正色说:“是要好好教育他一下。” 米嘉转身要回房间的时候,季舜尧又多嘴说了句:“不过他还挺聪明的。” 季舜尧没能做到让米嘉口服心服,但他的儿子做到了。说真的,他有时候挺喜欢看米嘉吃瘪的,也喜欢她在受挫之后来他这里撒娇诉苦。 米嘉回过头来看他:“你还敢夸他?” 季舜尧立马噤声:“没有,没有,我是要去教育他的。” 米嘉走了两步,索性转身倚着栏杆看后面的人,说:“我要去睡了,你晚上别上来了,我听见动静会失眠。” 其实米嘉近期睡眠质量实在好,别说一点点小动静了,就是打雷刮风都吵不醒她。她就是觉得很躁,想没事找事地烦他,跟他说一说话斗一斗嘴。 男人毕竟是男人,哪里能猜得到女人那么百转千回的心思。季舜尧想跟她多聊聊,又怕她厌烦,她都这么表示了,他更加不敢加不敢。 季舜尧说:“那好,你好好休息,我正好有点事要处理。” 米嘉:“……”这么快就妥协了,一点话都不肯跟她说? 季舜尧也在委屈着,虽然事情多,但还是很想跟她聊聊天。 季舜尧说:“那我走了。” 米嘉哼声:“你果然都是为了自己孩子考虑。” 季舜尧皱着眉,她到底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子宫压迫了膀胱,米嘉这种从来不起夜的人,现在一晚上会爬起来两三回。今天晚上也是如此,她看了看钟,已经是凌晨一点。 整个城市都沉沉睡着,连同外面的小虫子也叫得小声了许多。哪吒睡得正香,被子被踹了半边,小短腿露着,月色里泛着极白的光。 虽说是喊小短腿,其实相较于同龄人,哪吒已经高了很多。近几个月里,他一下窜高,已经比幼儿园的大多数孩子要高。 他基因里的,来自父亲的长人基因终于显出了威力。衣服更新得很快,他的座位也从最前排挪到了教室后面。 哪吒原本就像季舜尧多一点,这下子,就更像爸爸。 米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生出来,会更像谁一点。 米嘉哼哼,还是不要再像季舜尧了,看着真难受。 可是,如果真是女孩子,她还是希望像季舜尧的。 毕竟……真的好想看看季舜尧穿女装的样子啊。 米嘉这么想着,两只脚不受控制地走到楼下。 原本以为这么晚,他肯定是睡了,谁想到书房里还亮着灯。 他以为是送东西过来的佣人,说:“进来吧,咖啡放桌上。” 米嘉问:“这么晚还要喝咖啡,到底要不要睡觉了?” 季舜尧抬头看见是她,还怔了怔,揉着眉心问:“你怎么来了?” 米嘉说:“我问你的听见没,怎么还不睡觉,这么晚还想喝咖啡!” 季舜尧起来想抱抱她,怕她排斥,又将手收回去,还是不甘心,最后只好拉了拉她的手。 米嘉被他这股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了,故意戳了戳他手心。 米嘉看到一桌子的文件:“工作还没做完?” 季舜尧点头:“这几天比较忙,做完就睡了。” 米嘉说:“你忙还总在家,白天不做,晚上加班,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季舜尧笑:“你说说看,我这是为了谁?” 米嘉一愣,说:“才不是为了我,还是怕我偷偷联系宋警官,所以,一直要监视我,对不对?” 季舜尧有些恼得弹了下她额头,最后心一横,把她抱进怀里,说:“我就是想跟你多待会儿,你能不能,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久违的温暖,泉水般浸润全身,米嘉脑子里反复强调还没原谅他。可是身体不受控制,就这么甘心溺死在这片水域里。 季舜尧感慨:“上一次这么抱你,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米嘉反唇相讥:“你才不是要抱我,是想抱宝宝。” 季舜尧身体一僵,将她推开来,佯装愠怒地看了她一会儿。 米嘉先忍不住笑了,又缩回他怀里:“那就满足你好了。” 第69章 chapter 72 米嘉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意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房间里。脖子下面硬硬软软,顺着看过去,季舜尧一张脸就在旁边。 米嘉将头从他胳膊上移开,揉了揉头发,实在是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昨天晚上她明明是去季舜尧书房的,一时受到蒙蔽跟他拥抱,虽然内心十分抗拒(才怪),但觉得他怀里温温热热,简直舒服得不像话。 她就那么靠了会,后来觉得眼皮子有点重,再后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孕妇啊孕妇,简直随时随地都可以睡着。 米嘉有些不高兴地推了一把身边的季舜尧,讨厌他的不请而入,只是看到他这张清俊的脸,又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 米嘉随后下了床,孕妇起床第一件事:上厕所!!! 等一身轻松的回来,季舜尧刚刚爬起来。快到六月,本地的气温已经爬升到很高,他就穿个内裤,大咧咧地在房间里来回走。 季舜尧虽然平时工作繁忙,下班回来还要照顾自己的小娇妻,但一直都有健身锻炼,是以皮肤紧致,肌肉结实,特别是腰上腹肌,十分好看。 至于腰下……他明明睡得那么晚,偏偏早上精神焕发,某处也生龙活虎,隔着一层布料都能看出雄伟……米嘉赶紧把眼睛移开,觉得这人太不自重太不要脸了! 米嘉说:“你你你……你把衣服给我穿上!” 已经看到她进来的季舜尧笑了笑,说:“我一会儿还要睡会儿补觉呢,穿什么衣服。” 米嘉说:“你要补觉去你房间啊,小心我喊人。” 季舜尧更加笑得不行:“我们可是合法夫妻,你没事喊什么人,能有人理你吗?” 米嘉说:“那也不行,我们现在是分居状态,要严于律己!” 米嘉刚一说完,背后就寄过来一个热源,季舜尧大她一圈,一弯腰,正好就将她整个人都罩起来。 从头顶到腰背到膝盖后侧,都是严丝合缝的,特别是……米嘉觉得不仅仅是臀被硬硬抵着,倒像是直接戳在了她的心上,不然怎么一颗心这么怦怦乱跳的。 米嘉咬着唇,曲起手肘向后狠狠给了他一下,说好的严于律己呢?季舜尧凑到她耳边:“你严于律己好了,我就是要荒’淫无度。” 这么不要脸的话,他都说得出来! 米嘉侧过头,看得到他笔挺的鼻子和柔软的红唇:“幸好你不是皇帝命,不然你岂不是要上天,后宫该不会要塞满了吧?” 季舜尧说:“有你的话,一个就够了,没你的话……” 米嘉挑起眉毛,他还真敢想:“没我你要怎么样!” 季舜尧笑着,嘴唇扫到她脸上,米嘉痒兮兮的:“没你的话就找几个样子跟你一模一样的,说话也是一模一样的……” 米嘉气坏了:“亏你做的出来啊,还要找几个!” 季舜尧说:“嗯,万一那里不合适,好换个人再试试。” 米嘉咬着牙:“你要求还挺高,到底哪里不合适啊!” 季舜尧往前刺了刺,反问:“你说呢?” 米嘉心又是重重一跳,脑子糊里糊涂的,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就被他抱到了床上。 季舜尧旷了几年,米嘉回来后,就像是要补回过去所有缺损的一样,对某方面的索求一直十分十分十分的旺盛! 以前夜夜笙歌,偶尔高兴起来了,索性就一整天都不上班。 米嘉确定怀孕之后,他便一夜做起了苦行僧,不要说搂搂抱抱,就连原本的位置都被踢出去了,心中的愤懑可想而知。 米嘉看着他压下来,感受到那股扑面的男人气息,她颤悠悠地捂着肚子警惕地说:“你别瞎来啊……我这里有小宝宝的。” 季舜尧喘着粗气,倒没有真的完全将体重压下来,尽管他也想跟她严丝合缝,可是理智提醒着,让他只是这么罩上去,两手将身体撑起来。 季舜尧低头吻住她,吻得强势而凶猛。米嘉觉得自己像是入口的猎物,被他撕扯拉动,理智就像是遁走的冷空气,身体迅速转热。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米嘉亦习惯了他的节奏和频率,分开这么久,她心底的那点星火早就不安跳动,他一勾动就迫不及待燃烧起来。 可是心里都有顾虑,只能耳鬓厮磨,肢体交缠,弄到最后两个人都是一身大汗。米嘉方才眼前亮起的白光陨灭,整个人如溺水上岸般大口呼吸。 季舜尧没有尽兴,将她整个翻过去,对着她光洁的裸’背一阵动作,最后一点不漏地全冲到她身上,他再帮她一点点都擦拭干净。 在此之前,米嘉特别反对夫妻之间用这种方式来消除矛盾,可是真等自己亲身经历过,觉得这种方法……还真是管用。 之前看季舜尧哪哪都不顺眼,现在再看过去,觉得这男人眉清目秀,高大威猛,倒也没有那么的讨厌。 季舜尧出去洗了个澡,又特地让人拿了一套衣服到米嘉房间,好像非要在她这里换才会换得英俊,换得高兴一样。 米嘉歪在床上,盖着蚕丝被子,两条幼白的长腿从下面钻出来,晒着阳光。她整个人懒洋洋的,压根一点都不想动。 她连眼皮子都耷拉着,有气无力地问道:“这么早就要去公司?” 季舜尧正扣衬衫扣子,修剪得光滑干净的手指动作干净利落,到了领口的位置,先将头向后仰起,下颔线紧紧绷起。 米嘉就像个女色’狼一样,看得口水都咽得多一点,耳朵发热。 季舜尧垂着眼睛,完美的鼻孔看人,说:“嗯,再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人会说你是妲己,我就是从此不上朝的君主。” 米嘉忍住笑:“凭什么你总是当皇帝的,我就是你妃子?” 季舜尧求生欲望很强:“那你是女王,我是你……” “小白脸!”米嘉抢答:“你要是不做生意,光是靠脸吃饭也不会饿死的。” 季舜尧十分无语,想了想,自我解嘲:“以前还真有人问我愿不愿意,连价格都开好了,就当时而言,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米嘉坐直了,好奇:“谁啊,后来还遇见过吗?” 季舜尧说:“当时的一个女客户,人是很有能力的。我出来之后,跟她也有过业务,两个人再见面还是挺尴尬的。” 米嘉说:“谁啊,谁啊,我见过吗,认不认识?” 季舜尧瞄了她一眼:“你是当成笑话来听的是不是,不说,你不认识,认识了就更不能说了,都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米嘉又躺回去:“没劲啊。” 可是季舜尧说的也对,过去很久的事了,时过境迁,现在早就不是过去的样子了。食品会变质,物品会过期,这个世界,一切都是有时效的。 记忆也是,爱情、亲情,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与其过分关心那些已经失去效用的,那还不如去关心一些更重要的。 四年前的那些事,既然并没有人刻意安排,那就让它像自己已经失去的那些记忆一样,随风飘散就好了吧。 季舜尧对她这么好,不会给她苦头吃的。她早就知道他的隐瞒是一种保护,只是米嘉比较反感他的方式罢了。 米嘉一直看着季舜尧,直到季舜尧心里都毛毛的,问:“我是不是又有哪里做错了?” 米嘉笑笑:“虽然还是很好奇,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不过看你那么坚持,估计我知道之后应该会挺难受的。” 季舜尧没想到她又提到这个,微怔,斟酌着应该是肯定还是否定。 米嘉说:“那我还是不要知道了吧,毕竟快乐一天悲伤一天,都是一天,现在的我就像是重获新生,那就还是维持现状,快乐着过吧。” 季舜尧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是这样。” 米嘉又道:“不过,我对你种种行为还是不满,所以我想,作为补偿,你还是应该付出一定代价的吧。” 季舜尧一听补偿、代价就有点头疼:“不会又是分居吧?” 米嘉笑:“分居也太低级了,而且反正现在你也什么都做不了……最后还是自给自足……我要的补偿,是其他的。” 季舜尧这次想也不想,说:“好啊。” 米嘉问:“一点都不怕我会坑你?” 季舜尧说:“反正在你手里,怎么坑都认了。” 把话说开的感觉就是好,米嘉小睡一会醒来后,接连喝了两碗粥,直到往体重秤上一站,惨案发生,这才怀孕几天啊,她居然胖了三斤! 米嘉自认为没比之前吃更多,只是偶尔嘴馋,放任自己多吃了一点高热量食物,结果体重立马就给她脸色看。 米嘉翻着营养师电话,想让他给自己好好定一个新菜单,闵西泽的电话意外进来,她立刻接了,问:“有事?” “西元”直播上回的年终嘉年华做得不甚成功,因为突发情况,最后还配合警方做了一系列调查,并且被迫取消了之后大大小小好几个活动。 现在好不容易风波过去,“西元”又准备办一场年中活动,闵西泽今天来电话,就是为了让米嘉配合,跟其他热门主播一起参赛的。 米嘉虽然怀孕了,但并不准备为此停下手里的工作,只要是身体允许,她觉得自己一定可以坚持到上产房的那一天。 米嘉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就是准备时间有点短,她一边应声一边已经开始规划要补强哪些方面,闵西泽接连说了一串,她都没怎么认真听。 闵西泽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去接你。” 米嘉不明就里:“等会儿,接我去干嘛?刚刚信号不好,没听到清。” 闵西泽说:“请你吃饭啊,接风宴都快晚了一年了。” 米嘉嗤声笑:“我看不是接风宴,是鸿门宴,理智告诉我不能去的。” 闵西泽只咳嗽:“哪里来的鸿门宴,要是真的,舜尧还不把我揍一顿?” 米嘉说:“不不不,我要是去了,舜尧不仅揍你,还要揍我的。” “……”闵西泽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那头米嘉又道:“除非你先喊我一声嫂子了。” “……”闵西泽牙疼,使劲咬了咬。 米嘉说:“我这儿又进电话了,我要挂了啊——” “嫂子。”闵西泽赶紧道。 米嘉答应了声:“哎~好妹婿。选个贵点的,最近嘴巴挑。” 第70章 chapter 73 三个月不到,胎还不稳,按照习惯,是不宜告诉其他人的。米嘉怀孕的事情除了家里人知道,其他人一概都没告诉。 但是聪明的网友还是从她最近的饮食习惯瞧了出来,譬如最喜欢刺身的queen一下子洗心革面只吃熟食了,偶尔猎奇的高热高脂的零食也不再拿出来了。 弹幕里有个人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其他人稍微一想都附和起来,米嘉重新怀孕的事一下子登上当天热搜,网友们比季舜尧还高兴,已经开始帮忙给孩子取名字了。 小小季还没出来,已经在网络上红了一把,小季也不甘示弱,这天米嘉直播的时候,他居然开门进来,奶声奶气说了句:“妈妈,我不想写字了。” 米嘉刚刚吃了一小口紫甘蓝,吓得差点一口吐出来。房间收音极好,这阵动静经过话筒放大,到了众多粉丝耳中,效果完全是爆炸性的。 “卧槽,我还戴着耳机啊,吓得手里的瓜都掉了!” “主播太不专业了,怎么直播的时候不把门关关好!” “刚刚的小奶音真的好听,就着这个小奶音也能多吃一碗饭!” “哎哎,小家伙走过来了,季舜尧亲儿砸?哇,长得也太好看了吧,完全就是个年画宝宝,想捏胖脸嗷嗷……” 弹幕一时间刷屏,在线观看人数也直线上升,米嘉看哪吒颠颠跑过来了,赶紧将摄像头关了,匆匆下播。 米嘉跟季舜尧在生活上的观念十分相近,都不喜欢将自己的私事放到网上,更不会把整个家庭摆在记者的相机底下。 是以季舜尧跟她是夫妻的事差不多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但他们生了孩子还是没生孩子,生的男孩子还是女孩子,这件事外人一直都不清楚。 今天倒好,哪吒整个暴露在镜头里了,现在估计已经被截了图,说不定表情包都做好了。唯一的好处是,她的直播间热度上来了。 哪吒此前对米嘉的印象是,一个总是呆在家里但时不时就会失踪的悠闲女性。哪吒尽管知道妈妈是搞直播的,但直播到底是什么,他其实并不是很清楚。 但哪吒直觉那不是个好东西,因为它挤占了米嘉大部分的时间,原本那些时间,都是可以用来陪他一起玩的。 好像今天,明明是周末,但妈妈一定要他在楼下写毛笔字,写满十页纸才可以休息一会儿,比如下盘棋或者是吃一点点心。 一提到写毛笔字,哪吒就觉得很难过了,他真的太讨厌毛笔字了。这时抻着自己喜欢的孙悟空图样的t恤对米嘉道:“妈妈,脏了。” 米嘉一看他拧起的眉头,就知道这孩子心里的弯弯绕了,说:“是墨水弄的吧,没关系,可以洗掉的,下次你记得戴个围裙就好了。” 哪吒更不高兴了:“妈妈,洗不干净的。” 米嘉看他这么别扭,索性直截了当说了:“不管洗不洗的掉,毛笔字都是要练的。字如其人,你长得这么可爱,可不能写一**爬字啊。” 哪吒抓抓脑袋:“妈妈,什么是狗爬字?” 米嘉想了想:“就是很难看的字,你看你刚开始练的时候就不太好看吧,但是现在写着写着,就会好多了。你再练一练,会更好看的。” 哪吒福至心灵:“妈妈我懂了,就好像你下棋,虽然你比爸爸会下,但总是会出臭棋,我就不一样了,我下得多,好多人都下不过我。” 米嘉好没面子啊:“是啊……不过下次别提下棋的事了。” 哪吒稍稍被说服了一些,但还是觉得十分不高兴,叹着气,一副很不自在的样子:“妈妈,做小朋友真的好难啊。” 她绕着米嘉的设备走了圈,最后停在米嘉的那碟吃的旁边,低头下去吃了个黑紫色的提子,感慨道:“还是你好,只要坐在这里吃吃东西,聊聊天就好了。” 小朋友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向往大人的世界——哪吒在这点上又比其他人都重一点,因为爸爸事业有成,妈妈青春靓丽,他们在外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光鲜的。 米嘉盯着哪吒看了会,觉得自己有必要让哪吒尽可能多的消除这种观念,说:“你觉得妈妈工作很轻松?那咱们一会儿看看吧。” 米嘉跟哪吒约法三章,一会儿她开直播的时候,哪吒要乖乖坐在旁边,不可以发出声音,也不可以中途靠过来。 哪吒表示严格遵守,米嘉才又打开了设备,听到刚刚有突发事件的粉丝们都过来围观了,直播间里热度非凡。 米嘉先是跟所有人打了声招呼,深呼吸之后简短道:“对不起。”随即先喝了一口已经变冷的牛奶,直播又开始了。 米嘉近来大多选在早上直播,一方面是早上血糖分解速度快,可以比其他时间多吃一点,另一方面下午要准备去接哪吒,她怕时间相冲,至于晚上,她已经熬不过九点就要睡觉了。 米嘉今天吃的是果蔬拼盘,都是低热量低糖分的健康食品,但相应的,滋味跟那些酸甜可口的水果什么的相比,也会差上一大截。 哪吒看米嘉的盘里不是生菜就是甘蓝,仅有的水果是小番茄啊黄瓜这种吃起来寡淡的,最好最好的就算是提子了,可是也就只有几个。 米嘉吃东西也要比平时注意,因为是在镜头前面,接受大家检阅的,每吃一样东西前要先给大家看一看,吃的时候还要表现出很美味的样子。 米嘉就算是吃的时候,也不能闲着,直播间要有互动,她顺应大潮开了竞猜。今天的竞猜题目是:小朋友会不会又突然闯入。 大家的反应十分热烈,米嘉也要回复啊,但她是a**r,还需要一一心里记下来,等吃完了,再跟大家聊一聊。 可是米嘉跟哪吒一样,她是会结巴的啊!虽然现在已经克服许多,可她还是会紧张,一紧张就更结巴,有时候她开口之前会深呼吸好几次,哪吒都替她着急。 直播结束,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哪吒早就坐不住了,但是已经答应的事情不可以随随便便就不遵守啊,还是要等着,坐得小屁股都疼。 哪怕就是直播结束了,也不能立刻休息,还要收拾东西,稍微打扫一下。因为这里的设备精贵,米嘉向来自己动手,免得下面人不知道给弄坏了。 又是半小时过去,已经快到午饭的时间了,哪吒饿得饥肠辘辘。米嘉给他拿了条能量棒,就带着他一起去院子里散步。 现在人气越来越热,米嘉已经准备要游泳了。游泳对形体很好,怀孕的女人也依旧是爱美的,何况近来胖了不少,她已经定好了锻炼目标,每天实行。 中午季舜尧见到儿子的时候,他很认真地写着毛笔字,哪怕离吃饭只有几分钟,他也要抽空完成自己的任务。 原来妈妈看似轻松,其实根本一点也不,吃东西是很幸福的,但之后的锻炼可是很累人的,吃东西的时候还要照顾别人,那根本就是没有滋味的。 爸爸呢,哪吒扁着嘴,充满怜悯地看了一眼季舜尧,早出晚归,中午回来吃一顿饭,手机也要噼里啪啦响。 小孩子虽然也有小孩子的烦恼,但他不用愁吃穿,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下棋娱乐,也不用生小宝宝,真是很幸福了。 季舜尧一肚子狐疑,拉过米嘉问哪吒这是怎么了。 米嘉朝他笑了笑:“小孩子懂事了,现在不让他练书法都不高兴。” “这么厉害啊。”季舜尧满脸赞扬:“不过有件事跟你说,之前忙完了,拖到现在。” 米嘉问:“怎么了?” 季舜尧说:“之前教哪吒写字的那个老师请假了,说是要出门游历采风。” 米嘉问:“那要去多久啊?” 季舜尧说:“说不好,反正不低于半年,艺术家都是这脾气。” 米嘉听了觉得事情有点棘手:“那要赶紧找一个了,哪吒刚有点兴趣,不能把这小火苗给浇灭了。” 季舜尧说:“是啊,可是会写字的,不一定会教人写字,新老师的人选我还没定。” 米嘉想了想:“这个你不用操心了,我倒是有个熟悉的,字写得好看,人也耐心,但要看人天赋,太差的他可不要。” 季舜尧摇头:“他们这行的都挺奇怪的,那你什么时候带哪吒去试试看?” 米嘉觉得这事宜早不宜晚,索性下午就要哪吒过去拜访。反正是爸爸以前的老师,两家之前也经常走动,还是很熟悉的。 只是下午原本约了闵西泽,现在突然要放他鸽子。不过闵西泽喊她去吃饭,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要能她能解决问题就好。 米嘉知道恋爱白痴闵西泽跟季千河至今没有进展,但应该是比之前好那么一点,她没什么恋爱经要传授,唯一能教的就是大胆表白。 闵西泽却一口咬定自己表白过了,米嘉说:“你那算是哪门子的表达了,找个有气氛的好地方,把人约出来,有什么话就说,实在说不出来,发信息也好。” 闵西答应着:“好,我知道了,还有吗?” 米嘉琢磨着:“有一件事,一直想说,但又有点担心。” 闵西泽纳闷:“关于千河的?你说啊。” 米嘉问:“你有没有听过兔子这个词?” 乍一听只是个名词,因为眼睛红红毛发纯白的小动物,甚至会觉得这个词可爱。但联系到吃播身上,这个词可就没那么好了。 闵西泽说:“当然听过了,你是说千河?” 大多数吃播都是以吃得多为噱头,但不是每个人都是天生的大胃王,所以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会选择后期催吐。 因为胃液有腐蚀性,他们的喉咙会被烧灼,很多吃播的嗓音会越来越粗,为了掩盖,他们通常选择快进视频来变声。 而催吐不仅会损害身体,通常还伴随着很严重的心理问题,他们会渐渐爱上这种暴饮暴食后大吐一场的畅快感觉。 兔子,就是取的“吐”的同音,这个群体隐蔽但存在,他们大多知道自己行为病态,但又苦于没有办法纾解。 米嘉说:“千河有一段时间吃得太多,嗓音又不好,手指上还有牙齿咬出的红痕,所以我才怀疑她。暗示过她之后,她就开始改了。” 闵西泽很是吃惊:“我居然没看出来。” 米嘉说:“小姑娘有虚荣心,总是想要得到更多人的喜欢,一旦求之不得,就会觉得十分苦闷了。千河每次吃得多,都是因为直播间人气不好,或者是某个人没给她送礼物。” 闵西泽不知道该做何表情:“还是你心细。” 米嘉说:“以后多关心她一点,但也别大惊小怪,她早就自我调适了,看样子也做得很不错。如果真的症状重了,再看看是不是要寻求专门的帮助。” 闵西泽说:“好,我听你的。” 米嘉笑:“你别谢我,以后麻烦的还是你。你要知道她受挫就会加重状况,你对她好没关系,但有没有做好一直对她好的准备呢?” 闵西泽顿了顿:“可以的。” 第71章 chapter 74 米嘉担心老师会午睡,所以刚一吃过饭就给他打了个电话。好多年没联系了,但两个人说起话来的时候,倒没有多生疏。 老师不是专业的书法老师,反而是市里有名的书画名家。年纪轻轻就闯出名堂,作品在市场上很受欢迎,每次流入拍卖行,都是一次令人咋舌的好价格。 米成跟他的认识过程也挺有意思,米成对书法一直都很感兴趣,但从来都没有系统学习过,找到老师后,对方因为他书写习惯太差天赋又不好为理由拒绝了。 米成已经很多年没被拒绝过了,陡然被拒,兴趣更浓。老师不收,他却一定要做他学生,最后三顾茅庐,费了不少功夫才成功。 这一段经历,米嘉当然不记得了,甚至老师这个人,也只有那么零星一点的记忆。 老师与父亲的种种经历,都是后来老师来看她时,因为看她沉浸在丧父的痛苦中,才一点点地倒出来的。 老师劝她凡事向前看,不要拘泥过去的那些小事,现在的种种总是最好的结果。 米嘉出国之后,每逢佳节,都会记得跟老师互通信息。他是个大忙人,不一定立刻回复,但每次回复都十分可亲。 记得最牢的是,老师喊她“米成小女”,四个字总是说得十分俏皮,哪怕后来变成屏幕上黑色的字体,也总是自带他特有的腔调。 他跟爸爸的关系是真的很好,或许真是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两个人的关系往往要有所波折,才能更加牢固。 一次中秋佳节,老师居然先给她发来了信息,还是那个亲切的称呼,“米成小女”,米嘉连忙回了一句中秋快乐,他又半天没有动静。 等到米嘉收拾了一会东西,老师那边居然打来了电话,他声音不同于以往的四平八稳,声调异常的高,说起话来也断断续续的。 艺术家总有各种癖好,老师不仅好书法,也爱喝酒。米嘉估摸着他今天不知是和哪个朋友聚会,喝得大了,所以才这么突然地给她打过来电话。 米嘉笑着说:“老师,中秋佳节哎,有没有人送你回家啊。” 老师忽然在那边叹了口气,米嘉立马一怔,问这是怎么了,老师问:“你爸爸心真狠,说走就走了是不是?” 米嘉压根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老师又问:“你有想过他吗?肯定有吧,你爸爸那么好……那你说,他会想到我们吗,不仅仅是你,我是说……” 老师声音更加模糊,渐渐几乎根本听不到。米嘉接连喊了几声,没人回答,但也不敢挂断,就怕那边会出什么事。 直到一个男声响起来,说:“你挂吧,老师已经睡着了。” 米嘉这才送了一口气,又紧张问道:“请问你是?老师是在家里吧,要是醉在外面的话,还要麻烦你带他回去啊。” 那人脾气不太好,说:“这都已经几点了,当然是在自己家里了。” 第二天,老师亲自致电道歉,说自己昨天晚上喝多了酒,要是说了什么,让她千万不要在意。他本来也没说什么,米嘉后来都差不多忘了。 下午,米嘉带着哪吒小憩片刻,不敢睡得太多,早早就把他拉了起来,挑了一套严肃又不失活泼,庄重又不失活力的小套装。 她也精心打扮一般,白色的紧身裙,搭配一个闪闪的信封包。虽然现在怀孕了,该穿的高跟鞋还是要穿,走起路来哒哒响,会觉得自信心都强一点。 米嘉拿了几瓶季舜尧收藏的好酒,车子开到半路,又在一家精品水果店停下,米嘉下去挑了点包装精致的时令水果。 她比约定时间早了五分钟,站在门外给老师打电话。随后门内响起拖鞋的声音,老师还拿着手机,笑着将门打开来。 几年不见,他还是老样子,快六十的人了,保养得一点皱纹都没有,整张脸干干净净,五官仍旧清俊精致,年轻时是小帅哥,年纪大了点是老帅哥。 米嘉跟他开玩笑:“老师你都是用的什么保养品,怎么可以一点都不老。现在被你迷住的小姑娘,估计还是能多得整个楼道都排不下吧。” 老师一笑,温润的气质便流淌开来,他将视线从米嘉身上挪到哪吒小不点身上,很惊讶地说:“这就是你的孩子?真可爱啊,跟你倒是不太像。” 哪吒现在对米嘉越来越依赖,之前还能酷酷地说一句“这个妈妈不要了”,现在一有风吹草动就生怕米嘉会飞了。 听到旁人说他不像妈妈,简直着急坏了,这时候又是踮脚又是挠耳朵,说:“我很像妈妈的,我跟妈妈一模一样!” 米嘉揉了揉他脑袋,向着老师点点头说:“叫哪吒,平时很乖的,就是偶尔……有一点活泼,孩子活泼一点,很可爱。” 老师便向着哪吒笑,说:“你好啊,哪吒,欢迎你来我家里做客。我叫你哪吒,你呢,以后就跟妈妈一样,喊我老师就好。” 哪吒仰头看了他一会儿,又看了看米嘉。 米嘉向他使眼色,用口型告诉他要喊人。 哪吒赶紧把头抬起来,想着对面道:“老师好!” 老师给米嘉倒了一杯水,至于哪吒,家里没有汽水果汁这类孩子爱喝的东西,他又要表现善意,最后往水里投了颗橘子味的泡腾片。 哪吒不大爱喝,就只喝了一口便放了下来。 他知道今天过来是考验自己的,中午被米嘉培养的热情此刻迫不及待要爆发出来,此刻向着米嘉挤眉弄眼,想要笔墨纸砚。 米嘉向着老师婉转地提出了这个要求,老师刚要起身去准备,客厅里恰好走过一个年轻男人,老师喊他“云生”。 “去帮米家的这位小朋友准备一下笔墨纸砚。” 叫云生的原本已经答应了,忽然眉头一皱又拒绝了,他看着米嘉,很不善的样子:“姓米啊,自己去吧,反正这儿你熟。” 老师几分不高兴地又喊了他一声:“你懂点事。” 大师就是大师,老师只是简单指点了一下哪吒,小家伙笔下的几个字就像一下活了,完全不再是刚一开始死气沉沉的样子。 米嘉心想这次是过来对了,这么好的老师,就算是厚着脸皮,求也要求他教一教哪吒。 老师看起来倒是很轻松的样子,给哪吒演示过一阵后,两手交错着插在腰际。他刚要说话,一边云生喊他过去。 老师起初没理会,说:“我在这儿有事呢,等会儿啊。” 云生声音更硬了些:“你给我过来,我也有事!” 老师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米嘉,米嘉笑:“您忙。” 米嘉来前从来没听过“云生”这个名字,也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跟老师是什么关系。 如果说是朋友吧,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实在有些奇怪,说不是朋友吧……那岂不是更奇怪了,哪有不是朋友还往家里请的。 米嘉一疏忽,哪吒小朋友就不小心把蘸满墨汁的毛笔弄到了身上,衣服脏了也就算了,小孩子最费衣服,但他两只小手都是黑乎乎,这可怎么行。 米嘉带他去洗手,途中恰好路过刚刚老师跟云生进去的房间。 两个人像是在吵架。 云生说:“谁都行,姓米的就不行。” 老师无奈:“你讲点理吧,姓米的怎么就不行了?” 云生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人去了,你心也跟着去了吧!” 老师捂着他嘴:“你小点声啊,他们在外面呢!” 米嘉在外忽的攥紧了手,一瞬间,一切仿佛迎刃而解。 哪吒吃痛:“妈妈,你干嘛?” 她这才回神过来,拉着哪吒往外走。 米嘉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坐到车上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她看了一眼是老师,怎么都不敢接。 等车子开出老远,她在冷气里安静下来,这才给他回了条短信,说自己有事先走,下次再来拜访。 短短一行字打完,米嘉背脊完全湿透,浑身发凉,手指尖都凝着霜,整个人忍不住瑟瑟发抖。 成’人世界的规则就在说与不说之间。 米嘉尽管什么都没提,另一头的人却什么都猜到了。 老师过了会回来短信:“有什么要帮忙的话,随时来找我。” 米嘉看着这行字,觉得眼睛里胀痛难忍,她用手反复揉了揉,还好那里头干干的,根本什么都流不出来。 哪吒在一边问:“妈妈,我们怎么突然就走了,不练书法了吗?” 米嘉摸摸他头,勉强地笑了一笑,说:“练的,但妈妈觉得刚刚的老师不是很适合,妈妈再给你找一个好吗?” 哪吒什么都听妈妈的,乖巧道:“好啊。” 哪吒问:“妈妈,那我们现在回家吗?” 米嘉看着他:“不然我们一起去接爸爸吧。” 哪吒十分兴奋:“好啊,给爸爸一个惊喜。” 年中对于任何一家企业都是十分紧要的时候,它意味着总结上半年的得失,又要承前启后开启下半年的挑战。 季舜尧正跟公司股东开会,米嘉带着哪吒在他办公室里等了会。哪吒很兴奋地用爸爸巨大的电脑玩棋,米嘉则端着杯热水,一直站在窗边看风景。 她的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事情,最终还是没能压抑住心底的冲动,她去找出手机给谢慈溪打了个电话。 谢慈溪仍旧在海外旅行的路上,据说这一次不同一般,她已经接受了李重茂的求婚,两个人正式开启蜜月之旅。 这事谢慈溪没直接告诉她,而是借了季舜尧的嘴。米嘉那时候对她还是有诸多不满,只撇嘴说了句“随她”。 大约两地时差隔得不远,谢慈溪很快就将手机接起来,她还是老调子,说起话来总有点挑衅的意味:“哟,米小姐。” 电话接通,米嘉却不知道说什么了,特别是在听到谢慈溪的这一声“问候”。 她慌里慌张地回了一句“没事”,已经准备挂电话了,那头忽然传来李重茂的声音,问:“是谁啊?” 谢慈溪捂了下手机,声音没那么锐利了:“是嘉嘉啦。” “嘉嘉来电话干嘛的?” “谁知道,恐怕还是想骂她老妈。” “别这么想孩子,嘉嘉很懂事的。” “刚刚拿过来的鱼子酱,要不要尝一口?” “好啊,好啊,挤到我虎口这边来。” “你先打电话吧,等你来吃,我再去拿瓶酒。” …… …… 谢慈溪再回来的时候,米嘉忽然冷不丁地问:“妈妈,他对你好吗?” 谢慈溪怔了怔,没想到她要问这个,防备着说:“当然好了,怎么了?” 米嘉声音短促道:“那就好……我挂了。” 米嘉连忙按了挂断,窗户的倒影上,她已经是满面泪水。 谢慈溪随后来了条信息,只打了个问号。 米嘉什么都没回,直接删了。 季舜尧开完会过来,米嘉正站在哪吒身后看他下棋。偶尔鼠标声点过,米嘉发出“哎呀”的声响,预备要指点的时候,立刻便招来哪吒的嫌弃。 哪吒批评:“妈妈,你棋真的好臭的!” 米嘉一旦表示出不同意,两个人便立刻有板有眼的争论起来。 季舜尧想到不过一年之前,自己独自照顾哪吒,哪怕想要见她,也只是远远地远远地看着,就觉得今天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米嘉这时向他转过头,招手道:“你傻站着干嘛呢?” 他这才回神,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分别给老婆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米嘉还好,沉浸棋局的哪吒可烦透了:“你们让我安静会儿。” 米嘉与季舜尧面面相觑,面对面站着耸了耸肩,最后从善如流地走去办公室另一边。季舜尧问:“下午的事情还顺利?” 米嘉心情已经平复很多,说:“还不错啊。” 季舜尧开了一扇窗,让外面的风一点点的吹进来。高处不胜寒,城市的高处却只有炙热和躁郁的风。 米嘉拢了拢头发,不同于来时的短发,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又和过去一样,冲着季舜尧撩拨长发了:“你是对的。” 她忽然冒出一句,光秃秃的,没有前后语境,让人一点都摸不到头脑。季舜尧看向她:“什么是对的?” 米嘉眼中的幽深却一下敛起,她移开眼睛看向窗外,说:“我是说,好像不管我变成什么样,有记忆还是没有,最终都是一样会爱上你。” 季舜尧笑起来,修长的手点在窗户上,发出很小很钝的声响。 米嘉继续道:“可是没办法知道,你要是失忆之后,还会不会再爱我。” 季舜尧摸了摸她脸,莞尔:“那还真是说不准了,毕竟像我这样一表人才的,后面跟着想要巴结的有很多,而男人又总是习惯见色……” “那我就带着哪吒去闹你们!”米嘉打断他,顺带挺了挺还没显的肚子:“再带上这个小的,我看你该怎么办。” 季舜尧立刻露出为难的样子:“高啊,你都带着孩子去闹了,那我看来还是只能回到你身边了。” 米嘉一把抱住他,脸深深埋在他的脖颈中,深呼吸了一口:“谢谢你,季舜尧,真的,谢谢你。” 季舜尧拍拍她背:“谢什么啊?” 米嘉吸了吸鼻子:“很多,很多。” “既然你这么感谢,那晚上不如……” 他凑到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什么。 米嘉立马变了脸,将他一推,愠怒道:“滚!” 一边,刚刚对弈结束的哪吒全程目睹了两个人由远到近,再由近到远,最后瞬间闹矛盾的场景。 他不禁摇了摇头,大人的世界,太复杂了。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