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惜你如命》 作者:张小素 言情版文案: 刑侦队长纪尧下班回家,敲了敲对面新邻居家的门:“医生,我手指破了个皮,好疼!” 韩惜:“对不起这位警官,法医只看死人。” 纪尧靠在门边:“我死了。” 韩惜静静瞧着他演戏:“死因?” 纪尧嬉皮笑脸:“被某个大美人给美死的。” 韩惜砰地一声关上门:“滚!” 许久之后的一天,他挡在她前面,砰地一声,一颗子 弹打在他胸前。 他气息微弱,笑容却温柔:“不疼,也死不了,你别哭。” 剧情版文案: 市局刑警队长与精英女法医携手并肩,在侦破一个一个案件的同时,一起横跨十九年的是非过往也终于浮出了水面。 她又冷又饿,周围没有光也没有星星,很黑,她以为自己要死在这无尽的孤独和黑暗中了。 他伸出手来对她说:“小惜,别怕。” 帅气逼人武力值爆棚富二代刑侦大队长 x 外冷内热美艳女法医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爱情战争 甜文 主角:韩惜,纪尧 ┃ 配角:杨春勉,赵靖靖 第1章 夕阳透过厚厚的云层缝隙铺撒开来,染红了半边天。镀着银边的平安小区示范牌像是被水洗过一般,折射出淡淡橙色的光晕。 “韩小姐。” 韩惜踩着晚霞回家,正准备上楼,听见有人叫她。 女人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我做了点饼干,送来给你尝尝。” 是住在同一小区的邻居,有一回她在门口喂流浪狗被咬伤,韩惜帮着做了紧急处理。肖瑜一直记着这个恩,经常送一些小点心过来。 韩惜礼貌道谢,微微弯起的嘴角像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提起来的一般,有一种不甚真实的感觉。 肖瑜笑了笑,这位韩小姐已经搬来半年多了,一向都是独来独往,也不见她跟什么人亲密,周身不沾一丝烟火气,像是不愿意融入这人间。 可偏偏那双眼睛生得如一汪清泉似的水盈深邃,天生带着情。 韩惜回到家,将饼干盒子放在桌上,用柠檬味的洗手液仔细洗了个手,打开所有房间的灯,泡了杯柠檬茶。 家里没人,养父母在她读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她就一直一个人生活,因为习惯,倒也不觉得冷清,非工作时间里她喜欢一个人待着。 韩惜看了一眼手机,大学老师发来一条消息。 “韩惜啊,六院的老院长到现在都还在跟我念叨你,他们医院缺人才,问你愿意去吗?” 韩惜毫不犹豫地回道:“谢谢老师,我更喜欢当法医。” 老师一直有点遗憾,这个优秀的学生原本可以在医学界大展宏图的。 且医生职业安稳,法医则天天跟一堆尸体打交道,经常还要出现场,提着十来公斤重的工具箱,跟刑警们满街满坡地跑,无论是大半夜还是烈日当空。 韩惜却认为,跟死人打交道比跟活人自在,活人狡诈会撒谎且具有攻击和危险性,而尸体永远都是最诚实的。 大学毕业到现在,她已经做了两年法医了,并且因为表现突出,被调到了市局。 周一早八点半,市局大楼。 纪尧踩着点,一手捏着喝了一半的香蕉牛奶,一手踹在兜里,优哉游哉地踱进了刑侦办公室。 “老大,早上好。”女警周莉咬了口莲蓉面包,抬头看了看,“穿这么骚,啊不,帅,又有相亲?” 市局第一刑侦队大队长纪尧,今天穿着一件浅紫色绣暗纹的衬衫。领带系地一丝不苟,外面罩着件黑色风衣,脚上的意大利手工皮鞋映出掉了一块墙皮的天花板。 纪尧靠在办公桌边上,长腿交叠,吸了口牛奶,无奈道:“可不是吗,家里老太太催地紧。”生怕他哪天执行任务出了意外,亿万家产没人继承,死活让他先留个后。 不接受相亲就得被逼着辞职回家继承家产。 而他喜欢当警察,并愿意为之奋斗一辈子。 周莉饶有兴致地八卦道:“老大,今天相的是哪家千金小姐,明星,还是咱们警队的小师妹?”说完捂着嘴偷偷乐。 事实上,包括周莉自己在内,市局每一位单身适龄女青年都跟这位刑侦队长相过亲,还是组织上亲自给安排的。 周莉一边乐呵一边拆了包薯片:“听说今天局里要来一位女法医。”又道,“总之老大你做好准备吧,估计不出下个月蔡局就会给您安排上。” 这时,局长秘书探了个头进来,敲了敲门,笑着说道:“纪队,蔡局找您。” 纪尧一看他这微笑中带着同情,同情中还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样就知道,准没好事。 他将手上空了的香蕉牛奶盒子以三分灌篮的风骚姿态扔进墙角垃圾桶,随手拿起桌上不知谁的豁了一角的小镜子照了照,到四楼局长办公室去了。 蔡局从眼镜后面看了一眼,将手上的文件往纪尧身上一砸,劈头盖脸地骂了过来:“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都被人投诉到市委了!” 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市局大楼,路过的同事听见了倒也不怪,要是哪天这位纪队不挨骂了,才叫怪。 纪尧捡起地上的文件,瞟了一眼,明显不服气地说道:“这人投诉咱们市局服务态度不好,暴力执法。啧,那孙子,我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 蔡局喝了口茶,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指了指纪尧:“给我好好说话,注意措辞。” 上周三傍晚,一个女人从自家小区楼顶跳下来,当场死亡,死者丈夫被叫来问话,纪尧审的。 纪尧蹲下来将几张文件整理好,放在蔡局桌上:“死者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深浅不一,邻居的口供也证实了死者近半年来经常遭到家暴。人刚没,尸体都还没凉透,这位丈夫就开始跟保险公司索要赔偿,简直人渣。” 他顿了一下又道,“我也就审讯的时候嗓门大了点,碰都没碰他一下,不信您看监控。” 他虽然平常看起来有点吊儿郎当的,涉及到工作上的问题,从来都是认真严谨的。而且他身上带着一股十分难得的侠气,并能很好地在工作纪律和是非公道之间博取一个平衡。 蔡局捏了两颗红枣放进茶杯里搅着。这个案子其实已经结了,死者确实是自杀。 纪尧往转椅上一坐,单脚一蹬,原地转了两个圈:“绿茶泡红枣,蔡局您是真精致。” 蔡局抬了抬眼皮子,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你爸昨天打电话,请我对你严格要求,抓到工作失误就从严从重处理,最好开除,所以别给我惹事。” 喊完觉得喉咙有点疼,低头喝了一大杯水。 谈完了工作,骂完人,蔡局继续说道:“老刑上周五正式退休,今天新法医到,女的,适龄,下个月看情况给你安排一下。” 纪尧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他的领导,也是半个长辈,一直操心着他的终身大事。 纪尧捏着下巴,陷入沉思,然后十分欠扁地阐述了自己的思考成果:“法医,制服,我看行。” 蔡局一开始没听懂,反应了一下,抬起手上的杯子作势就要砸过去:“给我正经点!”又把杯子放下,无奈道:“算了,当我没说。” 还是别祸害人家小姑娘了。 纪尧站起来:“那最好。”相亲是一个不断重复且无聊的过程。 蔡局摆摆手,心说赶紧滚。 韩惜站在虚掩的局长办公室门口,听见里面的对话,从表情到内心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刚才被谈论的不是她。 纪尧一抬头,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 女人穿着一身白大褂,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长长的马尾自然垂下,扫落在肩头,衬地肌肤比那孤山白雪还要晶莹几分。 一双饱满的樱唇,应该是涂了唇釉,泛着浅淡黏连的光泽,像微微化开的草莓糖,让人忍不住想要舔一口。 纪尧抬起手来,露出一个一本正经又热情灿烂的微笑:“同志你好,欢迎加入南泉市局。” 要不是刚才在门口听见里面关于制服的对段对话,还真容易被这样光伟正的笑容骗到。 韩惜垂眼看了看对面伸过来的一只手,职业使然,她十分敏感地看到他虎口有一处白色水滴状污渍,应该是牛奶,但也可能是其他不明成分的液体。 轻微洁癖的她点了下头,算是应下。 纪尧晃了晃自己的手,勾起唇角笑了笑:“怎么,不给面子?”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却像是要飞起来,一把撕掉了方才伪装出来的正经。 韩惜没说话,这个人的言行远远超出了她对正常人类的认知。亦正亦痞的气质完美地糅杂在了同一个人身上,却又丝毫不显矛盾。 纪尧收回手,似笑非笑:“行,这个梁子咱俩算是结上了,回头我就带领兄弟们……” 忍无可忍的蔡局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要造反!” 纪尧笑着接上方才的话:“给你接风。” 他个子高,站在她面前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韩惜抬头看了着眼前的男人,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那双深邃的眼睛吸了进去。 他弯起唇角,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我眼里有星星,你要摘吗?” 这句话就像一句魔咒,她竟真在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星空, 他很会诱导人,应该是个谈判和审讯高手。 韩惜回过神来,保持着面上的无波无澜,轻巧错开他,闪进局长办公室,转身把门一关,整个世界安静了。 韩惜跟蔡局报道完,临走时瞥见桌角透明文件袋里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女人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暗红色的血流了一地。她脸色青灰,被唇角那颗深棕色的美人痣一点,竟呈现出一种苍凉诡异的美感。 韩惜眼前骤然闪现出那个提着饼干盒子,笑容比晚霞还要灿烂的女人。 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自杀呢? 第2章 刑侦一队办公室里的小崽们就跟打了兴奋剂的驴子似的,一会溜出去一趟,一会溜出去一趟,一个回来了,另一个马上接着出去。 队长纪尧察觉到异动,从一叠资料里抬起头来,捏起桌上的粉笔头甩手往门口一扔,闲散开口:“周美丽,干什么去。” 周莉摸了摸被击中的肩膀,转头笑了笑:“报告老大,我去法医那边拿一下资料。”说完,一溜烟地跑了,脚底生风似的,抓都抓不住。 这特么拿个资料都拿了五遍了还没拿回来。 另一个站起来跟着往外跑:“老大,我去帮她。”说完也跑了。接着又跑了几个,整个办公室空了一半。 闹了大半个上午终于消停下来了。 后半个上午,以周莉为代表的八卦小分队私下里开了个小型研讨会。 “好久没见长得这么漂亮的女的了,就是看着有点冷,不大热乎。” “好像是咱们南泉市唯一一个做病理的女法医,不知道水平怎么样,别是个花瓶就行。” …… 韩惜到刑侦办公室门口,敲了敲边上的门,声音沉静:“请问纪队在吗?”整个办公室顿时安静下来了,没人说话,生怕一出声就会将眼前的景色打碎了似的。 这位新法医不像一般的美人,她安静站在门口,整个人显得不像个真人,皮肤白嫩得过分,像一个坐在透明玻璃瓶子里的仙女,一戳就破。 纪尧歪头看了她一眼:“随便坐,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三个字,一下子把九重天上玻璃罐子里的仙女拉下了万丈人间红尘。 韩惜看了他一眼,目光飞快略了过去,停在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男人身上。 副队长赵靖靖站起来解释道:“不是我。” 他身上的制服熨烫得整整齐齐,整个人又很沉稳,看起来实在太靠谱了,不知道被认错了多少次,至少比那位花里胡哨的正牌大队长更像队长。 纪尧挑了下眉:“这呢。” 韩惜走过去:“纪队,您好,我是新来的法医韩惜,我想看一下上周三丽竹苑小区那起跳楼案的相关资料。”她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不包含丝毫的个人情绪,仿佛早晨在局长办公室门口的那一幕不曾发生过一般。 纪尧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怀疑这个人不是个忘事精,就是太冷漠,冷漠到连恼怒都不舍得给人一个。 他单手插兜里,斜靠在桌边上,一双桃花眼微微弯了弯:“不给。” 韩惜没想到会碰到这样的钉子,她也不擅长跟人扯皮,脸蛋忽得一下红了。觉察到她细微的表情变化,他浑身上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赵靖靖无奈地看了纪尧一眼,从一叠文件里将韩惜说的资料找出来递了过去:“之前的法医老邢验的尸,是自杀。顶楼栏杆也没有人为松动的痕迹。” 韩惜接过资料,点头道谢,随手翻看了几张现场拍摄的照片,微微蹙了下眉:“我能拿回去看吗?” 赵靖靖:“当然可以,怎么,是有什么疑点吗?” 韩惜沉思道:“不一定,先等我看看。”顿了一下又十分认真地说道:“谢谢你。”说完拿着资料走了。 全程被无视的纪大队长表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并以德报怨地拿出电话定了九十九朵红色的玫瑰花,让明天送到法医室。 下班时间一到,纪尧哼着小曲,晃着手里的钥匙圈走出市局大楼,正要拉开车门进去,听见后面传来蔡局的大嗓门:“下回不许开豪车来上班,说了多少遍了。” 纪尧回头:“今天情况特殊,相亲。” 铁面无私蔡局:“你这车影响警队形象,计入年终考核。” 纪尧:“.…..”这特么已经是他家最便宜最低调的一辆车了,才两百来万。 旁边几个下班的同事见怪不怪地打招呼:“天苍苍野茫茫,市局纪队相亲忙。” “马到成功啊,纪队。” “加油啊纪队,等吃喜糖呢。” …… 从二十三岁警校毕业到现在,五年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有时候三百六十六天,他不是在相亲,就是在相亲的路上。 只有在忙案子的时候才能缓一缓。 纪尧停好车,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老太太发来一条消息:“儿子,相亲加油,不然就要回家继承家产了哦,加油加油,母上看好你。” 文字后面还跟着一个中老年表情包,上面写着一行七彩的字:朋友,美好的祝福送给你。 纪尧没回,将手机放进风衣外套里,走进了自家投资的餐厅。 经理赶忙迎过来,微微弯腰,满脸带笑:“小纪总,人已经到了。” 纪尧点点头,跟着过去了。 今天的相亲对象是他远房表舅妈家的三侄子给介绍的,某公司的千金。 女人穿着一身酒红色长裙,深v收腰,见到纪尧就是一个甜腻柔美的笑,看起来对他的外形很满意。 纪尧坐下来,随手从桌上花瓶里挑出一枝玫瑰花:“鲜花配美人。”那笑容是礼貌而绅士的,丝毫不显轻浮。 他从不吝啬对精心打扮的女人进行赞美,有恭维的成分,更多的还是尊重。自小的成长环境给予他的教养就是这样。 简而言之就是,浪漫又腐败的资产阶级的做派。当然。面对穷凶恶极的罪犯,又该是另一种手段了。 根据相亲流程,两人先聊了几句各自的兴趣爱好。 然后就回到最关键的问题上了,女方问:“你为什么要当警察?” 纪尧每次回答这种问题都很有耐心:“小的时候经常被绑架,觉得绑匪最怕警察,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就报考了警校。” 纪尧没说的是,当你穿上警服,站在国旗下宣誓的时候,自豪感和使命感真的是会油然而生的。当你拼劲全力抓捕罪犯,还受害人一个公道的时候,那种成就感和正义感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女方又说道:“将来要是在一起了,你能不当警察了吗?” 亲自过来倒酒的值班经理不禁抹了把汗,心说这回八成又要吹了。 纪尧笑了笑,一双桃花眼绽尽风情,语气却毋容置疑:“不能。” 一般到了这个时候,一轮相亲基本就结束了。 这时,纪尧接到电话:“纪队,丽竹苑小区发生一起命案,凶手手段极其残忍。” 这个地方他知道,正是上周三跳楼的那个女人所在的小区。 半个小时后,纪尧将车子开进了丽竹苑,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平安小区示范牌,冷冷的月光照在上面,似乎在宣告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罪恶。 这个已经被连续十年被评为安全小区的地方,别说命案了,就连小偷小摸、打架斗殴都没发生过。 纪尧停好车,飞快上了18号201室。 现场已经被附近的片警保护起来了,门口站着几个围观群众,一边讨论一边探着头往里面看,有胆子小的,想看又不敢看,捂着眼睛从手指缝里往里面看。 纪尧亮出警员证,戴上手套鞋套,掀开警戒线走进命案现场。 他是接到电话的第一时间赶到的,市局的同事还没来得及赶到。 出乎意料的是,已经有人先到了。 那人梳着高高的马尾,额前没有一丝碎发,穿着市局统一配发的法医制服,她面容沉静,正拿着相机拍摄现场。 这本应该是助理做的,看来助理还没赶到。 韩惜抬头看见纪尧:“我就住在这个小区。”其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纪尧点了下头,开始勘测现场。 客厅大半的地板被鲜血染成了深红色,入鼻就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血迹没有完全干涸,遇害时间不长。 纪尧踩着没被血浸染的地方,绕到尸体边。 韩惜放下相机汇报道:“死者男,年龄六十到六十五岁之间,初步推测死亡时间为4月18日晚七点到九点之间,死亡原因为窒息。从尸斑上看,尸体没有被移动过,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尸体解剖之前,法医只能凭借医学知识和经验给出大致推测,再具体的要等尸检报告出来。 死者全身赤.裸躺在客厅一个盛着小半盆水的大澡盆里,面部朝上,盆底放着几块豆腐、葱姜等调味料。 腹部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没有凝血等生理反应,是死后造成的伤口,而内脏已经被掏出来丢进了厨房门口的垃圾桶里了。 韩惜蹲下来,将垃圾桶里死者的衣服收进证物袋,她目光放在衣服纽扣的两根黑色长发上。 纪尧跟着蹲下来看了看:“重要物证,极有可能是凶手与死者纠缠的时候留下的。” 韩惜没说话,将证物袋收好。她站起来的时候,一头黑而柔顺的长发动了动,灯光一照,发射出动人的光泽。纪尧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很快,刑警队员和法医助理也赶到了。 就算是大晚上出现场,副队长赵靖靖依然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刑警制服,围观群众自然一眼就认错了:“领导,人是谁杀的啊,太惨了这。” 赵靖靖也懒得解释,只听见正牌大队长说道:“张祥给报案人做笔录,周莉排查死者社会关系,今天天晚了,先重点询问门口那几个。其他人继续勘测现场。” 张祥从文件袋里拿出来一支带粉色绒毛球的笔,笔杆上还印着日漫大胸美少女图案,带着一颗宅男少女心往报案人那边走去。 纪尧看了周莉一眼:“大晚上的,少吃油炸的垃圾食品。”薯片味比血腥味还重,准在车上偷吃了。 周莉站直身体一板一眼地汇报道:“老大,上好佳田园番茄味薯片,健康态,非油炸。” 纪尧没理她,转头对赵靖靖说道:“靖靖过来。”说着往阳台窗边走去。 赵靖靖跟上去,一边小声提醒他:“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靖靖,女里女气的。”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反正下次照犯。 纪尧打着手电筒,往阳台外墙上看了看:“靖靖,你看这里。” 赵靖靖:“不要叫我靖靖。” 南泉市破案率第一的刑侦团队,还真是个性出众,与众不同。 收尾的时候,蔡局打电话给纪尧,询问案件情况。 蔡局听完,指示好工作,最后问道:“今天相亲怎么样?” 韩惜拎着银灰色的工具箱从楼道里走出来,灯光在她身上镀了层浅淡的光,不同于在案发现场工作时的干练,此时的她更像一个踏着月色散步的小女人,眼角眉梢俱是风情,带着浑然天成的媚态。 纪尧靠在车门边上,微微弯起唇角,若有所指地对着电话说道:“不怎么样,等着组织上给安排呢。” 第3章 第二天上午韩惜做完尸检,收到了一束热烈的红玫瑰。 她抱着花,直接到三楼刑侦办公室。 纪尧正准备带人去开案情分析会,出门的时候,冷不防被美了一脸。 韩惜平常只穿黑白和各种灰色调的衣服,要么就是法医制服,至少每次纪尧看见她的时候都是那样,清清冷冷的。 此时被明艳的花束一衬,不再是独自坐在玻璃瓶子里令人看不清表情的仙女了。 纪尧想,她适合红色,尤其是冶艳的大红色,这本该是个热情如火的女人。他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想从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看出端倪来。 韩惜将花束往纪尧怀里一塞,连一句拒绝的话都吝啬得不肯给,转身就走,犹如快刀斩乱麻,潇洒干脆。 而事实上,现场的气氛有点尴尬。不是为纪尧,而是对韩惜。 自从这位纪大队长加入市局,就有个这样一个不成文的传统,每一位新入职的女警都会在第二天收到一束玫瑰花。 用他们万恶的资产阶级绅士主义理论的话来说就是,每个愿意进入公安系统工作的女人都是英雄,她们值得。 离得最近的周莉低头看了眼卡片,上面署名的送花人是:市局一枝花。 这也难怪人家会误会了。以往她们收到的署名都是:南泉市局。 这位风骚的市局一枝花先生还真是,想不让人产生暧昧的误会都难。 纪尧将手上的玫瑰花往周莉怀里一塞:“咱们这位新同事,冷是冷了点,但人眼光好啊。” 众人:“因为眼光好,所以拒绝了您,是吗?” 纪尧双手插兜里,扬了扬下巴:“市局大楼,连着旁边那幢,一共三十八层,少说也有七八百人,人家一眼就把市局最貌美一枝花先生给挑出来了,这不是有眼光是什么。” 赵靖靖毫不留情地拆穿他:“那是因为没人比您更骚,人都不用挑,闻着味就找来了。” 众人点头,集体表示赞同。 调侃归调侃,该工作的时候还是要认真工作的,解剖室里停放着的尸体还等着他们给出一个公道来呢。 纪尧一边往小会议室走,一边问道:“死者衣服纽扣上的头发验出来了吗?” 赵靖靖汇报道:“法医检验科那边在验,结果很快就会出来。” 纪尧点了下头,又问道:“美丽,死者家属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周莉:“死者儿子周林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据他交代,昨晚陪死者吃完晚饭,大概七点多钟就走了。” 说完又道:“这个凶手把案发现场布置的像杀鱼煮鱼汤一样,究竟是个什么心理?” 死者全身赤.裸,是为刮光鱼鳞,腹部被划开,内脏挖掉,是为杀鱼,浴盆里的水、散落的豆腐块和调料,不是在煮鱼汤又是在干什么。 到了会议室,纪尧在白板上写下受害人的名字,基本信息等资料。 “死者周通,年龄六十二岁,已退休,离异,独居,死亡时间为昨晚八点三十分到九点之间,死亡原因为窒息,凶器是死者的皮带,已在现场找到。” 赵靖靖打开投影仪,播放了几张现场拍摄的图片:“物证科的同事根据死者阳台外墙的攀爬足迹,给出分析和推断,此人身高在一米六左右。” “死者腹部被剖开,刀法上看,凶手懂点解剖,职业可能为医生、兽医。”纪尧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或者法医。” 张祥小声说道:“法医,不能够吧。” 一向最为严谨的赵靖靖:“不排除任何可能性,甚至凶手都未必从事这三种职业,但凶手懂解剖是一定的。”不然不会把人宰得这么干脆利索。 纪尧转身,在白板上写下了几个关键字:丽竹苑、懂解剖、长发、身高一米六。 赵靖靖脑子里骤然闪现出一张清丽冷静的脸,正是新来的女法医韩惜。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又没说,在取得关键性的证据之前,可以合理怀疑,不能妄下定论。 若凶手真的是韩惜,她是这起案子的主要负责法医,想销毁一些证据或篡改数据,是轻而易举的。这无疑会对案件的侦破工作带来阻碍,必须马上采取行动。 他这个副队长都能看出来的东西,纪尧这个人精不会看不出来。 他们一同进入市局,从小民警做起,一起出生入死,联手侦破了很多大案要案。不同于赵靖靖的沉稳保守,纪尧破案很具灵活性,很有一套自己的方式。事实也多次证明,他的方式大多是对的。 这时,赵靖靖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完电话说道:“纪队,死者衣服纽扣上的头发,化验结果出来了,我去法医那边拿一下资料。” 纪尧放下笔:“我去。” 三楼到四楼,他没乘电梯,走的楼梯,大脑一直处在高速运转中,脸上的神情不似平常的游刃有余,到法医室门口,他调整好笑容,敲了敲门。 纪尧走进法医办公室:“小朱,今天穿的很漂亮,鞋子在哪买的,回头我给我未来女朋友买一双。” 这位刑侦一队大队长颇受市局女士们的欢迎,毕竟没人愿意拒绝漂亮话。法医助理朱涵被夸得心花怒放,扶了扶鼻梁上的某明星同款黑框眼镜,笑了笑说道:“纪队亲自来拿资料啊,在惜姐那。” 说完往里面的化验室去了,看起来很忙。 纪尧往前走,拉过一张转椅,往正在键盘上打字的韩惜身旁一坐,转了两个圈,停下来说道:“又见面了,可真是有缘哪。” 韩惜看了他一眼,从桌边抽屉里拿出来一个文件袋,打开检查了一下,往纪尧那边推了推。 纪尧懒懒躺在椅背上,看了看桌上的资料,又看了看放在键盘上的那双凝脂般白皙的手,颇为懒散地说道:“午饭吃了吗,一块?” 韩惜连头都懒得抬:“不一块。” 这位被拒绝的市局一枝花丝毫不感到尴尬,笑了笑说道:“韩大法医喜欢吃鱼吗,市局食堂的鱼汤还不错。” 韩惜没回答,用手指点了点桌边的文件袋,示意他赶紧拿资料。 纪尧饶有兴致地问道:“不喜欢吃鱼汤,那你喜欢吃什么?嗯,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这个人似乎是忘了,大半个小时之前刚被拒了一束花。 韩惜关掉电脑,将胸前的工作证摘下来,站起来说道:“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纪尧受宠若惊:“就吃个午饭,不用这么隆重吧。” 韩惜走进更衣室,脱掉身上的法医制服,换上平常穿的衣服出来:“走吧。” 纪尧拿起桌上的文件袋,站起来,一边往门外走一边问道:“想去哪吃?” 韩惜:“审讯室。”她语气不见丝毫起伏,即使已经从一个法医的身份转变到了嫌疑人。 从纪尧亲自过来,到他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能听出来,他一直在试探她。 对此,她没意见。警方破案,本来就是这样,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更何况,文件资料里,清楚地显示出了死者衣服纽扣上缠着的头发的dna检测报告。 那是她的头发。 面对她清醒冷静的配合,原本嘴皮子比脸皮还厚的市局一枝花突然不说话了。难得的三秒钟的沉默之后:“等洗脱嫌疑,我吃点亏,以身相许给你怎么样?” 韩惜转过身来,认真地建议他道:“不用,我不结婚的,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说完闪进楼梯,往三楼审讯室去了。 她没说的是,每个试图接近她的男人,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有的胳膊断了,有的腿断了,也有的死了。 她不想看到无辜的人受到牵连,宁愿选择把自己缩在壳里,一辈子一个人过。当生命老去,燃烧尽了,她作为人的义务也就尽完了。 纪尧向来不信什么我不结婚之类的鬼话,这很明显是拒绝人用的话。结婚有什么不好,两个人相依相守,彼此理解,心意相通,晚上抱在一起睡觉,做点性福快乐的事,何其美哉。 他看了一眼走在前面下楼梯的女人,她穿着一双白色板鞋,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脚踝,那凸起的弧度刚刚好,皮肤好像透明,能看清青色的血管,这样一双脚,穿高跟鞋一定很好看,黑色或者大红色的都很适合她。 韩惜从来不穿高跟鞋,一方面是职业关系,法医经常需要出各种现场,翻山越岭都是常事,高跟鞋只会拖累工作。另一方面,她右脚脚背上有小时候烫伤的痕迹,将这些伤痕藏在鞋子里,就好像藏住了记忆中那些布满伤痛的过往。 赵靖靖从会议室出来,看见纪尧和韩惜,正要说话,就看见纪尧晃了下手里的文件袋:“去审讯室。” 赵靖靖看了韩惜一眼,瞬间明白了,打了个电话给蔡局。 蔡局来的很快,法医涉嫌杀人,这不是小事。 赵靖靖站在观察镜前,看见蔡局过来,往旁边站了站:“蔡局。” 蔡局听完赵靖靖的汇报,透过观察镜往审讯室里面看,一贯就不太慈祥的脸上写满严肃。 但当他看见审讯室里面的情景时,脸色已经不能用严肃两个字来形容了,其中夹杂着来势汹汹的想骂人还想杀人的冲动。 这个赵靖靖懂,蔡局与纪队的相处模式一向都是如此“激情四射”的。 赵靖靖跟着蔡局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一向好脾气的他,此时也很想暴起骂人。 只见纪大队长懒懒坐在桌边,半个身体探过桌子,一双桃花眼微微弯了弯,十分不和体统地说道,“美人儿,笑一个。” 旁边的书记员拿目光询问纪尧,好像在问,这一段要不要记录下来。 纪尧从美人身上分出点神来,点了下头。 周莉站在监控前,捏了把薯片塞进嘴巴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冷艳貌美女嫌疑人vs风骚浪荡刑警队长,大型刑侦片拍摄现场啊操。 赵靖靖只好硬着头皮一本正经地对蔡局解释道:“蔡局,您知道的,审讯过程,那就是一个斗智斗勇的过程,很多时候,刑警需要利用各种手段和方式,击溃嫌疑人的心理防线,逼其露出马脚,纪队这招,这招……” 然而无辜的赵副队此时的内心是:对不起,编不下去了。 第4章 审讯室观察镜,从里面是看不见外面的,纪尧勾了勾手指,似乎早就料到赵靖靖站在那里。 赵靖靖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蔡局。 蔡局点了点头,他感觉现在叫任何一个人审讯都比扮演纨绔的纪尧好。不对,他那根本不叫扮,那叫本色出演。 赵靖靖推门走进审讯室。 纪尧从桌子上下来,与赵靖靖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出来,在门外交流意见。 两人似乎是产生了意见纠纷,不知道纪尧说了什么,赵靖靖红着脸拒绝道:“不行,我不擅长。” 纪尧正色:“这是命令。” 赵靖靖看起来气得不轻,却又无从反抗,像个被逼良为娼的妇女。监控屏幕前的周莉碰了张祥一下:“纪队这次又想出什么阴谋诡计了?” 张祥伸出手,满眼嫌弃地弹了弹胳膊上的薯片渣渣,随后说道:“纪队的心思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说罢拿出一个粉皮笔记本,准备将这极为不平常的一幕记录下来,课后慢慢学习一下里面的刑侦审讯技巧。 作为纪尧的头号粉丝,张祥是认真的。 一般审讯的时候,都是看上去不大正经的纪尧扮红脸,外表纯良无害的赵靖靖扮白脸,两人一唱一和地诈嫌疑人的话。 但这次纪尧不愿意扮红脸了,他要求和赵靖靖换角色:“靖靖,人性中都是隐藏着温柔的,所以你不用怕我驾驭不了这个白脸。” 赵靖靖:“不要叫我靖靖。以及我觉得你这个建议不妥。”他的性格导致他扮演不了红脸,他对人根本凶不起来,何况要审讯的是市局的同事,虽说也是嫌疑人吧。 两人重新走进审讯室,坐在韩惜对面。 韩惜看见做事严谨稳妥的赵靖靖,反而放心了,她没杀过人,不怕被查,越是靠谱的人来审讯越好。 纪尧端坐好,无比真诚地对韩惜说道:“都是一个系统出来的,你知道的,请你过来,是流程需要,只要人不是你杀的,我们一定还你一个公道。”这话存在表演成分,却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赵靖靖看了纪尧一眼,他这是把他的台词给抢了。他只好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严肃一点凶一点,便提高一点音量问道:“4月18日,也就是昨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之间,你在哪里?” 韩惜:“我在家,丽竹苑120号402室。” 赵靖靖又努力提高了一点音量:“有人能证明吗?” 纪尧转头看了赵靖靖一眼:“说话能小声点吗,吓坏人家怎么办?”说完,温柔地看着韩惜,很是怜香惜玉。 赵靖靖无语地看了这个戏精一眼,感觉这人透着一股挡都挡不住的贱气。 韩惜感觉这两人之间的气场有点怪,好像发生了什么颠覆一般,她没见过他们平常的审讯方式是怎么样的,再具体的也品不出来了。 她答道:“八点四十分,我大学老师打了个电话过来,我们聊了大概十五分钟。” 赵靖靖拿出法医科给的资料,往桌上一拍:“死者衣服纽扣上头发的dna跟你的一致,这个怎么解释?” 他因为被纪尧这个老戏骨带得,很快入了戏,拍东西的时候啪得一声,竟然感觉有点刺激和过瘾,这个想法可真是太变态了。 扮演白脸的纪尧柔声安抚:“不用怕,只要解释清楚,有事实证明,就没事。”又道,“渴吗,我叫人送点水进来,想喝果汁还是咖啡,需要多加糖吗,喜欢几分甜的?”说完看了一眼监控的方向,示意他们要有活干了。 周莉和张祥同时揉了揉眼睛,险些以为自己精神出现错乱了。他们这位纪大队长,从警五年,共记拍烂了审讯室的四张桌子,凶得一批,此时眼神却柔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俩人对着屏幕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韩惜看了纪尧一眼:“不用,谢谢。” 纪尧:“不客气,都是一家人。” 赵靖靖感到非常无语,你一个负责审讯的刑警对嫌疑人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这种话。进了这间审讯室,别说是同事了,就是亲属也该划清界限。 不对,要是亲属的话,应该就避嫌了,赵靖靖觉得自己被纪尧气得脑子都不大清楚了。 韩惜继续说道:“昨晚下班之后,我去了趟家附近的超市,曾在超市水产区跟死者有过接触,我滑了一跤,差点摔倒,死者就在旁边,头发是那个时候挂在死者纽扣上的。超市有监控,你们可以去查。”又主动交代道,“超市在真阳路342号大润发二楼。” 纪尧从一开始就知道,凶手不可能是韩惜,她是个法医,再清楚不过警方的办案流程了,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给人抓。 退一万步来说,真是她干的,那两根头发绝不可能被带到法医化验室。她有无数个瞬间可以毁灭证据,但她没有。 纪尧回想起来,在现场的时候,也许她第一眼就发现自己的头发了,却依然二话没说,按照程序收集起来化验去了。 这是一个法医的职业素养,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不随意揣测证据,尊重事实。 这无疑是非常有魅力的,尤其还是这样一个大美人。 纪尧抬头看着韩惜,那张脸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却从她眼底看出了一点波动,那一双杏眼很有神,闪着粼粼波光一般,又像石子丢进河里漾起圈圈细小的涟漪,春风一吹,看得人满心舒畅。 他早看出来了,这本该是个可以柔情似水,也可以热情似火的女人。她看起来却极力想把这些真正属于自己的标签藏起来,只留给周围的人一个冷艳的背影。 他突然对她的身世背景好奇了起来了,是什么样的成长环境,造就了这样的妙人。 这时,灯光突然灭了,整个审讯室陷入黑暗。 审讯室没有窗户,门也关着。一停电,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没光,很黑,空间狭小,没有声音。韩惜坐在冰冷的椅子上,感觉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般,无边的寒冷从心底往外刮,将她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冰住了。 仿佛置身在童年孤儿院的小黑屋,屋里没有食物,没有被子,瘦弱的女孩又饿又冷又恐惧,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死在无边的孤独和黑暗中。 纪尧正要说话,突然感到桌子在微微颤抖,很细微的抖动,不仔细根本感觉不到。他微微拧眉,摸黑走向对面。 韩惜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暖的手握住,那双手压在她的肩膀上,在帮她止住颤抖。 他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她整个人像是裹在棉被里,房间亮着柔和的灯光,桌上放着一大碗热腾腾的水饺。她突然就不那么冷了。 耳边传来一句浑厚有力的话,很轻,却也很重,他说:“别怕。” 有人在黑暗中推门进来:“纪队,好像是保险丝烧了,电工已经在换了。”门口微弱的自然光线透进来,纪尧松开手,回到自己座位上。 赵靖靖目瞪狗呆地看着纪尧,虽然这人嘴上总是不正经,却也从不会乱来。对女性更是爱护和尊重。绝不会趁人之危,占人便宜。 他把目光放在韩惜身上,才发现她脸色白得不正常,没有一点血色,嘴唇微微发紫,眼睛里的恐惧还没完全散去。 灯光亮了起来。 纪尧说道:“麻烦你在拘留室多呆一会了,我们这就去调取超市监控,还你一个清白。” 韩惜点了下头:“谢谢。”她语气听起来依然平静,仿佛黑暗中的一切不曾发生,她没有害怕和恐惧过,也没有在什么人身上汲取过温暖。 纪尧的内心有无数霸总语录往外冒:呵,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兴趣。哦,该死的,我竟然会对这个女人产生兴趣。 走出审讯室,纪尧看了一眼:“蔡局没来吗?” 张祥收起他的少女心笔记本:“来了。” 纪尧:“人呢?” 张祥支支吾吾,憋的脸都红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挽回自己偶像的面子,周莉干脆利索地替他开口:“被您给气走了。” 纪尧:“.…..” 行吧,现在最要紧的是破案,纪尧说道:“张祥去联系大润发超市,调监控过来,周莉继续排查死者社会关系,尤其是案发当晚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 另一个警员查了韩惜的通话记录,联系上她说的那位大学老师,证实了她没有撒谎,不在场证明成立。 半个小时之后,超市方将监控录像发了过来。 张祥坐在电脑前,握着他的粉色鼠标,点开涉案女法医说的时间段内的监控。 韩惜确实跟死者有过接触,加上超市的摄像头是高清的,每根头发丝都拍得很清楚,画面中韩惜差点摔了一跤,马尾一甩,刮住了死者纽扣,再一拽,那两根头发就留在了纽扣上。 纪尧站在张祥身后,吸了一口香蕉牛奶:“画面放大点,八倍。”过了两秒钟,他又道,“购物篮。” 张祥便将死者的购物篮放大,他心说不愧是纪队,还真是擅长总蛛丝马迹中寻找证据,勘破真相。 然后他听到这位大队长说道:“谁让你放大死者的了。” 张祥一脸懵逼不知所以地将韩惜的购物篮放大。 纪尧将空了的牛奶盒子扔进垃圾桶。然后跟个偷窥狂似的,一个个念着购物篮里的物品,似乎要将她的喜好刻进心里:“思念芹菜肉馅水饺、龙凤玉米猪肉馅水饺、湾仔码头酸菜肉丝水饺……” 满满一篮子水饺,没有菜,也没有零食。她还真是很爱吃水饺。 这种吃法,一两天三四天还行,再接着吃,光闻着都会吐。若不是十分偏爱,就是特别有意义。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懒,懒得非同寻常,懒得无可救药,连外卖都懒得叫。 可她的样子,又不像是那种懒人。所以水饺对她来说必然是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的,或许跟她的童年有关,贯穿她过去生活的始终。 但韩惜这个人太复杂了,她就像一座冰山,给人看到的永远都是小小的覆满白雪的一角,纪尧不敢轻易揣测。 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水饺的。他决定有机会就带她去吃各种好吃的。但是很显然,他现在离这个机会,还差得很远。 这时,周莉跑进来:“隔壁二队侦破一起盗车案,车子是昨晚丢的,你们猜偷车贼是谁?”她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是死者儿子的不在场证明人。” 死者儿子周林是最后一个见过死者的人,据他交代,昨晚他在父亲家吃好晚饭,七点半就走了,之后就一直在一个朋友家喝酒。 结果这个朋友根本就不在家。 也就是说,周林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 第5章 韩惜在拘留室坐着,没多久,纪尧亲自过来给她开门,隔着老远就听见一口资产阶级洋话:“这位美丽的女士,恭喜您,您的嫌疑洗清了。” 韩惜看了他一眼:“哦。”说完走出了拘留室。 擦肩而过的时候,纪尧闻到,她身上没有一般女人的香水味,也没有别的法医身上的消毒水味,只有一丝轻轻浅浅的柠檬香,再闻的时候就又什么都没有了。 韩惜回到法医办公室,仔细洗了个手,换上法医制服。 她桌上放着肖瑜的案宗,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被当成鱼杀了的死者周通跟肖瑜的跳楼案有关系。 那一丝浅淡的关联很微弱,稍一不注意就会断掉。具体是个什么关联,韩惜将两个案子放在一起对比了好几遍,依然看不出端倪。 甚至这两个死者没有任何交集,连认识都不认识,唯一的关联大概就是,都住在丽竹苑。 韩惜一度相信肖瑜那种热情善良的人是不会自杀的,但尸检报告非常清楚明白地告诉她,肖瑜确实是跳楼自杀,毋容置疑。 或许真是她想多了。每个活人都是复杂的,包括她自己,展示给别人的和真实的性情之间是有差异的。 肖瑜也应该有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韩惜感到有点疲惫,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这才想起来,午饭还没吃,从抽屉里拿出一条巧克力。正准备拆封的时候,接到市局门卫处的电话,说有她的外卖,让她过去拿。 韩惜感到诧异,她从来不点外卖。 门卫老刘看见韩惜,将一大包外卖递过去,笑了笑说道:“咱们纪队,别看平时皮了点,人是个好人,体贴。” 韩惜接过外卖,很重,精致的包装占了大半的重量,包装盒上印着一家五星级餐厅的名字。 她看了一眼外卖单子,上面没写留言,于是问道:“您怎么知道是纪队点的?” 老刘:“咱们市局,除了那小子,还有谁这么腐败。”又好心提醒道,“对了,不要让蔡局看见,不然有人又要被骂破坏警队形象,还得计入年终考核。” 韩惜笑了笑:“好,谢谢刘叔。” 老刘摆摆手:“这都下午两点了,怎么还没吃上饭,年轻人,工作要紧,身体也要紧啊。” 韩惜说了声:“嗯,下次记住了。”说完转身往走进市局大楼。 面对不熟悉的人的关心,令她有点无措。 这个世界或许是温情的,但她也见识过最刺骨的冷漠。她每天游荡在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对悲惨过去的回忆中,像温暖的人间四月天下了一场暴雨,前者是渴望,后者是无处可躲。 韩惜叫来助理朱涵一起吃,吃完问她要了纪尧的微信号。 纪尧正在审讯室外面的监控屏幕前坐着,桌上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香蕉牛奶。靖靖和美丽正在审讯死者儿子周通。 中场休息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手机,有新的微信好友请求进来,对方备注:韩惜。 他正愁怎么把她微信号要来,这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赵靖靖看了纪尧一眼,毫不留情地点评道:“你这笑得太贱了,辣眼睛。” 纪尧晃了晃手机,有点无奈的样子:“瞧这女人,追人都追到微信上来了,朕真是不堪其扰啊。” “女人真麻烦。”他说完将手机屏幕递到赵靖靖眼皮下面,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只是眼里闪烁出来的炫耀之光将他的口是心非臭美之心,衬托得淋漓尽致。 纪尧:“这肯定约我出去吃饭呢吧。回头我还得看看行程。” 赵靖靖面无表情:“消息来了。” 纪尧看了看,对方先是转了个账。其次发了一行文字:“谢谢你的外卖,下回不要这样了。” 纪尧想要回复的时候,发现对方把他给拉进黑名单了。 赵靖靖拍了拍纪尧的肩膀,忍住笑:“皇上,您可还真是,不堪其扰哪。”说完就再也憋不住了,跟周莉一起笑作一团。 纪尧看着自己无法发送的消息。打脸它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半个小时之后。 嫌疑人周林坐在椅子上,表情看起来有点疲惫,掺着愤怒,偶尔拿手擦下眼泪,表达自己对死去父亲的感情。 “说了不是我杀的,你们不去抓凶手还我父亲一个公道,在这浪费时间。” 加起来已经审了两个小时了,他反反复复都是这两句话,其他一句有价值的都问不出来。 纪尧推门进来,扔给周林一根烟,探过身帮他点上。 周林吸了口烟,对刚才的警官说道:“你看看人,学着点。” 警官站起来:“纪队。” 纪尧点头道:“行,你先出去吧。”说完拿起桌上的审讯记录看了看。 等嫌疑人抽完一支烟,纪尧才说道:“再来一根?”他态度看起漫不经心,一双眼睛却如一把利剑,不放过嫌疑人任何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周林疲惫道:“不用。” 纪尧坐下来,将烟盒和打火机往周林那边一推:“行,自个儿随意吧。”说完他就出去了。 纪尧出来对负责守卫的人说道:“先晾他两个小时,不给水喝。” 两个小时之后,纪尧再次进入审讯室,周林的精神状态明显比刚才还要差,桌上的烟也已经全被他抽完了,烟头扔了一地,喉咙又干又涩。 纪尧坐下来:“不好意思,刚才去忙了,他们没有苛待你吧?”说完递了杯水过去,宛如一个救世主。 周林三两口喝完一大杯水。 纪尧:“那老头死了,房子就是你的了,将来是想卖了还是出租?” 稍微放下警惕心的嫌疑人想都没想:“卖了。”说完才想起来这里是审讯室,后悔地想要闭嘴。 纪尧好似没有察觉似地说道:“哦,我家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我帮你估了下,那套房子起码能卖两百万。” 周林没说话,眼神却闪着贪婪的光,那是悲伤所难以掩盖的。 纪尧有点遗憾地说道:“可惜,辛辛苦苦杀的人,遭受着弑父带来的良心道义的谴责,这钱却没命花了。” 周林像是一只被戳中痛点的野兽,终于在听见弑父两个字之后爆发了。他抬起手来,重重砸在桌子上,近乎嘶吼地说道:“我没有杀他。” 他稍微平静了一下,低头说道:“昨晚我们确实发生过争执。我做生意失败,欠了高利贷一百多万,不还钱就得还命。他见死不救,死活不肯卖房子,就是想看着我死。” 纪尧看着他:“昨晚八点半到九点之间,你在哪?哦,对了,你之前提供的不在场证明人就在隔壁审讯室,因为偷车。” 周林不信:“不可能这么快就被抓。” 纪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偷的车?” 周林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话。 纪尧笑了笑:“我来告诉你吧,那家伙把自己的身份证落在人家的停车位上了。” 周林吃了一惊,显然不信世界上会有这么笨的贼。 纪尧:“还真就是。”他话锋一转,“你那朋友已经交代了,你是同伙。杀人罪和偷窃罪,你选哪个?” 周林梗着脖子:“我没杀人,也没偷车。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你们警方就会诈人。” 这种死到临头还嘴硬的,纪尧见得多了。 这时,赵靖靖走进,在纪尧耳边说了句话。 纪尧看着周林,笑了笑,还真被他给诈对了,那蠢贼已经招认,周林是盗车同伙。 他看了一眼周林,转身对后面的小警员说道:“暂时先把他转过去,配合一下二队的工作。” 走到审讯室门口,纪尧停下脚步,转头对周林说了最后一句话:“昨晚七点四十分,你前脚刚离开,你父亲打了他人生中最后一个电话,他打给一家房产中介公司,说要卖房子,救儿子的命。” 周林呆呆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是回忆到了什么,突然号嚎大哭了起来。 不管生前父子俩关系如何,他最终是没有父亲了。 纪尧回到办公室,有气无力地躺在椅背上,叼着一瓶香蕉牛奶续命。 所有的线索到这又都断了。纪尧想,或许他们的侦查方向,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丽竹苑、周通、鱼汤、解剖,这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狡猾的凶手或许他们已经见过,就在某次的问询中,又或许根本就没出现过。 但不管是谁,只要犯了罪,就一定会留下线索。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 眼看着到了下班时间,纪尧决定重新去一趟案发现场。 顺便还能送美人回家。 纪尧到法医室门口,敲了敲门,扒着门框边上,探着头进来,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同志,我看今天天气不错,送你回家可好?” 韩惜转头看了一眼,朱涵已经走了,病理法医办公室就剩她一个人,那人应该是在跟她说话。 “不用了,谢谢。”韩惜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今天不用相亲吗?” 她这才第二天上班,就已经被迫听了不少这位大队长的血泪相亲史。 从她们病理科到隔壁几个科室,有人的地方,就有这位传奇人物的八卦。 纪尧一脸茫然,什么相亲,谁相亲了,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举止神情恰到好处,装得一手好纯良。 第6章 最后纪尧也没能得偿所愿得英雄送美人回家。 他出去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再回来的时候,法医办公室已经没有人了。只好叫上赵靖靖,一同往丽竹苑去。 快到地方的时候,赵靖靖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他奶奶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情况不太好,让他赶紧过去。 下班时间,加上重回现场也不是太紧要的事,纪尧将车子停在路边,对赵靖靖说道:“自己打车去医院,我先去现场转转。” 警察办案的时候,所有问询和搜集的证据,要至少两个人在场才行,单独行动获取的证据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纪尧只能当自己去窜了个门,说不定能获取点什么灵感,找出新的侦查方向。 晚高峰堵得很,十几分钟才挪个几米。 韩惜是乘地铁回去的,她从地铁口出来,往小区门口走去。 门口墙上的平安小区示范牌已经被摘下来了,原本挂牌子的地方明显比旁边的墙面干净,显出砖块大小的浅色方形,看起来空荡荡的。 小区保安小周已经换好了制服,站在门口值班。看见韩惜,微微笑了一下,没说话。那笑容很勉强,不难看出只是为了礼貌,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以往的时候,性格活泼的小保安总会热情地打个招呼,叫一声,“韩小姐。” 韩惜走进小区,经过保安室门口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桌边上放着一个饼干盒子,这个盒子韩惜很熟,肖瑜每回做完饼干,都喜欢用这种盒子装来送人。韩惜家里已经攒了一堆了。 根据市局的资料来看,肖瑜跳楼自杀那天,楼顶天台上,小周是最后一个跟她接触的人。有人拍了照片和视频,小保安边哭边劝,让她不要想不开,不要死。 最后肖瑜含着眼泪,纵身一跃,小保安抓了个空。就这样,活人与死人被一个不可跨越的空间隔开了。 韩惜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18号201室,死者周通被杀现场。 门被警察封了,她拿着自己的工作牌,叫物业开了门。 现场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原本放着尸体的澡盆里的水已经有点浑浊发臭了,地上的血迹完全干涸,血腥味没那么浓烈了。 纪尧终于从晚高峰杀出一条血路赶到的时候,看见死者家的门是虚掩的。 案件告破之前,没有警方的允许,现场是不许人随便进来的。会不会是凶手回来了? 纪尧提高警惕,从门缝往里看。 韩惜听见有人踩着楼梯哼着歌上来,临近了却又一点动静都没有了,她往迅速往门口看去。 纪尧推门进来,笑了笑:“好巧,还真是有缘啊。” 韩惜看见是他,竟然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突然对这个人感到放心,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不禁拧了下眉。 纪尧绕开地上的血迹走过来,挑眉道:“怎么一看见我就皱眉?”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不知是有意撩,还是无形中暴露了骨子里的骚气。 韩惜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两步:“你怎么来了?” 纪尧环视了一下现场:“看看能不能找出新的线索。” 韩惜点了下头,两人各自行动了起来。 韩惜工作的时候,除了必要的初步推测和汇报,一般都是沉默的。她是个讲求证据的人,很少直接讲出自己的猜测。 纪尧作为刑警,恰好与法医相反,他们需要在有限的证据中设想出无限的可能,再一一排查这些可能性,还原事件真相。 纪尧走到阳台窗边,往楼下看了看说道:“爬阳台进来的这位身高一米六,物证给的勒痕检测告显示,用腰带勒死死者的凶手身高在一米八左右,比一米七的死者高大得多,因此不排除团伙作案的可能性。也有可能这两人互不认识,是两拨人。” “这老头究竟是得罪什么人了?” 韩惜走过来,一边听着纪尧的分析,一边仔细观察阳台周围的痕迹。 纪尧继续道:“死者性格外向,喜欢看热闹,没与人发生过什么大矛盾,小摩擦倒时常有,近三个月以来跟死者产生过纠纷的邻居已经调查过,没有疑点。” 他沉思了一下:“大矛盾没有,小摩擦不断。”这种人其实挺不招人喜欢的,近几年因为几句口角引发的凶杀案不少。 凶手或许并不是与死者相熟的人,不一定是因为什么大的恩怨。 韩惜蹲下来,看见翻倒的花盆旁边有一粒绿豆大小的物品,可能是动物或人类粪便。 昨晚出现场的时候,这个花盆还没倒,极有可能是之后被风吹倒的,这才将花叶掩盖的东西暴露出来。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粒东西什么都不是,什么也证明不了。 法医的职业准则之一就是,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证据,韩惜小心搜集起来,放进证物袋,打算带回市局化验。 两人又到处看了看,没发现别的异常。 到了楼下,韩惜往自己住的单元走去,到楼下的时候发现身后的人一直没走,跟黏在她身后似的。 她转头:“你不回去吗?” 纪尧单手插兜里,笑了笑:“来都来了,不请同事上去坐坐吗?” 韩惜:“不请。” 这话一般人接不上来,但纪大队长不是一般人,他弯了弯唇角,一双桃花眼漾着无边春色:“我会做饭,你有锅吗?” 韩惜拿出钥匙打开楼道门,灵巧闪进去,转身把门关上:“没有。”说完转身走了。 纪尧站在楼道门外,透过门上的镂空,看见里面的女人上了楼梯。 楼道灯光昏暗,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墙面上,人已经走远了,影子才慢慢消失。 她身上似乎透着无边的孤独,不愿意别人走进来,却又站在不远处,堪堪看着热闹的人群,眼里充满渴求。 他特别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除了水饺,还有很多好吃的东西,比如香蕉牛奶。 他往后退了退,抬头看着402的窗户,很快里面就亮起了灯。 短短一会,天空竟飘起了雨,雨滴不大,不打伞死不了人,却也热乎不了。 纪尧站在楼下自行车棚里躲雨,他的车子停在周通家楼下了。从这边走过去,有点距离。 他看了一眼天色,正准备冲进雨里的时候,一把黑色的伞突然从天而降,落在他脚边。 等他抬头往上看的时候,四楼的窗户已经关上了。 他笑了笑,捡起地上的伞撑开,一股浅淡的柠檬香扑来,给这个雨天平添了些许情趣。 女人她嘴硬心软,像小时候吃过的软心糖,外面包着一层坚硬的壳,你得慢慢把那层壳融化了,才能品到里面的柔软和香甜。也有心急的,直接将壳咬开,咔嚓一声,软的硬的,一同融化在心底。 纪尧舔了下唇,舌尖顶了顶后腮帮,举起伞走进雨里。 他打开车门收起伞,将滴着水的伞放在副驾上,丝毫不介意座椅上的高档皮质被水浸湿。 家里老太太打来电话,劈头就港:“儿子,周末腾出点时间相亲,那什么,你三表姨家的表弟。” 纪尧听完这话差点撞上旁边的花坛:“妈,您儿子是直的,比钢铁还直。”心说老太太已经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了吗。 丧心病狂的老太太赶紧接上:“我还没说完,你三表姨家的表弟的公司的财务总监,女的,我见过一次,一看就跟你有夫妻相。” 纪尧一边开车一边答道:“不去。” 老太太使出杀手锏:“不接受相亲就回家继承家产,你自己选。”又道,“你老娘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在警局待不下去。” 这个纪尧信,但他不妥协:“不去相亲,也不辞职。”又补了句,“铁树就要开花了,心里可能有人了。”说完挂了电话。 纪尧看了一眼副驾上的伞,黑色的伞面被雨水粘得皱成一团,水滴顺着伞尖滴落下来。 她拿着这把伞往楼下扔的时候,抱得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态呢? 他光是这样想着,唇角就已经不自觉地上扬了。 第7章 纪尧开着车子出小区,还没拐进马路,突然一个人跑了过来,他看起来很急,身上穿着保安制服,撑着一把坏了一条伞骨的黑伞,风一吹,整个伞面都翻了过去。 他看起来有点慌张,险些站不稳,差点滑倒在路边。 纪尧看清是这小区的保安,于是降下一点车窗,问道:“小同志,需要帮忙吗?”又补了句,“放心,我是警察,就刚才进去办案的那个。” 小周看清楚人,摆了下手:“不用了,谢谢,我打车吧。” 纪尧:“这下着雨的,车子不好打。” 小周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对纪尧说道:“我去六院,等到地方,我给你打车的钱。” 纪尧笑了笑没说话,抬了抬下巴,让他上车。 小周文化水平不高,家庭条件也不太好,平常的生活就是家里和小区保安亭之间来回切换,没见过什么世面,更没坐过这么好的车。 他有点局促地往后面缩了缩,手上拿着那把破伞,生怕伞上的水滴到椅背上,便往前面举了举,可是这脚垫看起来也很贵。他便将滴水的伞尖对着自己的裤腿。 水滴全滴在他自己身上,不给人添麻烦。 纪尧笑了笑,这孩子也太朴实了点。他办案五年多,接触不少穷凶恶极的罪犯,因此格外尊重和珍惜这世间哪怕极其微小的单纯和善意。 快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小周从口袋里掏出来手机:“警官,我出来得急,没带钱,支付宝给您可以吗,或者微信也行。” 纪尧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说的是乘车费。 他笑了笑说道:“不用,我正好过来看个人。”赵靖靖的奶奶正好也在这家医院。 小周执意要给钱,他没有占人便宜的习惯。 纪尧问道:“你们小区120号的韩小姐你认识吧,我是她的……” 男朋友?他就算再大脸也不好在刚被人关在楼道外的时候这样说。同事?太生疏了,才不要。 正当纪尧琢磨着该给自己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暧昧而不生疏的身份时,听见后座的人说道:“您是韩小姐的男朋友吧。” 纪尧:“.…..”行,这可是你说的,我什么都没说。 于是他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唇角不自觉地上扬,眼里闪着机智之光。 他将车子停进医院车库,跟小周一起去了急诊大厅。 “行,你先去忙吧。” 小周往抢救室那边去了,纪尧打了个电话给赵靖靖:“咱奶奶怎么样了,没大碍吧?” 赵靖靖:“嗯,没事,医生给打了石膏,让躺床上休息两个月。” 纪尧:“哪间病房,我现在急诊大厅这边。” 赵靖靖:“没有病房,你沿着急诊大厅往里面走,急救室后面有几排座椅,我们就在那。”市公立三甲医院的病房,不是你想住,想住就能住的。 纪尧很快找到了组织,到打着石膏穿着睡衣的奶奶面前,蹲下来,握着老人的手说道:“老姐姐,您怎么摔了,您这一摔,我都心疼死了。” 赵靖靖家里人都认识纪尧,也都很喜欢他,毕竟嘴甜。这声姐姐,把老人家哄地直乐,笑起来露出两排掉了一半的牙齿,十分可爱。 纪尧站起来对赵靖靖说道:“外头雨下得太大了,咱奶奶腿不方便,刚打上的石膏,别给动坏了,今天就住医院了。” 赵靖靖:“大夫说病房满了。” 一般病房要么就是真满了,要么就是留给更需要的人了。但高级病房绝对有空位。 纪尧转身打了个电话,回来说道:“在这等着,一会会有人过来接。钱的问题不用担心。”说完又到奶奶身边,“不能让美丽的女士受苦。” 这万恶的资产阶级的绅士主义理论,简直就是糖衣蜜蛋攻击。 赵靖靖:“那多不好意思,这不合适。” 纪尧:“这是孝顺美丽的女士的,你以为是为了你啊,脸真大。” 安顿好奶奶,纪尧从病房出来,这才有空跟赵靖靖闲扯淡:“你怎么还穿着警服,这医院人来人往的,吓坏人怎么办。” 赵靖靖解释道:“前面下班的时候不是约好一块去丽竹苑办案吗,我就没换便装,现在也没来得及换。”说完在纪尧身上看了一眼:“好歹比你这件骚气冲天的白衬衫好。” 纪尧:“白衬衫哪里就不好了,男主角标配好吗。你们这些配角是不会懂的。”说完摁了下电梯,“回吧靖靖,不用送了。” 赵靖靖还没来及说出他那句经典台词,纪尧就已经闪进电梯了。 经过急诊大厅的时候,纪尧看见小周蹲在抢救室外面,抱着头,连埋在臂弯里。 他走过去,将小周拉起来,带他坐在旁边座椅上。 “怎么了?” “我妈肾衰竭,已经查出来半年了,好不容易等到肾.源了,手术费还差一大截。”小周苦笑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他侧过脸看着纪尧说道,“谢谢您,您是好人,跟韩小姐和瑜姐一样,你们都是好人。” 纪尧想到韩惜那张一贯有点清冷的脸,以及不大爱与人交往的性子,怎么会让一个小保安产生好人的感觉的,便问道:“韩小姐,就……我……小惜她怎么好了?” 纪尧一贯知道自己脸皮厚,自己也没想到从这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里说出小惜两个字的时候,竟会有隐隐害羞的感觉,其中还掺杂了一丝甜甜的味道,像是从心底漾开,带着股酥麻劲,冲向他的四肢百骸。 他这还没恋爱,就已经提前体验到了恋爱的滋味。 小周丝毫没注意到这位警官的异常,他答道:“韩小姐,别看她性子看起来冷,人是真好,从我妈查出来这个病开始,就是她帮着联系的医生,是六院这边最好的肾脏科医生,还是个权威专家,对我妈也很照顾,省了不少麻烦。” 她骨子里的善,他看得出来,她不擅与人亲近,他也看出来了。纪尧笑了笑,好像受到表扬的是他自己一般。 “你说的那个瑜姐,又是谁?” 小保安脸上闪现出浓重的悲伤来:“瑜姐没了,上周三走的。” 纪尧拧了下眉:“肖瑜?” 小周点了下头,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警官曾在肖瑜跳楼现场出现过。 纪尧记得这个跳楼自杀的女人,对她的丈夫也是印象深刻:“能跟我讲讲这位瑜姐的事吗?” 小周:“瑜姐以前不住丽竹苑,去年跟孙寻海结婚之后,才到这住的。瑜姐平常喜欢做烘焙,经常做一些饼干甜品送到保安室分给我们,她还建议我去报个成教大学,将来某个薪水高的工作,我妈生病后,瑜姐经常去看望,还塞过几回钱。”他沉默了一下,抬头说道,“警官,你说,这么好的人,为什么要去死呢?” 纪尧非常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小保安的用词,他对韩惜称呼韩小姐,对肖瑜称呼瑜姐,对孙寻海则是直呼其名。 “他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小周握了下拳头,眼里闪现出一丝愤怒:“孙寻海就是个人渣,他经常打瑜姐,好几回我接到邻居举报赶过去,他,他还污蔑我们……。其实谁不知道,他自己才是在外面养小三的人。” 这个孙寻海是个人渣,纪尧早就见识过了。 他突然问道:“昨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之间,你在哪?” 小周答道:“昨天我值白班,下了班就回家了,怎么了?”他说完才反应过来:“警官,您指的应该是周伯被杀的事吧,我有不在场证明的,我吃好晚饭,出门去了趟药店,工作人员应该能证明。” 纪尧心说,这小伙还真是,刑侦片看多了吧,也好,省的他再问了。 “瑜姐和周伯,他们认识吗?” 小周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不认识吧,没见过两人有过什么交集,本来也不是一类人。瑜姐人特别好,周伯就……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了。” 没有任何交集,可能真是他想多了吧,这两起案子的发生纯粹就是偶然。纪尧站起来:“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完报了一串电话号码。 小周记下来:“今天谢谢您了,您开车注意安全,雨大。” 纪尧点了下头,转身往门口走去。 刚走出两步,听见后面的人说道:“警官,祝您和韩小姐幸福。” 他停下脚步,顿了一下,转身回来,给了小周另外一个电话号码,是个座机:“明天这个号码会联系你,别傻乎乎怕给人添麻烦拒绝,有钱人的钱不宰白不宰。” 小周还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纪尧已经转身走了。 纪尧坐在车上,打了个电话给纪氏的集团秘书。他在电话里交代了一下,开车回家,一到家就接到了家里老太太的电话。 “我听李秘书说,你要救助一个肾衰竭患者。” 尧光慈善基金会背后的财团是纪氏,会长就是苏遥女士,纪尧的亲妈,电话里的这位老太太。 苏遥一直认为,她家宝贝儿子,纪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之所以在做了五年刑警之后还能活蹦乱跳地气她,就是因为他们家做了太多的善事,积了德。 “苏大美人儿,您还没休息呢,这让做儿子的多心疼啊。” 苏遥:“少拿漂亮话糊弄人。你跟我说说,什么叫铁树就要开花了,心上可能有人了,什么人,男的女的,多大了,做什么的。” 纪尧停好车:“我也说了,可能,是可能,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苏遥:“行,你要的那笔款,本会长不批。”说完就要挂电话。 纪尧赶紧接上:“就局里的同事,您别管了行吗,保证一有进展就向您汇报。” 苏遥:“哪个同事,我见过吗?” 纪尧:“您没见过,也别来看,别吓着人家了行吗?” 苏遥沉默了一下:“你们刑警忙起来的时候,饭都顾不上去,你妈管你你还烦。儿子,妈妈不是非得逼着你相亲结婚生小继承人,是希望你身边能有个人相互照顾,相互扶持着走,你能明白吗?” 纪尧动容了一下:“妈,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苏遥:“所以,我跟你爸明年能抱上孙子or孙女吗?” 纪尧:“.…..” 第8章 第二天一早,纪尧第一个到,他今天没开车,骑共享单车过来的。 他在附近买了一套公寓,距离市局不到三公里,不用大早上起来赶早高峰,省下来的时间能多睡会。 门卫老刘看见纪尧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又抬头看了一眼晴好的天气,好奇道:“纪队,这天又没下雨,带伞,是学人小姑娘防晒呢?” 纪尧握着伞柄上的弯勾,在手上转了几个圈,笑了笑说道:“刘叔早,这不是我的伞。” 老刘哦了声,看了一眼监控屏幕,然后继续看报纸。 纪尧往前走了几步,趴在窗户边:“您怎么不问这是谁的伞?” 刘叔抬起头来:“我问这个干什么?” 纪尧:“既然您都这么问了,那么我就告诉您吧,这把伞是法医室韩惜的。”说完往办公室大楼走去。 刘叔放下报纸,他问了吗,他什么都没问好吗。 他抬头看了看纪尧的背影,那兴高采烈的小样,不知道还以为这小子不是在去上班,而是准备入洞房呢吧。 韩惜习惯早起,有晨跑的习惯,通常五点多钟就起床了。丽竹苑离她原来工作的分局不远,离市局就有点距离了,需要转乘两趟地铁,单程都要耗上近一个小时。 她琢磨着,等忙完手上的案子,就把这套房子退租,找一个离市局近点的住处,上班方便。 韩惜挤着地铁到市局门口的时候,已经快要迟到了。 老刘看见她,笑了笑打了个招呼:“小韩,今天气色不错。” 韩惜笑了笑:“刘叔早。”说完往市局大楼赶去。 到办公室,她照了下镜子,感觉脸色一般,不知道刘叔是从哪里看出来她气色好的。 助手朱涵正在啃包子:“惜姐早,要吃包子吗,有鲜肉的,香菇青菜的。” 韩惜答道:“谢谢,我吃过早饭了。” 更何况她从来不吃包子,对包子这种食物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心理性排斥。 稍微收拾了一下,韩惜就投入了工作。 她将昨晚跟纪尧在案发现场发现的疑似动物或人类粪便的物品报备好,拿去物证科化验。 不出半个小时就会出结果。 与此同时,三楼刑侦一队办公室。 周莉正在吃早餐,椰蓉面包就烧烤味薯片,大口大口吃得正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吃烧烤大餐。 张祥正在端着他的少女心笔记本看,里面都是他昨天记下来的,纪队审讯秘诀。他边看边记,恨不得把上面的每句话都牢牢刻在脑子里,当年高考复习的时候都没这会这么努力。 赵靖靖进来,手里拎着两箱水蜜桃,一箱子放在办公室茶水间,要吃的自理,另一箱子准备送到法医室那边。 周莉转头看了一眼,从椅子上弹起来往茶水间跑去,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孙猴子转世,闻着桃味就去了。 “谢谢赵副队请吃桃,这还一箱子是给谁的?” 赵靖靖一边往外面走,一边答道:“法医室。” 纪尧现在对法医两个字特别敏感,他叫住赵靖靖,带着审视的目光说道:“二队那边没有,叶主任办公室那边没有,缉毒那边也没有,怎么就往法医室那边送?” 赵靖靖回过头来,颇为无奈地说道:“主要是给韩惜的,怕她不要,放在她们办公室好了。” 他话音一落,这边马上一堆人起哄。 “赵副队这是看上人家了?” “赵副队加油!” “赵副队vs纪队,买定离手。” 纪尧严肃地咳了一声:“瞎叫唤,活都干完了吗。”他站起来,抱着赵靖靖的肩膀往门外走去。 赵靖靖瞪了这个罪魁祸首一眼:“就你出的馊主意,昨天审讯韩惜的时候非让我扮什么红脸,这下可把人得罪光了。” 原来不是挖墙角的,是给人赔礼道歉去的,纪尧拍了拍赵靖靖的肩膀:“她不会介意这个,放心。” 因为她根本不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这一点纪尧非常清楚。 赵靖靖觉得审讯的时候,自己最后那几嗓子吼的还挺凶的,昨天在医院照顾好奶奶,辗转了半夜没睡着:“行了,我去了。” 他刚走出去几步,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纪尧清了清嗓子:“下属闯了祸,我这个直属领导当然也要担负起责任来。” 赵靖靖:“你给蔡局的那一大叠检讨都是我帮你写的。” 两人边走边怼,很快到了法医病理办公室。 韩惜抬头看见纪尧和赵靖靖:“昨天找到的物证正在化验,再过十分钟出结果。赵副队,有事吗?” 纪尧突然发现,今天的他在她面前,竟然是个不配有姓名的人。她跟别人说话都是先叫下名字的。 赵靖靖提了提手上的一箱桃子:“没事,就是,那个,单位发了几箱桃子,吃不完,拿来请同事们一块吃。” 纪尧偷偷拿脚碰了赵靖靖一下,这老实孩子,撒谎都不会,还单位发的,他也在这个单位,怎么没见发。 赵靖靖反应过来,脸色微微红了红:“我妈单位。” 他妈其实都退休好几年了,纪尧揉了揉太阳穴,幸亏韩惜不知道。 朱涵接过来:“谢谢赵副队。” 韩惜微微笑了笑:“谢谢。” 赵靖靖现在有点尴尬,急需工作来转移注意力,他问道:“刚才你们说的什么证物?” 纪尧简单解释了一下。 韩惜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要再等八分钟,等检测结果出来,让小涵送过去吧。” 赵靖靖手头上还有一堆活要干,就先回去了。 只有纪尧还靠在桌边,赖着不走:“我在这等。”其他证据他都见过十来遍了,没什么新发现,就等这个了。 韩惜没管他,坐在自己桌前,对着电脑输入数据。 她今天还没进过解剖室,身上穿着自己的衣服,白色衬衫下摆在腰间打了个小小的结,转身的时候能看见若有若现的皮肤,那腰是真细,盈盈一握。 她时而低头比对资料,时而抬头看电脑屏幕,黑色瞳孔跟着动来动去,比她站着不动的时候,多了几分灵动。绯色的樱唇,小巧且饱满,是那种很适合接吻的唇形。 她似乎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哪怕旁边这个人已经将她上上下下欣赏了好几遍。 八分钟一到,韩惜看到了数据,她站起来对纪尧说道:“人类粪便,脱离人体时间在五天以上。” 死者周通身体健朗,有很好的生活自理能力,加上退休前的职业是医院护工,特别爱干净,不会是把粪便弄到阳台上的人。 纪尧稍一思考:“爬阳台进来的人,可能是个流浪汉,她/他居住环境恶劣。” 证据面前,有万一之一的可能导向,就要尽百分之百的努力。 纪尧很快回到刑侦办公室开了个小会,分配好工作之后,往蔡局办公室去了。 赵靖靖带着张祥和另外两个警察到丽竹苑小区附近,开始排查附近身高一米六左右的流浪者。 四月中下旬的中午,阳光已经开始毒辣,也就比盛夏好了那么一点点,四人分成两队行动,烈日下走了很久,沿街商铺老板、流动摊贩、小区保安等,都是他们的问询对象。 走访大半天无果,他们只好将排查范围扩大。 终于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赵靖靖到一家小卖铺买水,付钱的时候顺口询问了一下老板。 老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他看起来还挺谨慎,非得看看赵靖靖的警员证才肯说话。 老大爷看完,还给赵靖靖,气道:“这人,化成灰我都认识,警察同志,青天大老爷,您们可得为我们老百姓做主。” 赵靖靖提高警惕,身体下意识得站得笔直,专注道:“您说。” 旁边张祥拿出本子开始记,竖起耳朵。这个嫌疑人难道还犯了别的什么惊天大罪了吗,让人家老大爷恨得化成灰都认识。 老大爷说道:“这人是个男的,因为身高太矮了,就对他印象很深刻。他是上个月才到这一片来的,平时就坐在那边天桥上乞讨,有小偷小摸的习惯,都在我这偷走好几个茶叶蛋了。” 这小卖铺门边上确实放着一只盛满茶叶蛋的电饭锅,还插着电,随时都能卖。 张祥认真在本子上写着:天桥乞讨、小偷小摸几个字。 赵靖靖看了一眼天台的方向,并未看见那个流浪汉,便继续问道:“那您知道他的落脚点在哪吗?” 老大爷摇了下头:“不知道。不过应该不远吧,看他早上来很早,晚上走很晚。”说完也往天台看了看,“说起来,最近几天确实没见过他了。” 赵靖靖和张祥对视了一眼,说道:“您能回忆下,到底是哪天开始没再见过他吗?” 老大爷想了好一会,最后从收银台下面的抽屉里拿出来一张彩票:“那天是4月18号,我刚好中了这张彩票,五十块钱,心里还挺高兴的。结果一个不注意,他又来偷东西了,幸亏我反应快,不然那满手的屎啊尿啊沾在电饭锅上,我这茶叶蛋还怎么卖。” 赵靖靖追问道:“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是吗?” 老大爷哼了一声,点了下头:“因为我那天挺气的,想着等他第二天再来,就让他到旁边那条路上乞讨,不要再到这边来了,结果一直没看见人,可把我气死了。” 这老大爷的气性真挺大的。 张祥在本子上记下:4月18日,人类粪便。纪队真是料事如神,这个流浪汉的嫌疑非常大。 他内心不禁对英明神武的纪大队长的崇拜之情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赵靖靖最后说道:“谢谢您,后续有配合的地方,可能还需要麻烦您。” 老大爷忙问道:“给出场费吗?” 赵靖靖:“要不我买您几个茶叶蛋吧。” 张祥拧了下眉,老大爷一看就不开心了:“我这今天新煮出来的,干净着呢。” 最后赵靖靖拎着十来个茶叶蛋,站在路边树下给纪尧打电话汇报排查进展。 第9章 纪尧从蔡局办公室出来,蔡局浑厚中带着点沙哑的骂声还在耳边回荡。 他抓了抓耳朵,然后一出门就忘了,蔡局骂了半天骂的什么来着? 下午五点钟,纪尧接到赵靖靖的汇报电话,他们在一处桥洞底下发现了疑似嫌疑人的“家”,里面有把刀,疑似是划开死者周通腹部的那把。 赵靖靖已经带人把现场监视起来了,等流浪汉回来就实施抓捕。 纪尧赶到现场,与赵靖靖接上头。 天色渐渐黑了下去,晚上七点钟左右,一个一米六左右的人从桥边上下来,头发又长又乱,整个拢起来扎在脑后。他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的是空的矿泉水和饮料瓶子。 走得近了,流浪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拔腿就要跑。 纪尧冲上去追:“警察,停下!” 流浪汉听见警察两个字,转头看了一眼,回头继续跑了起来,手上的塑料袋一甩一甩的打在腿上,却也舍不得扔。 纪尧在警校的时候,体能测试接近满分,跑步更是不用说,整个市局,没有比他跑得更快了,每回抓嫌疑人,他都是跑在最前面的那个。 纪尧很快追上了流浪汉,跑到前面截停他,喘着粗气:“再给我跑。” 流浪汉更累,双手撑在膝盖上喘气,差点累趴下。眼看跑不掉了,从手上的塑料袋里摸出来一块砖,抬手就往纪尧身上砸。 纪尧抬起胳膊挡住这一击,反手抓住流浪汉的手腕,同时抬脚攻击他的膝盖。板砖应声落地,流浪汉被控制住,再也动弹不得。 赵靖靖跑过来,看了一眼纪尧的胳膊:“没事吧?” 纪尧拿出手铐将流浪汉拷上,看了一眼手肘下面:“这么点小事,也能叫事。”说完将流浪汉交给随后赶到的刑警。 “法医和物证到了吗?” 赵靖靖看了一眼时间:“快了。” 十分钟之后,韩惜带着朱涵从车上下来,两人手里各拎着一只银白色的工具箱。 从上面下到桥洞里,有一道水泥砌成的斜坡,纪尧跳下来,伸出一只手,韩惜看了看:“不用。”说完拎着十几公斤的工具箱往下跳,稳稳落在地上。 朱涵参加工作时间不长,没韩惜这么稳,看见下面湿滑一片,不大敢直接往下跳。 韩惜拉了她一把。 朱涵跳下来站稳,扶了扶眼镜:“谢谢惜姐。” 韩惜带着她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遇到这种带斜坡的地方,脚尖不要笔直向前,往内倾斜三十度,会稳当很多。” 纪尧在一侧看着她,他喜欢看她认真工作和说话的样子,很专业很有魅力,简直闪闪发光。 继续往前,一张破了一半的草席,一个旧得看不清图案的毛毯,周围堆着喝了一半的饮料瓶子、两双破旧的鞋子、几件胡乱塞起来的衣服,几乎就是流浪汉的全部家当。 几块砖头垒起来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切了一半的苹果,苹果已经被氧化了,切面呈现灰褐色,疑似划开周通腹部的水果刀就在一旁。 韩惜将刀子小心收到证物袋里,递给朱涵。 纪尧注意到,那堆破衣服下面藏着一个大润发超市的购物袋,旁边散落着吃光的鱼罐头、火腿肠皮、巧克力包装纸等。 这些极有可能是周通家冰箱里的食物。 朱涵说道:“就算这个流浪汉不是凶手,也肯定在案发当天去过周通家,为什么现场没有他的指纹,一个流浪汉的反侦察意识也这么强吗?” 知道犯完事把自己的指纹抹除,但既然知道抹除指纹,又为什么不把他爬墙上来的脚印也一并擦掉呢? 韩惜将散落的食品包装袋搜集起来:“因为他手上根本就没有指纹。” “流浪汉因为生存环境恶劣,指纹被磨得很淡,加上手上经常沾满污垢,因此才没有在案发现场留下痕迹。” 纪尧点了下头,她的推测跟他一样,心说不愧他看上的女人,非常聪明,跟他这个天选之子一样,她简直就是天选之女。 纪尧这个彩虹屁还没在心里放完,就听见韩惜对朱涵说道:“在警校集训的时候,法医课的老师有讲过类似案例。” 忙完现场,准备回市局加班审讯的时候,张祥伸了个懒腰:“这回可算有重大进展了,只要这个流浪汉把他那个勒死周通的,一米八高的同伙交代出来就破案了。或者也有可能凶手就是流浪汉他自己,他是踩在板凳上勒死周通的。” 纪尧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哪有这么简单。” 五年的刑警经验和直觉告诉他,这个案子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复杂,现在侦破的不过就是整个案件的一小个小角角。 希望这是他的错觉吧,早点结案,还死者一个公道,他也好腾出精力在个人感情问题上。 纪尧回头看了一眼法医车,韩惜正站在车门边跟物证科的人说话,她挤着免洗洗手液,一遍遍洗着手。 她跟人说话的时候永远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中透着单纯和真诚。 回到市局,晚饭时间已经过了,幸亏市局食堂还没来得及关门。 纪尧端着餐盘往韩惜对面一坐:“女士,介意我坐这吗?” 韩惜抬头看了他一眼:“介意。” 纪尧笑了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又道,“我觉得你应该检讨一下,市局食堂座位这么多,为什么我就坐这呢。想知道吗,嗯?” 纪尧看着韩惜的眼睛:“因为这张椅子在召唤我,冥冥中它告诉我,此处风景独好。是这张椅子它选择了我。” 朱涵端着餐盘站在纪尧身后:“不好意思纪队,这是我的位子。” 韩惜抿唇笑了笑,刑侦那桌更是一阵爆笑。 吃好饭走出食堂的时候,朱涵看见纪尧的胳膊红了一片:“纪队,您受伤了啊,一会来我们法医室消消毒吧。” 纪尧:“小朱你几点下班,看你穿的,比仙女都漂亮,晚上有约会?忙完就早点回吧。” 朱涵看了一眼手表:“我再过半个小时就回去。” 纪尧:“很好,那我半个小时之后去法医室消毒。” “啊?”朱涵啊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保证准时消失。”说完偷偷看了韩惜一眼,对纪尧递过来一个加油的眼神。 韩惜回到法医室,检测对比死者周通腹部的划痕,验证了流浪汉家里的那把水果刀就是案发现场的那把。 现场发现的食品包装袋上有周通的指纹。 纪尧收到法医发过来的检测结果和数据,带人走进了审讯室。 他没说话,看着张祥审。 流浪汉的姓名户籍地址等基本信息都已经证实过了,没有异常,外省流浪过来的,一直没有工作,靠乞讨为生,已经十几年没回过老家了。 张祥:“4月18日晚八点半到九点之间,你在哪里?” 流浪汉抓了抓头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洗过头了,眼神有点浑浊,好在精神正常:“我不记得日期,我连今天是几号都不清楚。” 他一个流浪汉,能吃饱就不错,也不用上班上学,哪有日期的概念。 张祥拿出来一个证物袋,里面是那把水果刀:“解释一下,这刀从哪来的?” 流浪汉摸了摸脖子,在上面滚出来一小团灰垢,跟把玩仙丹似的在手上玩,听到问题后,停下来答道:“捡的。” 张祥看了纪尧一眼,看他没动,似乎不准备说话,他便学着平常纪尧审讯嫌疑人的样子,拍了下桌子:“最好给我老实点!” 红脸白脸自己一个人演了。 流浪汉将仙丹往地上一弹:“真是捡的,就在桥洞下面,不知道谁扔的,我看拿来切东西不错,还能防身。”又道,“桥洞能躲风躲雨,是块宝地,多少人盯着呢。你们不会懂的。” 张祥拿出一张周通生前的照片,推到流浪汉面前:“见过这个人没有,是不是你杀的?” 出乎意料的是,流浪汉回答得很爽快:“见过,但我没杀人,我去的时候,这个人已经死了。” 张祥:“从头慢慢说。” 流浪汉看了纪尧一眼:“领导,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纪尧叫人送了点东西进来,流浪汉吃完:“领导,我能坐在地上吗,不习惯坐椅子,铬得慌。” 纪尧点了下头,示意他随意。 流浪汉将椅子搬到一边,往地上一坐,顿时浑身舒畅:“有一天,大概就三四天前吧,我饿坏了,都快饿晕了,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就趁天黑爬墙进去了,没想到一进去就看见一个人死了,吓了一跳,拿了点食物就赶紧走了。” 张祥:“一个人?” 流浪汉点头:“嗯。” 张祥:“为什么不报警?” 流浪汉:“警官,我虽然流浪,但不傻啊,我要是报警,你们不得把我抓起来,人我是没杀,但爬人家里偷东西了啊。” 流浪汉又将他看到的现场大致描述了一遍,跟案发现场一致。 张祥:“案发之后,也就是近三天,你的行程?” 流浪汉:“我一直在家,没出来乞讨,因为有东西吃,不用出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卖茶叶蛋的老大爷没再在天桥上看见过他。 纪尧终于开口了:“你在现场,有没有看见这把水果刀?” 流浪汉:“我当时吓了一跳,哪顾得看这么细,赶紧拿上吃的就走了。” 纪尧看了他一眼:“这个问题很关键,你必须回忆起来,不然谁也帮不了你。” 流浪汉坐在地上,拿拳头碰了碰脑袋,想了好一会:“应,应该有吧,我也没看清。” 纪尧从审讯室出来,若流浪汉所说属实,凶手当时肯定还没走,他偷偷跟踪如实偷窃的流浪汉,故意将刀子扔到桥洞底下,等着流浪汉捡走,来一个顺手嫁祸。 但目前嫌疑最大的依然是这个流浪汉,纪尧叫人暂时以入室偷窃的罪名将他扣押了下来。 流浪汉听见自己要被扣押,还不愿意。 一个警员说道:“这里有吃有喝,不比外面桥洞好吗。” 这个流浪汉是个相当有追求的流浪汉,他看起来很气愤:“自由,自由懂吗,一个没有自由的人,跟死人有什么区别,不如放我出去要饭。”他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旧的看不出颜色的裤子膝盖上破了个洞,让他看上去像个艺术家。 已经晚上八点半了,赵靖靖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转头看了看纪尧:“你不走吗?” 纪尧抬了抬胳膊:“这不受伤了吗,去法医那边消一下毒。”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半个小时前朱涵发过一条消息过来:“纪队,我下班了,惜姐在办公室,嘿嘿。” 面对这么乖的孩子,这么神的助攻,纪尧能怎么办。 他反手就是一个大红包。 第10章 法医室亮着灯,纪尧走近,听见里面的人在打电话。 “要求就是离解放路这边的市局近一点。” “面积,六十平左右,一室或者两室都可以。我双休日和工作日晚上六点以后有时间看房。” “麻烦您了。” 纪尧站在门口,附近最好最合适的其实就是他现在住的那个小区,香雪亭,环境各方面都不错。 最关键的是,有他这个市局一枝花坐镇,无论从审美上还是安全系数上,整个南泉市,不,放眼整个中华人民共和国,乃至全亚洲全世界,没有比这香雪亭更好的了。 纪尧进来:“在找房子?” 韩惜挂了电话,看了纪尧一眼,点了下头。 纪尧假装无意地问道:“哪家中介?”又道,“有个朋友在房产公司,看能帮上你的忙吗。” 韩惜礼貌笑了一下:“谢谢,不用了。” 于是纪尧换了另外一种表述方式:“我还有个朋友也在找房子,但他不知道哪家中介公司好,你给推荐一家呗。” 韩惜报了个名字。 纪尧看着她,他已经将这个女人看的透透的了,她习惯于拒绝别人的帮助,却又很乐意去帮助别人。 那是用清冷伪装起来的单纯和善良。 韩惜将手机放在桌上,往纪尧的胳膊上看了一眼:“小涵说你要来处理伤口。” 纪尧将自己的胳膊往上面抬了抬:“医生您看,都红了。”说完挑了下眉,“等久了吧。” “没有特意等你。”韩惜转身打开白色的衣物橱,从里面拿出来一瓶酒精棉,用镊子夹出一片,对纪尧说道,“坐这边。” 纪尧坐下来,伸出胳膊上,上面的红痕已经淡了,稍微有一点点破皮。 凉凉的酒精棉触碰到破皮的地方,纪尧吸了口气:“哎……不疼。” 她歪着头,认真看着他的胳膊,她手上力道很轻,起初的酒精刺激之后,微凉又轻软的棉花一下一下触碰他的皮肤,像羽毛撩拨着心口,说不上来的痒。 韩惜帮纪尧消完毒:“注意卫生,少碰水。”说完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纪尧低头吹了吹胳膊上还没干透的酒精:“我哪笑了。” 韩惜便不再理会他了,这人的行为模式原本就跟正常人类不太一样。 走到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下雨了,你这忙完了吗,我送你回家?”说完才想起来他今天上班没开车。 韩惜将酒精棉放进橱柜里,关上门:“不用了,谢谢。” 纪尧回办公室将昨天韩惜扔给他的那把伞拿了出来。 到楼下,纪尧撑开伞:“走吧。” 韩惜从他手里拿过伞,往雨里走去。 被晾在原地的纪尧:“.…..”她就,这么走了。 说好的善良呢。 纪尧叫住她:“韩惜,你是不是落下什么东西了?” 韩惜转过身来,一个美人,一把黑伞,一片夜色,一盏灯光,一个茫茫雨幕,将这一幕衬托得如诗如画。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说,你是不是把你的小可爱落下了? 韩惜站在伞下摇了下头:“没有。”说完转身,继续往门口走去。 她不习惯跟人靠的太近,不大能接受跟一个男人同撑一把伞这样近的距离。 纪尧正准备冲进雨里的时候,韩惜突然折回来了:“走吧。” 纪尧接过她手里的伞,笑了笑,声调温柔道:“我就知道,你最疼我。” 韩惜看了他一眼:“不要想多了,你胳膊不好碰水。”她纯碎是出于一个“医生”对伤者的职责,如果那也算伤的话。 纪尧:“这不一个意思吗。”她要不疼他,能担心他胳膊碰水? 韩惜没说话,身体不自觉得往旁边站了站,雨水打在了她的半边肩膀上,纪尧将伞往她头顶举了举:“放心,我像那种趁下雨之危,占人便宜的人吗。” 韩惜看着纪尧,满眼写着你不像吗? 纪尧:“.…..” 这女人身上有一种冷幽默型的天然萌,她从不故意气人,却经常逗得人哭笑不得。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夜风夜雨下有点冷,韩惜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热气,她不靠近,只抱着自己的胳膊取暖。 纪尧低头看了一眼伞下的女人:“冷?” 韩惜摇了摇头:“不冷。” 好在这时出租车来了,纪尧帮韩惜拉开车门,等她进去了,他收起伞,递进去,关上车门。 韩惜打开一点车窗将伞递了出来:“你胳膊不能碰水。” 纪尧没接,笑了笑,冲韩惜挥了下手,转身往市局里面跑去。雨水将他的白色衬衫打得湿透了,跟后背的皮肤粘在一起。 韩惜攥着手里的伞,不知道是不是躲进车子里的原因,她突然感觉不那么冷了。 若是她再仔细点就能品味到,她身上的那股暖气是从心底往外冒的,是先暖心,其次暖的身。 纪尧一口气跑到保安亭门口,门外老刘从里面递出一把伞来:“明天还回来就行。” 他在心里默默给老刘点了个赞,心说老头真是太懂了。刚才肯定什么都看见了,还就愣是没将这把伞拿出来。 不愧是市局的人,很懂得维护刚才的“恋爱”现场气氛。 纪尧回到家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拎上一盒茶叶,敲了敲对门邻居家的门。 “刘姐,单位发了点茶叶,喝不完,给您送点。” 开门的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看见是住在对面的一直都挺讨人喜欢的邻居小帅哥,笑了笑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纪尧将手上的茶叶往阿姨手上一塞:“刘姐,我想问一下,您这房子打算出售吗?”又道,“我有个朋友,想在这套小区买套房子,看上您家这户型了,托我问问。” 阿姨低头看了一眼盒子上昂贵的的茶叶牌子,往纪尧那边推了推:“前几天听物业说,后面那栋楼有要卖的,要不叫你朋友到那边问问看吧。” 她这套房子是给女儿女婿装修好的婚房,并不打算卖。 隔壁楼不行,太远了。纪尧懒得再周旋,直接以比市值贵一倍的价格买下了这套房子,连夜签了合同。 婚房什么的,只要价格合理,也是可以卖的。 第二天,纪尧召集下属开案情分析会。 赵靖靖说道:“嫌疑人丁某,也就是昨天抓捕归案的流浪犯,对入室抢劫一事供认不讳,但坚决否认杀人。” 纪尧在白板上写下几个字:作案动机。 流浪汉若真是杀人凶手,他的作案动机是什么,偷窃过程被发现,顶多把人杀了,没必要把现场布置成煮鱼汤的样子。 周莉说道:“周通这人,嘴上说话不好听,是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对作为流浪汉的丁某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因此招来的杀身之祸呢?” 张祥:“丁某从小开始流浪,乞讨为生,没接受过什么文化教育,也不懂解剖,再说了,他要真有那个本事,怎么会笨到把那把水果刀放在家里等着我们去查。” 纪尧靠在旁边桌边上,单手托着下巴:“我倾向于张祥的看法,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这时赵靖靖接到韩惜的电话,说有新发现,她在那把水果刀的塑料刀柄缝隙里面发现一根八眉猪身上的猪毛。 张祥分析道:“流浪汉居住环境恶劣,刀上沾着猪毛一点也不稀奇吧。” 纪尧拍了他一下:“你见过猪在大街上乱跑,还是专门用来食用的那种又黑又胖路都走不动的八眉猪,南泉市区又不是养猪场。” 张祥抓了抓快要被自己偶像拍秃噜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八眉猪、猪毛、养猪场、屠宰场、解剖。 纪尧说道:“张祥调查南泉市包括郊县乡下的所有饲养八眉猪的养猪场、散户分布,和可能接触到八眉猪的屠宰场。周莉带人重点调查死者周通家附近的菜市场、超市、肉店。” “靖……赵副队继续审讯丁某。” 纪尧说完,抬手将手上的笔往周莉身上一扔:“周美丽,一会不偷吃会死是吧。” 周莉将嘴里的糖囫囵吞下,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吃,跑一边将地上的笔捡起来,双手奉上去:“皇上,老臣罪该万死,臣这就将功赎罪去也。”说完弯腰退了下去。 等会议室的人都走了,赵靖靖说道:“阿姨昨天打电话来,问我你那个铁树就要开花了,心里可能有人了,这个人是谁。” 纪尧靠在桌侧,长腿交叠,侧脸去看了看他:“你觉得是谁?” 赵靖靖:“我觉得是韩惜。但我没说。” 纪尧向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目光:“这位同志你眼光很毒啊。”他这都还没正式开始行动呢,就被看出来了。 纪尧抬了抬下巴,“你怎么看出来的?” 赵靖靖:“……”他又不瞎,连门卫刘叔都能看出来的问题,他一个刑警能看不出来,捏着鼻子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某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春天来了的味儿。 纪尧不知从哪拿出来一瓶香蕉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了眯,眼神飘远,唇角微微勾起。 赵靖靖一看他这贱兮兮的样就知道,准没打什么正经主意,心里不禁替韩惜感到担忧。 同时,韩惜接到房产中介公司的电话,说市局附近的香雪亭,有套房子不错,符合她的要求,房主准备出国,急着出手,价格给的很厚道,让她一定要去看看。 委托人还给配了个特矫情的广告语,“失去这一套,错过一辈子,买了这一套,幸福一万年。” 第11章 下班时间一到,纪尧从办公室出来,准备溜达去四楼法医室,感谢一下法医同志的辛勤工作对案件侦查带来的帮助。 不巧碰上了端着茶杯从旁边会议室出来的蔡局。 纪尧轻手轻脚地转身,假装自己是个空气。 蔡局:“纪尧,来我办公室一趟。” 纪尧无奈地进去听蔡局一顿教训:“你看看你穿的,有个人样吗,上面纽扣怎么不扣?袖口卷那么高,要找人打架吗。” 纪尧二话不说,又乖又老实地将纽扣扣好,袖口往下放了放。 蔡局颇为不习惯,以至于他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骂了,只好摆摆手:“滚吧。” 纪尧便趁机滚了。 等他到法医室的时候,韩惜已经走了,剩下朱涵在整理器械。 朱涵看见纪尧,主动交代道:“惜姐接了个电话就出去了,她前脚刚走您就来了。” 纪尧跑到楼下,看见一辆黑色卡宴停在市局门口,车里走下来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皮鞋铮亮,戴着一只金丝边近视眼镜,镜片挡住了眼睛,整个人看起来深沉内敛。 男人打开副驾车门,韩惜坐了进去。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很亲近,那男人很细心也很照顾她。怕她头碰到上面车窗,拿手垫了一下。 纪尧靠在楼下立柱旁,捏着下巴,从她略带闪躲的肢体语言上看,他们不会是情侣。 男人关上车门,抬头往市局大门里看了一眼。 或许是情敌之间冥冥之中的感应,两人目光出现了一瞬间的交汇。 韩惜系上安全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下周回来?” 罗海遥握着方向盘:“刚下飞机。”他去国外出差半个月,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见韩惜,“放心不下你,就提前回来了。” 他比她大三岁,他们一起在孤儿院生活了四年,韩惜七岁那年被人领养走了。两年后,罗海遥的亲生父母找到了他,也把他接走了。 后来,他终于找到了她。 那时,她正在读大学,她坐在她们学校操场的草地上,冬天下午三点钟的阳光洒在她身上,温暖而灿烂,突然一下将过去所有经历过的黑暗的全部驱散。 他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那是他的女孩,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家人,将来会是他的爱人。他们注定是要同生同灭的。 韩惜看着窗外,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市中心到处闪烁着霓虹灯,将这夜色染得一片喧嚣,她转头说道:“我准备搬家了,原来住的地方离市局太远了。” 罗海遥笑了笑,眼神柔和,带着宠溺:“我叫人帮你安排。” 韩惜躺在椅背上,外头看着窗外的景色:“不用,我自己来。” 罗海遥:“找房子可是很麻烦的,我不放心你。” 韩惜重复着刚才的话:“我自己来。”连声调都一样。 罗海遥知道她的倔强,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好嘱咐她:“找好房子,注意跟邻居保持距离,尤其是住在对门的,能少搭理就少搭理。”又道,“外面的人大多不安好心。” 韩惜转头看向他:“知道了。”她说完,再次看着窗外,像是自言自语似地说了一句:“也有很多好人的。” 罗海遥没听清,韩惜没再重复。 吃好晚饭,车子停在丽竹苑小区门口,韩惜下车往小区里面走去。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他果然还没走。 一直到韩惜走进小区,罗海遥关上车窗,消失在又是璀璨又是黑暗的夜色中。 韩惜经过门禁的时候,听见小周在保安室门口打电话。 她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但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年轻的小保安握着一个老款的手机,脸上是说不出的轻松,连语调都不自觉地上扬着。 “警官,谢谢您和韩小姐。”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谢谢您,回头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给您做牛做马。” 纪尧刚吃完一碗水饺,正在客厅散步消食,他走到阳台上,看了一眼无边的夜色:“小惜,她回去了吗?” 上回他这样叫她名字的时候,还带着点少年的羞涩,第二回 简直就是脱口而出,褪去羞涩之后,甜蜜从心底漾出,如品尝一杯葡萄美酒,唇齿留香。 小周抬头看见韩惜,对她笑了笑,又对电话里说道:“韩小姐刚回来。” 韩惜站在边上没动,她已经猜到电话里的人是谁了。 临挂电话的时候,小周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您上次问我,瑜姐和周伯认不认识,有什么交集,我突然想起来了,瑜姐去世那天,周伯一直在楼下。”他顿了一下,声音不似先前那般活泼,带上了几丝无奈的悲伤:“周伯在看热闹。” 韩惜听见这话,脑子里顿时闪现出肖瑜跳楼案现场拍摄的照片,她看了好多遍,里面没有周通,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来,其中有张照片,像是拍到一个人的胳膊,那人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面是一条鱼。 那人会不会就是被当成鱼杀了的周通呢。 等小周挂了电话,韩惜问道:“小周,你还记得周通当时说过什么话吗?” 小周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当时在天台顶上劝瑜姐,只听见楼下不少人起哄。我太紧张了又很害怕,分不出哪个是周伯的声音。” 韩惜点了下头:“好,谢谢。” 她顿了一下又问道,“你刚才在给纪队打电话吧。” 小周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韩惜说的纪队就是那个救了他母亲性命的警官。 “嗯,要不是纪队,我妈大概就死了。”小周仔细将那晚遇到纪尧的事说了一遍,“第二天,尧光慈善基金会联系我,他们帮忙承担了一部分手术费。” 韩惜回到家,打开门,第一件事当然是打开房间里所有的灯,然后仔细洗手,直到柠檬味的洗手液充满整个洗手间,在她身上染上了一层。 洗好澡,韩惜躺在床上看一本医术。 她今天精神格外不集中,好半天才翻一两页,泡的柠檬水也忘了喝,放在桌上凉透了。 她脑子里一边是罗海遥说的,外面的人大多不安好心,一边是小周说的,善良好心的纪队。 第二天,纪尧到法医室,问韩惜要肖瑜跳楼案的资料。 韩惜从文件袋里拿出来一张现场拍摄的照片,指了指右下角一只拎着鱼的胳膊:“这人极有可能是死者周通。” 纪尧拿起来看了看,这人穿的衣服袖口上有一粒黑色带白边的纽扣,看不清上面的logo,暂时没有确认身份。 他拿起另外几张照片:“你说杀害周通的凶手在不在这些人里面?” 韩惜摇了下头,她说不好,可能在,也可能不在,甚至还有可能,肖瑜和周通的这点交集只是偶然,跟周通的死扯不上关系。 纪尧将照片放进资料袋里,直觉再次告诉他,肖瑜跳楼案是导致周通遇害的根源。 “等这个案子破了,我请你吃饭吧。” 韩惜抬头,对上一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她曾偷偷观察过他的眼睛,发现里面除了飘满桃花,还闪着钻石一样的华彩,如果可以,她想把他的眼睛摘出来,放在显微镜底下仔细看看。 纪尧看着韩惜的眼睛,从里面看见自己的影子,虽然看不清五官,但这并不妨碍他自恋:“你眼里的我,还真挺好看的。” 他盯着她的瞳孔,好似在照镜子。 韩惜狠狠把眼睛一闭,像是要将她眼里的他眨碎。 纪尧笑了笑,轻声道:“韩惜啊,你也太可爱了吧。” 说完看向一旁的朱涵,“小朱也辛苦了,吃饭的时候一块吧。”说着冲她使了个眼色。 朱涵想到之前收到的大红包,毫不犹豫地把韩惜给卖了,跟纪尧一唱一和道:“好啊,一块。” 纪尧:“就这么定了。”说完就走了。 韩惜抬头,看见纪尧拐进楼梯口,他步子迈得大,走路带起一阵风,整个人像是要飞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那股兴奋劲感染了,她的心情莫名跟着开阔了起来。 从孤儿院出来之后,已经没人真正能影响到她的情绪了,纪尧是第一个。 纪尧回到三楼刑侦办公室,将手上那张疑似周通的胳膊袖口的照片甩到周莉桌上:“周美丽,带人去周通家,重点搜查这件衣服,搜到带回来作为物证保存。” 周莉昨天跑遍了丽竹苑附近所有的菜市场、超市、药店,没有发现八眉猪的痕迹,张祥那边锁定了三家养猪场和两家屠宰场,并将与此相关的人的资料调了出来。 结果显示,这些人与死者周通没有任何关系。 原本线索到了这里就又断了,但现在有了新的侦查方向,真正要与这些人比对的不是死者周通,而是跳楼而亡的肖瑜。 纪尧让赵靖靖带人重新调查肖瑜的社会关系,这回的重点不是放在仇家,而是亲近的人身上。 分配好工作,纪尧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在膝盖上敲着,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案子就快破了。 等案子一破,他将全面正式地对韩惜同志展开追求工作。 第12章 肖瑜跳楼一案在网上引起了巨大的舆论风波,一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完全平息。 她跳下之前,在天台上坐了近一个小时,楼下聚集了不少人,有本小区的,还有听说这边有人跳楼特地过来看热闹的。 有人发了朋友圈,又引来了一批人。 还有人在直播,因此吸引了几十万粉丝观看。 小周回忆起那一幕,至今都感到心寒,这是性情单纯的他第一次面对如此□□冷漠的人性。 “跳啊,都等这么久了,不会不跳了吧。” “听说是跟人瞎搞,被丈夫捉奸在床了,没脸活了。” “真够贱的。” “怎么还不跳,这还准备回家煮鱼汤呢。” …… 这些视频在调查肖瑜跳楼案的时候,张祥就已经看过好几遍,再看的时候,依然会感到愤怒,以及深深的无力。 “回家煮鱼汤。”纪尧看向视频,只能听见话语,看不见说话的人。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个年纪大的,他没想错的话,这人极有可能是周通。 画面切转到肖瑜跳下来以后,有几个人在鼓掌,带头的人就是嚷嚷要回家煮鱼汤的那个,是他煽动了气氛,将一个生命的逝去当成了他们无聊无趣的生活中的调剂品。 纪尧让张祥把画面放大,还是只能看到一个拎着鱼的那个人的胳膊,别说脸了,连个完整的背影都没有。 张祥一边看肖瑜跳楼案的视频,一边气得骂人:“这些人都是畜生吗,那是一条命啊,带这么起哄的吗还鼓掌,这里居然还有人在直播,有没有良心了。” 直播的人举着手机对准楼上,一边对着屏幕解说:“直播自杀,够新鲜够刺激,你们肯定没看过吧,喜欢的记得给刷个礼物哦。”那人满脸嬉笑,眼神泛着兴奋又奇异的光,“死神与你同在。” 纪尧:“祥子,告诉我,这几个视频里,最令你感到最愤怒的点是什么?” 张祥指了指电脑屏幕:“这个要回家煮鱼汤的带头起哄的人,还有这个直播的。” 他说完看向纪尧:“这个嚷着要回家煮鱼汤的人,不会就是周通吧。” 这时,周莉打电话来,说在周通家衣柜里找到了照片中纪尧要找的那件衣服。 之前纪尧就分析过,杀死周通的凶手,未必就跟他有什么大仇恨。极有可能因为他不讨喜的性格引来的杀身之祸。 纪尧拉了张椅子坐在张详身旁:“截一下这个正在直播的人的手机屏幕,看看能锁定他的身份吗。” 张祥找了好几个视频,截了几十张图,做了点技术处理,最终还是因为清晰度和视频拍摄角度的问题,读不到直播间的id。 “周莉喜欢看直播,等她回来,让她根据这人的手机屏幕画面配色,认一认是哪家直播平台。” 纪尧翻出肖瑜跳楼案的资料,仔细看了一遍丽竹苑小区保安小周的笔录。 他看完,打了个电话给小周,让他到市局配合一下调查。 小周今天不用值班,在医院照顾做完换肾手术的母亲,他接到纪尧的电话,一分钟没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到了。 纪尧将小周带到小会议室,叫人倒了杯茶过来:“没有作案嫌疑的市民配合调查不用进审讯室,别紧张。” 小周身体做得笔直,他一路乘公交转地铁过来,又热又渴,还不好意思喝桌上的水。 纪尧将水杯往小周面前推了推:“先喝点水。” 小周接到指令,喝了点水,将水杯小心放在桌上,认真地看着纪尧,端端正正地等他问话。 在一旁做记录的张祥都差点被他满身严肃的情绪感染了。 出乎意料,纪尧没问话,他突然站了起来,笑了笑对小周说道:“我出去处理点事,马上回来。”说完带着张祥出去了。 张祥问道:“纪队,这个小周身上是有什么问题吗?” 纪尧靠在门口墙边上,长腿交叠:“人本身没问题,情绪太紧张了,不适合问话。” 没等张祥继续他的十万个为什么,纪尧又道:“咱们这次问话的重点是在情感层面上。人一紧张,情绪就跟着紧绷,不容易外泄。” 说到这,他突然想起一个人,一想起这个人,唇角就不自觉地弯起:“去请韩惜过来。” 张祥在原地怔了一下,摸了下头,颇为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能回办公室请别人去叫吗?” 纪尧抱着胳膊,神情认真,却带着轻佻:“怎么,你害羞?”语气隐隐藏着一丝敌意,像一只懒洋行走在草原的豹子,随时都能露出那满嘴利齿,阴狠可怕。 张祥被他的气场吓到了,赶紧摆手:“不不不,不是的。”借他十个熊心豹子胆,他也不敢跟纪队抢人,“我就是有点怕她,不大敢跟她说话。” 纪尧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数到三。” 张祥赶紧跑走了。 十分钟后,纪尧看见韩惜从电梯里下来,身后跟着张祥。 纪尧对韩惜挥了挥手:“谢谢韩法医百忙之中抽空过来。” 韩惜手里拿着一盒包装精致的饼干,纪尧一伸手,就被韩惜打掉了。 他甩了甩手背,感觉有点疼还有点痒:“饼干不就是给人吃的吗。” 韩惜低头看了一眼,盒子上有个粉色的蝴蝶结装饰,下面还挂着两粒珍珠,闪着荧光,随着光线而盈动,仿佛有生命。 她低声说道:“这是肖瑜做的。” 纪尧顿了一下,打开门,韩惜进来,对小周笑了笑,将手上的饼干盒子放在桌上。 小周目光放在盒子上,久久不肯移开,好一会才说道:“瑜姐喜欢蝴蝶结装饰。” 纪尧和韩惜并排坐在小周对面,张祥远远靠后,翻开他的粉色笔记本,准备做记录。 纪尧看小周情绪放松了不少:“那咱们就开始吧。” “详细描述一下肖瑜跳楼当天发生的事吧。” 韩惜将水杯往小周那边推了推,递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不急,慢慢说。” 小周点了下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道:“那天,刚好是我值班。瑜姐早早就下班,比平常都要早,大概下午三点钟左右。一个小时之后,我听见小区里面有人喊,有人跳楼了。” “我跑过去看见是瑜姐,先打电话报了警,然后爬到天台上。她精神状态不太好,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瑜姐,她哭了,她说她其实活得一点也不开心,婚后丈夫原形毕露,工作也不顺,在公司里受到排挤。” “我说您这一走,小区门口的流浪狗就没人喂了,多可怜。我说了很多话,差点劝住她了,只是楼下的人越聚越多,他们不但不劝,还在起哄,说什么话的都有。” “瑜姐什么都听见了,她说这个社会太冷漠了,她累了,让我帮忙照顾好流浪狗,然后她就,就……” 小周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了。 韩惜递了张纸巾过去。 她看过围观群众拍的视频,肖瑜穿着一件黄色的连衣裙,像太阳花一样明亮,她纵身从楼上跳下,犹如一团火苗,灿烂了几秒之后,就熄灭了。 之后,整个人间只剩下两种声音,一个是天台顶上,小保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一个是楼下的看热闹起哄鼓掌声。硬是将那四月的天衬出一个冰火两重。 韩惜安抚了一下小周,纪尧找人将他送了回去。 韩惜看着车子走远,转身问纪尧:“你说,杀害周通的凶手,当时在现场吗?” 纪尧沉思了一下:“不好说,但在现场的可能性很大。若不是感同身受,憎恶到极致,怎么会动手杀人。” 韩惜继续问道:“假设那人在现场,那他为什么不上天台阻止肖瑜,或者当时他就应该跟周围起哄的人起冲突才对啊,怎么会事后杀人。” 纪尧稍一沉思:“跟他的性格有关系,此人不太擅长与人交流,感情内敛,性情里有阴郁的成分。” 韩惜看着纪尧,他个子高,她看他的时候需要微微仰头:“你怎知道的?” 对上那双灼灼充满求知欲,还带着点崇拜的双眼,纪尧扬起唇角:“机密问题,你靠近点,我偷偷告诉你。” 韩惜往前走了两步,纪尧低下头,双唇贴近她的耳朵:“根据犯罪心理学推测出来的。” 韩惜感觉到耳边那人呼出的热气,耳尖顿时红了。 纪尧俯身在上面吹了口气:“你耳朵红了,热的?” 韩惜瞪了纪尧一眼,抬腿抬脚踩了他一下,转身穿过大厅走了。 纪尧低头看了看脚尖,非但不觉得疼,甚至感觉有点痒。 纪尧哼着小曲回到办公室,周莉已经回来了,正在看张祥给她的视频。 纪尧往桌边一坐:“怎么样,看出是哪家直播平台了吗?” 周莉拿出手机,打开她常看的一家直播,界面配色和视频里的一样,是一个叫伍直播的平台。 张祥问道:“纪队,您怀疑那个直播肖瑜跳楼的主播,可能会遭到危险,就像周通一样。” 纪尧:“先联系一下直播平台相关负责人,把这个主播找出来看着,防患于未然。” 张祥联系上伍直播的运营经理,对方说,之前确实有人直播过跳楼自杀这种事,因为社会影响不好,他们三天前把这个主播的id封了。 目前这个主播的电话已经联系不上了。 第13章 赵靖靖带人重新走访了一遍肖瑜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越是跟她关系亲近的越需要重点调查。 最后一站是肖瑜生前工作过的科技公司。 赵靖靖到前台,亮出身份和来意,前台小姐看了看赵靖靖的警员证,打电话给领导,然后将赵靖靖等人引进休息室,倒了几杯水过来,“警官,我记得你,上周你好像来过。” 上次是鉴于自杀案件的例行调查,这回则是针对杀人案的调查。赵靖靖没回答。 这前台看起来年龄不大,染着一头黄发,也不怕人,跟穿着一身整齐的公安制服一看就是领导的赵靖靖打听道:“瑜姐她不是自杀吗,难道这中间有什么隐情?” 赵靖靖拉过旁边一张椅子,前台坐了下来,准备好好八卦一番。 赵靖靖:“肖瑜平常在公司为人怎么样?” 前台对警察问话感到很稀奇,做出一副良好市民的姿态,过了一把戏瘾:“瑜姐人很好,很爱帮助人。” 赵靖靖继续问道:“她在公司人缘怎么样,关系最好和最坏的人分别是谁?” 前台:“瑜姐人那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的。” 半个小时前,纪尧在电话里交代过,肖瑜生前说她在公司里受到过排挤,工作做的并不开心。 赵靖靖看了一眼前台,她明显是隐瞒了什么。 正想接着问,门口传来一声咳嗽,似乎在提点前台,不该说话的不要乱说,能闭嘴就闭嘴。 前台不怕警察,倒是很忌惮眼前这位,她垂下眼,老老实实叫了声刘总就出去了。 刘总是肖瑜的直属领导,公司的财务总监,一看见赵靖靖就笑:“大热的天,辛苦警察同志了。”说完递了几根烟过来。 赵靖靖摆摆手,根本不吃他这套。 能当上领导的都是人精,稍一试探,看赵靖靖的脸色就知道,职场酒桌上那套没用。 彼此都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正题。 赵靖靖:“说说肖瑜这个人吧。” 刘总一脸痛心:“肖瑜人很好,工作能力也强,才提拔上财务经理没半年,本来我们都是很看好她的,谁知道她会想不开,可惜了。”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掠过赵靖靖,放在后面的一个女警身上,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龌龊的东西,眼神闪过一丝猥琐,很快消失不见了。 女警将制服领口拢了拢。 赵靖靖看了刘总一眼,语气比先前严肃了好几分:“你们这工作强度怎么样?” 刘总对这个问题十分敏感,赶紧答道:“我们可没让员工超时工作,再说了,肖瑜每年都是公司的优秀员工,kpi考核是团队里最好的一个,不存在工作造成的压力和抑郁的。” 赵靖靖:“你结婚了吗?” 刘总一下子被这个问题问懵了,怔了一下才答道:“结,结了,怎么这么问?” 赵靖靖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又问道,“肖瑜平时跟谁关系最好。” 刘总想了一下:“乔江吧,刚来不到三个月,不过肖瑜出事之后,他就辞职了。” 赵靖靖心里提高警惕,面上不动声色:“讲讲。” 刘总:“乔江是肖瑜招进来的,那小子性格不太好,不大理人,沟通和交流都有问题,还在电话里跟客人吵过架,就算他自己不辞职,也过不了试用期。” 赵靖靖:“乔江的资料,你们这还有吗?” 刘总:“有有有,我这就叫人事调出来。”说完打了个电话出去,回来说道,“一会人事会送过来,我这边还有个会要开,先失陪一下。” 那人一出去,赵靖靖转身准备脱下身上的警察制服,他正要解纽扣,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转头对旁边的女警说道:“你转过去,别看。” 小女警看得正起劲:“别啊,赵副队,你又不是女的,吃不了亏。” 看见自家副队被调戏,旁边的男警员憋着笑还不敢笑出声。 赵靖靖脸一红:“转过去,命令。” 小女警接到命令,不敢违抗,只好转过身。 赵靖靖跟旁边的便衣互换了衣服:“我出去一下,你们在这等着。” 他穿着从同事身上扒下来的蓝色衬衫,混在公司的人里面,进了茶水间。 一个公司最有故事的地方就是茶水间了,最八卦也是最真实。 两个女员工正站在咖啡机旁边喝咖啡。赵靖靖坐在旁边沙发上,假装低头玩手机。 “刚我看见有警察来了,听说是调查肖瑜的事的。” “不是自杀吗,有什么好调查的。” “肯定是有问题才调查的啊,谁知道是不是真自杀的呢。” “难道跟刘总有关,我就说嘛,迟早得出事。” “嘘,小声点。” 赵靖靖又在茶水间坐了会,没再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可以推测得出的是,那个刘总是把肖瑜从楼顶“推”下来的刽子手之一。 赵靖靖回到会议室,人事将乔江的资料递了过来,赵靖靖随口问了人事几个问题,发现这整个公司的人好像提前对过口供一般,无论怎么问,都是那句,肖瑜人很好,工作能力很强。 太过平静,也太过整齐划一,不正常。 赵靖靖看了看乔江的资料,发现他的居住地址就在丽竹苑隔壁的小区。 纪尧在电话里听完赵靖靖的汇报,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乔江的嫌疑很大,你们先不用回来,按照资料上的地址把乔江带回市局协助调查。” 纪尧挂了电话,转身又拨了一个给税务局,让查一下肖瑜那个公司的财务税务状况。 临下班的时候,税务局的人回电话,果然如纪尧所料,那公司涉嫌偷税漏税。 肖瑜的直属上司,财务总监刘金杰,顺理成章地被警方带回了警局。 这个刘金杰一开始还企图把偷税漏税的责任推到已经死去的肖瑜身上,税务局将他亲自签名的文件甩过来,稍一恐吓就什么都招了。 纪尧亲自审讯,刘金杰将自己性骚扰肖瑜一事供认不讳,之后公司开始出现流言,说肖瑜是爬上领导的床才升的职。 肖瑜就是因此才受到的排挤。 整个公司,除了她亲自招进来的乔江,没人相信她的话,甚至有眼红财务经理职位的,给肖瑜的丈夫发匿名短信,挑拨人家夫妻关系。 最惨的是,她的丈夫也不相信她,并多次动手家暴。 纪尧加班审讯刘金杰的时候,韩惜已经在香雪亭门口等着房产中介了。 中介小伙骑着一辆黑色电动车一颠一颠地过来:“这小区挺大的,上车,我带你。” 韩惜笑了笑:“走过去吧。”她不习惯坐陌生人的车。 中介小伙下来,推着电动车,带着韩惜往小区里面去了。 这小区交通地段好,绿化覆盖率高,她是真心喜欢,上楼看到房子,也是她喜欢的户型,甚至装修都是新的,家具一应俱全,拎包即住。 唯一不太妥当的是,这间房之前应该是作为婚房来装修的,从沙发垫子到窗帘等各种装饰,全是大红色调,连头顶的水晶灯都是爱心形状的。 给人塑造了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幻境一般。 中介小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介绍:“别说这种中高档小区了,就连隔壁那个房龄快二十年的老房子,都没这套便宜。” 韩惜:“这房子以前是不是死过人?” 小伙:“您想哪去了,绝对没有。”其实要是他,他也会这样怀疑的。 这么好的房子还卖这么便宜,要不是委托人私下里嘱咐过,只能卖给这位韩小姐,他都想自己掏钱买下,转手就能赚一大笔。 他解释道:“房东急着出国,这才便宜卖的。” 韩惜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她工作以来攒下的存款,加上卖掉养父母留下的老房子的钱,能付清一半房款,剩下的一半贷款,慢慢还。 中介小伙从公文包里拿出来一叠合同,这架势,是早有准备。 纪尧从审讯室出来,已经晚上八点钟了,他饭也没吃,骑着共享单车就往家赶。 从电梯出来,纪尧探头探脑地往对面房子看了一眼,门是虚掩的,他从缝隙里看见韩惜,赶紧闪到了一旁去。 哪想女人太敏感了,察觉到门口有人,出来就发现他了。 纪尧只好笑了笑:“这么巧,又见面了,你这是走亲戚?”又道,“我也来走亲戚的,我表姨妈家,就对门。” 韩惜不像纪尧,脑子里弯弯道道这么多,她直言道:“我来看房子。” 纪尧往门里看了看,水晶灯上投射下来的粉色爱心落在地面上,窗帘上蒙着一层大红的薄纱,将窗外朦胧的夜色衬地暧昧一片。 美人站在门口,方才美轮美奂的一切就都成了布景,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好看。 纪尧感到喉咙一紧,他抿唇笑了笑,眼里像是下了一场桃花雪,绽尽风情:“看的婚房啊,您这是要结婚哪,缺新郎不?” 韩惜看了他一秒,退后两步,砰地一声将门关上了。 第14章 赵靖靖带人到乔江的居住地址,里面已经没人了。 这套房子并不是他自己的,是租来的,据房东讲,乔江前天就退房了,押金都没要,直接搬走了,走得还挺急,脸盆、厨具等都没带走。 纪尧在办公室中间走来走去,走了好几个来回:“张祥,那个联系不上的主播,怎么样了?” 张祥站起来汇报道:“依然联系不上,他家里的人已经报警失踪了,现在西楼人口失踪组做笔录。” 纪尧停下来,往旁边桌上一坐:“手机定位呢?” 张祥:“定位过,被扔在了垃圾桶里,人没在。” 纪尧转头问赵靖靖:“乔江的家庭地址查到了吗?” 赵靖靖答道:“技术组正在查,很快就会出结果。” 纪尧外头往周莉那边看了一眼,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笔扔了过去:“周美丽,事情做完了吗,就玩手机,再玩扣薯片了啊。” 周莉抓了抓被掷中的肩膀,捡起地上的笔还回来,举了举手机给纪尧看:“老大,你看这个直播,特别有意思。” 纪尧看了一眼,是伍直播的界面,画面里面没人,只有一个黑色的背景,屏幕左下角的刷屏倒是热闹,一条接着一条的。 周莉:“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你们猜这个主播在干什么,他在直播自杀,明显是骗人的嘛。” 直播自杀确实稀奇,即使是假的,那也是很稀奇的,很快,整个刑侦一队办公室的人都打开了直播。 年轻的看热闹,年长的在骂:“就算是噱头,也不能拿生命当儿戏耍着玩。” 恰好蔡局从门口经过:“整个市局大楼,就你们刑侦一队最乱,案子破了吗就吵吵。你们看看人家隔壁缉毒组,有案子忙案子,没案子就背诵并默写五条禁令,好好跟人学着点。” 整个办公室立马安静了,好像回到了读书时代,被巡视的年级主任逮了个正着。 纪尧心说,缉毒那边也没好哪去,没案子的时候,他们办公室门口专门有人放哨,只要蔡局一来,一个个的立马开启影帝影后模式。 蔡局瞪了“班长”纪尧一眼:“给我从桌子上下来,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是不是想上天。” 纪尧从桌子上下来,蔡局气哼哼地走了。 自杀直播还在继续,只是主播还没出现,不过是被蔡局骂了几句的时间,播放人数已经从原来的一万多人飙升到了五万。 纪尧重新坐到桌边上:“靖靖,我总感觉不对劲,你看这个直播背景。” 赵靖靖带着一脸不要叫我靖靖的表情走过来,看了看:“像是在货车车厢,车厢内侧用黑色塑料布糊着的。” 纪尧当机立断:“张祥,马上联系直播平台,切断这条直播。” 他话音刚落,这个号称直播自杀的主播就出现了。 这张脸,正是直播肖瑜自杀的那人。这人三天前失踪,再次出现却是在直播自杀。 纪尧:“小姚,去把隔壁人口失踪组的队长叫来。” 张祥打电话联系直播方,对方接到电话,核实情况,正准备把这条直播切掉。 直播画面突然出现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着:“敢切掉直播,就提前自杀。” 直播方不敢轻举妄动,将权限给了警方。 周莉将直播画面接到了大屏幕上,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刑侦一队的一众人,此时全部严以待阵,瞬间进入战斗状态。 这条自杀直播不是玩笑,是活生生的一条命。 技术小组正在进行定位,但对方用的是国外的代理服务器,追踪不到直播地址。 好在国内大的直播平台都需要实名认证,认证人是乔江,也就是说这个直播间是乔江开的。 失踪的主播被乔江挟持了。 纪尧扫了一眼主播的个人信息,吴听,男,二十八岁,职业:主播、群演。家人对他的职业很不满,说他不务实,成天做着明星梦网红梦,总幻想能一炮走红。 此时直播观看人数已经到了十多万,还有不少人在刷礼物。 “这不是假的吧?” “直播自杀,主播打算怎么个自杀法呢。” “跳楼、割腕还是服毒?给个准话。” …… 画面里,吴听双手被反绑,他拼命往前想要将手机撞掉,却始终过不去,只好大声呼救:“救命,我是被胁迫的,快报警!” 没人相信他,确切来说,应该是没人在乎他。对围观群众而言,他的生命不过就是无聊的人茶余饭后的消遣。 又或许他们根本不相信他会真死,看个热闹罢了。 屏幕上的消息越滚越快。 “演技真好,影帝啊这是。” “怎么还不开始啊,一会还要开会呢,要死赶紧的。” “就要烧午饭了,快点成吗。” …… 这场景如此熟悉,仿佛旧事重演。 吴听终于耗尽了力气,他无力地坐在地上,眼里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绝望。 他想起那个从楼顶纵身跳下的女人,她穿着明黄色的连衣裙,落下的时候像深秋的枫叶,只是速度太快,来不及看清。 如果可以,他想对她说声对不起。 可是突然,他不想活了。 他跟家人关系不好,他们从不理解他的梦想和职业,总说他想当明星当网红是不切实际,做白日梦。亲戚邻居看他不出去上班,成天玩手机直播,游手好闲,说他啃老。 梦想中那个闪闪发光的舞台更是遥不可及。 他人生失败,活着没有任何意义。 屏幕上滚动的留言如冰锥一般,彻底击垮了他最后一丝求生欲,他已对这冷漠的人间没有留恋。 纪尧命令所有人拿出手机:“上直播,扭转评论。” 又对赵靖靖说道,“请交通组查上午十点钟所有经过南泉市的绿皮火车路线,你亲自带人沿路线搜寻,目标是带有封闭车厢的大货车。” 方才他听见有绿皮火车开过去的声音,应该就在铁路沿线。 赵靖靖接到命令,即刻就去办了。 纪尧让直播方修改了后台数据,把十五万的观看人数改成了一百万。 然后在手机上打下一行字,“恭喜您,您的直播观看人数已经突破一百万人次,成功晋升百万网红!” 他的希望不就是成为大明星吗,那他就唤起他的希望。 纪尧用的是直播方给的号,可以悬浮在直播画面上方,代表官方通告。 周莉窝在椅子上,打字如飞:“恭喜博主,太厉害了,撒花!”还顺手刷了辆兰博基尼,也不知道能不能报销,要是局里不给报,就去求纪队发红包。 其他刑警也在评论区扮演水军,整个刑侦办公室一下变成了“吴听全球后援会”。 纪尧深知,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和坏人,每个人心底都藏着恶,也都藏着善。 环境和氛围会传染人的情绪,有人掉了一袋钱,第一个站出来的人是在帮着捡,一群人都会出来帮忙,若第一个站出来的是捡起来就跑,那又将是另外一种场面了。 纪尧这条通告加上一条条水军评论,很快影响到了观看者。真正想看主播自杀的人一看没戏,骂几句就退出去了。 评论区的那股冷漠终于慢慢散去。 “年纪轻轻的,想什么自杀呢,活着多好。” “都散了吧,主播变网红,不会自杀了。” “散了散了,烧饭了。” …… 情况刚一好转,画面却突然一黑,直播被切断了。 纪尧一边带人出去,一边打了个电话给法医办公室,让她们随时做好出任务的准备。 南泉市经济发展快,前些年绿皮火车线路还很多,这几年渐渐被动车和高铁代替了。 绿皮火车线路,上午十点有行驶任务的,只有两条线路,赵靖靖已经带人去了其中一条,纪尧带人去了另外一条。 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吴听可能会自杀,也可能会被挟持他的乔江杀害。 纪尧拨开铁路边的一丛丛杂草,带着队员一寸寸搜寻着。 中午的阳光烤在皮肤上,晒红了一片。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前面一个警员跑过来:“纪队,前方五十米处疑似出现目标。” 纪尧带人从两侧绕过去,果然看见一辆货车,就停在铁路边上。 车门外和驾驶座没人,一滴滴鲜血从封闭的车厢里往下流,滴在泥土地上,凝成一片片红褐色。 纪尧带人靠近,破开车厢。 “请法医和救护车。” 半个小时后,韩惜赶到,她跟纪尧对视一眼,两人一同上了车厢。 几分钟后,韩惜汇报道:“死者头部软组织损伤,伤及脑部神经,疑似撞击造成的致命伤。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尸体没有被搬运过的痕迹,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 纪尧问道:“能判定是自杀还是他杀吗?” 韩惜:“要等解剖之后,才能下结论。” 回去的路上,纪尧没坐警车,他上了法医那边的车。 人没救回来,回头指不定蔡局怎么骂,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愿意想这些。 这大半天,他精神处于极度紧张中,没有片刻歇息的时间,此刻只想安静待在韩惜身边。 不用说话,就待着就好。 他看起来很疲惫,躺在汽车椅背上一动不动,胳膊上还有野草造成的红色划痕。 韩惜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一杯她自己泡的柠檬水,拧开递了过去。 纪尧已经整个上午没喝水了,他在太阳下走了近三个小时,嘴唇干得快要起皮了,他接过来,一口气喝掉一整杯。 因为热,他上面两粒纽扣没扣,能看见健硕的胸肌随着动作而动,像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喉结随着吞咽上下滚动,雄性荷尔蒙的气息在狭小的车厢里蔓延,躲都躲不过。 韩惜脸一热,转过脸去看着窗外。 因为累极了,纪尧像没骨头似的躺在汽车椅背上,唇上含了一片新鲜柠檬片润着,懒散道:“谢谢你的柠檬水,无以为报,回头以身相许哈。” 她已经习惯他的嘴贱:“不用了。” 纪尧抿了抿唇边的柠檬片,又衔在牙齿上磨了磨,柠檬果肉的酸味浸到牙齿上,口水都给人酸出来了。 回到市局,大半个下午,韩惜都在解剖室忙着。 最后的鉴定结果为,吴听是自杀身亡。 警方也已经发布了对乔江的追捕令。 晚上八点钟,韩惜从解剖室出来。 纪尧坐在她的办公桌前,正拿着一个小水壶浇桌上的一小盆仙人掌。看见她出来,他站起来:“晚饭还没吃吧,我也没吃,一块?” 韩惜将身上的蓝色手术服换掉,仔细洗了个手,一边整理包,一边说道:“就市局门口的便利店吧。” 韩惜拿了一盘水饺,让营业员稍微热了一下,纪尧吃的是意面。 两人面对面坐在便利店的红色塑料餐椅上,纪尧站起来:“等我一下。” 两分钟后,他手上拿着一支红色的玫瑰花回来,往桌上的装饰小花瓶里一插,氛围虽说比不上五星级餐厅,好歹像点样子吧。 韩惜被这人骨子里的绅士主义浪漫情怀给震惊了:“要不让营业员把灯关了,再点上几根蜡烛?” 纪尧当真抬起手,示意营业员过来。 韩惜看了他一眼:“好了,别闹了。” 纪尧看着她的眼睛笑了笑:“行,改天给你补上。” 韩惜:“.…..”她总感觉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去了。 第15章 从便利店出来,韩惜往地铁口走去,纪尧送她。 他往前,倒退着走路,双手枕在后颈上,看着她:“那天看见你在香雪亭看房子,怎么样,要买吗?” 韩惜将溜进唇角的一缕头发往后撩了撩:“还在考虑。” 纪尧一边后退着走,一边说道:“那边房子多好啊,离市局又近。” 韩惜:“要不,让给你?” 纪尧:“不用了,女士优先嘛。” 韩惜也没打算真让给他,她确实挺喜欢那房子的,准备周末就去签合同, 纪尧转过身,跟韩惜并排走着,夜风将旁边的枫树吹得莎莎作响,路边的大排档老板一边擦汗一边烤烧烤,下了班的白领丽人三两成群地边走边聊。 脚边窜过去一只狗,小主人牵着绳子在后面追。 纪尧侧过脸去,看见韩惜转头看了眼烧烤摊上的烤玉米,纪尧过去买了两串,递给她一个。 韩惜已经很多年没吃过烤玉米了,她大多数时间里都是一个人,不爱到街上来,低头闻了闻,一股清甜的香味飘来,勾地人食欲大开。 纪尧带她坐在烧烤摊前坐下,韩惜尝了一口,很好吃,尤其是表皮焦黄的部分。 纪尧看着她:“喜欢吗?” 韩惜点了下头:“小时候很喜欢吃,以前饿极了的时候,我们会去附近的玉米田里摘,然后躲到山后面,自己烤。” 她为什么要去偷玉米,又是和谁一起?但她没多说,他也就没问,尽管他十分迫切地想要了解她的一切。 一只流浪狗到烧烤摊老板脚边,大约是饿极了,探着头想往食材桌上爬,老板拎起边上的一根铁轨,打到了狗腿。 流浪狗终于还是叼了根里脊肉串,瘸着腿跑了。那狗很小一只,看起来就比手掌大了一点点。 韩惜继续说道:“有时候运气不好,会被抓到。” 被抓到的后果是什么,她没说,想也不会好。纪尧看见韩惜将吃了一半没吃完的玉米用保鲜袋装起来,放进了包里。 “食物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能浪费。”她可以带回去当宵夜,或者喂流浪狗。 他能从她这句很平常简单的话里推断出很多,食物的珍贵是相对于没有食物的人而言的。 看见她将那半截烤玉米放进包里,那认真小心的样子,他突然感到心口隐隐有点发疼。这感觉来的快,消失得也快,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品味出,这种感觉叫心疼。 两人继续往地铁站走去。 纪尧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周末签完房产合同,就在家好好休息,这一周,辛苦了。” 韩惜转头看着纪尧:“你怎么知道我明天要去签合同?” 纪尧:“.……”一时疏忽。 他笑了笑:“我神机妙算呗。那么好的房子,要我我也买。”又道,“搬家的时候,需要帮忙给我打电话,赴汤蹈火。” 韩惜:“不用了,谢谢。” 纪尧放慢脚步:“不用谢,人间充满爱。” 韩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那肖瑜呢,她原本不应该死的,要是那天,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在下面喊一声,不要死。她大概也不会跳下楼去。” 吴听也是,最终在绝望中自杀了。 或许罗海遥说的并不完全是错的,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冷漠的。 对肖瑜的死,纪尧无话可说, 到地铁口,转身走进了地铁站。 纪尧回到烧烤摊旁的邮筒后面,看着地上巴掌大小的小土狗。 小狗有点怕人,往后面缩了缩,靠在邮筒柱子上发抖,纪尧一手将它从地上捞起来,带着走了。 刚一到家,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纪尧就接到了任务电话。 市局后面的立交桥上有人要跳桥自杀。 他正在给小土狗洗澡,挂了电话,胡乱用浴巾给它身上一裹,换身衣服就出门了。 站在天桥栏杆上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女中学生,背着沉重的书包,身上穿着某市重点中学的校服。 女孩一头齐耳短发,被风吹得凌乱,她站在上面大声喊着什么,风太大,听不太清楚,只听见学习模拟考试等几个关键词。 估计是学习压力太大。 天桥顶上到地面,大概十米高,跳下来非死即残。 消防人员还没来得及赶到,纪尧一边拼命往前面跑,一边观察着天桥下面的动静。 他不想再看到第二个肖瑜了,只要有人敢在下面起哄,他就敢上去揍人。 天台下的人越聚越多,不断有人在旁边指指点点讨论着什么。 纪尧翻过栏杆,飞奔过去。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几辆出租车和私家车开过去,绕到了天桥底下,自发连成了一排,挡住了地面。 车型不一,颜色也不一样,但他们目的一致,他们在告诉天桥上的女孩,不要死,好好活着。 其中一个司机打开敞篷车顶,手上不知道从哪来拿来的小喇叭,对着上面喊道:“孩子,你爸妈还在家等你,赶紧回去吧,风挺大了,别感冒了。” “不就是考试没考好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看阿姨我,当年别说大学了,连高中都没毕业,现在不也好好的。” “我这车,可是一千多万新买的,快下来,可别给我砸坏了。” “姑娘,快下来,你看你长得多漂亮,将来不多祸害几个小帅哥,那肯定遗憾啊。” …… 十来个司机,传递着唯一的一个小喇叭,一人一句。 女孩终于从栏杆上下来,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纪尧飞速跑到天桥上,绕到栏杆那侧,将女孩保护了起来。 女孩哭了一会,终于站了起来,她看着天桥下面一张张善意的面孔,带着哭后的颤音大喊了一声:“谢谢叔叔阿姨们,我一定能考上清华北大。” 举着喇叭的那哥们笑了笑,大声答道:“别了,姑娘,学习压力不要那么大,咱们南泉市职业技术学院也挺不错的,我就是从那毕业的。” 旁边几个司机跟着笑了起来。 看女孩脱离危险,司机们渐渐散去,交通恢复正常。 女孩的父母赶到,不断对纪尧道谢:“谢谢警官,谢谢谢谢。” 女孩的妈妈抱着自己的孩子,哭得肠子都要断了:“你吓死妈妈了宝宝,你吓死妈妈了。” 纪尧往天桥下看了一眼,那几辆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汽车尾灯将这个城市照得明亮而温暖。 网上已经有人开始传递这则正能量新闻了。 纪尧保存了一张现场图片,准备发给韩惜的时候,发现他还躺在她的黑名单里。 他只好发在市局微信群里。 这个群是非官方的生活群,只有他们刑侦一队的人,加上法医的几个,缉毒的几个关系好的。 他要告诉她,生活虽然偶尔不如意,但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充满温情的。 韩惜将烤玉米一粒粒切下来,裹上肉糜蒸了下,带着去小区门口喂流浪狗,回来经过肖瑜跳楼的地方。 她停下脚步站了好一会,心想肖瑜的离开或许也是解脱,毕竟有时候,冷漠的人间不值得留恋。 手机消息进来,她拿出来看了一眼。 “市局别动队”微信群里,市局一枝花发了张图片。 韩惜点开大图。 十几辆车整齐排在天桥下,车灯全开,司机们站在车门边上,抬头看向天桥。 轻生的女孩已经从栏杆上下来了。 女孩身边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身形高大,站在瘦小的女孩身后,像一尊强大的保护神。 微信群里不断冒出新消息。 【祥子‰☆粉哒哒:我纪队帅炸天!】赶紧把图片保存下来膜拜。 纪尧心想,那当然,这可是他看了好几篇新闻稿挑出来的最帅气的一张图了,还特地打开美图app调了一下色调呢。 【不要叫我靖靖:纪队,针对乔江家的搜查令已经批下来了,随时准备执行命令。】 【阳春面不爱吃面:赵副队真乃我辈楷模,下班还惦记着工作,吃鸡来吗?】 【周美丽就是周莉:纪队这是又救了一条命啊,纪队天下第一帅,纪队今年必脱单,纪队明年抱上娃。那个,纪队,我给吴听的直播刷的兰博基尼,叶主任说不好走流程,不能报销。】 两秒钟后,收到私聊大红包的周莉笑得合不拢嘴。 【市局一枝花:救了她的不是我,是天台下面的司机们。人间充满爱,你说是不是@韩惜。】 韩惜回到家,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坐在沙发上看纪尧发的那张图片,那一字排开的车队宛如一团火炬,照亮的不光是冰冷的水泥地面,还有人心。 【韩惜:嗯,是。】 【市局一枝花:挺晚了,你好好休息。】 【韩惜:你也是。】 【市局一枝花:晚上做个好梦。】 【韩惜:嗯,会的。】 【市局一枝花:记得梦到我……我们。】 【阳春面不爱吃面:秀恩爱的能不能私聊,能不能关爱一下连个暗恋对象都没有的单身狗砸,掀翻这碗狗粮.jpg】 纪尧倒是想私聊,关键他还躺在人家的黑名单里出不来啊。 第16章 乔江的家庭地址正是张祥之前调查过的南泉市三家饲养八眉猪的养猪场地之一,是划开死者周通腹部的刀子上沾到的猪毛品种。 一个警员问道:“这个乔江既然连围观的周伯和吴听都杀,为什么会放过肖瑜的家暴丈夫孙寻海和性骚扰肖瑜的财务总监刘金杰呢?” 纪尧站在会议室白板前,转过身来:“你以为他不想杀啊,孙寻海早搬出去跟他情人一起住了,刘金杰前几天去国外出差了,那俩这才躲过一劫。” 周莉有点气愤地说道:“便宜了那两个人渣。” 纪尧:“人渣自有法律制裁和道德审判,不管他们做了什么,都不应该成为乔江杀人的理由。”说完看了一眼会议室门口,拿笔点了下周莉,“刚你那句要被蔡局听见,就等着被骂死吧。” 这时,赵靖靖打来电话。 “纪队,我们在乔江住的地方找到了一件血衣,有邻居反应,半个小时前见过他,人应该没跑远,就在附近,已经展开搜寻了。” 纪尧:“你们继续搜寻,我现在带人过去。” 他挂了电话,来到物证办公室,发现里面连个值班的人都没有,人都被刑侦二队带出去办案了。 刚好韩惜从法医室出来看见他:“你找物证的人?” 纪尧点了下头:“嗯,去乔江家,搜集点证据。” 韩惜看了眼手表:“我去吧。” 今天周六,本该休息的,发现身份证落在办公室,没法签购房合同,这才回来拿。 乔江家在南泉市下面的一个县郊,这边靠着山,养殖业发达。 乔江家里经营着一家大猪场,家庭条件不差,父亲早年在一家孤儿院当过厨子,离开孤儿院后办了这家猪场,三年前得癌症去世了,母亲跟着哥哥一起住,共同经营这家养猪场,一家人都不爱凑城里的热闹,一直在乡下。 他家在猪场附近盖了一栋两层小楼,乔江不爱跟家里人一起住,去公司上班以前,他都是一个人住在猪场旁边的两间平房里,夜里顺便看猪,防小偷。 纪尧带着韩惜到乔江住的地方,通过鲁米诺反应证实,那件衣服上的血迹是人血,具体是周通还是吴听的,又或者两人都不是,需要带回去化验才能知道。 屋里有把杀猪刀,冰箱里有新鲜的猪肉,看来经常杀猪。怪不得乔江划开死者周通腹部,手法会如此干脆利索,他果然是懂点解剖的。 纪尧带人走访了周围的邻居,果然如他所料,乔江这个人不爱说话,很内向,平常见到人也叫,回猪场这边的时候,大多数时间都窝在那两间平房里。 脾气也不太好,易怒,有一回猪场里面进来一个小偷,先是被她母亲发现,被小偷推了一下,也没怎么样。他一怒之下差点把人打死,家里赔了很多钱才算了。 乔江的母亲正在家门口看孙子,看见警察来了,让孙子进屋做作业去了。 老母亲抓着纪尧的胳膊,不停抹眼泪:“警察同志啊,我家小江不会杀人的啊,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纪尧拍了拍乔江母亲的手:“您怎么知道他不会杀人的呢?” 跟在纪尧身后的张祥皱了下眉,心说难道凶手另有其人,还是说纪队这是在套话。 乔江母亲搬了几张小椅子过来,请几个人坐下来,又进去端了几杯水过来:“前段时间小江跟我说,他公司里的领导对他特别好。这孩子内向,不怎么会与人交流,起初他说去市里上班,我还担心他,怕他不会说话,跟人处不来。” 老人抬手擦了下眼泪,浑浊的双眼看起来终于泛了点光泽:“他工作之后的那三个月,我发现他变了很多,不但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了,话也比以前多了,他还说要考那个什么成人大学,说都是他领导建议的。” “那段时间,他是真开心。只是,大概半个月之前,他就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了,我打过去他也不接。” 纪尧问道:“您跟他最后一次通电话是什么时候?” 老人摇了下头:“记不清楚了。” 赵靖靖正带人从猪场往外搜人,乔江极有可能已经跑进旁边山里了。 纪尧从乔江母亲家出来,叫韩惜先回去,他要去协助赵靖靖搜山。 韩惜将手上的物证袋递给旁边的警员,转头对纪尧说道:“万一乔江有个什么意外,我好随时配合。” 纪尧心想,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职业态度令人钦佩:“你跟好我,一会别乱跑,山上野兽不长眼。” 分配好任务,刑警们分批分方向往山里去了。 乔江跑进去的这座山叫莲花山,植被密集,又是春夏季节,草比人长得都高,加上刑警们对地形不熟悉,很难很快把人找出来。 纪尧没想到韩惜的体能这么好,在杂草土坡里走了那么久,也不觉得累,都快赶得上周莉了。 他知道她是想亲手把杀害肖瑜的凶手抓出来,却也真是心疼她。 一般的女孩子,哪个不喜欢穿漂亮的裙子、高跟鞋,梳各种发型。但她们法医不能。 纪尧看了一眼韩惜脚上的运动鞋,想起之前想要帮她买高跟鞋,一直没时间亲自去挑,等抓到乔江,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她一双鞋子,哪怕是在家穿着玩。 反正住对门,干起什么都是很方便的。 韩惜坐在一块石头上,从背包里拿出水杯来,喝了几口。 纪尧巴巴看着她,他身上带的水已经喝完了。 韩惜刚拧上盖子,对上那样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不由心软了一下:“你杯子拿出来,我给你倒点。” 纪尧一点都不心虚地说道:“我没杯子。” 韩惜只好将自己的杯子递了过去。 纪尧接过来,里面泡的柠檬水,应该是加了蜂蜜,酸甜味的。 他放在唇边抿了一口,只润了润嘴唇。 没舍得喝,想都留给她。 纪尧往前走了一步,凑在她耳边:“咱们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哪。” 韩惜抬头看了他一眼,从背包里拿出来一张消毒纸巾,对着杯子口某人喝过的地方擦了一遍又一遍。 纪尧:“.…..” 他偷偷往她唇上看了一眼,小巧饱满,呈现自然的绯红色,加上她皮肤白,将那两片唇瓣衬得分外诱人,在这满山的绿色植物里,她是唯一的果实。 因为热,她脖颈下流了几滴汗,那一滴滴晶莹顺着她白嫩的皮肤往下liu,很快钻进领口不见了。 生怕自己多看了什么不该看的,纪尧闭了下眼睛,逼自己冷静了一下。 “回吧,天快黑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他步子迈地极大,逃似的,仿佛身后跟着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洪水猛兽。 韩惜跟在后面:“你走慢点,我跟不上了。” 这时,天公作美,下起了雨。 纪尧脱掉身上的衬衫,撑在韩惜头顶上。他张开双臂,像是将她整个人护在怀里一般。 韩惜转头,看见他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背心。 因为这个动作,两人靠地极近,她能听见他的呼吸声,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热量,像是靠近了太阳。 于是她就不冷了。 树下危险不能躲雨,两人继续往前,看见前面有座小木屋。 小屋里没人,也没什么设施,只有一张粗糙的单人床,用几块木板拼出来的。另外还有一张瘸腿桌子,一张椅子,电灯什么的,想都别想。 纪尧抬头看了一眼屋顶,好在不漏雨。 韩惜接过纪尧手里的衬衫,将水抖掉,挂在椅背上晾着。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就算停了,也已经不适合走了,天要黑了,山路泥泞,很危险。 他们只能在这里住一晚,明早再出发。 纪尧站在桌子上,举起手机找信号,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他的手机电量也已经不多了。 韩惜将背包放在床上,从里面拿出来一包饼干,这是他们的晚餐。 再恶劣的条件,韩惜都住过,只是她害怕黑暗,也从没跟谁单独待过一整夜。 纪尧盘腿坐在床板上,胳膊放在腿上,单手托着下巴看她,他清楚地记得,审讯室停电那次,她表现出来的恐惧。 他说,“我会保护你。”说完笑了笑,桃花眼微微弯了弯:“也保证不会碰你。” 纪尧从床上跳下来,坐在破了一半的椅子上:“我坐着也能睡着,你睡床。” 话都被他说完了,她没什么好说的,从包里拿出来仅有的一包饼干,分了一半给纪尧。 这是他们的晚餐。 纪尧将一整块饼干塞进嘴里:“柠檬夹心味的,我喜欢。”他平常看见周莉偷吃饼干的时候,完全不能理解,破饼干又干又甜腻,有什么好吃的。 现在他明白了,饼干好不好吃,关键是看跟谁一起吃。 韩惜小口小口吃完,看了一眼窗外,茫茫大雨中,风将树枝吹得乱动,整个世界即将陷入黑暗。 她突然说道:“纪尧。” 他怔了一下,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大名,他从没觉得自己的名字有多好听,直到从她嘴里叫出来的这一刻。 “你挨过饿吗?” 纪尧打开手机屏幕,用这点亮光,让她看清楚,他就在这。 “怎么没挨过。”纪尧笑了笑,“小时候被绑架,绑匪经常不给饭吃。” 韩惜抬头看着纪尧,诧异道:“被绑架?” 纪尧点了下头:“有钱人也是很烦恼的,有一回居然还是被家里的保镖绑的。”他将最后一块饼干吃掉:“幸好那时候遇上了了两个好警察。一个就是蔡局,那时候他还不是局长。” 韩惜捏起一块饼干,问道:“另一个呢?” 纪尧从小破椅子上站起来,靠在小破桌子边上,眼睛看着窗外,思绪飞得很远,连声音都低了几分:“另一个是陈警官。” 韩惜鲜少能从他老不正经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纪尧继续说道:“为了寻找被人贩子偷走的女儿,陈叔叔十九年前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17章 韩惜将吃剩的饼干盒子用袋子收好,放进背包里,好奇道:“那个被偷走的女孩,后来找到了吗?” 纪尧摇了下头:“没有,她被偷的时候,只有两岁多,陈叔叔一直在找,终于在五年后,找到了一点线索,陈叔叔一路追寻过去,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他看着窗外,雨声渐渐小了:“说起来,我走上刑警这条路,就是被陈叔叔影响的。一个弱小无助的小男孩被凶残的歹徒绑起来关进小黑屋,终于有人来救他了,那人手里拿着枪,一脚踢开门,光和亮就这样从他身后照进来了。” 韩惜抬头看着屋顶,木板已经被雨水浸得潮湿了,一滴雨水从缝隙里滴下来,纪尧闪身过来,一把将那滴水接住了。 他从包里将自己的水杯拿出来,放在地上,接水用。 韩惜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你没有杯子吗?” 纪尧勾起唇角:“突然又有了。” 韩惜将纪尧的杯子拿过来,倒了自己一半的柠檬水进去,递给他。 纪尧接过来,看着这小半杯水,里面还飘着两片柠檬,他就知道她嘴硬心软还善良:“你比我妈还会宠人。” 韩惜:“你这个宠字用得不好。换成别人,我也一样会分的。” 纪尧就当没听见,反正她就宠他,就宠他。 雨慢慢停了,纪尧的手机也终于耗尽了电量,屋子里唯一的光亮消失了。 韩惜躺下来,头枕在背包上,转过身准备睡觉。 纪尧坐在小破椅子上,仔细听着屋外面的动静。雨后很多夜行动物会出来寻找食物,他不能放松警惕。 韩惜回头,只看见漆黑一片,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身体微微发抖,眼底闪着恐惧。 小时候只要稍微做错一点事,就会被孤儿院院长锁进小黑屋,里面又冷又潮,没有食物,她好几次差点被冻死饿死。 黑暗中,她听见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我在,别怕。” 然后她听见耳边有人低声哼着歌。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男人声音很好听,带着磁性。 但她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能把国歌唱跑调跑成这样的,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她突然就,不害怕了。 韩惜渐渐闭上眼睛,朦朦胧胧中听见他换了一首歌。 “爱你,不是因为你的美……” 不同于方才,这首被他唱成了原声带,每一个音调都踩得极其准确,声线又低沉又静美。 好似一场精致奢华的演唱会。风声为他伴奏,舞台则是由初初升起的月色铺就。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一次都没被噩梦惊醒。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韩惜醒来,看见纪尧靠在窗边,正瞧向她。 她下意识得捂住胸口,低头看了一眼,不是光的。 纪尧走过来,靠在桌边,笑了笑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要搁古代,你可就得嫁给我了。” 韩惜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床上下来,看了他一眼:“不嫁。” 纪尧立马接上:“那我嫁。” 韩惜将背包背在身后,一边往门口走去,一边说道:“我是个法医。” 纪尧拎起自己的东西,跟上来说道:“我知道啊。” 韩惜停下来,回过头来,看了纪尧一眼:“一个法医要是杀人,想不留痕迹,一点也不难。” 纪尧装作害怕的样子:“女人,要不要这么狠?” 韩惜抿唇笑了笑,打开门。 昨天因为急着搜寻乔江,又下了雨,只感觉这莲花山危险又诡异。此时被灿烂的阳光一照,树叶泛着诱人的翠绿,点点绿色之间点缀着绯红色的浆果,好似走进了童话世界。 纪尧侧过脸去,看了看身侧的女人。 她轻轻仰着头,正对着太阳的方向,眼睛眯着,唇角微微扬起,唇色健康而明艳。 他知她曾经历过非常人能想象出来的黑暗,他欣赏她在经历过这无限黑暗之后,站在阳光下,眼里依然闪着单纯和善良。 山下,赵靖靖等人站在警车前面,正准备带人上山。 纪尧从山上下来,挥了挥手:“山下的朋友们,你们好吗?” 众人看他这么皮就放心了。 周莉抱着几包薯片过来:“纪队,饿坏了吧。”说完又递了两瓶香蕉牛奶过来。 纪尧一边听赵靖靖汇报,一边吸了几口牛奶。 乔江借着对莲花山地势的熟悉,逃脱了。从他家里搜出来的血衣,dna检测证实是死者周通的。警方已经设立了关卡,防止他逃出南泉市,同时发布了全城追捕令。 赵靖靖汇报完,问道:“昨晚下了大雨,你们是怎么过的?”又道,“你是不是一夜没睡。”黑眼圈那么厚。 纪尧往韩惜那边看了一眼:“运气好,山上有个小木屋。” 周莉拆了包薯片呈上来,小声说道:“然后就一夜没睡?”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来,但这不妨碍她脑补。尤其是纪尧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 雨夜,山间木屋,帅男美女,一夜没睡。 要不要这么刺激。 纪尧敲了周莉脑袋一下:“瞎想什么呢,你们纪队我,是那样的人吗。” 周莉抬头,嘿嘿笑了两声,没敢说出自己内心伸出最真实的想法。 纪尧拿着一瓶牛奶,到韩惜身边,递给她说道:“谢谢你的柠檬水,请你喝牛奶,香蕉味的。” 韩惜这才知道,他竟然守了她一夜,没睡。 她接过来,抬头看着他:“谢谢你。”她的声音柔而轻,他第一次听见她用这样温柔的调儿跟他说话。 这时,一排五六辆车从后面开了过来。 这地偏僻,一般没什么人来,更别说一排车开过来了。全员立刻提高警惕。 车子停在警车后面,将路面堵了个严实,看似因为路面狭隘,实则更像在挑衅什么。 罗海遥从为首的那辆黑色卡宴里走出来。 纪尧靠在一辆警车边上,带着几分审视的神情瞧着来人。 他见过这个男人,警局门口,他在接韩惜下班。 韩惜对大家解释道:“不好意思,那是我朋友,我让他把车往边上停一下。”说完走了过去。 对方看起来很听她的话,很快挪了车。 罗海遥上上下下打量了韩惜一遍,看到她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你失联了一夜。”说完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韩惜答道:“嗯,被困在山上了,没信号。” 罗海遥打开车门:“走吧,我送你回去。” 纪尧走过来:“按照规定,公安系统人员外出办案,回去的时候必须先回一趟警局。” 韩惜点了下头,她背包里还有从法医室拿出来的东西,必须先还回去,写个工作汇报,她对罗海遥道:“你先回去吧,我忙好联系你。” 罗海遥看了看纪尧,金丝眼镜下,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但当他面对韩惜的时候,眼神瞬间就变得温柔起来:“大概几点下班,我去接你。” 韩惜想了一下:“下午还要去签购房合同,不一定几点。” 罗海遥帮她把西装外套紧了紧:“那一块吃晚饭吧。” 韩惜点了下头,跟纪尧一起往警队那边走去。 韩惜说道:“我们一起在孤儿院长大,他算是我唯一的亲人了,也是唯一的朋友。” 纪尧侧过脸去看着她:“你要这么说就不对了,小朱、靖靖他们不都是你的朋友吗。” 韩惜转头,对上纪尧的眼睛:“那你呢?”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我跟他们不一样。”说着看了看她身上的男士西装,“你这衣服不错,能借我穿吗。” 他昨天因为替她挡雨,衬衫早湿了,只穿着一件背心。韩惜脱下来,递给纪尧:“记得洗好还我。”不是她的东西,她还得还给人。 纪尧拿着那件西装,钻进车里,往旁边椅背上一扔。 回到市局,纪尧到局长办公室。 今天虽然周末,但刑侦队长和法医失踪不算小事,后面的工作都是蔡局亲自指挥的。 蔡局端着一杯绿茶泡红枣水,抬眼看了看纪尧,嗓门条件性反射似地大了起来:“人没给我抓到,还把自己搞丢在山上了,丢人不丢人!” 说完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浸出来的茶水将下面的报纸弄得湿了一片。 纪尧赶紧上去帮着收拾,一不小心将桌上的一张相框碰掉了。 纪尧捡起来。 上面是年轻的蔡局,他跟另一位警官并肩站着,微笑着看向镜头,那位警官正是陈志。 被勾起往事的蔡局暂时没了骂人的心思。 纪尧将相册摆正,神情认真:“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一定会继续查下去的。” 在所有人心里,失踪了十九年的陈志,基本没有活着的希望了,那么大个人,还是个警察,只要活着就肯定会回来。 然而这些年,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音讯。 蔡局躺在椅子里,难得心平气和地跟纪尧说话:“要是老陈家那孩子还活着,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吧。” 纪尧嗯了声:“我一会去叶主任家,陪她吃晚饭。” 叶燕青是陈志的妻子,当年也是个警察,现任市局办公室主任。她是看着纪尧长大的,把他当成半个儿子来疼。 纪尧走出办公室之后又折了回来:“那个,蔡局,组织上什么时候给安排一下相亲,我觉得吧,新来的韩法医就不错。” 蔡局抬手指了指他:“案子破了吗就想娶媳妇,什么时候把乔江抓捕归案了,再跟我谈这个问题,五天时间够吗?不够就三天。” 怕是再说下去,蔡局就要给他压缩到一天了,于是纪尧赶紧就跑了。 接下来的时间,纪尧几乎没怎么回过家,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市局指挥办公室度过的,必要的时候自己也会亲自出去搜寻。 刑警们翻遍了大街小巷,大大小小的关键路段的摄像监控也是二十小时有人盯着。 只要乔江出来活动,就一定会落进警方视线。 然而这个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生活痕迹。 终于在三天之后的清晨,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的纪尧被一串电话铃声惊醒了。 “纪队,乔江死了,他杀。” 第18章 乔江死前三个小时。 他躲在一处桥洞底下,这里正是之前他嫁祸过的那个流浪汉的家。 流浪汉因为入室偷窃,现在还在警局蹲着。 乔江坐在破烂的席子上,一个老乞丐从他面前走过,看了他一眼,彼此都没说话,倒也不显尴尬,就像平常在街上,擦肩而过的两个陌生人。 以前的乔江很喜欢这种相处模式,彼此陌生,不用建立虚伪的亲密关系。 小时候,妈妈带他去亲戚家里,逼着他喊这个叫那个,不主动叫人就会被骂不礼貌,老实,不说话,没用。就越来越自卑。 时间长了,开始打心眼里抵触,慢慢在心里形成了恐惧,潜意识里就害怕叫人,看见人就想绕着走,不愿与人交流。 网上说这叫社恐。 工作之后,他遇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肖瑜。 她从不会像别人那样在背后说他孤僻阴郁。她总是鼓励他,也经常帮助他。 她像一朵太阳花,明艳而灿烂。让他深刻地理解到,人与人之间不该是冷漠的。 他被人刁难的时候她维护他。他被同事孤立的时候,也是她带着他走进人群。 她烤的饼干特别好吃,他口袋里现在都还有几块。 他最喜欢她做的蔓越莓曲奇,奶油的甜与果味的酸混合在一起,是他从来没体验过的美妙滋味。 正当他打算敞开心扉,拥抱这个世界的时候,她死了,死于这人世间的不公和冷漠。 她站在天台上,下面是起哄的人群,她本来都已经被上面的小保安劝住了,偏偏有人不让她活。 当时他就在人群里,他想要跑上天台的时候,回头看见一群丑陋的灵魂。 “跳啊,都等这么久了,不会不跳了吧。” “听说是跟人瞎搞,被丈夫捉奸在床了,没脸活了。” “真够贱的。” “怎么还不跳,这还准备回家煮鱼汤呢。” …… 他再也抬不起脚步,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这个世界并不美好,这个世界并不像她一直告诉的那样,充满爱与希望。 他站在原地,似乎被摁了暂停键,身体却越来越冷,像是被冻住了。 终于,他听见一声巨响,地上像是开满了血色的花,彻骨的寒意从那片鲜红中飘来。 他死死盯带头起哄和直播的那群人。 他不可能杀了全世界给她陪葬,但总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然他的仇恨该如何安放。 他杀死了周通,又让吴听经历了一遍肖瑜的痛楚,所以吴听自杀了。 看吧,冷漠的人间果然不值得留恋。 一阵冷风吹来,夜里的南泉市比白天要冷得多,乔江起身,他饿极了,他要出去找点吃的。 他知道警察到处在找他,出去意味着危险,但他还有两个人要杀,他不能就这样先饿死。 他拿出来一枚硬币,正面就先杀肖瑜的家暴出轨丈夫孙寻海,反面就先杀性骚扰的财务总监刘金杰。 他抛出硬币,却没接住,硬币滚到了地上,转了几圈,既不是正面也不是反面,而是挨着一块小石子竖起来了。 他弯腰捡起来,瞥见地上的一张报纸,上面是一则新闻报道。 《为救天桥轻生女孩,司机自发排成一排》 乔江捡起来,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一个字一个字地读完。 最后,他将报纸放在椅子边上,自己躺在椅背上,抬头看了眼路灯,他又想起了肖瑜。 路灯灯光泛着幽橙色的光,那灯光是暖的。 乔江拿出手机,摁了开机键。 他知道警察已经把他的手机号码监控起来了,只要他开机通话,就极有可能会被追踪到。但他不在乎。 他将报纸上的这则报道拍了下来,打开qq,发给了肖瑜。 只是对方的头像是灰色的,永远也不会亮起来了。 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有电话进来,是个陌生来电。 乔江接通。 “您好,请问是乔先生吗,您在我校报名的成人教育,财务会计专业,资料已经审核通过,请您在六月一日之前,持本人有效证件来校核对签字。” “乔先生,您在听吗?” “喂?” 乔江握着手机,微微笑了一下:“好,我会去。”说完挂了电话。 这是月初的时候,肖瑜帮他报的名,她已经帮他规划好了,先读个成教,然后考中级会计师,之后是注册会计师。 乔江拿起边上的报纸,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饥饿,身体发虚,险些没站稳,路过的一个阿姨扶了他一把。 “小伙子,没事吧,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乔江将自己的胳膊收回来,眼神闪躲着,摇了下头,没说话。 阿姨手里拎着一个白色的袋子,里面装满了纸钱。她从另外  一个超市购物袋里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了过来。 乔江渴极了,接过水,坐在长椅上拧开,一口气喝掉大半瓶。 阿姨坐在旁边,装着纸钱的袋子没系严实,两张元宝纸钱从袋子里飘了出来,落在乔江脚上。 他弯腰捡起来,递给阿姨,一直没说话。 阿姨将纸钱收好,看着乔江说道:“我儿子跟你一样大,他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乔江没说话,阿姨抹了下眼泪,声音带着点哽咽:“干什么不好,非要玩直播,做那个什么网红明星梦,最后可好,把自己给玩死了。” 乔江一怔,他眼前浮现出吴听闭上眼睛撞向货车车厢的那一幕。瞬间迸发出来的鲜红,将整个车厢染红了。他告别了这人间冷漠,同时也失去了爱与温情。 阿姨拎起纸钱,站起来,将另外一袋装满食物和水的超市购物袋留了下来:“小伙子,离家出走可不是什么好玩的,赶紧回家吧,好好活着。” 说完拎着一包纸钱走了。 过了很久,乔江终于站起来,拿着那张报纸,朝市局的方向走去。 …… 纪尧接到乔江死亡的消息,即刻带人去了现场。 一个老旧偏僻的小巷子,监控早已经被人破坏掉了。 纪尧走在最前面,赵靖靖张祥等人跟在后面,再后面是韩惜和朱涵以及痕迹勘测的人。 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了,周围不少看热闹的人,纪尧推开人群,掀起警戒线,走了进去。 乔江躺在青石地砖上,周身没有一丝血迹,他脸色呈现青灰色,嘴唇发白。 韩惜蹲下来,打开工具箱,开始工作。 “死者死亡原因,失血过多。手腕静脉血管有一处针扎痕迹。死亡时间为昨夜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之间。尸体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此处是第一案发现场。” 纪尧看着韩惜,点了下头:“辛苦了。” 失血过多,现场却又一滴血都没有,结合手腕静脉的针痕,八成是被凶手放干了血。 警戒线外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难道是吸血鬼杀的人?” “领导,这人不会真是吸血鬼杀的吧?” 被错认成领导的赵靖靖无奈地看了人群一眼,他转身回到纪尧身旁,继续勘测现场。 韩惜在乔江手心里发现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字。她用镊子小心收到透明证物袋里递给纪尧。 这张卡片只有名片大小,白色的底,红色的字,清秀飘逸的瘦金字体,电脑打,非手写。 纪尧小声念道:“有些邂逅是美好的,而有些则是罪恶的。”下面跟着一个日期,没有年份,只有五月六日,这个日期。恰好是今天。 是凶手故意留下来的。 乔江被杀的原因,就在这行字里。 根据上面留下的日期来看,凶手是算好了时间来杀人的,而这五月六日背后的含义,也是乔江被杀及案件侦破的关键。 处理好现场,韩惜与朱涵一起,将尸体抬到尸体袋里,纪尧帮着搬上车。 回到市局,韩惜带着朱涵对乔江的尸体进行了尸检,很快出了尸检报告。 纪尧坐在韩惜的办公桌前,接过报告,仔细看了看,跟他推测的一致,乔江是活着被放干了血而亡。 韩惜用纸杯倒了杯水,递给纪尧。 纪尧接过来喝了一口:“没有柠檬水好喝,我想喝柠檬水。” 韩惜看了一眼这人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将纸杯收回来,用里面的水浇窗边的花去了。 纪尧走过去:“你这养的什么花,怎么都是叶子,不开花?” 韩惜从花盆里摘下两片新鲜的叶子,洗了洗,放进纸杯里,重新倒了杯水给纪尧:“那是薄荷。” 纪尧接过来,闻了闻,清清爽爽的味儿,很提神。他仰头喝完,将薄荷叶子叼在唇边抿着玩:“我们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 以前他到法医室这边来,她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现在都会主动给水喝了。 这时,缉毒队长杨春勉溜达进来了,他一看见纪尧,就浑身难受,不气他两下不舒服,于是冲韩惜笑了笑:“路过贵地,讨杯水喝。” 纪尧靠在桌边上,歪头看了看这个入侵者,用办公室主人的口吻说道:“没水。” 韩惜从冰箱里拿出来两片新鲜柠檬片放进纸杯里,接好水递了过去。 杨春勉接过水杯,挑衅地看了纪尧一眼,端上杯子,哼着小曲走了。 纪尧转头给自己办公室打了个电话。 “一会阳春面去咱们办公室蹭吃的,不仅不要给,还要给我乱棍打出去。” 周莉看了一眼办公室门口,听见一串懒散的脚步声,赶紧对电话说道:“yes,纪队!” 韩惜坐在办公桌前,抬头看了纪尧一眼:“你能再幼稚点吗?” 纪尧拉过一张椅子,躺进去,瞧着韩惜:“能。为什么给他柠 檬水,而我只有薄荷叶子?” 朱涵在旁边捂着嘴偷笑。 韩惜站起来,绕到纪尧身后,把他连人带椅子地推了出去,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纪尧坐在转椅上,单脚蹬地,转了个圈,盯着手上的尸检报告,边看边思考。 蔡局从电梯里走出来,瞪了纪尧一眼:“你办公室什么时候搬到这边来了?” 纪尧从椅子上站起来,认真汇报道:“报告蔡局,刚搬的。” 蔡局:“小兔崽子!” 纪尧将手里的验尸报告递给蔡局,两人往局长办公室走去。 玩归玩,工作的时候,他比谁都认真,纪尧关上门,说道:“凶手杀害乔江的手法,跟一起连环杀人案很像,都是在死者活着的时候放干血,现场不留下一滴血迹。” 蔡局坐下来,捏了两粒红枣放进水杯里泡着:“你说的是刘强山。” 纪尧点了下头。 刘强山是缅甸那边过来的职业杀手,凶残暴虐,收钱杀人,喜爱人血,杀完人就把血带走。 纪尧继续说道:“被乔江杀害的周通的家人,以及吴听的家人朋友,已经提审过了,统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查证过,没有异常。如果凶手真是这些人中的一个,那只能是买xiong杀人。” 蔡局喝了口茶,示意纪尧继续说下去。 纪尧坐下来:“但刘强山的雇佣费非常高,这些人里,没有可以负担得起的。而且乔江已经是穷途末路,迟早都会被警方抓住,他们没必要花一笔巨款背负一条人命。” “根据乔江手上的那张死亡预告卡片,可以推断,这个幕后凶手似乎在追求什么仪式,他在用自己的方式进行某种报复。” 蔡局沉思了一下:“卡片上的五月六日是什么特别的日期吗?” 纪尧答道:“查过了,不是乔江的生日,也不是他的什么纪念日,这个日期也许对乔江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对凶手来说,很重要。可以作为案件侦破入口。” 纪尧汇报完,蔡局摆摆手:“滚吧。” 纪尧站着没动,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纯良的笑容:“那个,蔡局,您不是说,抓到乔江就给安排相亲的吗。” 蔡局将茶杯往桌上一放,指着纪尧的鼻子骂:“你还好意思说,啊,那是你抓到的吗!” 又道:“要安排相亲也行,等乔江的案子破了吧。” 纪尧还想说话,被蔡局给瞪回去了。 他走出局长办公室,往法医室那边看了一眼,看来,指望蔡局他是等不了了,还是得靠自己。 乔江被杀案,因为涉及到跨境杀手,加上突破点有限,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破得了的。 纪尧重新请乔江的母亲过来做了一遍笔录。 关于乔江的所有的事,从他换下尿布开始穿开裆裤开始,一直问到乔江死前,没发现任何可疑点,也没有发现可以跟五月六日挂钩的任何事件。 纪尧甚至专门翻了杀手刘强山之前犯过的案件,试图从中找出联系,然而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纪尧靠着椅背,双腿搭在办公桌上,一遍一遍翻着案宗,想破了脑袋。 一直到下班时间。 纪尧靠在楼下立柱旁等韩惜。 看见她出来,他走过去,笑了笑:“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上下班。” 两人一同走下阶梯,韩惜说道:“一起下班,勉强算,一起上班,怕不是吧。” 纪尧勾起唇角笑了笑,很快就是了。 到大门口,韩惜往地铁口的方向走去,纪尧扫了辆共享单车,各自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韩惜最近忙着搬家,她已经跟丽竹苑的房东退租了。等着周末叫搬家公司过来搬。 香雪亭那边的购房合同也已经签好了,她不太喜欢里面的装修风格,跟结婚似的,太过热闹喜庆,不够清净。 但她已经用全部积蓄付了一半的房款,没钱重新装修了,只能先住着。 中介小伙开玩笑说,那房子都可以直接用来结婚了。她当时笑笑,没说话。 结婚这种事,她从来没想过。 建立一份亲密关系不难,难的是承受这份关系可能带来的抛弃和背叛。 他们这些孤儿院的孩子,全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有的因为是女孩,有的是因为身体残疾或生病。 就连后来被亲生父母接回去的罗海遥,他的那对父母在临死前,也并没有把罗氏旗下最大的生禾制药留给他。 现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争取到的,他一直在跟自己的亲叔叔斗争,争夺罗氏的控制权。 罗海遥坐在第十八层楼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秘书定了晚餐进来。 他尝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便吩咐道:“这道糖醋鱼给小惜定一份。”又道,“你亲自去送。” 他不放心餐厅的外卖员。 秘书小姐即刻去办了,她带了人,自己等在韩惜家楼  下,不上去。 她的身形打扮跟韩惜差不多,一样的身高,一样的马尾,就连衣服的颜色也大多是黑白灰三种色调,从背影上看,像是一个人。 她非常清楚,自己是个替代品,楼上那位才是真品,也是臻品。 是boss放在心尖尖宠着,恨不得给摘星星摘月亮的人。 纪尧站在阳台上,看着满天的星星,又探头往隔壁阳台上看了一眼,知道她还没搬过来,但这不妨碍他自导自演。 “你说什么,想要天上的星星。” “对不起,我是不会给你摘的。” “因为你已经有了,韩惜,你的眼里有星辰大海啊。” 纪尧被自己的土味情话逗地直乐,上次在烧烤摊前的邮筒后面捡到的小土狗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纪尧低头看了一眼狗子,寻思着给它起个什么名字才好。 他给狗子拍了张照片发在群里。 【市局一枝花:求赐名。】 【周美丽就是周莉:我看它长得挺胖的,就叫球球吧。】 【不要叫我靖靖:你养狗了,不是说最讨厌养宠物了吗?】 【市局一枝花:我没说过。】 赵靖靖发了张聊天记录的截图证据,日期是半年前,市局一枝花的id亲口说的:“不想养宠物,只想结婚。” 【市局一枝花:靖靖,你这样你会失去我这个小可爱的。】 【不要叫我靖靖:不要叫我靖靖!】 【祥子‰☆粉哒哒:要不就叫粉粉吧,可爱。】 【阳春面不爱吃面:就叫二狗子吧,贱名,随主人。还好养活。】 【市局一枝花:明天宴请本群所有人喝下午茶,除了@阳春面不爱吃面。】 【小宽:杨队,我把我那份让给你。】 【市局一枝花:这小孩是谁?】 【阳春面不爱吃面:我们缉毒这边新来的。】 【市局一枝花:明天宴请所有人喝下午茶,除了@阳春面不爱吃面,@小宽。】 【小朱呀:ashe。】 【周美丽就是周莉:妈耶.jpg。】 【祥子‰☆粉哒哒:娘来.jpg。】 【小姚:高手!】 【市局一枝花:小朱啊,涵啊,你可真是我的亲闺女。】 【小朱呀:爸爸,女儿不贪心,只要纪氏百分之零点一的股份就好了,并且保证不和其他兄弟姐妹争家产。】 【阳春面不爱吃面:英文不好,谁给翻译下,ashe,这是个什么石破天惊的好狗名。】 【周美丽就是周莉:嘘!】 【不要叫我靖靖:你们就合起来欺负人吧就。】 …… 纪尧抬手撸了撸狗子的头,满脸慈父笑:“以后你就叫ashe了。” 韩惜洗好澡出来,看了一眼手机聊天记录,她点开大图,一眼认出来那只小狗。 因为偷吃烧烤摊上的里脊肉串,腿上被老板打了一下,看起来已经好了,身上也很干净。 她没想到,他会把这只流浪狗抱回去养,还照顾地很好。 韩惜默默读了一遍,ashe,艾希,爱惜。 寓意应该是,好好爱惜它,珍惜它。 这确实是个好名字。 韩惜看了会医书就去睡觉了。 今天的噩梦依然是陷在回忆里。那是一个秋天,三个小孩饿极了,从孤儿院的墙上爬出来,钻到附近的玉米地里,一人掰了一颗玉米,藏在衣服里。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出玉米田,就被看守的村民抓住了。 三个大人围着三个瘦弱的孩子,最大的一个是罗海遥,最小的是韩惜,她那时候只有五岁,抱着玉米瑟瑟发抖。 另一个是个叫六子的小男孩,身上只穿着一件小得不合身的灰色背心,裤子烂得只剩下一条裤腿了。 他天生残疾,瞎了一只眼睛,没人愿意领养他。加上身体不好,经常生病,干不了什么活,得到的食物自然也有限。因为营养极度不良,还没韩惜高。 高大的村民捡起路边的棍子,朝三个弱小的孩子走去。 “叫你们偷东西,怪不得连亲生父母都不要,原来是小偷啊。” “谁的东西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一根玉米两毛钱,回头就找你们院长要去。” 小韩惜一边哭一边喊:“求求你们,不要告诉院长,我们把玉米还给你们,下次再也不偷东西了。” 罗海遥上去抢大人手上的棍子,一口咬在那人手腕上,那人吃痛,狠狠一甩,将罗海遥甩到了路边石头旁,差点摔到头。 小韩惜将自己手上的和罗海遥那根掉在地上的玉米捡起来还回去,哭着求他们:“还给你们,都还给你们。别告诉院长,不然我们会死的。” 其中一个村民抄起棍子:“还有一根呢?” 韩惜看见六子趴在地上,迅速扒开玉米外面的皮,直接啃了起来。 他饿极了,哪怕是生的,也能尝出其中的香甜,正狼吞虎咽地啃着。 为首的村民一气之下,狠狠打了他好几下。 六子趴着,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脸上带着笑,一口一口咬着生玉米,嘴边垂下几丝浅褐色的玉米须子。 韩惜想要跑过去护住他,被罗海遥拉住了。 村民打了几下,气消了就走了。 六子躺在地上,屁股和后背上全是血。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腿被打坏了。 孤儿院的人出来,将他们带了回去,关了两天小黑屋。 韩惜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六子,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她没打扰他,偷偷跑到厨房,对厨师说道:“乔叔叔,六子快要饿死了,您给他点吃的行吗?” 厨师乔振看了一眼小女孩,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麻木了:“没有食物了。” 小韩惜不死心,踮起脚往锅里看:“里面还有。” 乔振将锅子一盖:“我说没有就没有了,要要找院长要去。” 这时,厨房门口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她穿得比一般孩子都好,脸上也有肉,头发上还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她叫郭莹,是整个孤儿院最漂亮的女孩,她跟这里所有的孩子都不一样。 有人说她其实是院长的女儿,因为院长经常搂着她睡觉。 乔振从锅里拿出来一块白米糕给她。 郭莹掰开白米糕,趾高气扬地说道:“给我卷点腊肉。” 乔振打开一个黑色的陶罐子,用勺子挖了几块腊肉出来。韩惜闻到香味,偷偷咽了咽口水。 郭莹走出厨房,韩惜跟在她身后,哀求道:“郭莹,六子快死了,给他点吃的行吗,只要一点就行了。” 漂亮的女孩鄙夷地看了她一眼,无动于衷地咬了一口卷着腊肉的白米糕。 郭莹皱了下眉,将嘴里白米糕吐了出去:“怎么还有肥肉,我最讨厌吃肥肉了。” 韩惜蹲下,如获至宝地将那口白米糕捡起来,跑到寝室,一边喊道:“六子,六子,有吃的了,里面还有肉,你最爱的肥肉。” 寝室没人,灯也关着,光线昏暗。 “六子,快醒了,吃东西。” “六子?” 韩惜推了他几下,却发现他身上已经没了温度,冰凉一片。 他怀里抱着一根啃光了的玉米棒子,脸上挂着苍凉的笑。 …… 韩惜猛地从噩梦中惊醒,额头早已渗出了汗。她身体微微发抖,大口喘着气。 韩惜镇静了一下,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她一直不知道六子是饿死了的,还是被人打死的。甚至当时还有人说他是自己喝农药死的。 从那之后,她和罗海遥就再也没去偷过玉米了。 此时是凌晨两点钟,韩惜打开手机,将纪尧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发了条消息给他。 【韩惜:谢谢你收养ashe。】 第二天,纪尧打开手机,看见韩惜发过来的消息,高兴地在床上蹦了起来。 她不光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还认可了他给狗子起的爱称。 ashe,爱小惜。 四舍五入就是我爱你你也爱我啊。 无辜的ashe爬上床,窝在枕头上,哼了一声。 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一个男狗,要被起一个女狗的名字,一点都不mandog。 或许只有经常被人叫做靖靖的赵副队可以理解他的苦衷了。 纪尧蹦完,盘腿坐在床上,十分淡定地回复。 【市局一枝花:不客气,应该的。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韩惜正在挤地铁,里面人太多了,手机都没法拿,下了地铁才有空回复。 【韩惜:喜欢。】 地铁口有很多卖早点的摊子,韩惜买了块黑米糕,又拿了包豆浆,边走边吃。 收到消息的纪尧在床上滚了几圈,滚到了手机上,一不小心压到了晨起的某处,嗷嗷嗷地蛋疼了一会。 厨师已经烧好早饭回去了,餐桌上整齐摆放着十几道精致的早点。 金黄的鸡肉披萨、皮薄地能看见虾仁的水晶虾饺、三文鱼生菜三明治、散发着清新茶香的茶叶蛋、煎地外脆里嫩的鸡蛋饼和锅贴、鲜榨橙汁、香蕉牛奶…… 连旁边狗盘子上都有三道不同口味的狗食。 纪尧吃好早餐,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的厨师,让他以后过来只做一个人的饭量就好了。 苏遥将厨师的电话拿过来:“儿子,怎么乖了?” 纪尧靠在椅背上,看了看吃剩的早餐:“没什么,觉得太浪费了不好。” 他只是突然想起那天在烧烤摊前,韩惜认真地将半截烤玉米收进包里的样子。她说最不应该浪费的就是食物。“哦,不对,以后过来做两个人的饭量,除了包子,其他都可以。” 纪尧知道韩惜不挑食,基本什么都吃,除了包子。 苏遥女士很快抓住了重点,并且连声音都透着掩饰不了的激动:“同居了!” 纪尧往椅背上一靠:“我倒是想。” “要迟到了,不说了,拜。” 他起身,迅速将没动过筷子的几样打包起来出门。带到市局,分给办公室的人吃了。 周莉敲了个茶叶蛋啃了起来:“纪队,那个牛奶能施舍点吗,茶叶蛋噎得慌。” 纪尧看了她一眼:“不能。” 说完拿起桌上的一瓶香蕉牛奶走出办公室往四楼法医室去了。 周莉偷偷啧了一声,纪队从不许人动他的牛奶,五星级饭店大餐给抬过来都行,就是不许人动他的牛奶,谁敢打这个主意,就要有被发配去隔壁体育馆跑圈的觉悟。 纪尧将牛奶放在韩惜桌上:“乔江的尸体可以送去火化了吗,他母亲一直在催。” 韩惜点了下头:“该验的都验好了,等小涵缝合好,下午两点钟左右,可以通知家属过来,拉去殡仪馆。” 说完看了一眼桌上的牛奶:“谢谢。” 纪尧靠在办公桌边上,看着她:“昨晚没睡好?” 她黑眼圈有点重,脸色也有点憔悴,加上给他发的那条消息是凌晨两点钟。 韩惜站起来,转身倒了杯柠檬水给纪尧:“嗯,做了个噩梦。对了,谢谢你收养ashe。” 纪尧喝了口水,一双桃花眼弯了弯:“你打算怎么谢?” 韩惜抬头看着他:“什么怎么谢?” 纪尧挑了下眉,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韩惜:“我不懂。” 她说话的时候,耳边一缕碎发溜进了嘴巴里,纪尧抬起手来,在不碰到她脸的前提下,帮她将头发撩了开。 他个子高,从她的视线看过去,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偏那眼神又是温柔的,令人无法拒绝。 韩惜侧过脸去,纪尧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她的唇擦过他的手背,留下一道口红擦痕。 她的唇太柔软,又带着温热,他只感觉整个手背都麻了,那道口红印子像一团火,差点灼伤他的命。 韩惜往后退了一步,转身摆弄橱柜里的瓶瓶罐罐,一不小心碰倒了一罐药水瓶子,堪堪就要砸到地上碎掉。 纪尧探手接住,帮她放回原位:“你慌什么,嗯?” 实际上他自己也是慌地一批,差点就没接住。 两人站在橱柜前,身体靠地极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热力,像一团火。 强装镇定的纪尧低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耳尖上:“韩惜,你耳朵怎么红了?”他声音低沉带着磁性,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性感。 出去上厕所的朱涵站在办公室门口,愣是没敢进去。 里面的气氛实在是太焦灼暧昧了,她甚至都想偷偷帮他们把门给关上了。 突然,朱涵扯着嗓子大喊一声:“蔡局,早!” 蔡局点了下头:“小朱,怎么在门口站着?” 接到通风报信的纪尧从法医办公室出来:“蔡局,早。” 蔡局沉着脸看了纪尧一眼:“你怎么三天两头往这边跑?” 纪尧认真汇报:“我来看看乔江的尸检,还落下什么没有。” 等蔡局一走,纪尧转头往法医办公室看了一眼,韩惜已经不在橱柜前了,她换上手术服进了解剖室。 纪尧回到刑侦一队办公室:“靖……赵副队,上周三淮海路当街抢劫的案子结案报告下班前发给我。祥子小姚去乔江老家重新走访一遍,包括他读书时候的老师和同学,问询重点放在乔江的个人感情问题上。” 赵靖靖站起来说道:“你怀疑乔江的死是情杀?” 纪尧坐下来,歪在椅背上:“有些邂逅是美丽的,而有些则是罪恶的。只能说不排除情杀的可能。” 办案就是这样,任何可能性都不能放过,即使他们要的是大量的无用功。 下班前,张祥回来汇报:“乔江家的邻居那边,没有问出新线索,大家也都说没见过他带什么女人回来过。他的老师和同学,说他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跟人相处,没有恋爱,也没跟学校里的人闹过什么矛盾。” 纪尧打开电脑邮件,看技术部发过来的,乔江近三年来的通讯记录,发现他性格确实孤僻,打出和收到的电话很少,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乔江的母亲、哥哥身上也都没什么疑点,父亲在五年前得癌症去世了。”纪尧说道,“美丽,乔江父亲的资料邮件发我一份。” 周莉回头问道:“乔振都死了五年了,会跟乔江的死有关吗?” 纪尧沉思了一下:“咱们中国有句谚语,叫子偿父债。” 周莉:“那乔江的哥哥怎么活得好好的?” 纪尧:“我哪知道,问凶手去。” 周莉想了一下:“真是这样的话,那极有可能乔江的哥哥不是他爸爸亲生的,所以这债才没临到他头上。” 张祥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想象力这么丰富,怎么不去写小说。” 赵靖靖甩来检验科刚发过来的dna检测报告:“别说,还真是。做笔录的时候乔江母亲没说。要不是纪队让验dna,也没人会想到俩兄弟竟然是同母异父的,至于兄弟俩哪个才是乔振亲生的,已经没法验了。面貌分析上来看,乔江的长相跟乔振更贴近。真相得问乔江的母亲,才能知道。” 张祥赶紧摸出他的笔记本,在上面记录他偶像神探纪队的破案日常。 纪尧看了一眼乔江父亲的资料,上面显示,他二十多年前失踪过六年,而这六年一片空白,没有任何记载。 纪尧看了一眼时间:“祥子,下周一上班把乔江母亲请来,重新询问。重点放在乔振和乔江哥哥乔森的亲生父亲身上。” 张祥抓了抓头皮,感觉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看起来像一盘散沙,冥冥中又被一条看不见的线串着,既不散也不乱。 纪尧站起来,精神饱满道:“下班。” 赵靖靖提醒他:“还有三分钟才下班。” 纪尧算了一下,从三楼办公室到楼下,走安全通道:“晃到楼下,差不多正好。” 赵靖靖:“蔡局就在楼下,掐着时间堵早退的。”又道,“今天这么急着回去,又有相亲?” 纪尧将手机揣进兜里:“你这个同志,瞎说什么呢。今天我家对门搬来新邻居,我看看有什么能帮上的吗。” 纪尧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还喷了点香水,等了好一会,终于听见对面的声音。 韩惜正在指挥工人往房子里搬箱子,一抬头看见纪尧从对门出来,猛地被他身上的香水味呛了一下。 只见他穿着一件浅紫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皮鞋铮亮,头发像是用了定型发胶,比皮鞋还亮。 韩惜:“你怎么又在这?” 纪尧:“这不在我表姨妈家走亲戚呢吗。” 第19章 纪尧关上自己家的门,卷起衬衫袖子,帮工人一起搬箱子。 韩惜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搬完了,全堆在客厅里,她打算在周末两天慢慢收拾。 搬家的工人走后,韩惜从箱子里取出电热水壶,去厨房烧开水。 转身回来看见纪尧坐在一个大纸箱上面:“你怎么还没走?” 纪尧站起来帮她把客厅挡住的几只箱子往边上挪了挪,抬头说道:“你晚饭还没吃吧?” 韩惜拿出两只玻璃杯,放在水龙头下面洗,一边答道:“我一会煮点水饺就好了。” 纪尧到处看了看,这房子作为婚房确实不错:“以后结婚,都不用重新装修了。” 韩惜没说话,递了杯水给纪尧。 纪尧看了一眼:“没有柠檬片。”他弯了弯唇角,笑了一下又道,“也一样那么甜。” 说完坐在一个纸箱上喝了几口水。 大概是人太重了,纸箱被他坐蹋了,上面的胶带粘的也不牢,他整个屁股都陷了进去。 纸箱里的东西散落出来。 纪尧坐在纸箱中间,双手撑着地,感觉手心好像捏着一团软软的什么东西。 他吸了吸鼻子,他闻到了淡淡的柠檬香,还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你这箱子里装的什么,怪香的,还软乎乎的。” 说完低头看了一眼。 他手上捏着的是一件大红色蕾丝文胸。 韩惜从厨房出来,脸蛋一下子红了,她大步走到门边,打开门:“给我滚。” 他很少能在她脸上看见这样鲜活的表情,又羞又气,十分可爱。 纪尧站起来解释道:“真不是故意的。” 他起来的时候,袖口纽扣上勾了件黑色蕾丝小裤,正在他手背上晃着。 纪尧:“是它自己硬要粘上来的。” 蕾丝料子上都是一个个小洞,勾在纽扣上再正常不过了。 纪尧抬起胳膊,他想把这个小裤弄掉,又不好动手触碰,只好杵在原地,连肢体动作都僵硬了起来。 韩惜走过去,拿着小裤,使劲一拽,刺啦一声,布料上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纪尧:“不好意思,回头我赔给你一件。”说完扫了她一眼,“你是穿m号吧?” 她腰看着细,像s号,屁股却很饱满,又圆又翘,他默默估算了一下,s估计装不下,还是得m。 韩惜:“不用赔了,先滚吧。” 纪尧走到门口,转头往客厅地板上看了一眼。 被他坐坏的纸箱边上散落着她的内衣,热情大红色、魅惑黑色、纯情粉色、午夜蓝色……. 而她站在这层热烈性感的颜色前面,穿着一身灰色的衣服,不带半点温度。 这就是所谓,闷骚到极致的典范。 砰地一声,韩惜使劲将门一关,隔断了纪尧的视线。 他赶紧拿出手机,看了好一会,很好,她没把他拉黑,可以放心了。 韩惜将地板上的内衣裤捡起来,重新洗了一遍,挂在阳台上晾着。 周末,韩惜在家里收拾房子,纪尧回了趟他爸妈家,又被拉着去纪氏集团亮个相,让大家知道一下,这位继承人还活着。 纪尧从集团大楼出来,看见门口不远处围了一堆人。 身后出来送他的李秘书解释道:“城西新开的楼盘拍广告,请的当红模特蒋薇。” 纪尧:“谁?” 李秘书:“就被称为人间绝色的蒋薇啊,据说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美貌。” 说完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女模特穿着黑色吊带长裙,身材凹.凸有致,长长的卷发垂在胸前,脸上带着浅浅笑意,正媚眼如丝地瞧向这边。 李秘书被电一脸,捂着心口:“我感觉心跳加速,快要死了。” 纪尧:“你这演技,浮夸了吧。”就那,搔首弄姿的样,还人间绝色。 想起真正的人间绝色,他抿唇笑了笑,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家去。 纪尧在回家路上打了个电话给家里的厨师, 让他这段时间不要过来做饭了。 纪尧亲自做好晚饭,又下楼买了束大红色的玫瑰花,抱到韩惜家门口,摁了下门铃。 门一开,他举起花束,满脸真诚地道歉:“对不起,昨天晚上把你的内衣撕坏了。” 韩惜:“你能换种表述方式吗?” 于是纪尧说道:“我做了黑椒牛排,你要吃吗?” 韩惜接过玫瑰花,低头闻了一下:“牛排几分熟?” 纪尧弯了弯唇角:“全熟。”又低声道,“我表姨妈去国外出差了,不在家。”那一双桃花眼里蔓延出无边的温柔。 他抬了下肩膀,轻轻碰了一下她:“就咱俩。” 第20章 韩惜将手上的花放回去,拿着钥匙出了门。 纪尧站在自己家门口等着,看见她过来,微微弯腰,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拖鞋是新的,没人穿过。” 纪尧从鞋架上将一双红色的拖鞋拿下来,蹲下,整齐放在韩惜脚边。 要不是怕火候不到,怕冒犯到她,他想亲手帮她穿上。 韩惜换好鞋:“谢谢。” 纪尧露出一个标准的绅士微笑:“为美人服务是我的荣幸。” 韩惜进来,扫了一眼他表姨妈家的房子,整个装修十分年轻,低调奢华有品位,一点老年人的生活痕迹都没有。 卧室里跑出来一只白色的小土狗,一开始不敢靠近生人,观察了一会,确认安全,才跑过来在韩惜脚边蹭了蹭。 韩惜蹲下来,将小狗抱起来:“ashe。” 小狗窝在她臂弯里,伸着头等撸。 韩惜抱着ashe到客厅,对纪尧说道:“它长胖了。”说完检查了一下它腿上被烧烤摊老板打的地方。 纪尧从酒柜里拿出来一瓶红酒,打开,倒了两杯,放在餐桌上:“这小笨猪特别能吃。” “你要是喜欢,就常来看看它,我看它也很喜欢你,上回靖靖来,差点被它给凶出去。” 韩惜抬起头来:“赵副队?” 纪尧面不改色道:“嗯,我的表姨妈就是赵副队的干表姨妈。”说完转身从橱柜里拿出来一个烛台,点上了蜡烛,“上回说补你一顿烛光晚餐的。” 韩惜想了一下:“我说过这样的话?” 纪尧走过来,抬了抬手,特别想在她小巧的鼻头上刮一下:“你怎么比我还无赖。”说完将ashe接过来,扔在了旁边沙发上。 韩惜:“你轻点。” 纪尧十分无奈:“你能别这样说话吗?”她这样,弄得他心痒地难受。 纪尧将客厅的等关掉,两人坐在餐桌前,纪尧将牛排端上来,捞过韩惜的盘子,帮她一块块切好。 韩惜坐在餐桌前,房间里只有蜡烛的光亮,跳动的小火苗跟窗外的月色连成一片,烛光映在他脸上。 这是韩惜第一次这样近也这样仔细地看清他。 光影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地立体,英挺的鼻梁下,几近完美的唇形,最好看的也是最有神.韵的,是他的眼睛。 那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扬,眼型似若一瓣桃花,长长的睫毛下,显出迷离的眼神,似醉非醉。 他低头切着牛排,感应到她的目光,头也不抬地说道:“好看吗?” 被人点破,韩惜移开视线,看着烛台上燃着的蜡烛。 纪尧切好最后一小块,抿唇笑了笑,抬起头看着她。 她看见,那双眼睛弯着的时候像月牙,当他深深瞧着你,深不见底的瞳孔仿佛带着钩子,里面燃着两团烈火,是要把人的魂魄给勾进去。 纪尧将切好的牛排放在韩惜面前:“这是我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烧菜,希望你能喜欢。” 韩惜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谢谢,很好吃。”说完笑了笑。 她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做饭,并且厨艺还不错。 纪尧看着她说道:“叶主任诚不欺我也。” 他这些厨艺都是被叶燕青逼着学的,说虽然他家有钱,什么样的厨师都能给请来,但面对爱人的时候,什么都比不上自己亲手端上来的。 非常朴实无华有道理。 韩惜抿了口红酒:“市局的叶主任?” 纪尧点了下头:“嗯,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陈叔叔的爱人,就是叶主任,改天跟我一块去看看她吧。” 韩惜:“我跟你去不合适。”她也不习惯跟人走得太近,纪尧已经是个例外了。 纪尧帮韩惜添了点红酒,坐下来,拿切牛排的刀拨弄蜡烛芯子:“她家孩子出生后,叶主任和陈叔叔忙着上班,那孩子是在公园门口,爷爷奶奶眼皮子底下被人贩子给抢走的,两位老人受不了这个打击,加上愧疚,事发三天之后,双双服毒自杀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陈叔叔也失踪了,叶主任就一直一个人过,我有空就会过去陪陪她。” 韩惜回忆了一下,她第一天到市局报道的时候,见过这位叶主任一次,匆匆打了个照面,没说上什么话。 “有机会再说吧。” 纪尧举起酒杯:“来,美人儿,为我们伟大的爱情干杯。” 韩惜本来都已经将杯子举起来了,听他这样一说,又放下了。 纪尧绕到韩惜身侧,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桌上韩惜的杯子,强行为他的爱情干了一杯。 韩惜抬头看了看他:“请你不要误会什么。” 纪尧靠在桌边上,低头瞧着她:“你脸红什么,嗯?” 韩惜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喝了酒的缘故吧。” 纪尧将酒杯放在桌上,俯下身来,像是要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在他鼻尖即将触碰到她的额头的时候,他错来,双唇对着她的耳尖吹了口气。 清醇的葡萄酒香与浓浓的男性荷尔蒙交织在一起,把人的神智都搅乱了。 她感觉半个身体都被他这一口气给吹麻了,突然就动弹不得了。她张了张唇,却怎么也讲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她偏过头去,拉伸出十分漂亮的颈部线条,他目光落在上面,只觉得口干舌燥得很。 韩惜放下刀叉,站起来说道:“谢谢你的晚餐,我先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逃向门口。 纪尧靠在餐桌边上,看着她在昏暗的烛光下换鞋,左右脚还穿反了。 他想起平常工作的时候,她从来都是清冷严谨的。 韩惜将穿反了的鞋子调换过来,重新穿好,胡乱系上鞋带:“走了。” 纪尧走到门口,对着她的背影,淡淡开口:“韩惜。” 她回过头来,他笑了笑,目光沉静,声音低沉,像念着一首饱含深情的情诗:“晚安。” 周一上班,纪尧哼着小曲到办公室。 周莉转头看见他:“纪队,心情这么好,要结婚了吗?” 纪尧往旁边桌上一靠,抬手做了一个手.枪的手势,对准周莉的脑袋:“你知道的太多了。” 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的张祥汇报道:“纪队,乔江的母亲和他哥哥乔森不愿意来,说要操办乔江的后事,太忙了来不了。” 纪尧回到自己位子上:“配合警方办案,不来也得来,是自己过来,还是强制执行,让他们自己选。” 片刻之后,张祥放下电话:“他们两个小时之后到。” 周莉打开电脑,转头问道:“要真是纪队分析的那样,子偿父债,那凶手是怎么知道乔森可能不是乔振的亲生儿子的呢。” 就连警方都是在拿到dna检测报告,加上体面特征分析,才推断出来的。 赵靖靖拎着公文包进来:“这说明两点,要么,凶手是知道内情的,比如乔江母亲和乔森的亲生父亲,或他们身边亲近的人。要么,凶手是个神通广大的局外人。” 纪尧点头:“按照杀手刘强山在来历和身价来看,这幕后凶手有点来头。”那种级别的杀手,一般老百姓就是有钱,也没那个门路去请。 纪尧更在意的是,乔振在二十多年前失踪过六年,他因为一直在追查陈叔叔的下落,因此对二十多年前这个时间点特别敏感。 两个小时之后,乔江母亲和哥哥到了。 这回纪尧是在审讯室接待他们的。 纪尧将手上的dna报告递过去:“乔森的亲生父亲是谁?” 乔母明显一怔,她不知道警察是怎么知道的,她也看不懂dna检测报告。赵靖靖点了点下面的报告总结。 乔母低下头来:“这跟小江的死有关系吗,他不会杀小江的,他都死了十几年了。” 赵靖靖耐心道:“您只要把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可以了。” 乔母一直低着头,过了很久才慢慢开口:“小森确实不是乔振亲生的。”又道,“我是怀着孕嫁给乔振的,孩子出生之后,他对我们母子不管不问,还动不动就打人。小森五岁的时候,他跟镇上的人一起出去打工,就好几年没回来。” 纪尧抬了抬眼皮:“去哪里,跟谁?” 乔母:“新桥县,跟……跟张志新。” 纪尧反问道:“乔森的生父?” 乔母慢慢点了下头:“他们出去之后没多久,张志新一个人回来了,说他们半路上遇到抢劫的,就他逃出来了。” 纪尧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张祥领会,立刻叫人查张志新的资料。 乔母继续说道:“我那时候以为乔振死了,就跟张志新过了几年,没想到乔振又回来了。” 赵靖靖端了杯水给乔母。 乔母握着水杯:“后来,张志新就死了,是被高速路上的大货车撞死的,没找到肇事司机。” 有人敲门进来,给纪尧一叠资料,关于张志新的,跟乔母的讲述一致,他死于十九年前。 纪尧盯着乔母,眼神犀利:“你确定不知道是谁杀了张志新吗?” 乔母紧紧握着水杯,手心沁出了汗:“不,不知道。” 纪尧不紧不慢地诈道:“凶手就是乔振。” 乔母低着头。这个秘密她守了十几年,不敢报警,也不敢对任何人说。被警察点破,她突然感到释然了,好像一直压在心底的石头被人敲碎了,只是那些碎渣渣扎得人疼。 “我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出去打工的时候,根本没遇上什么歹徒,是张志新把乔振推下山顶的。” 纪尧:“乔振失踪的那六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乔母茫然地摇了摇头:“我问过,他不肯说,一个字都不愿意透露。后来我再问的时候,他拿着刀,说今后谁敢再问这个问题,他就杀了谁。” 纪尧:“乔振失踪回来之后,跟之前相比,有什么变化?” 乔母:“他变了很多,整个人都暴戾了起来,脾气很差,经常从噩梦中惊醒。以前的他,绝不可能去杀人的,但他杀了张志新。”她情绪越来越紧张,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嘴唇颤抖着,似乎要把这十几年来窝在心底的恐惧全部发泄出来,“他杀了人了。” 小小的审讯室,回荡着乔母歇斯底里的喊声,苍老却已经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本章完 查看折叠信息 第21章 乔振已经死了,没人知道他失踪的那六年经历过什么。是什么样暗黑的经历让他变得暴戾,噩梦不断,甚至敢杀人。 据乔母交代,张志新和乔振一同出去打工的地方叫新桥县,乔振就是在那失踪的。 新桥县是南泉市下面最远的一个县区,早十几年的时候,经济发展比其他几个县都好,仅次于南泉市区。 新桥县也是几个县区里,养老院、孤儿院等社会福利机构最多最完善的地方。 那边很早开始设厂,乔振他们会选择到那边打工也不奇怪。 后来,政府开始重视自然环境发展、大量清理排污严重的造纸、化工厂。新桥县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走下坡路的。 纪尧回到办公室,靠在椅背上,双腿搭在桌上,望着天花板。 案情再次陷入谜团。 但乔江不可能没有原因地就这样被人杀死了。 乔振失踪的那六年跟乔江的死究竟有没有关系? 纪尧揉了揉太阳穴,乔振留下来的信息太少了。 赵靖靖走过来,拉了张椅子坐下:“刚才审问乔母的时候,你很在意乔振的失踪,是因为十九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吗,这事跟当年陈警官的失踪有关系吗?” 纪尧将空了的牛奶盒隔空扔进门边上的垃圾桶里:“不好说,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吧。” 周莉转过头来:“纪队,刚才叶主任来过电话,让你忙完去她那一趟。” 纪尧站起来:“说是什么事了吗?” 周莉摇了摇头:“这个倒没说。” 主任办公室在五楼,纪尧没乘电梯,他走的楼梯,因为可以顺便经过四楼法医室。 韩惜站在橱柜前,正在指点着朱涵什么。 纪尧站在她们办公室门口,靠在门边上没出声。 只要静静瞧着她,哪怕不说话,心里也是满的,什么疲劳也全都驱散了。 韩惜侧过脸,看见纪尧,还没说话,甚至两人连视线都没对上,她就已经感觉到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从心底蔓延开来了。 这是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琢磨不透,也不敢深究。 纪尧走进来:“我们办公室的水没了,过来讨杯水喝。” 朱涵:“纪队,您什么时候变得跟杨队一样了。” 纪尧:“阳春面又来讨水了?” 朱涵:“嗯,刚走没一会。”说完走到一边忙去了。 韩惜递过来一杯水,看都没看他就塞了过去:“给你。”说完也到一边忙去了。 没人理他了,纪尧端着水杯往五楼去了。 他敲了敲主任办公室的门:“叶主任,您找我?” 叶燕青已经年近五十了,虽然年轻时当过一线刑警,跟最凶残的歹徒搏斗周旋过,面相却很慈祥,尤其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温暖。 纪尧坐在转椅上,转了两圈:“什么事?” 叶燕青看了他一眼:“奔三的人了,还玩椅子。跟小时候一样那么皮,讨不到媳妇的。” 纪尧停下转椅,弯了弯唇角:“讨得到的。”一想到她,他连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叶燕青看了纪尧一眼,只当他在贫嘴:“市局年中宣传片要拍了,这次拍几张照片就行了,放在警察月刊封面和内页上用。你找个搭档吧,挑个上镜点的女警,对了,不能光漂亮,看起来还要有警察的职业感,冷静严谨点的最好。” 纪尧大言不惭:“果然,宣传片什么的,代表市局门面的活,还是得市局一枝花来挑大梁。” 叶燕青拿起桌上的钢尺拍了他手背一下:“再皮。” 纪尧哎呦一声:“蔡局也就动动嘴皮子骂人,您这动不动就打人的,给我打坏了,还不得您自己心疼。” 叶燕青看了看纪尧的手背,语气也温和了起来:“真疼?” 他就知道,叶主任嘴硬心软会疼人。 跟四楼法医室的韩惜似的。 纪尧临走的时候,叶燕青拿起旁边织了几圈的男士毛衣,比划着纪尧的身形量了量:“你怎么比去年瘦了。” 纪尧转过身:“这不叫瘦,叫脂肪转化成了肌肉,八块腹肌。” 每年冬天,纪尧都会收到叶燕青给他织的毛衣,从小到大。 叶燕青不光给他织,同时还会织一件女孩子穿的,她自己的女儿丢了,她就对着别人家女孩子的身高作为参考。 两岁多的女孩该穿多大的,什么样的款式方便爬行和走路。五岁多的女孩已经开始要美了,她就会在领口绣漂亮的蝴蝶结。一直到现在,二十六岁的女孩应该会喜欢纯色的,打底或者外穿都不错。 她家甚至有个专门的衣柜,里面整齐叠放着一个女孩从小长到大的历程。 纪尧突然感到眼底有点发酸,他不愿意说什么安慰人的话,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所经历的痛苦和绝望不是他所能感同身受的。 但只要那孩子还活着,他就一定能把她找出来。 纪尧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又去了趟法医办公室。 韩惜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你怎么又来了?”刑侦一队那边现在没有什么尸体需要验,他没事老往这边跑,影响不好。 纪尧进来:“我来谈工作的事。”于是把市局宣传片的事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是叶主任点名让你来的。” 韩惜想了一下:“我没经验,你还是找周莉吧。” 纪尧:“周美丽最近吃了太多的油炸垃圾食品,脸上长痘了,影响市局形象。” 韩惜转过身往朱涵那看了一眼:“那,小朱?” 被点名的朱涵:“不了吧,我看起来不够干练,影响市局形象。” 韩惜只好点头:“需要准备什么吗?” 纪尧十分认真地答道:“服装的话,婚纱最好,没有婚纱,晚礼服也行,大红色尤佳。拍完直接去你家。” 她家是婚房嘛。 韩惜反应过来,抬脚踢了他小腿一下:“你出去。” 朱涵捂着嘴巴,想笑还不敢笑出声。 第二天,韩惜穿着警察制服到约定好的二楼大会议室,纪尧已经到了,摄影师还没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全套的制服,跟平常骚里骚气的各色衬衫不同,公安制服笔直伟岸,看起来十分庄严有正义感。 只是一开口,就原形毕露了:“呦,美人儿,来啦。”他眉眼带着浅浅笑意,唇角微微勾起,亦正亦邪,毫不违和地呈现在他一人身上了。 韩惜走过来,看了他一眼:“你能好好说话吗?” 纪尧笑了笑:“这又没外人,就咱俩。” 韩惜没理他,扫了一眼舞台:“摄影师还没来吗?” 纪尧点了下头:“摄影师跟两个月刊记者在局长办公室采访蔡局呢。” 这时,纪尧的电话响了。 “不好意思啊纪队,蔡局这边一会还得去警校拍个外景,今天上午是不行了,你们找别人拍一下,回头把照片发我,跟去年差不多的那种就行,要求不高,像素够用就ok了。” 这是他第一次跟她拍照,其纪念意义跟结婚照差不多多少,哪能这么将就。 纪尧拨了个电话给李秘书。 半个小时后,市局门口停了两辆大车。里面出来一整个摄影团队的人,有扛着单反相机的,有抱着摄影灯补光灯的,有拎着化妆箱的化妆师。 还有人鼓鼓囊囊的黑色袋子,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门卫老刘吓了一跳,还这架势是要炸市局大楼吗。 站岗的警卫人员提高警惕,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 为首的人递上来一张名片:“我们是纪氏集团的摄影团队,是来协助市局工作,拍摄年中宣传片的。” 老刘打了个电话给纪尧得到确认,叫人检查了好几遍随身物品才放进去。一遍在后面叮嘱道:“你们快点拍,拍完就赶紧走吧,不然一会蔡局回来,有人又要挨骂了。” 纪氏摄影团队一出现,会议室的舞台很快被布置成了一个专业摄影棚。 化妆师帮韩惜画了个淡妆,看起来精神了很多。又将她原本柔媚的柳叶眉描地粗了一点,多了几分英气。 纪尧靠在一边看着,不时发表意见:“这眉毛,本来挺好看的,你给人画凶了。” “口红色号太浅了,跟没涂似的,我看你那个盒子里,那个什么姨妈红橘子红都不错。” 化妆师小姐笑了笑:“纪队,纪总,这是拍警察宣传片,不是画新娘妆。” 韩惜无奈地瞟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到一边玩去。” 搁这碍事。 被赶到一边玩儿去的纪尧晃到正在调三脚架的摄影师身边:“我就说一句话,那边坐着化妆的是纪氏未来的少奶奶。” 摄影师回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好的,懂了。” 灯光打好,镜头调好,后面的绿幕背景铺好,摄影师过来说道:“可以开始拍了。” 韩惜走过来,站在纪尧身边,看着镜头,机械地微笑,等拍。 摄影师:“笑得自然点,甜一点,靠近点。” 纪尧往韩惜身边站了站。 摄影师:“头再近点。” 韩惜没动,纪尧抬手,将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一摁。 摄影师一连抓拍了几十张:“换个姿势,面对面,新娘……啊,不,韩警官抬头看着新……纪队。” 摄影师:“再近点。” 旁边的化妆师、灯光师等人憋笑憋到内伤,气氛十分欢乐。 韩惜终于意识到不对,抬头瞪了纪尧一眼。 纪尧低头:“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很无辜……”他话还没说话,只感觉肩膀一酸一疼,被韩惜反手摁压住。 一点不带手软的,跟对待罪犯没有两样,来只手铐就能给抓到牢里去了。 韩惜下手看起来不重,但每一下都直中他的痛穴,稳准狠。 纪尧疼得嗷嗷叫:“轻,轻点。”法医惹不起,真惹不起。 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她野蛮的一面,如此可爱。这个外冷内热的女人,就跟她的穿衣风格一样,外衣喜欢灰色调的,内衣就各种风情。 热情如火的她。 摄影师不断抓拍,心说不愧是警察夫妻,连秀恩爱都秀得如此与众不同。 纪尧终于被收拾地老实了起来,配合韩惜拍了几张严肃认真,可以放在市局月刊封面的端庄照。 拍好,工作人员开始收摄影棚。 纪尧站在摄影师身旁,翻看相机里的照片:“回头把前面这些甜蜜恩爱照,精修好单独发给我。” 他越看越喜欢,尤其是韩惜头靠在他肩膀的那几张,还有面对面深情对视的,甚至她狠狠揍他那几张,都感觉甜到了心坎里。 “晚上下班前能修好吗?”他要选一张当手机屏保。 摄影师一边将三脚架收进袋子里,一边答道:“下午约了蒋薇拍城西新楼盘的新广告,修图师也请病假了,明天给到您可以吗?” 纪尧点了下头:“行,今天辛苦了。”说完看了一眼现场的工作人员,“中午带他们吃点好的,回头找李秘书安排报销。” 摄影师收好相机,笑着说道:“谢纪队。” 说完在纪尧面前转了一圈:“您看,我这身还成吗?” 纪尧看了他一眼:“你要相亲?” 摄影师嘿嘿笑了两声:“不是,下午不是要拍蒋薇吗,给人留点好印象。” “蒋薇您知道吧。” 纪尧:“不知道。”名字耳熟,在哪听过。 摄影师:“就是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美貌的那个蒋薇啊。” 第22章 南泉市下了一场雨,雨后空气十分舒爽,夹杂着泥土和树叶的清新味。 莲花山脚下,一个路过的农民扛着一把锄头从小路边走过去。 山脚小土坡上有人架了一口大铁锅,下面烧着柴和碳。 锅上冒着热气,闻着很香,带着辛辣味的香,十分开胃。 大中午的,农民正准备回家吃饭,肚子饿地咕咕叫,闻到香味就走不动了。 他走近,看见这人在煮火锅,地上放着一个空了个十三香火锅底料包装袋。 煮火锅的人手上端着一个碗,碗里放着醋、蒜末、牛肉酱等酱料,他拿着一个漏勺,从锅里捞出来几块不知道是猪血还是鸭血的东西放进碗里,蘸了蘸,吹一下就吃了。 农民说道:“吃火锅带点肉才好吃,还有土豆片、金针菇,再来点牛肉丸子什么。你这只吃血,能好吃吗?” 那人又捞了几块血放进碗里:“好吃。” 农民看他吃得确实香,想着应该好吃,便说道:“给我来点。” 那人从包里又拿出来一双碗筷,递了过去:“酱料在那边地上。” 农民放下肩上的出头,十分开心地接过碗筷,蹲下来调了点酱料,学着那人的样子,用漏勺盛了点,放在碗里。 “你这血,挺嫩的,就是味道有点怪怪的,不像鸭血也不像猪血,是什么血?” 那人坐在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头也没抬:“人血。” 农民哈哈直乐:“人血好,我还没吃过人血呢,这下可算长见识了。”心说大兄弟你也太会开玩笑了。 农民一边吃一边问道:“你是这边谁家的亲戚吗,以前没见过你啊。” 那人没说话,他看起来性格有点孤僻,不太爱跟人交流的样子。 农民吃完碗里的血,将碗筷放在地上:“谢了,先走了。”又道,“你走的时候把这边收拾一下,不然一会村长看见了要罚钱的。” 农民回到家,吃完午饭,睡了个午觉起来。 电视里正播放一部恐怖片,里面有个开小客栈的老婆婆,专门做人肉包子,人血就放出来,做成血豆腐卖给路过的人 血豆腐,血豆腐,农民越想越不对劲,转头就往莲花山脚下跑。 纪尧正坐在办公室欣赏自己的新屏保,怎么看怎么没,笑得满面春风。 张祥挂了电话:“纪队,分局来电,说莲花山脚下有人煮食人血。他们的人已经看测过现场了。” 一般的案件,各分局负责各自的辖区,统一向市局汇报。性质恶劣或侦破难度的大的,会转到市局。 纪尧关掉手机屏保:“蔡局批了吗?” 张祥点了下头:“批了。” 下班前,纪尧收到了资料。 法医对现场遗留的冰袋内侧的生血血迹检测比对出,那血不属于任何一个失踪人口,而是几天前被杀死的乔江的血。 纪尧立刻叫人把现场目击者请到市局,重新做一遍笔录。 农民大叔进来,脸上带着苦哈哈的神情:“我要早知道那是人血,打死我也不会吃啊。”说完就感到胃里直冒气,冲着喉咙就要往外窜,想吐。 温和体贴的赵副队将旁边的垃圾桶拎过来,又倒了杯水递了过来:“缓一下,慢慢说。” 大叔喝了口水,一脸痛苦:“我这辈子都不吃血了,什么鸭血猪血,豆腐我也不想吃了,太渗人了。” “现在村里的小孩,一看见我就跑,说我是食人狂魔。” 赵靖靖端坐好,翻开记录本:“你也不是故意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纪尧靠在椅背上,手上转着一支笔:“你就当出去搓了顿火锅好了。” 大叔顿时更痛苦了:“我可求求您了,警察同志,别提火锅两个字行吗。” 纪尧:“被你中午在莲花山脚下看见的,重新讲一遍,细节越详细越好。” 大叔便把事情讲了一遍,跟他之前在分局的报案记录基本一致。 纪尧:“煮人血的那个,身体特征再描述一遍。” 大叔:“个子很高,比一般人都高,差不多得有一米九以上,然后皮肤有点黑,脸上,哦,不对,是耳朵下面有道疤痕,我再想想啊……” 大叔想了好一会:“头发,头发是黑色的。然后,长得挺壮实的。穿的是黑色的t恤,不爱讲话。” 纪尧和赵靖靖对视了一眼,基本可以确定,杀害乔江的是那个缅甸杀手刘强山。 刘强山神出鬼没,身手极好,加上雇主都是些有权势的,抓到他很难。整个南泉市的刑警,跟他交过手的只有纪尧一个。 他耳朵下面的那道疤痕是纪尧亲手给砍出来的。 纪尧从文件袋里拿出来刘强山的照片:“是他吗?” 大叔直点头:“对,就他,这个吃人血的变态。” 骂完又对着赵靖靖道:“上个星期,听说隔壁镇上养猪的乔家小儿子被吸血鬼吸干了血死了,我……我吃的不会就是他的血吧?” 纪尧点了下头:“回答正确。” 大叔对赵靖靖说道:“领导,您可一定要抓到这个人,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这个砍。” 第n+1次被误认成领导的赵靖靖:“放心,天网恢恢。” 纪尧让赵靖靖带着五个警员送大叔回家,重新去现场看了一遍。六人分成三组,拿着刘强山的照片询问过往的村民,追踪他的痕迹和去向。 一直到太阳落山,都没查到什么有效的线索,加上这一带偏僻,只有靠近高速路边的村口有两个摄像头,还是坏的。 纪尧原本也没抱着这次就能把刘强山抓捕归案的希望。据说当年在国境线边上,二十个国际刑警共同围剿,都没能抓住他。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纪尧第一个走出办公室。 他靠在在市局大楼下的立柱旁,等韩惜一起回家。 路过的同事不少,就是不见他心目中的那个身影。 半个小时之后,纪尧乘电梯去法医室。 法医办公室没人,纪尧进来,看见韩惜的包包还在,里间的解剖室亮着灯。她应该在忙。 纪尧坐在韩惜的椅子上等她。 她的桌面跟她的人一样,干净整洁,没什么过多的装饰,电脑旁除了几个文件夹,就只有一小盆仙人掌了。 他伸出手来,在仙人掌上面的小刺上戳了戳。 “你是有多动症,还是说喜欢受虐?” 纪尧回头,看见韩惜站在他身后,他笑了笑:“我就觉得好玩,试试上面的刺真能扎手上吗。” 纪尧伸出手来:“没想到真扎上了。” 韩惜:“那你就疼着吧。” 纪尧吹了吹手指:“我疼不要紧,就怕有人要心疼了。” 韩惜:“你想多了。” 半分钟后,韩惜:“起来,我用下电脑。” 纪尧站起来,靠在桌边拔手上的刺,刺又太小,一碰就断,他毛手毛脚的,根本拔不出来,哎呦哎呦地喊疼,喊的时候还要偷偷拿眼看她。 韩惜忙完,关上电脑,到一旁的工具箱里拿出来一个小镊子:“伸手。” 纪尧勾起唇角:“还说不心疼呢,嘴硬心软。” 韩惜:“我是嫌你太吵了。” 她低头,一下一下拔他手上的仙人掌刺,拔完最后一根,抬起头来。 他正盯着她看,眼神深而沉,像沉迷在某种神秘美丽的风景里。 两人视线猛地撞在一起,像两种性质不同的化学溶液,交汇之后是黏连的融合,而后发生剧烈的爆炸,那炸出的烟花散落开来,被巨大的风浪卷起,又光速般砸落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 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最终是剧烈的心跳声提醒了他,他想要这个女人,想把她揉碎在心底,一生守护。 他动了动唇,尚未来得及说话,一串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韩惜从那片旖旎中回过神来,躲开纪尧的目光,抓起手机走到一边接电话。 接完电话,韩惜回来,拿起桌上的包,往门口走去。 纪尧跟在她身侧,保持一个不近不远又暧昧十足的距离。 两人都没说话,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和呼吸声,空气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触即燃。 不燃则已,一旦点燃,便是冲天烈火。 一直到大门口,韩惜抬头说道:“再见。” 纪尧看着她:“再什么见,咱俩一路。”他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已经有点哑了,喉咙一阵发紧,“我帮我表姨妈看家。” 韩惜嗯了声,继续往前走。 回香雪亭的路上,需要经过一个小巷子。 穿过小巷之后,韩惜发现,他们之间的气氛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目光不再紧紧跟随着她。 他分心了。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了,她却真实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低落。 到家门口,纪尧笑了笑说道:“大美人睡觉一定要把门窗关好哦。” 他脸上带着一丝痞气:“不然我怕我控制不了我自己这颗泛滥的春心。”说完抛了个媚眼,“关好门窗哦,谁来也不要给开门。” 这句话果然成功地把韩惜给惹怒了,她砰地一声关上门,将门反锁上,连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的。 确认她的安全之后,纪尧收起刚才伪装出来的不正经,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他转身往刚才的小巷走去,路上给赵靖靖发了条消息。 纪尧走到小巷口,对着那一片黑暗说道:“都出来吧。” 第23章 五个高大壮实的男人从黑暗中走来,为首的手里晃着一根缠着钢钉的大木棍子。 那钉子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寒光,宛如啐了层毒液的尖刀。 为了防身,纪尧腰间常年藏着一把小巧的瑞士军刀。 他当警察这些年,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遭到打击报复再正常不过了。 纪尧往前走了两步,打量了一下这五人,都是生面孔,气质跟一般的小混混不同,脸色透着沉稳,像经过特殊训练的职业打.手。 他打量完,勾起唇角:“想好了吗,袭警可是重罪。” 为首的晃了晃手上的棍子,也不说话,用眼神暗示了一下身后的人,随后快速跑过来,举起棍子就打。 纪尧闪身,迅速抬手攻击那人的胳膊。 对方果然是受过训练的,那一击并未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另外四个马上围攻过来,纪尧被五人围住,困在墙边上。 他突然笑了一下:“就算是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不是,你们是哪一路的?” 为首的冷笑一笑,杀手范儿十足地说道:“拿钱办事,取你狗命。” 纪尧看了他一眼,幕后的人根本没打算取他性命,不然就不是这个阵仗了。看来是要给他点教训,莫非跟乔江被杀的案子有关? “拿钱办事?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为首的晃了晃手上的棍子,明显不想再说话,只想赶紧完成任务:“少废话,给我上!” 纪尧那一句装逼的,我姓纪,纪氏集团的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迎面遭到了攻击。 果然,正派死于装逼。 纪尧一人对打五个职业打.手,勉强能应付,唯一棘手的就是为首的那人手上缠满钢钉的棍子。 他也不能往巷子外面跑,这些人打起来不要命,外面都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会受到牵连。 赵靖靖家离这里不算太远,他再应付个二十分钟,估计赵靖靖就能带人赶到。 除了自己的拳脚,纪尧把现场所有能当武器的都用了,地上的板砖,旁边的垃圾桶,破旧的晾衣杆,啤酒瓶子。 五个人被他打趴了三个,很快只剩下两个了。 他也终于能喘口气,把刚才那句装逼的话说完:“对方给你多少钱,我给三倍。” 终究是一对五,他体力耗地厉害,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别这么费劲了吧。 为首的往前走了两步:“我们虽然是打手,干的都是些违法乱纪的事,但我们,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向来没有出卖雇主的道理。”说完挥起棍子:“给我打!” 纪尧:“十倍。” 对方犹豫了一下,手上的棍子最终也没落下来。 旁边的手下提醒道:“老大,这人可是警察,不会放过我们的。” 为首那人从金钱攻势中缓过神来,带着比刚才还要狠厉的眼神:“给我打,打到他拿不起枪。” 纪尧拿刀挡在身前,冷笑一声:“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了。”刚才的他只用了七分力气,几乎没用刀,真发起狠来,这两人不会是他的对手。 这时,巷子外面传来一阵摩托车声。听起来有四五辆的样子。 纪尧心说,他家靖靖来得真快,还是从市局骑摩托来的。 他转头,五辆摩托车堵住巷口,刺眼的灯光投射进来,将昏暗的巷子照地如同白昼。 车上下来五个戴着头盔的人,手上晃着和刚才的人一样的棍子。 这恶势力外援来得如此之快。 纪尧暗骂一声:“操。” …… 韩惜关上门窗,煮了点水饺,盛在白瓷盘里,放餐桌上,又转身倒了点醋。 她坐在餐椅上,拿起筷子。不知道为什么,右眼皮一直在跳。 回家的路上,在小巷口的时候,纪尧就开始心不在焉,不知道他在分心什么,还有他在她家门口说的那几句话。 他让她关好门窗,谁来都不要开门。 韩惜出门,敲了敲对面的门,很久都没人应。 她迅速拿出手机拨纪尧的电话。 韩惜站在门口,听见电话里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心突然沉了下去,像被一块巨石压住,险些喘不过气来。 或许他只是出去吃饭,恰好手机没电了呢。 但她不敢侥幸。 她身上像是被罩了一层电网,但凡有男人接近她,追求她,他们总会遇到各种意外,下场都不会好。 她曾暗地里追查过,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这些年来,她潜意识里就变得不爱与人过甚亲近。 纪尧的出现,对她来说是个无法抗拒的意外 韩惜往小巷那边跑去,若他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将无法原谅自己。 身侧开过去一辆救护车,车灯将路边照得惨白一片。初夏的天气里,她却只感觉到了冷,刺激的寒意将她的双脚动得冰凉,终于连步伐都迈不动了。 救护车在小巷口停了下来,旁边还停着两辆警车。 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将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抬上车,那双形若桃花的眼睛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桃花本该是粉白温暖的,怎么就变得这么血腥了呢。韩惜站在原地,想抬脚过去,却怎么也迈不动步子了。 “动作快点!” 最终是赵靖靖的喊声将她惊醒。 救护车已经走远了,只剩下尖利的车笛声,将这夜空划了个四分五裂。 韩惜拦了辆车到医院。 赵靖靖坐在急救室门外的椅子上,周莉在旁边走来走去。 急救室的医生出来,她站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走廊拐角,听见医生说没伤到关键器官的时候,松了口气。 然后默默转身走了。 第二天早晨,纪尧醒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着淡蓝色条纹的病号服。腿上缠了绷带,胳膊上也打着石膏。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纪尧动了动胳膊,想起身的时候发现疼地很。 赵靖靖赶紧站起来,帮他把床摇上去:“别乱动。” 纪尧笑了一下:“帮我拿个镜子来,这张帅炸天际的脸可别给我毁了。” 赵靖靖:“.…..”这人刚刚死里逃生,醒来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操心自己的美貌。 纪尧如愿以偿地拿到镜子,左照右照:“很好,没破相,跟她还是那么般配。”说完将镜子放在床头边上,“韩惜她没来吧?” 赵靖靖点了下头:“没有,还没通知。” 纪尧点了下头:“你没告诉我爸妈吧,还有蔡局。” 赵靖靖将水果刀洗了洗,一边削苹果一边说道:“叔叔阿姨那,我还没说,但蔡局那,你懂的,不汇报不行的。”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蔡局推门进来,秘书手上拎着果篮,放在桌上。 赵靖靖条件反射似地站起来,身体站得笔直:“蔡局。” 蔡局摆摆手,站在病床前,看纪尧没什么大碍,少见地没开口就骂:“知道是什么人动的手吗?” 纪尧想了一下:“不知道,对方是职业打.手,推测不出身份。” 蔡局问道:“你最近得罪什么人没有?” 纪尧:“得罪了。” 蔡局和赵靖靖同时提高警惕。 纪尧笑了一笑:“刚才过来检查的护士小姐问我要电话号码,我没给。没办法,长得帅,也是一种罪。有的人,即使躺在病床上,也依然遮挡不住他滔天的美貌。” 蔡局脸一黑,拿手指了指:“我看你就是欠骂欠的。” 赵靖靖满脸无奈地将手上削好的苹果递过去,希望能堵住纪尧那张嘴。 纪尧:“我不吃整个人的,给我切成小块,谢谢。” 赵靖靖想揍人。 玩归玩,工作还是要认真汇报的。纪要想了一下说道:“那些人是经过训练的打手,拿钱办事。前面五个,加后来的五个,一共十个人,武器是缠满钢钉的木棍子。” “幕后的人,要么就是我以前的罪过的犯罪分子,打击报复。要么就是和正在办的乔江的案子有关系。” 蔡局捏着下巴,沉思了一下:“你倾向于哪种?” 纪尧靠在靠枕上,看着天花板:“我怀疑跟乔江案有关。杀死乔江的杀手是刘强山,这个杀手和那些打手,来头都不一般。这幕后的人不想让我们查下去了。” 蔡局临走时说道:“先给你放几天假养养伤,养好了继续回来查。连刑侦队长都敢打,太猖狂了。” 听到有假放,纪尧回报给蔡局一个热情的飞吻,成功地把蔡局给恶心走了。 蔡局一走,纪尧脸上的笑容就敛了起来。 那些打手究竟跟乔江案有没有关系他无法下定论,但有一点,他想不明白。 昨晚他是跟韩惜一起从小巷子里回家的,那些人悄悄跟着,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他们似乎有点忌惮韩惜的在场,像是怕伤到她。 不要对冷血无情的打手寄托什么不打女人的绅士情怀,所以这些人,跟韩惜到底有没有关系。 她分明又是毫不知情的样子。 若他的推测成立,这位幕后黑手是认识韩惜的,并且对她很珍爱。 纪尧摸了摸床头,抬头问赵靖靖:“我的手机呢?” 赵靖靖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透明塑料袋:“这呢,报废了,手机屏幕都碎了。” 纪尧伸出手:“那把你手机借我用用,我打个电话。” 赵靖靖调出韩惜的号码,拨了出去。 纪尧笑着接过来:“还是靖靖你懂我。” 赵靖靖:“别叫我靖靖,以及我不懂你。” 韩惜正在上班的路上,耳边嘈杂的人流,路边两排卖早点的小摊贩,她一点胃口都没有,魂魄好像也消散了,好几次差点撞到路过的自行车。 手机铃声响起,韩惜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是赵靖靖的名字,她接通。 “我走路摔跤了,好痛,你能来医院看我吗?” 他的声音很近,却又像隔着千古的光阴那么长。那一贯贱兮兮的调儿,险些将她在漫长的一夜作出的决心击碎。 纪尧:“哎,胳膊痛,韩医生能来给揉揉吗?” 韩惜吞下心口的酸涩,眼底敷上一层冷漠:“不能。”她挂断电话,就又是遇见他以前,那个清冷如霜的她了。 赵靖靖看见电话被挂断,有点同情地对纪尧说道:“你这样说话,我要是个女的,我也烦你。一般来说,追女孩子不能太心急,得慢慢来。” 纪尧看了他一眼:“我跟一般人不一样,我帅。” 第24章 韩惜打电话给罗海遥,约他出来吃晚饭。 罗海正在开会,看见是韩惜的电话,暂停了一下会议,接完电话才继续。 她很少主动给他打电话,平时都是他找她多。 罗海遥心情很好,下班的时候特地换了身衣服才去赴约。 韩惜到的时候,罗海遥已经先到了。 他穿着一件蓝色衬衫,西装裤笔直,看见韩惜进来,朝她挥了下手:“小惜。” 韩惜走过去坐下,他点的都是她爱吃的那几样。 罗海遥看着韩惜:“你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 韩惜摇了下头:“没。” 罗海遥让服务员把橙汁温了一下,他知道她喜欢暖的东西,跟他一样。小时候被冻怕了。 罗海遥帮韩惜把鱼刺挑掉,鱼肉蘸了点汤汁,夹给韩惜。 这顿饭,韩惜吃得很沉默,看起来心事重重,一直到快吃完的时候,她抬起头来,突然问道:“是你干的吗?” 罗海遥怔了一下,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韩惜低下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是你叫人打的他吗?” 所有接近她的男人里,只有罗海遥没出过意外。 罗海遥:“谁?” 韩惜答道:“纪尧。” 她说完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吗?” 罗海遥从未在她眼里见过这样的神情,陌生中透着一丝冷漠。他们从来相依为命,她从没这样对待过他。 罗海遥帮韩惜倒了杯柠檬茶,她有饭后饮茶的习惯。 他垂下眉眼,声音透着一股荒凉:“小惜,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真心待你的,只有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该为了一个外人,这样质疑我。” 她张了张唇,始终没有辩解什么。她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是你吗?” 罗海遥扶了扶眼镜:“他是一个警察,遭到打击报复再正常不过了。” 韩惜蹙眉,真的是她想多了吗,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该信任谁了。 罗海遥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家。” 回去的路上,韩惜坐在车子里,看着车窗外:“海遥,你知道,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不会骗我的对吧?” 罗海遥侧过脸,看着她,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我永远都会对你好。” 在这个肮脏黑暗充满罪恶的世界,她是他唯一活着的理由。任何人都不能从他身边把她抢走,哪怕是他是纪氏唯一的继承人,哪怕他是个警察。 以前接近的她的那些男人确实是他赶走的,但这次动手的,并不是他。 纪尧的母亲,苏遥女士,带着两个保姆,一个手里拎着保温壶和食盒,一个手里提着水果和各种营养品,浩浩荡荡地往医院去了。 纪尧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 苏遥先在门口观察了一下,并未看到什么年轻女人的身影,于是推门进去,进来就骂:“叫你不要当警察了,这下好了,怎么没被人打死啊你。” 纪尧立刻露出一个乖巧温顺的笑容:“苏大美女,您来了。” 苏遥走过来,到处检查了一下,伸手戳了戳他胳膊上的石膏,满眼心疼道:“疼吗?” 纪尧笑了笑:“本来很疼,看见美女就不疼了。” 苏遥想发火又发不出来,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苏遥到处看了一下,转头问道:“你那个铁树就要开花了,心里可能有人了,那个人怎么没来看你?” 纪尧从床上下来,蹦跶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 苏遥看着他这孤寡凄惨的样,心底顿时一阵发酸。 她将保温壶里的骨头汤盛在小碗里,吹了吹递过去:“唐家的那个小儿子唐耀斌,过几天就回国了,到时候他来找你玩,可别去。” 纪尧吃了口汤,先拍了个马屁:“一尝就是母上您的手艺,就没吃过比这更好吃的骨头汤。”又道,“唐耀斌怎么了,小时候不就他学习最好吗。” 苏遥答道:“听说他在国外没学好,具体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挺混乱的。” 纪尧没放在心上,家长们就是这样,总让自己的孩子跟学习好的乖的孩子玩,不好不乖的就不让一块玩。 他一个警察,还能被带歪了不成。 纪尧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被各种投喂,最后出院的时候还胖了两斤。 这整整一个星期,那个狠心的女人,愣是一次没来过,电话也不接,消息也不回。 纪尧拒绝了苏遥回别墅那边养伤的建议,他一定要回他的单身狗窝。 这一周,ashe被保姆地很好,跟纪尧一样,胖了两斤。 一人一狗并排坐在沙发上,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到了下班的时间。 纪尧敲了敲对面漂亮女邻居的门。 韩惜打开门:“有事吗?” 纪尧勾起唇角:“这才几天不见,我就不是你的乖宝宝了吗。” 韩惜想起一周之前的那天晚上,她加班,他在法医办公室等她下班,两人视线碰撞在一起,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感觉,跟别人不一样。 她终于还是准备把门关上。 纪尧伸出一只脚,抵住门:“行吧,那你缩,为什么要跟我离婚,我到底哪里比不上那个狐狸精。” 韩惜:“.…..” 她被他逗得有点想笑,可心底又透着股悲伤,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安放自己的表情了。 这个人,他就是有这种本事,令人又想哭又想笑。 不知该拿他怎么办。 纪尧靠在门框边上:“我受伤跟你又没关系,你不用这样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靖靖已经查清楚了,是前年抓过的一个歹徒,出狱后打击报复。” 韩惜抬头看着他:“是真的吗?” 纪尧心里很清楚,不是真的。 他弯了弯唇角:“嗯。”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拿出手机给赵靖靖打了个电话。 果然如他所说。 纪尧抬了抬胳膊:“能给揉揉吗,我觉得有点痒。” 韩惜:“痒是因为伤口在愈合。”说完转身进屋,拿了瓶药水出来,“绷带拆了之后涂,祛疤的。” 纪尧接过来,飞了个媚眼出去:“就知道你最疼我。” 韩惜把门一关。 纪尧低头,看到手机上正直的赵副队发来的消息:“下回不要再找我做伪证了。” 赵靖靖是真不擅长撒谎,一想到自己骗了人,心里就跟长了一根刺似的难受,第二天上班,搬了两箱子水蜜桃去了法医室,心里才好受了起来。 周莉跟在后面,往法医室窜门,一边吃着赵副队的桃子,一边跟朱涵聊天。 两人在聊最近当红的一个女模特蒋薇。 周莉打开手机,点开一张写真:“看看这身材,我一个女的都想扑倒她。据说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美貌。” 朱涵啧了声,摸了摸自己稀稀拉拉的头发:“我特别羡慕她的头发,这发量,这发质,简直了。” 周莉划拉着手机,到韩惜身侧,点开一张面部图:“听说她整过容,韩法医你能看出来这动过刀子吗?” 韩惜从不关心这些娱乐圈的明星,听见周莉的话,看了一眼:“表面来看,不像动过刀,最终结论要等解剖之后才能知道。” 周莉直乐:“你们法医说话,可太有意思了。” 韩惜又看了一眼,总感觉这个蒋薇有点面熟,她似乎在哪见过。 蒋薇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具体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张祥给周莉打电话通风报信,让她别窜门了,赶紧回来,纪队来上班了。 周莉回到办公室:纪队,您不是在养伤吗,怎么这么快就来上班了? 纪尧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欢迎?”周莉走过来,将手里从法医室拿来的桃子双手奉上:“哪能。” 纪尧接过来,捏了捏:“太软了,我喜欢吃硬的,咬一口,嘣脆。” 周莉:“这是韩法医给的。” 纪尧:“嗯,软的好吃,都是水,润喉又止渴。” 众人十分佩服,纪大队长为了爱情,连自己的喜好都改了,风骨呢,自我呢。 赵靖靖走到纪尧办公桌前,开始汇报这一周多以来的工作。“目前还没搜到杀害乔江的杀手刘强山的痕迹。期间新桥县分局汇报过一次,说有人在县郊见过他。之后就没有音讯了。” “已经派人查过乔母所说的,乔振被张志新推下的山,下面连着一处悬崖,不算太高,但摔下去非死即伤。” “蔡局和叶主任对你和韩法医拍的那套市局宣传照片很满意,说年底还让你们搭档,拍视频。” 周莉转头笑了笑:“就那种,俩人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小横幅,上面写着,新年快乐。然后你们对着镜头露出八颗牙,台词叶主任都帮你们想好了‘市公安局提醒广大市民朋友注意安全,防火防盗。祝大家新年快落,万事如意’” 那画面太土,纪尧有点不敢想。 反正到时候他会把纪氏的摄像团队叫来,拍一部时尚爱情大片。 这时,纪尧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个陌生来电:“尧哥,我耀斌。” 纪尧笑了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耀彬:“昨晚刚到,明天出来玩啊,好几年没见了,还有东子他们。” 都是小时候一块玩的几个,不过后来,纪尧经常跟陈警官一块混,连放学写作业都赖在市局,这才没跟那几个似的,长成了一个个纨绔。 第25章 纪尧下班之前给韩惜发了条消息。 【市局一枝花:我今晚有饭局,下班不用等我了。】 【韩惜:本来也没打算等你。】 【市局一枝花:口是心非。】 【韩惜:你伤刚好不久,少喝酒。】 【市局一枝花:您这是医嘱呢,还是……】 【韩惜:……】 纪尧弯了弯唇角,被人管着的感觉真好。 以前苏遥或者叶主任叨叨叨管他的时候,能把他给烦死,一到韩惜这,心底就说不出来的甜。 缉毒队长杨春勉从刑侦一队办公室门口经过,看见纪尧靠在门边上抱着手机笑。 “发.春呢纪队,笑成这样,怎么没骚死你。” 纪尧收起手机:“跟女人聊天,怎么就不能笑成这样了。总比某人,连个暗恋对象都没有的好。” 杨春勉:“那你不也没追上吗。” “哎,周美丽,番茄味的薯片还有吗,给我留一包。” 周莉转过头来:“纪队说了,不许零食外传,尤其不能给缉毒的杨队。”说完拆了一包,捏一片放进嘴里吃了。 纪尧抱着杨春勉的肩膀往电梯那边走:“你一个大队长,天天来跟小姑娘抢零食,丢人不丢人,走,哥哥带你吃饭去,一纨绔哥们请客,随便吃随便点。” 杨春勉满脸遗憾:“今天不行,今晚有行动。” 纪尧摁了下电梯:“抓贩毒还是吸毒的?” 杨春勉:“吸毒的。南泉市出现一种新型毒品,是以前从没有过的,江湖人称小神仙。你那边要是有什么线索,及时告诉我。” 纪尧:“为什么是我?” 杨春勉:“因为你认识的纨绔最多。这个小神仙,目前只在上流社会出现过,一般人就算有钱,也没渠道购买。” 电梯来了,纪尧走进去,转头说道:“家里女人交代,伤口刚好少喝酒,好烦哦,你们这些单身狗子是体会不到的。” 杨春勉:“离下班时间还有两分钟,你这是早退,我去告诉蔡局了。” 纪尧勾起唇角:“蔡局去市委开会了。” 杨春勉:“……” 纪尧停好车,到约定的地方。 这是一家类似于酒吧性质的私人会所,实行会员制,能进来玩的都是非富即贵。 唐耀斌穿着一件黄色印花衬衫,胸前纹了个不伦不类的虎头纹身,头发染成电蓝色,看见纪尧,笑着冲他招了招手:“纪少。” 纪尧险些没认出来他:“你小子,变化挺大啊,这品味,你妈没打死你啊。” 唐耀斌叫人调了杯鸡尾酒:“怎么样,帅不帅。” 纪尧抬手在他头发上拍了下:“帅屁。” 唐耀斌将鸡尾酒端给纪尧:“纪少还当着警察呢,玩够了就回家继承家产吧。” 纪尧摆摆手:“女人交代,不让喝酒。” 唐耀斌挺新鲜:“铁树开花啦,怎么没带嫂子过来。” 嫂子两个字明显取悦了纪尧,他抿唇笑了一下:“你嫂子是仙女,不爱往这乌烟瘴气的场子来。” 唐耀斌不愿意了:“这可是人间天堂,怎么就乌烟瘴气了,我看你就是被他们无产阶级给洗脑了,快别当那什么破警察了,累死累活还玩命儿,一个月工资都不够吃一顿饭的。” 唐耀斌将鸡尾酒喝完,往门口看了一眼,招了下手:“东子。” 东子过来:“哟,纪少,真来了,平时怎么都约不出来,还是耀斌面子大。” 纪尧笑了笑,要不是唐耀斌刚回国,又好几年不见,他也不愿意来这。 唐耀斌往东子身后看了一眼:“你不是说带那个什么当红的模特,叫什么薇的来的吗,人呢?” 东子看了眼手表:“堵车,马上到。” 唐耀斌:“一会我倒要看看,那个被你们吹地天上有地上无的模特长什么样,还说什么,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美貌,这也忒浮夸了,你说是不是,纪少。” 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美貌,这句话纪尧已经听了不下三遍了。 纪尧靠在吧台边上:“你们爱怎么玩怎么玩,不要拉上我这个有家室的人。”他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不许违法。” 唐耀斌看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被那帮子破警察给洗脑了。” 纪尧笑了笑,没说话,他跟他们本来就已经不是一路人了,只是念着小时候的情分,愿意偶尔露个面,意思一下。 尤其唐耀斌,小时候救过他的命。 有一回,他们一帮小少爷一起在公园玩,纪尧被绑匪抓走了,唐耀斌一直偷偷跟在后面,回头叫陈警官过来救人。 东子挥了下手:“薇薇,这边。” 蒋薇穿着一件墨绿色长款吊带群,外面披着一层黑色小坎肩,海藻似的长卷发披在肩后,大红色的口红点缀着一双樱唇,眉眼漆黑,眼尾微微上扬,媚态十足。在五颜六色的灯光映衬下,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冶。 这绝色美人一出现,整个舞厅安静了两秒钟,不知是谁吹了声口哨,人群恢复喧嚣。 在一众目光注视下,蒋薇走向东子这边。 东子递了杯玛格丽特给她:“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唐少,这位纪少。” 蒋薇接过鸡尾酒杯,不喝,在手上把玩着,抬眼看向纪尧,声音慵懒道:“大家好。”将这份漫不经心的美演绎到了极致。 唐耀斌原本是不相信什么,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美貌这种浮夸话的,现在他信了。 整个会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了,他们这些人,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但还是第一次见蒋薇这样的,一出场就秒杀众生。 蒋薇端着酒杯,轻轻摆着腰肢走到纪尧面前,笑了笑:“最近在拍纪氏的广告,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纪少,先敬一杯。” 在场的都是会玩的,这信息传递地很明显。富二代与女明星,一个贪色,一个贪财,太常见了。 唐耀斌赶紧递了杯酒给纪尧。 纪尧端过酒杯:“家里女人管地严,不好意思了。”说完将酒杯递给了东子。 蒋薇与东子碰了个杯,喝完看了纪尧一眼,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风情荡漾。 纪尧保持着靠在吧台边上的姿势,一双大长腿随意交叠,暧昧的舞台灯光将他的面部轮廓勾勒地好看。他当了五六年的警察,练了满身正气,骨子里却又带着富家子弟特有的玩世不恭。 亦正亦邪的气质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非常有男人味。 在场的不光蒋薇,周边不少女人都在偷偷往他身上瞄。 这时,纪尧举起手机,拍了张自拍,发给了韩惜。 【市局一枝花:没喝酒哦,我很乖哒,求表扬。】 对方没回,估计在忙。 纪尧收起手机,坐在沙发上听唐耀斌和一帮子人瞎扯淡。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打算再过二十分钟就走。 蒋薇从东子身边站起来,端着酒杯往吧台那边走,经过纪尧身边的时候,“一不小心”没站稳。 手上的酒全泼了出来,半杯溅在了纪尧的衬衫上。 她的鞋跟又尖又细,半演半真的,居然就真摔倒了。 然后纪尧还就真没去搭把手扶她。 把东子给心疼地:“纪少,平常就你最绅士,怎么也不扶一把,看给摔的。” 蒋薇起来,整理了一下裙摆,满脸歉意道:“不好意思,把你衬衫弄脏了,回头赔你一件。” 纪尧起身:“不用,回家有人帮洗。” 唐耀斌看了一眼手机,站起来说道:“对不住了各位,家里有事,先回了,单子签我卡上,各位继续玩。” 说完就走了。 纪尧也感觉挺没意思的,准备去洗手间整理下衣服就回家。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舞厅已经是一片大乱了,好在在场的都是见过世面的,现场环境虽乱不慌。 “警察来了。” “这尼玛,一年会费那么多,警察那边都没打点好吗,说查就查。” “带头的那谁,不想干了是吗。” “听说是缉毒的。” 纪尧穿过舞台,看见杨春勉穿着特警制服,带着十来个人,包围了舞厅入口。 原来是来这执行任务了。 纪尧走过来,笑了笑:“呦,杨队。” 杨春勉黑着脸:“举起手,不许动。” 纪尧:“.…..” 真特么够公私分明的,回头得使劲在他面前秀恩爱,秀不死他。 杨春勉指挥手下搜查,将男男女女分开,女警负责搜身女人,男警搜男人。 他自己亲自搜这位纪少。 纪尧举着双手蹲在地上,以前都是他逮人,现在被人逮。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窝囊过。 杨春勉扫视了一遍现场,把每个可疑的地方亲自查探了一遍,这才带人收队。 纪尧跟出去,抱着杨春勉的肩膀:“怎么回事,屁都没查出来一个,情报有误?” 杨春勉侧过脸去看了他一眼:“无可奉告。” 纪尧:“呦,杨队,您这是怀疑我呢。”他嘴上这样调侃,内心非常清楚,纪律问题,换做他自己,说不定比杨春勉还要严苛。 杨春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你这么花天酒地,你家韩惜知道吗?” 纪尧笑了笑:“知道啊,还叮嘱我呢,少喝酒,喝坏了她心疼。”嫌不够刺激,又补了刀,“您执行您的任务,我回我的温柔乡。” 杨春勉看了他一眼:“我怀疑你跟一起吸毒案有关,跟我去局里协助调查吧,纪少。” 纪尧:“.…..” 什么叫秀恩爱死得快,这就是。 第26章 纪尧从市局出来的时候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在会所发出去那条微信消息之后,还没收到回复,不知道韩惜在干什么。 他想她想得慌,自己家门都还没进,先敲了她家门。 韩惜打开门门,迎面一股酒气。 她蹙了下眉,反手就要把门关上。 纪尧拿脚抵住门框:“没喝酒,衣服沾上的酒渍,不信你闻闻。” 说完往前走了一步,身体往前倾,差点倒在韩惜身上,跟一个真正的醉鬼没什么两样。 韩惜往后一退,扇了扇眼前的酒气:“你喝没喝酒,跟我又没有关系。” 纪尧笑了笑,看着眼前的女人。 她大概是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没来得及擦,耳边发梢滴着水,像刚从浴缸里捞出来,皮肤白皙柔嫩,带着清浅的柠檬香,诱人地很。 她身上穿着一件纯白的睡衣,外面披了件运动衫,将自己的身体可能会暴露出来的敏感地点,裹地严严实实的,领口拉链都快拉到下巴上了。 防狼呢这是。 纪尧抬起手,帮她把拉链往下拉了点:“都铬着肉了,我看着得多心疼啊。” 他靠的近,声音又有点闷,带着一点点的鼻音,听起来温柔又缱绻,情诗一般动听。 韩惜抬起头来,对上纪尧的眼睛。 他眼神里的柔情像是要溢出来,微微一眨,长长的睫毛像一对展翅欲飞的蝶,扑闪着就要往人心里钻。 他抬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好看吗?” 她一时被这双眼睛吸了进去,忘了反应。 最终是越来越近的酒气叫醒了她。 韩惜往后退了一步。 纪尧低头亲了个空。 她抬眼看他:“还说没喝酒,没喝酒怎么会乱来?” 他笑了笑:“真没喝酒,不信你闻。”说着就又往前,双唇悬在她鼻尖上方,轻轻呵了口气。 韩惜确实没闻到酒气,却闻到了一股香水味,女人用的那种。 “滚吧。” 被关在门外的纪尧:“.…..”撩妹失败。 第二天,纪尧叼着一瓶香蕉牛奶到办公室,一进门就感觉气氛不对。 还没等他回味过来,局长办公室的小金就过来了:“纪队,蔡局找您,” 纪尧边走边说道:“今天蔡局的骂点是什么?” 小金吞吞吐吐道:“您去了就知道了,我不好说。” 纪尧一进门,一本杂志就飞到了他脸上,伴随着的是蔡局颇具个人特色的咆哮声:“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纪尧捡起地上的杂志,扫了一眼。 上面登了张照片,背景是昨晚的酒吧会所,蒋薇端着酒杯,纪尧靠在吧台边上,两人面对面,灯光一打,看起来非常暧昧。 纪尧:“这是误会。” 他看了一眼杂志社名字,准备回头交给李秘书处理。 蔡局端着茶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他想了好一会,终于想出来一个好主意:“我看,还是得赶紧给你安排相亲,结了婚就没这些事了。” 因祸得福,纪尧脸上的喜色挡都挡不住:“蔡局,您可真是我的亲蔡局。” 蔡局横了他一眼:“局里跟你相过亲的那些不算,最近两个月新来的女警……” 还没等他说完,纪尧就已经迫不及待脱口而出了:“韩法医。” 蔡局想了一下:“你先回去吧,回头让叶主任安排一下,问问韩惜愿不愿意。” 纪尧立正,敬了个礼:“服从组织安排。” 蔡局看了他一眼:“行了,滚吧。” 纪尧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经过法医室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韩惜正坐在电脑前输入数据资料,她穿着一件浅蓝色v领t恤,非常普通的款式和颜色,却给他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以前的她只爱穿黑白灰三种色调的衣服,没有温度,清清冷冷。 纪尧敲了敲半开的门,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早啊,韩法医。” 韩惜抬头看了他一眼:“刑侦一队目前没有需要拿的数据资料。” 言外之意就是,滚吧。 纪尧非常不明白,人见人爱的他,怎么就这么惹她嫌弃,他不服气,转头看了一眼局长办公室,走进法医室。 正要说话,瞟见旁边朱涵桌边上放着一本杂志,摊开那页就是他跟蒋薇合照的那张。 他拿起桌上的杂志,到韩惜跟前:“这种八卦杂志你也信?” 韩惜点了下头,一个字都不肯多给他。 纪尧附身,双手撑在她桌上:“吃醋了,嗯?” 韩惜起身,走到橱柜前,从下面的刀具盒子里拿出来一把解剖刀,转身:“不出去就解剖你。” 刀光闪瞎人眼,那光落在纪尧心里,竟是说不出的甜。他想起一开始的时候,不管他怎么惹她逗她,她都是一副清清冷冷,无动于衷的样子。 他将杂志扔到一边,往前走了两步,飞了个媚眼过去:“相爱相杀?” 韩惜:“你想先切哪,男性.生.殖.器?” 纪尧的内心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她这是跟他调.情吗,还一上来就这么限制级。 韩惜:“别多想,在一个医生或者法医眼里,面对病人或尸体,不过就是一摊肉,切哪都没有区别。” 纪尧十分不赞同她的观点:“我在你眼里,恐怕不是病人或尸体吧。” 韩惜外头往门口看了一眼:“蔡局。” 纪尧笑了笑:“哄谁呢,小可爱。” 韩惜:“真的。” 纪尧:“呵,天真。我会受骗?” 说完一转头。 “蔡局!” 蔡局进来,黑着脸扫了纪尧一眼:“乔江的案子破了吗就在这玩,是不是不想相亲了。” 纪尧站直身体:“蔡局,您误会了,我这不是在玩,在调查案件。” 蔡局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看他怎么编。 纪尧:“韩法医小时候曾在孤儿院待过一阵子,恰好,陈警官和叶主任的女儿也在二十多年前失踪了,我怀疑,韩法医就是我那失踪多年的未婚妻。” 蔡局:“未婚妻?” 纪尧:“有一回,陈叔叔跟我说,要是他家女儿能找回来,就给我当媳妇,叶主任可以作证。” 蔡局:“编,再给我编!” 纪尧:“.…..”他确实编不下去了。 蔡局:“工作时间瞎胡混,滚回去写八百字的检讨,今晚下班前发我邮箱。” 纪尧和蔡局一走,韩惜坐下来,倒了杯热水暖手。 她是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的,哪里有福气成为被那么多人记挂了二十多年的人。 朱涵今天请了假,说是感冒了,她妈妈带她去医院看病去了。 有妈妈真好。 韩惜往水杯里丢了颗红糖,她例假来了,肚子有点疼。 朱涵有一回也是肚子疼,她妈妈中午特地赶到市局给她送暖手宝,帮她揉了会肚子才走。 韩惜揉了揉肚子,感觉这次例假特别疼,不光是肚子疼,心里也疼。 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听见外面镇上的孩子唱歌,他们穿着整洁干净的衣服,鞋子也没有像她的一样破洞。 他们最爱唱的就是《世上只有妈妈好》。 一开始的时候,她一听见就哭,想妈妈。只是她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想不起来了,轮廓都是虚的。 叶燕青从法医室办公室门口路过,看见韩惜抱着肚子趴桌上。 “韩惜,怎么了?” 韩惜抬起头来,笑了一下说道:“叶主任,我没事,一会就好了。” 叶燕青一看就明白了,这女孩是例假来了。 她帮韩惜往杯子里添了点热水,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来:“疼的厉害吗?” 韩惜摇了下头:“没事的。”她脸都白了,额头上也渗出了汗。 叶燕青最见不得这个年龄的女孩受苦,看着她们就好像看着自己的女儿。她会想,要是她家妮妮还活着,也该长这么大了。 叶燕青搓了搓双手,等手掌发热了,隔着t恤布料,轻轻覆在韩惜肚子上,温声问道:“好受点了吗?” 女孩趴在桌上,头埋在手臂上,轻轻点了下头,没说话。 叶燕青打了个电话给办公室秘书,让去门口的便利店买几片暖宝宝送到法医办公室 挂了电话,叶燕青走到洗手池前,放了点温水,把自己的手浸在水里,又拿出来搓到发热,重新覆在韩惜肚子上:“我明天熬点姜茶给你带过来吧。” “你妈妈应该都跟你说过吧,女孩子月经期间,吃得温一些,凉水最好也少碰,晚上早点休息。” “肚子疼地很厉害吗?实在不行,就请假回家歇着,我先批了。”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不管是抛弃她的生母,还是对她不闻不问的养母。 韩惜趴在桌上,一动不动,安静地不正常。 叶燕青叫了她一声:“韩惜?” 女孩终于抬起头来,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多想有一个这样的妈妈。 即使已经二十多岁,过了对母爱最渴求的年龄,但心里的那部分缺失,永远像一口深井,那井壁石砖上满满刻着一首叫做《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 纪尧叫李秘书处理杂志绯闻的事,并交代他查清楚,这事的幕后推手是谁。 李秘书在电话里说道:“总不能是蒋薇吧。” 纪尧对他这个论断挺感兴趣,因为他最怀疑的就是这个蒋薇。她是这件事唯一的受益者。 蒋薇正在拍摄纪氏即将发布的楼盘新广告,这时候跟纪氏皇太子炒点绯闻,热度很容易就上去了。 只听见李秘书说道:“我相信,像我女神这么漂亮的人,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她那么刻苦,那么敬业,人又低调,从来不炒作,不像隔壁公司的x花旦,天天跟这个绯闻跟那个绯闻。我家女神是娱乐圈的一股清流。” 纪尧:“蒋薇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了,你这偶像滤镜比城墙还厚你知道吗。” 他觉得有必要换一个人来查这事。 李秘书是整个纪氏集团年轻一代里工作能力最强的一个秘书,向来正直公正,跟公安系统里最根正苗红的赵靖靖有得一拼。 就这样的,都能被蒋薇迷地五迷三道。 纪尧挂了电话,耳边传来警员小姚激动的声音:“蒋薇要代言施花新出的洗发水了,买买买,支持女神工作。” 纪尧:“五一的时候,局里不是才发过几瓶吗,你用的完?” 小姚回过头来:“纪队您没追过星,您不懂,这叫操数据,操代言人的带货能力。” 纪尧靠在桌边上,他怎么记得上个星期,小姚还是个蒋薇黑,跟周莉一块说人整容动刀子什么什么的。 张祥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小姚,我转发了一条女神接受南泉卫视采访的短视频,你给我点个赞。” 纪尧:“.…..”张祥是个混二次元圈的宅男,从来萌过三次元明星,这还是第一次。 纪尧走到赵靖靖身旁,看见赵靖靖的电脑屏幕上是蒋薇的写真。 纪尧:“靖靖,你不会也中毒了吧?” 赵靖靖无奈地摊了摊手:“是我奶奶,说人家这闺女长得俊,让我给下载几张照片,她要设置成手机壁纸。” 纪尧:“.…..”服气。 他看了一眼时间,拍了下手:“午休时间结束,各位追星的都暂停一下,开始工作。” 这时,办公室门口有人敲了几下门。 那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奶奶,拄着拐杖,身上穿着件湛蓝色碎花褂子,黑色灯笼裤。她头发全白了,耳边散着凌乱的碎发,眼神浑浊,瞳孔好像没有焦距。 纪尧走过去,温和道:“奶奶,您是有事吗?” 老奶奶捏着上衣下摆,点了下头:“警察同志,这里是负责办杀人案的吗?” 刑侦一队办公室的人全都看了过去。 按说门口的保安和警卫是不会随便放人进来的,就算是来报案的,也有专门的接待流程,没有直接到刑侦办公室门口的道理。 这时,人口失踪组的人跑了过来:“纪队,不好意思,这是我们那边的案子,没看好,她自己跑过来的。肖奶奶,您跟我走。” 肖奶奶甩了下手:“我孙女不是失踪,是被人杀了,她昨天托梦给我了,说她死得好惨,让我给她报仇,还说想吃我熬的黑芝麻糊,又健康又养发。她爸妈死得早,我们祖孙俩相依为命,我得给她报仇。” 她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嘶哑,因为悲伤,又夹杂着几丝尖利,像刀子划在玻璃上,刮地人心口刺疼。 纪尧扶着老人坐在椅子上,赵靖靖倒了杯水过来。 人口失踪组的警察解释道:“纪队,是这样的,这位肖奶奶的孙女两个月前失踪了,我们那边一直在跟进,目前还没有消息。” 肖奶奶双手握着拐杖,浑浊的双眼像是要滴出眼泪来:“我家宁宁最孝顺了,她要不是出事了,不可能丢下我一个人不管的。” 目前来看,这案子确实归人口失踪那边管,从来没有因为老人家的一个梦,就判定失踪者被人杀了,除非找到尸体。 这时,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老人突然一声惊叫:“宁宁,宁宁!”边说边站起来,拐杖都忘了拄,颤抖着步子往赵靖靖的办公桌走去。 所有人都没动。 老人到赵靖靖的电脑前,摸了摸电脑屏幕,又突然垂下手来,无力道:“这不是我家宁宁。” 赵靖靖的电脑屏幕上停留着刚才的画面,蒋薇的写真。 纪尧走过去,扶着老人坐在赵靖靖的椅子上,指了指电脑屏幕说道:“奶奶,你刚才怎么会把她看成您孙女的呢?” 肖奶奶看着电脑屏幕,眼神突然变得柔和起来:“头发像,都那么长,又柔又顺的。” 纪尧指了指对边办公桌上的一个长发女警问道:“那您看她像吗?” 肖奶奶抬头看过去,点了下头:“像。” 似乎只要头发长的都像。 赵靖靖安慰道:“奶奶,您可能是因为太想孙女了,您放心,只要您孙女还活着,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人口失踪组的警察帮着将肖奶奶扶起来:“我们这边只要有线索,会立刻通知您。您去刚才做笔录的办公室签个字,我安排人送您回家。” 肖奶奶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赵靖靖的电脑屏幕上蒋薇的海报,自言自语道:“真像。” 老人走之后,周莉从桌边拿过来一本杂志,正是刊登纪尧和蒋薇合影的那本:“纪队,您跟这个那啥,没什么吧?” 纪尧转头对赵靖靖说道:“对了,赵副队,帮我写八百字的检讨,就这事。” 赵靖靖:“你们这种富二代的花边新闻,我没体验过,代入不了。你能不能自己写一次检讨。” 纪尧:“你就拿以前的改一下就行。” 赵靖靖:“你以前的检讨多了,哪一个?” 纪尧:“谁还不是党的好儿女了。这话说的,好像你们英明神武的纪队经常要交检讨一样。” 赵靖靖:“难道不是吗。” 纪尧:“.…..”无话可说。 他打开电脑,调出存档里所有关于职业打.手的资料,筛选符合那日在巷子里堵他的那群人的特征。 看了半天,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那群人像是把自己的踪迹隐掉了一般。 就连那日从他指甲缝里提取出来的血肉dna检测报告比对,都没跟资料库的比对上,也就是说,那群打.手就没有被警方逮到过。因为公安系统会录入所有犯过罪的人的dna资料。 纪尧关掉电脑,揉了揉太阳穴,打开手机屏保看了一眼。 这张壁纸是纪尧最喜欢的一张。韩惜反手控制住他的右手,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生气,唇角却是带着笑意的。 那群打.手,究竟跟韩惜有没有关系。 纪尧叼了瓶香蕉牛奶,躺在椅背上,推测各种可能性。 若是因为感情问题,那人要么是韩惜身边的男人,最可疑的就是罗海遥了。 再阴谋论一点,深究一下,要么那人是罗海遥身边的某个女人,目的是制造韩惜与罗海遥之间的矛盾和猜忌。 这剧情太过言情狗血,纪尧找周莉帮着一起分析了一下。 周莉一拍桌子:“根据我多年在晋江文学城的阅读经验,那幕后的人极有可能来自某个神秘组织……”巴拉巴拉一堆废话,没一个有用的信息。 下班时间一到,纪尧往法医室那边去了。 韩惜正在电脑前打字,桌边上放着一杯红糖水。 垃圾桶里躺着一个暖宝宝的包装袋。 纪尧走过去,双手撑在她桌上:“早点回家休息,一会我熬点姜茶给你送过去。” 韩惜盯着电脑屏幕:“马上就好,你先回去吧。姜茶不用了,中午叶主任让食堂熬了点送过来了,冰箱还有一盒,我带回家热热。” 纪尧拉开冰箱,从一堆冷冻的人体器官中间看见一个绿色的保鲜盒。 他拿出来看了一下:“这姜块的切法和熬茶的手艺,叶主任亲自下厨的吧。”他自己就是叶主任手把手教出来的,让他风寒感冒的时候自己熬点驱寒。 纪尧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弯了弯唇角,满眼期待:“叶主任还跟你提过别的事没有?” 韩惜将文件存档,关上电脑,拎起包站起来:“没有。” 纪尧:“.…..”蔡局不是说让叶主任安排相亲的吗,怎么能就什么都没提呢,他可是叶主任半个亲儿子,肯定得对这事上心啊。 纪尧帮韩惜拎着保鲜盒,两人走到市局楼下。 不断有路过的同事打招呼,投过来的眼神都是暧昧的,把纪尧给嘚瑟地不行。 到市局门口,突然有个妩媚的声音喊了声:“纪队。” 韩惜转头看了一眼,将纪尧手上的保鲜盒夺过来,看了他一眼:“去找你的小模特去吧。” 语气带着连她自己都没觉察到的醋酸味。 落在纪尧耳朵里,像夏末秋初的橘子树结的青橘子,酸中带着清甜,心脏被那丝丝缕缕的酸甜搅得砰砰跳。 第27章 纪尧停下来,看见蒋薇。 她戴着鸭舌帽和墨镜,不仔细都看不出来是她。 蒋薇走过去,笑了一下说道:“在那边商场逛街,没想到一出来就看见你了。” 纪尧点了下头:“嗯,先走了。”他倒不担心被人偷拍,还没哪个记者胆子大到敢到市局门口作妖。 蒋薇倒也没纠缠,笑了笑,跟助理一起走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纪尧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放在她的头发上。 那及腰的长发像被墨洗过一般,闪着健康蓬勃的光泽。 纪尧回到家,敲了敲对面漂亮女邻居家的门。 可惜漂亮女邻居不理他,连门都没给开。 机智的纪队打开自己家门,把ashe抱出来,站在韩惜家门口:“快,叫妈妈。” ashe:“汪汪汪。” 韩惜打开门,她已经换了套宽松舒适的家居服,米白色真丝质感的布料,衬地她皮肤比牛奶还要柔嫩。 她看了纪尧一眼:“你来干什么。” 纪尧抓起ashe的前脚爪,晃了晃:“它非要来看你。” 韩惜接过ashe,把门一关。 再次吃了闭门羹的纪队:“.…..” 纪尧回到家,熬了一小锅骨头汤,用这锅汤煮面条,再打两个荷包蛋进去,弄点青菜。 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再次敲了敲韩惜家的门。 “特殊的日子,就别吃水饺了,我煮了点面。” 韩惜抱着ashe站在门口,ashe窝在她怀里,狗头在她胸前蹭来蹭去,表情十分欠揍。 她上衣领口宽松,被狗爪子一抓,露出了里面黑色蕾丝文胸的花边。 以及被那花边包裹着的浑圆丰满,像是要从里面爆出来。 纪尧感到喉咙有点发紧,心底跟猫爪似地难受。 韩惜看了看纪尧手上的面碗。 碧绿的青菜点缀在浓白的汤汁上,旁边卧着一颗白里透着金黄的荷包蛋,面条码得极整齐,像是从美食广告片里捞出来的。 韩惜错开身,纪尧进来,将面条放在餐桌上。抓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心底那份躁动在冷水的安抚下,平静了许多。 韩惜转身从橱柜里拿出来一瓶醋,正要滴点在面碗里,纪尧:“我看就不用放醋了,刚才的醋还没吃够吗。” 韩惜将醋瓶子放好,坐在餐桌前:“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纪尧坐在她对面,托着下巴盯着她瞧。 他的目光直白而大胆,瞳孔里像燃着火,丝毫不知掩饰自己的热情。韩惜被盯得满脸通红,她放下筷子:“你能别这样看着我吗?” 纪尧从地上捡起ashe,在它的狗头上撸了撸:“味道还行吗?” 韩惜点了下头:“谢谢。”她没想到他厨艺会这么好,中西餐都会烧。 纪尧笑了笑:“下回想吃我再给你做。” 韩惜吃完面,端起碗往厨房走去。 纪尧走过去:“你去歇着,一会我带回去。” 让保姆洗。 韩惜坐在沙发上,捂着肚子,纪尧走过去,蹲下来,柔声道:“我帮你揉揉?” 韩惜摇了下头:“不用了,你是男的。” 纪尧:“我愿意为了你,暂时变成一个女的,等你需要的时候,我再变成男的。” 韩惜:“什么叫等需要的时候。” 纪尧自然不敢说实话,说出来大概真要死在她的解剖刀下了。他笑了笑站起来:“我去帮你把姜茶热一下。” 纪尧端着姜茶从厨房出来,吹了吹,放在茶几上:“太烫了,一会喝。” 韩惜抓来一只靠枕抱在肚子上压着,感觉好受了一点:“那个蒋薇,是哪里人?” 纪尧坐在韩惜身侧,歪着头看向她,勾了勾唇角:“还在吃醋呢,放心吧,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 韩惜看了他一眼:“我跟你说正经的,我总感觉在哪见过她。” 纪尧:“是不是因为她们这些女明星长得都有点像的缘故的?” 韩惜摇了下头:“不对,是那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看着就压抑。” 纪尧摸了摸茶碗,拿唇碰了一下碗边,感觉温度差不多了,将茶碗递给韩惜:“明天我叫人查一下。” 韩惜接过姜茶,喝完感觉肚子暖了不少,也不那么疼了。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哪里不对。 他的唇碰过她的碗,而她自然地接过来喝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目光放在彼此的唇上。 他唇形很完美,不薄不厚,是很适合接吻的形状。她是标准的樱唇,下唇饱满,被灯光晕染了一层柔色,看上去粉嫩性感。 她目光往上,对上那一双眼睛。 她喜欢他的眼睛,像阳光下的桃花一般灿烂,又似盛夏夜空一般落满星辰。 他很想低头狠狠吻上去,怕吓到她,只好……对她抛了个媚眼。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下,她只看见万千桃花从他眼角飞出来,又纷纷落在人心尖上,她再也移不开视线,像被他吸了进去。 他动了动唇,才发现自己已经口干舌燥了。 他渴地厉害,只有她是解药。 被冷落已久的ashe爬上韩惜怀里,用自己的小爪子挠了挠纪尧的胳膊。 韩惜站起来,侧过脸去:“很晚了,你该回去了。”说完走到大门边,打开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纪尧走到门边上,ashe不愿意跟他回去,赖在沙发上不肯走。 韩惜折回餐桌旁,将碗筷拿过来,递给纪尧:“要是以后没什么事,你还是少来我这边吧。” 纪尧没接,低头看瞧着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敢看着我的眼睛吗?” 她不敢。 他得寸进尺,逼近她,抬起双手将她圈在门上,闷声道:“韩惜,你是不是怕?” 她身体贴在门上,鼻尖全是他的气息,又温柔又强势,险些令她窒息。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声音却依旧温柔,他安抚她:“没事,慢慢来。” 纪尧回到家,冲了个凉水澡,压住心底的躁动。 躺在床上的时候,回忆起那双唇,又有点后悔,当时就应该把她压在沙发上,狠狠吻上去,大不了挨一巴掌,反正他脸皮厚,抗疼。 这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里什么都有。 …… 第二天.纪尧醒来,低头看了一眼,“操。” 操完重新洗了个澡。 到市局,纪尧去了趟五楼主任办公室。 叶燕青看见他:“离上班时间还差二十分钟,今天怎么这么早?” 纪尧坐下来:“叶主任,蔡局是不是交代过您什么事?” 叶燕青点了下头:“我的工作当然大部分都是蔡局交代的。” 纪尧:“我不是说工作的事。相亲,相亲的事。” 叶燕青放下手里的笔:“你说跟韩惜的事?” 纪尧忙不迭地点头:“请组织今晚就给安排上吧。” 叶燕青拿笔敲了一下他的手背:“怎么这么猴急,上辈子没娶过媳妇吗。” 纪尧:“您就当我上上辈子也没娶过吧。” 叶燕青倒了杯水:“你说的这个事,我仔细考虑过了,不给安排。” 纪尧跳起来:“为什么?” 叶燕青不急不忙道:“我怕你会欺负人家。” 纪尧挠了挠后脑:“不是吧,您可是我半个亲妈,胳膊肘不能往外拐的。” 叶燕青站起来:“那姑娘性子文静,你太皮了。” 纪尧:“正好互补。” 最后叶燕青被缠地没法,只好说道:“回头我问下韩惜,得人家点头才行。” 纪尧临走时问道:“她这是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了吗,一下子就把我的地位挤下去的,我看我不是您亲儿子,她才是。” 叶燕青哭笑不得:“你本来也不是我亲儿子。” 多大个人,还玩争宠这一套。 纪尧回到刑侦一队办公室,查了一下蒋薇的个人资料,发给了韩惜。 蒋薇的老家在h省,十五岁才来到南泉市,跟韩惜的生活没有任何交集。 纪尧往椅背上一靠,在系统内部搜索栏打上了韩惜的名字。 他不是她的直属领导,查到的都是些基本资料,再具体的他就没权限去看了。 资料显示,韩惜七岁那年被她养父母从一个叫郑宵孤儿院的地方接回来,孤儿院的地址在南泉市新桥县下面的一个小镇上。 新桥县三个字撞进纪尧眼里,他沉思了一下,重新翻开乔振的档案看了一遍。 韩惜和乔振的人生有过重合,会是巧合吗? 纪尧叫人查了一下郑宵孤儿院,发现在韩惜被领养之后的两年之后,这家孤儿院着了一场大火,一夜之间,变成了灰烬。 风一吹,就什么都没了,半点资料都没留下。 逃出来的孩子们被政府机构重新安置,工作人员也都散去了。 现在孤儿院那块地被罗氏买了下来,正在策划建造游乐园。 纪尧家里是专业做房地产生意的,他非常清楚,经济落后的新桥县,还是一个小镇上,根本不适合建造游乐园。 纪尧拿着一个文件袋去了法医室,里面是乔振的资料。 乔振这个人不爱拍照,除了身份证上那张照片,其他的一张照片都没留下。 朱涵正在啃包子:“纪队早。” 纪尧看了她一眼:“什么馅的,吃那么香。” 朱涵抽出一张餐巾纸抹了抹嘴巴:“鲜肉馅的,刚出蒸笼,香。” 纪尧正要说话,看见韩惜干呕了一下,赶紧递了张餐巾纸过去,挑了下眉:“呦,大宝贝这是怀了?” 朱涵一笑,噎了一下,喝了几口水才算好,她要真一个不小心被噎死了,也得是被纪队给笑死的。 韩惜抬头看了纪尧一眼:“你才怀了。” 纪尧立马接上:“行,我怀了,你的。”又转头道,“小朱,准备好宝宝红包。” 朱涵终于吃完包子,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没问题。” 纪尧拉了张椅子坐在韩惜面前,收起方才的玩笑样,看着她道:“身体不舒服?” 韩惜摇了下头:“没有。” 她只是不喜欢吃包子,尤其不喜欢闻到鲜肉馅的包子味。 纪尧:“肚子好受点了吗,晚上给你下面吃?” 韩惜小声说道:“不用,没事了。”例假最痛的第一天已经过去了。 朱涵十分不自然地从自己办公桌前站起来,不声不响地往里面的房间走去。她总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给你下面吃,给你下面条吃? 纪尧打开手上的资料袋,指着乔振的身份证照片:“你见过这个人吗?” 韩惜仔细看了一下:“有更清晰一点的照片吗?” 纪尧无奈地摊了下手:“没有了,只有这么一张。乔振把他家里所有他的照片全部销毁了。” 韩惜又盯着看了一下:“我说不好,好像不认识,又好像认识。” 纪尧想了一下,韩惜在新桥县孤儿院的时候,不过才几岁,记忆本来就不像大人这么清晰。 韩惜沉思了一下:“说起来,以前在孤儿院的时候,我记得有个厨师,我们都叫他乔叔叔,大名不知道。” 纪尧打算派人再去一趟新桥县,向孤儿院周围的居民打听一下,乔振失踪那六年是否在郑宵孤儿院待过,是不是就是韩惜嘴里说的乔叔叔。 韩惜抬头问道:“怎么会想起来问这个?” 纪尧:“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陈警官吧,他最后失去踪迹的地方,就是新桥县。” 他说完站起来,盯着韩惜的脸看了好一会:“你说你会不会就是陈警官的女儿?” 韩惜似乎是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酸涩:“不可能,我没那么好的命。我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 “有一年,五岁还是六岁的时候,我生母去过孤儿院,她说她后悔了,想把我接回去,院长问她要这几年的抚养费,她没钱,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来过。” 纪尧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纪尧看着韩惜:“有机会,多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吧。” 韩惜站起来:“没什么好讲的。” 纪尧:“我想听。”想多了解她。 韩惜笑了一下:“有机会再说吧。” 纪尧的心狠狠沉了一下,他以为他们已经很亲近了,就差一层窗户纸没捅破。他这才知道,他离她还很远,她的心扉没有对他敞开。 就算昨晚他们水到渠成地接了吻,身体再亲密,他也依然没有到达她的心底。 她心里有冰,将化不化。 他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抬手帮她把额前碎发撩到耳后:“你哭一个给我看。” 韩惜抬头,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看着他。 纪尧笑了一下,眼神柔和地一点都不像一个神经病,他轻声说道:“什么时候想哭了,就到我怀里来哭。” 韩惜:“我为什么要哭?” 纪尧笑了笑,没说话,拿起桌上的资料袋:“走了。” 他一走,她才感到鼻头有点发酸,他说的一点都没错,她想哭。 韩惜坐在办公桌前,耳边响起生母和院长争吵的声音,模模糊糊,幽远而绝望。 那天早晨,她被院长从寝室拎出来,让她换上郭莹的衣服。 她从没穿过这么好看的衣服,干净、整洁,领口还绣着蝴蝶结,她高兴地在镜子前转圈。 生母的模样她已经不记得了,看见她就抱着哭。 她也跟着哭,差点被勒地喘不过气。 生母走的时候,她站在孤儿的大铁门里面,院长就站在她身后:“不要以为她是真心接你回去的,她是良心不安,来找安心的,自私地很。” “回去把身上的衣服换掉,还给郭莹。” …… 韩惜终于想起来,蒋薇为什么会给她一种又熟悉又不舒服的感觉了。 蒋薇长得像郭莹,那个孤儿院最漂亮的女孩。 蒋薇是h省的,十五岁才来到南泉市。跟在新桥县生活过的郭莹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韩惜打了个电话给罗海遥。 罗海遥只说是她想多了,让她不要多想,蒋薇不可能是郭莹,就算是,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 韩惜挂了电话,揉了揉太阳穴。 一杯水还没喝完,就接到了任务。 有人在城西护城河下游发现一具女尸,尸体高度腐烂。 纪尧很快带人赶到了现场,韩惜从法医车上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掀开警戒线进去了。 朱涵跟在韩惜身后,内心十分佩服纪队和她惜姐的职业精神。 三个小时候前在法医办公室,那俩人还在讨论给你下面吃和到我怀里哭的问题。一到案件现场,就立刻进入工作状态。 边上的民警汇指了指河边的芦苇蒲草丛,汇报道:“发现尸体的是个退休老人,想割点蒲草回家熏蚊子,扒开草丛之后,发现的尸体。” 纪尧往河边看了一眼:“祥子去给报案人做笔录,靖靖联系搜寻队,打捞河底沉积物,寻找可能与尸体有关联的物品。” 警戒线外,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这得在河里泡了大半年了吧,都烂了。” “我看头皮是光的,是男吧?” “个不高,女的吧,头发估计被水冲走了。” “哎,领导,这能查不出来是谁吗,都看不清脸了。” 被点名的赵靖靖没回答,让大人把小孩带走,尸体的样子很可怖。 纪尧蹲下来,接过朱涵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戴上,掀开了盖尸布。 韩惜打开法医工具箱,给尸体做了初步检查。 “死者女,年龄十五到三十五岁之间,死亡时间在两个月左右,腰部有严重勒痕,怀疑是绑重物沉尸,死因暂时无法确定,等解剖之后才能判定。” 纪尧点了下头,让人把尸体抬进裹尸袋,搬上了车。 搜寻队的还在打捞,纪尧站在岸边,看着水里打捞出来的物品,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这里不是案发现场,甚至可能连第一抛尸地点都算不上。 一切要等法医的验尸报告出来。 回到市局不多一会,纪尧听到市局楼下有动静,伴随着老人的哭喊声。 他下来看了看,人口失踪组的几个警察正扶着那天到刑侦办公室来过的那位肖奶奶。 老人边哭边说:“我听人说,护城河边发现尸体了,那是我的宁宁啊,我要去看看我的宁宁。” 纪尧走过来:“肖奶奶,目前死者身份还没确定。一有消息,我们就通知您,好不好?” 肖奶奶看见纪尧,双手颤抖地抱着他的胳膊:“宁宁昨天又给我托梦了,让我给她报仇。” 纪尧将肖奶奶带到一楼接待室,叫人倒了杯过来,问道:“奶奶,您怎么知道那是您孙女的呢,不能光凭一个梦吧?” 肖奶奶接过一个女警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眼泪:“不会错的,你们带我去看看宁宁吧。” 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纪尧叫两个女警陪着她,转头对人口失踪组的警察说道:“把王小宁的资料发一份给我。” 那警察问道:“纪队您也怀疑那具尸体就是失踪两个月的王小宁吗?” 纪尧走到门口,转头看了一眼头发雪白的老人:“法医初步检测,尸体死亡时间在两个月左右,跟王小宁失踪时间吻合,可以合理怀疑。具体等尸检报告出来之后再看。” “对了,肖奶奶的dna检测录入过了吗?” 人口失踪组的警员点了下头:“嗯。” 第28章 纪尧换上手术服,跟韩惜走进解剖室。 韩惜解说道:“死者的死亡原因为窒息,死者死后,头部头皮部分整块被剥离,头发不知去向。腰部勒痕也是死后造成,由绳索捆绑重物沉尸所致。其他地方没有伤痕。” “绳索被水浸泡之后,出现断裂,尸体这才浮上来被人发现。” 韩惜用解剖刀切开尸体胸部,点了点露出来的硅胶:“死者生前做过隆胸手术。” 又将刀子移到尸体鼻梁处:“隆过鼻。” “以及死者生前没有遭到性侵。” …… 从法医室出来,纪尧脱下手术服,接过朱涵递过来的尸检报告。 检测科给死者做的dna检测结果也已经出来了,经比对,确认死者身份,正是失踪了两个月的王小宁。 人口失踪组将王小宁的档案移到刑侦队。 纪尧翻看了一下。 王小宁只有二十一岁,职业是平面模特,高中没毕业就开始到社会上工作了,父母早逝,与奶奶相依为命。 肖奶奶一直没走,在接待室等检测结果。 赵靖靖下去将人请到三楼刑侦办案处。 肖奶奶握着一只一次性水杯,抬头看向纪尧:“结果出来了吗?” 纪尧点了下头,看着老人布满血丝的眼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 肖奶奶好一会没动,两行眼泪从浑浊的双眼中流了出来,嘴唇发抖道:“是我家宁宁?” 赵靖靖温声道:“我们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的。” 等老人情绪稳定之后,他们才开始问话。 王小宁是两个月前的一天下班之后,在回家的路上不见的。这一点人口失踪的警察已经调查核实过了。 他们排查过沿路的摄像头,有几处被人破坏掉,没拍到有用信息。 王小宁的社会关系简单,亲戚朋友不多,也没有男朋友。性格文静,没有欠债,也没的罪过什么人。 问完话,纪尧说道:“肖奶奶,法医那边已经把尸体缝合整理好了,您要去见最后一面吗?” 老人拄着拐杖,擦了擦眼泪,声音已经哭得有点沙哑了:“我去看看我的宁宁。” 纪尧扶着她,到法医室。 韩惜说道:“奶奶,您可能要做一下心理准备,王小宁的模样经过河水浸泡,不是很好看。”虽然她们已经尽力修复了。 肖奶奶盯着前面的解剖室:“我家宁宁怎么都好看。” 韩惜将老人带到解剖室,掀开白布。 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老人突然大哭起来:“你们把宁宁的头发弄哪去了,宁宁最珍惜她的头发了,不能这样的,不能这样!” 说完就昏了过去。 送走老人,纪尧对旁边的赵靖靖说道:“肖奶奶连王小宁的模样都没介意,却对她的头发缺失愤恨难过。” 赵靖靖:“王小宁的死很可能跟她的头发有关。但凶手要她的头发有什么用呢,做假发?剪掉就行了,那也不用连头皮一块剥了吧。” 纪尧回到办公室,分派了一下工作任务,派人重新调查一遍王小宁的社会关系。 他坐下来,翻开桌上的服装杂志,正是王小宁生前的最后一次拍摄。 王小宁生前是个平面模特,会去隆胸整容,一点都不奇怪,毕竟靠脸和身材吃饭。 画面里,年轻的女孩穿着靓丽的服装,对着镜头微笑,一头墨似的长发垂在肩后。 下班前,纪尧接到李秘书的电话,提醒他今天晚上纪氏城西楼盘的发布会晚宴,八点半开始,需要他来露个面。 李秘书不提醒,他还真就忘了。 下班回到家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出门,接到苏遥的电话。 老太太特别提醒他,这个晚宴是可以带女伴的,让他带个女伴来,不要别人都有伴,就他一个单着。 纪尧知道老太太打的什么主意,并且还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敲了敲对面漂亮女邻居的家门。 韩惜开门,看了他一眼:“你穿成这样,是要结婚去?” 眼前的男人穿着件浅粉色衬衫,领带笔直,黑色西装裤,胳膊上整齐搭着一件黑色薄西装。 纪尧笑了笑,眼角溢着春色:“是啊,一块?” 韩惜:“不了吧,祝您新婚愉快。”说完就要关门。 纪尧料到她会这样,迅速闪身进来,挑了下眉:“你怎么能把新郎关在婚房外面啊。” 韩惜已经习惯饿了他的腔调,就没去接他的话茬,省的他蹬鼻子上脸。 “到底什么事?” 纪尧靠在门板上:“待会有个晚宴,需要带女伴,想请你帮个忙。” 韩惜:“我没有合适的衣服。” 纪尧:“你有。” 韩惜抬头看着他:“没有。” 纪尧:“就那天,你搬家的那天,我把你装衣服的箱子坐坏了,里面就有礼服,我看见了,红色的,吊带的。” 韩惜:“那是睡衣。”说完就把他往外推。 纪尧弯了弯唇角:“你睡觉的时候,都穿得这么火爆啊。” 韩惜:“滚出去。” 纪尧站在韩惜家门口:“那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宵夜,要是太晚了,你就别等了。” 韩惜嗯了下,小声说道:“谢谢。” 纪尧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想我就给我打电话,发消息也行。”说完往电梯去了。 男人宽肩窄腰,单手插在裤兜里,微微低着头,侧脸轮廓像精雕细琢过一般。韩惜站在门口,看得入了迷,一时忘了把目光收回去。 电梯一来,纪尧进去的时候侧过脸往韩惜家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她正迅速往房子里退,假装自己没有在看他。 韩惜一抬头:“你不是走了吗?” 去而复返的纪尧:“不是怕你想我吗,回来给你多看看几眼。” 韩惜侧过脸去:“谁想你了。” 纪尧单手搭在门框上,身体往前倾,整个人拢在她面前,低声道:“真不想,嗯?” 韩惜转身逃走,纪尧笑笑,低头看眼时间:“晚上见。” 这回他是真走了,再不走就迟到了。 晚宴在南泉市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旗袍的苏遥女士看见纪尧进来,朝他回了下手:“儿子。” 纪尧走过来,弯了弯唇角:“这位女士,叫谁呢,谁是你儿子?” 苏遥:“.…..” 纪尧从旁边桌上抽出来一支粉色的玫瑰花:“您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上哪弄这么大的儿子去。” 苏遥被哄地直乐,接过花跟旁边几位太太说话去了。 等纪尧淹没在人堆里了她才想起了,他女伴呢,她儿媳妇呢? 被甜言蜜语哄晕乎了,大意了。 纪尧走到他爸纪致和身边,聊了几句,在纪氏几位董事面前刷了个脸。 这个时候,他作为纪氏继承人的任务基本就完成了。 于是到餐饮自助区,准备打包点宵夜带给家里的小法医。 几个年轻的女人端着酒杯站在旁边聊天。 “那个是蒋薇吧,男人堆里那个。” “听说她就是靠勾引男人上位的,真不要脸。” “没办法啊,男人就喜欢她那种骚里骚气的款。” 旁边一个男人插了句嘴:“你们这是嫉妒,人蒋薇要是不好,纪氏能请她拍广告?” 纪尧听了一耳朵,竟然觉得这男人说得挺有道理,蒋薇好不好他不做评价,纪氏从不做亏本的宣传,他是知道的。 纪尧往蒋薇那边看过去。 她背对着这边,只能看见一头乌黑的发,长长地垂下,灯光下流动着光晕。 纪尧走过去,蒋薇回头看见是他,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纪总。” 纪尧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蒋薇撩了撩头发,露出雪白的脖颈,这个动作令她看起来别具风情。看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从心底冷笑一声,男人果然都这样,再正经,勾引一下也就上钩了。 果然,美貌是人生的通行证。 她扭着腰肢,往前走了两步,差点就要贴在纪尧身上。 他身体往后退了退,将酒杯端在身前,笑了一下说道:“恭喜你啊,听说接了施花的洗发水代言。” 蒋薇笑了笑:“谢谢。”说完举起酒杯,往纪尧杯子上碰了一下,低声说道,“谢谢纪总关注。” 纪尧看了一眼她的头发,笑了笑:“蒋小姐发质真好,怎么保养的?” 蒋薇将一头长发拢到一边,垂在胸前,媚声道:“不如晚宴结束之后,慢慢告诉你。”说完递过来一个成年男女都懂的眼神。 纪尧将酒杯放在旁边桌上:“改天吧。” 一个服务员不小心没站稳,将托盘上的酒杯碰到了,溅到了蒋薇的衣服上。 旁边几个幸灾乐祸的女人捂着嘴偷偷笑。 蒋薇感到难堪,脸色瞬间变了,看了那个服务员一眼:“你知道我这条裙子多少钱吗,把你卖了都赔不起,叫你们领导来。” 服务员吓了一跳,赶紧道歉。 蒋薇不依不饶:“叫你们领导过来。” 纪尧:“你叫我?” 这家酒店是纪氏旗下的。 纪尧给服务员解了围,蒋薇的助理过来,从自己包里拿出来一条黑色丝巾,披在蒋薇身上,带她去洗手间处理。 纪尧注意到这条丝巾,他在王小宁生前拍摄过的那本服装杂志上见过。 一样的颜色和质地,logo也一样,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等她们从洗手间出来,蒋薇去晚宴会场,助理坐在角落桌边。 纪尧走过去,坐下来问道:“那条黑色丝巾,是你的吗?”小品牌,不大可能是虚荣心极强的蒋薇会带的单品。 助理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长得不大好看,微胖。 她点了下头,目光闪躲:“是我的,纪总是有什么问题吗?” 纪尧靠在椅背上:“在哪买的?” 助理想了好一会才答道:“不记得了。” 纪尧站起来,看了小助理一眼,那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审视,把她吓得一个激灵。 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啊。” 第29章 小助理知道这位小纪总是市局刑侦队长,被那样一双凌厉的眼睛一盯,没罪都感觉自己有罪了,何况她还真不是一点事没有。 为防止物证被销毁,纪尧让服务员拿了个保鲜袋来,将那条黑色丝巾收了进去。 他不能肯定这条丝巾就是王小宁的,甚至很有可能,这一切只是个巧合,白忙一场。 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不会放过。 纪尧临走时对小助理说道:“明天上午九点主动到市局配合调查,这事不许告诉别人,包括蒋薇,懂吗?”他眼里似笑非笑,似乎不是在用法规约束对方,而是他这个人本身的震慑力。 小助理换了个称呼:“纪队,您能告诉一声,那条丝巾怎么了吗?” 纪尧看了她一眼:“没什么,你回去好好想想,到底在哪买的就行了。” 小助理低着头,不敢看纪尧的眼睛,小声说道:“好。” 纪尧带上那条丝巾,和服务员打包好的点心,走出了酒店,他先回了趟市局,将物证放好,才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此时已经晚上十点半了,月光铺潵在小区花园的雨花石上,纪尧脚步迈地大,一边抬头往韩惜家的窗口看了一眼。 她卧室亮着灯,他心里一暖。 就好像她在等他回家一般。 纪尧上楼,摁了韩惜家的门铃。 她打开门,他进来。 韩惜:“没让你进。” 纪尧:“你不就是等我吗?” 纪尧看见鞋架上的男士拖鞋,心里又是一暖,虽说这双鞋其实是他自己硬要放在人家鞋架子上的。 他换好鞋,进来,把各式点心放在餐桌上,回头说道:“等久了吧。” 韩惜关上门:“真没等你。” 纪尧看了一眼桌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碗筷,笑了笑,没拆穿她。 韩惜坐下来,等纪尧一去洗手间洗手,她就夹了块鲜花饼尝了一口,唇齿留香。他一出来,她就把筷子放下了。 纪尧坐下来:“别装了,我都看见了。”她分明就等了他一晚上,还嘴硬不承认,闷骚地要死。 纪尧说完拿起筷子也夹了块鲜花饼。 韩惜问道:“你在外面没吃饱吗?” 纪尧:“根本就没吃,没胃口。” 韩惜蹙了下眉:“身体不舒服?” 纪尧笑了笑:“因为你不在我身边,所以没有胃口。”他弯了弯唇角,眼神带着温柔,没有分毫轻佻。 韩惜起身倒了杯柠檬水放在纪尧面前。 他抓起来,喝掉大半杯:“这只玻璃杯子是不是我上次用过的啊。” 韩惜点了下头。 纪尧笑了笑:“你家里到处都是我的生活痕迹,这让我很开心。” 韩惜坐下来,专心吃宵夜:“比水饺好吃。” 纪尧帮韩惜盛了点酒酿圆子:“那当然。” 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温和而平静:“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吃水饺吗?” 看她沉默了一下,他笑了笑:“不想谈这个,那我们来谈谈别的。” 他逗她:“比如谈恋爱。” 韩惜放下筷子,抬起头来,对上纪尧的眼睛,声音同样平静,没有波澜,没有温度:“我其实并不喜欢吃水饺。” 纪尧看着她,等她说下去。 韩惜顿了一下,垂下眼:“小时候,在孤儿院经常饿肚子,吃不饱,乔叔叔和徐阿姨最喜欢做水饺,有时候是白菜粉条馅的,有时候是韭菜鸡蛋的,除了郭莹,我们这些孩子只能在过节的时候吃上一碗。” 纪尧沉思了一下:“二十年的新桥县,经济发展不算差,怎么会让孤儿院的孩子连饭都吃不上。” 韩惜:“私营的。” 纪尧明白了。二十多年前,私立的孤儿院比现在社会要多,监管也很乱。那些孤儿院一部分是社会爱心人士建造的。 还有一部分,也是最暗黑的部分,是一些不法分子,打着为社会造福利的幌子,接受爱心人士的捐款,以此捞钱,里面的孩子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不想也知道。 更有甚者,孤儿院和人贩子达成勾结,拐卖孩童。 纪尧看着韩惜,她眼底敷了层冰一样的东西,散发着寒气,孤独而绝望。 她继续说道:“对那碗热腾腾的水饺的渴求,慢慢在心底变成了执念。总想把过去缺失的补回来。”说完声音已经有点哽咽了,有光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 纪尧站起来,走到韩惜身侧,将她的头狠狠往自己怀里一摁。 她趴着没动,他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说道:“速冻的水饺哪有手工的好吃,周末我做给你吃,放很多糖和蜜饯。” 她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哪有水饺里面包糖和蜜饯的?” 纪尧笑了笑,眼底溢满温柔:“逗你的。周末带你去叶主任家,她家有自己家做的蜜饯,我们不做水饺,做蜜枣糕、杨梅酥。” 韩惜抬起手来,轻轻推了他一下,站起来说道:“我不想去叶主任家。”她走到窗边,看着遥远的星空,“我怕。” 纪尧站在她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漆黑的夜闪着点点璀璨的星光,他笑了笑:“叶主任很喜欢你的,你怕什么。” 韩惜转身,后腰靠在窗台上,侧过脸去看着纪尧:“你不懂被人抛弃的滋味。模模糊糊的记忆中是有过温暖的,但给过你温暖的人,突然又离你而去,还不如一开始就没给过,就不会失落伤心和怀念了。” 纪尧抬起手来,用指端绕着她的马尾玩:“所以这就是你从不与人太亲近的理由,因为害怕受到伤害,所以把自己缩在壳里,让自己既远离黑暗,同时也拒绝了阳光,是吗?” 他一字一句都点在她心底从未给人展示过的地方,像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雨后地面泥泞,有的水坑浑浊不堪,有的水坑清澈怡人。 纪尧看着她:“韩惜,你可以信任我。我将永远在你身边,下雨就给你遮雨,刮风就给你挡风,要是出太阳了,就带着你一起晒太阳,还帮你涂防晒霜。” 他的眼睛真诚而明亮,比身后夜空中的星还要晶莹几分。 她心神一动,就听见他说道:“涂哪都行。” “哎,疼疼疼。” 他小腿上被踹了一脚。 疼完又觉得爽,纪尧心想自己大概是个受虐狂。 他像她一样,背靠着窗,跟她并排站着,等她讲她的故事。 “徐阿姨是负责照顾我们这些孩子的,凶巴巴的,我们都不喜欢她。乔叔叔是孤儿院的厨师,很会做腊肉,光闻着味儿都令人流口水。不过,通常除了大人,只有郭莹才能吃。” 纪尧问道:“这个郭莹,很特殊吗?” 韩惜:“她是孤儿院最漂亮的女孩子,穿的吃的都比我们好,小时候不懂事,以为她是院长的女儿,现在想想,其实不是。” “我一开始看着蒋薇有点面熟,还以为她就是郭莹,但蒋薇的资料显示,她并不是在南泉市长大的。” 纪尧沉思了一下:“关于郑宵孤儿院的资料,已经在一场大火里烧地差不多了,机构备案记载的内容很少,连一张完整的照片都没有。我总觉得这个孤儿院不简单,或许跟陈叔叔的失踪有关系。” “陈叔叔你有印象吗,是个个子很高的警察,身形偏瘦,皮肤有点黑,看起来有点严肃,其实对小孩子特别亲切。” 韩惜想了一下,摇了下头:“没在孤儿院见过这样的人。”说完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该回去了。” 纪尧往韩惜身边挪了挪,十分暧昧地用胳膊碰了她一下:“那我要是回去了,你寂寞了怎么办?” 韩惜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劳您费心,纪队。” 纪尧笑了笑,走到餐桌前,收拾了一下桌子,将吃剩的点心包好:“剩的你就别吃了。我明天带到市局,投喂周美丽去。”全面贯彻好不浪费粮食的精神。 “你要吃,我再给你买,剩的不好吃。” 说完拎着包装盒走到门口,恋恋不舍地站在门边上。 弄得韩惜都不好意思关门了。 “你还没对我说晚安。” 韩惜第一次面对他的调戏,没有怒而甩门,她轻轻笑了笑,眼睛完成月牙的形状,透着柔和的光:“晚安。” 纪尧接收到她的信号,眼里漾着比她深得多的柔情。他一边看着她,一边往后退,一直退到自己家门口,后背顶在门板上,看着她,轻轻说道:“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纪尧将手上的点心盒子往周莉桌上一扔。 “张祥,蒋薇的助理来了吗?” 张祥站起来:“来了,一大早就在市局门口等着了,比我来得都早。” 纪尧靠在桌边上,结果赵靖靖递来的资料,扫了一眼带人去了审讯室。 纪尧坐在监控屏幕前面,赵靖靖和周莉负责审讯。 赵靖靖将王小宁生前最后一次拍摄的服装杂志递给蒋薇的助理梁悠:“这个女孩,你认识吗?” 梁悠胆子很小,一直不敢抬头看人,她看了一眼杂志,摇了下头:“不认识,没见过,怎么了?” 赵靖靖:“这女孩叫王小宁,两个月前被杀,尸体被沉在城西护城河里。” 周莉点了点杂志上的黑色丝巾:“你怎么解释,这条丝巾会出现在你包里?” 梁悠低着头:“这种黑色的丝巾到处都是,我那条不一定是她这条吧。”她的声音透着股不自信,让人一听就能感觉到她在撒谎和狡辩。 周莉和赵靖靖对视了一眼,这种嫌疑人很好对付,稍微来点硬的,就什么都招了。 周莉将手上了物证袋子往桌上一扔,使劲拍了下桌子,把梁悠吓了一条,身体一抖,差点哭了出来。 “这条丝巾跟王小宁身上的那件是同一个品牌,并且……” 周莉适时买了个关子,她笑了一下,因为表演太过,笑容显得有点狰狞,像个后宫奸妃,声音都有点阴测测的:“你这条丝巾,logo旁边开了点线,三个针脚,跟王小宁那条一样,还想狡辩吗。” 周莉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梁悠身后,弯下腰来,附身在她耳边说道:“我们物证的同事已经将丝巾上面的全部指纹提取出来了,你猜结果怎么样?” 说完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眼神透着阴凉,渗人得很。 赵靖靖有点没眼看,生怕她下一句就蹦出来,来人,把这贱婢给本宫拖出去炖了。 梁悠果然不禁吓,还不禁诈,哆里哆嗦的就什么都招了。 第30章 物证确实已经提取过那条黑色丝巾上的指纹,但上面并没有王小宁的。 这些都在意料之中,王小宁已经被害两个月了,留下的痕迹早就被磨掉了。 赵靖靖让人送了杯水进来,安抚梁悠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了,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等梁悠情绪稳定了一点,赵靖靖从头问道:“这条丝巾,哪里来的?” 梁悠看了周莉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来,低声道:“这是我,偷来的。” 周莉用一种没什么温度的声音说道:“具体点。” 梁悠:“大概一个多月以前,我帮薇姐打扫卫生,在沙发底下捡到的,我看不是什么大品牌,不像是薇姐会喜欢的,她不一定能记住。所以我就放进自己包里了。” 周莉:“那你还敢在蒋薇面前拿出来用,胆子也不小嘛。” 梁悠:“昨天晚上,薇姐身上被溅了酒,我,我一急就忘了,就拿出来了。然后薇姐一直也没发现,没想到被纪队看见了。” 周莉笑了一下,没说话,梁悠这样的,看起来不是第一次偷蒋薇的东西了。 赵靖靖:“两个月前,你和蒋薇的行程。” 梁悠想了一下:“在隔壁市的影视城拍广告,拍了十天。” 赵靖靖:“交通工具?” 梁悠:“飞机。” 监控屏幕前的纪尧转头对旁边的警员说道:“查。” 赵靖靖收到纪尧的指示,问道:“蒋薇的头发,是假发吗?” 梁悠答道:“应该是真的吧,不像假发套。但薇姐化妆的时候不许人进化妆间,我也不是特别能肯定,反正从来没见过她摘掉过。” 赵靖靖:“蒋薇身边有没有什么特别亲近或者奇怪的人吗?” 梁悠:“好像没有吧。” 周莉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什么叫好像?” 梁悠被那个眼神吓得慌了一下:“没有,至少我没见过。 赵靖靖又问了几个问题,走出审讯室,到纪尧身边说道:“要不要叫蒋薇过来协助调查?” 纪尧摆了下手:“等我理一下头绪。” 已经从航空公司那核实,王小宁遇害期间,蒋薇确实不在南泉市。王小宁没有离开过南泉市,不存在在外地遇害又搬尸回来的可能。 如果凶手真是蒋薇,她肯定还有一个帮手,这个帮手与她关系亲近,却又一直躲在暗处。 以上还仅仅只是纪尧的推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持,甚至那条黑色丝巾,只要蒋薇抵赖,她完全可以说没见过,不知道。反正上面也已经采集不到指纹了。 而且审讯中那种连唬带诈的小伎俩,用在梁悠身上还行,蒋薇那种有身份的人,多得是律师可以请,她完全不会怕。 一个不慎就打草惊蛇了。 纪尧沉思了一下,这草要打,蛇也不能惊。 他去了趟法医室,问韩惜要了点鲁米诺反应试剂,偷偷塞给周莉:“周美丽送梁悠回去。” 梁悠赶紧摆手:“不,不用送了吧,我自己能回去。” 纪尧:“警民一家亲,要送的,要送的。” 梁悠看了周莉一眼,像看阎罗一般:“真不用了。” 周莉拉着梁悠往外走:“你不是说要去蒋薇家拿点东西的吗,走走走,我送你。” 梁悠:“我没说。” 周莉阴测测地看着她,勾着唇角:“你说了。” 梁悠吓得不敢说话了,被这帮警察牵着鼻子走了。 四十分钟之后,周莉打来电话向纪尧汇报:“纪队,蒋薇家一切正常,没发现鲁米诺反应。”也就是没出现人血留下的痕迹。 纪尧坐在椅子上,双脚搭在桌沿边,蒋薇家不是案发第一现场。王小宁的丝巾确实又在蒋薇家出现过。 纪尧让张祥去王小宁生前最后一次拍摄的服装杂志的策划那边问询了一番,包括现场的摄影师,他们都指认,那条丝巾是他们拍摄用的,当天拍摄完,策划直接把丝巾送给王小宁了。 王小宁是带着那条丝巾消失在回家的路上的。 难的是,这条证据上不了法庭,那丝巾又不是限量版,仅凭口头指认,不能成为完全有效的证据。只能作为他们破案的佐证。 现在就是不想惊蛇,也得惊了。 纪尧叫人去把蒋薇请到了市局。蒋薇前脚刚到,她的律师后脚就跟到了。 纪尧最烦跟这些有钱的嫌疑人打交道,动不动就带着律师。 蒋薇看见纪尧,冲他笑了笑:“纪队,又见面了。” 风情万种的样子,不像是来协助调查的,倒像是跟情人喝下午茶的。 纪尧看了蒋薇一眼,王小宁要真是蒋薇杀的,那她这心理素质,也是够硬的。 纪尧亲自审讯。 蒋薇坐在纪尧对面,翘着一个十分妖娆的二郎腿,眼神像是带着钩子,时不时瞄一瞄审讯的警察和记录员。 蒋薇的回答和梁悠一致,两个月前,她不在南泉市,有非常清楚的不在场证明。 至于那条黑色的丝巾,她说不记得自己买过,又或许是买过忘了,完全没有印象。 纪尧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你这头发,真的假的?” 蒋薇笑了一下:“纪队,对我的头发很感兴趣,不如你靠近点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纪尧敲了下桌子,递过来一个严肃凌厉还带着点厌恶的眼神:“蒋薇,这里是审讯室。” 蒋薇:“假发。” 纪尧:“哪买的?” 蒋薇:“不记得了,好像是路边摊。” 韩惜敲门进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物证袋,一把剪刀。她跟纪尧对视了一眼,走到蒋薇身边。 蒋薇看见韩惜,微微怔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如常。 韩惜拿起剪刀,正要剪掉点头发存证,蒋薇不让:“你们没有权利这样做,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纪尧站起来走过去,接过韩惜手里的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一小缕:“配合警察办案是公民的义务,尤其你现在还是嫌疑人的身份,知道了吗,法盲。” 韩惜检查了一下,假发套与头发丝连接处不属于人体组织。 蒋薇被韩惜摁着头皮,想发火又碍着纪尧在,气得满脸通红。 纪尧跟在韩惜身后出去,问道:“能有什么办法证明一下,这些头发是否来自王小宁呢?” 韩惜摇了下头:“假发没有发根,也就是没有发根毛囊,验不出dna。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能提取到人体组织,过了这么久了,人体细胞也早死了。” 这些头发只能作为存证,暂时成为不了证据。 纪尧:“只要犯罪,就一定会留下证据,我派人盯着点蒋薇,就不信她露不出一点马脚来。” 韩惜侧过脸去:“你怎么肯定王小宁一定是蒋薇或蒋薇指使杀害的呢,万一不是她呢,毕竟目前的证据都很牵强。” 纪尧:“不是她干的,那就还她清白。” 纪尧回到办公室,让张祥联系蒋薇家的小区物业,调取两个月前的监控录像,一点点排查蒋薇身边的可疑人物。 调查结果显示,蒋薇从未带过除助理和经纪人以外的人回过家。 经纪人也已经被调查过了,案发时不在南泉市。 蒋薇的财务状况正常,最近两个月没有大额支出,也不像是买凶.杀人。 赵靖靖带着两个刑侦,拿着王小宁的照片,在她下班的路上沿路询问,附近的店铺摊贩等都说没发现过什么异常。 加上王小宁被杀是两个月之前,就算留下过足印指纹等证据,也已经被自然或人无意间破坏地差不多了,无法锁定王小宁的去处和第一案发现场。 案件进展很慢。 纪尧甚至叫人重新排查了一遍王小宁的社会关系,试图寻找新的侦破方向。 排查来排查去,嫌疑最大的还是蒋薇。 肖奶奶每天都会去市局,询问案件进展。老人不知道哭了多少遍了,后来连眼泪都哭干了,呆呆地坐在接待室,一坐坐半天。 纪尧每天都从食堂打两份午餐,陪着老人在接待室吃。 一开始韩惜也来,但老人一看见她就想起来自己的孙女,难受地饭都吃不下,韩惜也就不去了,每天都是纪尧陪着,有时候赵靖靖和张祥也去。 纪氏与蒋薇的第一期广告合作完成之后,没有再续约。 这是纪尧的主意,蒋薇这个人,这个明星,迟早会出问题,就算不是王小宁的事,也会是别的其他什么事,这样的代言人不能用。 同时纪尧也在调查郑宵孤儿院的事,找到了韩惜所说的郭莹的一点资料。 没有照片,只有简单几行字,记录她的被收容时间等基本信息。 最后的记录是她被烧死在了孤儿院的那场大火里,尸骨无存。 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记录了。 纪尧将喝光了的香蕉牛奶的盒子隔空扔进垃圾桶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蒋薇发来消息。 “纪少,明天我生日,赏脸捧个场?” 纪尧靠在椅背上,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字:“荣幸至极。” 第31章 蒋薇包了一艘游轮,作为生意宴会的场地。 她将头发高高馆起,露出修长白皙的锁骨,耳间坠了一双珍珠耳线,换了件黑色的晚礼服,看起来十分雅致。 蒋薇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又将吊带往下面放了放,胸前沟壑若隐若现,十分勾人。 她从小就知道,美貌可以达成很多事,可以让她吃饱饭,可以让她睡温暖的房间,可以让她逃出虎口。 长大之后,美貌的作用就更明显了,尤其身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 没有男人能拒绝她的美貌,除了纪尧。 那位刑侦队长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完全无视她。偶尔目光落在她身上,还是带着厌恶的那种。 这成功勾起了她的挑战欲。她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坐怀不乱的对手了。 她知道他一直怀疑她是杀害王小宁的凶手,她也知道他一直在调查她。但他身上带着的危险性令她感到兴奋和沉迷。 她不见得喜欢他这个人,她需要的是证明自己的美貌真的是无往不利的。 蒋薇涂好口红,对着镜子抿了下唇,从化妆间出来。她请的人不多,几个圈内人,加上商业往来上的客户。 纪尧站在游轮甲板上,看着远处的江面。 蒋薇走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纪少,看什么呢?” 纪尧转过身:“没什么,想起小时候跟着我爸在江边钓鱼。” “听说蒋小姐的老家在h省,xx市,那边盛产一种大头黑鱼,特别好吃。” 蒋薇笑了一下:“嗯。” 纪尧也笑了一下,那边根本就不盛产一种什么黑鱼,他在诈她。 蒋薇转移话题道:“起风了,有点冷。”说着抱了抱手臂,上下搓着。 一边看了看纪尧搭在胳膊上的薄外套。 纪尧将外套披在自己身上:“嗯,我也觉得有点冷。” 蒋薇:“.…..” 旁边的服务员看了纪尧一眼,心说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按套路出牌。这么一个大美女在旁边瑟瑟发抖,他居然就自己穿上了,自己穿上了。 回到游艇里面,纪尧坐在角落的地方,他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这艘游艇上的所有来客,包括端茶倒酒的服务人员,都已经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或许躲在暗处帮蒋薇杀人的那个人就在这些人里面。 这个人跟蒋薇的关系不一般,很大概率会出现在蒋薇的生日晚宴上。 蒋薇端着一杯酒坐在纪尧对面:“纪少不会是空手来的吧?” 纪尧还真是空手来的。 为了不被赶下游轮,纪尧将眼前花瓶里的一支康乃馨拿出来,递了过去:“生日快乐。” 蒋薇接过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谢谢。” 她笑了笑,眼神柔和:“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了,比他们送的那些红宝石蓝宝石都要珍贵。” 纪尧在心底冷笑一声,以他对蒋薇的了解,她这绝对是在睁眼说瞎话。 纪尧:“那你很与众不同哦,跟我认识的那些妖艳贱货都不一样。她们只喜欢庸俗的珠宝,只有你出淤泥而不染。” 不就是睁眼说瞎话吗,谁不会还是怎么地。 蒋薇仗着自己的美貌,一向自负惯了,听得甜言蜜语多了,竟一时没分辨出来纪尧话里的嘲讽。 她笑了笑,举起杯子,跟纪尧碰了一下:“谢谢你,我很开心。” 过了一会,服务员将蛋糕推出来,众人围了过去。 大家唱生日歌,蒋薇站在中间,许愿吹蜡烛切蛋糕,一切都没有异常。 直到纪尧看见一个有点驼背的服务员趁人不注意,拿走了一小块切好放在盘子里的蛋糕。 这个人,若不是在偷吃,就是在也暗暗参与蒋薇的生日。 纪尧跟上那个服务员,一出船舱就发现他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纪尧不信这个邪,找遍了各处,甚至问了这艘邮轮的值班经理。 经理表示,他们服务的都是有钱有势的,招的服务员样貌也都是很周端的,别的不说,精神气一定要好,绝不可能招驼背的。 纪尧亮出警员证,值班经理从电脑里调出来这艘船上所有服务员的资料,纪尧一个个看过去,果然没有刚才那张脸。 那人不是服务员,是特地混进来给蒋薇过生日的。 若不是光不正大,为什么要如此偷摸,这其中必然有鬼。 等游轮靠岸,纪尧站在岸边上,一个个瞧着,所有人都下船了,不见那个驼背的影子。 那人跳船逃了。 纪尧盯着江边,只要这个人一上岸,他就能看见。 左边十来米远的地方,突然惊起一串水花,一个人从水里冒了出来,岸上的人看见了,开始招呼人来救人。 水里的人,摆摆手,表示自己很会游泳,不需要救援。 纪尧正准备跑过去逮人的时候,手臂突然被抓住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松手。” 蒋薇一直手拉着纪尧,一只手扶着额头,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纪少,我喝多了,头好晕,你能送我回家吗?” 纪尧使劲一甩胳膊,没甩掉,用眼神警示她道:“再不松手把你扔河里。” 他的样子不像在说说而已。 蒋薇松开手,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满脸媚态:“东子他们都说纪少最绅士,怎么就对我这般,你是不是怕我?” 她贴上去,小声说道:“是不是怕把持不住……” 她话还没说话,眼前的人已经窜出去十米远了,刚才的话都白说了。 本来已经抓到岸边栏杆的假服务员看见纪尧跑过来,又重新跳进了江水里。 这人对自己的水性很有信心,纪尧单手抓住江边栏杆,纵身翻过去,跳进江里,向那个假服务员游去。 岸边的人慌了起来:“快叫人来救人,跳进去了两个。”说着就开始打救援电话。 虽说是六月的天,夜晚的江面却冷地冰人,纪尧来不及体味,迅速往那人身边游去。 纪尧水性好,中学的时候拿过南泉市游泳比赛青少年组的冠军。整个南泉市警队没几个比他游地好的。 然而对方更厉害,纪尧拼进全力,还是落在了后面。 那人在水里像一条鱼,速度、灵敏度扎实地不像话,似乎天生就是在水里生活的。 纪尧浮出江面,他已经在水里找了近半个小时,对方像是融化在了江水里一般,半点踪迹都没有。 他只好上岸,救援队的人递过来一张毯子,看见纪尧,吃了一惊:“纪队?” 纪尧点了下头:“下面那个是重要嫌疑人,把这江底掀了,也要给我找出来。” 纪尧胡乱擦了擦头发,就将毯子扔到了一边。 此时已经晚上十一点钟了,岸边路灯将附近江面照得波光粼粼,两艘搜寻船只在水面穿梭着。 一直到十二点,搜救队长从船上下来,走到纪尧身边:“纪队,人找不到了,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纪尧已经预料到了。对方水性实在太好,八成是逃了。 他点了下头:“好,辛苦了。” 纪尧喝了酒,没法开车。司机过来接。纪尧让在小区门口停下,他下车走进小区,在离他和韩惜住的那栋楼还很远的时候,就开始习惯性地抬头往楼上看。 看见她房间还亮着灯,他拧了下眉,已经十二点半了,她还没睡吗? 韩惜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她睡觉有不关灯的习惯,怕黑,怕黑暗。 她起身,看了眼时间。 没听见他回来的动静,还是他已经回来了,隔着门,她没听见。 韩惜走到卧室阳台边上透气,月亮一半露出来,一半躲在云层后面,周围伴着几颗星星,再寂静再平常不过的夜。 她视线往下,看见楼下小花坛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他单手插在兜里,灯光将他的影戏拖得长长的,那影子拐了个弯,落在旁边墙壁上。 纪尧抬头,看见韩惜,两人目光对视。 夜太黑,原本是看不清人脸的,但彼此又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视线是对上了的。 她能想象出楼下的人看见她,勾起唇角,微微一笑的样子。 纪尧看了看阳台上的人,她穿着裙子,看不清颜色和款式。他还没见过她穿裙子,想看看。 他抬起脚步,往楼下走去。 楼层一到,刚一走出电梯,抬眼一看,对面漂亮女邻居家的门动了一下,又关上了。 纪尧走过去,敲了下门,对方果然很快就打开了门,一看就是守在门边的。 韩惜探个头出来:“你有事?” 纪尧笑了一下:“你不就是在等我吗。” 这个台词有点熟悉,他之前好像说过,那时候她嘴硬,不承认。 韩惜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将目光定在他眼睛上:“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出任务?” 纪尧笑了笑,看着她:“你就说,是不是在等我回家。” 韩惜没说话,在他本来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突然听见她说道:“嗯。” 她的声音很轻,差点被昏暗的楼道灯光吞噬掉,但他还是听清楚了。 她在等他回家。 第32章 她在等他回家。 纪尧还记得他的陈叔叔查到线索,出发去寻找他家女儿的前一天晚上。 那时候,他只有十岁不到,站在家门口跟陈叔叔告别。 陈叔叔说等他一把女儿找回来,就带着他们去游乐园玩,并承诺教他跆拳道,让他不要跟人打架,乖乖等他回家。 这一等,纪尧等了十九年。 那时候他就知道,出门的人一定要遵守承诺,一定要平安回家,不辜负等你的那个人。 纪尧笑了笑,眼神柔和:“谢谢你等我回家。”他声音浑厚,语气带着点凝重,不像道谢,倒像承诺。 他一向皮惯了,突然这么一下子这样,韩惜有点不习惯。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衣服怎么湿的?” 纪尧从江水里爬上来的时候,衣服是湿透的,在岸边吹了一个小时的风,基本干了,只有裤腿还没干,也没滴水。 “不愧是法医,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韩惜在心底笑了一下,她不光知道他衣服湿了,从一开始她到他家吃那顿烛光晚餐开始,她就知道,哪里有什么表姨妈,这里分明就是他的家。 纪尧抬眼看了看站在门里面的女人:“你刚才在阳台上穿的不是裙子吗,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是欺骗你知道吗。” 韩惜身上穿着一套短袖运动装,确实是她因为要见他,临时换上的。 刚才那件太性感了,她没在人前穿过。 她学着他的样子,挑了下眉,反问道:“我穿什么,关你什么事?” 行,他也不急在这一时。纪尧笑了一下:“早点睡,明天周六,睡到自然醒。”说完打了个喷嚏。 从江水爬上来又吹了一那么久的风,铁血汉子感冒了。 韩惜歪头看了看他:“你感冒了?” 纪尧摸了下鼻子,摆摆手:“说什么呢,没那么娇气。” 他看着她的眼睛,勾起唇角,坏笑一下:“打喷嚏是因为有人想我了呗。”说完又打了一个。 韩惜:“你等一下,我给你拿点感冒药。”他八成是风寒感冒。 这人也真是,平常没毛病的时候,撒娇耍赖地找她求安慰,韩医生韩医生地喊着要让她给他看病。 真病了,又嘴硬。 韩惜回到门口,将手上的药递过去:“一天三次,一次两颗。明天要是发烧,就去医院看看。” 纪尧接过药盒子看了一眼:“韩医生给的药,怎么都是要吃干净的。不生病也吃。” 还嘴硬。 韩惜笑了笑:“晚安。” 第二天,韩惜起得依然很早,她有早起跑步的习惯。 跑一圈回到家,有点不放心对门的病人,打了个电话给他。 纪尧睁开眼睛看见韩惜的名字,抓起手机接通:“喂,一夜不见如隔三秋。”话一出口,才听出自己嗓子里因为感冒而产生的沙哑。 他吞了下口水,润了润喉,调整了一下说道:“早。” 韩惜:“我跑步回来,带了点早点,给你送过去吧,方便吗?” 纪尧坐起来:“方便方便,太方便了。” 门铃响起。 韩惜手里拎着一碗杂粮粥,白煮蛋和她自己做的萝卜干。 门打开。 男人身上穿着一套浅蓝色真丝短袖睡衣,上面两粒纽扣没扣,能看见一点硬朗的胸肌。他胡子还没刮,嘴边显出浅浅的青茬。 他因为刚睡醒,眼睛是朦胧的,又因为看见她,那朦胧中敷了层亮光,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感。 纪尧请韩惜进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行,你见过我卸妆的样子,你得对我负责。” 男人早起没打扮,跟女人卸妆,意义上是一样的。 韩惜将手上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回头看了他一眼,都生病了,还在贫嘴。 纪尧关上客厅门,走过来:“我去洗漱一下,马上回来。”说完去了卧室。 韩惜将杂粮粥打开,倒进白瓷碗里,用勺子搅了搅,又把白煮蛋敲碎,放在小盘子上。 一回头,看见卧室里走出来的男人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胡子刮得干净,发型梳得整齐,一根头发丝都不带乱的。身上穿着件浅紫色衬衫,深灰西装裤,白色棉质的袜子,黑色真皮拖鞋。 聚光灯一打,就能走t台去了。 韩惜对此人表示佩服,他究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捣鼓出来这一整套的。 纪尧单手插兜里,走过来,步子迈得不快不慢,自带背景音乐一般。 他声音带着磁性,中间掺杂着一丝沙哑:“早。” 韩惜抬起头来:“你喷香水了?” 生病了就别这么臭美了行吗。 纪尧站在韩惜身后,她弯腰弄粥的时候,他就跟着弯腰,她直起身,他也直起来,气息和双唇始终保持在离她耳边不近不远的距离。 “你喜欢这个味儿吗?” 这个味道其实很适合他,雅致中带着大气和性感,像他这个人。 她恍了下神,被他捕捉到:“你喜欢就好。” 两人靠的近,她被他的气息紧紧包裹住,心慌地厉害。 他慢慢贴近她,双唇险些碰到她的耳朵,灼热的气息铺来,像被热浪烤了一下,浑身的皮肤都变得焦灼起来。 正当她以为他会做点什么的时候,他突然从她身边撤离,笑了一下说道:“吃早饭。” 他撩人撩一半,给被撩的人留了一个心痒。 纪尧对着餐桌拍了张照片,把韩惜的半边胳膊也拍了进去。 然后他用这张图发了个朋友圈,配的文字十分矫情。 “早晨醒来,你和阳光都在,真好。” 发完把手机放在一边,低头吃起粥来,吃两口就抬头看她一眼。 韩惜:“我不走。” 纪尧点了下头,十分满足。 韩惜拿出手机,刷了下微信,一眼看见他发的那条骚浪贱的朋友圈了。 下面很多条他们的共同好友的留言。 【阳春面不爱吃面:这他妈太阳都要落山了,还早晨呢,早个屁。】 【小朱呀:这……惜姐?妈耶,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 【不要叫我靖靖:你不要欺负人韩法医。】 【祥子‰☆粉哒哒:我纪队威武!】 【周美丽就是周莉回复小朱呀:+1】 …… 韩惜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对准纪尧:“你这样说,别人肯定误会了。” 纪尧吃好粥,将碗筷往边上一推,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巴,看着她:“误会什么了?” 韩惜不知道该怎么说,憋得满脸通红:“别问我,我不知道。” 纪尧笑了笑站起来:“早晨,你和阳光,这很容易别人误会我们昨晚睡了啊。” 他嘴上讨了个便宜,怕真惹到她,拿出手机:“我解释一下吧。” 然后在那条朋友圈下面统一回复了一下。 【市局一枝花:大家不要误会了,是朕身体抱恙,韩太医心好,给送药,施舍了一点吃食。】 各位不愧是警察同僚,很快就看穿了。 【小姚:我猜纪队这条回复是被迫的。】 【阳春面不爱吃面: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 …… 韩惜不想管他了,打算回家。 纪尧把她送到门口:“我看今天天气不错,适合出门,跟我一块出去吧。” 韩惜转过身:“不了吧。”她平时周末的时候,都在窝在家里的,偶尔跟罗海遥一起出去吃饭。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罗海遥打来的。 “喂,海遥。” 纪尧站在门口,听她打电话,她一开口叫那个男人的名字,他就开始不舒服了。 海遥,叫得这么亲近。 纪尧靠在门边上,懒洋洋地看过去。 韩惜一边打电话,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钥匙,因为是单手操作,没拿稳,钥匙掉在了地上。 她正要蹲下来捡,被一双手抢先了。 纪尧捡起钥匙,食指穿过钥匙环,在手上转来转去:“宝贝儿,你钥匙掉了。” 韩惜伸手去抢,纪尧不给。 他手举得高,她够不着。 韩惜只好挂了电话,她都不用抢了,他直接帮她把门打开,钥匙双手奉上。 韩惜完全不知道这人在抽什么风。 她转过身来,看着他:“你表姨妈在国外出差还没回来吗?” 纪尧:“我表姨妈邂逅了一段奇妙的缘分,已经在国外结婚了,并且将这套房子留给了她唯一的表侄子,也就是你眼前的这个帅气boy,我。” 韩惜笑了一下,转身推门进家了。 周末两天,两人各自在家宅了两天。纪尧很喜欢这种,你喜欢人就住在对面的感觉。 周一上班,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 纪尧和赵靖靖一起,翻遍了整个系统的罪犯资料库,也没找到纪尧说的那个蒋薇生日宴游轮有点驼背的假服务员。 也就是说,这人还没被警察逮到过。 张祥研究蒋薇出席各种活动的视频和照片,也没发现那个假服务员的踪影。 整套研究下来,他就脱粉了。 蒋薇原来并不如她的人设那么美好,人美是美,心灵丑陋也是真的,各种诈捐、□□新闻并不少。已经脱粉了的张祥叹了口气,粉丝果然不能离偶像的生活太近。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他粉上了另一个女明星,蒋薇的死对头,谭琳。 这个谭琳是世界小姐,然后进了娱乐圈,一直不愠不火,今年演了部经典武侠片,一举成名。 蒋薇的粉丝和谭琳的粉丝掐地火热,都认为自家女神才是娱乐圈第一美女,甚至有人在微博上搞了个投票。 张祥毫不犹豫地把选票投给了谭琳。 纪尧站在张祥身后,冷不防地开口:“移情别恋了啊祥子。” 张祥一个激灵,莫名产生一种自己是个渣男的错觉。 纪尧继续说道:“把蒋薇在她老家的资料调出来,以电子文件的方式发给我,我要所有的,包括她的出生医院记录、学籍档案,甚至早年恋爱史,所有能查到的,全部发我。” 下午下班前,纪尧拿到蒋薇的资料。 资料上蒋薇的老家在h省一个十分偏远贫穷的山区, 她高中没毕业就跟人跑了出来。 十年前,她跟一个男人买车票乘火车到南泉市。之后再没有她返回老家的任何交通记录。 赵靖靖拨通蒋薇老家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她们村的村长,整个村只有这么一部座机。那边的人不用手机,因为地方太落后,又是在山上,连信号都没有。 赵靖靖报完家门,对着电话说道:“请问蒋薇的父母在吗,能请过来接一下电话吗?” 村长叽里呱啦说了一顿方言,整个刑侦办公室没人能听懂。 那边最后换了个懂普通话的老教师过来说话。 “老蒋家那闺女啊,不孝顺,十年没回来了,上上个月她爹去世她都没来,联系不上,她娘也没有她的联系方式,根本找不到人。” 老教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她家一直就当这个女儿死了,不要了。” 第33章 张祥问道:“当年带蒋薇出来的那个男人会不会就是纪队您看到的那个驼背服务员呢?” 纪尧沉思了一下:“说不好。” 又对赵靖靖说道:“靖靖带人跟进带蒋薇私奔的男人那条线。” 真相出来之前,任何一点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纪尧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坐下来,喝了点牛奶。 那天在蒋薇生日宴上,纪尧随口一诈,就已经怀疑,蒋薇的身份可能是假的,她不是蒋薇,她应该还有另一个身份。 并且很有可能是韩惜说的,曾在郑宵孤儿院待过的郭莹。纪尧的直觉一向很准。 直觉虽然不能作为证据,却可以为办案提供思路。 纪尧拿着蒋薇的资料去法医办公室。里面有一张蒋薇中学入学时候拍的证件照片。 照片看起来有点模糊,是从纸质文件上拍下来的,颜色已经发旧了。 照片上的女孩留着短发,皮肤很黑,眼睛也不大,扔人堆里就不见了。跟现在灼灼生辉的蒋薇,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韩惜接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郭莹。” 又道:“虽然郭莹的样子,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她给我的感觉还在。郭莹不该是这张照片上这个样子的,她应该是蒋薇那样的。” 美丽、高傲、妖媚。 纪尧坐下来,靠在椅背上,大长腿随意交叠,单脚蹬地,转了两圈椅子,停下来说道:“郭莹在南泉市长大,蒋薇在h省。丑小鸭一般的小蒋薇变成了白天鹅一般的蒋薇。白天鹅一般的蒋薇又和孔雀一般的小郭莹重合。” 推断没错的话,十几年前在孤儿院那场大火中丧生的郭莹并没有死,她逃了出来,并冒用了蒋薇的身份。 可是真正的蒋薇有又在哪呢? 朱涵倒了杯水递给纪尧:“纪队,那些女明星不都流行整容吗,会不会蒋薇本来就是蒋薇,她只是整容了。” 韩惜说道:“蒋薇没整容。那天在审讯室,我搜集她头发的时候,趁机检查过她的五官,那是个货真价实的美人。” 纪尧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表情严谨,说话有理有据。 认真工作的女人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迷人,纪尧就跟魔怔了似的,驴头不对马嘴地接了句:“呵,什么样的美人能比得上我家韩美人?” 朱涵:“.…..” 路过法医办公室门口的蔡局:“工作时间不着调,小兔崽子,给我滚回去写检讨,三千字。” 被骂得狗血淋头的纪尧回到三楼刑侦办公室,法医室和局长办公室在同一楼层,对他的追妻工作造成了十分严重的困扰。 都是天意,天意让这好事多磨。 下午,张祥过来汇报道:“蒋薇老家所属的分局派出所已经派人去过蒋薇家,拿蒋薇的照片给那家人看,那家人说根本不认识照片上的人。” 纪尧歪在椅子上:“蒋薇母亲的人体组织取了吗?” 张祥:“取了蒋薇母亲的头发,最快明天下午可以送来检验dna,跟蒋薇的进行比对。” 赵靖靖负责跟进带蒋薇私奔的男人那条线。 男人叫李建兵,据资料显示,他带着蒋薇乘坐火车到达南泉市之后,先后换过不少工作,现在这份是时间最长的,长达十年。 李建兵工作的地方是市郊一家化工厂。 一身制服的赵靖靖赵副队带周莉走进工厂,厂长亲自接待。 “厂房又脏又乱,两位警察同志在休息室等一下,我把李建兵带过来。” 赵靖靖摆了下手:“不用了,我们自己过去。” 赵靖靖让周莉在厂房门口堵着,自己先进去了。 李建兵正在一个大机器前面忙着,穿着工厂的蓝色工作服,脚上一双黑色胶靴。他皮肤黝黑,脸上全是汗。 但他不是驼背。 李建兵看见赵靖靖,脸上一慌,放下手里的工具就跑。 赵靖靖追上去:“站住,警察。” 李建兵越来越慌,逃跑的时候撞翻了路边上的好几个铁皮桶。铁皮桶叮铃当啷滚在地上。 堵在门口的周莉将李建兵制服,赵靖靖过来:“你跑什么?” 李建兵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你们追,我不就跑了。” 周莉反手拧了李建兵胳膊一下:“老实点,不然就上手铐了。”说完看着赵靖靖,“赵副队,带回市局吗?” 赵靖靖点了下头,对李建军说道:“你涉嫌一起拐卖少女案,跟我们走吧。” 听到这个罪名,李建军更慌了:“我没有。” 赵靖靖拿出蒋薇的中学入学照片:“照片中的女孩你认识吧。” 李建军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我没拐卖她。” 赵靖靖:“那她现在在哪里?” 李建军梗着脖子:“我哪知道。” 赵靖靖跟周莉对视了一眼:“带回市局审。” 上车前,李建军给自己老婆打个电话,说在外面有事,晚上就不回家吃了,让他老婆不要等他,先睡。 赵靖靖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个李建军不喜欢蒋薇,对自己的老婆很好。 李建军被带到市局,纪尧站在监控室看了一眼,这个人不是在蒋薇生日宴会上出现的那个。 李建军为了能早点回家,什么都交代了。 他承认自己把蒋薇从大山里带出来,但不承认自己拐卖少女,说当时双方是你情我愿的,他自己也长了个心眼,把当年两人互相写的情书留着了,可以作为证据证明他不是拐卖。 他们乘火车到了南泉市,没想到生活会这么难,蒋薇很懒,天天也不出去干活,就在租来的地下室里看电视、上网。 李建兵抓起审讯室桌上的水喝了一口:“我托工地的人给她介绍了一个餐厅服务员的工作,她干了两天嫌累不干了,之后又先后给她找过四五份工作,她都是干了两天就不干了。我们三天两头吵架,然后就分手了,她搬出去了,之后我们再也没联系过。” 赵靖靖问道:“你就不担心她会出事吗?” 李建兵交代:“我后来在天乐娱乐.城后面见过她一次,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赵靖靖:“描述一下,什么样的男人。” 李建兵:“时间过去太久了,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个人有点驼背。” 赵靖靖又问了几个问题,从审讯室走出来。到纪尧身边,两人分析了一下。 真正的蒋薇极有可能已经被现在这个假的蒋薇藏起来或者杀害了。 现在的这个女明星蒋薇用真蒋薇的身份一直活到现在。 这也是她为什么十年来都不愿意回老家的原因。 目前还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支撑。 现在的关键是,找到那个已经失踪了的真蒋薇。纪尧叫张祥调资料,查近十年来所有的无名尸骨的信息。 然后就是等蒋薇母亲的dna检测报告,跟现在的这个蒋薇的dna数据进行比对,看是否存在母女关系。 还有王小宁的死,目前最关键的线索,一个是蒋薇的头发,因为没有发根毛囊组织,无法验dna,证实那就是王小宁的。 一个是那条在蒋薇家出现过的黑色丝巾,可惜也欠缺强有力的证据证明一定是王小宁的那条。 纪尧给法医室打电话,让韩惜她们再把那条丝巾验一验,看看能否找到王小宁的哪怕一丝痕迹。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王小宁的死与蒋薇没有关系。这个蒋薇本身就存在很大的问题,两个案件可以是同一个,也可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两个。 真相其实已经不远了,缺的是证据支持。 韩惜接到纪尧的电话,将那条黑色丝巾从证物架上拿下来,她和物证那边的人已经反复验过,上面没有属于王小宁的任何痕迹。 唯一的疑点就是这条丝巾边上沾了一点机械用油,韩惜检测过,就是普通的用来给机器润滑的油,这种油全国各地,到处都是,无法跟王小宁的行动轨迹划上等号。 这时,朱涵突然喊了她一声:“惜姐,你看。” 韩惜往朱涵的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那是一则娱乐新闻,有人在微博上搞投票,评选娱乐圈第一美女的那个,结果是谭琳险胜。 蒋薇和谭琳两家的粉丝掐地火热,双方都不肯认输,尤其是蒋薇的粉丝,比较激进,堵在谭琳下班的路上,往人家车上泼油漆,说人丑八怪,靠整容上位。 韩惜仔细看了看,这个谭琳,长得确实不错,打眼看过去,鼻梁应该隆过,眼角也开过,其他的不好下定论。 韩惜感觉女明星之间的这种较劲,挺无聊的。 比美什么的,不如好好提升一下自己的业务素质,是演员就好好磨练演技,是歌手就好好唱歌,是模特就好好保持身材练台步。 朱涵说道:“纪氏,就咱们纪队家那个城西楼盘的项目不是跟蒋薇合作终止了,第二期,他们签的是谭琳。这下两边粉丝更有得好打了。” 朱涵靠近,小声说道:“而且有小道消息称,这个谭琳跟咱们纪队是高中同学,少年恋人。” 韩惜抿了下唇,没说话。 下午下班时间一到,纪尧就在法医室门口等韩惜了。 路过的同事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就连蔡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看,辣眼睛。 韩惜收拾好包,纪尧伸出手来:“我帮你拿包。” 韩惜看了他一眼,没理,背着包往楼下去了。 纪尧正要追上去,就接到了李秘书的电话,提醒他,晚上七点,公司有个场合需要他出场。 纪尧忙案子忙晕了,完全把这事给忘了。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赶过去正好,就是衣服没法换了。 纪尧低头给韩惜发了个微信消息。 【市局一枝花:我有点事,不会回去很晚,在家等我。】 【市局一枝花:乖。】 韩惜也有事,罗海遥约她吃晚饭。她看了一眼纪尧的消息,没回。 纪尧很快到达纪氏集团,跟一帮懂事们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从会议室出来,隔壁宣传部部长陪着一个衣着靓丽的女人从办公室出来。 女人叫住他:“纪尧。” 纪尧回过头来:“你哪个?” 女人笑了笑:“我谭琳啊,南泉一中的同学。” 纪尧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他同学里有这么个人,倒是谭琳这个名字提醒他了,最近跟蒋薇挺不对付的那个女演员,他笑了一下:“哦,你好。” 谭琳这个人,风评还可以,没蒋薇那么多的负面.报道,是个踏实的演员,人本身挺低调的,就是粉丝蹦跶地厉害。 谭琳走过来:“晚饭吃了吗,一块?” 一直跟在纪尧身边的李秘书给他递过来一个渴求的眼神。 李秘书已经从蒋薇那脱粉了,最近很迷这个谭琳,做梦都想跟人吃一次饭。 纪尧点了下头,带着李秘书跟谭琳一起到纪氏楼下的餐厅吃饭。 谭琳很善谈,讲了很多中学时候的事,纪尧这才慢慢想起来这姑娘是谁了。以前挺不扎眼,然后学习很好很认真。 这已经是他全部的印象了。 纪氏找谭琳拍广告比蒋薇合适,谭琳身上有一种刻苦进取,尽心雕琢演技的精神,跟纪氏精益求精的企业文化相符合。 谭琳笑了笑:“李秘书,你都不知道,当年读高中的时候,暗恋纪总的女生可以绕着操场排两圈,遇上篮球赛这种的,尖叫声能从一中篮球场传到首都天.安.门。” 纪尧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你这形容不贴切。” 李秘书点了下头,他也觉得太夸张了,传到首都天.安.门,怎么可能嘛。 纪尧:“我看,起码得传到联合国安理会。” 李秘书:“.…..” 谭琳哈哈直乐,乐了一会,认真说道:“纪尧你的性格真是太好了,找老公就该找这样的,才能天天都开心。” 李秘书一听就心疼了,皱了下眉:“女神你不开心吗?” 谭琳笑了一下:“开心啊,我喜欢演戏,喜欢戏里的人生,就是最近被那个什么娱乐圈第一美女的评选搞烦了。” 蒋薇的粉丝战斗力不是一般的牛逼,连谭琳的私人手机号都找出来了,还威胁她说要毁她的容。 提到蒋薇,纪尧放下杯子,问道:“谭琳,你觉得蒋薇这个人怎么样?” 谭琳坦坦荡荡地答道:“我欣赏有专业精神的人,不喜欢那种靠身材和样貌博出位的。” 这个回答让纪尧想起来他的韩惜,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对待工作认真严谨,会解剖还能看病。 一想到韩惜,纪尧就不自觉地扬起唇角,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起来,像是有星星在他眼睛里,又深又亮。 这个微小的表情被谭琳捕捉到,料到他是有喜欢的人的,便说道:“助理跟我说,有无良记者报道咱俩中学的时候谈过恋爱,我原本是不想管的,越管越乱,怕给你造成困扰,这事要不还是管管?” 纪尧给李秘书递了个眼神:“你来搞定。” 李秘书领命。 纪尧看了眼时间,打包了几样小点心,准备带回去给家里的女人吃。 三人乘电梯去地下停车场,谭琳的车被人划了。 深深浅浅的印子,整个车都花了,车门上还画着几个骷髅头。 谭琳看起来并不诧异,她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 李秘书过来检查了一下:“这车别开了,万一被人动过手脚,会有危险。” 纪尧拉开车门:“我送你?” 谭琳上车,坐在副驾上:“这已经是被破坏的第三辆车了,之前有报过警,划车的人很狡猾,摄像头都拍不到脸。” 纪尧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以后别一个人出门了,带上助理。” 谭琳点了下头,继续回忆道:“那人是个驼背,不知道警方那边能通过这个线索抓到人吗。” 纪尧猛地把车子一停,打了个电话给李秘书,让他送谭琳回家,自己返回了纪氏大楼。 监控室里,纪尧叫人调出停车场的监控。 画面里,一个一身黑衣,戴着鸭舌帽的男人低头走到谭琳车边,从口袋里拿出来一把水果刀,装作正在找车的样子,刮花了谭琳的车。 十分钟之后,男人离去。 这个男人是个驼背。 纪尧打电话给谭琳,叮嘱她无论如何都不要单独出门,快递员和外卖员,甚至查水表的,来敲门也不要开。 最后,谭琳去了她男朋友家。 纪尧忙好,拎着点心盒子回家,这比他预计的回家时间晚了一个半小时后。 手机里没有韩惜发来的消息。 他这么晚回去,她都不问一下的吗,啧。纪尧心想一会见面,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纪尧上楼,敲了敲韩惜家的门。 韩惜打开门。 纪尧举了举手里的点心:“给你带的,等久了吧?” 韩惜看了他一眼:“谢谢,吃过了,不用了。” 这时,她房子里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小惜。” 罗海遥从韩惜家的洗手间出来,他上衣领口下面是湿的,一边系纽扣一边往门口看。 两个男人对视上,罗海遥看了一眼纪尧手上的点心盒子,微微笑了一下,带着挑衅。 纪尧感觉头都炸了,她从没带男人回家过,除了他,就没男人进过她的房子。他还在系纽扣,他为什么要系纽扣。 他接受不了那种可能出现的画面,接受不了她被别的男人占有,光是想想。心口就一阵疼。强烈的妒意涌上脑门,险些令他失去理智。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他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一个解释。 然而她没有,她抬头看了看他:“没事我就关门了。” 罗海遥整理好衬衫,走过来对韩惜说道:“我先走了,晚上要是做噩梦睡不着,就打我电话。”他的声音十分温柔,眼里的关切不是虚的。 韩惜点了下头:“晚安。” 罗海遥从门里出来,扶了一下金丝边眼睛,从镜框里拿眼睛看着纪尧:“堵门了,麻烦让一下。” 纪尧抬了抬眼皮子,看了罗海遥一眼,没动。 这是两个男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和较量,无声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再摩擦一下,就会爆炸。 韩惜将门开得大了一点:“一人走一边。” 罗海遥侧过身,走出去,到电梯边的时候,回头对韩惜笑了一下,目光温柔:“晚安。” 韩惜点了下头:“开车注意安全。” 罗海遥一走,韩惜抬头看了纪尧一眼:“你让一下,我关门。” 纪尧一动不动,低头看着她,声音低沉,眼神带着烦躁和不耐:“不让。” 他一向脾气好,性情活泼,说话又是人见人爱的甜,这还是第一次,她听见他用这样低沉的声音对她说话。 韩惜松开门把手,转身回房间,声音同样低:“随你吧。” 纪尧硬是忍着心口想要爆发出来妒意。他走进来,鞋子都没换,将手上的点心盒子往桌上一放,转身走出门去。 若刚才她真跟罗海遥发生过什么,他无法想象,他甚至都不敢问。 他本来以为他跟她,他们应该已经是心意相通了的。 室内气压低得可怕,纪尧走出门去,韩惜将门关上,一场可能会到来的风暴,伴着这声关门声消失了。 韩惜一直站在门里面,很久都没听见ashe出来迎接主人的叫声。 也就是,他根本就没回家。 过了很久,韩惜打开门。 她看见他靠在门上,嘴里叼着一根烟,烟头忽明忽暗。昏暗的楼道灯光给这幅画面笼上了一层沉郁。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她甚至一直以为,他是不抽烟的。 他是她见过的最像太阳的人,但此时,他被乌云遮住了,她感到心口发疼,整个人像被浸在了冰水里,别说阳光了,连氧气都不足。 她沉静了一下,终于走过来说道:“你怎么不问?” 他不是一个爱逃避问题的人,但这个问题所可能带来的结果,令他承受不了。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怂,连质问都不敢。 他抬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眸愈发深了,像暗黑的夜里开满玫瑰花的丛林,危险又诱人。 他突然抬手扶住她的后脑,低头就要吻她。 第34章 纪尧抱着韩惜的后脑。 他一接触到她的皮肤,一颗低沉的心才开始慢慢复位。只有真真切切地抱着她,他才觉得踏实。 韩惜抬腿踢了纪尧一脚,把他推到了一边去:“都是烟味,滚。” 听见她骂他,他勾起唇角笑了笑。 会骂人就好,比沉默好。 纪尧靠在门板上,单手插兜里,抬眼看着眼前的女人,她身上穿着白天上班穿的那套衣服,头发也一丝不乱。 他的理智这才归位。 韩惜跟他并排靠在门边上,慢慢开口:“我晚饭跟罗海遥一起吃的,我曾经答应过他,每周至少一起吃一次饭。服务员不小心,将饮料溅到了他的衣服上,就小区门口的餐厅,所以就来我这处理了一下。” 纪尧听她说完:“餐厅没有卫生间吗?”非得来这。 韩惜被他问住了,想了一下答道:“可能他只是想跟我多待一会,他工作很忙,每天都要开会,他在罗氏并不好过。”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就像亲人一样,在人生最昏暗的时候,彼此陪伴。你不会理解这种感情。” 纪尧确实理解不了,他没经历过韩惜所经历的一切,没立场说什么感同身受。 他转头看着她:“你不是还有我吗。” 韩惜迎着纪尧的目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这不一样,他是亲情,你是……” “是……同事。” 爱情两个人,令她开不了口。她尚且不能完全明白自己的心意。 纪尧替她说出来了:“同事个屁,谁要跟你当同事。” 他看着她的眼睛:“你和我,我们是爱情,懂了吗?” 韩惜侧过脸去,拉伸出好看的脖颈线条,她避着他说道:“你不是已经有谭琳了吗。” 纪尧笑了一下,他就发现,从下班开始,她就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他拽了一下她的马尾:“你听谁说的。” 韩惜拿出手机,划拉出一则娱乐新闻,上面的配图是纪尧与谭琳坐在纪氏集团楼下餐厅吃饭的照片。 可怜的李秘书被一根柱子挡住了,看起来像纪尧与谭琳单独约会吃饭。 纪尧倒也没急着解释,他从门板上起来,双手放在韩惜头顶,压在门上,将她整个人圈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韩法医这是,吃醋了?” 他靠得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扑过来的热气,中间夹杂着清淡的烟草味,很容易令人迷失神智。 她咬着唇,没说话。 纪尧低下头,双唇对上她,轻轻在她唇上蹭了蹭:“别咬了,咬坏了我心疼。” 他的唇很软,轻轻擦过她的,只是浅浅的触碰,就已经令她身体僵硬,心跳如雷捣鼓,险些就要冲出心口。 他贴上她的耳朵,双唇蹭了蹭她的耳垂,闷声道:“要咬也是我咬。” 韩惜动了动身体,想要从他的臂弯里面逃出来。她一动,身体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 又柔又软的娇躯在怀里扭动,他只感到心底一阵燥热,一团火在某处憋着,像是要炸。 他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似乎在隐忍着什么,声音带着沙哑:“你别乱动。” 韩惜抬头:“那你倒是放我出去啊。” 纪尧不想放开她,他贪恋她身上淡淡的柠檬香味,带着女人特有的温软。他低下头:“你亲我一口,我就放开。要么就这样耗着。”说完身体往前压了压,险些贴在她身上。 韩惜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男人,他的唇就在眼前,她只要踮起脚尖就能亲上去,然后逃出来。 纪尧看着她,将她每一丝微小的表情收在眼底,怎么让她亲他,好像在给她上刑。 韩惜一咬牙,闭上眼睛,慢慢踮起脚尖,就在距离他的唇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纪尧突然收回放在门板上的手,将她放了出来。 韩惜亲了个空,心底竟然闪过一丝失落,她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也是想亲他的吗。 觉察到自己的想法,本来就已经红透了的脸更红了,像盛夏菜园里待摘的西红柿。 她摸了摸发烫的脸,低着头往自己家走去。 纪尧在后面说道:“今晚跟谭琳一起吃饭的还有李秘书,照片没拍出来。以及,我念中学的时候没有跟她谈过恋爱。” 韩惜转过身,看着纪尧。 纪尧笑了一下,继续说道:“也没跟别班里别的女生谈过。” “倒是追本少的美女,可以绕着操场排两圈,遇上篮球赛这种的,尖叫声能从一中篮球场传到联合国安理会。” 听见他大言不惭地自恋,韩惜就放心了。 纪尧抬手捏住韩惜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以后,吃醋了就直接说,不用这么闷骚。” 韩惜将他的手指扒拉下来:“毛病,动不动捏人。” 纪尧看着她:“你见我捏过别人吗,也就你。韩惜,也就你。”他从没对女人这样过。“晚上睡不着,或者做噩梦了,就给我打电话。”他继续看着她,“我不许你半夜给罗海遥打电话,听清楚了吗?” 他或许能体谅韩惜对罗海遥的那份难以剥离的依赖,但无法忍受她半夜起来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现在的她,该依赖的人应该是他,不能是别的男人,别的任何人都不行。 韩惜发现他性格里霸道的一面,不那么温柔,不那么善解人意,却出乎意料地在她心底开出了一朵花,迎着烈日,不惧风雨。 她点了下头:“知道了。” 回到家,韩惜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才去洗澡。 她喜欢把水温调地稍微高一点,这样令她感到温暖。花洒落下来的温水,雨幕一般落在身上,顺着肌肤往下.流。 她洗好站在镜子前,裹着一条白色的浴巾,头发还是湿的。 镜子里的女人皮肤白皙,嫩得像是要滴出水来,已经看不出一点童年的影子。但那段记忆是刻在骨子里,阴森森的,没那么快消散。 幸好,她遇到了阳光。 门铃声响起,韩惜裹着浴巾往猫眼里看了一下。 对面的男邻居手里拿着一个枕头。 韩惜打开一条窄窄的门缝,面都不露。 “你要干什么?” 纪尧听见她声音里面的紧张,晃了晃手里的枕头:“给你送枕头,我妈问一个老中医要的配方,安眠的,你试试,会不会睡得好一点。” 韩惜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来,抓住枕头一边,拽着往里面拖。 纪尧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爪子,他就皮了一下,抓着枕头另一端,使劲一拽。 门里面的人猝不及防被带了出来,拖鞋被门槛绊了一下,直直往纪尧怀里倒去。 一团柔软扑进怀里,带着沐浴后的香气和热气。 她的肩头小巧而圆,锁骨整个暴露在他眼前。浴巾只遮住了半边,露出大半雪白圆润,饱满地快要从从浴巾里跳出来。 他喉头一紧,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往某处汇集,钢铁一般灼热。 纪尧吞了下口水,声音沙哑:“你……真大。” 韩惜抱着枕头跑回房间,关门的时候骂了声:“你臭流氓。” 纪尧站在门口,摸了下鼻子,手上沾了鼻血。 这小妖精,迟早得要了他的命。 韩惜抱着纪尧的枕头回了卧室,她低头闻了闻,枕头上有淡淡中药的味道,舒缓神经,令人放松。 她躺在床上看了会书,发现集中不了精神,眼前都是他的影子在晃。 活泼的、皮的、欠揍的、闷头抽烟的,他的呼吸好像就在耳边,在他家门口,他将她逼在自己怀里,双唇轻轻擦过她的唇,他贴着她的耳朵,用那种魅惑而霸道的语气跟她说话。 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的一个男人,热烈而性感,会撩且从不乱来。 韩惜刷了会朋友圈,看见张祥分享了一个他的新女神谭琳的新闻。 她点开看了看,全篇主题是说谭琳相恋八年的男朋友向她求婚了,婚期定在明年。 谭琳的男朋友是她大学时候的恋人,圈外人,一路走来非常不容易。尤其是一开始的时候,没钱,两人还一起住过地下室,后来谭琳红了,对做销售经理的男朋友不离不弃。 这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非常罕见,大约就是真爱了。 最下面还有一块小版面辟谣,细数谭琳历任绯闻男友。 其中一个就是纪尧,上面的配图是他们中学时候的照片。韩惜放大看了看。 年少时候的他比现在青涩很多,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他穿着白色t恤,手腕上套着一只黑色护腕,正拍着篮球,看着镜头的时候,眼神带着点嚣张,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臭美人设不倒。 篮球场周围围了一圈女生,其中就有谭琳。 第二天上午,蒋薇母亲的头发被送到了市局,检验科的同事即刻进行了检测。 检测结果显示,蒋薇与她母亲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纪尧看完检测报告,让人把蒋薇请到了市局。 蒋薇正在拍广告,猛然被打断,满心不愿意。她坐在审讯室,看了审讯员一眼:“我妈大概没跟你们说吧,其实我是他们在路边捡来的,没有血缘关系再正常不过。” 观察镜后面,张祥对纪尧说道:“这也太能吹了吧,编小说呢。” 审讯员:“怎么证明。” 蒋薇笑了一下:“不信你们问我妈去。” 纪尧沉思了一下:“要么蒋薇真是像她说的那样,是被捡来的,要么蒋薇的家人已经被收买了。” 赵靖靖拨通蒋薇老家的电话,蒋薇母亲很快被叫来接了电话,上次那个老教师在旁边当翻译。 蒋薇母亲信誓旦旦地说,蒋薇就是她在路边捡来的。 纪尧走到开了免提的电话边:“阿姨,您可要想清楚了,如果这个蒋薇不是您的女儿,您的亲生女儿就极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我就生了她哥一个孩子,她是捡来的。” 这是不肯承认了。若现在的蒋薇真是假的,这位母亲的心也是真硬,为了钱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管了。 估计在蒋薇母亲眼里,孩子都死了,就算报了仇又怎么样,还不如拿点钱实在。 挂了电话,纪尧吩咐道:“靖靖去查蒋薇母亲和家人的账户,看最近有没有大笔收入进账,再联系当地警察,查蒋薇出生时的医院记录。” 程序虽这么走,但纪尧知道,能查到的概率很渺茫,偏远山区,又是二十多年前,大多数产妇都是当地接生婆接生的,哪里会去医院。 蒋薇从审讯室出来,看见纪尧,扭着腰肢走过来,笑了一下说道:“纪队,虽然私下里咱们是朋友,但你们这样三天两头把我叫来,怕是不合适吧。” 纪尧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公民有配合警察办案的义务,何况您现在是嫌疑人。还有,咱们可不是什么朋友。” 蒋薇看着纪尧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令她很感兴趣,毕竟平常都是男人围着她转,遇上这么一个对她冷言冷语的,觉得挺有趣。 她抬起手,正要往纪尧脸上摸,被对方一把抓住,转头对张祥说道:“此人涉嫌袭警,关拘留室,二十四小时之后再放出来。” 蒋薇气地跳脚,精致的妆容险些要裂开:“我要求见我的律师。” 张祥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想当初自己也是瞎了眼了,怎么会粉上蒋薇这样的人。看来还是二次元动画人物好。 纪尧忙了一上午,午饭刚好赶上市局食堂最后一波。 韩惜和朱涵已经吃好了,从食堂出来的时候,跟纪尧打了个照面。 经过昨晚一些列的暧昧举动,韩惜与纪尧,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可以用一触即发来形容了,跟放鞭炮似的,来一个火星子就能燃。 纪尧叫住韩惜:“韩法医。” 韩惜停下脚步,侧过脸去看他:“有事?” 纪尧笑了一下:“没事,就叫叫你。” 大电灯泡朱涵站在一边,不敢说话也不敢动,特别想隐身。 韩惜看着纪尧,嗯了声:“那没事,我先走了。” 纪尧点了下头:“晚上下班我去找你。” 两人错开,一个往食堂里面去,一个往办公室的方向去。 只是一个短短的照面,说了几句没营养的对话,旁人看来像同事间的寒暄。纪尧却感觉到了大大的满足。 再忙再累,只要看上她一眼,就什么疲惫都消了。 韩惜从市局食堂出来,到一楼大厅的时候,遇见了跟着律师一起出来的蒋薇。 蒋薇看见韩惜,停下脚步,走到韩惜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即使对着女人,她眼里依然透着股媚劲:“好久不见。” 蒋薇的声音很轻,只有韩惜和最近的朱涵听见了。 朱涵想起来,蒋薇和韩惜是见过面的,在审讯室取证的时候,因此她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 韩惜却是真真切切感觉到了一种时间倒流到十九年前的感觉。 蒋薇说的好久不见,不是一周前,而是十九年前。 韩惜抬眼看了蒋薇一眼,果然在她眼底看见一丝轻笑,她深色的眼眸上似乎倒映着一行叫做郑宵孤儿院的字。 无尽的黑暗那头,是贫穷、饥饿和战战兢兢的恐惧。 最开始的时候,在审讯室,在纪尧面前,蒋薇就已经认出她来了。 眼前涂着艳丽口红的双唇一张一合,眼前的人轻声说道:“郑七。” 那声音如同魔鬼的叹息,将她想要拼命想要逃离的过往,悉数拉回。 韩惜可以肯定,她一定是郭莹。 蒋薇就是郭莹。 郑七,小七,是她在孤儿院的名字,伴随了她的小半个童年,布满阴霾又无边无际。 每个被抱进郑宵孤儿院的孩子都是没有姓名的,他们要么是被亲生父母遗弃不要的,要么是被人贩子拐来的。 他们没有姓名,只有姓氏,他们都姓郑,院长郑宵的郑。这个姓是他们身上的标签,标签上满满写着黑暗和遗弃。 郭莹是这些孩子中的例外。 看着眼前的蒋薇,韩惜记忆中那个孤儿院最漂亮的女孩郭莹,印象渐渐鲜活起来。 郭莹永远有最漂亮的衣服穿,她能吃饱饭,能睡温暖的房间,她头发上绑着大红或紫色的蝴蝶结。她与他们从来不一样,她与孤儿院的管理者才是一类人。 韩惜曾经看见七八岁的郭莹在院长房间睡觉,他们光着身子躺在被子里,外面下着雪,他们的房间烧着碳火,看起来温暖又舒适。 韩惜也想进去取暖,罗海遥拉住她,告诉她,郭莹是院长的女儿,所以才可以在院长房间睡觉。 从那之后,罗海遥总喜欢捡地上的煤灰渣渣往她脸上摸,说脏兮兮地才好看,郭莹那样的难看死了,还让她离院长远一点。 细想起来,她一直是被罗海遥保护着的。 韩惜看了蒋薇一眼,她皮肤很白,脸上妆容精致,大大的眼睛,鼻梁小巧挺秀,大红的口红将她的双唇衬得妖冶,身上的妖媚像是从骨子里长出来的。 很少能从小孩子身上看出妖媚的气质来,但郭莹可以,那时她才七八岁,就已经懂得用自己的外貌换取食物和碳火了。 难怪她会把美貌当成无往不利的武器。 蒋薇从韩惜身边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回荡在市局一楼大厅里,她每一步迈地都很大,像一个旗开得胜的战士。 韩惜看着她的背影,一股悲凉涌上心头,她只觉得她可怜。 朱涵过来说道:“惜姐,没事吧,刚才你脸都白了,蒋薇说什么了?” 韩惜摆了下手:“没什么。” 朱涵还在担心:“她是不是在跟您下战书呢,惜姐你放心,纪队不会喜欢她的。” 韩惜笑了一下:“走吧。” 两人没走几步,听见身后一阵喧闹。 王小宁的奶奶从休息室的方向冲了出来,抱着蒋薇就要拽她的头发,边哭边喊:“是你杀了我家宁宁是不是,是不是!” 蒋薇的律师在旁边拦着不让拉。 老人家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蒋薇的假发套扯掉了。 一头浓密漂亮的假发一掉,露出蒋薇原本的头发。 她的头发短而稀少,没有任何光泽,有一块头皮还是秃的,上面布满疤痕,与那张盛装打扮的脸形成强烈的反差。 蒋薇捂着头尖叫,她从没这么丑地暴露在人前过,她从来都是高傲美丽的。 老人抱着假发哭:“这是我的宁宁的,这肯定是宁宁的。” 旁边过来几个工作人员,将肖奶奶从地上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蒋薇的律师将假发套拿回来,带着蒋薇走了。 目睹了全程的朱涵问道:“惜姐,你说,蒋薇的假发,真是王小宁的吗?” 没有证据的话,韩惜不会乱说,她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哭得失神了的老人,摇了下头:“不知道。” 她顿了一下又道,“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只要犯了罪,就一定会留下罪证,所有的罪恶和黑暗都会被揭露出来。” 包括当年的郑宵孤儿院,虽然它现在销声匿迹,但总有一天,会暴露在人前。 朱涵笑了一下:“惜姐你这话,纪队好像也说过。” 纪尧的版本是,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犯罪,只要犯了罪,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纪尧吃好午饭回到办公室,躺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子里却全是案情。 赵靖靖过来汇报,果然没查到蒋薇的出生证明,也就验证了蒋薇母亲的话,蒋薇是在路边捡来的,所以dna检测数据才没出现亲子匹配。 蒋薇家人的银行账户也没有任何异常,这一切都在纪尧的意料之中。他要是犯罪分子,他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让警察抓。 纪尧转头问道:“祥子,南泉市近十年来的无名尸骨调查地怎么样了,有没有筛选出可能是真蒋薇的尸体?” 张祥回过头来:“无名女尸骨的资料都调出来,已经验过dna留存的那些,跟蒋薇母亲比对过,没有匹配的。” “剩下的没有留存的,都是七八年前及以上的。” 早年dna检测技术还没像现在这么普及地用在刑侦技术中。 纪尧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那些没留过dna检测数据的,因为长期找不到家属,总在市局解剖室留着也不合适,八成都被拍照留档之后拉去火化场火化了。 人死一把灰,仅凭一把灰,怎么认这个亲。 老天爷也是不开眼,一点证据都不肯给留下。 纪尧休息了一会,准备下午开个案情分析会,制定下一步的刑侦方向。 他想起昨晚划伤谭琳车子的驼背,或许可以从这个人身上下手。 纪尧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谭琳,对方的电话却怎么都打不通。 这时,一个警员放下电话,过来汇报道:“纪队,城西垃圾堆填区发现一具女尸。” 第35章 纪尧在车上听着现场民警的汇报。 死者是个女人,脸部被刀子划烂了,已经认不出容貌,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 城西垃圾堆填区在南泉市西郊一片荒地后面,几乎没人住。 警车和法医车到达现场,纪尧从车里下来。 各种生活垃圾腐烂发酵,铺天盖地难闻的气味扑进鼻腔,加上天气热,那味道就更加令人难以忍受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周围没什么看热闹的人,只有报警人和在垃圾堆填区工作的工人。 纪尧掀开警戒线,等韩惜等人进来了,他才放下。 尸体被一块废旧的画面被单盖着,被单上破了几个洞,是现场发现的人从垃圾堆里翻出来,帮忙盖上的。 纪尧掀开被单,死者脸部已经不能用划伤来形容了,简直就像是被捣烂,没一块完整的皮肤。 韩惜对尸体进行了初步尸检,检查完对纪尧汇报道:“死者女,年龄二十到三十岁之间,死因为窒息,凶器疑似死者脖子上缠绕的丝袜。死者面部伤口为死后造成,死亡时间为昨晚八点到凌晨十二点之间,具体时间等验尸报告出来之后才能下定论。” “从尸斑来看,死者死后有被搬运过的痕迹,这里不是案发第一现场。” 纪尧点了下头:“辛苦了。” 周莉检查了一下死者衣物,没发现异常,也没发现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证件。 韩惜和朱涵搜集附近的证物,将现场所有可疑的物件放进证物袋。 纪尧站起来,走向报案人。 报案的是负责处理垃圾的一个老大爷。张祥一边询问,一边记录关键信息。 老大爷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你们说,那些个杀人犯,怎么就喜欢往垃圾堆填区扔尸体。” 确实,纪尧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出警了,垃圾堆填区本是堆埋垃圾的地方,尸体被掩盖在垃圾底下,以垃圾为伍,凶手不是对死者感到厌烦,像对待垃圾一样扔掉,就是不知道该往哪扔,干脆跟扔垃圾一样扔掉算了。 张祥:“请您具体阐述一下发现过程。” 老大爷说道:“中午吃晚饭,我从这旁边走过去,突然看见垃圾堆缝里闪了一下,还以为是谁不小心把钻石戒指给丢了,扒开一看,就看见那个尸体了。” 纪尧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尸,报案人说的那道光,是太阳光照在死者衣服上的水钻折射出来的。 张祥又问道:“这一块的垃圾是什么时候被运送过来?” 老大爷回忆了一下:“就这几天吧,我也记不清,垃圾嘛,本来就是到处乱堆的,有今天的有昨天的还有好几天之前的。” 张祥:“昨天晚上到现在,您有没有再附近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老大爷想了一下:“昨天晚上不知道,睡着了,我今天早上八点半上班,好像没看见别的什么人。” 纪尧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电线杆子:“周美丽,查一下这个摄像头还能用吗。” 周莉检查完,摇了下头:“被人破坏掉了。”这个凶手,旁门左道懂的倒是不少。 纪尧指了指通往垃圾堆填区的唯一一条马路,吩咐旁边的警员:“小姚,联系交警那边,查那条路上,昨晚经过的,所有可疑车辆。” 尸体已经被装进裹尸袋搬上了车。 韩惜站在车边,摘下手套,放进袋子里,对纪尧说道:“我总觉得尸体身上穿的那件鹅黄色的连衣裙,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纪尧点了下头:“嗯,你确实见过,那是谭琳的衣服。” 韩惜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是看过谭琳的一个绯闻八卦,绯闻对象还是眼前的纪总。 韩惜问道:“死者,不会是谭琳吧?” 纪尧拿出手机,拨打谭琳的电话,依然打不通:“只能说有这个可能,一会回市局通知家属过来认一下。” 回到市局,谭琳的母亲过来认了尸,怕家属受不了刺激,没敢给已经被划地不成样子的脸看,谭母还是一眼认出,这个人就是她的女儿,当场昏了过去,被扶到了市局医务室。 谭母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指认凶手,这位失去女儿的母亲一边哭一边喊:“是林中洋,一定是林中洋这个混账王八蛋杀死了我女儿,他跟那个淫.妇串通好的!” 赵靖靖端了杯水递给谭母:“阿姨,您慢点说,谁是林中洋?” 谭母抹了把眼泪:“林中洋是我女儿的男朋友,琳琳昨天晚上打电话给我,在电话里跟我哭,说抓到林中洋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就在他们准备结婚的婚房里面。” 赵靖靖问道:“您能看一下通话记录,告诉我们具体通话时间吗,这对破案有帮助。” 谭母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昨晚八点五十分。” 赵靖靖安抚了谭母几句,叫一个女警过来照顾一下。 纪尧看了一眼记录,即刻叫人把林中洋带来了市局。这个林中洋就是谭琳那个谈了八年的男朋友,据说两人关系很好,十分恩爱,一起同甘共苦走过来的。 林中洋身高一般,样貌和气质看起来一般,跟身为明星的谭琳相比,差了很多。职业是4s店的销售经理,工资在一般人眼里算好的,跟谭琳当然没法比。 他们已经装修好了的婚房也是谭琳买的。 林中洋坐在审讯室里,他已经从警察那里听说了谭琳的死讯,一开始不愿意相信,后来是不信也得信。 他抱着头,看起来极为痛苦。 纪尧坐在对面椅子上:“据谭琳的母亲交代,谭琳生前跟你吵过架,能说说那你们因为什么争吵的吗?” 提起这个,林中洋满脸悔恨,他眼眶发红,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是我对不起琳琳,是我害了她。” 纪尧:“行,那你说说是怎么害死她的。” 林中洋抬起头来:“我没杀人!”又道,“昨晚,琳琳撞见我跟别人在一起,我们吵了几句,她就跑出去了,我一直在给她打电话,她不接,后来就打不通了,我以为她是不想接我的电话,就没报警,没想到……” 纪尧冷笑一声:“那你挺行的,带别的女人到自己的婚房鬼混。” 林中洋为自己辩解道:“我跟那个女人没有感情,我就是一时糊涂。” 纪尧敲了下桌子,他最烦这种管不住自己jb的渣男,也为谭琳感到不值:“我没空听渣男的忏悔,直接说案情,昨晚谭琳出去之后,你的行踪,以及不在场证明。” 林中洋答道:“我追出去,没找到琳琳,就返回去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小区监控应能能拍到。” 纪尧:“监控只能说明你曾经去找过谭琳,不能证明你回家之后没有偷偷溜出去把谭琳给杀了。” 看眼前的队长面色一直不好,林中洋把目光放在旁边的张祥身上。 一般跟纪尧一起审讯的时候,张祥是不大敢说话的,怕问错重点。该他说话的时候他才说。 于是张祥说道:“昨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可以证明吗?” 林中洋想了一下答道:“她,她不适合出面。” 纪尧斜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把玩着一支笔,眼睛紧紧盯着林中洋,似乎要将他这个人给看穿。 “宁愿背负杀人的罪名,也不肯将那个女人供出来是吗。”纪尧冷笑一声,嘲讽到,“林中洋,你可是个情种。” 林中洋低着头,脸上满是羞愧,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不肯说。 纪尧将手上的笔往桌上一放,站起来,双手撑着桌面:“让我来猜一猜。” 张祥看着自家大队长,心说这是随便就能猜出来的吗,这又是在诈人呢吧。 纪尧说了一个人名,林中洋抬起头来,眼里写满惊诧:“你……你怎么知道的?” 张祥同样满脸震惊,太神了。 林中洋眼看兜不住,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大概一个星期前,她来我们店里买车,是我亲自招待的,然后一起吃了几顿饭,就这么认识了,是她主动勾引我的。昨天晚上我们是第一次在一起,一整晚都在一起,凌晨三四点钟的时候,她才走。” 张祥:“三点还是四点?” 林中洋揉了揉太阳穴:“三点半吧,我特地看了一眼时间,给琳琳打了个电话。” 纪尧眼里闪过一丝玩味:“那你可真行,被女朋友抓奸在床了,还能回来接着继续睡,一夜几次啊?” 这个问题有点跑题还有点大胆,张祥吓得不敢吱声,心里祈祷,这可千万别被蔡局听见。 林中洋打死都没想到会被问到这个问题,红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说道:“是,是她勾引我的。” 说完抬头看向纪尧:“警官,您也是男人,您应该懂。” 纪尧毫不留情:“别拿我跟你比,你不配。”他是真替谭琳感到不值,这就是她一心一意不离不弃爱了八年的男人,还有个什么男人样。 审讯结束的时候,林中洋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对纪尧的背影说道:“我认出来你了,你是琳琳的高中同学,还谈过恋爱,昨晚你们还一起吃过饭,娱乐新闻上有照片。” 不光旁边的张祥,监控室内看审讯监控的赵靖靖和周莉等人也是一怔。 看到刚才在变着法地羞辱他的警官队长停下脚步,林中洋眼睛一亮,像是逮到了什么,终于可以为自己出轨的羞愧找到发泄出口,发起疯来,口不择言:“你是谭琳的奸夫,是你杀了她。” 纪尧回头,看见一个肮脏可笑的灵魂。 好像把脏水把别人身上泼,他就能多高尚似的。 嫌疑人对办案的警察提出质疑,按照程序,纪尧必须先洗脱自己的嫌疑,才能继续参与案件。 “我有不在场证明人。”纪尧看了张祥一眼,“去把韩法医请来。” 第36章 韩惜从解剖室出来,刚一脱下手术服,就看见张祥过来找她了。 张祥大致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说是请她过去给纪队作证的。 顺便问了一下,谭琳的验尸报告出来了吗。 韩惜一边洗手一边答道:“小涵在整理,半个小时后给你们送过去。” 然后张祥站在一旁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原本就有点怕韩惜,最近好点了,但还是有点怕。 气质清冷的美人多半令一般人不大敢接近。纪队不一样,纪队是天之骄子,性格又好,跟谁都能玩到一块去。 朱涵怕了下张祥的肩膀,逗他:“张警官站这么直,来我们法医室值班站岗呢。” 张祥吓得一哆嗦,无奈地看了朱涵一眼。 韩惜洗完手,擦好,跟张祥一起出来。 等电梯的时候,韩惜侧过脸去看着张祥:“我,就那么可怕吗?”她脸上是真真切切的疑惑,没有半分嘲讽或者反问。 宅男张祥站直身体,他从没被这样漂亮的女人问过这样的话,脸一下子红了:“没有,韩法医很可亲,工作能力又强,跟纪队天生一对。” 说完才发觉最后一句好像不对劲,满脑子找撤回键找不到。 韩惜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听说带了个嫌疑人过来,审讯出结果了吗?” 话题转移到工作上,令张祥自在了不少:“嫌疑人是谭琳的男朋友,说有不在场证明,我们的人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到了三楼,纪尧看见韩惜,对她说道:“一会有什么说什么。” 韩惜点了下头。 纪尧看她一脸天真淡然地模样,忍不住说道:“过程描述可以真实具体点。” 韩惜又点了下头,这时她才意识到,她一会要交代的都是些什么内容。 他居然还让她描述得具体点。 赵靖靖负责问询,旁边有一个警员负责记录。 韩惜坐下来说道:“谭琳的死亡时间已经检验出来了,昨晚十点到十点半之间,回头朱涵会把报告送过来。” 赵靖靖点了下头:“昨晚十点左右,纪队说他跟你在一起,请问,属实吗?” 韩惜答道:“嗯,我可以证明。” 赵靖靖公事公办地又问道:“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呢?” 韩惜想起昨晚纪尧把她摁在门板上,双唇磨蹭她的画面,一下子红了脸。 单纯的赵副队没能接收到这其中的信息,好心鼓励她道:“韩法医照实说就行。” 韩惜只好说道:“纪队住在我家对门,晚上回来的时候带了些点心过来,大概晚上九点多钟。” 赵靖靖:“然后呢?” 韩惜:“然后我就收下了。” 赵靖靖计算了一下时间,邻居之间收点东西,不过三五分钟,作为十点多钟的不在场证明,明显有点薄弱,便又问了句:“再然后呢?” 韩惜:“再然后,我们就聊了会天。” 赵靖靖:“还做过别的没有?” 要不是眼前的人是最老实靠谱的赵副队,韩惜都怀疑是纪尧故意派人整她的。 “就一直聊天,聊完他给我送了一个枕头。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之后了。”韩惜抬起头来说道,“我可以证明,昨晚十点到十点半之间,纪尧跟我在一起。” 赵靖靖合上记录本:“辛苦了。” 韩惜终于松了口气。 纪尧就靠在外面门边上,看见韩惜出来,冲她笑了一下说道:“你没做伪证吧?” 韩惜看了他一眼:“我要是做伪证,你现在就该是被拘留的嫌疑人了。”说完就走了。 赵靖靖跟着走出来,纪尧翻看了一眼记录本,撇撇嘴,她这说什么,聊天,这还不叫做伪证。事实分明就是俩人在彼此吃醋和谈恋爱嘛。 赵靖靖:“纪队,这口供有问题吗?” 纪尧被赵副队严肃严谨的表情吓了一跳:“没问题。” 赵靖靖看着他:“没问题,你笑得那么浪.荡干什么。” 纪尧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道:“有吗?” 旁边的周莉跟着补了一刀:“有。” 纪尧将记录本塞给赵靖靖,问周莉:“蒋薇那边怎么说?” 周莉汇报道:“电话沟通过,蒋薇的说法跟林中洋一致,两人昨晚的确在一起。” 纪尧:“她还说什么了吗?” 周莉想了一下:“说谭琳就是丑,才会被抢了男朋友。” 如纪尧所料,这就是蒋薇勾引谭琳男朋友的原因。 谭琳威胁到她娱乐圈第一美女的地位,她就用自己的外貌去勾引人家的男朋友,以此证明自己才是最美的。 纪尧边走边说道:“蒋薇和林中洋互相给对方做不在场证明,但不能排除那俩合伙杀人的可能,毕竟两人都有杀人动机。周美丽,把蒋薇带来市局,再审。” 周莉领命干活去了,赵靖靖跟纪尧一起回办公室,赵靖靖说道:“这个蒋薇胆子也太大了点,三天两头地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上。” 纪尧:“蒋薇背后有个神秘帮手,非常狡猾。他们之所以这么嚣张,不是胆大人傻就是以前犯过事,而且侥幸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就不把司法放在眼里了。” 这回,他不会再让他们轻易逃脱,纪尧说道:“先找个正当理由,把蒋薇拘留着,能关多久关多久。” 整个刑侦一队加班开了个案情分析会,把下一阶段的调查重点放在谭琳被杀上。 虽然蔡局没有同意将王小宁的案子和谭琳的案子并在一起调查,但在纪尧心里,这两个案子就是一个案子。 直觉和经验告诉他,凶手就是蒋薇和她背后的那个人,目前缺乏的是证据, 刑警就是要大胆假设,严谨求证。 只要一个有力证据浮出水面,其他的就会像挖红薯一样,一挖一串。 交警那边很快给了反馈,通往垃圾堆填区的那条路上,出现过三辆可疑车辆,牌照都是假的。 纪尧亲自坐在电脑屏幕前看那三辆车经过时候的监控,最后锁定了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 他们该庆幸的是,那段路的监控摄像头是新换上去的高清摄像头。 司机中途从车上下来抽了一根烟,这让纪尧看清楚了,那辆白色面包车驾驶座上的司机是个驼背。 交通部配合刑侦部门撒下天罗地网,全面追捕那辆车。 南泉市太大,找一辆没有牌照又平平无奇的面包车就如大海捞针一般,好几天都没消息。 蒋薇也就被拘留了二十四个小时,就被她的律师接走了。 网上爆出来谭琳遇害的消息,都猜测说是情杀,说得还有模有样的。 纪氏也不得不换了新广告的代言人,期间蒋薇的经纪人过来沟通过,说有意向继续和纪氏签约。 纪氏没同意,另外物色了人选。 蒋薇的头号竞争对手没有了,坐稳了娱乐圈第一美女的位子,接了不少广告和代言,一时间风头无二。 在此期间,施花洗发水的拍摄广告也完成了,全方位地投放在各种室内外广告位上。 王小宁的奶奶已经不敢出门了,街上到处是蒋薇的广告,那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一丝丝全变成利刃,插在老人的心口上,血淋淋得疼。 她也不敢开电视,冷不防看见蒋薇的广告,就好像看到了法医解剖室里光着头皮的孙女。 纪尧每天给她打电话,叫了家里的一个保姆帮忙照顾。 谭琳家人那边已经暗中叫人把渣男林中洋揍了好几顿。 林中洋经常被揍得鼻青脸肿,但他自知理亏,也不敢声张,闷声受着了。 蔡局在办公室急得上火,一天把纪尧叫来好几次,指着鼻子就骂,养你们干什么的,怎么还没破案,怎么还没破案! 这也不怪蔡局急,谭琳是公众人物,多少人盯着这个案子。 尤其是谭琳生前的粉丝,每天都到市局微博号下面留言,催破案,要求公布案件进展。 这几天下班,纪尧都没跟韩惜一块走。 市局门口堵了太多的人,都是谭琳的粉丝,他们在最初的案情发布会上见过纪尧,记住了这张脸。 因此纪尧一出来,就会被团团围住,理智点的还好,遇上不理智的,开口就骂。偏偏他还不能回嘴,更加不能动手。 小区门口的便利店的电视里正播着谭琳生前的一段采访。 镜头前,女人笑得满脸明媚,主持人问她最大的理想是什么。 她拿着话筒,眼里像是有光芒在跳动:“我最大的理想是拿到xx影后,在此之前会好好磨练演技,不辜负喜欢我的观众。” …… 回到家,纪尧站在家门口点了一根烟,ashe不喜欢烟味,不让他在家抽。 纪尧没有烟瘾,只有烦躁或者特别劳累的时候才会抽两根,缓解一下过度紧张的神经。 他从没感到压力这么大过。 他肩头一边挑着一个花甲老人的痛苦和期待,一边挑着一个优秀女演员的冤屈与不甘。 凶手却还在逍遥法外,过得风光无限。 韩惜出门扔垃圾,看见低头抽烟的纪尧,楼道本就狭小,加上不通风,整个空间烟雾缭绕的。 这是她第二次看见他抽烟。 她也从没见过他因为工作的事压力大成这样。 要知道,那可是每天下班都要早退两分钟才舒服的刑侦一队队长纪尧啊,他乐观快乐皮得不像话,天大的事,在他眼里那都不是事。 但此时的他,明显是疲惫了。 韩惜将垃圾袋扔进垃圾道里,走到纪尧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摁灭烟头,抬起头来:“过来,让我抱一下。” 第37章 纪尧张开手臂,韩惜往前走了走。 他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他紧紧抱着她,低着头,下巴放在她肩膀上,很久没动。 他抱得太紧,整个人的重量都好像压在她身上,她险些喘不过气来,她身体动了动:“你没事吧?” 纪尧笑了一下:“没事,能有多大事。” 韩惜又动了动,就听见耳边的人闷声说道:“别动。” “让我再抱一会,就一会。” 韩惜便不动了,乖乖任他抱着。 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烟草味,他的气息就在她耳边,他双唇在她耳后蹭了蹭,弄得她有点痒。 静下来之后,楼道的声控灯就自动关掉了,整个空间陷入黑暗。韩惜以为自己会害怕,会颤抖。 她想起上次在市局一楼见到蒋薇,她用魔鬼一般的声音叫她的名字,郑七。 这个名字一下子把她拉进黑暗的回忆里,气势汹汹又无处可躲。 但此时,她竟然不怕了,身体也没有颤抖。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温暖而热烈。 黑暗中,他轻声开口:“韩惜。” 韩惜在他怀里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他继续说道:“抱紧我。”他的声音带着磁性,仿佛有魔力。 韩惜抬起手来,圈住他的腰。 他贴着她的耳朵,像是不满足一般地说道:“抱紧一点。” 她便收了收双臂,抱得紧了一些。 他抱着她:“真乖。” 她身体柔软,仿佛没有骨头,窝在他怀里像个沉睡的婴儿,又香又软,乖巧得不像话。 不知过了多久,纪尧松开韩惜,同时跺了下脚,声控灯亮了起来。 他低头看着她,弯了下唇角:“谢谢你,回去吧。” 韩惜迎着纪尧的目光,他眼底已经褪去了最初的压抑,只剩无尽星光,闪烁着照亮了彼此的脸。 她问道:“没事吧?” 纪尧笑了笑,抬手在她小巧的鼻头上蹭了一下:“有事,你帮吗?” 这个善良单纯的女人马上紧张了起来,关切道:“什么事?” 他勾起唇角,坏笑了一下:“有点热,韩医生给灭火吗?” 韩惜看了他一下,红着脸转身回到自己房子门口,转头瞪了他一眼,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纪尧笑了笑,拿出钥匙进了家门。 第二天,纪尧坐在指挥中心的椅子上,墙上一圈全是监控。十几名警察盯着屏幕画面。 一个驼背的人,没那么容易隐藏自己的踪迹。纪尧下达命令,让各区域人员注意,除了留意驼背的青年,一些驼背的老年人也作为重点搜寻对象。 对方很狡猾,说不定会扮成驼背的老人。 任何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他们都不能放过。 周莉被派出去跟踪蒋薇。纪尧一直怀疑,为什么那个驼背凶手迟迟不与蒋薇进行联系,还是说,他们是联系的,不过是某一环节出了差池,导致他们避过了警方的视线。 张祥说道:“肯定是知道最近风头紧,怀疑蒋薇被监视了,所以不敢露面,也不敢联系。” 纪尧将手上的香蕉牛奶盒子以三分球灌篮的姿势扔进墙角垃圾桶里:“错,从对方的行事风格上来看,此人非常大胆,对蒋薇的感情也绝对不一般。” 上回蒋薇过生日,对方在明知道他这个刑侦队长也在游艇上的情况下,公然出现在生日宴会上,还亲自推蛋糕出来,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块。 在危险与蒋薇之间,他选择蒋薇,哪怕把自己暴露在市局刑侦队长的眼皮子底下。 谭琳死前没有遭受到性.侵犯,那可是不少男人心目中的女神,凶手能忍住色心,不是性无能,就是对蒋薇的感情太深,不愿背叛她。 对方水性很好,比纪尧这个半专业级别的还要厉害,但他绝不会是游泳运动员,没有哪个队伍会招收驼背运动员的。 不是运动员,水性又那么好,极有可能是在水边长大的,海边或者江边渔村都有可能。假设这个人是南泉市人,整个南泉,靠水的渔村,只有新桥县下面的水帘村一带。 再假设,这个人根本就不是个驼背,扮驼背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同时把警方的视线引到一个错误的方向上,所以他们才这么久都没搜到人。 纪尧从椅子上站起来:“祥子,优先查南泉市各区包括县级的游泳运动员,其次查各种游泳机构教练,然后是体校游泳专业的大学生。” “小姚,带人去新桥县出一趟差,联系当地分居,调查新桥县水帘村一带外出务工的青年,重点查驼背的,不驼背的也要给我查。” “靖靖你亲自带人去蒋薇家的小区,把她家附近的摄像头查个底朝天,看看哪里有纰漏。” “是,纪队。”刑侦一队的队员们领好命令,各自去忙了。 纪尧给正在监视蒋薇的周莉打了个电话:“美丽,蒋薇在拍广告是吗,留意所有能接触到她的人。” 蒋薇拍广告的地方在南泉市的一个古镇上,周莉带着人紧紧盯着,哪怕她去洗手间,都会安排人跟上。 蒋薇这人脾气也是真大,负责给她做发型的小姑娘不小心扯掉她一根假发,都能把人给骂哭。 要不是纪律不允许,周莉真想把蒋薇的丑态拍出来放网上,这样的偶像谁粉谁傻逼。 旁边一个男警员也看不下去了:“亏我当初还把她当女神,简直瞎了眼。” 心灵一旦污浊不堪,再美的外貌也掩盖不了那丑陋的灵魂散发出来的恶臭味。 男警员:“莉姐,你说像蒋薇这种人品的,怎么还能接到这么多广告,还他妈都是大品牌,那些品牌商,眼睛都瞎了吗。” 周莉放下望远镜:“现代社会,是资本的世界,他们才不管你人品怎么样,他们只看流量,看代言人的影响力,看这个人能给他们带来多少钱。” 男警员:“要我说,这娱乐圈得好好整治整治,什么风气这是。要红也该是谭琳那样,业务能力强,肯刻苦钻研演技的明星。” 提到谭琳,车里沉默了一下。 下午两五钟,蒋薇所在的广告摄制组收工,乘车返回南泉市区。 下午六点半,蒋薇从摄制组的车子上下来,没带助理,一个人往街边咖啡厅走去。 周莉提高警惕,同时给纪尧做了个汇报。 蒋薇带着大框墨镜,黑色口罩,像所有当红的明星一样,把自己裹地严严实实的。 她走到咖啡厅门口,开门进去。 周莉叫两个眼生的警察假扮情侣走进了咖啡厅,就坐在蒋薇后面的位置上。 蒋薇点了杯咖啡,百无聊赖地坐着,时不时看一下时间,看起来在等人。 终于在十分钟之后,一个身穿浅蓝色t恤,黑色铅笔裤的女人走进咖啡厅,坐在了蒋薇对面。 周莉拿着望远镜,看清楚了那女人的脸。 她面容清丽,留着长长的马尾,气质孤冷绝艳,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 周莉飞快给纪尧作了个汇报:蒋薇约见的人是韩惜。 别人不知道,但韩惜一进门就发现了,坐在蒋薇身后那两个是警察,其中一个她还在市局见过。 “去楼上吧,风景好。” 韩惜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咖啡厅二楼去了,蒋薇跟着上了二楼。 楼下假扮情侣警察不好再跟上去,只能作罢。 周莉也没再派新的人上去,不管她派谁,一眼就会被同在公安系统的韩惜识破。 韩惜的做法也摆明了,不想被警察监听。 周莉不好进行下一步行动,只能等纪尧赶过来。 韩惜点了杯橙汁,合上菜单:“你约我来,是为什么事?”她顿了一下,叫她的名字,“郭莹。” 已经很久没人叫过这个名字了,郭莹两个字,一下子把两人带到了十九年前。 一个是脏兮兮饭都吃不饱的瘦弱女孩,一个是趾高气扬可以欺负孤儿院所有孩子的公主。 眼前,瘦弱女孩蜕变成正义一方的法医,眼里的纯真善良不曾退却一二。 高傲的公主变成了一个妖冶嗜血的女明星,眼底的肮脏和暗黑亦不曾退却。 蒋薇抿了口咖啡:“郑七。”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韩惜已经不像一开始在市局楼下被叫住时那般无措了。 她已经知道,就算全身都陷进过去的黑暗中了,那个人也会朝她伸手,把她拉到阳光底下。 蒋薇笑了一下:“听说你现在叫韩惜,这名字不错,比郑七好听。” 孤儿院的孩子,除了郭莹,所有人都姓郑,名字则是不同的数字编号,先来的就叫郑一,其次郑二、郑三……,要是其中某人被领养走了,则有新来的人替补上,韩惜的郑七,就是个替补。 韩惜前面那个叫郑七的孩子,是被人贩子带走的,卖给了山区生不出孩子的一家人。那孩子的亲生父母后来找到孤儿院,摸到了那家人那里,却发现孩子已经死了,据说是病死的,连个坟墓都没有。 他们这些孩子,哪里算人,不过是一个恶心的姓氏,加上一串冰冷的数字罢了。 韩惜被养父母领养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名字,韩是养父的姓,惜字是她自己取的。 “你叫我出来,到底什么事。” 蒋薇放下咖啡杯子,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玩弄着手上的指甲油:“你现在不是在公安系统里吗,帮我查个人。” 韩惜拧了下眉:“谁?” 蒋薇抬眼,眼低闪过浓浓的厌恶和无尽的恨意:“郑宵。”郑宵孤儿院的郑宵。 身为司法人员,韩惜毫不犹豫地拒绝:“不行,这违反规定。” 蒋薇似乎早料到她会这么说,笑了一下说道:“当年,我可是救过你的,该你报恩的时候了。郑七,做人可是要知恩图报的。” 第38章 韩惜不记得蒋薇什么时候救过她。 蒋薇说道:“你以为郑宵那个人渣没盯上过你吗,有一回,他让你往屋里送煤炭,要不是我用碳火烫伤了你的脸,你以为你逃得掉?” 她说完盯着韩惜的脸看了看:“好在没给你留疤,不然真就可惜了这张脸了。” 这段记忆韩惜是有的,她那时候以为郭莹是无意中弄伤她的。 但她还没单纯到认为郭莹会那么好心救她。 韩惜看着蒋薇:“你那不是为了救我,是为了保你自己的地位。毕竟能吃饱饭,住温暖的房间,不用被打骂关小黑屋,不是人人都有资格的。” 韩惜说得确实对,蒋薇笑了笑:“总之,我救了你,才使你不至于变成我这样,所以你必须帮我找出那个人渣。” 韩惜看着蒋薇,她脸上妆容依旧精致,那张美丽的皮囊下,掩藏着无尽的恨。 “郭莹,一个人最后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个人的选择导致的。你选择过那种吃得饱穿得暖的生活,就要承受那人对你的……” 韩惜始终没能将侮辱和侵犯两个词说出口。 蒋薇冷笑一声,大声说道:“你懂个屁。” 她一把将桌上的咖啡杯子掀翻在地,她死死盯着韩惜,又像是在质问这个世界:“若你经历过我所经历过的一切,就不会这么说了。” 蒋薇的声音尖锐刺耳,整个咖啡店的人都看了过来,服务生站在一旁不敢过来劝,似乎在等领导过来处理。 韩惜沉默了一下,她看着眼前几近歇斯底里的女人。她想起纪尧说过的话,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感同身受,有些情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旁人可以揣摩,但无法完全代入。 但韩惜一点也不同情蒋薇。不管她经历过什么,都不能成为她随意祸害别人生命的理由。 她抬头说道:“蒋薇,自首吧。” 蒋薇看着地上的咖啡杯子碎片,服务员过来收拾,默默将毁坏记在账上,端了一杯新的过来。 蒋薇端起杯子:“警察都是废物,十九年前是,现在也是。” 韩惜知道,纪尧最在意的就是十九年前这个时间节点,加上警察两个字,就尤为敏感了,这是否跟失踪了十九年的陈警官有关呢? 她不动声色地问道:“什么意思,十九年前怎么了?” 蒋薇看起来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韩惜,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们公安不是很厉害的吗,怎么不把郑宵抓起来了,他毁了那么多人的人生,又跟人贩子勾结,你们天天把惩恶扬善挂在嘴边吗,怎么不去杀了那个人渣?!” 韩惜说道:“孤儿院那场大火之后,当地警察去抓过人,没抓到,郑宵失踪了十七年,到现在都没再出现过,我就算想查也查不到。” 韩惜被领养走是在十九年前,孤儿院大火发生在她被领养之后的第二年。 蒋薇看着韩惜:“这么说,你是不肯帮我了?” 韩惜:“你先告诉我,十九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蒋薇突然笑了一下,招了招手,服务员走过来。 她从钱包里拿出来一百块钱递了过去:“你去对面包子店买两个包子,剩下的都是小费。” 服务员没接:“小姐,我们店不许外带食物。” 蒋薇从钱包里拿出来一叠百元钞票:“这样够了吗?” 服务员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值班经理过来,看蒋薇不是什么好惹的角色,只好拿了一百块,让服务员给买包子去了。 韩惜不知道蒋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一听到包子两个字就生理性不舒服,心底会涌上一丝莫名的难过,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脖子,险些要窒息。 纪尧已经赶到了咖啡厅楼下,跟周莉汇合了。 周莉汇报了一下,纪尧抬头往咖啡厅二楼看过去。 距离远,看不清人脸,只能通过模糊的身形辨认出韩惜的身影。 周莉犹豫道:“纪队,韩法医的行动,是您指示的吗?” 纪尧点了下头:“嗯,她跟我报备过。” 周莉看着不像,但她不敢说。 纪尧从监视车上下来,走进咖啡厅,直接往二楼去了,上楼梯的时候,后面买包子回来的服务员不小心撞到了他身上,包子掉地上了。 服务员吓一跳,一边把包子捡起来一边说道:“卧槽,楼上的小姑奶奶知道又要发火了。” 纪尧回头,将服务员手上的包子拿过来:“我替你送上去。”说完就走了。 他到二楼,看见身体做得笔直的韩惜,和懒懒窝在沙发里的蒋薇。 纪尧走过来,将手上的包子往蒋薇身上一扔,抓起韩惜的手腕就走。 蒋薇笑着起身,身上狐媚劲几乎是在条件反射之间完成的,一开口就是花枝摇曳:“纪队,坐下来喝杯咖啡再走呗。” 纪尧回头看了她一眼:“警告你一遍,不许再靠近韩惜一步。” 蒋薇笑了笑:“我不认识什么韩惜,我只认识郑七。” 纪尧没听过郑七这个名字,但他能猜测到,这八成是韩惜过去的名字。 这蛇蝎心肠的女人是想要把已经开始光明新生活的韩惜拽回到阴暗恐惧的过去。 她自己毁了还不够,还要拉别人下水。 纪尧转过身:“照面镜子照照吧,你看你这丑样,哪里配得上跟她说话。” 打蛇打七寸,打人就要狠狠往心口上扎,蒋薇无论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美丽耀眼的那一个,她从没被人当众说过丑,一下子就跟发疯了似的,慌里慌张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觉头发还在,才稍微安静了下来。 “蒋薇,你记住了,所有犯过的罪,最后都会十倍八倍地报应在自己身上。”纪尧看着她说道,“我会亲手抓住你。” 纪尧带着韩惜走出咖啡厅,却也没往周莉那边去,他带着她穿过咖啡厅后面的小巷,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将身上的监听麦关掉。 “说说,蒋薇让你干什么了?” 韩惜低头看着脚尖,纪尧将她的脸捧起来,看着她纯净的眼睛说道:“你根本不是蒋薇的对手。” 韩惜只好答道:“她让我帮她查郑宵的踪迹。” 纪尧放开韩惜,他就知道,这个蒋薇想把韩惜拉下水,只要韩惜动用过公安搜索系统,最后导致郑宵的死亡,那她将一辈子回不了头了。 韩惜看纪尧脸色不大好,安抚他道:“你放心,我又不傻。” 纪尧看着韩惜的眼睛,语气低缓起来:“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我?” 韩惜抿了下唇:“我看你太忙了。” 纪尧心底沉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你应该信任我的。” 韩惜抬手拉了拉纪尧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柔声说道:“我下次保证不这样了。”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晃着他的衣袖,像一个讨糖吃的小孩,他纵是心里有气也被她这个样子弄的没脾气了。 他受不了她对他撒娇。 纪尧在韩惜头发上摸了摸,柔声道:“等这个案子结束了,跟我讲讲郑七的故事吧。” 韩惜点了下头,抬头看着纪尧,笑了笑:“好。” 眼前人是阳光,终将驱散郑七这个名字背后的黑暗。 周莉带人继续跟着蒋薇,纪尧把韩惜送回家之后,返回市局加班去了。 张祥把南泉市所有游泳运动员、健身房游泳教练、体校大学生的资料排查了一遍,没有找到那个杀害谭琳抛尸垃圾堆填区的罪犯。 纪尧打了个电话给赵靖靖,询问蒋薇家附近的情况。 赵靖靖汇报道:“可疑人物倒是没发现,发现一个行事鬼祟的保安。” 赵靖靖把那个保安的照片发给了纪尧。 纪尧看了一眼,不是他在蒋薇生日会游轮上出现的那位。 赵靖靖继续说道:“这人一看见警察就紧张,保安队长说他最近换了新手机,iphone新出的那款,要不要带回市局审一下?” 纪尧:“先带回来。” 小保安叫李全,今年二十八岁,已经做了十年保安了。 赵靖靖连夜审讯了李全:“为什么一见到警察就紧张,做什么亏心事了?” 见李全不说话,张祥拿出纪队惯用的审讯招数,先给对方定下一个严重的罪行诈一诈:“谭琳是你杀的吧,你跟蒋薇一伙的。” 李全果然害怕了,赶紧摆手:“我没杀人,我哪有那个胆子。” 赵靖靖敲了下桌子:“没杀人你见了警察就跑?” 李全低着头,不肯说话。 纪尧推门进来,看了李全一眼,对赵靖靖和张祥说道:“别审了,就他了,抓不到罪犯还能找不到替罪羊吗。” 张祥心里知道纪队在唬人,但这话要是被蔡局听见,搞不好又是一顿骂。 正直的赵副队没用过这种流氓招数,一时也接不上纪尧的话。 倒是李全先慌了:“我招我招,我全都招,但我真没杀人。” 据李全交代,他之所以有点怕警察,是因为前两天他偷过小区住户的一条金链子。 “买手机的钱,就是卖金链子买的。今天下午看见有警察来,以为是查金链子的,所以就有点害怕。” 对李全接下来的的流程就按照偷窃罪处理了。 被偷的是九单元101室的住户。 但奇怪的是,那家人一直没报警。要么李全撒谎了,要么就是那家人自认倒霉了。 纪尧从椅子上站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今天就先到这吧,大家辛苦了,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靖靖,明天叫被偷窃的那家人来局里做个笔录,核实一下李全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二天,赵靖靖一早带人到九单元101室。 他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个退休老太太,赵靖靖出示了一下证件,表明了来意。 老太太点了点头:“对,前两天我去买菜,回来一看,床头柜子被翻地稀八乱,里面的金项链不见了,幸亏抽屉里没放钱,不然肯定会被偷走了。” 记录员记了下来。 赵靖靖问道:“那您怎么不报警呢?” 老太太答道:“我后来又找到了啊,就在那个围墙底下。我一看既然找到了,也没什么损失,就没报警。” 赵靖靖心里有了个底,求证道:“您确定您后来捡到的是被偷走的那条吗?” 老太太回到卧室,把金项链拿出来,递到赵靖靖眼前,指了指:“上面有我名字的缩写,是我家老头子生前送的,世界独一条,不会错的。” 赵靖靖立刻给纪尧做了汇报:“李全买手机的钱恐怕不是他卖金链子得来的。” 赵靖靖将调查出来的结果汇报完,纪尧即刻提审了李全,这回是他亲自审的。 李全看见纪尧就打怵,没什么底气地说道:“警官,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 纪尧拿出手机,将赵靖靖发过来的金项链的照片给李全看了一眼:“你看看,是这条吗?” 李全生怕掉进这些警察给他挖的陷进里,找了一个最保险的说法:“当时慌里慌张的,我没看清。” 纪尧收起手机:“不愿意说是吧,我替你说。” “那日,你偷完项链,急急忙忙地翻墙出去,回家之后,发现口袋里的项链不见了,以为掉在路上被路人捡走了,所以你才说卖了,以为这样警察就没法去追溯了,挺聪明的哈。” “可惜天网恢恢,项链被原主人捡去了。” 纪尧站起来拍了下桌子,紧紧盯着对面的嫌疑人,审视着对方的眼睛:“说,买手机的钱哪来的。” 第39章 李全自知逃不过,悉数交代了出来,怎么都比背上杀人的罪行要好。 他买手机的钱是一个驼背男人给的,作为交换,他偷偷带着这个男人走进小区,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小区监控。 高档小区,没有门禁卡是进不去的,而门禁卡是连着户主信息的。男人不愿意用门禁卡,就是防止为了蒋薇暴露。 而纪尧他们之所以没通过监控找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全拜这个保安所赐。 李全最后一次帮助驼背男人进出蒋薇家的小区,是在谭琳死前一个晚上。 纪尧指了指日历,点到王小宁遇害之后,蒋薇从隔壁市影视城拍戏回来的那天:“这天,那男人过来过没有?” 李全点了下头:“这天刚好是我生日,约了一帮朋友出去唱歌,唱歌的钱还是那男人给我的。” 纪尧:“有他联系方式吗?” 李全摇了下头:“没有。”这到也在纪尧的预料之中,对方谨慎得很。 纪尧坐在桌边上,转头看着李全:“你还知道其他信息吗?” 李全又摇了下头:“不知道。” 纪尧翻看李全的资料,他已经结过婚了,家庭户籍地址跟他老婆一样,也就是南泉市区。 “家庭地址报一遍给我。” 李全报了一边,跟资料上的一样。 纪尧盯着他:“我说的是原籍住址。” 李全眼神开始飘忽:“就是这个地址。” 纪尧将手上的资料一把甩到了李全脸上:“你从小就跟你老婆一个地址?骗谁呢,给我老实点!” 李全眼见瞒不住,支支吾吾地报了原籍地址,他是跟他老婆结婚之后,把原户口迁到他老婆家的。 而李全的老家,正是之前纪尧分析过的杀害谭琳的凶手可能在的地方,新桥县下面的水帘村。 纪尧不动声色地问道:“那边是渔村,你们这些天生在水边长大的,水性一定很好吧?” 李全点了点头:“还行。” 纪尧笑了一下,看着李全:“杀害谭琳的凶手水性极好,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就是水帘村那边的人。”他说着指了指李全,“你,要么是凶手,要么是帮凶,自己选一个领罪去吧。” 危难之下,李全选择自保。 他交代,那跟那个驼背男人是同乡,所以才会被找上。 那男人叫秦真,天生驼背,一直也没娶上媳妇,后来家里人给他买了一个,再后来,他那媳妇也是本事,把他给拐跑了。 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再次见面,是李全先认出的秦真。 纪尧问道:“秦真家给他买的那媳妇,你见过没?” 李全摇了下头:“没,买来的媳妇怕逃跑,天天被关在屋里。听说脸长得挺俊的,就头发和头皮被大火烧坏了,有个小孩溜进秦真家玩,不小心看见了,以为见了鬼,差点吓掉半条命。” 纪尧:“什么大火,是在秦真家烧的,还是在外头就烧坏的?” 李全想了一下答道:“好像是来之前,在外头烧的。不然以秦真家的条件,真买不来这么俊还完好的媳妇。” 纪尧从审讯室出来就接到了被派到新桥县的小姚的汇报电话,在分局的配合下,他们查到了一个可疑人物,正是失踪十多年的驼背秦真。 纪尧对着电话吩咐道:“小姚,立刻把秦真父母请到市局来。”他要亲自审。 下午三点钟,小姚带着秦真父母来到了市局。 老俩口衣着朴素,秦真父亲裤腿上还溅着半湿不干的泥土,穿着一双黑色高筒胶鞋,样子像是刚从河边打渔回来。 两位老人原本不愿意过来,听说有失踪了十多年的独生子的消息,急的连衣服都没换,就跟着赶过来了。 他们还不知道秦真杀人的事。 分开审讯,纪尧先审的秦真父亲。 老人皮肤黝黑,是常在太阳底下打渔留下的痕迹。因为常年被海水浸泡,手上皮肤极为粗糙,手背上的褶子又深又厚。 明显是没见到过这样的场面,老人极为不安地搓着衣摆,目光四下寻找:“我儿人呢?” 纪尧:“您先别急,我问你几个问题。”说完将蒋薇早年的一张素颜生活照递了过去,“您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吗?” 老人看了一眼就赶紧摆手:“没有,没有,我们没有买过人,没犯罪,是她自己要到我家来的。” 看来,当年那女孩果然是从孤儿院的大火逃出来的郭莹,后来的蒋薇。 老人情绪看起来有点激动:“就是她,把我儿子拐走了,你们快去抓她。” 纪尧叫人送了杯水进来,递给老人,一边说道:“您别急,先好好回忆一下当年的事情,说的越具体越详细,我们才能越快地抓到这个拐走您儿子的人。” 他很会哄人,老人信以为然,一心一意地回忆起当年来。 “我们那边的渔村后面有一座山,是十七还是十六年前,那年冬天,可冷了,我去山上砍柴,好当碳火烧。到山里头的时候听见一声响,我扒开枯树丛一看,里面躺着个人,整个头皮都是坏的,眼睛还睁着,让我救她。” “我问她是打哪来的,她说是那边的孤儿院的,无家可归,只要我救她,她就给我当媳妇。” “我看这是个女的,又没家了,就想着带回来给我儿子当媳妇。我那儿子其实并不是驼背,他是生下来背上就长了个大肉瘤,看起来像驼背。小地方的医院治不好,让到首都的大医院,没钱,没办法,就一直这样了。因为这个一直也没讨到媳妇。” “我儿子一看见她就喜欢得不得了。一开始的时候这女的还算乖,后来就老想着逃走,没办法就只能给锁屋里。后来也没想到她能把小真给拐走。” “我家小真就是太稀罕她了,才会跟着走,亲爹妈都不要了,一走十几年。” 老人边说边掉眼泪,旁边警员给递包抽纸过来。 纪尧问道:“这十几年,秦真一次也没联系你们是吗?” 老人捏着纸巾点了下头:“我看他就是被那妖女下降头了,给迷成什么样了,家都不回,他妈天天哭,眼睛都快哭瞎了。” 纪尧拿了张蒋薇的妆后近照:“这个人您认识吗?” 老人看了一眼:“见过,不是那个什么大明星吗。”说完也没反应过来,这个就是他当年救过的那个女孩。 纪尧倒是可以理解,当年的蒋薇,落魄,奄奄一息,顶着丑陋的头皮。现在的蒋薇出现在镜头里时,抬着头挺着胸,戴着一头漂亮的假发,用最昂贵的化妆品精心雕琢着她的另一幅面孔。 纪尧:“她的名字叫什么?” 老人答道:“她说她叫公主,我们都是这么叫的,就叫她公主。” 纪尧:“那女孩说她是从孤儿院的大火里逃出来的,关于那所孤儿院,您了解多少?” 老人摇了下头:“不了解。” 纪尧紧紧盯着老人的眼睛:“当真一点都不了解?” 老人这才开口:“听说里面可以领养小孩,就是得给点抚养费。” 纪尧这还是第一听到把买卖孩童说得如此道貌岸然的。 老人急忙辩解道:“我家没买,我家可没买。” 纪尧:“那你知道谁家买过吗,尤其是小女孩儿。” 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陈警官和叶主任失踪多年的女儿,遇到有关贩卖儿童的案子,总会多问几句,万一就撞上了呢。 老人赶紧摆手:“没有,要买也买个能传宗接待的男孩,女孩买来能有什么用。” 等忙完蒋薇的案子,纪尧是怎么都要亲自去一趟新桥县,看一看那个已经被大火掩埋了十七年的孤儿院。 纪尧审完秦真父亲,又亲自审了一遍秦真母亲,两人说法基本一致。 张祥问道:“这样的话,能把蒋薇拘留起来吗?” 纪尧答道:“理由呢,说她拐卖男性?这件事情上,蒋薇其实是个受害者,她是被非法拘禁的。先留着她,好把秦真引出来。” 杀害谭琳,可能也杀了王小宁的嫌疑人的真实身份已经锁定,眼下只剩下追捕了。 秦真抛尸谭琳的那辆白色金杯面包车始终也没再出现了。 他不可能开着那辆目标如此明显的车到处跑,弃车的行为也不存在。所以他和他的车究竟躲在哪里了呢? 纪尧审完秦真父母,去蔡局办公室挨了顿骂。 王小宁的奶奶因为过度伤心,身体出现了问题,现在在医院躺着,纪尧叫了个保姆过去二十四小时照顾,医药费也是他自掏腰包。 谭琳那边就更加不用说了,她的粉丝每天都在给警方施加压力。 纪尧刚从蔡局办公室出来,就接到了门卫刘叔的电话,说他的车被谭琳的粉丝砸了,他们站在市局门口扔石头块子。 警卫已经把为首的几个抓起来了。 整个市局都知道,纪尧的车,没有低于两百万的,这一顿砸,虽说损坏不算大,但修起来也是个麻烦事,很多零件都是进口的。 纪尧看都懒得看,下了班直接把车开到了修车行。 正当他放下车准备走的时候,看见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五菱面包车。 这家修车行专门修豪车,赚的都是有钱人的钱。 这辆廉价面包车在一排豪车中间就显得十分扎眼了。 这不正常。 纪尧走过去问道:“这车谁的?” 第40章 修车行的经理走过来,看了一眼这辆黑色五菱面包车:“一个客户的。” 车行经理认识纪尧,知道他是纪氏继承人,也知道他是市局刑侦队长,因此什么也不敢隐瞒,都是如实说的:“对一般人,我们是不会泄露客户信息的,对纪队您那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那天就觉得这个客户奇怪得很,是个老头。” 纪尧靠在车门边上:“仔细讲讲,怪在哪里。” 经理回忆了一下:“上周有一天,早上车行一开门,老头开车过来,说要给车喷漆,我一看,这破面包车还喷漆啊,扔了算了。再说我们这都是修豪车啊,用的漆也都是最好的,他说就是要最好的,才开到我们这边来的。” 纪尧沉思了一下:“所以这辆车是已经喷好漆了,原来的颜色是白色?” 车行经理点了下头。 纪尧继续说道:“老头有点驼背?” 车行经理点了点头:“纪总神机妙算啊。” 纪尧走到车子前面,检查了一下车牌的地方。 秦真抛尸用的白色金杯面包车,这辆车是黑色五菱。 两款车型非常像,当日从马路边的摄像头看,没看出来,竟是被调过车牌的。 他推测没错,又比较幸运的话,这辆黑色五菱面包车就是那辆白色金杯车。 一直以为,刑侦大队和交通部都在找那辆白色的车,殊不知它竟整了个容躺在一家高档修车铺里,要不是纪尧误打误撞看见了,还真就被他逃脱了。 纪尧继续问道:“说什么时候来取了吗?” 车行经理进去查了一下记录本,回来说道:“本来前天就该来拿车的,那人说先不拿了,先放在这,他会付车位保管费用。” 纪尧:“说什么时候来拿了吗?” 车行经理想了一下:“这个倒没有,不过我们也没打算给他留很久,毕竟这车不值钱,过不了多久,保管费都能赶上车钱了,他再不来拿车不出钱,我们不就亏了吗。” 纪尧看了一眼车行经理递过来的记录本,上面的名字不是秦真,要么这车真不是秦真的,要么就是他用的假名。 纪尧点了点后面的客户电话号码:“这个电话打得通吗?” 车行经理叫来负责跟进这辆车的客服。 客服答道:“打不通,一般都是他打过来,我给他打过几次,都没打通。” 纪尧心里有了底,对这两人说道:“刚才我问过的话,都是公安机密问题,严格保密,也不要惊动这个客户,就当我没来过也没问过,具体的,我叫属下过来交代。” 小客服大概是个刑侦剧迷,听见这话,顿时就兴奋了:“我们这是在破案吗?” 车行经理是见过世面的人,瞪了小客服一眼:“不许乱说话,纪队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去干活吧。” 小客服看热闹还没看够:“我看网上的新闻,警方在追查一辆白色金杯面包车,不会就是这辆吧?” 车行经理:“再逼逼一句,给我卷铺盖走人。” 小客服闭了嘴走了。 小客服一走,车行经理压低声音:“所以纪队,这个不会就是杀害那个女明星谭琳的凶手吧?” 纪尧靠在这门边上:“抓到人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把这个客户那天过来送修的,所有可能拍到他的监控录像送到拿给我。”纪尧说完,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痕检科的同事。 想起来痕检的同事是个孕妇,便打给了经常帮痕检干活的韩惜:“喂,美人,下班了吗?” 纪尧继续说道:“我这边需要支援,痕检,你来呗?” 韩惜已经回到家了,接到刑侦队长的电话,算是需要临时出任务,她说道:“好,地址哪里?” 纪尧报了个地址过去:“你打车过来,回头让叶主任报销,上车后把车牌号发给我,我这边走不开。”没法去接她。 韩惜带好工作证,拎上银白色法医工具箱,打了辆出租车。 韩惜将车牌号发给了纪尧,车子往修车行开去。 没走多远,后面突然开来一辆货车,行驶速度极快,它也不是要超车,直接往韩惜乘坐的出租车尾巴别去。 好在司机驾驶技术好,车子撞到路边护栏上,没出什么大问题。 韩惜额头出了点血,其他没有大碍,她惦记着纪尧在现场等她,没去医院检查,自己用酒精棉消了下毒,从工具箱里剪下一块纱布贴上。 司机没受伤,一直在旁边劝她:“姑娘,你这,要不去医院看看吧,我在这等交警就行。” 韩惜收拾好,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我就是医院。”她本来就是医科大毕业的医学生。 她从车上下来,换了辆车租车,往现场赶去。 纪尧收到韩惜发来的第二个车牌号,拨了个电话给她:“怎么换车了?” 韩惜答道:“第一辆车出了点状况,我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纪尧嗯了声:“你注意安全。” 赵靖靖和张祥等人已经先到了,纪尧特备叮嘱过,让大家穿便衣过来,以免惊到嫌犯。 除非特备情况,赵靖靖很少穿便衣,他到哪都是一身整齐的公安制服。今天穿的是一件蓝色t恤,黑色裤子,黑色运动鞋。 纪尧靠在这边上,打趣赵靖靖:“靖靖,这身好看,刚车行的小姑娘偷看你来着。” 赵靖靖不禁逗,一下就脸红了,看了纪尧一眼:“办案就办案,好好说话行不行?” 纪尧坏笑一下:“不行。” 赵靖靖:“.…..”他不管这个人了,专心对着这辆黑色五菱面包车研究起来。 纪尧笑了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再过五分钟韩惜应该就到了。 五分钟后,一辆黑色出租车停在修车行门口,韩惜从车里下来。 她拎着箱子到纪尧身边,看了一眼他身后的车子:“需要验的是这辆?” 从韩惜刚一车子上下来,纪尧就看见了她额头那块纱布,他抬手碰了一下,拧眉道:“你这里怎么了?” 韩惜将工具箱放在地上,戴上手套脚套,从里面拿出来检测器械,抬头看了纪尧一眼:“没事。” 纪尧打开车门,韩惜钻进去,将手上的鲁米诺反应试剂一撒,没多久,车后座上呈现出一片荧光色。 说明车里曾遗留过人血。 韩惜到驾驶座,采集方向盘上的指纹。 最后的工作就是搜集车上细小的证据。 纪尧站在车门边上,看车里的法医忙着,一边跟旁边的属下吹牛逼:“看,我女朋友,厉害吧。” 韩惜回头瞪了他一眼。 赵靖靖无奈地看着纪尧一眼:“你别天天欺负人。”又道,“韩法医,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 纪尧:“这个赵副队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情趣,情趣懂不?” 赵靖靖表示他不懂。 张祥把法医室的相机带来了,在旁边拍着照,放下手里的相机说道:“纪队,我懂。” 纪尧转过脸去:“祥子,说出你的看法。” 张祥挠了下后脑:“网上说,纪队您这叫单方面确定恋爱关系。” 纪尧纠正他:“双方面。” 韩惜采集完车里所有需要采集的证据,从车上下来,开始采集车轮上面的泥土。 张祥蹲下来拍照:“韩法医,这能验出来车子曾在哪行驶过吗?” 韩惜收集好站起来:“车子已经被车行洗过一遍了,只能采集到车轮深处的一点点痕迹,作用可能不大。” 纪尧走过来:“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谭琳的尸体曾在车后座上出现过吗?” 韩惜摇了下头:“没有。车内已经清理过了,留下的可查痕迹很少。” 纪尧点了下头带人往修车行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黑色五菱面包车的车主,打的就是这部电话?” 车行经理赶紧点头:“对,一开始给他的就是这部客服电话。” 纪尧让小姚等人给这部电话装上监听设备,一边对车行经理说道:“我会派两个人过来守着,只要对方打电话来,听警方指示说话,宗旨是引他过来取车。” 说完转头道:“靖靖,你亲自带人在这守着。” 论细心谨慎,不给嫌疑人留下怀疑和破绽,还是赵副队在行。 张祥提出疑惑:“万一,这个秦真,他不要这车了,一直不打电话来联系呢?” 纪尧靠在桌边上,盯着桌上的红色座机电话:“不会,这辆车对他来说可能有重要的意义。一般的车,弃车逃走对他来说才是最安全,他没必要留下这部车,把自己置在可能暴露的境地。” 车行经理点头赞同:“他送修的时候,就强调,所以的材料都用最好的。我后来算了一下,光是这层漆都快赶上这辆车的价值了。” 纪尧:“你们这的上下班时间是?” 车行经理赶紧递了张名片过来,跟当初给那位车主的那张一样:“上面写着,早九点到晚上十一点,周一到周日。” 纪尧将名片递给赵靖靖:“我送韩惜去趟医院,然后回市局,你在这守着。” 赵靖靖慎重地点了下头:“放心。” 这已经是目前能抓到秦真的唯一突破口了。 临出门的时候,纪尧回头到赵靖靖身边,小声说了句:“旁边那个客服小姑娘,一直在偷看你,不信你看。” 赵靖靖的脸一下子红了:“你走,赶紧走。” 张祥捂着嘴没敢笑出声,对上赵靖靖的目光,赶紧把嘴巴闭上了。 赵靖靖把纪尧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可别乱说话了,我,我有喜欢的人了。” 纪尧笑了一下:“叶主任办公室的那个?” 赵靖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纪尧:“你,你怎么知道的?” 纪尧:“你一看见人就脸红,离得老远就开始躲开绕着走,跟人说话还结巴,这是什么,这就是爱情啊。” 赵靖靖:“你对韩惜不是这样的,你都是离得老远就想往上扑,甜言蜜语不要钱似地往外蹦。” 纪尧:“这是爱情的另外一种表示方式,属于热烈奔放型的,你那种是闷骚内敛型的。” 赵靖靖红着脸:“那,哪种好?” 纪尧:“各有各的好吧,像韩惜那种闷骚的,就适合我这种明骚的,同样你跟那个什么谁也是。” 众人隔着老远看见刑侦正副队长讨论,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看赵副队的脸色如此严谨严肃,想着一定是在研究抓捕嫌疑人的方针方略,于是大气不敢喘地原地等好。 没人敢上去打扰,偷听也不敢。 韩惜对上纪尧投过来的目光,那勾唇弯起的弧度,眼睛里泛着的光,一下就懂了,准没在讲什么好事。 她拎起工具箱走过来:“你别胡乱误导赵副队。” 说完走出门去了,纪尧笑了一下,抬脚跟上。 纪尧下班开过来的车子还没开始修,于是就先不修了,开这辆车送韩惜。 韩惜坐在副驾:“冥冥中,应该是谭琳在保佑着的吧,要不是她的粉丝把你车弄坏了,你也不会送来修,就也不会发现这么重要的线索。” 纪尧手边放着一张优盘,里面是修车行经理给的监控录像,他已经粗略看过了,送车来修的八成是秦真本人。他化了妆,把自己扮成了一个驼背老人,等带回局里,技术人员一分析就能出准确结论。 纪尧点了下头:“这回一定要把秦真和蒋薇绳之以法,给死者一个交代。” “一会把物证送回法医室,等我一会,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下伤口。跟我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韩惜便把乘车已经被大货车撞了一下事情讲了一遍。 纪尧沉思了一下:“明天请交通组介入,这段时间不许你一个人单独出去,有事就叫我。” 韩惜看着纪尧:“你怀疑那起交通意外,不是偶然,是有人故意撞的?” 纪尧答道:“不管怎么样,要先保证你的安全。” 韩惜小声说道:“谢谢。” 纪尧扫了她一眼:“你说什么呢。”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街边灯光璀璨,车尾灯与路灯交织,各色霓虹灯闪着光,构成了南泉市一角的夜景。 纪尧接了个电话,他妈苏遥打过来的。 劈头就问:“上周末没回来,这周末还回来吗?” 纪尧答道:“看情况吧,最近案子太忙了。” 苏遥故意激他:“你那个三表舅妈家的二女儿的同事…….” 纪尧:“行,打住,您别用这招了,还三表舅妈,我哪来的三表舅妈,想看儿媳妇是不是,等忙完这阵子,带给您看。” 说完看了副驾上的韩惜一眼,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因为在开车,韩惜只能忍住想要在他腿上狠狠掐一下的冲动。 苏遥:“那行,提前点告诉我,我和你爸好好准备一下。” 纪尧:“行,那没事先挂了,爱您,么,么,哒。” 挂了电话,纪尧对韩惜解释道:“我也不是故意要讨你点嘴上的便宜,我要不那么说,我妈一准又得拉着我出去相亲,要是那样,你不得难受死。” 韩惜抿了下唇:“你爱跟谁相亲跟谁相亲去,跟我没有关系。” 红灯,纪尧停车,抬手捏了下身侧的美人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有种你再说一遍跟你没关系。” 韩惜张了张唇,正要说话,就听见纪尧说道:“敢说一个字,亲死你。” 于是她就闭了嘴。 到了市局,韩惜去法医室存证,纪尧回到刑侦办公室打报告。 韩惜先忙完,到三楼等纪尧。 刑侦办公室就剩下他一个人,韩惜进来,找了张椅子坐下,看纪尧在电脑前打字。 以往这些文字方面的工作,都是细心的赵副队负责的,今天是没办法,赵副队要守着修车行的客服电话。 韩惜一直以为纪尧是那种多动症儿童,每天都是活蹦乱跳的,就没见过他这样安静认真地打着字。 纪尧怕韩惜无聊,从抽屉里拿出来两盒香蕉牛奶,递给她一瓶。 韩惜插上吸管,吸了几口,继续看纪尧打字。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纪尧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走吧,送你去医院。” 韩惜站起来,走到垃圾桶旁,将牛奶盒子扔进去,回头说道:“不用了,我自己都处理好了。” 纪尧看着她额头上的纱布:“不行,去做个ct,万一脑子磕坏了怎么办。” 韩惜笑了一下:“我自己的额头,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没事。”说完往门口走去。 纪尧跟上去,两人一起乘电梯下来。 电梯里,他看着她:“别动。”说完抬起手来,帮她将唇角一点牛奶渍擦掉。 他指腹带着暖意,轻轻扫过她的唇角,又忍不住在她唇上摩挲了几下。 她唇上的口红在他手指上点了道红痕,她躲了下:“你别把我口红蹭掉了。” 纪尧看了一眼自己的指腹,上面一点白色,一点红色,交融在一起,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知道该怎么讲的感觉。 电梯到达一楼,韩惜先走出来,纪尧跟在后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老实了很多。 到市局楼下,纪尧说道:“不去医院也行,隔壁诊所,让医生重新包一下吧,你都贴歪了。” 韩惜点了下头,两人一块进了市局对面的诊所。 坐诊医生帮韩惜拆开纱布:“没事,磕了点皮,不算深。” 站在一旁的纪队:“这还叫没事,这肉都露出来了。” 医生帮韩惜消毒包扎的时候,纪队:“哎,医生,您可轻点。” “哎,疼疼疼,她都皱眉了。” 医生一边剪纱布一边说道:“这又不是生孩子,有那么疼吗?” 生孩子三个字,成功地让纪尧闭上了嘴巴,他的大脑现在很忙,满脑子都是如何生孩子,以及怎么生孩子的画面。 医生帮韩惜处理好,纪尧带韩惜出来:“走吧,回家生孩子去。” 韩惜踹了他一脚。 纪尧回头笑了一下:“逗你呢。” 回家的车上,韩惜说道:“你今天心情很好的样子。” 纪尧看着路况说道:“是吧,可能是前几天太压抑了,一直到今天,案件才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总之,不管怎么样,人生在世就这几十年,活得开心点。” 韩惜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纪尧:“所以,人活着一定要遵循自己的本心。” 韩惜又点了下头,他说得非常有道理。 纪尧:“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韩惜:“嗯。”她侧过脸去看他,他目光看着前面,留给她一个精致好看的侧脸。 她早知道他长得好,眉眼像是被墨水洗过一般,一双桃花眼绽着刚毅和温柔,这两种特质互相矛盾又浑然一体。 他英挺的鼻梁下面,唇形完美,呈现淡淡绯红的颜色,像雨后的花瓣,透着隐隐水泽,温润得很。 纪尧:“想亲我,就直接来吧,不要活得那么压抑,憋着难受吧。” 韩惜一下子红了脸,像一个想要偷糖吃的小孩被当场抓住。 她偏过脸去:“你别乱说。” 纪尧笑了一下,双唇一张一合:“行,我不乱说。等你什么时候憋得受不了了,求我,我就满足你。” 韩惜:“你这还不叫乱说?” 车子到小区楼下,纪尧停好车,送韩惜上楼,把自己家的钥匙递给韩惜:“我要回一趟修车行,看一下情况,帮我看一下ashe。” 韩惜接过纪尧家的钥匙:“嗯,你早点回来。” 电梯停下来,两人走到韩惜家门口,纪尧看着韩惜打开家门:“你早点睡,不用等我,我不一定几点回来。” 韩惜站在门口点了下头。 纪尧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乖。”说完转身往电梯走去。 韩惜跑到阳台,看着纪尧的车子消失在小区主干道上。 她这才反应过来,客厅里的灯都没来得及开。 放在今天之前,她是个不把所有的灯打开就不愿意进门的人,孤儿院的那段经历让她无法待在黑暗的房间里。 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他,所以不再害怕了吗? 还是因为他在心里,所以不怕? 韩惜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给纪尧:“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第41章 第二天,交通组出动,查出了昨天晚上撞韩惜的那辆货车司机。 过程很顺利,那司机用的不是假牌照,全程被摄像头拍了下来,所以很快抓到了人。 对方交代是因为赶时间,车开得快,不小心撞上去的,撞完自知闯祸了,一害怕就逃了。 纪尧看了证词,不是蒋薇或者其他什么人找人撞的韩惜,他才稍微放心。 这是一起非常普通的交通意外。 技术组的同事对纪尧带来的修车行的监控录像进行分析,确认对方是正在潜逃的秦真。 赵靖靖一直在修车行守着,修车行附近埋伏这几个便衣警察,全员提高警惕,等待秦真打来电话或者取车的那一刻。 周莉一直在带人跟踪蒋薇,二十四小时不离其左右。 蒋薇就好像觉察到了似的,一直也没跟秦真联系。 她要么出去拍广告,要么出席活动,要么去美容院或者逛街扫货,唯独不见她跟秦真见面,连个电话联系都没有。 周莉开着车,前面就是蒋薇的车,她不近不远地跟着。 突然,后面开过来一辆蓝色货车,冲着蒋薇的车尾就撞了过去。 蒋薇的车子撞向路边栏杆,货车逃逸。 周莉叫人跟上那辆货车,自己守在蒋薇附近。 蒋薇从车里爬出来,脸上全是血,惊慌失措地到处找镜子,她这张脸不能毁。 路人帮忙打了120。 蒋薇的这起车祸,跟韩惜那起非常像,纪尧站在监控室,看着车祸现场的录像,简直就像模仿作案。 撞蒋薇的那辆车,车牌号是假的。这很显然是有预谋的犯罪。 张祥问道:“会不会是蒋薇和秦真闹翻了,秦真想撞死她?” 纪尧靠在桌边上:“应该不会,秦真为了她,手上沾了至少两条人命,没有什么是他不愿意为她做的。蒋薇也不会这个节骨眼上激怒秦真,不然两人都得玩完。” 张祥犹豫了一下:“那,这事会跟韩法医有关吗?” 毕竟两起交通意外实在太像了。 韩惜乘坐的是出租车,司机技术好,她才没受到什么伤。 蒋薇就惨了点,她自己开的车,没有那么好的技术,伤的比韩惜重点,现在正在医院。 韩惜敲了下门,进来:“我来帮物证送昨天在秦真车里搜集到的物证检测资料。” 纪尧接过来,翻开看了看:“辛苦了。” 韩惜和痕检的同事过来汇报道:“车里只找到了一组指纹,没有发现其他有力的证据,车轮下面的泥土也已经检测过了,没出现过特殊痕迹。” 韩惜看了一眼监控墙,里面正播着蒋薇的车受到撞击的画面,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纪尧将她的表情收在眼底:“有话要说?” 韩惜摇了下头:“没有。” 纪尧从旁边桌上拿过来一瓶牛奶,往韩惜上衣口袋里一放,低声对她说道:“别多想,回去工作吧。” 韩惜点了下头,走出了监控室。 张祥走过来:“纪队。” 纪尧用眼风扫了他一眼。 张祥:“我不是想说韩法医什么,我是想说,我也想喝那个。”说完指了指旁边桌上的牛奶。 纪尧:“不给。” 这个世界上能跟他一起分享他的宝贝香蕉牛奶的人只有韩惜一个。 韩惜回到法医室,打了个电话给罗海遥,约他晚上出来吃饭。 韩惜先到了餐厅,罗海遥因为工作太忙,来迟了五分钟。 他坐下来,点了韩惜爱吃的几样菜。 罗海遥帮韩惜倒了杯茶,韩惜低头,小口抿着。 罗海遥看着她:“小惜,你有心事?” 韩惜顿了一下,放下水杯:“海遥,你是不是已经知道郭莹出现了。” 蒋薇就是郭莹的事,只有公安部门的人知道,没破案之前,是不许外传的。 罗海遥点了下头,夹了块糖醋排骨给韩惜:“嗯,她前段时间找过我。” 韩惜抬头,看着罗海遥:“她找你做什么,你没告诉我。” 罗海遥放下筷子,盯着眼前的女孩,他喜欢她眼里的纯真,是开在这个肮脏黑暗的世界里唯一一朵纯白的花。 很多事情,他宁愿自己手上沾上血,也不愿意她皱一下眉。 “没什么,聊了点过去的事。” 韩惜坐着一动不动,紧紧盯着罗海遥看。 他一看到她这样就知道,是不满意他的答复了,一定要听个实话。 罗海遥扶了下金丝眼镜:“她来问我,当年孤儿院那场大火,是不是我放的。我跟她说不是。” 韩惜看着罗海遥的眼睛,低声说道:“所以,是你吗?” 他曾不止一次跟她说,他恨当初孤儿院的那帮人,他们犯下的罪恶,最终都将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罗海遥轻轻摇了下头:“不是我。” 餐厅就在韩惜家附近,吃好饭,两人走着回去,罗海遥送韩惜回家,司机慢慢开着车跟在后面。 到韩惜家小区门口,她停下来:“今天蒋薇被车撞了你知道吗?” 罗海遥没说话,算是没有否认自己知道。 韩惜轻轻叹了口气:“海遥,你知道的,我们是亲人,我不希望你出事。” 罗海遥看了一眼韩惜额头上的那块小纱布:“我不许任何人伤害你,一点都不行。”还有,他才不要做她的什么亲人。 韩惜摸了下额头上的伤:“昨天晚上的事,是个意外,不是郭莹叫人做的,警方都已经查清楚了,只是个意外。” 罗海遥眼里闪过一丝讥屑:“警察要是真那么厉害,当年的郑宵孤儿院就不该存在。” 韩惜抬起手来,将罗海遥肩膀上的一点灰尘拍掉:“我听郭莹说,十九年前有个警察曾经去过孤儿院。所以你看,不是有人在努力着的吗。” 罗海遥听见韩惜这句话,眼神瞬间变得一片冰冷,他抓住韩惜的手腕:“郭莹,还跟你说过什么?” 韩惜甩了甩手,挣脱开来,他抓得她有点疼:“没有了,怎么了?” 罗海遥眼里的凶光终于退散,他低头看了一眼韩惜的手腕:“疼吗,我帮你吹吹?” 韩惜看了看手腕上的一道红痕,摇了下头:“不用了。”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我们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时候了。” 小的时候,她只要哪里疼,都是他给她吹的。 韩惜站在小区门口:“我先回去了。你得答应我,郭莹的事别插手,会有法律和正义裁决她。” 也不知道罗海遥听没听进去,他点了下头:“那你也得答应我,郭莹说的任何话都不要相信。” 也不知道韩惜有没有听进去,她点了下头:“知道了,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过身,穿过门禁。 ashe这两天一直是韩惜在养,纪尧太忙了,通常到凌晨才回来。 一进门,ashe就往韩惜身上扑。 韩惜洗好手,看见纪尧发来的消息。 【市局一枝花:我申请跟ashe视频。】 韩惜抱着ashe坐在沙发上,打开视频。 纪尧正在市局指挥室,现在是宵夜时间,大家都在一旁吃东西,他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头,趟沙发上,点开韩惜发来的视频请求。 一点开,就看见ashe一张大狗脸,还吐着舌头。谁要看狗子,他要看的是美人。 纪尧:“狗脸离镜头太近了,看不清楚。” 韩惜便把手机立在茶几抽纸盒边上,自己抱着ashe往后面退了退。 “这样可以吗?” 纪尧看了看:“不行,看不清。”看不见她的脸。 韩惜便又往后坐了坐。 这下可以了。 纪尧:“你吃晚饭了吗?” 韩惜:“你在问我吗?” 纪尧:“不然我在跟一只狗对话吗?” 韩惜:“我吃过了。” 这时,ashe从韩惜怀里跳了出去,跑一边玩去了,韩惜:“我去把ashe抱过来。” 纪尧笑了一下:“不用。” 韩惜:“你不就是要看ashe的吗。” 纪尧:“这话也就你信。” 韩惜重新回来,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脸红了一下:“那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 纪尧从椅背上坐起来:“别,我还没看够。” 韩惜盯着手机屏幕,两人大眼瞪小眼。 纪尧身后有人喊:“纪队,周莉的电话。蒋薇那边有变化。” 纪尧对着手机屏幕上说了声:“再见,爱你,么么哒。” 他挂了视频通话,接过旁边人递来的座机。 周莉在电话里汇报道:“蒋薇十分钟前去了趟洗手间,一个女警跟了进去,很久没有出来,进去发现已经被打晕了,蒋薇消失了。” 纪尧:“留几个人守住医院进出口,其他人逐层搜。” 他挂了电话,亲自带人去了医院。 整个医院,到处是便衣刑警。他们逐层搜索,连停车场和医院食堂都没放过。 纪尧站在蒋薇病房外头,听见有人喊他。 “纪队,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这个声音,一听就是蒋薇的,不然他不会浑身起鸡皮疙瘩。 穿着淡蓝色病号服的蒋薇站在走廊尽头,正朝这边走过来,她要么是逃不出去,要么本来就没想逃,也可能是为了跟什么人会面。 纪尧转过身,笑了一下:“嗯,我来看看王小宁的奶奶。” 他走近蒋薇,眯了下眼睛,看着她:“王小宁你知道吗,她是个好女孩,乖巧懂事又孝顺,父母早逝,很早就出来打工养家了。” 纪尧一步一步逼近蒋薇:“王小宁是个平面模特,长得不错,尤其是一头漂亮的长发,谁见了都喜欢。” 纪尧抬手在蒋薇头发上撩了一下:“跟你头发挺像的。” 夜晚的医院,到处都是冷冰冰的,一阵阴风从窗口吹过来,将蒋薇的头发吹得动了动,几缕吹到她脸颊上,像被一双看不见的抚摸着一般。 蒋薇全身开始发抖,恶狠狠地盯着纪尧:“你少吓唬人。” 纪尧冷笑一声:“没做亏心事,你怕什么?”他说完擦身从她身侧走了过去,全然不顾身后女人的叫骂。 蒋薇已经穷途末路了。 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落网,为她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纪尧到医院楼下,让周莉继续盯着点蒋薇。 他返回去,去了另外一层病房,看看王小宁的奶奶。 老人已经睡了,纪尧在外面看了一眼就准备走了。 病房里负责照顾的纪家保姆看见纪尧,推门出来,恭恭敬敬:“少爷。” 纪尧点了下头:“章姨,肖奶奶这几天情绪怎么样?” 章姨已经五十多岁了,在纪家做的时间不长,前两年才来的,但人不错,做事仔细,人好,有爱心。 章姨答道:“身体上没有大碍,心情是不大好,经常一个人对着窗外流眼泪。胃口也不大好,晚饭就吃了几口白米粥。” 纪尧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嗯,辛苦了,您有空的时候多跟老人家聊聊天,分散一个她的注意力。” 章姨点了下头,没说话。她很会照顾人,唯独不大喜欢跟人聊天。 纪尧交代完,回了市局。 又联系了一下赵靖靖,询问修车行的情况。 赵靖靖汇报道:“目前没有接收到秦真的任何消息,下午三点钟,安排车行客服打了个电话过去,没打通。五点钟又打了一个,没打通。” 纪尧:“嗯,这几天看得紧一点,秦真很有可能快要行动了。” 收网的时刻不远了。 韩惜站在阳台上,看了一眼楼下的小花园,纪尧如果没开车,回来的时候就喜欢站在花园边上的路灯下面往她这边看。 她没看见纪尧,看见了罗海遥经常乘的那辆车。 然后她就收到了罗海遥的电话。 “我叫人炖了汤送去,你补补。” 韩惜握着手机:“我就额头受了点伤,不需要补吧?” 罗海遥:“你最近瘦了很多。” 韩惜小声说道:“谢谢。” 罗海遥:“法医的工作太辛苦了,你要不去医院上班吧,最好是高档私立医院,工作环境好一些,我有认识的人……” 韩惜打断罗海遥的话:“我喜欢法医这份工作。” 罗海遥叹了口气,他本来也没报多少希望,她一向很有主见。 秘书小姐像往前一样,派人上楼给韩惜送汤,自己靠在车门边上等着。她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衬衫,黑色铅笔裙,扎着长长的马尾。 她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窗户亮着灯,里面住着boss心尖尖上的人。 她摸了一下与那个女人七八分像的脸,所谓同脸不同命,大概就是这样了。 无论她再怎么努力,都得不到boss的爱,楼上的女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那女人甚至都不稀罕。 送汤的司机下来,秘书小姐问道:“她有说什么吗?” 司机:“她说谢谢。” 秘书小姐:“别的呢?” 司机:“没有了。” 秘书小姐点了下头,钻进车里。 司机开车,车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纪尧从市局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了。 他到经常站的小花园路灯下,抬头往韩惜家看,她的窗户依旧亮着灯,心里顿时一阵暖。 好像不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多晚回来,总能有这样一扇窗户,总有这么一个人在等他。 同时他也知道,不管她睡没睡着,她房间的灯是彻夜不关的,她怕黑。 他心里笃定她还没睡。 心有灵犀一般地笃定。 纪尧上楼敲了敲韩惜家的门。 韩惜过来开门,她身上穿着一件运动衫,领口拉得严严实实的,下面是带着蕾丝边的黑色睡裙,小腿曲线匀称,肌肤泛着莹光。 纪尧有点哭笑不得,每回晚上她给他开门的时候,都是这幅装扮,防狼装。 “你怎么还没睡,这都凌晨十二点半了。” 韩惜看着他:“我看会书。”说完晃了一下手里的医书。 “我这有点汤,你进来吃点吧。” 纪尧求之不得。 他进来就往厨房里面钻,看了一眼灶台上小火温着的汤锅,吸了吸鼻子:“骨头汤?” 韩惜点了下头:“海遥叫人送来的,我喝不完。” 听到罗海遥的名字,纪尧顿时觉得这汤一点都不香了,不光不香,还酸。 他从厨房出来:“我现在又不饿了。” 韩惜走过来,关掉火:“那行吧,我明天再喝。” 纪尧回过头来,重新走进厨房:“我喝。”他要全部喝光,不让罗海遥的东西老在她眼前晃。 韩惜笑了笑,从橱柜里拿出来一只白瓷碗,盛了一大半,端在餐桌上。 纪尧吃完,将碗勺和汤锅放在水龙头下面洗,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韩惜站在他身后,靠着后面的料理台:“你这是在摔碗还是在洗碗呢?” 纪尧将洗好的碗拿出来,放在消毒柜里,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女人,声音有点低:“我心情不好。” 韩惜听出来了,也料到了:“你吃醋了?” 纪尧眯起眼睛,微微笑了一下,点了下头,委屈巴巴道:“嗯,要你哄。” 韩惜一边往厨房外面走,一边问道:“你想怎么哄?” 纪尧本来以为她听见那话会把他赶出去,既然她开口了,他就只好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要甜一点的哄。” 韩惜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来一个香蕉味的棒棒糖,剥开包装纸,抬头塞进纪尧嘴里:“甜不甜?” 纪尧含着韩惜喂的棒棒糖,舌尖在糖球上扫了一圈,看着她道:“甜度九十分。” 韩惜已经挑了最甜的一颗给他了,她疑惑道:“你不喜欢香蕉味的?” 明明他很喜欢喝香蕉牛奶。 纪尧走过来,靠近她,微微弯下腰来:“我喜欢香蕉味的。”又贴着她的耳朵:“更喜欢韩惜味的。” 他说话的时候,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灼热,带着点香蕉的清新味,冲的人险些失了神智。 韩惜往后退了一下,红着脸:“你,你该回去了,很晚了。” 纪尧轻轻笑了一下,抬手在她下巴上捏了一下,指腹轻轻蹭了蹭她的唇:“晚安。”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走到门口,突然转过身来,弯了弯眼角:“等这个案子破了,你给我亲一口呗?” 韩惜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已经有点烫人了,她放下手,镇定道:“我们又不是男女朋友。” 纪尧勾起唇角:“你的暗示,我收到了。” 韩惜:“.…..”她暗示他什么了吗? 纪尧换好鞋,走出门,站在门口:“你先答应我一件事呗。” 韩惜抬起头:“什么?” 纪尧从上到下扫了她一遍:“下回能不能不要穿这件运动衫了?” 韩惜里面穿的一件黑色吊带裙,已经洗好澡,文胸都没穿,她将运动衫领口又往上拉了拉:“你晚上别来,我不就不用穿了?” 纪尧:“你一直没睡,不就是在等我吗,我要不来,你见不到我,得多难过啊。”又道,“你难受,还不得我心疼,既然这样,我为什么要虐待自己?” 韩惜被他这套厚脸皮的强盗逻辑惊到了,她走过来,拉着门把手,准备把某人关在门外。 正当她想要用力关门的时候,他突然弯下腰来,迅速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韩惜使劲把门一关,差点夹到纪尧的手,亏着他有先见之明,知道她会来这么一招,才躲过了断手之劫。 韩惜靠在门口,低头看了看被他吻过的手背,酥麻的感觉愈发强烈,顺着皮肤往身体里扩散,在心口汇集起来,炸成了一朵朵灿烂的烟花。 纪尧回到家,洗了个澡出来,走到阳台上,探着头往韩惜家阳台看了看。 她家永远亮着灯,既温暖又黑暗,最需要他这样的小太阳去暖房。 他双手拢在唇边,冲着她家阳台喊了声:“晚安,做个好梦。” 韩惜躺在床上,听见纪尧的声音,微微弯起唇角,很快睡着了,一夜无梦。 对她来说,无梦就已经是美梦了。 接下来的两天,秦真依旧没去取车,修车行的客服打电话过去也联系不上,一直在关机状态。 周莉打电话来汇报,说蒋薇去看过一次王小宁的奶奶,之后就更疯了似的,让她的助理给她办出院。 纪尧握着电话:“具体点。” 周莉答道:“今天下午三点钟,蒋薇从医院楼下散步回去,没有直接回病房,而是去了另外一层楼,肖奶奶的病房。期间,我们的便衣警察一直跟着。小张,你来给纪队具体描述一下蒋薇的反应。” 跟着蒋薇的便衣警察正是小张,他接过周莉的电话:“纪队,蒋薇没进去,就站在肖奶奶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的。她就看了一眼,就跟见了鬼似的,突然尖叫一声,嘴里不断喊着,魔鬼,魔鬼。把旁边的护士吓坏了,带她做了个精神检查。结果显示,蒋薇的精神没有问题,是受了刺激,才会一时失控。现在蒋薇的精神已经恢复正常了,她的助理正在办理出院。” “明明是她害了别人的孙女,还说别人是魔鬼,简直是颠倒黑白嘛。” 小张汇报好,发表完自己的意见,把电话还给了周莉。 纪尧指示他们继续跟着,一定要盯紧了。 挂了电话,纪尧坐下来:“祥子,把前几天蒋薇和肖奶奶在市局一楼碰面的监控调过来。” 张祥迅速去办了。 纪尧看着监控屏幕,蒋薇对待肖奶奶的态度,明显是傲慢和厌恶的。相比起肖奶奶,更像魔鬼的是蒋薇才对。 第42章 第二天,亲自在修车行坐镇的赵靖靖打来电话给纪尧:“秦真出现了!” 纪尧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情变得异常严肃:“盯好了,这回不能再让他跑了!” 修车行附近埋伏了十几个便衣刑警,他们已经蛰伏了一周多,等的就是这一天。 秦真收到蒋薇用手机小号发来的消息,她突然说她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了,要潜逃到国外去,她说这里太危险了,到处都是警察的视线,还有魔鬼的。 秦真一直知道蒋薇有心魔,他听她讲过她在孤儿院里的那段日子,那段非人的日子。 临走之前,他要把那辆面包车藏起来。 那辆车是蒋薇挣到的第一份工资给他买的,是她送给他的唯一一份生日礼物。后来的时候,她太忙了,她沉迷在纸醉金迷的娱乐圈,经常想不起他的生日来。 秦真整理了一下唇边的假胡子,拄着拐杖,往修车行走去。 长期生活在蒋薇的影子下,手上又沾了血,染了罪恶,让他对周围的环境异常敏感,哪怕有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能激起他的警觉。 秦真继续往前走,看见前面的室外咖啡厅遮阳伞下坐着两对情侣,阳光照在绿色的伞布上,透过来的一丝凉爽的绿意笼罩在男人和女人的身上,他们说说笑笑,毫不介意旁人的目光。 秦真挪开目光,只要离开这片土地,他与蒋薇也是可以这样的吧,在阳光下手牵手,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粗糙且丑陋。 他也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美丽的她,所以,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哪怕杀人。 秦真走进修车行大门,远远看见他那辆黑色五菱面包车。 他笑了一下,走过去。 女警装扮成的客服走过来,微笑服务道:“先生,您好,是来取车吗?” 秦真点了下头,指了指:“就那辆。” 他眼里闪着微微的光,像看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 假扮成汽车修理工的赵靖靖从一辆正在修理的汽车底下爬出来,手里拿着一只扳手,抬起胳膊擦了下汗,紧紧盯着秦真的动作。 女警客服拿出记录本来,翻开:“请问先生贵姓?” 秦真报了个当初留的假名,女警客服核对了一下,引着他往车那边走。 秦真拄着拐杖,步子却越来越快,险些都要越在客服前面。 秦真走到车前,摸了摸蒋薇送给他的这辆车,车身漆得铮光发亮,阳光从外面投射进来,一半打在车上,车身上映着秦真的脸。 他轻轻笑了笑。 这时,他在车身反光上看见身后的大门缓缓关上了。 秦真猛地回过头来,旁边几个修理工模样的人徒然起身,迅速往他这边跑来。 离他最近的一个修理工扔下手里的扳手,从腰间拔出枪来,对准他的脑门:“警察,不许动。” 秦真脸色一变,扔掉手上的拐杖,无力地垂下双手。 赵靖靖举着枪走进,示意旁边的人上手铐。 旁边的女警扔掉记录本,拿出手铐:“配合点,伸出手。” 秦真慢慢抬起手,女警已经将手铐铐在秦真的一只手上了,但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快,反手抓住另一只手铐,勒住了女警的脖子。 原来刚才的无力都是他装出来的,麻痹了女警的神经,趁机控制住了她。 “不许靠近,不然她就没命了!” 赵靖靖等人只好往后退了退。 秦真看了一眼车行大门:“开门。”说完打开面包车车门。 赵靖靖只好让人把门打开。 秦真让女警坐在驾驶座,威胁她开车。 女警与赵靖靖对视了一眼,赵靖靖给了她一个照做的眼神。 车里藏了一把刀,警方知道,秦真不知道。 加上秦真挟持的不是一般的市民,而是一个受过训练的警察,他已经穷途末路了。 “敢跟上来,她就死定了。”秦真手上拿着早已经准备好的水果刀,要挟女警开车。 纪尧从市局出来,正在赶来的路上。 赵靖靖将秦真挟持女警的情况汇报了过去。 纪尧挂了电话,抬眼看见一辆黑色五菱面包车从旁边擦身过去。 他悄悄调转车头,跟了上去。 秦真的车一直往前开,很快出了市区,到郊区的高速公路,最后拐弯,往一个岔路口上开着。 女警转过脸去说道:“你现在已经安全了,放我回去吧。” 秦真瞪了她一眼:“你当我傻?” 女警放慢车速,看了一眼车前镜:“后面已经没人了。” 秦真转头看了看,女警抓住机会,从驾驶座下面拿出事先藏好的刀。 秦真回过头,女警一拳手砸上去,秦真抬手挡住。 两人在奔驰的车上搏斗。 女警挥起到,砍了个空,刀子落在椅背上,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里面的海绵露了出来,粗粗长长的一条,像翻开的皮肉。 秦真爱惜这辆车,堪比他的生命。 他彻底被激怒了,眼底闪着凶光,渗出浓浓的杀意。 女警意识到嫌疑人周身气场的变化。一路开车过来的时候,她能感觉和判断出,对方并不想要的她的命,只是想逃脱。 而现在,他像一只发怒的野兽,伸着利爪,发出咆哮。 女警从镜子里看见后面跟上来的车,认出来那是警局的。 秦真举起刀,手腕上青筋暴起。 情急之下,女警迅速打开车门,跳车而逃。 秦真的刀子划伤了女警的背,刀尖上滴着血。 他扔下刀子,看了一眼车窗外面,接过方向盘。 哪知,车子早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直直往一条河里开。 秦真迅速踩刹车,可惜已经晚了,车子前身已经开进了河岸里边,因为惯性,整个车子开始往河里沉,渐渐滑进河里,被水淹没。 纪尧在小河前停下车,赵靖靖等人很快也赶了过来,跳车受伤的女警已经被送去了医院,因为跳车车速慢,后背的划伤也不深,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这条河是个椭圆形的死水河,面积为一个足球场大小,河水不算太深,有点浑浊。河边每隔一段就有全副武装的警察。 秦真跑不掉了。 纪尧知道他从小在渔村长大,水性极好。 水下搜救队的人还没赶来,纪尧脱下鞋子,准备跳进去抓人。 赵靖靖拉住他:“等搜救队吧,秦真跑不掉了,你再下去别有个意外。” 纪尧摆了下手:“没事。”说完将鞋子放在旁边草地上。 他怕秦真为了不连累蒋薇,在河里自杀。 赵靖靖跟着脱下鞋子,将手上的枪往身后的张祥身上一扔,准备去帮纪尧。 纪尧拦住他:“别,正副队长都下去了,谁来指挥行动。” 赵靖靖只好作罢。 纪尧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水面激起一阵水花。 秦真从小在渔村长大,刚学会走路,就已经会游泳的,他的童年大多数都是在水里度过的。 因为背上长了颗大肉瘤,同龄的孩子都不愿意和他玩,说他是怪物。 他性情孤僻,甚少与人交流,念完小学,就不不念了,跟着家人一起捕鱼。 他慢慢长大,开始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为了讨她的欢心,他抓了一条一米多长的鱼,做成鱼干送给她。结果还是被对方扔出了家门,说他丑,说他变.态。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看见父亲带了一个女孩回来,说是给他捡的媳妇,过几年等她长大点就可以娶了。 女孩看起来只有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一看见他就笑,不像其他女孩子,总是厌恶他。 尽管她头皮被烧坏了,结着疤,流了脓。 但她对他笑了,她笑得很甜。 那是他见过的,世界上最甜美的笑容,穿过阴霾的天空,透着光亮,照进心底。 秦真坐在蒋薇送给他的车里,他知道外面围满了警察,他逃不出去了。 车内进了水,很快就能淹没他的头顶,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他拿起刀子,划开自己的手腕动脉,鲜血瞬间染红了河水。 他生命力最后一抹颜色,便是这片大红。 秦真慢慢闭上眼睛,他想起许多年前,她十六岁,她穿着大红色的嫁衣嫁给他,她告诉他,他是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她无时无刻地赞美他,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而不是一个长着大肉瘤的怪胎。 她让他带她走,他就义无反顾地带她走了,从此,他的世界只有她。 秦真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刀口,他的呼吸渐渐微弱起来,能明显地感觉到血液地流失。 秦真再次闭上眼睛,这样很好,他死了,把所有的罪恶都带走,她也就能安全了吧。 纪尧潜在水底,拉了拉汽车门把手,被锁住了。 他从腰间抽出随身带着的瑞士军刀。将车窗玻璃弄碎,伸手进去打开车门。 秦真已经昏迷了,周围的河水染染成了红色,纪尧将他从车里拖出来,带到岸边。 赵靖靖等人围过来,看清楚血液是从秦真身上留下来的,稍微松了口气。 纪尧探了下秦真的鼻息:“快,送去抢救,一定要把他给我救活了。” 说完将滴水的裤腿往上面卷了卷:“好好看着,别让他有自杀的机会。” 赵靖靖带着两车人,火速往医院赶去。 张祥递了条毛巾过来,纪尧接住,擦了擦脸和头发。 又递了个干净的t恤过来:“换上。” 纪尧没接,看了他一眼:“祥子,这你就不讲究了吧。男人的身体,能随便给别的女人看吗。”周围好几个女警两眼放光地往这边瞅呢。 纪尧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心说,看什么看,再看韩法医要把你们的眼珠子挖下来泡福尔马林溶液里面去了。 “走,回车上换。” 纪尧回到车上,刚把湿衣服脱下来,还没来得及穿上干的,就接到了周莉的电话。 “纪队,蒋薇不见了!” 第43章 秦真由赵靖靖看着,纪尧直接叫人把车子开到蒋薇家楼下。 眼下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蒋薇还不知道秦真被捕了,他们要在约好的地点见面,一块逃跑。 另一种是,秦真自杀前联系过蒋薇,蒋薇要么想办法救人去了,要么打算自己跑路。 纪尧上楼,痕检的同事也已经到了,正在检查蒋薇家。 周莉对纪尧汇报道:“今天上午十点钟,蒋薇一个人上楼回家。一直到下午三点钟,都没有出来。我们的人扮成快递员过来打探,这才发现已经没人了。” 蒋薇家客厅躺着一个晕倒了的清洁阿姨,身上的衣服被扒掉了,上面盖着一张毛毯,两个女警给抬进卧室,找了身衣服换上。 蒋薇假扮成清洁工跑了。 周莉继续说道:“我们看见清洁阿姨出来,特地留意了一下,没发现异常。” 纪尧看了一眼蒋薇的化妆台,上面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那是个化妆高手,想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太容易了。 清洁阿姨醒来,看见满屋子的警察,吓了一跳。 纪尧过来,让她把详细经历讲述一遍。 清洁阿姨摸了摸还有点晕乎的额头:“我在给电梯消毒,这屋里的女主人看见我,递了杯水给我,还说我们做清洁工的都很辛苦,他们这些业主都很感谢我们。我平常干活的时候经常遇上送水的好心人,也就没有戒备地接过来喝了,结果没一会就晕倒了。” “警察同志你们说,我身上又没什么钱,她迷晕我干什么?” 阿姨说完,赶紧低头看了自己一眼,看见不是自己的衣服,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看着纪尧。 周莉走过来安抚她:“阿姨,您放心,您没有被不法分子侵犯。” 阿姨显然还是不太放心:“那她迷晕我干什么?” 周莉补充道:“也没拍您的果照。” 阿姨这才放心。 韩惜收拾了一下包,准备下班的时候,接到了蒋薇的电话。 “喂,你找我什么事?” 蒋薇冷笑一声:“没什么事,来一趟医院呗,带你见个人。” 韩惜提高警惕:“谁?” 蒋薇笑了笑:“你来了不就知道了吗。” 韩惜想起纪尧的话,他让她不要搭理蒋薇,蒋薇只会害她,便拒绝道:“不去。” 蒋薇:“我知道,秦真已经被你们警方抓住了,现在应该在医院抢救吧。” 韩惜拧眉:“你想带我去见秦真?”她与秦真根本就没有交集。 蒋薇:“不是。” 韩惜:“你不说我就不去,没事的话我就先挂了。” 蒋薇笑了笑:“你要是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消息,就快点来见我。” 韩惜沉默了一下,声音也低了起来:“我对他们的消息没兴趣。” 从他们抛弃她,把她放在孤儿院门口的那一刻,对她来说,他们的亲子关系就已经断了。 蒋薇一连笑了好几声,声音带着点阴森森的诡异:“郑七,我说你是不是傻,还真被郑宵那个老王八蛋给洗脑了。” 韩惜站在办公桌前,低下头:“她后来去孤儿院看过我,说后悔把我扔在孤儿院门口了。” 生母的脸,韩惜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女人一直抱着她哭,最后因为付不起或者是不愿意付给院长过去几年的抚养费,就走了。 蒋薇:“蠢货。你来六院门口,我就告诉你真相,怎么样?” 韩惜准备挂掉电话:“算了吧。”过去的事,她不想提了。 蒋薇:“那人根本不是你的母亲。”又道,“六院门口,我只等你半个小时。”说完挂了电话。 韩惜走出市局大楼,给纪尧了条消息:“我去六院见一下蒋薇。” 然后她的手机就没电了。 纪尧从蒋薇家出来,看见韩惜的消息,给她回电话的时候,发现她的手机打不通,即刻带人往六院赶去。他本来也打算过去看看秦真的抢救情况。 蒋薇为什么要把韩惜约在六院门口,是因为秦真? 韩惜与秦真并没有交集。 纪尧对开车的同事说道:“开快点。” 今天恰好也是王小宁的奶奶出院的日子。 这个蒋薇,到底想干什么。 纪尧给正在医院守着秦真的赵靖靖打了个电话,让他注意蒋薇。看见韩惜的话,就保护起来。 医院门口有家便利店,蒋薇戴着黑色墨镜,头发少见地没有披下来,而是扎成了一个丸子头,正坐在店里捧着一杯咖啡喝。 蒋薇看见韩惜,从便利店里走出来:“郑七,这里。” 韩惜回头看见蒋薇,脸上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直接问她:“我已经在半小时内赶到了,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吧?” 蒋薇走过来,抬手挽着韩惜的胳膊:“急什么,走,带你去见个故人。”韩惜甩来蒋薇的手,警惕道:“什么人?” 蒋薇瞟了韩惜一眼:“好歹是一起长大的好姐妹,怎么碰都不让碰一下啊。” 韩惜没说话,她甚至懒得跟她划清界限。 蒋薇拉了拉鸭舌帽,往医院后面的停车场走去。 韩惜跟在她身后,两人从地下停车场往医院住院部走去。 蒋薇带韩惜来到三楼,在其中一间病房门口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韩惜,眼神笼着一层阴影,闪着恐惧和兴奋两种光芒:“郑七,我来带你看看魔鬼,一会不要尖叫,不然会惊动魔鬼的。” 韩惜拧了下眉,有点怀疑蒋薇的精神是不是出现了异常。 蒋薇看了一眼门上的玻璃框,示意韩惜去看。 韩惜踮起脚尖,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没人。” 蒋薇不信:“你该不会是被魔鬼吓疯了吧?”说完,自己也往里面看了看。 整个病房空荡荡的,床上已经换了新的被褥,床边也没有人。 蒋薇拦住旁边路过的护士,抓住人家的胳膊,大声质问道:“这间病房的人呢?” 护士被这女人尖利的声音吓了一跳,也就没什么好脸色:“抓我干什么,松开。这间房的病人半个小时前出院了。”说完就走了。 把王小宁的奶奶接走,是纪尧的意思,防止走投无路的蒋薇会对老人家做什么。 警员小姚遵从赵副队的命令,过来巡视肖奶奶住过的病房,他一从电梯里走出来,果然就看见了蒋薇。 目前所有表面罪证都在秦真身上,蒋薇还没有受到通缉,警察不能直接抓人,只能暗中监视。 小姚走过来叫了声:“韩法医。” 韩惜点了下头:“小姚。”她本来想多问几句的,碍于蒋薇在场,就什么都没问。 小姚拿出手机:“纪队说,要是看见您,就保护起来,我汇报一下。” 蒋薇冷笑一声:“怎么,你们还怕我吃了她不成?” 小姚没理会蒋薇的冷嘲热讽,转过身给纪尧打电话。 纪尧接到汇报,让小姚把电话给韩惜。 “韩惜,现在立刻马上,到靖靖身边待着去,我一会就到。” 韩惜握着电话,看了一眼蒋薇:“你放心,我一会就过去,跟蒋薇有点话没说完。” 她沉默了一下:“蒋薇她知道很多当年的事情,甚至包括你一直在查的,陈警官的事。”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蒋薇走过来,勾起唇角笑了笑:“韩法医可真是个明白人。”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姚:“多一个人在场,我都不会说的。” 小姚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把韩惜挡在身后。 电梯门一开,小姚对韩惜说道:“走,我们去赵副队那边。” 蒋薇突然冲过来,把小姚推进了电梯里,紧接着,拽着韩惜就跑。 她衣袖里藏了一把水果刀,刀尖已经钻进了韩惜的皮肤,几滴血顺着刀锋滚到了刀柄上。 “给我跑,甩掉他,不然杀了你。” 小姚从电梯出来,跑过去追,被迎面几个医生推过来的担架拦了一下,再看过去的时候,韩惜和蒋薇已经没了踪影。 蒋薇早在停车场准备好了出逃的车。 像秦真要挟被挟持的女警开车一样,蒋薇用刀抵着韩惜,让她开车。 韩惜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惊慌失措,她淡漠地看了一眼蒋薇:“我可以开车,你跟我讲讲当年的事,什么叫我被郑宵洗脑了。以及,你刚才在病房门口说的魔鬼是什么意思?” 蒋薇看了她一眼:“你先开车。” 韩惜没动:“郭莹,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蒋薇将刀剑往韩惜脖子上压了压,冷笑一声:“来不及了。”她话音一转:“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来不及了。” 韩惜发动车子,转头问她:“往哪开?” 蒋薇:“新桥县。” 韩惜拧了下眉:“去那边干什么?” 蒋薇笑了笑:“当然是,回家啦。” 韩惜握着方向盘,看着路况:“郭莹,别疯了。孤儿院早在十七年前就被大火烧没了,这个你不会不知道的。” 蒋薇摘下鸭舌帽,摸了一下自己的头皮:“我当然知道。”说完盯着韩惜,“那你知道那场火是谁放的吗?” 她听纪尧说过,孤儿院那场大火,没有孩子受到伤亡,那晚他们被几个大人带出去放烟花了,那是新年。 所有的孩子都逃过了那次火灾,只有和院长在一起的郭莹被困在了大火里。 韩惜摇了下头:“不知道。” 蒋薇:“我查了很多年,终于查出来,背后指使的人,姓罗。” 韩惜不相信:“你想说是罗海遥,不可能,那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孩子。” 蒋薇笑了笑,没说话。她只查到了背后的人姓罗,具体是哪个罗,是不是罗海遥,谁也不知道。 车子行驶了两个半小时,终于达到了新桥县。 郑宵孤儿院被烧之后,地皮被一家造纸厂买去了,造了十几年的纸,五年前被罗氏收购,准备建造成一个游乐园。 厂房还在,到处透露着斑驳破旧,墙面爬满了爬山虎,绿油油中夹杂着黄褐色的枯枝败叶。 绿叶被风吹起,翻出背面的经络来,一条条一缕缕,像岁月留下的,或深或浅又永世无法磨灭的印记。 第44章 此时已经是日落,厂房门口的树荫底下,有几个纳凉聊天的老人。 这些都是住在附近的村民,年纪大一点的应该都还记得,这里曾经叫作郑宵孤儿院。 蒋薇带着韩惜往厂房里面走。 一个扇着蒲扇的老人喊了声:“那两个姑娘,别进去。” 韩惜回过头来。 老人闪了下扇子,继续说道:“里面没人,什么都没有。” 旁边的老婆婆牙齿都掉了,含糊不清地跟着说了一句:“闹鬼呢,都是小鬼,原来这个造纸厂,天天烧纸都没镇压下去。” 韩惜回头看了一眼,这几位老人,年岁已经很大了,加上她小时候,记忆原本就有点模糊,一时也没记忆中的哪个人对上号。 蒋薇走近韩惜,指了一下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的老人,凑在她的耳朵上,小声说道:“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韩惜看了一眼,轻轻摇了下头。 蒋薇笑了笑,眼底涌动着一丝莫名的光彩,又阴暗又冷漠:“打死六子的那个。” 韩惜惊醒一般盯着那个人,她已经不记得那些人的脸了,只有记忆中那些高大魁梧的身影,脸是模糊的。 六子抱着一根玉米,滚在地上,身上都是泥土,身上挨了好几棍子。他啃着生玉米,嘴角挂着浅褐色的玉米须子,也挂着笑。 韩惜看着蒋薇:“不一定,六子或许是病死的,也有人说是喝农药死的。” 蒋薇勾起唇角,眼里闪过一丝血色,偷偷将手上的刀递了过去:“给你刀,你去杀了他,给六子报仇怎么样?” 韩惜自然不会被蒋薇这么点小伎俩蛊惑到,蒋薇她根本就没见过打六子的那个几个村民。 韩惜伸出手来:“好,把刀给我,我去杀了他。”她只想拿到蒋薇手上的刀。 蒋薇正要松手,突然反应过来,又把刀子收回来袖子里:“你连动用个公安系统帮我查郑宵都不肯,我不信你会杀人。” 韩惜看着蒋薇:“让报仇的是你,不让报仇的也是你,你想怎么样?” 蒋薇笑了一下:“先跟我进来。”说完用刀尖顶着韩惜的腰,往造纸厂里面走去。 后面的老头老太还在劝:“别去,闹鬼呢。” 到厂房里面,蒋薇把韩惜绑在一张破旧的木头椅子上。从她身上搜出来一支注射器和一小瓶麻醉剂。 这是韩惜从法医室出来的时候带着的。 一路上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制服蒋薇,但她没动手。 秦真的情况不稳定,又流了那么多血,不一定能救回来,秦真一死,所有的表面罪证都指向他,蒋薇就又逃脱了。 而且,蒋薇知道的事情太多了,尤其是十九年前,韩惜亲生父母的事,纪尧家的那位陈警官的事。 暂时没有办法令蒋薇伏法,韩惜只能想办法,尽可能多地从她身上套取信息。 她扎头发的发圈上有个圆形纽扣状的装饰物,里面藏着一个微型录音设备。 蒋薇将注射器和麻醉剂扔到窗外,转头看着韩惜:“放心,我对你的命没兴趣,只要换回秦真,咱们还会后会有期的。” 韩惜看了蒋薇一眼,她早知道蒋薇不会杀她。不然不会绕那么大的弯子带她去医院看什么魔鬼,也不会把她绑回到孤儿院这块土地上。 蒋薇似乎在玩弄她,试图唤起她内心的恐惧,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她的命,而是把她拉回到十九年前那个阴暗的过去。 让她变得像她一样,被心魔折磨和控制,毕生生活在痛苦和黑暗中。 换成三个月前的韩惜,她此时大概已经崩溃了。 这三个月里,有个人走进了她的生命,带着光和热,拉着她往前走,不要往后看。 纪尧听到小姚的汇报,得知韩惜跟蒋薇一起消失了。 韩惜在警校受过训练,按说蒋薇不会是她的对手,除非蒋薇手里有武器。 还有一个可能,韩惜是有意要跟蒋薇走的,她似乎要弄明白当年的一些什么事,上回她跟蒋薇在咖啡厅见面就是。 赵靖靖过来汇报道:“秦真还在抢救中,因为失血过多,情况不太乐观。他的父母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纪尧点了下头,带人调取了医院的监控摄像头,看到蒋薇要挟韩惜开了一辆车消失在医院门口。 纪尧站在监控屏幕前,紧紧握了握拳头。 要是韩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要蒋薇偿命。 正要联系交通部帮忙定位蒋薇的车子,纪尧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来电。 纪尧接通。 电话里传来一个嗲兮兮的声音,又如毒蛇一般带着阴冷:“纪队,好久不见,想我了没?” 纪尧等的就是这个电话:“蒋薇。” 蒋薇笑了一下:“你家心肝小宝贝儿,现在在我手上,拿秦真来换。” 纪尧:“先让我听听她的声音。” 蒋薇将手机递到韩惜唇边:“说话。” 韩惜拿眼瞪了她一下,抿着唇不说话。 蒋薇抬脚在韩惜腿上踢了一下。 韩惜死死咬着牙齿,就是不愿意发出声音。 纪尧在手机里听见蒋薇踢人的声音,拧眉道:“你在哪?” 蒋薇走到窗边,窗户上的玻璃已经碎了,边上散落着沾满灰尘的玻璃碎片,她捡起来一块,在窗台上来回划着:“你带秦真过来,不许其他人跟着,不然我就划烂郑七的脸。” 纪尧的声音异常沉静:“地址。”这个时候,他不能慌。 他自己小时候就被绑匪绑架了好几次,知道被绑者的恐惧和绝望,她原本就对过去有阴影,天又快黑了,她一定很害怕吧。 蒋薇轻轻吐出来几个字:“新桥县,郑宵孤儿院,现在是家废弃的造纸厂了。”她顿了一下又道,“两个半小时,我要见到秦真,不然,韩惜就死定了。” 说完挂了电话。 纪尧放下手机,火速赶回抢救室:“秦真现在什么情况了?” 赵靖靖正要说话,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推开门出来,后面跟着三个护士。 医生摘下口罩,摇了下头:“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 秦真失血过多,最终也没能救回来。 秦真的父母赶到,听见医生的话,秦真母亲当场昏倒在了秦真父亲身上。 秦真父亲一边扶着年迈的妻子,一边红着眼睛嘶吼:“我要杀了那个妖女!” 两个小护士将秦真母亲扶走检查,秦真父亲过来就跪在赵靖靖面前:“政府,你们可一定要为我们这些来百姓做主,秦真就是被那个妖女害死的,要不是她,小真他怎么会走上今天这步。” 赵靖靖把秦真父亲扶到旁边的椅子上:“您先坐,蒋薇我们会抓住的。” 纪尧站在一旁没说话。 当年要不是秦真父亲存有私心,把蒋薇救回来塞给他儿子,并非法监jin未成年少女,又怎么会酿成今天的苦果。 他丝毫不同情这对愚钝的父母,秦真手上可是还沾着两条人命。就连十年前真正的蒋薇的失踪,是不是也是秦真杀的,都很难说。 秦真的父亲进去看儿子的遗体。 纪尧将蒋薇挟持韩惜并要求用秦真来换的事情告诉赵靖靖。 赵靖靖往手术室内看了一眼:“秦真已经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纪尧走到旁边几个警员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他们,挑出来一个身形和秦真极为相似的出来,又叫人往他背上做了个假的肉瘤。 赵靖靖不放心道:“万一被蒋薇看出来,韩法医岂不是有危险。” 纪尧:“没事,我自有办法。蔡局那你来汇报一下,留在这里善后。”顿了一下又道,“张祥带人跟着我,远一点,不要跟进孤儿院,等我指令。” 纪尧说完,带着假扮成秦真的警员走了。 蒋薇只给他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再不赶过去就迟了。 蒋薇现在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尤其现在还在故地重游,很难预料她发起疯来会干出什么事。 纪尧将假秦真的双手拷上手铐,钥匙塞进他手里:“等到了地方,你就趴在后座上,脸朝下,需要从车里出来面对蒋薇的时候,尽量低着头,不让她看清你的脸,能拖延多久拖延多久。” 车子开进新桥县。 纪尧原本是想解决好蒋薇的案子,亲自来这里调查陈叔叔的事情的。 新桥县这几年的经济发展确实不算好,除了主干道的大路,开进镇上小路的时候,水泥路面多处已经裂开了,并且看起来已经有了些年头,一直也没修上新路。 到新桥镇的时候,路边的建筑明显比县城落后。 郑宵孤儿院的原址不难找,在镇子西边,旁边连着一大片工厂,有些厂还是建在农田上面的。 这些厂里,大半都是废掉的,多是一些污染严重的化工厂、造纸厂之类的。 政府开始重视环境之后,才把这些污染严重的厂子关了。 天已经黑了,月亮挂在天空中,周边散落着几颗星星。 乡下的夜晚比城市的要黑,路灯少,霓虹灯更是少,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了黑暗。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韩惜咬着牙齿,打了个寒颤。 反绑住手腕的绳子已经有些年头了,韩惜趁蒋薇不注意,偷偷在机器边缘上磨着,用不了多久就能弄断。 蒋薇把汽车开进厂房里面,打开车灯照亮。 灯光照在韩惜脸上,十分刺眼。 蒋薇终于开口说话:“郑七,来之前,你想问我什么来着?” 还没等韩惜说话,蒋薇自己先开口了:“你说你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对吧?” 韩惜抬头看着蒋薇。 蒋薇不屑地笑了一下:“郑宵对每一个孩子都这么说。其实呢,你也不是一点不知道吧,这里他妈就是个人贩子窝。十个有六个是被拐来的,另外四个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他们要么是女孩,要么是病孩,要么就是六子那样的残疾孩子。” 韩惜没说话,蒋薇说的都对。 过了一会,韩惜终于低声开口道:“我生母后来过来看过我。”很明显,她不是被人贩子拐来的,也不是父母的心头肉,是被遗弃的。 蒋薇靠在车边,眼睛看着窗外,自嘲道:“那哪是你的生母,那是我的,我才是被遗弃的那个。” 第45章 韩惜听见蒋薇的话,再次回想起二十多年前,她五岁那年。 那天早晨,天气很好,院长让她换上郭莹的衣服。 郭莹的衣服又干净又漂亮,胸前的蝴蝶结像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随风舞着。对方是个中年农妇,一看见她就抱着哭。 一切竟然都是个误会。 韩惜心底突然一暖,她不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那有没有可能,她曾经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呢。 她的亲生父母,是否也还在寻找她? 蒋薇走到韩惜面前:“那女人走之后,我偷偷跟过去过,就隔壁镇上的村里。她家孩子真多,三个女孩,最小的一个是男孩。家里又穷,饭桌上只有几只窝窝头,没有腊肉,甚至连咸菜都没有,屋里也没有碳火。我知道郑宵不会放过我,我看一眼就走了。” 她顿了一下又低声道:“就算我不走,她家也不会收留我,被遗弃的人,早就没有家了。” 郑宵是舍不得把郭莹送出去,才用韩惜顶上的。 韩惜看着蒋薇,她身后是刺眼的汽车灯光,脸上阴影浓重,带着淡淡的哀伤,敛着眼底的黑暗。 蒋薇突然冷笑一声:“我知道,你一直都看不上我。认为我出卖色相,换取食物和温暖的房间。” 韩惜抿着唇,没说话,她确实是这样认为的,郭莹和她们这些孩子,从来都不一样。 蒋薇眼里带着一丝血色,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郑宵是个人渣,他变态。我若不顺从,早被他弄死了,然后呢,下一个受害的说不定就是你,郑七。” 韩惜垂眸,她并不完全赞同蒋薇的话:“六子那次受了伤,还发烧了,他就快要饿死了,我来求你,给他点吃的,你宁愿吐掉,都不肯分给他一点。” 蒋薇笑了一下:“那是我用自己的身体换来的,凭什么给别人。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韩圣母,哦不,郑圣母。” 她说完,摘掉鸭舌帽,狠狠扔在地上。 接着摘掉了头上的假发。 “这头发美是美,就是不透气。”蒋薇将假发整理好,放回到车里,回来继续说道,“只有在晚上没人的时候才能摘掉透透气。” 韩惜抬头,看见蒋薇的头顶。 第一如此近距离地看清,她的头皮很多地方已经被大火烧地长不出头发来了,其他地方有的只长出来短短一层,有的健康的地方,长得又很长。 整个看上去,十分诡异。 蒋薇轻声笑了笑:“怎么,吓到你了?” “孤儿院失火那天,所有的孩子都被人叫出去看烟花了,那时候我跟郑宵在一起,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我们被火海包围了。郑宵披着一条湿床单跑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火里跑出来的,我的头发全没了,头皮也被烧坏了,变成了一个丑八怪。” 韩惜深深吐了口气:“所以,王小宁就活该被你们杀了吗?” 蒋薇看着韩惜:“我说过了,你不是我,你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一切。” 韩惜迎着蒋薇的目光:“给滥杀无辜披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皮,你的良心就会安了吗?” 韩惜见过王小宁的照片,那是个笑容灿烂的女孩,乖巧孝顺,本该有幸福美丽的人生。 谭琳也是,她们都无辜。 蒋薇被激怒了,她抓住韩惜的头发:“我就算毁了,你也别想好。”说完指了指厂房最西边的地方,“看见那边没有,原本是孤儿院小黑屋的地方,专门关你们这些犯了错的孩子。” 韩惜顺着蒋薇染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看过去。 厂房昏暗,只有被汽车灯光照着的这一块是明亮的。整个空间被切割成了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蒋薇贴着韩惜的耳朵:“小黑屋的滋味,你还记得吧。还有徐阿姨,徐阿姨最喜欢打你们的脸。”蒋薇摸了摸韩惜的脸,“我记得有一回,你尿床了,把整个寝室弄得都是尿骚味,徐阿姨不开心了,把你关进小黑屋,衣服是湿的,没有饭吃,没有灯和蜡烛,到处都是黑的。” 韩惜闭上眼睛,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明明干燥的衣服,却总感觉裤腿是湿的,周围是别人的嫌弃和谩骂,像被冬天的大海浸透,无边无际又冰凉彻骨。 耳边似有魔鬼在说话:“郑七,这么大了,四岁了还尿裤子,丢人不丢人?” “你怎么不去死呢?” 弱小的女孩缩在小黑屋的角落里头,抱着膝盖,不停地哭。 她又冷又饿又羞愧,心中的恐惧被无限放大,有风从小窗户外吹进来,刀子一般划在皮肤上。 眼前突然一暗,唯一的汽车灯光被人摁灭了。 韩惜闭着眼睛,紧紧拧着眉头。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强正在一点一点被蚕食。 在濒临崩溃的边缘,突然有一个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韩惜,别怕。” 他的声音永远明媚,浸泡了阳光似一般,暖洋洋的。渐渐驱散了周边的阴冷。 韩惜突然抬起头来:“郭莹,开灯。” 蒋薇打开车灯,颇为遗憾地说道:“没疯啊。” 韩惜沉静了一下,慢慢说道:“人总会长大的。” 她只需要知道,不管这个世界有多黑暗,总会有这么个人,将这黑暗劈开,拉她出泥沼。 过了好一会。 蒋薇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她和纪尧约定换人的时间了。 韩惜调整好心境:“你说你知道十九年前,有警察来过孤儿院,是怎么回事?” 蒋薇绕到韩惜身侧,靠近她:“你真要听?” 韩惜点了下头,她是替纪尧打听的。 蒋薇笑了笑了一下:“那警察也是想女儿想疯了,我就叫了他一声爸爸,他就放松警惕了。” 这和纪尧说的一样,陈警官是追查女儿的下落,找到的新桥县。 韩惜拧了下眉,心里有不详的预感:“然后呢?” 蒋薇转身往车边走:“然后就死了啊。” 韩惜正要接着问,一束汽车灯光扫了进来。蒋薇走到窗边,往外面看了一眼,转头对韩惜说道:“来了。” 纪尧熄灭车灯,从车上下来,看见厂房里面的车灯。 蒋薇喊道:“站着别动,秦真人呢?” 纪尧看了眼身后的车子:“车里。” 蒋薇:“带出来给我看看。” 纪尧站在车门前:“你先把韩惜给我看一眼。” 蒋薇冷笑一声:“跟我讨价还价?”她一头乌黑亮丽的假发摘了下来,本身头发少,头皮又有点凹凸不平,看起来分外狰狞。 纪尧转身,拉开车门,将假秦真从车里拉出来。 天黑,只有厂房里一束车灯亮着,厂房门口只能看清人的身形,看不清人脸。 没等蒋薇说话,纪尧就说道:“该你了。” 蒋薇折回去,正准备将韩惜从机器上放下来,对方突然挣脱了绳索,反手将她控制了。 刀子掉在了地上。韩惜抬脚将刀子踢飞到了墙角。 纪尧听见声音,飞快跑进来,看见韩惜完好无损,他松了口气:“我女朋友就是厉害。” 韩惜看见纪尧,才真正感觉到了安全。 她突然想起来头上的录音设备,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别乱说话,我这还录着音。” 蒋薇转头瞪了韩惜一眼,一双大眼睛像是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纪尧走过来,拿出手铐:“蒋薇,你现在涉嫌绑架,已经被捕了。”说完将手铐铐在了蒋薇手腕上。 蒋薇骂道:“卑鄙小人。” 纪尧转头看了一眼韩惜,抬手在她下巴上捏了一下:“真乖。” 也是真危险。万一蒋薇有其他帮凶,事情可就不是这么好解决的了。这要亏了周莉盯得紧,让蒋薇没有机会找帮手。 对于韩惜的以身犯险,纪尧打算回头慢慢跟她算账。 来时的路上,他想过无数可能,万一蒋薇找了帮手呢,万一那群人泯灭人性呢。 他的担心和紧张,都要悉数从她身上讨回来。 韩惜:“你怎么这样看着我,要吃人?” 纪尧:“是呀,韩法医给吗?” 韩惜将头上的发圈拿下来,关掉录音设备。这要是被局里其他同事听见,像什么样子。 假秦真打开手铐,从车里下来,走过去:“纪队。” 蒋薇看清来人的脸,他不是秦真。 她转头问纪尧:“秦真人呢?” 纪尧耸了下肩:“无可奉告。”暂时还不能把秦真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蒋薇这样才能在审讯的时候占上风。 韩惜仔细观察着蒋薇,她对秦真的关心不是假的,不然也不会冒着危险救他。 对蒋薇来说,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秦真了吧。 假扮秦真的警察打开车门,让蒋薇进去。 纪尧和韩惜站在一旁看着。 蒋薇回头看了韩惜一眼:“郑七,你记住了,不要以为自己披了法医的皮,就是个好人了。我们这些人,注定要陷入黑暗中,永世不得翻身。” 纪尧抬手警告蒋薇:“有什么话到局里说话去。” 蒋薇回头往厂房旁边看了一眼,那是一颗大的梧桐树,树干很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韩惜顺着蒋薇的目光看过去,她记得那颗树下本来有个井,他们喜欢在井边玩,后来有一天,那口井被人一夜之间填上了。 第二天,韩惜就被她养父母领养走了。 蒋薇笑了笑:“你不是问我十九年前那个警察的事吗。” 纪尧听见这几个敏感字眼,拧眉看着蒋薇。 蒋薇突然大笑一声,眼里渗着毒液,像一把钩子,钩着人往悬崖下拖:“郑七,是你害死……” “砰”地一声枪响。 蒋薇话还没说完,突然倒在了地上,她中弹了。纪尧往子弹发射的地方跑去,黑暗中,一个高大的人影从厂房后面窜了出去。 纪尧几乎在一瞬间就把那人的身形认出来了,是之前杀了乔江的刘强山。 他个子太高了,身形又壮,枪法也是一等一的好。 刘强山绕过厂房,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车里有他的同伙接应。 韩惜还在厂里,纪尧不敢追得太远,他拿出电话打给在外面候着的张祥等人。 十分钟后,张祥回电话:“刘强山没走大门,他从后门跑了。” 警员打开车灯,韩惜正在检查蒋薇的伤口。 她脑部中弹,已经没了呼吸。 蒋薇死了。 回去的路上,韩惜一直在想蒋薇没说完的那句话,蒋薇说她害死了什么。 可是在她的印象中,她没有害过任何人。 纪尧安抚她:“从一开始,蒋薇就没想让你好过,她就想把你给毁了,所以她的话不要信。” 韩惜拧眉,蒋薇的样子不像撒谎。 纪尧一眼看穿了韩惜的微表情:“你这个样子,不就是中了她的计了吗,让自己的余生陷入猜忌和自我怀疑中。” 他又问道:“你们之前聊过陈警官的事?” 韩惜点了下头,看着纪尧的眼睛,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他一直在找的陈叔叔已经去世了。 车子已经上了高速公路,路两边是大片的农田,远处有几点星火,夜空深而远。 韩惜深深呼了口气:“陈警官可能已经去世了。” 她说完,眼底突然涌上来一丝酸涩 第46章 听见陈叔叔可能已经去世的消息,纪尧并不惊讶。 他和叶主任,还有蔡局他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个大活人,还是个警察,要是还活着,不会失踪十九年都不回来。 纪尧将车子停在路边,深深呼了口气,对韩惜说道:“等我五分钟。” 说完打开开门,点了根烟。 韩惜坐在车里,借着微弱的路灯等光亮,看见男人靠在车边,烟头忽明忽暗。他只留了个背影给她。 韩惜下车,走到纪尧面前。 纪尧抬手在她头发上摸了一下,挤出一丝笑容来:“有风,进去等。” 韩惜看着纪尧:“你是不是很难受?” 纪尧没说话,低头弹了下烟灰。 韩惜往前,张开双手,抱了他一下。 纪尧紧紧抱着怀里的女人,像是要把她嵌进自己身体里。 烟草味冲淡了她身上淡淡的柠檬香,他下巴放在她头顶,轻轻蹭了蹭。 他的怀抱温暖,帮她挡住了所有的风和寒。 回到车里,纪尧从储物格里拿出来一个小相框,递给韩惜。 照片上,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坐在一个高高瘦瘦的警察肩膀上。 小男孩抬着下巴看镜头,带着小小的嚣张的可爱。警察脸上挂着笑,笑容并不灿烂,他看起来有心事。 韩惜问道:“这是,陈警官吧?” 纪尧点了下头:“平常看起来有点严肃,其实对小孩子很好。” 他顿了一下又道,“等做好秦真和蒋薇的尸检,你跟叶主任验个dna吧。” 韩惜这才知道秦真已经死了。 她看着纪尧:“你的意思是,陈警官会找到孤儿院,很可能那个被人贩子抱走的女孩,就在孤儿院里?” 纪尧握着方向盘,等红灯的时候转过脸看着韩惜:“我看你跟陈叔叔长得挺像的。你看这眼睛,像不像?” 韩惜手里拿着相框,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头来说道:“在厂房里面的时候,蒋薇说她叫过陈警官爸爸。” 纪尧冷笑了一下:“那我叫你一声老婆,你就是我老婆了吗。陈叔叔和叶主任不会有蒋薇那种女儿。陈叔叔的女儿,应该是你这样的。” 韩惜低头看着相框:“我哪有那种福气。” 纪尧:“回去检测比对一下dna就真相大白了,就算不是你,距离找到陈叔叔女儿的时间也不长了。” 韩惜将相框放进储物格里,声音有点低:“我考虑一下吧。” 纪尧可以理解韩惜的感受,她是害怕那种有了希望,又突然被浇灭的感觉。其实不管韩惜是不是陈叔叔的女儿,在他心里都一样。只要她是韩惜,就够了。 “上回说带你去叶主任家包水饺还记得吧?” 韩惜点了下头:“你说叶主任做的蜜饯很好吃,要包蜜饯馅的水饺。”顿了一下又道,“叶主任太好了,我不敢去。” 跟他预料的一样,她就像个缩在壳里晒太阳的乌龟,渴望温暖,又畏畏缩缩地缩在壳里,不断伸出小爪子试探,确认安全了才敢把头冒出来。 纪尧笑了一下:“我是叶主任的半个儿子,那就是她半个儿媳妇。” 韩惜:“注意脸皮。” 纪尧继续说道:“我要表达的是,不管你是不是叶主任的女儿,她会待你一样好,懂了吗?” 韩惜看着车窗外面。 车子已经开到了南泉市区,灯光一片璀璨,与新桥镇的萧条判若两个世界。 到了市局,韩惜和朱涵连夜给秦真和蒋薇做尸检。 纪尧将情况汇报给蔡局:“陈叔叔的尸骨极有可能埋在了新桥镇原郑宵孤儿院。” 蔡局坐在办公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相框:“叶主任那边知道了吗?” 纪尧摇了下头:“还没通知。” 正说着,有人在局长办公室门口敲了下门。 叶燕青进来,纪尧将旁边的椅子拉过来,请她坐下。 “我听说纪队去了新桥县,就一直在办公室等着了。刚才路过法医室的时候,看见韩惜没事。” 蔡局点了下头,他知道叶燕青对新桥县三个字极其敏感,留下来不光是为了看见韩惜安全回来。 她在等陈志的消息。 纪尧蹲下开,握着叶燕青的手:“我一会就带人过去,哪怕把那块地掀了,也要把陈叔叔带回来。” 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一回事,亲耳听到又是一回事。 叶燕青的声音已经有点颤抖:“确认了吗?” 纪尧握紧叶燕青的手:“您等我的消息。”顿了一下又道,“陈叔叔十九年前去过郑宵孤儿院,妮妮她极有可能就在那家孤儿院里,顺着这条线,找到她,并不难。” 叶燕青抬手擦了下眼泪:“我跟你们一起去。” 纪尧站起来,看了一眼蔡局。 蔡局放下茶杯:“走吧,我也去。” 三人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经过法医室的时候,纪尧往里面看了一眼。 外间办公室没人,韩惜正在解剖室进行尸检。 一行人连夜赶回新桥县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当地警方已经在废旧的造纸厂门前等着他们了。 蔡局从车上下来,转头问纪尧:“这块地方这么大,你有什么眉目吗?” 就算要掀地,也应该先寻个重点。 纪尧指了指里面的一颗大梧桐树:“从那颗树开始,往外挖。” 蒋薇生前最后一眼看的就是那颗梧桐树,当时她提到的是十九年前的那个警察。 叶燕青从车里出来,看了一眼这块土地,太阳还没完全出来,整个造纸厂显得雾蒙蒙黑压压。这是她丈夫丧生的地方,是她女儿生活过的地方。 到梧桐树边,纪尧对负责挖掘的人说道:“这附近曾经有口枯井。”韩惜跟他说过的。 抛尸最好的地点之一,就是井口。 正要动手,工厂大门外开进来一辆黑色的商务车。 车里走下来两个西装革履的人,生面孔。 他们自报家门说是罗氏派过来的人,过来跟进一下。 这块地在五年前已经被罗氏买去了。 工作人员开始沿着梧桐树往外挖。纪尧走到那两人身边,问道:“听说你们罗氏要在这建游乐园?” 为首的忙点了下头:“是的,警官。” 纪尧继续说道:“这一带经济发展并不好,还是个小镇,建游乐园,怕是要亏本啊。” 为首的说道:“这都是罗总的主意,我们这些小打工的,不好评判。” 游乐园项目迟迟没有启动,也是因为公司董事的反对,反对原因和纪尧一样,在这里建游乐园,显而易见会亏本的。 但罗海遥执意要建,直到今天都在和那帮子古董吵,尤其是与罗海遥势均力敌他的亲叔叔罗军,更是极力反对。 施工人员汇报道:“蔡局,发现一口井。” 纪尧没上前去,他回到叶燕青身边,专心陪着她。 黑褐色的井壁壁砖在地下埋藏了十九年之后,终于重见天日。 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挖开砖头和泥土,从井底挖出来一具白骨。 叶燕青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白布上的尸骨,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这十九年来,她一次都没这样哭过,她是个坚强的女警,中过弹,受过伤,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十九年来,她心里很清楚,爱人可能早就没了,却还是在心底留了那么一丝小小的希望。 甚至在市局听见纪尧带来的消息时,那点希望都还是悄悄存着的。 直到她看到了白骨旁边,污腐地看不清颜色的警服,一块生了锈的肩章。那点希望被砸地稀巴烂,充满孤独和绝望。 她又清楚地知道,女儿还没有找到,逝去的爱人不会瞑目,她不能倒下。 叶燕青站起来,在纪尧的搀扶下,回到了车里。 纪尧重新回到井边,戴上一双一次性手套,拿起白布上的肩章,将上面的泥土抹掉。 他小时候很喜欢拽这枚肩章,给陈叔叔拽掉过好几次,然后被罚扎马步。再然后叶主任会端来一小盘蜜饯来给他吃。 蔡局蹲下来:“以老陈的身手,一般人没那么容易制服他。” 纪尧将肩章放下:“韩惜从蒋薇那套过话,陈叔叔误以为蒋薇就是妮妮,所以才会放松警惕,被恶人钻了空子。” 纪尧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的孤儿院院长郑宵,其实是个人贩子,十七年前,一场大火之后,就失踪了。其他工作人员,等回去我叫人调档案,彻查到底。” 蔡局拍了下纪尧的肩膀,看着眼前的一堆白骨,很久没说话。 太阳已经出来了,赵靖靖正带人着拿着乔振的照片在附近询问。 问询的目标是中老年人,毕竟是十九年前的事了。 乔振失踪六年之后回来,把自己所有的照片都销毁了,赵靖靖他们手上拿着的是一张并不清晰的证件照,问了很多人都说没见过,不知道。 蔡局和叶主任带着陈警官的尸骨先回去了,纪尧留下来等赵靖靖他们的消息。 距乔江母亲交代,乔振失踪回来之后,脾气就变得暴躁无常,经常做噩梦,甚至□□。 那六年里,档案里没有他的任何记录。 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 纪尧怀疑,乔振失踪之后若真的一直待在这所孤儿院里,他一定参与过异常暗黑的行动,比如杀过一个警察。 纪尧站在厂房顶上,往外面看去,果然在工厂后面看见韩惜说过的一片玉米田,只是季节还没到,玉米还没熟,只能看见小小的玉米苗子。 他下来,走出工厂,到附近的市场转了转。 韩惜说过,当年在孤儿院负责烧饭的是个叫乔叔叔的人。这个乔叔叔会否就是乔振。 乔江死时,身上的死亡预告:“有些邂逅是美丽的,有些则是罪恶的。”,这是否跟乔振的经历有关系。 纪尧走进离孤儿院最近的一家农贸市场。 市场看起来非常老旧,大门口的铁牌早就生了锈,农字还少了一撇。 越是陈旧的地方,越有可能留下当年的痕迹。 赵靖靖已经在里面了,正在跟一个卖菜的老人对话。张祥在旁边记录着。 纪尧走过去,赵靖靖汇报道:“纪队,查到了。” 第47章 纪尧看了一眼张祥递过来的本子,走到菜农面前,挑了点黄瓜和西红柿,递给老菜农说道:“麻烦您给称一下。” 老菜农称完,纪尧付了钱。 他“闲聊”道:“最近菜价有点贵啊。” 老菜农赶紧说道:“哪里贵,隔壁镇上比这还贵呢,你搁我这五块钱能买好七八个番茄,搁那边买不了这么多。” 纪尧将手上买好的菜递给张祥,从摊子上挑了颗花菜,在手上颠了颠,又假模假样地在鼻尖闻了闻,对老菜农说道:“这菜,长得不如二十年前啊。” 老菜农笑了笑:“同志,你今年多大了,还知道二十年前的事呢?” 纪尧将花菜放在秤上:“以前我姨夫经常上你这买菜,姓乔,您还有印象吧?” 老菜农点了下头:“该说的,我都跟你们领导说过了。” 他说的领导应该是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制服的赵靖靖。 纪尧看过记录,总觉得缺了点什么。便继续说道:“我那姨夫每天要做一整个孤儿院的饭菜,一次得买很多菜吧?” 老菜农摆摆手,指了指旁边一个小篮子:“哪有,也就这么一篮子。”叹了口气又道,“里面的孩子哪能吃得上菜,菜都是给大人吃的。” 纪尧又问道:“您还记得我姨夫一次买的菜量够几个大人吃的吗?” 老菜农仔细回忆了一下说道:“具体忘了,差不多吧,够一般人家的一家四五口的样子,记不清楚了,总之不多吧。” 纪尧又挑了几个土豆:“那边孤儿院,您进去过吗?” 老菜农摇了摇头:“院长不让进,说怕人贩子混进去偷小孩。倒是里面的孩子有时候会偷跑出来。” 纪尧让张祥付了土豆钱:“好,谢谢您。” 正要回去,老菜农突然叫住他们:“那个,你们不会是假警察吧?” 纪尧重新折回来:“这话怎么说?” 老菜农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纪尧:“我突然想起来,乔振根本不是我们新桥县的人,那你说他是你姨夫,你哪里的?” 赵靖靖将警员证重新给老菜农看了一眼:“我们真是警察,南泉市局的。” 纪尧说道:“您说乔振不是新桥县的人,依旧是什么呢?” 老菜农答道:“乔振就在这边呆了五年还是六年来着,刚来的时候身上都是血,孤儿院院长说是在悬崖底下救过来的。” 有些邂逅是美丽的,而有些,而是罪恶的。 这个邂逅指的是乔振和郑宵的相遇吗。郑宵那种人渣没那么好的心,救人还给吃住。乔振待在孤儿院,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 他在孤儿院做厨师,来抵偿医药费。至于他只是一个单纯的厨师,还是也参与了贩卖幼儿,暂时无从考证。 回到南泉市区,韩惜给蒋薇和秦真做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 法医们回家休息了,尸检报告就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纪尧看了一眼最后一页,韩惜的签名,微微笑了一下,手指在她名字上轻轻摸了摸。 秦真的尸检没什么好说的,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没能抢救回来。 蒋薇的是脑部中弹,子弹已经取出来了,来自黑市,具体来源不好追溯。 尸检报告最后面压着一个物证袋,袋子里有张卡片,那卡片的样式,纪尧十分熟悉,因为它曾在乔江身上出现过。 名片大小,白色的底,红色的字,清秀飘逸的瘦金字体。 “美丽的皮囊终会老去,不若在凋谢之前,让她停在最美的时刻。”下面跟着一个日期,没有年份,只有二月九日,这个日期。 纪尧躺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打着拍子。乔江的那张,署的日期是他的死亡日期。 蒋薇的死亡日期是昨天,六月三十日。这么一个二月九日是什么意思,跟蒋薇有什么联系? 纪尧查了一下老日历。 发现二月九日是十七年前的新年,孤儿院着火那天。 孤儿院着火之后,蒋薇离开孤儿院。二月九日是蒋薇离开孤儿院的日子。 凶手没有等到死亡预告上的二月九日动手,提前到了六月三十日,又是为什么? 纪尧仔细回忆昨天发生的事情。 蒋薇绑架了韩惜。 背后的那个人跟韩惜认识,且关系亲近? 若猜测成立,纪尧能想到的,只有罗海遥了。刘强山在这件事情大约只是个杀手,拿钱办事。 纪尧揉了揉太阳穴,乔振失踪六年之后,回家的时间是在五月上旬。那么他离开孤儿院的时间,很有可能是乔江的死亡预告上的日期,五月六号。 赵靖靖过来汇报道:“秦真和蒋薇的案子暂时不太好结。结案报告缺乏证据。” 纪尧看了一眼旁边的椅子,示意赵靖靖坐下来慢慢说。 赵靖靖坐下来:“秦真杀害谭琳一案,证据确凿,垃圾堆填区附近马路上的摄像头准确拍下了他的脸,且我们在秦真住处,发现了谭琳的血迹。” 搜集秦真住处是在纪尧赶到新桥县救韩惜的时候完成的。 赵靖靖继续说道:“秦真和蒋薇杀害王小宁一案证据不足。现在两人都死了,没法审。在蒋薇家出现过的那条黑色丝巾,也并不能证明就是王小宁生前最后戴过的,作为物证,并不严谨。” 纪尧点了点桌上的一个微型录音设备:“韩惜已经录下来了,蒋薇侧面承认,是她杀了王小宁。让物证那边再验那条黑色丝巾。” 周莉回过头来:“韩法医还真挺聪明的哈。” 纪尧递给她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他的女人,当然聪明。 纪尧看赵靖靖坐着不动:“还有事?” 细心的赵副队说道:“还有就是蒋薇的身份,这个不影响蒋薇和秦真的案子,但涉及到真正的蒋薇的下落问题,可以将两个案子合并成一个案子,也可以分开立案。” 蒋薇就是郭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真正的蒋薇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半点踪迹。 张祥已经把近十年所有的无名女尸资料调出来比对过,没有能比对上的。真蒋薇要么就是已经死了,深埋地下还没被发现。要么就是用另一种什么身份活着。 这些都是纪尧的猜测,真相出来之前,有万般可能。 刑侦一队的队员们已经近两天一夜没睡了,各自整理完手上的资料,下午放假回家休息。 等蒋薇和秦真的案子一结,就开始着手调查陈警官被杀一案。 以及找出当年那个被人贩子偷走的女孩。 纪尧回到家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了大半,一看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韩惜昨天连夜加班,今天白天在家休息。 纪尧打了个电话给韩惜:“你在家吗?” 韩惜正在泡柠檬水:“在。” 纪尧:“我去你那。”说完就挂了电话。 出门的时候,ashe抱着他的腿,大概是想跟他一块去,纪尧蹲下来摸了摸狗头:“今天不带你去。” 去了也是跟他争宠。 纪尧到韩惜家,看到她在切柠檬,便拉了张椅子坐在一边:“你慢慢切,不用管我。” 他反坐在椅子上,胳膊搭在椅背上,下巴搁在胳膊上,歪着头看她。 韩惜泡好柠檬水,在里面加了两勺蜂蜜,倒在玻璃杯子,递给纪尧一杯。 纪尧端着杯子喝了几口:“再过一会,我去叶主任家,今晚就不能陪你了,记得想我。” 韩惜抿了下唇:“叶主任,还好吧?” 她已经听说了,孤儿院那口井下,挖出了陈警官的尸骨,监测科提取牙髓验证过dna,确认了身份。 纪尧点了下头:“女儿还没找到,叶主任没那么容易倒下。” 韩惜放下杯子:“希望那个妮妮早点被找到。” 纪尧站起来:“叶主任的意思是,葬礼先不举行,等找到女儿了,再举行。” 他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我差不多要过去了,回来再跟你算账。” 韩惜把他送到门口:“算什么账?” 纪尧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故意被蒋薇绑架,以身犯险。” 韩惜笑了笑:“我这不是没事吗。” 纪尧抬手捏了一下她的下巴:“你的命不是你一个人的。”说完往电梯边走去。 第二天,韩惜去市局上班,四楼法医室走廊里几个工人抬着一个新机器。 朱涵咬着一个煎饼果子从电梯里出来:“惜姐,这是哪个科要添新设备?” 韩惜答道:“物证,美国那边引进的,据说比原来的机器能多检测出五百多种物质。” 朱涵竖了个大拇指:“厉害。” 王小宁的那条丝巾还在韩惜这边,她从橱柜里拿出来,送到物证处,请他们用新机器重新验一遍。 下午三点钟,新的检测报告出来,那条丝巾上的油渍发现了新成分,是机械润滑用油不假,但这油里添加过别的物质,与原来油里的物质产生了化学反应,是这条丝巾的独一无二之处。 赵靖靖将当日负责给王小宁拍照的杂志摄影师找来。 摄影师将他常用的那盒机械润滑用油带了过来,经新机器检测,与那条黑色丝巾上的一致。 算是铁证,证实蒋薇家的丝巾就是王小宁生前最后戴着的那条。 加上韩惜的录音,蒋薇和秦真杀害王小宁的案子终于结了,可以给王小宁的奶奶一个交代了。 纪尧忙着梳理陈警官的案子,赵靖靖带人去了趟王小宁的奶奶家。 七月初的下午四点钟,阳光刺眼。 赵靖靖到路边买了两个西瓜,又搬了箱水蜜桃,跟周莉一起来到肖奶奶家。 开门的是纪尧从他家里调过去的保姆章姨。 章姨请人进来,倒了几杯茶水。肖奶奶从卧室枕头底下拿出来一本影集,里面是王小宁从小到大拍的照片。老人家坐在沙发上,捧着影集哭:“凶手死了,我家宁宁终于可以瞑目了。” 章姨在旁边轻声细语地安抚肖奶奶。 赵靖靖家里也有奶奶,最见不得老人家伤心,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等肖奶奶情绪稍微好一点了,赵靖靖说道:“肖奶奶,以后我们会经常来看您。” 肖奶奶看见周莉,不禁想起自己的孙女:“你们留下来,陪我吃个晚饭可以吗?” 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赵靖靖不忍心拒绝,便同意了。 章姨看起来也很开心,站起来说道:“我去菜市场买点菜,两位警官喜欢吃什么?” 周莉举了下手:“我喜欢吃鸡,还有鱼。”顿了一下又道,“还有土豆。赵副队呢?” 赵靖靖没周莉那么厚的脸皮:“我随意。” 肖奶奶家已经很久没有年轻的孩子留下来吃饭了,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来一瓶腊肉:“这是小章亲手做的,一会吃饭的时候,你们尝尝,手艺好着呢。” 吃好晚饭,赵靖靖和周莉从肖奶奶家出来。 周莉走在前面:“那个章姨,人真不错。” 赵靖靖点了下头,表示赞同:“有她照顾肖奶奶,我们也就放心了。” 周莉说道:“那个真蒋薇的下落要成迷案了吗,张祥都比对过很多遍了,会不会早年找到过,然后火化掉了?” 赵靖靖边走边说道:“不好说。这个案子只能暂时搁置,有了新线索再跟进,纪队说下阶段的重点是追查陈警官的死因。” 周莉说道:“我猜,咱们韩法医,就是陈警官的女儿,我看她跟叶主任长得也有点像,赌一百块钱的,赵副队来不来?” 赵靖靖看了她一眼:“赌博犯法。” 周莉笑了笑:“赵副队真是,根正苗红,名不虚传。”又道,“下周末我生日,除了咱们队的还想请主任办公室的江梅,赵副队意下如何?” 赵靖靖一下子红了脸:“你要请谁就请谁,关我什么事。” 周莉阴森森地笑了一下:“行,那我就不请了。” 赵靖靖忙道:“想请你就请。” 周莉:“那我现在不想请了,回头我跟梅子,我俩私下里吃顿饭就好了。” 赵靖靖气得不想理人,大步往前走了。 周莉追上去:“别啊赵副队,我逗你玩呢,请请请,一定请。” 赵靖靖回头:“以后别跟纪队学这些乱七八糟的损招。” 纪尧打了个喷嚏,心说是韩惜想他了吗。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纪尧从沙发上起来,将ashe放回它的狗窝,换鞋出去,敲了敲对面漂亮女邻居家的门。 没人,她还没回来。 他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没接。 无事可做的纪少下楼,去门口吃了点宵夜。 回来的时候,看见韩惜从一辆黑色的卡宴上下来,罗海遥帮她开的车门。 然后韩惜一直站在小区门口,看罗海遥的车子走远。 纪尧走到她身后:“看什么呢?” 韩惜回头:“没什么,想起以前的事了。”以前每次郭莹欺负她,罗海遥都会偷偷帮她找回来。 纪尧站在韩惜面前,挡住她的视线:“别看他了,看我。” 韩惜笑了一下:“回去吧。” 两人往小区里面走。 纪尧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你以后能不要老跟罗海遥出去吃饭吗?” 韩惜边走边答道:“我跟他,一周也就一起吃一次饭。” 纪尧单手插兜里,眼睛看着路边的绿化,低声说道:“我一看见你跟他在一起,就跟喝了五斤醋似的。” 他非常直白地告诉她,他吃醋了。 韩惜微微弯腰,凑到纪尧眼前,笑了一下说道:“我有分寸。” 刚好到纪尧经常站着的小花园的路灯底下,韩惜停下来,抬头往自己住的窗口看了一眼。 她的窗户是暗的,他的是亮着的。 纪尧顺着韩惜的目光看过去:“好看吗?” 韩惜点了下头。 纪尧:“那你去我那坐坐呗。” 韩惜继续往前走:“不去。” 纪尧跟上来:“为什么?” 韩惜:“怕狼。” 纪尧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若有所思地看着韩惜:“你知道你这么说话是在勾引人吗。” 韩惜转头看了纪尧一眼,耿直道:“我没有。” 到了楼上,纪尧对韩惜说道:“你明天什么打算?”明天周六。 韩惜答道:“明天去医科大听讲座。” 纪尧:“几点?” 韩惜:“九点开始。” 纪尧晃了下手里的钥匙:“好,明天我送你过去。”他打开房门,正要进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说道:“你过来。” 韩惜听见纪尧的话,回头:“有事?” 纪尧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突然想起来,那笔账还没算。” 韩惜知道他在说什么,她走过去:“那你想怎么样?” 纪尧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她化了淡妆,眉眼温柔,唇色呈现淡淡粉色,正满脸警惕地看着他。 “亲我一口呗。” 他贴在门板上不动,等她来亲他。 韩惜抬头,看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眸色有点深。她站着没动,低声说道:“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纪尧低头:“这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吗,遵循本能就行了。” 韩惜看着纪尧,一双杏眼睁大看着他:“什么本能?” 纪尧抬手抚上韩惜的后脑,手指穿过她发间,身体前倾,双唇在她额头前轻轻蹭了蹭,哑声道:“现在,有没有想吻我的冲动?” 他另一只手虚搭在她腰间,像个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有点烫人。 她看着他的眼睛,只觉他眸色愈发深了,像盛夏闪着星光的夜空。 他双唇带着点自然的浅淡的粉,轻声说话的时候,幅度很小地一张一合,不像说话像是在念咒语。 那咒语不长,就两个字:“吻我。” 韩惜偷偷咽了下口水,长长的睫毛垂下,轻轻咬着自己的双唇,像是渴望,又像是隐忍。 她脸颊通红,看起来有点慌。 偏他存了心要逗她,穿梭在她发间的指腹像带了电一般,唤醒了她浑身每一个毛细血管。 她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连心脏都空了一块,亟待填满。 韩惜没亲过人:“我,我不会。” 纪尧垂眸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双桃花眼漾满柔情:“我教你?” 韩惜低着头,没说话,耳尖泛着红,像是默默回答了他的话。 纪尧低下头,正要吻她。 韩惜抬手,挡住他的唇:“不在这。”门外,万一有人来,看见了怎么办。 虽说这层楼就住了他们两个人。 纪尧转身开门,将韩惜拉了进来,摁住她就要亲过来,像一只饿了很久的狼。 ashe跑过来,咬了咬纪尧的裤腿。 纪尧蹲下来,将ashe抱起来,锁进了卧室,扔了狗玩具,倒了点狗粮在里面。 ashe终于安静下来了。 韩惜正在洗手间洗手。 纪尧家的洗手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柠檬味的了。甚至不光洗手液,沐浴露、洗发水,统统换了一遍。 纪尧挤在韩惜身边,韩惜看了他一眼:“你房间不是还有个洗手间。”非得跟她挤一块。 纪尧低头,在韩惜耳后问了一下:“你香。” 他看着她洗了两遍手,笑了笑,轻声说道:“洗这么干净,是不是不光想动嘴,还想动手?” 韩惜她只是有点小洁癖,外出回家喜欢洗得干净点。她擦干净手,在他后背几个穴道上使劲摁了几下:“对,还想动手。” 纪尧疼得嗷嗷叫,医生惹不起,法医更惹不起。 他心里装着一件即将要干的大事,老想着干事,急得不行,草草洗两下算了。 她看他洗手就跟小学生应付写作业似的,敷衍得很,于是说道:“手指缝隙,多搓几遍。” 纪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银.荡玩意,低声笑了一下。 韩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看见他勾起的唇角如一道完美的弧线。 灯光落在他唇上,镀了层浅淡的柔光。 她踮起脚尖,飞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亲完了,我走了。” 纪尧擦干净手,摸了下自己的唇,走到韩惜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就完了?” 他能这么容易放过她,才怪。 纪尧走出洗手间,靠在客厅墙边上,垂眸看她:“不满意,重新亲。”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能看见解释的肌肉线条,锁骨曲线硬朗,喉结微微滚动。 她抬头,又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唇也能这么软。她脸色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心脏砰砰直跳,脸呼吸都好像要停掉了一般。 纪尧低头,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双粉色的樱唇像涂了层蜂蜜,清甜诱人。 他喉头发紧,闷声说道:“我教你。”声音已经染上了几丝沙哑。 他一手扶住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身体往上托了托,低头吻了过去。 他双唇贴上她的唇,带着积蓄已久的热情和就要喷薄而出的欲望。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第48章 客厅灯光落在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身上,女人抱着男人的月要,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 男人吻着她的唇,舌尖撬开她的贝齿,扫过口腔每处,挑动着她的唇舌,带着她翩翩起舞。 她被他吻得险些窒息,只能趁他将唇舌转到她耳边脖颈的时候,大口喘着气。 他咬着她的耳垂,叫着她的名字:“小惜。” 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气息落在她的肌肤上。她只感觉身体像是过了一层电流,她低低应道:“嗯。” 他一手抱着她,一手摁灭了客厅的灯。 这个房间陷入黑暗。 她在怀里,第一次感觉到,全黑的空间并不都是恐怖的。 还有一种,比如眼前,是充满温暖和旖旎的。 黑暗中,男人低低开口:“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吻了吻她,重复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攀上他的脖子,感受着他温暖又灼人的气息。 她点了下头,整个人缩在他怀里。 他捧着她的脸,再次吻了过去。不似方才的热烈,这个吻格外温柔,轻轻浅浅,带着安抚的味道。 他尝到一丝咸,从她眼角往下,落到她唇边。 他一寸寸帮她将眼泪吻掉,柔声对她说:“想哭就哭吧。”说完紧紧抱着她,吻了吻她的头发。 被他温暖的怀抱包裹着,韩惜才真正感觉到了安全。 她像一个被母亲抱着疼爱着的小婴儿,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哭了出来。 韩惜哭累了,抬头吻住纪尧的双唇,学着刚才他吻她的样子吻他。 她的吻狂热有力,没有章法。说接吻,倒更像是在发泄。 她吮着他的唇舌,又在上面咬了咬,咬完又吻了吻,完全就是乱来。 他被她弄得浑身燥热,忍无可忍,低头含住她的唇,再次占据主动权。 男人和女人像是渴极了一般,互相撕咬着对方,有无止的发泄,更有无边的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纪尧终于推开韩惜,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哪知眼前的女人像个欲求不满的小妖精,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她过来,双手抱着他的脖子。 纪尧闪了一下,躲过了她的唇,闷声道:“你想死。” 他的声音听起来带着隐忍和克制,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 小妖精吻了吻他的喉结。 纪尧被她闹得没法,将她打横抱起来,往沙发上一扔:“你给我冷静点。”说完回洗手间,关上了门。 不久,传来哗哗的水声。 纪尧解决完,站在镜子前洗手,脖子下面一片片红痕,喉结下面还破了点皮。她确实不会接吻,她就是胡乱啃。 纪尧从洗手间走出来,韩惜正背对着他整理衣服。 他走过去,笑了笑:“小妖精,刚不挺热情的吗,来给我看看,今天穿的什么颜色。” 韩惜拢了拢上衣领口,不给他看。 纪尧转身去厨房倒了杯水出来,递给韩惜:“你就使劲闷骚吧,下回别求我。”他说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弄了弄衬衫领口:“美男面前,把持不住也很正常,你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 韩惜想起刚才自己吻他的样子,红了脸,低声说道:“我没有。” 纪尧看她实在羞涩,不忍心再逗她。 他帮她将喝过的水杯放在桌上,抱了抱她,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你亲得我很舒服,再接再厉。” 韩惜看见纪尧喉结下面的红痕,在上面点了一下,抿了抿唇说道:“疼吗?” 纪尧:“不疼,带劲。” 韩惜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纪尧把韩惜送到门口,看她换好鞋子。 韩惜走出门,回头说道:“晚安。” 纪尧看着韩惜进家门了,才关上门。 韩惜洗好澡躺在床上,她试着将卧室的大灯关掉,开了一盏台灯。 这是她第一次尝试关灯睡觉。 枕头是纪尧之前送过来的,有清浅的助眠中药味,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台灯灯光泛着浅淡柔黄的光,洒在房间家具上。 韩惜缓缓闭上眼睛,脑子里已经不再是那冰冷阴暗的小黑屋,而是那个宽大温暖的怀抱,和他炽热又温柔的吻。 她很快睡着了。 只是一切并不似她想象中那么顺利,一开始的睡眠是安稳的。 之后她开始做梦。 梦境模糊有又远,却又阴魂不散地提醒她。 她梦见一对年轻的夫妻,他们怀里抱着一个女婴。 女婴哭声响亮,即使在梦里,都险些穿破了韩惜的耳膜,那悲切的哭声甚至都不像是从一个婴儿嘴里发出来的。 那对夫妻将孩子放在一个古铜色的大门口,转身就走,一刻都不停留。 褪了色的大门上,郑宵孤儿院几个字却尤为清晰,那是刻在她心底的字,即使过了二十多年,即使她站到了阳光底下,也依然存在。 她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悲伤却一丝不减。 孤儿院里走出来一个面色刻薄凶狠的中年男人。 男人将小婴儿从地上抱起来,带进了孤儿院。他嘴里念着咒语:“你这个被抛弃的,没人要的小畜生。” “你们都是被抛弃的,没人爱没人要的小畜生。” 那声音像啐了毒的利刃,一寸一寸划在她的心口上。 突然,梦境一转,出现混乱。 韩惜看见还是婴儿的自己躺在一个舒适温暖的婴儿车里,有人拿拨浪鼓逗她,周围伴随着欢声笑容,她是这些人的中心,是他们心尖的小宝贝。 她一哭,他们就跟着担心皱眉。她一笑,他们笑得比她还要还开心。 突然一阵风,将婴儿车吹跑了。 她就被卷到了半空中,陷入巨大无形的恐惧中,好像小一秒就会被摔下来,粉身碎骨。 …… 韩惜尖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 她身上全是汗,睡衣湿了一半。眼前的环境是陌生的,因为昏暗所以陌生。 韩惜慌忙打开房间的大灯,一切就又恢复平静。 她以为她已经可以适应黑暗中,然而心魔不曾放过她。 她的心结只解开了一半,过去的阴暗黑冷,纪尧帮她解开了。另一半是被抛弃的绝望和无助。 韩惜想到纪尧的话,他吻着她的时候,他对她说,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她抚了抚心口,因为恐惧而剧烈跳动的心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法医因为随时可能被叫去出任务,因此不许关机。 韩惜看了一眼,是纪尧。 “小惜,我在你家门口,开门。”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 韩惜走出卧室,开门。 纪尧进来,她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额前的头发有点湿了。 韩惜倒了杯水,回头问道:“是有什么事吗,出任务?”现在是半夜两点半。 纪尧走到韩惜身后,轻轻抱了一下她:“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两人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连着阳台,他在睡梦中听见了韩惜尖叫的声音,只一声,却把他惊了个心惊胆颤。 那声音太过孤独和凄厉,他从未在她身上听见过这种声音。 韩惜身上只穿着一件黑色吊带裙,皮肤有点凉。接触他的皮肤,顿时一阵温暖。 她推了推他:“刚睡觉太热了,流了点汗,我去洗个澡。”说完走进了洗手间。 不多一会,里面的人朝外面喊了声:“帮我拿一下睡衣,衣柜中间挂着的,白色那套。” 她洗澡之前忘了拿睡衣。客厅杵着一个大男人,她也不好光着出来,只好让纪尧帮忙。 纪尧打开衣柜,中间挂着好几件睡衣,白色那件是五分袖套装的,领口什么的裹的都很严实,于是他拿了另外一件。 韩惜从洗手间门口伸出来一只手:“谢谢。” 然后她感觉手背被一双柔软的东西浅浅触碰了一下,她回味过来,知道是他的唇。 “给我衣服。” 纪尧便将睡衣递了过去。 两秒钟之后,韩惜在里面喊道:“我让你拿的不是这件。” 纪尧勾起唇角笑了笑:“爱穿不穿。”不穿就光着出来吧。 两分钟之后,韩惜从洗手间出来。 她穿着他拿的那件大红色吊带睡衣,衬得皮肤雪一般莹润白皙。肩带细长,领口低低开着,露出柔软。腰身纤细,真丝布料下垂,显出紧翘的tun部。 纪尧动了动喉结,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穿成这样,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故意。” 韩惜迅速溜回卧室,拿了件运动衫披在外面,回头说道:“这不是你拿的吗,怎么又成我故意的了。” 纪尧靠在她卧室门口:“你身材性感成这样,难道不是故意的。” 没有女人会拒绝喜欢的男人的夸奖,尤其是这样的字眼。 韩惜坐在床边上:“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纪尧不放心她:“真没事?” 韩惜点了下头,拿起桌边的一本医术:“我看会书,一会天就亮了。” 纪尧走过来,将她手上的书夺下来:“躺好。” 韩惜看了纪尧一眼,没动。 纪尧举出两根手指发誓:“保证不动你,也不乱看。”他只想守着她。 韩惜这才乖乖躺下来,抓过旁边的薄毯盖在肚子上。 纪尧熄灭大灯,打开台灯,拉了张椅子坐在韩惜床边。 她很快睡着了,他起身盯着她的脸看。她呼吸匀称,面容安静,看起来睡得很好。 纪尧抬起手来,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又帮她把毯子往上面拉了拉盖好。最后倾身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睡梦中的人似乎是觉察到了他的动静,双唇微微动了动,像是在配合他的吻。 纪尧觉得好玩极了,便又亲了亲她。玩了好一会才回到椅子上闭上眼睛。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韩惜床上,毛毯一团凌乱地扔在地上,枕头也歪歪斜斜的。 纪尧心里一惊,赶紧坐起来,昨天后半夜发生了什么,他没对她做什么吧? 还是她对他做什么了? 纪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没掉,皮带也好好地扣着。 韩惜推门进来:“早。” 她已经晨跑回来,早餐都买好了。 纪尧从床上下来,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滚到韩惜床上的。 韩惜解释道:“我起得早,看你在椅子上睡着了,就给你拖到床上去了。”法医因为经常需要搬尸体,力气都不小。 纪尧穿上拖鞋,站起来往韩惜这边走来。正想嘴贱调戏她几句,走两步才反应过来,裤子上的某处正坚强地站立着。 他停在韩惜身侧,闷声道:“早。”因为刚起,他声音带着点鼻音,听上去十分慵懒。 韩惜侧过脸,眨了下眼睛:“早。” 纪尧定在原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看起来精神不错,后半夜睡得应该不错。脸色带着红晕,双唇泛着健康自然的粉色。 他低头,想要吻她。 韩惜偏过头,不让他吻,她看了一眼他喉结下面的红痕:“昨晚,我可能太冲动了,对不起。” 纪尧:“怎么,爽完了,提上裤子就想跑。” 韩惜:“我,我又没脱裤子。” 纪尧看着眼前的女人,说她是故意勾引他的吧,偏她眼神纯净无辜。说她是无意的吧,又怎么能每句话都挠在他心口上。 他十分无奈,从桌上拿了块三明治往门口走去:“我先回去洗漱了,一会送你去医科大听讲座。” 大半个小时之后,韩惜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纪尧穿着一件白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露出坚韧有力的手腕,上面第一颗纽扣照例没扣,大长腿西装裤,黑色皮鞋。 韩惜多看几眼:“就听个讲座,您这是要去走红毯?” 纪尧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跟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堪比走红毯。” 韩惜往纪尧领口里面看了一眼,红痕未消。 比起她,他又实在显得温柔了。她脖颈下面,他都没舍得给她吸出痕迹。 只有浅浅淡淡的几点,不仔细都看不出来。 到医科大学,负责演讲的是医学界的一个骨科专家,阶梯教室已经坐满了人。 韩惜和纪尧在小角落里找到了两个座位。 韩惜转头看了看纪尧:“你对这个课题也有兴趣?” 纪尧歪头看着韩惜:“我比较对听这个课题的漂亮女法医感兴趣。” 韩惜轻轻笑了一下,拿出纸质笔记本和笔,放在桌上:“你不用回你爸妈家吗?” 纪尧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的大黑板:“我妈放出话了,找不到媳妇就别进家门了。” 这时,后面一个女学生突然插了句话:“那个,帅哥,还是单身哈,留个电话呗,微信也行。” 纪尧转过身来,对那位女学生说道:“你问她,她愿意我就给,她不愿意我就不给。”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惜。 女学生身后一堆起哄的,大约是她的朋友,全都在捂着嘴偷笑,气氛十分暧昧。 韩惜转头看了一眼这些学妹们:“你们有这个时间,多看几页书多好。” 纪尧十分开心地翻译道:“她说,不给。” 学妹们一阵唏嘘,果然优质男人都是有主的。 话筒喇叭响了一声,教授开始准备讲座。 助理搬过来一副人体骨架。 教授讲道:“这副年轻的人类女性骨骼已经在医科大呆了十年之久了,是当年我老师从市局硬要过来的,放在医科大保存,至今都没确认身份。今天我们要讲的课题是,论人体骨骼在不同环境下,十年前后的变化……” 纪尧和韩惜心有灵犀地对视了一眼。 讲座结束,纪尧联系到校方,将这幅尸骨运回了市局,检验科刚好有同事加班,韩惜帮着提取出牙髓,检测dna。 结果显示,与真蒋薇母亲的dna是亲子关系。 尸骨头颅部分有钝器砸伤,伤痕程度上来看,足以致命。 至此,郭莹和蒋薇的案子,拉下帷幕,宣告一个段落。 对于郭莹和乔江的死,纪尧已经申请了并案调查。 纪尧靠在韩惜办公桌前,伸了个懒腰:“这一天天的,不带停歇的。”好不容易感情上有了个突飞猛进的进展,还得来加班。 两人在市局加了会班,回到家已经下午四点钟了。 纪尧打开家门,苏遥正坐在他家沙发上撸狗子的头。 “妈,您怎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了?” 苏遥抱着ashe过来说道:“我要提前打招呼,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纪尧竖了个大拇指:“神探。” 苏遥把ashe放下来:“你不是说今天约会吗,你那个女朋友呢,没带来啊?” 纪尧洗好手,从洗手间出来:“刚约会回来,她回家了。” 苏遥颇为遗憾地文绉绉了一句:“我们婆媳终究还是没有缘分啊。”茶几上大大小小的包装袋,里面全是按照年轻女孩子的品味买的。 纪尧躺在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 苏遥坐在旁边,看见纪尧脖子上的吻痕,瞬间满血复活:“你这,你们这,发展到哪一步了?” 纪尧拢了下领口:“您别急,迟早让您抱上大孙子。”他煞有介事地算了一下:“要是年底能怀上,那基本明年就能生了,要是明年怀上,那就后年生。” 苏遥跟着一起算:“怀之前最好把婚礼先办了,不然女孩子肯定要怨你,怀孕穿婚纱不好看哪,度蜜月也不方便。” 纪尧笑了笑站起来:“跟您开玩笑呢,还当真了。我们要先浪两年再说。” 还是先等他追上再说吧。 这时,纪尧家的门铃响了起来,他正要去开门,被苏遥抢了个先。 韩惜手里捧着一瓶柠檬蜂蜜站在门口,看见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开的门。 妇人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眉眼和纪尧七八分像。 韩惜怔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有点紧张又强作镇静地说道:“阿姨您好,我是对门的邻居,做了点喝的送来。”说完偷偷递了个眼神给纪尧。 纪尧无辜地耸了下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遥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孩,接过柠檬蜂蜜,十分热情地请她进来:“你自己做的吗,一看手艺就不错。”说完打开罐子闻了一下,“柠檬的清新与蜂蜜的香甜糅合在一起,非常完美。” 纪尧把苏遥拉到一边,小声说道:“我的妈,您别这么夸张行吗,一会把人吓跑了。” 苏遥甩开纪尧的手:“我这是有感而发,真情实感。”说完对韩惜笑了笑。 纪尧的性格应该是遗传了苏遥,母子俩一样,活泼率直。 苏遥看着手上这罐柠檬蜂蜜,随口对纪尧说了句:“我突然想起来燕青做的蜜饯了。回头你拿点回来,跟……对门的女邻居分享一下。” 韩惜抱着ashe撸了撸,放下来说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回去了,阿姨再见。” 苏遥赶忙过来:“别,要走也是我走。” 还没等纪尧和韩惜反应过来,苏遥已经换好鞋关门走了。 苏遥一走,韩惜舒了口气:“你妈妈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她要知道的话,就不来了。 纪尧走过来:“我也没想到她会在家里等我,更加没想到,你会过来。” 他笑了一下接着说道:“刚分开不过几分钟,你就想我啦?” 韩惜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来送个柠檬蜂蜜水。” 纪尧:“闷骚如你,口是心非。昨晚是谁,抱着我的脖子又啃又咬不肯撒手的?” 韩惜红着脸:“你再这样说话,我就不来了。” 纪尧笑了笑,拿起茶几上大大小小的包装袋,一把塞给韩惜:“你婆婆给你的。” 韩惜推辞道:“我不能收,不合适。”他们现在还没到那种可以见家长收礼物的阶段。 因为东西太多,她没拿稳,一个粉色小袋子掉在了地上。 那一堆都是给韩惜,这一个其实是苏遥给自己儿子的,一急忘了给分开,混一起了。 纪尧蹲下,捡起来:“我妈这都买的些什么。”他边说边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韩惜因为好奇,也跟着往里面看,两人头对头。纪尧从袋子里捏出来一条粉白相间的衣服,还有点毛茸茸的。 纪尧看起来颇为失望,小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抱怨:“我还以为我妈会给买几件性感内衣什么的。” 韩惜放下手上的一大堆购物袋,一边抖开衣服,一边说道:“阿姨没你那么无聊。” 等韩惜把衣服摊开,她想把刚才那句话收回。 纪尧眼神一亮,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的妈,不愧是我亲妈。” 第49章 韩惜把衣服重新放进袋子里:“这个不适合我。”说完塞给了纪尧,转身就跑了。 纪尧抱着那件衣服坐在沙发上,揪了揪上面圆溜溜的小兔尾巴。 这是一件兔女郎制服。 尺寸什么的都很适合韩惜的身材。 纪尧笑了笑,苏遥那只老狐狸分明就什么都知道,连韩惜的尺码都知道。 他不敢想象韩惜穿上这件衣服的样子,太刺激了,不敢想。纪尧再次表达了一下自己对苏遥女士的敬佩之情,牛逼,太牛逼了。 纪尧将剩下的几个包装袋拆开看了看,寻找一下新的刺激和惊喜。 护肤品和化妆品,真丝刺绣睡裙,一条爱马仕丝巾,一对限量版情侣款手表。 最后是两袋古法熬制的红糖姜茶,还有一只暖手宝。 纪尧的手机振动了一下,苏遥发来消息:“我那还有条短绒面的空调被忘了拿来,韩惜她体寒,晚上要盖好肚子。” “对了,还有两瓶章姨亲手做的腊肉忘了带,回头我让司机给你们送过去。” 纪尧想起来,韩惜是不爱吃腊肉的,于是回复道:“被子送过来,腊肉就不用了。” 他起身,将一堆礼物拎起来,打算给韩惜送过去,除了兔女郎这种明显会被拒绝的,他就暂时先留在家里自己欣赏了, 韩惜打开门,看见纪尧手里大包小包的。 “你东西忘了拿。” 韩惜没接:“我觉得不合适,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纪尧进来,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扔在韩惜家的沙发上,回头说道:“放心,兔女郎我没拿来,在我那呢。” 韩惜想起那粉白相间还毛茸茸的一团,脸色一红,低声说道:“不用,我又用不到那个。” 纪尧笑了笑,挑了下眉:“那等你觉得能用到了,我再给你送来?” 韩惜瞪了他一眼,走到沙发边:“这些东西我也不能收。”一看就很贵重。 她顿了一下又道:“我们,也不是那种什么关系。回头你该跟你妈妈解释一下。” 纪尧走到韩惜面前,低头准备吻她,让她知道一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韩惜偏头躲了过去:“你让我再考虑考虑。” 纪尧亲了个空,抬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啪地一声,还挺响。她皮肤弹性很好,又软。 韩惜抬头瞪着纪尧,又羞又恼地质问他:“你打我干什么。” 纪尧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分明他是打人的那个,手上却热辣辣的,像着了火,又像触了电:“我的手,它不受我的控制。” 不知怎么就拍到她的屁股上了。 韩惜抬手打了纪尧一下。 只是他皮厚,她打他就跟给他挠痒痒似的,还弄得自己手疼。 纪尧抓起韩惜的手,放在唇边吹了吹:“你刚才说,考虑什么来着?” 韩惜抽回手,转身说道:“我说,我们的关系。” 纪尧绕到韩惜面前,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捏了捏,柔声说道:“告诉我,你的顾忌是什么。” 韩惜摇了下头,抿着唇没说话。 纪尧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等你。” 他顿了一下又道:“别让我等太久。” 周一上班,纪尧像往前一样,叼着瓶香蕉牛奶走进办公室。喝完牛奶,将牛奶瓶子隔空扔进垃圾桶里,带人去会议室开了个案情分析会。 新案件出现之前,他们的工作重心在调查陈警官被杀一案。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了,叶燕青进来:“我向蔡局申请了旁听。” 她脸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眼睛还是有点浮肿,神色显得有点憔悴,精神还可以。为丈夫报仇和寻找丢失的女儿给了她力量。 纪尧点了下头,周莉搬了张椅子在旁边,请叶燕青坐下。 纪尧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关键字。 陈志,十九年前,郑宵孤儿院,乔振,郭莹,郑宵。 “祥子,跟大家汇报一下。” 张祥站起来,拿着手上的笔记本读了起来。 “郑宵孤儿院,成立于1988年,院长郑宵,除了他,孤儿院还有个负责照顾孩子们的阿姨,叫徐芹,七年前病逝。另一位照看孩子们的阿姨叫李兰兰,二十五年前在孤儿院病逝。厨师乔振,曾在孤儿院待过六年,这六年没有任何记载。” “十七年前,孤儿院大火之前,官方记录,共有二十个孩子,实际数量可能不止于此。目前这些有记录可查的孩子,有的在大火之后被送去了其他孤儿院,有的被领养走了。” 纪尧沉思一下:“这二十个孩子,包括之前被领养走的孩子,祥子回头做一份详细的跟进资料,靖靖负责带人逐个走访查证。” 他转身,把郑宵两个字圈了起来,这个人是一切罪恶的源头,目前下落不明。 周莉举手问道:“这二十个孩子,包括之前被领养走的,里面会有陈警官的女儿吗?” 纪尧看了叶燕青一眼,内心不忍,却也只能实话实说:“运气好的话,就在这些孩子里面。运气不好,那孩子有可能并在记录里面,不排除被郑宵等人卖到了偏远地区。” 甚至已经死了都有可能。刑侦破案,任何一丝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叶燕青比纪尧想象中的坚强,她听见纪尧的推测,也只是眼神微动。 纪尧拿过来两个透明物证袋,一个是乔江死时,留在他身上的死亡预告。一个是蒋薇死时的死亡预告。 两张材质一样,字体一样,明显是同一人所为。 纪尧在白板上写下了刘强山的名字:“小姚,重新追查刘强山的老底。” 赵靖靖说道:“之前不是查过了吗,刘强山是缅甸那边过来的杀手。” 纪尧靠在桌边:“传闻说他是缅甸人,我们也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上周在孤儿院,祥子是堵在大门口的,刘强山却从后门跑了。他对地形很熟悉,可以合理怀疑,他曾在孤儿院待过,或者那天接应他的同伙在孤儿院待过。” “也有可能是他提前到孤儿院侦察过环境。” 散会之后,纪尧走到叶燕青面前,蹲下来,握着她的手:“叶姨,您放心,不管怎样,我都会帮您和陈叔叔,把妮妮找回来。” 叶燕青站起来,对纪尧笑了一下。 纪尧这才发现,她鬓角多了几丝白发。 主任办公室的助理江梅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叶主任,这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正在往门外走的刑侦一队的队员们,突然发出一阵暧昧的声音。 以周莉的嗓门最大:“梅子啊,早啊。呀,赵副队,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赵靖靖回头看了周莉一眼,红着脸说道:“有事。”说完继续跑了。 纪尧靠在桌边,喊住他:“赵副队,你过来。” 领导喊话,赵靖靖不敢不回来。 他折回来,身体绷得笔直,眼睛紧紧盯着纪尧,都不敢往别处多看一眼,一板一眼道:“纪队,什么事?” 纪尧笑了一下:“没什么,你帮我去趟主任办公室,拿那个什么资料。” 赵靖靖认真道:“什么资料?”神情严肃地像是要炸碉堡。 叶燕青签完字,抬头说道:“《新警察守则》。梅子,你带赵副队去拿,我去趟局长办公室。” 江梅点了下头,瞄了瞄赵靖靖,颇为欢快地说道:“走吧,赵副队。”说完调皮地冲旁边的周莉眨了下眼睛。 江梅转头,盯着赵靖靖看了好一会:“赵副队,你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发烧了吗?” 说完抬手在赵靖靖额头碰了一下,似笑非笑道:“奇怪,没发烧啊,那怎么脸这么红呢?” 周莉捂着嘴巴嘿嘿直乐:“纪队,咱们赵副队,根本不是江梅的对手啊。” 纪尧点头,表示赞同:“回头得找个时间给靖靖上一堂恋爱课,刑侦一队的队员不能输。” 周莉握了下拳头,响应领导号召:“不能输!” 叶燕青坐在蔡局对面:“纪尧跟我说,韩惜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蔡局捏了两颗红枣放进保温杯子里,低头看了一眼桌上他和陈志的的合影:“那丫头第一天来市局报道的时候,我瞧着眉眼就跟老陈有点像,当时没敢多想。现在看看,说不定真是她。” 叶燕青接过相框,摸了摸相册上的人:“要真是她,老陈也能瞑目了。” 叶燕青一直都很喜欢韩惜,她乖巧懂事,又十分惹人疼。 健康又善良,成长地很好。 叶燕青将相册放回桌上,起身准备回去,蔡局叫住她:“那个,韩惜跟纪尧的相亲,还安排吗?” 叶燕青回过头来:“不安排了。” 蔡局问道:“怎么了,我看着俩人挺合适的。” 叶燕青答道:“纪尧太皮了,会欺负人的,不行。” 蔡局笑了笑:“你这还没认亲呢,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纪尧可是你我看着长大的,半个儿子呢,给他讨个好媳妇,咱们也好省心。” 叶燕青笑了一下:“要是韩惜真是妮妮,我这胳膊肘可就不算往外拐了。”是往亲闺女身上拐,天经地义。 蔡局仔细品了一下,觉得是这个理。 叶燕青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经过法医室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 纪尧正在等韩惜一块去市局食堂吃饭,他靠在桌边上,手里拿着一朵不知道从哪摘的红色玫瑰花把玩着,歪头看着韩惜解开身上的白大褂。 他吹了下口哨,挑眉:“好好的,你宽衣解带干什么。” 韩惜将脱下来的白大褂挂在旁边衣架上,整理了一下头发,看了纪尧一眼:“办公室呢,你正经点。” 纪尧走过来,用手上的玫瑰花撩了撩韩惜的耳朵,一双桃花眼弯了弯:“我哪不正经了,嗯?” 韩惜被他闹得有点痒,正要开口骂人,叶燕青走进来,抬手拧住纪尧的耳朵:“小兔崽子,叫你欺负人。” 第50章 叶燕青松开手,纪尧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叶主任,您真舍得下手。” 韩惜抿唇笑了笑。 叶燕青进来,对韩惜说道:“他要再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帮你揍他。” 韩惜点了下头,小声说道:“谢谢叶主任。” 叶燕青仔细看了看韩惜的五官,蔡局说的没错,她眉眼跟陈志太像了,以前不觉得,现在是越看越像。 纪尧看了一眼时间:“走,去食堂吃饭,一会去晚了,饭都要被那帮小崽子抢完了。” 叶燕青怕有她在,韩惜会不自在,于是没跟他们一起去。 她站在门边,看这韩惜的背影,突然想到了妮妮小时候,襁褓中的婴儿,不会说话,却很喜欢笑,见人就笑。尤其喜欢别人拿拨浪鼓逗着玩。 每天下班,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跟陈志回到家,一看到可爱的女儿,所有的疲惫就都消失了。 叶燕青回到办公室,调出韩惜的档案,仔仔细细看着。 她七岁那年被一对生不出孩子的夫妻领养。那对夫妻年龄已经算很大了,领养韩惜的时候已经四十岁。家庭条件不是特别好,两夫妻没什么文化,做的都是做早出晚归的清洁工作。 韩惜十八岁那年,夫妻俩在一场车祸中去世,之后她一直一个人生活。 后天就是那对夫妻的忌日。 叶燕青打开邮件,果然看到了韩惜的请假申请。 韩惜拿好饭菜,端着餐盘,准备坐在经常跟朱涵一起坐的位子上。 纪尧喊了她一声:“这边对着空调口,换个位置。” 纪尧选的是个好地方,食堂正中间。 左边是刑侦一队的队员们,右边是缉毒队的几个。 万年单身狗杨春勉往纪尧和韩惜这边看了一眼,端着餐盘走过来,坐在纪尧旁边,对韩惜笑了笑:“韩法医,上午在你们法医室蹭的柠檬水很好喝,为了表示感谢,下午请你和小朱吃下午茶。” 韩惜笑了笑:“不用那么客气。” 杨春勉:“要的要的。” 纪尧在桌子底下狠狠踹了他一脚,用眼神交流道:你特么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了,该哪玩哪玩去。 杨春勉回给他一个眼神:我还就是吃饱了没事干了,谁叫你特么闲的没事,进来就开始秀恩爱。 韩惜看这两人一来一回,十分好玩,抿唇笑了笑。 饭吃到一半,没被纪尧挤兑走的杨春勉被任务招走了,他放下碗筷,急匆匆地带着几个队员离开了市局食堂。 纪尧拿出手机,打开唐耀斌的朋友圈看了一眼,他最近很安分,都没出去花天酒地。 上回杨春勉带人去酒吧缉毒,蒋薇也在的那次,唐耀斌中途接了个电话就走了。然后那次缉毒行动,什么都没搜出来。 那时候,杨春勉就已经开始跟唐耀斌这条线了,这个纪尧一直都知道。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唐耀斌竟然会吸毒,小时候多好的一个孩子。 纪尧曾旁敲侧击地问过唐耀斌,对方不承认。 杨春勉迟迟不抓人,为的就是通过唐耀斌这条线,抓到藏在后面的巨大贩毒集团。 晚上下班,韩惜收拾了一下,没看见纪尧在办公室门口等她,就知道他今天又要加班了。 纪尧正在看张祥调出来的,郑宵孤儿院走出来的孤儿的资料。 这些孩子里,十二个女孩,八个男孩。 其中郭莹在大火中丧生,这当然只是十七年前的官方记录,当年政府工作人员并不知道这女孩逃出去了。 剩下十一个女孩,两个有天生残疾,目前在福利院生活。剩下九个均被分养在其他孤儿院,之后六个被领养走了,走的正规收养程序,三个没被领养的,政府给养到了成年,之后都成家立业了。 其中和陈警官的女儿年龄大致对得上的,加上韩惜,有三个。 韩惜不用说了,其他两个,一个已经结婚生子了,叫邱艳,现在在一所小学当老师。 另一个叫谢小青,大学没考上,上的技校,现在在一家纺织厂工作,未婚。 纪尧将三个女人的照片放在桌上,左看右看都是韩惜跟陈警官长得最像。怕自己带着偏见,纪尧把周莉等人叫来:“看看,哪个像叶主任家的。” 小姚仔细看了看:“这个邱艳,皮肤挺白,像叶主任,就是眼睛太小了。这个谢小青,长得有点像陈警官,高瘦。要说像,最像的还是韩法医。” 张祥看了看:“我投谢小青一票。” 纪尧看了周莉一眼:“美丽。” 周莉看都没看:“不用选了,就韩法医,肯定的,打赌,一百块,有下注的吗。” 纪尧:“说说你的推断。” 周莉:“那必须得是韩法医,你们看啊,市局办公室主任的孩子失踪多年,兜兜转转,机缘巧合之下,又回到了市局的怀抱,这特么才是缘分,才有看头啊,小说都是这么写的。” 纪尧正要呵斥周莉胡扯八道,就听见她继续说道:“关键是什么你们知道吗,关键,这孩子不光自己回来了,还和市局刑侦队长开展了一段唯美浪漫的爱情故事,这就是所谓,天赐的缘分。” 纪尧点了下头,颇为赞同:“美丽分析地有道理。” 张祥说道:“接下来就很简单了,找到这几个人,跟叶主任做个dna检测,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细心的赵副队说道:“叶主任的女儿当年毕竟是被人贩子偷走的,他们未必会留下记录,偷偷给卖了都有可能。” 这个问题,纪尧跟韩惜求证过,当年孤儿院的孩子,起码三十多个,记录却只有二十个,其他十几个明显就是赵靖靖说的这种情况。 纪尧将照片收起来:“先查这三个,万一比对不出来,就接着查。” 韩惜正在和罗海遥吃饭。 罗海遥帮韩惜夹了块排骨:“你有心事?” 韩惜放下筷子,看着对面的男人:“海遥,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罗海遥宠溺地笑了笑:“直接说就好。” 韩惜说道:“当年,你被亲生父母寻回来,他们待你好吗?” 罗海遥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看着韩惜:“他们表面上对我很好,不过都是惺惺作态罢了,还不是因为罗氏需要继承人。后来的情况你也知道,他们就算去世了,也没把罗氏最核心的生禾制药留给我,而是给了罗军。” 罗军这个人,韩惜跟着罗海遥见过几次,是个干瘦的老头,看起来不太友善。跟罗海遥虽然是亲叔侄,两人却互不相让,都想要全面侵吞罗氏,关系甚至称得上恶劣。 罗海遥盯着韩惜的眼睛:“小惜,是不是那帮警察已经找到了你的亲生父母?” 韩惜摇了下头:“没有,都还不确定。” 罗海遥继续说道:“他们要是真爱你,就不会抛弃你。” 韩惜解释道:“不是,郭莹说了,我们不是像郑宵说的,都是被父母抛弃的。是他撒谎,我们都是被人贩子偷来的,不是被抛弃的。” 罗海遥冷笑一声:“真的爱你,又怎么会把你弄丢。” 韩惜低下头来,没说话。她知道罗海遥的情况,当年罗家夫妻做生意忙,管不上儿子,把他扔给保姆带,结果保姆串通人贩子,把孩子给抱走了。 罗海遥说看了一眼窗外,天空如黑幕一般阴森,高楼上灯光闪烁,却没一盏能照进人心里:“小惜,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是与你相依为命的那个人,懂吗?” 要是以前,韩惜对这句话没有丝毫的否认,罗海遥说得对,他们一起在孤儿院成长,相互依存。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甜品,草莓布丁,粉粉甜甜的味道,带着点酸,像那晚的那个吻。 “海遥,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韩惜话音刚落,就听见啪地一声,罗海遥手上的玻璃杯子掉在了地上,一地的透明碎片,掺着红色的蔓越莓汁,像蔓延开的血液。 玻璃碎片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着寒光,又冰又冷。 韩惜看着罗海遥:“海遥,怎么了?” 罗海遥扶了下金丝眼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没事。”只是灯光有点暗,韩惜没能看清他眼底的酸涩,以及刺骨的寒意,和无边的孤独。 罗海遥把韩惜送到家门口,看着她的眼睛说道:“小惜,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对吧?” 韩惜抬头笑了笑:“你永远是我哥哥。” 纪尧下班回来,刚走出电梯,就听见了韩惜的声音。 韩惜看见纪尧,又看了看罗海遥,这两人一贯不喜欢对方,她总担心他们会打起来。 纪尧走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罗海遥,笑了笑说道:“晚上好啊,哥哥。” 韩惜的哥哥,自然也是他的哥哥。虽然他现在恨不得把罗海遥给踹下楼去。 罗海遥成功地被纪尧这声哥哥恶心到了,他回头对韩惜说道:“早点休息,晚上关好门窗。” 韩惜点了下头,看了纪尧一眼,关上了门。 罗海遥坐在车上,给秘书打了个电话,让她帮韩惜重新找个住处。 纪尧回到家,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满心烦躁,浑身不得劲。 直到门铃声响起,他开门看见站在门口的女人,她手里端着一碗桂花小圆子,穿着一件短袖睡裙,白皙的皮肤被灯光镀了层柔色,淡淡柠檬的清香扑鼻而来。一双饱满的樱唇像粉色的果冻,美味诱人地很。 纪尧这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对劲了。 韩惜进来,把小圆子放在餐桌上,转身说道:“我刚做的,吃不完,你趁热吃。” 她话音刚落,猛地被拉进一个宽大的怀抱。 他一手扶着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腰,狠狠吻了过去。 “唔~~”她抬手捶了他肩膀一下,“你松开。” 他听见她的娇哼,骨头都酥了。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吃小圆子,他想吃人。 第51章 韩惜回到家的时候,脑子都还是懵的。 她为什么要好心做小圆子给他吃,结果就是他差点把她给吻死。 她摸了摸唇,上面被他咬得破了皮,有点疼,还有点麻。 接吻这种事,果然有一就有二,很容易令人上瘾。纪尧站在镜子前,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上面有个小小的牙印。 韩惜给咬的,他手一在她身上乱碰,她就咬他。 他虽然疼,但也是疼爽疼爽的。 怕吓到她,他也就揉了揉她的月要,没敢往下或者往下来。吃人这种事,得慢慢来。 纪尧意犹未尽地啧了几声,总觉得不够,远远不够。他贪心得很,只想把她全部占为己有。 他躺在床上,点了个视频请求。韩惜点了挂断。 【市局一枝花:我想看看你。】 韩惜放下手上的医书,回复他。 【韩惜:我不想看你。】 【市局一枝花: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不该那样亲你,还引你情动。】 【韩惜:我没有。】 【市局一枝花:没有你叫什么,嗯?】 韩惜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叫什么了,她分明没说话,再说了,就接个吻,她为什么要叫。 不过她好像确实又发出了那么一点声音,那是他吻地太凶猛,她没法喘气,呼吸声就显得粗重了。 【韩惜:你在聊骚吗?】 【市局一枝花:你还知道这个词,我不是很懂,能给解释一下吗,什么叫聊骚?】 【韩惜:我不知道,别问我。别跟我说话,我不理你。】 【市局一枝花:你都不想我吗?】 然后纪尧就一直没收到韩惜的消息,他这第一次聊骚,还失败了。 第二天,韩惜到办公室,看见朱涵趴在桌子上哭。 韩惜放下包,走过来,关切道:“小涵,怎么哭了?” 韩惜抬起头来,眼睛都哭肿了:“跟我妈吵架了。” 韩惜拉了张椅子坐下,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朱涵:“到底怎么了?” 朱涵擦了擦眼泪:“我昨天睡地晚了点,她就一直叨叨叨,我一烦,就跟她顶了几句嘴,然后吵起来了。从小到大,她一直盯着我,我一点自由都没有。” 韩惜问道:“所以,你几点睡的?” 朱涵想了一下:“两点。这也不晚吧,她就一直叨叨。” 韩惜又递了几张纸巾过来:“你妈也是心疼你,两点确实有点晚了。” 韩惜其实很羡慕朱涵,被妈妈唠叨,总比没有妈妈的好。在孤儿院的时候,看护阿姨很凶,动不动就骂人,那种骂却不是出于关心和疼爱,是嫌他们这些孩子太吵太烦。 后来被领养走,养父母工作很忙,没时间也没精力管她。为了不被再次送走,她学得很乖,所有的开心和不开心全部憋在心里,从不吵闹,安安静静,乖得不像个正常孩子。 在一个家庭里,能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情绪,是被宠爱,也是幸福的。 安抚好朱涵,韩惜回到自己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里面躺着一整盒的暖宝宝。 上回她例假肚子疼,叶主任帮她备上的。 朱涵正在接电话,接好电话回来又笑了:“我妈说周末带我吃大餐,我决定原谅她了。” 韩惜看着朱涵的笑脸,真好,可以肆意哭,肆意笑。 纪尧走到法医办公室,从手上的文件袋里把邱艳和谢小青的资料拿出来,放在韩惜桌前。 “这两个,跟你一样,疑似陈警官和叶主任的女儿,陈静妮。” 韩惜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看:“陈静妮?” 纪尧点了下头:“小名妮妮,叶主任起的,静是希望孩子一辈子平平安安,不求发福大贵,安静过着小日子就好。妮嘛,亲昵,父母的小棉袄。” 纪尧拿出另一张照片。 一个小女婴,穿着粉色的裙子,头上带了个软布发箍,脖子上挂着一个红绳,下面坠着一个小核桃雕成的弥勒佛像。 女婴没牙齿,笑的时候,露出的是粉色的牙床。 纪尧:“这是我在叶主任那复制的一张,陈静妮的周岁照。” 婴儿的笑容天生就带着感染力,韩惜笑了笑:“她长得很可爱。” 纪尧指了指照片上婴儿脖子上挂着的核桃佛像:“你对这个有印象吗?”这是陈警官亲自雕的,不值钱,不像金子和翡翠,会被人贩子顺手拿走。 韩惜仔细看了看,摇了下头:“没印象。” 纪尧将资料收回文件袋子里,抬头对韩惜说道:“答应我一件事。” 韩惜迎着纪尧的目光:“你说。” 纪尧看着韩惜的眼睛:“我先把邱艳和谢小青找到,假如她们两个都是不是陈静妮。” 纪尧没说完,就听见韩惜小声说道:“可以。” “她们若都不是,我愿意跟叶主任比对。” 纪尧走近,一把将韩惜摁进自己怀里,摸了摸她的头:“别怕,不管结果怎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懂吗?” 朱涵从里面房间出来,又赶紧捂着眼睛退了回去。 纪尧办事效率很快,很快把邱艳和谢小青请到了市局。 先接受询问的是邱艳,她是个小学数学老师,结了婚,孩子刚学会走路。 当听说可能找到父母的时候,邱艳的反应和韩惜最初的反应一样,她是拒绝的,并且是打心底地拒绝:“他们当初抛弃了我,现在又想认回去,哪有这么好的事。” 她眼底满是孤独和绝望,带着一丝淡淡的恐惧。 这样的表情,纪尧在韩惜身上见过。 她们这些在郑宵孤儿院生活过的孩子,经历过同样的黑暗和虐待,能像邱艳这样融入到正常人的生活,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纪尧冷笑一声,这个郑宵可真牛逼,这洗脑洗的。所谓的抛弃,其实就是拐卖。 赵靖靖在一旁耐心地把郑宵的真面目揭露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你们是被拐被偷的,不是父母抛弃的。” 邱艳将信将疑,赵靖靖继续说道:“你们都是父母的心头肉。” 邱艳好一会没说话,过了很久,低声说道:“算了吧,我都恨了这么多年了,现在的生活也很好,有疼爱我的丈夫和孩子,就这样挺好的。” 纪尧看了一眼门外,示意检验科的人进来:“取证,带去化验。” 赵靖靖拽了他一下,小声说道:“当事人不同意,这不合规矩。” 纪尧看着对面的女人:“如果是你,你爸爸为了找你,十九年前就被人害死了,你妈妈天天想你,每天晚上睡不着觉。对了,还有我,我是你哥。” 邱艳盯着纪尧看了看:“那你们肯定认错人了,咱俩长得不像。” 纪尧:“.…..” 赵靖靖继续耐心地解释:“不是说亲兄妹,就,他是你爸爸妈妈的半个儿子,懂了吗?” 邱艳点了下头,想了一下又道:“我已经结过婚了。”什么是半个儿子,当然得是女婿。 纪尧:“.…..” 赵靖靖只好继续解释:“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纪尧探身过去:“你自己也是有孩子的。” 邱艳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要是她的孩子被人贩子偷走,她无法承受那样的痛苦,不管过去多少年,就算追到天涯海角,她也要把丢失的孩子找回来。 邱艳沉默了一会,看了一眼旁边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终于点了下头:“你们取吧。” 检验科取好邱艳的头发,纪尧将陈静妮的照片递了过去:“这小孩脖子上的核桃佛像,有印象吗?” 邱艳茫然地摇了下头。 纪尧站起来:“dna检测需要点时间,你先回去吧,结果出来了,我们通知你。” 纪尧把邱艳送到市局门口。 外面下了雨,一个男人举着伞过来:“老婆。” 邱艳笑了笑,钻进男人的伞底,抱着他的胳膊,回头对纪尧说道:“走了。” 纪尧点了下头,看那对夫妻打着伞走出市局大门,在门口拦出租车。 丈夫举着伞,伞面明显向妻子倾斜,丈夫身上湿了一大半。 纪尧靠在旁边柱子上,他希望当初在郑宵孤儿院生活过的可怜的孩子们,都能像邱艳这样,走出过去的黑暗,重新拥有爱人,获得新生。 赵靖靖叫了声:“纪队,走吧,还有个谢小青。” 谢小青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齐肩发,看起来很乖巧,文文静静的,见人喜欢笑。 样子倒不像档案上的,念中学的时候各种混蛋,打架、早恋、抽烟、逃课,受过学校的处分,完完全全一个问题少女。 最后大学也没考上,混了两年职校,现在一家纺织厂上班。 纪尧进来,坐在椅子上,打量了一下对面的女人。高高瘦瘦的模样倒是跟陈警官有点像。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女人身上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谢小青主动问道:“听说,你们找到了我父母?” 赵靖靖点了下头,耐心地将事件始末讲了一遍:“就,你们都是父母的心头肉,不是被抛弃的,是被人贩子偷走的。” 谢小青轻声说道:“谢谢警官,我也一直在想念我的父母。” 赵靖靖继续问道:“你愿意做dna检测吗?” 谢小青点了下头:“愿意的。” 赵靖靖刚要叫检验科的人进来取证,纪尧突然叫停。 他总算明白,为什么一直感觉这个谢小青不对劲了,她表现得太乖太像个正常人了。 经历过孤儿院那段阴冷黑暗的生活,加上郑宵的被抛弃论的洗脑。邱艳和韩惜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抗拒和恐惧,才应该是正常的。 这个谢小青,有问题。 这时,谢小青拿出来一只核桃佛像:“这是我从小戴着的,不知道能不能证明我的身份。” 第52章 纪尧拿起谢小青递过来的核桃佛像,跟照片上的比对了一下。 这张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还是从叶主任那复制过来的,核桃上的佛像已经看不清楚了。 纪尧把核桃佛像装进一个透明物证袋,攥在手心里,站起来,对赵靖靖说道:“我拿去给叶主任认认。” 赵靖靖点了下头,对谢小青说道:“稍等一下。” 谢小青嗯了声,好奇地问道:“这个叶主任,是我的妈妈吗?” 严谨谨慎赵副队:“现在还说不好,等检测结果出来才能确认是还是不是。” 纪尧已经走到门口了,他回头看了一眼谢小青,这还没认亲呢,妈妈两个字就这么顺溜地喊出来了。 纪尧来到叶主任办公室。 办公室门没关,叶主任就坐在门边上,手上拿着一份资料,心不在焉地看着,一看见纪尧过来,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怎么样?” 纪尧将手上的物证袋递给叶燕青:“您看下这个核桃佛像,是当年那只吗?” 叶燕青看着手心里的佛像,在上面仔细摸了摸,眼里似有水光溢出,她颤抖着手指了指左下角:“这块缺口,是佛像刚做好的时候,被妮妮拿在手上玩,扔地上摔出来的。” 她喃喃道:“不会错,这是妮妮的。” 叶燕青抬头看着纪尧:“找到了,是吗?” 纪尧接过物证袋:“等dna检测比对结果吧。” 叶燕青抓着纪尧的胳膊:“那孩子,过得怎么样,能带我去看看吗?” 纪尧想了一下答道:“等结果出来吧。” 叶燕青捕捉到纪尧的神情,担心道:“她是不是过得不太好?” 纪尧笑了一下:“没,挺好的,模样挺乖巧。” 叶燕青还是担心,纪尧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您别急。” 纪尧走出叶主任办公室,看见几个工人正在测量墙角,转头问道:“梅子,怎么回事?” 江梅从办公室出来,答道:“换网线,原来的总故障,整个市局大楼都要换。” 纪尧嗯了声,小声说道:“好好照顾叶主任。” 江梅点头道:“放心。” 纪尧:“也照顾好我们赵副队。” 江梅脸一红,嘴上却不羞:“那必须的。” 纪尧重新回到问询室,示意检验科的同事取证。 取好证,纪尧拿出陈警官的照片,递到谢小青眼前:“这个人,有印象吗?” 谢小青拿着照片,仔细看了看:“没印象,这是?” 赵靖靖正要说话,纪尧收回照片说道:“没谁。” 赵靖靖看了纪尧一眼,总感觉他对谢小青有意见,不太喜欢她。相比起刚才的邱艳,谢小青的表现算是温婉乖巧的了。 赵靖靖送谢小青出去,纪尧把张祥喊过来:“查这个谢小青的资料,明天给我。” 张祥疑惑道:“不是已经给您了?” 纪尧站起来,靠在桌边,看了一眼窗外,雨已经停了,乌云却没退散,他顿了一下说道:“除了基本资料,重点查一下她的财务状况,有没有大笔进账,最近接触的人,近期生活环境等。” 张祥记下来,问道:“这个谢小青,有问题?” 纪尧捏了捏后脖颈,转了转脖子:“说不好,感觉不太对。”陈叔叔的女儿,就算不是韩惜,他都宁愿是邱艳。 张祥点头,认真道:“纪队您说不对劲,那就肯定就不对劲。” 纪尧在张祥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行了,咱不搞盲目崇拜这套。” 张祥摸了摸头:“我说的是真的。” 纪尧笑了笑,胳膊搭在张祥的肩膀上:“干活去。” 韩惜从电梯下来,去一楼办点事,从走廊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一个人疾步过来,慌里慌张得,不小心撞在了她身上。 韩惜手上的资料撒了一地,她转头看了一眼,是叶主任。 叶燕青:“不好意思,撞疼你了吗?”说完蹲下来帮着捡地上的资料。 韩惜笑了笑:“没有,叶主任您不是不是有急事,您先去忙吧,我自己来就好。” 叶燕青将手上的资料递给韩惜,急忙往一楼大门跑去。 韩惜捡好资料,整理了一下,往前走去。 她看见叶主任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门外的方向,那背影看起来有点急切。 韩惜走过去:“叶主任,您没事吧?” 叶燕青指了指大门边的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那是我的孩子,我终于找到她了,我的孩子。”她很激动,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颤抖。 韩惜看着大门边的女孩,眼睛突然有点发酸,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一方面替叶主任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又隐隐有点失落。 她不是陈警官和叶主任的孩子,不用尝试接受一份全新的感情,建立亲的亲密关系。好,又有点不好。 叶燕青回头握住韩惜的手:“韩惜,你也会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的。他们必然也是想你的。” 韩惜笑了一下,抽回手:“算了,不找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叶燕青看着这些没妈的孩子就心疼,她对韩惜说道:“回头,让纪尧带你去我家,我做好吃的给你们吃。” 韩惜笑了笑:“谢谢叶主任,有机会再说吧。” 叶燕青还在门口看外面的白色连衣裙女孩,韩惜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默默转过身走了。 她曾在叶主任身上感受到过母爱,她来例假,肚子疼得要死的时候,叶主任亲手熬了红糖姜茶给她送来,还带了暖宝宝,帮她揉肚子。 只是这爱太短暂,终究不属于她。 叶主任就要找到亲生女儿了。韩惜想,她自己也不用总是纠结,总是做梦了。 韩惜回到办公室,朱涵刚从检验科溜达回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白灰:“这换网线的真是,都把石灰粉弄人身上去了。” 朱涵拉了张椅子坐过来:“我看他们正在检验比对邱艳谢小青和叶主任的dna,不知道结果怎么样。” “物证那边,谢小青把证明身份的胡桃佛像都拿出来了,我看八成是她了,这回陈警官可以瞑目,叶主任将来也不孤单了。” 下午五点半,离下班时间只剩下半个小时,dna检测结果很快也将出来。 纪尧到四楼,检验科就在法医室隔壁,他走进法医室,到韩惜办公桌前,拉了张椅子坐在韩惜身旁。 韩惜抬头看了他一眼:“这还没下班呢,一会蔡局看见,又要骂你了。” 纪尧靠在椅背上,单脚蹬地转了一圈,停下来说道:“没事,蔡局开会去了。” “一会下班,一块出去吃晚饭吧。” 韩惜放下手里的笔,低声道:“今天有点事,改天吧。” 纪尧趴在办公桌上:“行,那我在家等你。” 趁朱涵没注意,纪尧起身,飞快在韩惜脸上啄了一口。 这时,张祥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喊道:“纪队,有人报案。” 纪尧站起来:“走吧。”他走到法医室门口,回头给韩惜飞了个吻,“晚上见。” 他没走两步又回来了:“今晚我去趟叶主任家,会晚点回家,记得等我。” 纪尧一走,朱涵就又坐不住了,她走到门边上,探着头往检验科那边看,一边念道:“这个谢小青,真是叶主任的女儿吗?” 说完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我过去打探打探?” 十分钟后,朱涵回来了:“还真是。” 韩惜抬头:“什么?” 朱涵坐下来:“dna检测比对结果出来的,邱艳不是叶主任的女儿,谢小青是。” 其实她跟周莉几个人私底下讨论过,他们一致认为,韩惜才应该是叶主任的女儿。 一纸检测报告打碎了所有的猜测。 韩惜没说什么,下班时间到,她收拾了一下包,临走的时候对朱涵说道:“那几张资料送到刑侦一队。” 她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折回来拿起桌上的资料:“我去吧。” 经过检验科门口,韩惜看见叶燕青坐在门边椅子上,抱着dna检测报告,旁边的同事在帮她递纸巾,一边说道:“叶主任,您这女儿找到了,怎么还哭上了,应该高兴才对。” 叶燕青擦了擦眼泪:“我一想到她受过的那些苦,我心里就疼,我疼得难受。” 韩惜想起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阴凉潮湿,伴随着饥饿和寒冷。 她也疼。 韩惜经过三楼小会议室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争吵。 男人的声音带着磁性,好听又性感。女人的声音活泼清丽,听起来应该是个美人。 男人:“钟书蕾,你可真行,报假警哈。” 女人:“我哪有报假警,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的心就是被人偷走了,被你这个大坏蛋偷走了。” 男人:“你特么,真行。” 女人:“一块吃晚饭呗,你不是最喜欢吃周记的清蒸鱼。” 男人:“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什么,滚滚滚。老子可是有女朋友的人。” 女人:“那你小时候说要八抬大轿娶我的,还说要封我为皇后。” 男人:“小屁孩的话你也信?” 女人:“我信了,就信了。” 男人:“你别扯我衣服,两万八,扯坏了你赔。” …… 韩惜站在门口,很久没动。 里面的声音渐渐模糊了,她听不清,也不想听,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 不敢再奢求亲情。连爱情也都是酸涩的。 韩惜失魂落魄地走到市局门口,一辆黑色的卡宴停在路边,一身黑色西装的罗海遥从车里出来,对她笑了笑:“小惜,我来接你回去。” 第53章 纪尧站在会议室桌前,手上拿着一支笔,抬手往对面扔过去。 钟书蕾接住:“警察也不能乱打人啊。”她笑的时候露出一对浅浅的小梨涡。 纪尧伸手指了指她,十分无奈:“我这还一堆事,别添乱了行吗,大小姐?” 钟书蕾拎起桌上的爱马仕包包,撩了撩头发:“以前你老嫌我胖,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现在瘦了。”说完转了个圈圈。 她穿着一件米色鱼尾裙,显得身材玲珑有致,转圈的时候,裙摆微微飘起,像迎风绽开的花。 纪尧拉开会议室的门,转头说道:“我那哪是嫌你胖,都是借口,对你没感觉,不喜欢你,看不出来吗?” 钟书蕾踩着高跟鞋过来,踮起脚尖,盯着纪尧的眼睛:“看不出来,我觉得你挺喜欢我的。你看你看,你又看我了。” 纪尧往后退了退,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以为我脸皮已经够厚了,没想到还有比我更厚的。”说完走出门去。 钟书蕾跟上去,笑着说道:“一块吃晚饭吧。” 纪尧侧过脸去看了她一眼:“我看你在市局吃算了。” 钟书蕾非常开心:“好啊,只要能跟你一块吃就行。” 这时,赵靖靖拿着公文包,从办公室出来,准备下班回家。 纪尧叫了他一声:“靖靖,过来,这人涉嫌报假警,关拘留室去。”又转头对钟书蕾道,“拘留室管饭。” 钟书蕾撅着嘴巴:“一帮人里面,你最绅士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一个美丽的女士呢?” 纪尧没理她,转身往办公室走去。 钟书蕾正要跟上去,被赵靖靖拦住了:“走吧。” 钟书蕾明显不愿意相信,她抬了抬下巴说道:“我跟你们纪队是认识的。” 赵靖靖是谁,最公正无私了,他不管谁跟谁认识,该带走就带走。 最后,钟书蕾是被两个女警拉走的。 刑侦办公室,周莉回过头来问道:“纪队,还真给抓起来了啊。” 纪尧躺在椅背上,拨了个电话出去:“妈,那个钟书蕾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苏遥正在做指甲,她握着手机说道:“钟家,前几年不是把生意搬到国外去了吗,最近打算重新开拓国内市场,就回来了。怎么,她找你了?” 纪尧挠了挠头:“找到市局来了,脸皮比以前还厚。” 苏遥笑了笑:“妈妈给你出个主意怎么样?” 纪尧坐直:“您说。” 苏遥兴奋道:“你赶紧结婚,你一结婚,她就算不死心,也得死心。” 纪尧沉思了一下:“您说的有道理。”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我的婚姻,我跟韩惜结婚,绝不是为了摆脱谁。” 苏遥马上接上话:“懂懂懂,因为爱情。” 纪尧挂了电话,周莉回头,小声问道:“纪队,您要结婚了?” 纪尧躺在椅背上,将手机扔桌上:“没有,跟我妈瞎扯呢。” 韩惜都还没点头当他的女朋友,他跟谁结婚去。 韩惜坐在罗海遥对面,明显有点心不在焉。 她拿起筷子,随便吃了点蔬菜。 罗海遥问道:“你有心事?” 韩惜放下筷子,看了一眼隔壁桌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女孩是个高中生,正在对爸爸撒娇,她妈妈在帮她夹菜。 罗海遥顺着韩惜的目光看过去:“父母之爱,没有,也没关系。小惜,我就是你的家人。” 韩惜夹了块排骨给罗海遥:“谢谢你。” 罗海遥放下筷子,看着韩惜:“这段时间,你变了很多。” 韩惜低下头,她不否认罗海遥的话,她遇到了纪尧,遇到了叶主任,和一帮热情可爱的同事。她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 罗海遥继续说道:“但你不开心,是他们惹你伤心了对吗?” 韩惜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不是,是我自己想得太多了。” 罗海遥摸了下韩惜的头:“小惜,不要对除了我以外的人抱有太大的期望,他们有各自的生活,而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韩惜觉得罗海遥说的不全对,但她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细想一下,罗海遥说的又并没错。 叶主任有她的亲生女儿,纪尧身边除了她,还有其他女人,她不见得是他的唯一。市局的同事更不用说了,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家庭。 只有她和罗海遥是在外面漂浮着的,他们没有根,彼此就是家人。 吃好饭,罗海遥送韩惜回家。 到韩惜家门口,罗海遥说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韩惜打开门,让他进来。 罗海遥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有几瓶香蕉牛奶,他拿着一瓶,转头问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喝这个了?” 韩惜看见熟悉的,黄色的牛奶包装盒:“偶尔会喝一点。” 罗海遥将牛奶放回去,没多想:“回头我叫人送点纯牛奶过来,你晚上睡觉前温一下,喝一杯,会睡得好一点。” 韩惜点了下头,去厨房切了点水果端过来。 罗海遥接了个电话,回来说道:“公司有点事,我先回去了,下回来看你。” 罗海遥到门口换好鞋,转身对韩惜说道:“这段时间,公司有点忙,等忙完这阵子,我带你出去玩,海边怎么样?” 韩惜笑了一下:“再看吧。” 罗海遥站在门口:“等我扳倒罗军那只老狐狸,一定多陪陪你。” 韩惜抬头看着他:“海遥,你有没有尝试一下,跟你叔叔和平相处?” 罗海遥冷笑一声:“不可能,就算我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我的。”他顿了一下又道:“我的事,你不用操心。开心点,知道吗。”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罗海遥总是在自己最大的能力范围内保护她,韩惜鼻头一酸:“你也不要太辛苦了。” 罗海遥笑了笑:“放心,我先回了。” 韩惜叫住他:“等一下。” 她返回房间,拿出来一盒按摩膏:“你膝盖受不了寒,痛的时候就用这个药膏擦擦。” 罗海遥膝盖的毛病是小时候留下的后遗症。 韩惜不小心打碎了院长喜欢的一只花瓶,吓得直哭。罗海遥捡起地上的碎片,对看护徐阿姨说是他打碎的。 徐阿姨让罗海遥跪在院子里,他要是敢不跪就连着韩惜一起罚。 寒冬腊月的天,还下了雨,罗海遥跪了一夜,小韩惜站在旁边,在他手上举着一把废旧散架的伞,哭了一夜。 直到现在,韩惜都还记得徐阿姨那张破口大骂的脸。 她喜欢用最下贱的词,最恶毒的语气骂人,手里经常拿着一根藤鞭,犯了错,或者动作慢的孩子都会挨打。 韩惜怕她,孤儿院所有的孩子都怕她,包括小公主郭莹。 纪尧从叶燕青家回来,站在韩惜家门口摁了下门铃。 里面的人没像往常一样过来开门。 纪尧打了个电话过去,对方没接。 他靠在门边,发了条消息过去:“怎么了呢?” 过了好一会,纪尧收到韩惜的回复:“我已经睡了。” 第二天一整天,纪尧都没在市局见到韩惜。朱涵说她请假了,具体什么事不知道。 纪尧站在休息室窗前,拨了个电话给韩惜。 对方没接,也没挂,直到自动挂断。 张祥把谢小青的详细资料发给了纪尧,过来汇报道:“谢小青的财务没有问题,近期也没有大笔进账。目前住在城中村那边的出租房里,社会关系不算复杂,也不算简单。” 纪尧抬眼:“什么意思?” 张祥继续说道:“她没有固定男朋友,经常换,其中两个还报过案,说她诈骗,骗男人钱,最终都因为涉案金额不大,加上证据不足,最后不了了之。” 纪尧点了下头:“这事保密,先不要被叶主任知道。” 赵靖靖走过来:“dna检测比对都出来,她确实是叶主任的亲生女儿。”这样的话,他们就该帮着把这个问题少女引上正路。 纪尧沉思了一下,站起来:“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这时,叶燕青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笑着说道:“纪尧,今晚下班要是没有安排的话,过来帮妮妮搬家吧。” 周莉回头看见叶燕青:“叶主任今天精神真好,年轻了好几岁。” 纪尧走过去:“搬家,这么快?” 叶燕青点头:“她现在住的那个地方,根本不是人住的。搬回来跟我一起住也好,老陈在天上看着,也放心。” 纪尧把叶燕青请进来,倒了杯水递过去:“你们见过面了?”这认亲速度有点快,昨晚才出的检测结果。 叶燕青抿了口水,笑着说道:“今天中午,她来找我了,她叫我妈妈了。” 叶燕青握着纪尧的手,声音有点激动:“她叫我妈妈了。” 纪尧把叶燕青送到办公室门口,顿了一下说道:“叶主任,您知道韩惜今天为什么请假吗?” 叶燕青想了一下:“今天是她养父母的忌日,她请假去墓地了。” 她说完把纪尧拉到一边,小声叮嘱他:“你有空,多陪陪韩惜。”虽然韩惜不是她的女儿,但她对韩惜一直印象都不错,还一度把她误认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我买了点羊绒线,给韩惜也织一件毛衣,专家已经说了,今年冬天会很冷。” 纪尧笑了笑:“好。” 下班之后,纪尧让赵靖靖带人帮谢小青搬家,他自己则开车去了郊区。 到墓地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 他不知道韩惜养父母坟墓具体在哪个位置,便拿着一束明黄色的菊花,站在墓园大门口等。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清瘦的身影从墓园里面走出来,她很少见地穿了件连衣裙。风将她的裙摆吹起,像从一副冷色调的油画里走出来的。 只是一天一夜没见到她,他却感觉像过了半个世纪。 韩惜低着头往墓园外面走,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不接我电话,嗯?” 第54章 韩惜抬头看见纪尧,他已经走到她面前了,他靠得极近,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她。 “怎么不接我电话?” 韩惜偏过脸去:“我手机坏了。” 纪尧现在不想拆穿她,一会再跟她算这个账。 “走吧,带我去看看你的养父母。” 韩惜低下头,小声说道:“不用的。” 纪尧好像没听见一件,拉起韩惜的手就往墓园里面走。 她的手很凉,像是没有温度,但又不是彻骨的凉,是那种没什么人气的凉。 他的手暖,贴着她的皮肤,试图温暖她。 韩惜被纪尧拉着进了墓园,看门的老头警惕地问道:“姑娘,没事吧?”怎么看,她都是被强迫着,硬拉进去的。 “要不要帮你报警?” 纪尧回头看了老头一眼:“我就是警察。” 老头明显不信,韩惜回过头来:“没事,我们认识的。” 老头这才放心地继续听他的收音机了,嘴上还哼着小曲儿。 到韩惜养父母坟墓前,纪尧将手上的花放在墓前,旁边放着两束,其中一束必然是韩惜的。 纪尧问道:“还有谁?” 韩惜答:“罗海遥叫人送过来的。” 纪尧蹲下来,看了看墓碑上的字,他知道韩惜的养父母在她高三的时候出车祸去世的。他也知道这对夫妻工作很忙,很少能顾上养女。 大多数时候,韩惜都是一个人在家,随便吃点饭,就开始写作业。 与养父母最多的交流就是早上见面的那十几分钟。 她不见得跟养父母有多深的感情,但养育之恩大过天,他们没有苛待过她,没有把她扔回孤儿院,她就已经很感激了。 后面有一排长椅,纪尧坐下来,躺在椅背上,望着天空。 路灯洒在在他身上,泛着浅浅淡淡的柔光,地上的影子投在路边柱子上,折了个弯。 韩惜站在纪尧面前:“我想回去了。” 纪尧坐直身体,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 韩惜自然不肯坐,她转身,看着眼前大大小小的墓碑,目光落在养父母的碑文上:“我有时候,也是想念他们的。” 纪尧嗯了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韩惜坐在纪尧身侧,慢慢说道:“我爸爸妈妈,他们工作很辛苦,给我买食物吃,给我交学费,还给我留了一个朝南的房间,那房间有太阳,冬天不冷。” “青春期,很长一段时间,我怨过他们对我不管不问。现在想想,其实不尽是。是生活,生活对穷人太残忍了。他们其实已经很好了。” 韩惜低头,用脚尖踩着地上一颗小石头,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现在看看,除了罗海遥,对我最好的就是他们了。” 纪尧抬手揽了揽韩惜的肩膀,手指在她肩膀上使劲掐了掐:“你在说什么屁玩意。” 他看着她的侧脸:“你把我放在哪里了?” 韩惜被他掐地有点痛,她抖了抖肩膀:“松手,疼。” 纪尧不松手,韩惜抬腿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下,趁机站起来,往墓园外面走去。 纪尧脚趾被踩地生疼,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天空飘起了小雨,雾一般洒向大地。 韩惜走在前面,纪尧跟在她身后,墓园传来阵阵蛙声。 两人都没带伞,好在雨也不大。 韩惜走得很快,等她放慢脚步的时候,发觉身后没了声音,回头一看,一直跟着她的纪尧不见了。 她往周围看了看,旁边凉亭里也看过,到处都没他人影。 突然眼睛上一热,一双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 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变了个音调:“猜猜我是谁。” 韩惜站着没动,连反抗都没有,只说了两个字:“幼稚。” 他其实就是看她心情不好,想逗逗她。 看护墓园的人过来巡视,看见他们,走过来笑了笑说道:“你们这秀恩爱秀给鬼看呢,赶紧的,要关门了。” 两人往大门口走去,雨下得比刚才要大,不打伞是不行了。 纪尧抬手帮韩惜遮雨,两人走到大门口的屋檐底下躲雨,纪尧:“去车上吧。”他车就停在门口的停车场。 韩惜不愿意:“你先走吧,我一会打车回去。” 看门的老头探出头来说道:“我看你们谁都别想走了。前面路面塌陷,又是雨天,不好走。” 老头好心指了指旁边:“那边有宾馆,凑合着住一晚吧。” 纪尧:“好,谢谢” 韩惜:“谢谢,不用了。” 两人同时发声。 老头又开始警惕起来了,盯着纪尧看。 纪尧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只好亮了一下警察证件。 韩惜的电话响了起来,罗海遥打来的:“小惜,你到家了吗?” 韩惜背对着纪尧:“到了。” 等韩惜挂了电话,纪尧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撒谎干什么,你就跟他说,跟我在外面过夜。” 韩惜看了他一眼:“我是不想他担心,省的他还要派人来接。” 韩惜用手机查了一下天气,今天一夜都有雨,她是真回不去了。 看门的老头递过来一把伞:“先拿着用吧,明天给我送回来。” 韩惜接过雨伞,道谢。 她撑开伞,往宾馆的方向走去。 纪尧站在大门屋檐下:“你是不是落下了你的小可爱。” 韩惜头也没回地继续往前走。 纪尧跟在后面,拿手当着头,跑到韩惜的伞底下:“好狠的心。” 宾馆不远,很快到了。 纪尧拿出钱包:“两间,要最好的房间。” 前台小姐非常抱歉地说道:“对不起先生,因为下雨,住得人多,只剩下一间了。” 韩惜看了纪尧一眼:“那你住吧。”说完,转身往宾馆外面走去。 纪尧一把抓住她:“你住,我回车上将就一夜。”说完伸出手来,“身份证给我。” 韩惜递给了前台,并拿出手机准备付钱。 纪尧挡住她:“我来。” 韩惜抬头:“不用。” 纪尧:“嫌我穷?” 韩惜低头:“没有。”嫌谁穷也不敢嫌纪少。 纪尧付了房钱和押金,韩惜小声说道:“回头我微信转你。” 纪尧扫了她一眼:“再逼逼一句亲死你,信不信。” 韩惜便不说话了。 准备上楼入住的时候,一个房客从楼上下来,对前台说道:“备用伞还有吗,我出去吃个饭。” 前台小姐看了一眼伞架,摇了下头:“不好意思先生,被借完了,要不您等会?” 纪尧拿起韩惜手上的伞:“借你,一会放那边门后就行。”说完将伞扔了过去。 那人接过伞,连连道谢。 纪尧迎着韩惜的目光:“做人要善良,不是吗?” 这个,韩惜无话可说。 到了房间,纪尧进来,到处检查了一下没问题:“条件差了点,凑合着住吧。” 服务员不开心了:“先生,我们这是四星级的,床垫都是法国进口的,不信您坐试试。” 纪尧身上淋了雨,没坐,只拿手摁了摁。 热心的服务员小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而且一点声音都没有。”能承受住任何剧烈的床上运动。 纪尧:“谢了,去忙吧。” 服务员走到门口,转头说道:“隔音效果也很好。”说完在墙壁上敲了敲,关上了门。 韩惜打开门,看着纪尧:“你也该出去了。” 纪尧站在窗边,往外面看了看:“雨太大了,没伞,出不去。” 韩惜这才想起来,刚才在楼下,他那么热情地把伞让给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纪尧走到洗手间门口:“那我就先洗澡了?” 韩惜站在门口,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出去。” 纪尧脸皮虽然厚,却也看出来了,她今天的心情是真不好,不是三两下就能哄好的了。 他乖乖走到门边,还没说话,眼前砰地一声,门被关上了。 身上的衣服发潮,韩惜洗完澡,穿着浴袍,看了看换下来的衣服。 这场雨完全在预料之外,她没带换洗衣服,此时身上连内裤都没穿。 她把换下来的内衣洗了洗,放在空调风口晾着,半夜就能干。 洗好衣服,韩惜站在窗边,往外面看了看,夜色无边无际,能看见远处山丘的轮廓。雨一刻都不肯停歇,并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对面几家小餐厅亮着灯,雨水砸在马路边的水坑上,激起一片片水花。 韩惜拉上窗帘,回到床上,她还没吃晚饭,没胃口。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下着大雨的雨夜。 韩惜起身,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 她重新躺下,将整个身子缩在被子里,依然睡不着。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市局别动队的微信群。 里面有人在聊天瞎侃,消息一条接一条,聊得热火朝天。 唯独不见纪尧发言。 韩惜坐起来,按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坐在汽车里,很无聊,不会不出来聊天的。 外面的雨这么大,他根本就无处可去。 微信群消息还在继续。 【周美丽就是周莉:昨天报假警那位大小姐,今天下班的时候又来了,被门卫给拦住了。】 【小朱呀:记在小本本上,告诉我惜姐。】 【阳春面不爱吃面:楼上别记了,直接打电话多方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美丽就是周莉:@市局一枝花,纪队,人呢?】 【阳春面不爱吃面:吓得不敢出来了呗。】 …… 过了很久纪尧都没回复。 韩惜右眼皮直跳,她裹着浴巾,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一角往外面看了看。 大雨敲打着窗檐,雨水在窗檐上汇集成一缕缕,河水一般往下倾泻。 韩惜放下帘子,看了一眼手机,调出纪尧的电话来,正准备打给他,突然听见窗外的马路上一阵喧嚣声。 韩惜顺着声音看过去。 马路中间躺着一个人,天黑看不清脸,一辆汽车停在路边,车里的人慌忙走下来,路人撑着伞围上来,有人拿出手机叫救护车。 是车祸。 被撞的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全身上下湿透了,躺在冰冷的地面,雨水毫不怜惜地砸在他身上。 白色的衬衫,韩惜猛地一惊,脑子嗡地一下炸开。 她胡乱穿上衣服,鞋子也忘了换,穿着酒店的拖鞋就往外跑。 酒店的走廊不长,韩惜却感觉怎么也跑不到头似的,灯光又暗,一点都不亮,压抑地令人想哭。 她等不及摁电梯,直接从二楼楼梯往下面跑。 鞋子不跟脚,掉了一只,她也不知道回头捡,光着脚继续跑。 地板冰凉。 是她把他赶出去的,明明外面下着大雨,他无处可去,她还是把他赶出去了。 韩惜穿过酒店大厅,要是他有什么三长两短,她无法想象。 她拉开门,冲进雨幕。 雨水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流,双唇被水浸湿,又凉又冷。 她突然想起他给过她的吻,又柔又暖。带着无限爱意。她抬手擦了把脸,让视线清晰起来。 脚下除了雨水,还有暗红色的血,耳边是人说话的声音。 “这怕是撞到头了,也不知道救护车什么时候能赶到。这一带太偏了。” “年纪轻轻的,太可怜了,可别出什么事了。” “要我说,这下雨天就不该出来。” …… 韩惜感到双腿发软,险些站不稳。心里像被巨石砸了一下,一下子将心脏砸没了,空了。 “怎么站在这?” 一个带着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韩惜缓缓转过身。 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举着一把黑色的伞,手上拎着一个超市购物袋,正微微拧眉看着她。 那双熟悉的桃花眼正盯着她的眼睛。 韩惜抬头看着纪尧,推开他,拨开人群,大声对里面的人说道:“我是医学生,先把他抬到那边酒店大厅里,一个人抬肩膀,一个抬腿,小心不要碰到骨骼的地方。” 一个围观的大妈看了看韩惜:“姑娘,你怎么哭了?” “你认识这个人?” 韩惜摇了下头:“不认识。没哭,是雨水。” 纪尧站在韩惜身后,帮她撑着伞,看她救人,看她把眼泪擦掉,听她带着点哽咽的声音。 等到救护车把人带走,韩惜回到自己房间。 纪尧一直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一直跟到她房间门口。 韩惜打开门,转身看了一眼门外的人,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滚,以后不要再来招惹我。” 她咬着唇,拼命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留下来。 纪尧一把将韩惜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他抱着她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低头就吻了过去。 韩惜使劲推了推他,推不动就用脚题,踢不动就狠狠咬他。 她在他唇上尝到一丝血腥味,他却完全不知道痛似的,只是温柔地吻她。 他唇舌仔细描绘着她的眼睛、脸颊、嘴唇。 当她看见躺在马路上奄奄一息的白衬衫男人,她以为是他。她无疑是对他付出了最真的感情的。就在刚刚,他让她经历了那种得到又失去的绝望和恐惧。 虽说只是误会,但情感却是真实的。 这样的恐惧,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她宁愿什么都没得到过,这样就不存在失去了。 韩惜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正闭着眼睛吻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动着,眉梢眼角俱是深情。 他为什么总是来招惹她。 她闭上眼睛,狠狠咬住了他的舌头。 她下了狠劲,他疼得吸了口气,却还不愿意放开她。 她偏过头去:“你什么时候才肯放过我。”她声音不大,带着一丝哽咽,话音和眼泪同时落下。 他捧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她说:“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放过你。” 他说完,终于松开她:“去洗澡。” 他捡起地上的购物袋,从里面拿出来一条女性用一次性内裤:“这边超市不卖这个,我到旁边那条街上去了,耽误了一点时间。”他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韩惜夺过纪尧手上的一次性内裤,转身跑进了洗手间。 门一关,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纪尧站在洗手间门口,抬手想要敲门,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韩惜洗好澡出来,穿着浴袍。她身上原来穿着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让酒店服务员过来拿去干洗了。 纪尧已经把买来的饭菜放在桌上了,一次性筷子都已经帮她掰开了。 他站起来:“趁热吃吧,我先走了,晚上关好门窗。”说完往门口走去。 韩惜想起刚才雨夜的车祸,有点恼怒地叫住他:“外面下着雨,你往哪去。” 纪尧停下脚步,转身:“你不喜欢我待在这。”他垂眸,声音很低,头也低着,像一个犯了错误被赶出家门的可怜小孩。 韩惜看他这个样子,心软了一下:“等雨停了再说吧。” 纪尧走过来:“那我能去洗个澡吗,身上都湿了。”说完打了个喷嚏。 韩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 纪尧洗完澡,从洗手间出来,桌上的饭菜没动,韩惜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背对着他。 纪尧走到床边,坐下来,拍了拍被子:“不饿吗?” 韩惜闭着眼睛,不理人。 纪尧弯下腰来,指腹在她脸上挠了挠:“那你给我点被子……阿嚏。” 被裹成蚕蛹状的被子里伸出来一只又白又直的腿,抬脚给他踢下了床。 纪尧原本也没妄想能上她的床,她能让他留在房间里,就已经很好了。 身后渐渐没了动静,韩惜转头看了一眼,纪尧躺在沙发上,抱着一个靠枕,正瞧着她。 纪尧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是个陌生来电。 大半夜的,他怕自己说不清,别被她误会了,于是顺手摁了免提键。 女人清丽妩媚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猜猜我是谁。” 纪尧摁掉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去了。 这个声音,韩惜是听过的,昨天下班的时候,在三楼会议室门口。 纪尧的电话铃声再次想起,他十分烦躁地拿起手机:“钟书蕾,你有完没完了。” 说完挂了电话,将这个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韩惜坐起来,将被子拉到脖子下面,紧紧捂着自己的身体,她看着他:“等有时间,我去找房子。”不做邻居了。 然后他们的关系就只是点头之交的同事,不再付出感情,也就不用承受可能面对的伤心和绝望。 纪尧从沙发上起来,看着床上的女人:“你再说一遍。” 韩惜抿着唇,不说话了。但她不说话,不代表就是对他妥协。 纪尧走过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韩惜,你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韩惜低着头:“等有时间……” 她话还没说话,他突然弯腰下来,将她抱起来,又摔回床上,让她趴在床上,然后狠狠打了一下她的屁股。 韩惜转头,看见高大的男人跪在床上,右手高高举起,就要狠狠落下来。 她闭上眼睛,身体缩了缩。 他最终也没舍得打她第二下,手掌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最后在她屁股上浅浅拍了一下。 “少他妈惹老子生气。你敢搬家,我就敢把你拷起来,门都不让你出。” 韩惜转过身,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安安静静地开口:“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好的家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在哪里,是什么人都不知道。长得也不是最好看的那个,实在没什么数得上的优点……” 纪尧的目光落在床上的美人身上。 她没穿睡衣,裹着白色的浴袍,极短,一双白皙的腿并拢着伸长。 美人发色极黑,铺在纯白色的床单上,她腰细臀圆,整个身形看起来像一条沉睡在海底的美人鱼。 精致的锁骨线条,圆润雪白的肩头,在这大片莹白细腻的肌肤上,独独看见那双樱唇是粉色的,灯光下像敷了层晶莹的水泽。 她双唇一张一合,话说了一半,发现他目光越来越炽热。 她坐起来,狠狠瞪着他,她正在对自己进行深刻的自我剖析,他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纪尧看着床上的美人:“你说你没什么优点,那为什么我的眼睛总是挪不开视线。”他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下,哑声道:“你都不知道你长得有多美。” 韩惜抿着唇,偏过脸去没说话。 纪尧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在哪里,你要是愿意,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会帮你找出来。你说你没什么优点。过去的黑暗没能将你淹没,未来的一切只会更好。” 他顿了一下:“你又可曾知道,你比谁都单纯善良。” 韩惜转过身,没好意思接受着一大堆的吹捧。 纪尧弯下腰来,靠近她:“既然你这么善良,床分给我一半怎么样。” 第55章 韩惜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别说话。” 纪尧没能分到床,他目光落在她颈后。 雪白的脖子,嫩地像是要滴出水来,他喉头紧了紧,终究还是忍住了想要变身吸血鬼的冲动。 纪尧从床上下来,转身往洗手间走去。 他洗了个脸,平复了一下自己。 从洗手间出来,目光又忍不住往床上看。 韩惜已经重新把被子裹好了,只留一条白皙纤细的手臂露在外面。 纪尧的衣服也早已经湿透,送去干洗了,他刚才洗完澡穿的是一件浴袍。 男人宽肩窄腰,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胸前没能遮严实,露出一点强壮的腹肌来。他神情有点慵懒,像一只刚睡醒的雄狮。 雄性的巨大力量隐藏在这幅强壮的身体里,仿佛下一秒就会觉醒一般。 纪尧走到床边,韩惜紧了紧被子。 “别裹了,我要真想动你,你能逃得掉?” 韩惜转头看了纪尧一眼,她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纪尧帮韩惜把枕头放正:“不折腾了,睡吧。” 他说完,老老实实地回到自己的沙发上躺着了。 半夜里打了雷,纪尧猛地惊醒,他不怕打雷,他怕韩惜怕。 他起身走到床边,女人闭着眼睛,眉头紧紧拧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她死死抓着床单,因为太用力,连指腹泛都着白。 纪尧坐下来,弯腰,在她唇上浅浅印了一口,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肩头,像慈祥的母亲哄她的宝贝孩子睡觉那样。 渐渐的,睡梦中的韩惜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再次变得匀称。 等雷声小了,纪尧重新回到自己的沙发上。 他刚一躺下,一声响雷就落了下来。 他只好又起来,到床边安抚她。 不知不觉,他就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韩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紧紧抱着一个什么热乎乎的东西,很温暖。 她以为是靠枕,便又抱了抱紧,眯了一会。 等完全清醒过来,韩惜才看清楚,她抱的是一个男人,且她的腿就搭在他两腿中间。 她猛地坐起来,拉了拉被子,把男人往床下推。 纪尧慢慢睁开眼睛,抓着被子不肯撒手:“你醒了?” 韩惜踹了踹他:“你怎么在这里。”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浴袍好好地裹着。 感受了一下,内裤也没被动过。 纪尧坐起来:“昨晚打雷,怕你睡不好,过来拍了拍,不知怎么就睡着了。”说完抬了抬胳膊,“好麻,你压的?” 韩惜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什么打雷,她怎么不知道。 以前她经常被雷声惊醒,一醒来就满头大汗,没道理昨晚打雷她不知道。 纪尧解释道:“因为我安抚地很好,所以你睡得还算好。” 韩惜当然不相信:“你给我下去。” 纪尧下来,站在床前:“今天的我,你爱答不理,明天的我,你高攀不起。” 韩惜:“什么意思?” 纪尧:“你现在不让我上床,等以后,求我,求我才上。” 韩惜看了他一眼。 男人刚睡醒,神色却很清明,眼神晶亮地瞧着她。他身体高大,将她的视线完全笼罩住。 漂亮的眼睛,英挺的鼻梁,完美的唇形,强壮的腹肌。 加上带着磁性,又有点沙哑的声音。 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性感。 韩惜从床上下来,侧身从纪尧身边走过去:“我去洗漱了。” 韩惜洗漱好,换上服务员送来的干洗过的衣服,回头对纪尧说道:“你去洗吧。” 她坐在床边,看纪尧往洗手间走去。 韩惜低下头来,在心底默念,她要远离这个男人,不然只会越陷越深。昨晚那冰凉刺骨的绝望,她经受不起第二遍。 不如及早抽身,过回心如止水的生活。那生活虽然没有太多的激动和心动,起码不会像昨晚那样,被巨石砸地心都没了。 对旁人或许只是虚惊一场。 对她却宛如一场浩劫。亲眼看着他毫发无损,她才走得出来。不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韩惜整理好自己的东西,走出酒店,打了辆车,准备直接回市局上班。 纪尧洗漱好,换好衣服出来,房间已经没人了。 这天,市局有两个人迟到,一个是韩惜,一个是纪尧,因为迟到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被局里发邮件批评通报了。 纪尧无所谓,他脸皮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 韩惜一向表现很好,这是她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迟到。 叶燕青接过韩惜手上的检讨书,看了看说道:“不是你的错,天要下雨,路要塌陷,没办法的事。” 纪尧敲了敲门进来,将检讨书递过来,一边说道:“天要下雨,路要塌陷,没办法的事,不是我的错。” 叶燕青接过检讨书看了看,一把拍在桌上,抬头对纪尧说道:“这就是你的认错态度?” 纪尧低下头:“我错了。” 叶燕青:“错哪了?” 纪尧不知道,所以转头问韩惜:“你错哪了?”准备抄她的标准答案。 叶燕青抄起旁边用来测量毛衣的木头尺子,打了一下纪尧的腿:“现在是问你话。” 韩惜低着头,脸蛋有点泛红,小声说道:“对不起叶主任,下次保证不迟到了。” 叶燕青虽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但多年以来保留下来的习惯,令她看不得女孩子的委屈样。尤其韩惜这样的,她曾一度把她错认成了自己的女儿。 “没事,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纪尧跟着说道:“对不起叶主任,下次保证不迟到了。” 叶燕青看了他一眼,慈母脸瞬间变严厉:“你还好意思说,你迟到几次了,自己数数。” 她看了一眼桌上纪尧的检讨:“最后的署名怎么回事,赵靖靖?”叶燕青抄起尺子:“又让赵靖靖给你写的是吧。” 纪尧挨了一尺子,嗷嗷叫痛:“回头我评判一下他,怎么能连名字都写错。” 叶燕青抬手又是一下。 旁边办公桌的江梅拍手叫好:“叫你欺负赵副队。” 纪尧看了看江梅:“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心疼他了,啧。” 江梅抬了抬下巴:“要是有人欺负你,那韩法医,肯定也心疼的嘛。” 纪尧拿胳膊碰了一下身边的女人,小声说道:“你心疼我不?” 韩惜垂眸,又抬头看向江梅:“梅子,我跟纪队,什么关系都没有。”说完对叶主任说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刑侦二队那边还等着验尸报告。” 叶燕青点了下头:“去忙吧。” 韩惜出去,叶燕青抄起尺子,对着纪尧满办公室追着打:“你欺负韩惜了是不是。” 纪尧躲在一张空置的办公桌后面,摸了摸被打过的大腿:“没,我哪舍得欺负她,疼都还来不及。” 叶燕青把尺子扔桌上,坐下来歇了歇:“昨晚你们在墓园那边,没遇上什么事吧,吵架了?。” 纪尧走过来:“没,感情好着呢,我们一间屋睡的。” 叶燕青重新抄起尺子:“一间屋睡的,这还叫没欺负人。” 纪尧:“不是您想的那样。”他躲到办公室门口,突然又回头说道:“不对,就是您想的那样。” 说完就跑了。 叶燕青逮不住人,只好作罢。 江梅走过来,看了看边上刚织了一点点的毛衣:“叶主任,这是给您女儿织的吗?” 叶燕青看了一眼:“上回答应给韩惜织的,织完这条,就给妮妮织。” 江梅拉了张椅子坐过来:“谢小青,哦不对,陈静妮,已经搬回去跟你一块住了,以后在家里您就有说话的人了。” 谈到女儿,叶燕青笑了笑,眼里满是柔情:“嗯,昨晚我们一起睡的。” 江梅嗯了声:“那挺好的,母女分别这么多年,一见面就这么亲近。这大概就是血浓于水。” 叶燕青原本也以为女儿多少会对她有点心结,毕竟郑宵对那些孤儿一直洗脑的都是被抛弃论。 总之,不管怎么样,叶燕青还是很开心,她找到思念了二十多年的女儿。 叶燕青的电话响了起来,谢小青跟她说,今天晚上,她们纺织厂加班,大概要晚上十一点钟才能到家。 挂了电话,叶燕青开始心疼,早上孩子就起得很早,晚上又那么晚回来,纺织厂的活又累,时间长了身体肯定吃不消。 她得想个办法,帮她换一份清闲点的工作。 好不容易寻回来的女儿,她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纪尧回到办公室,陈叔叔的女儿是找回来了,但当年的孤儿院,还有很多没解开的迷。 比如陈叔叔的的死因,院长郑宵的下落,乔振失踪那六年的经历,还有孤儿院其他的工作人员。蒋薇和乔江的死,神秘的死亡预告,杀手刘强山的真实身份。以及罗海遥在这一系列事件中,是不是完全无辜。 其中又涉及到贩卖孩童,必须仔细查清楚。 纪尧其实还存了点私心,他悄悄想帮韩惜把亲生父母找出来。 如果韩惜是被人贩子偷来的,她的家人也在寻找她。那他就把调查结果告诉她,让她自己抉择。 如果韩惜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他将永远把这个秘密埋藏起来,一辈子不让她知道。 张祥走过来,将一叠资料递给纪尧:“纪队,当年孤儿院大火之后,院长郑宵失踪,之后就没了踪迹,但他还有个儿子,叫郑琼,后来被他爷爷奶奶抚养长大。” “郑琼的爷爷奶奶先后在六年前和三年前去世,根据医疗记录显示,两位老人均是自然死亡,不存在他杀。” 纪尧靠在桌边上,翻了翻手上的资料,示意张祥继续说下去。 “郑琼今年三十二岁,现在罗氏上班。” 纪尧拉了张椅子坐下来,将资料扔桌上,躺在椅背上,双手枕在后脑上,看着天花板:“郑琼,罗氏。” “祥子,仔细查一下郑琼跟罗氏,还有罗海遥之间的关系。” 周莉坐在转椅上,划拉着过来:“当年孤儿院的护工阿姨,叫李兰兰的那个,二十五年前去世了,官方记载是病逝。同时,李兰兰也是郑宵的妻子,郑琼的母亲。另一个叫徐芹的护工阿姨,留下的资料很少。” 纪尧结果周莉递过来的资料:“李兰兰,二十五年前去世,跟十九年前陈警官的死应该没有关系。这个叫徐芹的,七年前去世。小姚,去她户籍资料上的老家跑一趟。” 纪尧:“美丽,徐芹的照片有吗?” 周莉唤醒电脑屏幕,调出来一张照片,一张年代久远的证件照,扫描件,五官已经看不清晰了。 纪尧看着有点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主要还是因为照片不清晰。 周莉问道:“要不叫韩法医来看看,还有印象吗?” 纪尧点头,周莉正要起身去办,又被纪尧喊了回去。 周莉笑了笑:“明白纪队,您要亲自去趟法医室。” 纪尧看了她一眼:“你明白个鬼。不叫韩惜,叫谢小青来认。” 周莉问道:“什么意思?” 纪尧:“叫你去你就去。” 周莉走过来,小声说道:“听说您跟韩法医吵架了,真的啊?” 纪尧外头看了看她:“消息传得够快哈,听谁说的?” 周莉:“江梅。” 纪尧大声说道:“赵副队,管管你家梅子啊,造谣,情节严重,造成恶劣影响的,可就触犯法律了。” 突然被点名的赵靖靖脸一红,低声说道:“她,她的事,你找我干什么。” 纪尧站起来:“行,不找你,我找阳春面去,阳春面还单着。” 赵靖靖:“不行。” 纪尧笑了笑,往门口走去,转头对周莉说道:“走吧,一块去会会谢小青。” 周莉收拾了一下,跟着出去:“纪队您还亲自去啊。” 纪尧点了下头,没多说什么。 周莉问道:“要跟叶主任说一声吗?” 纪尧:“不用。” 在车上,纪尧问周莉:“昨天你们帮谢小青搬家,感觉怎么样?” 周莉捏了捏脖子:“还成,东西不多,不算累,搬完,叶主任给了我们每人一个进口零食包。”说完从包里拿出来一块奶油面包片,拆开,咯嘣嘎嘣地吃了。 纪尧开车,看着路况:“我是说,谢小青人怎么样。” 周莉吃完,擦了擦嘴巴:“挺好的,乖巧的要命,特别懂事,嘴巴特甜,主要是叶主任开心。”她顿了一下又道,“乖巧到我都怀疑张祥查的资料是真是假了,看她不像是那种会在读书的时候打架抽烟还背过处分的人。” “毕竟是陈警官和叶主任的孩子,咱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要现在变好了,叶主任开心了,陈警官在天之灵放心了,就行了。” 纪尧没说话。 谢小青所在的纺织厂,在南泉市最大的一片城中村的后面。 这一带工厂很多,再后面连着郊区。 纪尧跟门卫说是他是谢小青的哥哥,来找她有点事。 门卫让登记一下,就放人进去了。 纪尧走在前面,周莉跟着他身侧。 “纪队,这厂子看起来效益不大好,您看那边,墙壁都裂开了,也不修整一下,倒下来砸到人怎么办,还有刚才门口那个保安,那身制服,洗得都快发白了,厂里也不给发新的。” 纪尧点了下头:“不错,观察的很仔细。” 周莉笑了笑:“那是纪队您平常教导的好。” 纪尧看了她一眼:“还看出来什么了没有?” 周莉转头看了半天:“没有。” 纪尧:“管理松散。” 周莉想了一下,确实,刚才门卫都没找谢小青确认,就把他们放进来了,这要进来的不是谢小青的哥哥,是个小偷什么的,啧。 一进厂房,里面果然乱糟糟的。大半的人在机器旁干活,还有几个在旁边嗑瓜子聊天。 “快看,来了个帅哥,帅哥还带了个跟班。” “小莲,你喜欢啊,你喜欢你上,你不上我可就上了。” “切,你们都有对象了,还搁在发骚呢。” …… 周莉小声对纪尧说道:“怎么纪队您跟韩法医在一起,旁人看见就说郎才女貌。怎么我一跟您一块,就成了跟班了。” 纪尧笑了一下:“没错啊。” 周莉琢磨了一下,确实没错。 纪尧转头问旁边一个女工:“美女,请问谢小青在哪边?” 被问话的女人红着脸,指了指。 纪尧走过去。 谢小青跟其他人一样,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正坐在角落里头跟一个染着蓝色头发的女人聊天。 她看见纪尧,站起来:“哥,你们怎么来了?” 蓝发女人看了看纪尧,小声对谢小青说道:“这就是你说的那个……” 她话还没说话,就被谢小青打断了:“你去忙吧,我哥找我有事。” 纪尧看了一眼谢小青的手,上面用一只白色的手帕包着:“你手怎么了?” 谢小青藏了藏说道:“不小心被机器碰伤了,别告诉我妈。” 谢小青嘴里的这个我妈,让纪尧极为不适应,他顿了一下才说道:“怎么不去医务室包扎一下。” 谢小青抬头:“我们厂没有医务室。” 纪尧:“跟你们领导说一声,我带你去附近的诊所包一下。” 谢小青小声说道:“不用了吧,离岗是要扣工资的。” 周莉插了一嘴:“没事,你这个哥哥有钱,让他给你补上。” 纪尧扫了周莉一眼,她马上闭了嘴。 谢小青请完假,跟纪尧一起出了工厂。 到附近的诊所,纪尧让周莉陪着谢小青,自己折回了纺织厂。 他进来,靠在门边上,递了盒烟给小保安,随口说道:“跟我妹子谢小青交往的那男的,现在还在这吗?” 小保安看了一眼烟盒子,眼神登时亮了,他就没碰过这么好的烟,于是笑了笑答道:“早不在这了。” “你那妹子也是够猛,差点都把人腿给打折了。那人现在好像回老家了,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 纪尧:“不是吧,我妹子性格很乖的,我还怕她被别人欺负呢。” 小保安张了张嘴巴,没说话,伸出胳膊,将袖管撸起来,递到纪尧眼前:“这就她给我咬的。这位大哥,您放心,谢小青不欺负别人就算好的了,她吃不了亏的。” 纪尧接到周莉的电话,赶回去跟她们汇合。 中午时间,纪尧带谢小青和周莉去吃饭。 他选的是一家五星级餐厅,周莉兴奋地搓手,她最喜欢跟纪队一块出任务了。 纪尧转头看了周莉一眼:“口水擦擦。” 周莉摸了下嘴角:“哪有,没有嘛。” 比起周莉这种经常跟着纪少混饭吃的,谢小青就显得拘谨多了,她从没来过这么高档的餐厅吃饭。 纪尧把菜单递给谢小青:“想吃什么点什么。” 谢小青看了一眼菜单,小声说道:“太贵了。” 周莉嘿嘿笑了笑:“纪队请客,不吃白不吃。” 谢小青将菜单递给周莉:“那你点吧,我也不知道哪个好吃。” 吃好饭,纪尧把徐芹的照片拿出来给谢小青认了一下:“你对这个人还有印象吗?” 谢小青看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恐惧:“认识,化成灰,我都认识她。” “她是个魔鬼。” “她有条藤鞭,专门打我们的,还喜欢罚我们的跪,心情一不好,就拿我们出气。连郭莹都有点怕她,也就郑琼不怕她。” 纪尧抬眼看了看谢小青:“你叫什么名字?” 谢小青垂下眼眸:“郑十三。”孤儿院的孩子没有姓名。 她说完,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我这腿就是被罚得跪出毛病来了,一到阴天下雨就疼。” 周莉低头看了看,颇为同情地说道:“叶主任要知道,得心疼死。” 谢小青低声道:“我没敢跟我妈说,就是怕她担心。” 纪尧一直没说话。 走出餐厅,周莉说道:“你这手受伤了,就请假回家休息吧,去了也干不了什么活。” 谢小青:“不行,厂里最近忙,晚上还得加班呢。” 纪尧:“忙?我看你们在车间的时候,挺闲的哈。” 周莉看了纪尧一眼,没敢说话。 谢小青顿了一下,低声说道:“哥哥,你是不是不太喜欢我?” 第56章 纪尧确实对谢小青存在偏见,她这个人太不诚实。 没等纪尧说话,谢小青先说道:“我知道,你们肯定已经查过我的档案了,我以前是混,那是因为以前没人管我,没人爱我。” 她抬头看着纪尧:“我怕我妈讨厌我,把我赶走,我就装乖巧。我以后一定好好的。” 纪尧看了她一眼:“晚上早点回家,别让你妈担心。” 这时,一个清丽妩媚的声音传了过来:“纪队。” 周莉认识这个声音,那个报假警被关了一夜的。 纪尧一听见钟书蕾的声音就头疼,他就装没听见,带着周莉和谢小青往停车场走。 钟书蕾穿着一身黑色香奈儿套裙,拎着跟上次同款不同色的爱马仕包包,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追上来。 扑鼻就是一股香水味,呛人。 纪尧喜欢韩惜身上清淡的柠檬香,其他的都是妖艳贱货,他连眼皮子都懒得抬。 钟书蕾走近,往纪尧身上一歪。 纪尧躲了一下:“美丽,这人涉嫌袭警,拷上。” 钟书蕾上回被关了一夜,知道纪尧不是在开玩笑,便老老实实地站好。她把目光放在谢小青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那目光带着明显的敌意,周莉一看就懂:“不是她。” 钟书蕾哦了声:“我看也不是。” 纪尧根本没听懂她们在讲什么,也懒得管,带着周莉和谢小青走了。 到车上,周莉说道:“那个大小姐,她那天在市局,都打听过了,知道您有喜欢的人。” 纪尧哦了声。 谢小青坐在后座,一直没说话。 送好谢小青,回市局的路上,周莉问道:“纪队,您对那个谢小青,到底是怎么看的?” 纪尧一边开车一边说道:“说不上来。” 周莉便没多问。 晚上下班前五分钟,纪尧溜达到法医办公室。 韩惜正坐在电脑前打字,听见门口的动静,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朱涵拉了张椅子过来:“纪队坐。” 纪尧坐下来,韩惜抬头问道:“我们这不欢迎窜门,纪队有事吗,没事就请出去。” 纪尧:“刚我还看见阳春面从这出去了,是不是小朱。” 朱涵吐了下舌头,没说话,开始收拾包,准备下班。 时间一到,朱涵就走了,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握了握拳头,帮纪尧打了个气。 韩惜收拾好,往办公室外面走去。 纪尧跟在她身后:“晚饭想吃什么,我给你烧。” 韩惜:“不用了,谢谢。” 一路上,韩惜都没再理纪尧,进了家门就把门关上了。 她洗好手,从冰箱里拿出来一盒水饺,煮了当晚饭吃。 吃好晚饭洗澡。 洗完澡吹头发。 吹好头发靠在床头看医书。 房间安静,只有翻书的声音,一切又都回到了认识纪尧之前。 只是,一页,两页,三页,四页…… 她翻着书,却怎么都看不进去了。 韩惜放下书,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了一眼。 小花园边,路灯灯光照在鹅卵石上,与静谧的月光连成一片。 韩惜转身,后背靠着阳台,站了一会,重新回去,拿起医书。 一页,两页,三页,四页…… 看不进去。 她有点烦躁地合上书,拉过被子躺下。 门铃声突然响起。 她心里先是闪过一丝喜悦,随后生生将这份欢喜摁了下去,面上恢复一片冰冷。 韩惜走到门边,深深吸了口气,打开门。 男人穿着一套月白色的真丝睡衣,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他抬起手:“医生,我的手指破了点皮,好疼。” 韩惜:“法医只看死人。” 纪尧靠在门边,头一歪:“我死了。” 韩惜静静看着他:“死因?” 纪尧盯着她的脸:“被某个大美人给美死的。” “滚。”韩惜砰地一声关上门。 纪尧靠在韩惜家门边上,打她的电话。 她没接也没挂,等着电话自动挂断。 纪尧打开微信群。 【市局一枝花:求问,女朋友生气了不给开门怎么办?】 【阳春面不爱吃面:哈哈哈哈哈哈哈,活该。】 【阳春面不爱吃面:我觉得我的机会来了。】 【小朱呀:哄啊,不行就□□,美男计。纪队,加油,您行的!】 【市局一枝花:楼上的楼上,明天市局大楼天台见。】 【不要叫我靖靖:@市局一枝花,叫你不要老欺负人。】 【市局一枝花:靖靖你不懂,那是爱。】 【祥子‰☆粉哒哒:纪队说得对。】 【不要叫我靖靖:不要叫我靖靖。】 【江小梅儿:这么晚了,赵副队还没睡哪?】 【不要叫我靖靖:没,没有,一会就去睡。】 【江小梅儿:明天美丽生日,办公室有点事,可能要晚点过去,你们先玩,回头我自己打车过去。】 【周美丽就是周莉:别啊,让赵副队等你一块,黑灯瞎火的,一个女孩子家,多危险,你说是吧,赵副队。】 【不要叫我靖靖:嗯,是。】 【江小梅儿:那就先谢谢赵副队了,么么哒!】 【阳春面不爱吃面:一样的狗粮,不一样的味道,这人间不值得单身狗留恋。】 …… 韩惜看着手机里的消息,将给周莉准备好的生日礼物放在桌上,准备明天上班拿过去。 第二天下班,刑侦一队的人,除了纪尧和赵靖靖,其他人先去了周莉定的餐厅。 纪尧和赵靖靖到主任办公室等江梅下班。 赵靖靖:“你不去法医办公室,搁这干嘛?” 纪尧笑了笑:“哟,打扰你谈恋爱啦?” 赵靖靖:“哪有。你不是要等韩法医吗?” 纪尧下班前就去过了,然后就被赶走了。 叶燕青从办公室出来,纪尧叫了声:“叶主任。” 叶燕青有点走神,没听见。纪尧又叫了声,她才抬头笑了笑:“嗯。” 纪尧走过来:“您有心事?” 叶燕青摆了下手:“没事。” 纪尧不信。 叶燕青叹了口气:“妮妮的事,她昨天晚上十二点才到家,手都受伤了。今天早上五点多就又去上班了,我担心她身体吃不消。” 纪尧:“您想帮她换份工作?” 叶燕青点了下头:“她的学历你知道的,技校,不好办。” 纪尧:“回头我给李秘书打个电话,让他看看怎么安排吧。” 叶燕青想说什么,被纪尧打断了:“您放心,纪氏不会白白给她发工资的。” 叶燕青便说道:“那周末,你带韩惜去我那,我烧几个菜给你们吃。” 纪尧:“怕是她不愿意跟我去。” 叶燕青瞪了他一眼,抬手打了他胳膊一下:“你又欺负人了是不是?” 纪尧想了一下:“组织上不是还欠我一次相亲吗,不如就周末给安排上吧。” 叶燕青:“组织不是说过了,不给安排。” 纪尧:“叶姨,您最疼我,以前我妈揍我,不都是您护着的。” “叶姨,我的亲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条命就是您给的。” “没有韩惜,我会死的。” 在纪尧的软磨硬泡之下,叶燕青终于松了口:“那我试试吧。” 周莉定的餐厅就在市局附近的商场里,弄了个包间。 纪尧和赵靖靖江梅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基本到齐了。 他一进门就看见韩惜了。 她坐在角落沙发里,正在跟朱涵说话。 朱涵看见纪尧,喊了声:“纪队,请坐。” 等纪尧一走过去,韩惜站起来就走。 杨春勉直乐,欢快地唱起了歌:“今天是个好日子~~” “小惜,到这边来坐,我谨代表缉毒队的全体同事欢迎你。” 纪尧瞟了杨春勉一眼,看向周莉:“他怎么也来了?” 周莉耸耸肩:“杨队自己闻着味,就跟过来了。” 纪尧:“一会这顿我请,除了阳春面那份。” 杨春勉:“.…..” 周莉:“谢谢纪队,那我再去加几个菜。” 纪尧低头看了一眼点菜单:“再加个糖醋鱼、白灼秋葵、水晶虾仁。”全是韩惜爱吃的。 吃饭的时候,韩惜和纪尧面对面坐着,一张大圆桌子,挺远的距离。 韩惜一抬头就能看见纪尧在看她。 她就装没看见,继续和旁边的朱涵说话。 等过了一会,她再抬头,对面那双眼睛好像一直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视线。 服务员将水晶虾仁端上来,虾仁晶亮,灯光下泛着淡淡的粉红。 纪尧抬起筷子,将虾仁们排列成了一个标准的爱心的形状。然后转动桌子,刚好到韩惜面前的时候,桌子停下。 满桌子的人立刻停止了嬉闹,齐齐把目光放在韩惜身上。 看这位女士愿不愿意接受对面那位男士的心意。 韩惜看了一眼桌上白瓷盘里的水晶虾仁,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来:“我去下洗手间。” 江梅将盘子转到赵靖靖面前。 赵靖靖:“.…..”这算谁的心,纪队的还是江梅的? 众人开始起哄赵靖靖:“赵副队接受这颗梅子的心吧。” 纪尧笑了一下,起身出去,他靠在走廊墙边上等韩惜。 韩惜从洗手间出来。 走廊灯光幽暗,泛着浅浅的黄色,洒在人身上,温柔又落寞。男人穿着一件米白色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侧过脸去看她:“不理我?” 女人身形顿了一下,停下脚步。 纪尧从墙边起来,靠近她,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韩惜。” 他抬眼:“你信我吗?” 第57章 纪尧站在韩惜面前,高高大大的身形,似要将她笼在自己怀里。 他继续说道:“我说过,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会离开,更不会死,就算将来老了,我也要比你多活几天,你懂吗?” 韩惜低着头,看着地上纪尧的影子。 两团人影渐渐贴在一起,纪尧张开双臂,从后面轻轻抱着韩惜。 他微微弯腰,下巴在她肩头蹭了蹭,双唇贴着她的耳畔。 韩惜动了动,从纪尧怀里挣脱开来,转身,低声说道:“我觉得一个人挺好的。” 纪尧低头瞧着眼前的女人,她看起来有点紧张,睫毛在微微颤抖,他抬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我觉得一个人一点也不好。” 他把她的头往自己怀里一摁,声音低沉:“你别让我一个人。” 他的怀抱疑温暖宽大,他摁得紧,她脸贴在他胸前,险些被闷地喘不过气来,她推了推他:“我喘不过气。” 他松开她,低头瞧了瞧,她的脸有点红,大概真是被他给闷的。 他低头,在她唇上吮了一口:“人工呼吸,免费的。” 他的唇带着些许凉意,气息却灼人。像过了一层电流,从双唇,沿着每一根毛细血管,最后在心脏汇集。 心跳已经不是她所能控制的频率了。 韩惜有点恼,她恨自己的不争气。 只他轻轻的一个吻,她就已经沦陷了大半。 她使劲咬着双唇,逼自己狠心。 纪尧抬手,指腹在她唇上摁了一下,低声:“你这里,只能我咬,连你自己也不行。” 韩惜抬了抬下巴:“这是我的嘴,不关你事。” 纪尧居高临下地瞧着眼前的女人,目光放在她的樱唇上,又轻轻扫过她雪白的脖颈,高耸的胸前,纤细的腰间,修长的双腿。 他目光直白且肆无忌惮,极具侵略性。 她被他盯得满脸通红,险些连呼吸都不稳了,好像他的目光能穿透她的衣服,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在她心口划过,最后捏着她的下巴,他目光灼热,像有两团火在瞳孔里燃烧:“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怎么能叫不关我的事,嗯?” 他声音带着磁性,尾音微微上扬,语调不疾不徐,温柔又霸道。 宛如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好像下一秒就能把身上的羊皮扯开,露出尖利的爪子,一口把人吃掉,渣都不剩。 纪尧说完,松开韩惜,错开她,抬起一双大长腿,往包间的方向走去。 韩惜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的背影走远。 她重新推开包间的门,周莉喊了声:“韩法医快来,要切蛋糕啦。” 韩惜走过来,看见纪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的沙发上,她刚才坐过的地方。 杨春勉走到纪尧那边,坐下来,抱着他的肩膀:“怎么了,扮什么忧郁呢,你忧郁王子啊。” 纪尧把他的手扒开,端起桌上一杯牛奶喝了一口:“你才忧郁王子。” 韩惜偷偷竖起耳朵。 她很少见他一个人待在一个角落里,他总是人群的焦点,总是站在中间。 她不禁有点自责,她是不是对他有点残忍了? 明明他并没做错什么。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纪尧将玻璃杯放回小桌子,躺在沙发靠垫上。 韩惜听见他说道:“女人不听话,多半是欠的,欠收拾。” 杨春勉贴着纪尧的耳朵,挑了下眉,贱兮兮地说道:“您打算怎么收拾?” 纪尧看了他一眼,颇为高尚地说道:“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黄色废料。”他说完站起来,往韩惜的方向看了一眼,舔了下唇:“当然是狠狠地□□她,羞辱她。” 杨春勉:“.……” 韩惜:“……” 纪尧拿起切好的一块蛋糕,手指挑起上面一层的白色奶油,走到韩惜面前,指尖扫过她的唇角,给她画了一对白色的胡子。 又在她额前点了一下,弄地她一脸的奶油味。 韩惜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纪尧:“你在干什么。” 纪尧瞧着她:“我在收拾你。” 杨春勉从沙发上站起来,乐了好一会:“算了吧,纪队,我看你这一辈子怕是都翻不了身了,妻奴。” 韩惜夺走纪尧手上的蛋糕,弄了点奶油,往他脸上使劲涂。 纪尧也不反抗,就乖乖站着,等她消气。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唇角:“这里,麻烦画个胡子,要像圣诞老人那样的。” 韩惜抹了点奶油,往他唇边画过去。 她指尖突然感受到一阵温热,带着绵软湿滑的触感。 她急忙抽回手:“你怎么……” 他垂眸看她:“我怎么了?” 她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被他含过的手指,抬头看见他舔了舔唇角。周莉突然吼了声:“大家,蛋糕吃也吃过了,下面就到了最激动人心的收礼物时刻了。” 朱涵送了个巨大的薯片零食包:“里面是全世界各地的,各种口味的薯片,代表我爱你,像爱着这个全世界。” 张祥送了只粉色的招财猫:“祝你发财。” 江梅也送了个薯片零食包,还是跟朱涵一起在同一家淘宝店买的:“代表我爱你,像爱着这个全世界。” 小姚:“我准备的生日礼物美好的祝福和祈祷,周美丽同志,祝您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赵靖靖:“这本《南泉市公安办公室守则》,希望你能背诵并默写,尤其是第十八条。” 周莉打开,第十八条,不得工作时间在办公室吃零食。 作为报复,周莉拎起江梅送的薯片零食包,似笑非笑:“赵副队,您这是跟梅子对着干啊。” 赵靖靖赶紧解释:“我不是,我没有。” 周莉笑了笑,转头看着杨春勉。 杨春勉怔了一下:“别看我,看我干什么,我就来客个串。” 纪尧摊了摊手:“也别看我,我也没准备。”他顿了一下,又改口:“我跟我女朋友一起的,我们一起挑的,在她那呢。” 周莉走到韩惜面前。 韩惜:“我不是什么人的女朋友。”她说完从包里拿出来一个包装盒递给周莉:“生日快乐。” 周莉接过来:“谢谢韩法医,谢谢纪队。” 韩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纪尧说道:“不客气,应该的。” 韩惜:“.…..” 最后临走的时候,纪尧买完单,突然想起来,把周莉叫过来,从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平安符:“这是章姨让我带给你的,她上周跟我妈一起去庙里,顺便帮你求了个。” 周莉接过来,开心道:“我也就上次在王小宁的奶奶家跟赵副队随口提了句过生日的事,没想到她竟然记住了,章姨人可真好啊。” 王小宁的奶奶接受纪尧的建议,去了疗养院住,每天跟一些老头老太太一起住,心情也渐渐好了一些。章姨便又回了纪家。 纪尧不否认,章姨人确实好,她从不吃荤菜,每天吃素,空闲的时候就念念经。工资经常自己留一半,另一半全部捐给需要救助的孩童。 纪尧手上还有个平安符,不是章姨求的,是苏遥亲自求来的。 他走到韩惜面前:“我妈给你的。” 韩惜看了一眼:“我不能收。” 纪尧抓起她的手,将平安符放在她手心上:“拿着。” 韩惜还想说什么,纪尧说道:“我妈说,你们做法医的,虽然不用冲在最前线,但怎么都是在公安系统,有很多不可预知的危险性,保个平安,求个安心。” “你要是不要,我就扔了。” 韩惜攥了攥手上的平安符,低声说道:“谢谢阿姨。” 纪尧没说,苏遥其实求了两个,一个是这个平安符,还有一个是送子符,现在在他抽屉里锁着呢。 从餐厅出来,大家各自散去。 最后剩下韩惜和纪尧。 他转头:“你是在这等我,还是一块去拿车?” 韩惜看了一眼过往的车辆:“不用了,我打车回去。” 纪尧眯着眼睛看着身侧的女人:“你再给我拧?” 纪尧去拿车的时候,韩惜站在路边打车。 她运气不好,又或者是纪尧的运气太好。一直到纪尧开车出来,韩惜都没打到一辆车。 她只好上了纪尧的车。 纪尧没直接开他们的单身公寓,而是带着韩惜在南泉市的夜色中兜了兜。 晚上十点钟,路边霓虹灯闪烁,高楼上广告牌不断变换着,街上行人不多,他们大多三两成群。 纪尧开得很慢,韩惜看着车窗外面,一排排树木、高楼慢慢闪过,看不见星空,只看见风景变换。 像城市被切割成了一帧帧画像,有的亮一点,有的暗一点。 车子经过一片高档别墅区,纪尧指了指说道:“下回带你来这玩。” 韩惜看了一眼:“这是什么地方?” 纪尧笑了笑没说话。 这里是他的家。 车子继续往前,开到别墅区侧门附近的时候,不远的拐角处坐着一个乞丐。 乞丐蓬头垢面,面前摆着一张破碗。 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蹲着,手上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像是刚从旁边面馆买的。 乞丐接过面,连连道谢:“谢谢您,您真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谢谢您。”说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纪尧往车窗外看了一眼:“章姨。” 第58章 纪尧看着窗外:“章姨是我家保姆,之前照顾王小宁奶奶的那个。” 韩惜嗯了声,顺着纪尧的目光看过去,那人蹲在乞丐面前,在和乞丐说话。 她小声说道:“她人真好。” 纪尧没停车,继续往前开。 车子拐弯的时候,韩惜回头看了一眼。 她总感觉章姨看起来有点眼熟,只是距离有点远,又隔着夜色,她始终也没看清楚。 韩惜:“能退回去一下吗?” 纪尧问道:“怎么?” 韩惜说道:“我想看看章姨。” 纪尧将车子拐回去,章姨已经走了:“下回带你去我家,想看什么看个够。” 韩惜看着窗外的夜色,似乎在思考,又似乎无所谓的样子:“不用了。” 纪尧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行,给你时间。”他顿了一下,看着她:“别让我等太久。” 韩惜没说话。 夜色渐渐浓了,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车辆在街道上穿梭。 经过一片办公楼的时候,韩惜往楼上看了一眼。 这是罗氏集团的办公楼。 罗海遥正在处理邮件,秘书小姐端了杯茶进来:“罗总,后天的会议……” 罗海遥头也没抬,有点不耐烦地说道:“说了,不去。” 秘书小姐知道自家boss的脾气,本不应该多言,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道:“会议很重要,您不去的话,罗军指不定会在懂事们面前怎么给您泼脏水,您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 罗海遥从笔记本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冷冷道:“够了。” 他这几天心情不好,正要发脾气的时候,对上秘书小姐的脸,那张和韩惜七八分像的脸。 他合上笔记本电脑,摘掉眼镜,揉了揉太阳穴:“你先出去吧。” 秘书小姐还想说什么,只看了办公桌前的男人一眼,没敢多说话,默默退了出去。 罗海遥站起来,走到大大的落地窗边。 夜色将南泉市笼罩起来,星光淡到几乎看了不见。他松了松领带,目光看着远处的天幕。 后天是那个警察的葬礼。 罗海遥转身,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红酒,一开始是浅浅抿着,到后来一整杯一整杯的灌。 他坐在沙发上,垂下头,已经忘记了时间。 韩惜和纪尧回到家,在家门口的时候,纪尧说道:“后天是陈叔叔的葬礼,你跟我一块去吧。” 拿着钥匙的手一顿,韩惜回头答道:“不了吧,没身份去。” 纪尧靠在自己家门板上看着韩惜:“靖靖美丽祥子他们都去。” 韩惜将钥匙插进门孔,低声道:“不去。” 纪尧嗯了声:“了解了。” 他们曾经都以为韩惜是陈警官和叶主任的女儿,并对此期待过,包括韩惜自己。可结果不是。 纪尧转身开门:“你周日有什么打算?” 韩惜背对着他:“在家吧。” 纪尧将钥匙留在门上,转身走到韩惜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我明天要过去帮忙,后天晚上在家等我,我一定回来。” 韩惜抬头看他:“你不陪叶主任吗。”她顿了一下才想起来,叶主任的女儿找回来了,有女儿陪在她身边。 纪尧张开双臂,抱了韩惜一下:“等我回来。” 韩惜抿着唇,没说话。等纪尧松手了,她低声说道:“你以后,别这样。” 纪尧挑眉:“怎么?” 韩惜偏过脸去:“动手动脚的。” 纪尧笑了一下,抬手捧着韩惜的脸,低头吻她。 韩惜不愿意,使劲挣扎了一下,才发现他力气真大,她抓着他的手腕,使劲掰,他却纹丝不动。 唇上被柔软的触感侵略,一只大手趁她怔住的时候,探进了她的衣服,抓了抓,又揉了揉。 他收回手,勾起唇角看她:“看见没,这才叫动手动脚。”又道,“拥抱不算。” 被他摸过的地方又酥又痒,她往后退了退,又羞又愤,开门进家,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纪尧站在门口,看了看自己那只闯了祸的手,手心微微发热,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 他肖想过无数次她的身体,就是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境遇下伸出魔爪。 本来就难哄,这下可好,更难哄了。纪尧有点懊恼地用那只罪魁祸首的手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韩惜打开灯靠在门后,微微仰头,看着天花板。过了一会,脸上的红晕渐渐褪去,她低头整理了一下被他弄乱的文胸。 手机振动了一下,纪尧的消息。 【市局一枝花:我觉得我没错。】 韩惜原本不想理他,看他这样说话,气得回复。 【韩惜:你再说。】 纪尧坐在沙发上,一只手撸着ashe的头,一只手拿着手机打字。 【市局一枝花:错的是你。】 【市局一枝花:都怪你长得太美了。】 【韩惜:你别说话。】 【市局一枝花: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韩惜每回,她放下手机,去洗了个澡,思考了一下纪尧的话。她从来没生过他的气,她只是不够勇敢。 她洗好澡出来,看见手机上纪尧发的最后一条消息。 【市局一枝花:后天晚上,在家等我。】 周日,天气不好,是个阴天,阴沉沉的,云层厚得像是透不过气,没下雨。 下午,罗海遥过来接韩惜,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韩惜收拾好下楼,坐进车子里:“去哪里,这么神秘。” 罗海遥一边开车一边说道:“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韩惜便没多问,她一向信任罗海遥,估摸着他是要带她出来散散心吃吃饭什么的。 车子开出市区,最后在一处风景怡人的墓园停了下来。 韩惜从车上下来:“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罗海遥走过来:“陈警官的葬礼。” 韩惜抬头:“你认识他?” 罗海遥表情淡淡:“不认识。只是听说他曾试图解救我们。” 他其实岂止是认识,这个警察曾在他的生命里画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韩惜站着没动:“我不想去。” 罗海遥站在韩惜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你就当陪我。” 韩惜抿唇,低声:“我不想去。” 罗海遥往墓园里面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到下葬的时间了,我们远远看一眼就好。” 他继续说道:“好不好?” 韩惜抬头看罗海遥,他鲜少有这么缠人的时候,通常在他面前,都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最后点了下头,看了一眼墓园:“行吧,就当陪你。” 罗海遥带着韩惜往墓园里面去,天气越来越阴沉,似乎有雨滴落下,天边的乌云越积越厚。 罗海遥撑开一把黑色的伞,韩惜钻进来,两人并排走。 他们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默默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人。 陈志的葬礼办得简单,只请了些关系近的亲朋好友,加上市局的一帮人。 谢小青一只手搀扶着叶燕青,一只手拿着白色的手帕抹眼泪。纪尧站在叶燕青另一侧,旁边是一对气质高雅的夫妻,韩惜认出来,那是纪尧的父母。 他们脸上无不呈现出悲伤的情神色,虽然早就做好了陈志早已经没了的心理准备,等站在墓碑前,看见这个人的名字以被雕刻的方式出现,才深刻地感受到彻底失去一个亲人的痛楚。 叶燕青跪在地上,哭成了一个泪人,一边抓着谢小青的手,一边对着墓碑说话。 纪尧蹲下来,手搭在叶燕青的肩膀上,是无声的安慰。 谢小青对着墓碑喊了好几声:“爸爸。” 蔡局走上前去,单膝蹲在陈警官墓前,久久凝视着墓碑。 阴天细雨墓园,悲切的哭声,连路人都忍不住动容。韩惜感到眼底发涩,拿了张纸巾在眼角摁了摁。 罗海遥抬手,握住韩惜的肩膀,险些将她揽进怀里。 韩惜感觉到肩膀上那双手传递过来的力量,越来越重,那手指险些要嵌进她的皮肤,又克制住停止了用力,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韩惜侧过脸去看罗海遥。 “你怎么哭了?” 罗海遥听见韩惜的声音,与十九年前她稚嫩的声音渐渐重合:“你这几天怎么总是在偷笑?” 小罗海遥笑了笑没说话,他没告诉小韩惜,有个警察在调查这间孤儿院,很快就能把他们救出这阴暗的世界。 他说带他们走,可这却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光明迟迟不到,并被黑暗吞噬,紧接着小韩惜被送出孤儿院。 从此,他变成了一个人。 在阴暗的泥沼里越陷越深。 罗海遥松开韩惜,转过去,微微仰起头,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又转回来说道:“没事。” 韩惜拉了拉罗海遥的衣服下摆:“你到底怎么了?” 罗海遥抬手,紧紧将韩惜抱在怀里,又很快松开:“我们走吧。”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韩惜从没见过这样的罗海遥,他从不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自己虚弱的一面。 她再次问道:“你认识陈警官。” 这次,罗海遥没有过多否认,他撑开伞,带着韩惜往墓园外面走去。 纪尧站在墓碑前,远远看着从凉亭里往外走的两个人。 第59章 从墓园出来,已经黄昏了,雨停了,乌云还没完全散去。 罗海遥开车带韩惜回去。一路上他都没怎么说话,到市区的时候,才说道:“今天去我那吧,我们很久没好好待在一起过了。” 韩惜看罗海遥情绪不太正常,便点了下头:“好,我给你做柠檬蜂蜜,多做一点放冰箱里。” 罗海遥转头看了看韩惜:“谢谢你。” 韩惜看着车窗外面:“不用。” 罗海遥家,韩惜不常来,通常一年中会有两个节日她一定过来,一个是中秋节,一个是过年。 这两个节日里,所有的朋友都回家陪家人去了,只有她和罗海遥,他们是彼此的家人。 罗海遥家是一栋三层的别墅,他一个人住,加上两个保姆。 保姆做饭的时候,韩惜便在旁边切柠檬,一层蜂蜜一层柠檬片,密封在盒子里,放冰箱冰着。 罗海遥家的餐桌上,永远有一盘是水饺,不管是西餐还是中餐。 罗海遥帮韩惜倒了点醋在小碟子里,夹了个水饺过来:“你尝尝。” 白菜馅的,没有肉,连油都很少,确实他们最爱的。 曾经最爱的。 韩惜吃完,放下筷子:“海遥,我最近不怎么吃水饺了。” 罗海遥嗯了声,没说话。 韩惜看了一眼桌上的果汁:“我想喝牛奶。” 保姆温了杯纯牛奶过来,韩惜没多说什么,她心里想喝的是香蕉牛奶。 罗海遥倒了一杯红酒,他自己喝,没给韩惜倒。 韩惜看着肚子饮酒的罗海遥:“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跟陈警官有关?” 罗海遥放下酒杯:“我没事。” 这时,门铃响了起来。 保姆开门,秘书小姐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文件袋,看见韩惜,怔了一下。 两个女人长得实在是像,连衣着打扮都差不多,高高的马尾,一丝凌乱的碎发都没有,白衬衫黑裙子。 罗海遥站起来,走到门边,接过秘书小姐手上的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又将文件袋递了过去:“送我办公桌上。” 秘书小姐欲言又止道:“今天的会议,罗军拿您要在新桥县建游乐园的事来说事,董事们很不愉快。” 罗海遥脸上没什么过多的情绪:“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秘书小姐关上门,退出去的时候默默看了一眼餐桌边的韩惜。 罗海遥回到餐桌前,喝了一大杯红酒,韩惜劝他:“别喝了。” 罗海遥放下酒杯,有点自嘲地说道:“我果然还是太弱了,我只是想建个游乐园而已,我连这都做不到。” 韩惜将罗海遥的酒杯夺到自己面前,不让他再喝酒了。 “海遥,我不想要游乐园。” 小时候在孤儿院,附近镇上有个小型游乐园,通常家庭条件好一点又很受宠爱的孩子才能进去玩。 属旋转木马最好玩,转起来的时候带着音乐,还能骑在木马上,特别新奇。 孤儿院的孩子只能趴在墙头上看。 他们半夜偷偷出来,趁工作人员不在,溜进去,坐在静止的木马上,过过瘾。 “小七,等我长大了,建一个最大的游乐园送给你。” 小罗海遥话音才刚落,工作人员就发现了他们。结果就是被徐姨关进小黑屋,两天不给饭吃。 罗海遥似乎是醉了,躺在餐桌椅子上,低声喃喃道:“小七,我给你建游乐园,陪你玩旋转木马,你别走。” 韩惜听着罗海遥的话,心脏仿佛被人揪了一下,生疼。 她轻声说道:“我不走,我能走哪去。” 罗海遥说得对,她认识的那些人,各自都有家庭,还有她和他是家人。 叶燕青是,她有谢小青了。 纪尧也是,他那么温暖,像个明亮的太阳,身边围绕了太多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累了,他身边的人太多了,她有点挤不进去,因为害怕被踩到或者被碰伤,所以她不敢挤。 韩惜帮着保姆一起,将罗海遥扶到卧室。 保姆去做醒酒汤,韩惜站在床边。 她最近把太多的精力放在纪尧身上了,经常忘了关心罗海遥。细想起来,要说这个世界上谁永远都不会离开她,大约就是罗海遥了。 床上的人紧紧皱着眉头,看起来痛苦极了。 韩惜拿了块湿毛巾,帮他擦了擦额头。 “陈叔叔。” 韩惜听见罗海遥说话。 她问道:“陈叔叔怎么了?” 罗海遥闭着眼睛,意识处于混乱状态:“他死了。” 韩惜:“怎么死的?” 这时,保姆端着醒酒汤进来了,韩惜便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她跟保姆一起给罗海遥喂了醒酒汤。韩惜这才发现,他身上烫人,他发烧了。韩惜跟保姆一起,将罗海遥送到医院。 纪尧送叶燕青和谢小青回家,陪了她们一会,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钟了。 他敲了敲韩惜家的门,她不在家。 他原本跟她约好了,让她今天等他。 纪尧靠在韩惜家的门板上,他很久没动,走廊的声控灯自动熄灭。 很长时间以来,纪尧都以为韩惜是他的,他能感觉到她的回应,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他想起今天下午在墓园的时候,韩惜跟罗海遥在一起的背影。 罗海遥是陪她长大的人,纪尧从来不敢妄想自己取代罗海遥在韩惜心中的位置。 他也从不要求韩惜与罗海遥断绝来往,一方面,他信任她,另一方面,他尊重她。 他其实又一点也不大度,他嫉妒地快要发疯了。 他在她门前站了足足两个小时,她依然没回来。 纪尧拿出手机,调出韩惜的电话,看了一眼又关上了。 韩惜陪罗海遥挂完水,再把他送回家安置好,已经凌晨十二点了。 罗海遥酒醒了大半,刚吃了药躺下。 “今天别走了吧,客房的被子,是晒过的。” 韩惜帮罗海遥掖了下被子,又将空调的温度调了调,看了一眼时间说道:“我明天还要上班。” 罗海遥叫司机送韩惜回家。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韩惜下来,路过小区小花园的时候,她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纪尧的房间跟她的一样,黑洞洞的。 她想,他今天大概在叶主任或者他爸妈家吧。 电梯声音响起,将声控灯唤醒。 纪尧抬头,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女人,他摁灭手上的烟头,转头看她:“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 韩惜看了一眼地上的烟头,粗略数了一下,至少十二个。走廊不通风,到处是烟味。 她走过来,拧眉:“怎么又抽烟。”这得是他一两个月的量了。 纪尧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一层阴郁:“跟你有关系?” 韩惜从没在他眼里看见过这样的情绪,她偏过脸去:“有。” 纪尧勾起唇角冷笑了一下,接着听见她说道:“地上的垃圾,扔我门口了。” 他笑容凝固,眼睛紧紧盯着她:“说好了今天等我回来,你去哪了?” 韩惜低头,脚尖撵了撵一颗烟头,低声说道:“我去罗海遥那了。” 纪尧:“你倒是诚实。” 韩惜:“他喝多了,还发了烧。”她顿了一下:“他心里不好受。” 纪尧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我呢,我心里就好受了?” 韩惜抬头,迎着纪尧的目光,这才发现他眼底似有一丝泪光,闪了一下,又不肯落下,一抬头,又咽回了眼底。 韩惜靠在门板上,跟纪尧并排,很久两人都没说话。 声控灯自动灭了,走廊一片黑暗。韩惜偷偷往纪尧身边挪了挪,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了,才默默舒了口气。 两人在黑暗中站了很久。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不竖起耳朵就听不清:“跟他相处的时间不算太长,就三五年,他一共救了我四次。他教我跆拳道,帮我签没及格的试卷。他临走的时候跟我告别,让我等他回来,多练功,好好写作业,不要偷懒。” “是不是因为我偷懒了,所以他再也回不来了。” “我最近经常做梦,梦里却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要不是还有照片可以看,我真怕自己会忘了他的样子。” 声控灯亮起,纪尧偏过头去,声音带着点鼻音:“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你就跑出去,也不等我。” 在韩惜眼里,纪尧一直都是阳光的,向上的,他永远像一颗太阳,不管再阴暗的天,都能给人照亮了。 他是太阳,她忽略了他首先是个人。 是人就有脆弱的时候,没有人会一直坚强。 她走近他,轻轻抱了他一下:“别哭了。” 纪尧偏过头:“我没哭。” 韩惜拍了拍他的背:“你别哭。” 纪尧咬了咬唇:“我没哭。” 韩惜松开他,从包里拿出来一张纸巾递了过去:“别哭。” 纪尧一把将纸巾拍掉:“我没哭。” 韩惜又拿了张纸巾出来,在他脸上擦了擦,哄小孩一般:“好,你没哭,你流汗了,我给你擦擦。” 纪尧一把夺过韩惜手里的纸巾,看了她一眼:“不用你管。” “我又没喝醉,也没发烧,不需要你管。” 说完朝自己家门走去,拿出钥匙开了门,又砰地一声关上。 第60章 周一早晨,纪尧开门,准备去上班。 韩惜刚好也从家里出来。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各自把视线挪开,彼此都没说话。 纪尧摁了电梯,电梯上来,两人进去。到一楼从电梯出来。 韩惜走在前面,纪尧走在后面。 小区门口有卖早点的,韩惜到便利店门口,刚要拿台子上的最后一瓶豆浆,被一双手抢了先。 纪尧付了钱,插上吸管,几口喝完。 韩惜不理会他,继续往前走,不管她买什么,他总能抢先一步。 纪尧吃了一路子早点,最后实在吃不下了,他就买下来,从身旁的人里面挑出一个最漂亮的女人,请人家吃。 他嘴巴甜,加上长得好,把那些女人哄得小心脏直跳。 最后韩惜饿着肚子来到市局。 纪尧站在楼下,等朱涵来了,递给她一包早点:“去给你惜姐送过去,别说是我给的。” 朱涵低头看了一眼:“这么多好吃的,我能吃吗?” 纪尧点了下头:“她吃不完,你陪她吃。” 朱涵拎着早点,跟纪尧一块乘电梯。 “你们吵架了?” 电梯到三楼,纪尧下来,对朱涵说道:“那根煮玉米,给她留着,你别吃。”电梯门合上之前又加了句:“别说是我给的。” 朱涵嘿嘿笑了一声:“放心。” 她来到法医办公室,将早点往韩惜桌上一放:“惜姐,纪队买的。” 韩惜看了一眼:“我不饿,不想吃。” 朱涵洗好手,拉了张椅子过来,打开包装盒:“吃吧,这根煮玉米,纪队特别交代给你的。” 韩惜不愿意吃,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包饼干来啃,一边说道:“我可没吃他的东西。” 朱涵嘿嘿笑了一声:“放心。” 吃好早点,她发了条消息给纪尧。 【小朱呀:惜姐吃好了,说好吃。】 【市局一枝花:行。】 纪尧放下手机,这还差不多。 手机又响了起来,纪尧接通,是李秘书打来的。说他把谢小青的工作安排好了,因为她的学历和工作经验的限制,做不了太高级的工作。 看她形象还不错,给安排做了分公司的前台,以后慢慢学习,再转行政方面。 纪尧挂了电话,去了主任办公室,把谢小青的工作安排告诉了叶燕青。 “叶姨,谢小青,哦,妮妮,她在家挺好的吧?” 叶燕青点头:“要不是她,我都不知道怎么撑过去。”她顿了一下,“怎么了,妮妮她有什么问题吗?” 纪尧笑了一下:“没什么问题,您别多想。” 叶燕青嗯了声:“她跟我坦白了,说自己以前是不好,以后会改好的,你知道的,郑宵孤儿院那种成长环境。加上后来,她养父经常家暴,她吃了很多苦。能健康长大,已经很不容易了。” 叶燕青顿了一下,低声说道:“她昨晚抱着我哭,说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我听着就难受。” 韩惜来主任办公室送资料,站在门口听见叶燕青的话,顿了一下,敲了敲门。 韩惜进来,纪尧非常自觉地往后面站了站,两人视线短暂交汇,又各自挪开。 他穿着一件浅淡的蓝色衬衫,袖口挽起,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一双笔直的大长腿,斜靠在桌边。 谈完工作,韩惜正要走,叶燕青喊了她一声:“韩惜。” 韩惜折回来,叶燕青看着她,柔声说道:“你现在还是一个人住吗?” 韩惜点了下头:“嗯。” 叶燕青继续说道:“有男朋友了吗?” 韩惜摇了下头:“没有。” 叶燕青一直很喜欢韩惜,虽然知道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却想把她像女儿一般疼爱。鬼使神差的,她想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拉扯在她和韩惜之间,叶燕青自己也琢磨不透。 “我认识一个人,条件还不错,跟你挺合适的,你要是愿意,我给你们安排一下相亲。” 韩惜想都没想:“好。”他能到处请漂亮的女人吃早点,她也能出去跟男人吃饭。 纪尧靠在桌边上,看着眼前的女人,把她从上到下瞧了个遍。 旁边正在埋头办公的江梅抬起头来,看了看韩惜,又看了看纪尧,拿出手机在微信群里八卦起来。 【江小梅儿:号外,号外。】她号外完了才想起来,纪尧和韩惜都在这群里,便闭了嘴。 开了个小群,偷偷跟朱涵和周莉讨论起来。 【江小梅儿:叶主任给韩法医安排相亲了,还是当着纪队的面!!!】 【周美丽就是周莉:纪队那个脾气,没发飙啊。】 【小朱呀:你们是不是傻,惜姐的相亲对象当然是纪队。】 【江小梅儿:叶主任没说是纪队。】 【小朱呀:叶主任要说了,惜姐就不去了吧。】 【周美丽就是周莉:纪队果然是叶主任的亲儿子。】 【江小梅儿:你们说,回头,我让叶主任安排一下跟赵副队的相亲,怎么样?】 【周美丽就是周莉:哈哈哈,可以可以。】 【小朱呀:你们就是欺负赵副队人老实。】 【不要叫我靖靖:这是个什么群?】 【江小梅儿:谁,你们谁把他拉进来的。撤退,姐妹们快撤退。】 【不要叫我靖靖:……】 下午,市局三楼会议室,纪尧带领队员开案情分析会。 小姚汇报道:“郑宵孤儿院的看护阿姨徐芹的老家已经没什么人了,她在七年前去世,只有一个表姐,表姐目前在南泉市一家家政公司打工。” 小姚边说边看着纪尧:“那位表姐目前就在纪队您家里当佣人,叫章晶。” 周莉吃了一惊:“章姨?” 小姚点了下头:“就是章姨。” 周莉感叹道:“徐芹,一个蛇蝎心肠虐待孩童的人,章姨,一个善良有爱的人,这俩人竟然是亲戚。” 纪尧示意小姚继续说下去。 “章姨家里,丈夫前几年生病去世了,没孩子。现在就剩她一个人了。” 纪尧看了一眼赵靖靖。 赵靖靖起来说道:“郑宵的儿子,郑琼,目前确实在罗氏上班,他处境不太好,没成家,租的房子住的,在公司里经常被人欺负,我过去的时候,还看见他身上受了伤,又死活不肯说是怎么伤的。” “对于父亲郑宵的事,他表示自己当年也是个孩子,不大记得了。” 纪尧点了下头,沉思了一下:“先请章姨过来协助调查。” 赵靖靖接了个电话,挂了之后说道:“不用去请了,人在医院。” 章姨被人打了,膝盖都被砖头砸烂了。 在医院病房里,周莉很愤怒:“章姨人那么好,谁下的这么重的手。” 章姨躺在病床上,她膝盖缠着厚厚的绷带,病例上看,她还被藤鞭抽过,背上全是血痕。 赵靖靖看完病历本,跟主治医生沟通了一下,回来问道:“章姨,谁把您打成这样的?” 章姨摇了下头,低声说道:“我没看清脸。” 赵靖靖:“请您详细描述一下当时的事件经过。” 章姨躺着床上,看着天花板,目光略显空洞:“我买菜回来,从菜市场后门出来的,突然被人套在麻袋,装进了车里。到了一个地方之后,他们就开始打我。” 赵靖靖:“几个人?” 章姨:“两个,还是三个,蒙着麻袋,不知道,也看不见。” 赵靖靖:“您平时有什么仇人吗,能猜测一下可能是谁干的吗?” 章姨使劲摇头:“没有,我没有仇人,我每天吃斋念佛,我把钱都捐了。我没有仇人。” 周莉看章姨情绪不太对,过来安抚了一下她。 过了一会,赵靖靖过来说道:“我们过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关于您的表妹徐芹。” 章姨听见徐芹的名字,声音突然变得冷漠起来:“她已经死了好几年了。” 赵靖靖:“她曾在新桥县的郑宵孤儿院工作过,这件事您知道吗?” 章姨摇头:“不知道。” 赵靖靖:“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章姨:“我跟她关系不好,很多年都不来往的。” 赵靖靖没有从章姨嘴里问出来半点关于徐芹的事。 回市局的路上,周莉说道:“章姨人那么好,徐芹那么坏,两姐妹之间不来往,也挺正常。” 赵靖靖没说话,他打了个电话给纪尧,将这边的情况汇报了一下。通过观察章姨的反应,两人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纪尧躺在椅背上,叼着一瓶香蕉牛奶,喝完,三分灌篮,将牛奶盒子扔进门边的垃圾桶里,打了个电话出去。 又转头对张祥说道:“把韩法医叫来,请她认个人。” 他说完,起身:“我自己去吧。” 纪尧想起来,蒋薇出车祸那次,她在医院里,看过王小宁奶奶的病房之后,就跟疯了一样叫着魔鬼魔鬼。 她眼里的魔鬼根本就不是王小宁的奶奶,而是当时被他调过去照顾病人的章姨。 这样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纪尧来到法医办公室,敲了敲门,似乎知道对方不会理他,他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是工作上的事,跟我去认个人”。 杨春勉端着一杯柠檬水从里面出来,两个男人对视了眼。 杨春勉嘴边叼着一片柠檬,得意洋洋:“你瞅啥?” 纪尧转身到蔡局办公室:“蔡局,我实名举报,缉毒队长工作期间,乱窜门。” 站在门口的杨春勉:“.…..” 日。 杨春勉被蔡局叫进去骂了一顿。 纪尧重新回到法医办公室,韩惜从里面出来:“走吧。” 她对待工作一向严谨认真。 一路无话。 到三楼刑侦办公室,纪尧调出来章姨的一张清晰正面照片:“这个人,你见过吗?” 第61章 刑侦一队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放着两罐子腊肉。 赵靖靖和周莉从医院回来,下午四点半,正是饿的时候。 周莉拿出从外面带回来的薄饼,给大家分了分,拉开冰箱们,大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卷了点腊肉。 这是章姨的手艺,办公室的人都爱吃。 周莉帮韩惜卷了一个:“韩法医,你尝尝,可好吃了。” 纪尧接过来:“她不喜欢吃这个。” 韩惜嗯了声:“要是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纪尧将卷饼腊肉扔给周莉,跟着韩惜出来。 他淡淡开口:“没事吧?” 韩惜回头:“没事,能有什么事。” 两人站在办公室门口,纪尧靠在墙边上,单腿弯曲。当时蒋薇把韩惜叫到医院,想用章姨,具体来说,应该是徐芹,把韩惜往深渊泥潭里面拉。 蒋薇见到徐芹之后的反应太过激烈,韩惜又太过平静。 纪尧看着韩惜:“手伸出给我?” 韩惜抬头:“什么?” 纪尧:“给我摸摸。” 刚骂完杨春勉的蔡局恰好从电梯里出来,听见了纪尧的话,抬手把手上的一颗红枣扔了过去,砸在纪尧头上:“上班时间,干什么呢。” 纪尧来不及解释,韩惜已经错开他走了。 蔡局误解了纪尧的意思,韩惜却很清楚。 此时,她手指正不安分地在掌心挠着,手心全是汗。 后来看童话故事书,韩惜脑子里带入的所有恶毒巫婆的脸,都是徐芹。 她回到办公室,喝了一大杯水。来到更衣室,掀开衣服,转头看一眼后腰上的疤痕。 雪白细腻的皮肤上,躺着一个五厘米长的不规则疤痕,那是被碳火烫出来的。 原因只是,饿极了的小女孩偷吃了厨房的腊肉,就吃了小小一口。 她没想到会受到这么重的惩罚,以为挨几鞭子就过去了,她运气不好,那天徐芹被院长骂了,满肚子气没处撒。 徐芹拿着铁钳子,夹了颗通红的煤炭。 衣服布料烧穿之后就是皮肤,刺骨的痛让瘦弱的女孩疼得昏了过去。 她还记得那巫婆的谩骂,声音尖利刻薄,像一把刀子划开耳膜。 “你这个贱人,小小年纪就会勾引男人。” “你去死,去死!” …… 小时候不懂,长大之后,她才想明白,徐芹当年骂的是郭莹。 她把对郭莹的怨愤,发泄在了她身上。 得知章姨的真实身份之后,纪尧亲自去了趟医院。 章姨精神看起来非常不好,不管旁人说什么,她都不说话。 纪尧拉了张椅子坐下来:“不说话可以,我说,你听。”纪尧虽然是个大少爷,但他教养好,对家里稍微有点年纪的佣人,都会用尊称,您。 此时却改了称呼,眼前人不值得尊敬和同情。 “七年前死去的人不是你,徐芹,而是你的表姐章晶,她死后,你用了她的身份生活。为什么不敢用原来的名字,你害怕报复。” “那个人杀了乔振的儿子乔江,杀了郭莹,下一个就是你了。” “你是不是也收到了死亡预告,写在一张小卡片上的,白色的底,红色的字,署名日期是你离开孤儿院的那天。” 床上遍体鳞伤的徐芹突然捂着耳朵:“他已经找到我了,找到我了!” 纪尧放慢语速:“你后来一心向善,是为了赎罪吧,曾经那样对待过那些无辜的孩子们。” 徐芹低着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纪尧看了她一眼:“真想赎罪,就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那个警察是怎么死的?” 徐芹捂着耳朵,声音渐渐失控:“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听不懂。” 纪尧:“郑宵呢,”他顿了一下,“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怎么没跟他在一起?” 徐芹听见郑宵的名字,抬头看着纪尧,竟渐渐安静了下来。 纪尧没动,等徐芹说话。 过了很久。 她说道:“他死了。” 纪尧拧眉:“怎么死的?” 徐芹突然掩面哭了起来:“这么多年都不出现,不就是死了吗。” 纪尧:“或许只是像你和郭莹一样,换了个姓名生活呢?” 这一点提醒了徐芹,她面目狰狞起来:“他在躲我,他一定在躲我!” 主治医生进来,小声对纪尧说道:“病人现在情绪不稳定,身上还受着伤,你们慢慢来。” 纪尧点了下头,吩咐门口的人看好徐芹,除了医生护士和公安的同事,任何人不得进去探视。 就算是工作人员,也要出示证件,仔细核对登记再放人进去。 往医院外面走的时候,张祥问纪尧:“纪队,您怎么知道徐芹喜欢郑宵?”纪尧单手插兜里:“猜的。” 张祥又问:“那郑宵的原配李兰兰,到底是生病死的,还是被徐芹给……” 纪尧转头看了张祥一眼:“我哪知道。” 恐怕只有徐芹和郑宵知道了。 张祥思考了一会:“乔振把自己在孤儿院生活的那六年抹杀地干干净净的,郭莹盗用了离家出走的蒋薇的身份生活,徐芹又冒充了她的表姐章晶。这些人,一个一个的,都什么意思?” 纪尧停下脚步,抬手拍了一下张祥的后脑勺:“傻啊,他们是知道自己作孽太多,害怕报复,只能把真实身份藏起来。” 张祥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们杀了陈警官?” 纪尧没说话,继续往前走了。 到医院门口,他停下来:“他们这些人,手上沾染了太多的罪恶,即使不是陈警官,光是那些被虐待和拐卖的孩童,死了的会每天出现在他们的梦里,掐着他们的喉咙。活着的,能好好活最好,活不好的,折回来报复也不一定。” 其中最有能力和可能的就是罗海遥了。 纪尧看了一眼天色,黄昏时分,晚霞一片灿烂,就快淹没了天边那几朵乌白色的云。 他拿出手机,给赵靖靖打了个电话,让他务必尽快查出来,把徐芹套在麻袋里打的人是谁。 韩惜挂掉电话,回味了一下罗海遥的话,他说他没叫人打过徐芹。 他说他要真下手,就不会是这么轻了。 韩惜劝了他几句,让他不要插手这件事,徐芹虐待贩卖孩童,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她只听见罗海遥在电话里冷笑了一声,却又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纪尧照常上班,也不知道哪个熊崽子传出去的,整个市局都知道他又快要去相亲了。 “纪队,又开始漫漫相亲路了哈。” “马到成功啊,纪队。” “天苍苍野茫茫,市局纪队相亲忙。” …… 周莉到纪尧桌边,小声问道:“纪队您是跟韩法医相亲吗?” 纪尧抬了抬眼皮子:“不知道,一边玩去。” 他要说是,韩惜知道,指不定就不去了。 杨春勉端着一杯咖啡溜进刑侦一队办公室:“跟韩法医掰了是吧,那我可就要行动了。” 纪尧抬脚在他腿上踹了一下:“想死?” 杨春勉坐在纪尧办公桌上:“我们缉毒那边有几个暗恋她很久了。” 纪尧抬眼:“谁?” 杨春勉:“不告诉你。” 纪尧:“美丽,把这人轰出去。” 杨春勉把手上还没喝的咖啡往周莉手上一塞。 周莉:“对不起纪队,我叛变了。”说完拐回自己座位上喝咖啡去了。 杨春勉笑了笑:“我刚从法医室回来,看见韩惜桌上有一束红玫瑰,不知道谁送的,问也不说,连朱涵都不知道。” 纪尧躺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敲着。 杨春勉从纪尧桌上跳下来:“走了,干活去了。” 朱涵站在韩惜桌前,盯着桌上的玫瑰花:“惜姐,这花是纪队送的?” 韩惜:“不然,请物证的过来验一下指纹?” 朱涵:“不用验了,肯定是纪队送的。” 韩惜坐下来:“不是他。”她今天比他先到办公室,她到的时候,这花就已经在了。 朱涵的八卦之心燃起,她特别好奇是谁敢跟纪队抢人。 “是那个罗什么,罗总?” 韩惜:“也不是他。” 罗海遥给韩惜送花并不奇怪,他经常送花给她,他喜欢亲自在卡片上写字。这束没有署名的,显然不会是罗海遥。 朱涵在花束托手的地方粗略采集了一下:“牛逼,指纹都没留下一个。这反侦察意识可以啊,肯定是局里的人。” 朱涵非常感兴趣:“赵副队不可能,赵副队是梅子的。张祥也不可能,气场弱了点。单身汉子里面,交通组的李队,昨天吃午饭的时候,我发现他偷看你了,列入b级怀疑对象名单。缉毒那边的小宽,一看见你就脸红,列入a级怀疑名单。” “杨队,不可能,杨队跟纪队是一对,好基友。检验科的阿贺,刚才到咱们办公室跑了两趟,没准就是在观察什么,列入a级怀疑名单。” “.…..” 韩惜笑了一下,打断她:“小涵,去把昨天的资料整理好发我。”她对谁送的花并不感兴趣,是谁都无所谓。 朱涵整理好资料,又开始念叨:“姑且称这个送花的叫嫌疑人h,他应该暗恋惜姐你很久了。” 韩惜一边检查朱涵发过来的资料,一边说道:“你想多了。” 杨春勉进来,韩惜将检查好的资料递给他:“死者生前吸过毒,毒龄二十到二十二个月之间。” 杨春勉低头看了看资料:“毒品代号是小神仙的那种毒?” 韩惜点头:“后面写着。” 杨春勉看完,将资料收起来,看了一眼韩惜桌上的花:“你们真不知道这花谁送的啊?” 朱涵举了下手:“杨队,我知道,嫌疑人h。” 杨春勉:“h?” 朱涵:“花,hua,h。” 杨春勉没多问,继续开始他的蹭吃蹭喝生涯:“路过贵宝地,讨一杯柠檬蜂蜜水。” 朱涵从冰箱里挖了点,放进一次性杯子里,倒了点水进去:“杨队请。” 杨春勉接过杯子:“谢了,请你们吃下午茶。” 朱涵嘿嘿直乐,杨春勉端着柠檬蜂蜜水,从韩惜桌上摘了一支玫瑰花走了。 赵靖靖带人在外面跑了一天,查那个打徐芹的人。 她当时是在菜市场后面被拖走的,那里是个监控盲点。 徐芹说她是被麻袋套着掠走的,连车子是什么样子的都描述不出来,案发时间段,围绕着菜市场附近的车辆也已经排查过,没看见什么可疑的。 赵靖靖坐在菜市场后门的一张凳子上,拧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 小姚问道:“赵副队,接下来怎么查?” 赵靖靖将矿泉水瓶拧好:“再去趟医院。” 小姚疑惑道:“您怀疑徐芹撒谎了?” 赵靖靖站起来:“说不好,可能吧。” 这个徐芹,如果没撒谎,肯定就是在保护什么人。 她为什么要保护一个打她的人,这个不难想,她这几年一直在做好事,她在为自己早年作下的恶忏悔。大概也觉得自己被打是罪有应得。 赵靖靖带人回到徐芹的病房,重新审问了一遍。 徐芹的说法还是和原来一样。 正在赵靖靖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护士进来,手上拿着徐芹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穿的衣服:“病人的衣服还要吗?” 徐芹点了下头。 护士进来,将沾染这血迹的衣服放在桌边:“叫你家人拿回去洗洗吧。” 衣服上不光有血迹,还粘着灰尘,裤子膝盖的地方被砖头块之类的东西砸烂了。 赵靖靖:“小姚,这套衣服收起来,带到物证那边化验。” 徐芹看起来也不在乎,没理会他们。 这套衣服是家政公司统一派发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回到市局,物证那边对衣服进行了化验,下午出了结果。 赵靖靖坐在办公桌前看报告,衣服是普通的衣服,上面的血迹是徐芹一个人的,沾的灰尘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无法根据尘土属性判别案发地点。 最终是一根染了颜色的头发成为最关键物证。宝蓝色的,灯光下看,十分艳丽。是一般染发的人不会去选的颜色。 这根头发明显不会是徐芹的。运气好,就是打她的人不小心留下的。运气不好,不定是在哪沾上的,跟案情并无关联。 周莉走过来,将手上的薯片塞进嘴巴里,嘎嘣嘎嘣吃完:“赵副队,这个头发的颜色,我看着有点眼熟啊。” 赵靖靖精神一震,将周莉手上的薯片盒子拿过来,放在桌上,将物证袋子塞给她:“什么时候想起来,就把薯片还给你。” 周莉看了看透明物证袋里面的那根头发,想了一会“想不起来。” 纪尧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薯片,捏了两片吃,抽张纸巾擦了下手,手指在周莉脑门上弹了一下:“谢小青在纺织厂的工友。” 周莉恍然大悟:“我就说,我肯定见过。还是纪队记性好。”又道,“这也是亏了她染的是宝蓝色,要是换成我这种烂大街的板栗色,或者梅子那种更加烂大街的棕色,还真就查不到了。” 赵靖靖拿起桌上的那盒薯片:“工作时间吃零食,没收了。” 周莉:“……” “不是,我这种烂大街,梅子那种是活泼可爱高贵冷艳的棕色。” 赵靖靖把薯片还给周莉,回头对纪尧说道:“那我去查了。” 纪尧点了下头:“这事保密,暂时不要让叶主任知道,江梅也不行。” 他转身拨了个电话出去:“叶姨,我今天想去你家蹭饭。” “想吃糖醋鱼,排骨玉米汤,青菜无所谓。” “韩惜啊,她不去。” “我发誓,没欺负她,真没。” …… 挂了电话,周莉问道:“会是谢小青干的吗?” 纪尧抬眼:“很奇怪吗?” 周莉想了一下:“确实,不太奇怪。” 换做是她,小时候被人虐待,长大之后见到那个人,找人打她一顿出口气,似乎也没什么说不通的。 下班之后,纪尧开车去纪氏分公司接谢小青。 他走进公司大厅,很快有人过来接待,毕竟是纪氏太子爷,哪个敢怠慢。 纪尧摆摆手,让他们各忙各的去了。 谢小青穿着职业套裙,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见人先带上三分笑,她新工作适应地很好,跟同事相处也不错。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纪尧坐在沙发上,低头看了眼时间,下班了,谢小青进去换衣服。 她走到纪尧面前,小声叫了声:“哥。” 她也知道,他已经观察了她好一会了。 纪尧站起来:“辛苦了,走吧。”他边走边问道,“新工作怎么样?” 谢小青跟上:“挺好的,前几天一直在培训,今天是第一天坐前台。” 上了车,纪尧:“跟以前纺织厂的同事,还联系吗?” 谢小青:“不联系了,本来也没多少交情。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她过上了新生活,跟她们不再一样了。 纪尧笑了一下,没说话。 从车上下来,叶燕青刚好从菜市场回来,手上拎着一兜菜,鱼、玉米、排骨、碧绿的青菜。 鱼还活着,在塑料袋里挺身蹦着。 纪尧接过来。 叶燕青:“我叫了韩惜好几次,她都不肯来。” 纪尧笑了笑:“以后会来的。”顿了一下又道,“毕竟您儿媳妇嘛。” 谢小青似乎不喜欢这个话题:“妈妈您买了玉米,我喜欢吃玉米。” 叶燕青笑了笑:“一会多吃点。” 纪尧到叶燕青家,就跟自己家一样,换好鞋,洗好手,把菜分类泡洗着,然后开始杀鱼。 处理好食材,叶燕青把纪尧赶出厨房:“去歇着吧。” 纪尧出去,把厨房的门关上:“油烟味别进客厅去了。” 谢小青打开电视机。 纪尧走到旁边的装饰柜前,拿起上面的照片看了看。 照片里白白胖胖的小婴儿正对着镜头笑,还有不少一家三口,一家五口的照片。 孩子刚出生的时候,裹在襁褓里,见人就笑,牙齿都还没长,露出粉嫩的牙床,眼睛弯弯得像月牙。 纪尧回头看了谢小青一眼,两人对视上。 谢小青走过来,看了看相册:“我小时候还挺胖的。” 纪尧点了下头:“是有点胖。” 谢小青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来两罐蜜饯:“我妈说给你做的,我给装起来。”说完回房间拿出来一个包装盒。 她小心把蜜饯放进盒子里,还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最后放进一个纸袋里。 跟档案里的问题少女完全两样,跟纺织厂和城中村更是格格不入。 她似乎已经踏进了另外一种世界。 温暖柔和。 纪尧靠在桌边:“在这生活地还习惯吗?” 谢小青点头:“嗯,我妈,还有你,对我都很好,昨天苏姨去公司看我了,带了一堆东西。” 就算纪家的人送谢小青名车豪宅,纪尧都不会感到奇怪。 他的命都是陈警官给的。 他听见谢小青继续说道:“我妈说下周让我跟她去改名字,把谢小青改成陈静妮。” 纪尧侧过脸去看她:“你想改吗?” 谢小青:“当然想改。”她顿了一下,“谢姓是我那个人渣养父给的,之前的郑姓,就更不用说了。”她慢慢抬起头来,“我想姓陈。” 叶燕青在厨房里喊了声:“醋没了,谁去买下醋。” 纪尧从桌边起来:“我去。” 谢小青抢先一步到厨房门口:“妈,我去吧。” 叶燕青看见她,笑了笑:“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有个零钱包,你拿着去。”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剩下的钱,你买糖吃。” 叶燕青顿了一下,笑了笑:“哎,是我糊涂了。”孩子那么大了,有自己家的工资和收入,想吃糖,什么时候不可以买。 谢小青拿好零钱包:“妈,我去了。” 纪尧站在厨房门口,看叶燕青烧菜。 不一会儿,谢小青回来,手上拎着一瓶醋。 一盒水果软糖。 纪尧关上厨房的门,打开软糖盒子,捏了一颗柠檬味的放进嘴里。 叶燕青把菜端上餐桌。 食物的香气和蒸腾的热气一起扑来。 叶燕青夹了两块玉米排骨汤里面的玉米,放在谢小青的碗里,满脸慈爱:“妮妮,你爱吃的玉米,当心烫。” 谢小青低头看着碗里的玉米,热的,甜的。又看了一眼桌边的水果软糖。 眼泪从眼角流到唇角,咸的。 她低着头,慢慢站起来,往叶燕青面前一跪,大声哭道:“妈,我错了。” 第62章 韩惜吃好晚饭,去了趟医院。 罗海遥膝盖经常痛,药膏用的快,她去帮他拿药,副院长自制的,效果很好。 副院长将药膏给韩惜:“真不考虑一下来我们医院当医生?” “你老师以前总在我面前夸你。” 韩惜笑了笑:“谢谢院长,等有机会的吧。” 她拿了药出来,到楼下,却没有立刻走。 徐芹就在旁边的住院部。 韩惜犹豫了一下,转身往住院部走去。 病房门口守着两个便衣警察,韩惜出示了证件,进去。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虽然隔了十九年,但那张脸,韩惜永远不会忘。 这张脸等同于小黑屋、藤鞭和罚跪。 韩惜摸了摸腰上的疤痕,粗糙,和周围平滑的皮肤触感不同。她想起昨晚做的梦。 腰被利剑刺穿了一个血口子,汩汩流着鲜红的血。血流在地上,被蜿蜒的藤蔓植物吸食干净。 熟睡的人似乎也做了噩梦,她双手攥着床单,眉头紧紧皱着,不断摇头,嘴里喃喃有词。 韩惜转身,准备出去。 床上的人突然醒来。 徐芹挣扎着坐起来,看着韩惜的背影:“你是谁?” 韩惜转过身来:“你不认识我吗,我还记得你。” 徐芹抱着头,声音微微颤抖:“你到底是谁?” 韩惜走过去:“郑七。” 徐芹不敢看她,却还想着探明她的身份:“哪个郑七?” 叫郑七的孩子有好几个,通常一个被送走了,新来的会顶上他们的名字。 韩惜:“腰上被你烫伤的那个。” 徐芹似乎是想起来了,她跪在床上,给韩惜磕头:“我错了,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已经在赎罪了。” 似乎还不够,她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用力磕头:“我错了,我错了……” 她磕了满脸血。 韩惜拧眉,徐芹反应在她的预料之外。 她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 韩惜握住徐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别磕了,我不会原谅你的。” 徐芹一哭一边说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韩惜看了一眼手上的药膏:“你不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所有被虐待过的孩子,他们不会原谅你,法律也不会放过你。” 徐芹还在哭:“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韩惜转身,往门口走去,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来,没回头:“是罗海遥叫人打的你吗?” 徐芹:“谁?” 韩惜:“郑九。” 徐芹:“不是。” 韩惜舒了口气,紧了紧手上的袋子,开门出去。 病房的门开了又关,徐芹瘫坐在地上。 第二天上班,纪尧来到办公室,召集手下的人开会。 “靖靖你先说。” 赵靖靖站起来汇报道:“查到徐芹衣服上的蓝色头发了,是谢小青在纺织厂的工友,她已经交代了整个犯罪过程。” “打人的是谢小青,她是个拿钱做事的。” 纪尧点了下头,这些他都已经知道了。 昨天在叶燕青家吃晚饭的时候,谢小青跪下来承认了这一切。 陈警官葬礼那天,纪尧叫章姨过去帮忙,谢小青就是那时候见到了这个化名为章姨的徐芹。 然后一手策划了后面的事,报复了徐芹一顿。 徐芹撒了谎,她没被人套麻袋,她从头到尾都知道是谢小青打的她。而谢小青也是笃定了徐芹不敢也不会告诉警方是她打的人。 这都是徐芹欠她的。 徐芹身上带着太多的罪恶,她要赎罪,她不会乱说。 万一被捅出来,谢小青也不怕,不过就是打人,又不是杀人。她从小在孤儿院被徐芹打,后来被养父打,再后来在学校里打别人。 她从来就没把打人当一回事。 谢小青请了假,现在坐在审讯室里。 纪尧坐下来:“为什么打人?” 谢小青便把昨晚对叶燕青和纪尧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我一时冲动,她虐待过我们,要不是找到亲生父母,我这一辈子就毁了。” 纪尧看着她:“又为什么主动投案认罪?” 谢小青:“因为,我想姓陈。我妈对我太好了,我不想瞒着她,我想以后生活在阳光下,不想带着秘密和心理负担。” 纪尧很久没说话。 过了一会才说道:“谢小青,你当我像你妈这么好骗吗?” “你一早就觉察出来了吧,在车里的时候,我问你跟以前纺织厂的工友还联系吗。你知道我们已经怀疑你了,你逃不掉,不如主动认罪。” 谢小青低着头:“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她慢慢抬头,看着纪尧:“我只想以后好好跟我妈一起生活。” 她眼神带着亮光,似乎是哭了。 纪尧从谢小青身上看到了韩惜的影子,她们经历过同样黑暗的时光,都想好好生活。 纪尧走去审讯室,赵靖靖迎上来,正要说话,他也不理人,直接推门出去。 到法医室,纪尧看见朱涵指了指局长办公室的门。 他敲了下门,没等里面的人回应,就推门进去。 韩惜站在局长办公桌前汇报工作,突然被闯进来的人抱了一下。 他也不说话,就抱了她一下,她都没来得及推开他,他又转身走了。 同样懵逼的还有蔡局,大嗓门骂了声:“小兔崽子,梦游呢你!” 占女同事便宜,占到局长办公室了都。 主任办公室,叶燕青对纪尧说道:“按程序来,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吧。” 她女儿把人打进了医院,她又是公务人员,更加不可能徇私。 纪尧坐下来:“您知道的,这种属于民事纠纷,主要看当事人的态度。徐芹本来就有心包庇她,看起来也不会提出起诉了。问题不大。” 叶燕青:“徐芹那边的医药费营养费什么的,我们家来出,她要赔偿,我们也都配合,争取得到谅解。” 虽然徐芹现在是被重点监护的嫌疑人,她依然享有一般公民的权利。 叶燕青继续说道:“徐芹现在的身体情况怎么样了,一会下班,你要是有空就陪我去看看。” 纪尧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挂了电话,纪尧说道:“徐芹自杀了。” 韩惜从局长办公室出来,看见张祥往法医室这边跑,进去就对朱涵说道:“韩法医呢,你们快跟我们去趟医院现场,徐芹自杀了。” 张祥一回头看见韩惜,正要说话,听见韩惜说道:“小涵去吧。我避嫌。” 张祥满脸疑惑:“怎么了?” 韩惜走进法医室,将手上的资料放桌上:“徐芹最后一个见到的人,可能是我。” 张祥赶紧打电话给病房门口负责看护的人打了个电话确认,除了医护人员,最后一个见过徐芹的,确实是韩惜。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朱涵才赶回来。 “确认了,是自杀,撞墙死的,死之前把身上的石膏、绷带全拆了,跟发了疯似的。” 韩惜将身上的法医制服脱掉,换了身自己的衣服。 朱涵:“惜姐,您这是?” 韩惜:“审讯室。” 纪尧对韩惜的到来并不意外。 他没亲自审,坐在监控屏幕前看赵靖靖审。 韩惜一五一十地将她昨晚与徐芹的见面讲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漏下。 跟在徐芹病房拍下的监控视频一样。 韩惜的言行没有任何问题,她没有用语言诱导徐芹自杀。 她很快被放了出来。 纪尧把韩惜带到问询室,关上门。 韩惜转过身来:“纪队还有什么问题吗?” 纪尧走近她:“你很关心罗海遥。” 大晚上不睡觉,跑去医院给他拿药。 韩惜点了下头,她不否认。 “这个问题和案件有关系吗?” 纪尧:“没有。” 韩惜:“那要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纪尧拉住她,深深吸了口气:“你说腰被徐芹烫伤,是怎么回事?”他曾揉过她的侧腰,没发现异常,估摸伤痕在她后腰的地方。 韩惜低声:“没事,已经好了。” 纪尧:“给我看看。” 韩惜攥着衣服下摆:“没事。” 纪尧瞧着她:“逼我来硬的?” 韩惜想了一下,转过身去,撩开上衣下摆,露出腰部一圈。 纪尧蹲下来,她雪白柔腻的皮肤上,一点不平整的皮肤显得异常刺眼。他伸出手来,指腹在疤痕处轻轻蹭了蹭。 韩惜感觉月要上一暖,被一双温软的唇瓣吻了一下。 她往前走了两步,放下衣服,转身打开会议室的门出去了。 纪尧摸了摸,身上没带烟,靠在桌边坐了一会, 张祥带人搜过徐芹的住处,在她家抽屉里发现了一张卡片。名片大小,白色的底,红色的字,清秀飘逸的瘦金字体。 “恶魔不该在人间。” 下面留的日期跟郭莹的一样,十九年前孤儿院大火那天,也就是徐芹离开孤儿院的时间。 纪尧将乔江的、郭莹的和徐芹的三张卡片放在一起,看了好一会。 乔江代表乔振,是孤儿院的厨师,郭莹是孤儿院的小公主,徐芹是看护阿姨,加上院长郑宵,他们组成了孤儿院的管理团体。 到目前为止,除了这个管理团体的人,没有其他任何曾在孤儿院生活过的孩子收到这种卡片。 背后的人要报复的是这个管理团体,这一点基本可以肯定了。 纪尧躺在椅背上沉思,乔振是生病去世的,由他的儿子乔江,子偿父债,替他遭受了报应。 这个管理团体的首领郑宵的儿子郑琼,却还活地好好的,且并未收到那种小卡片。这个郑宵究竟是不是还活着,还是他已经被背后那个人以同样报复的名义杀了。 所以郑琼才会好好地活着,不用像乔江那样,子偿父债地丧命。 纪尧:“祥子,杀手刘强山的老底,查的怎么样了?” 张祥过来汇报道:“刚从缅甸警方得到消息,刘强山于上周在缅甸被击毙了。” 纪尧揉了揉后脖颈:“不是吧?” 就这么死了? 张祥:“刘强山当然不会就这么死了,缅甸警方传来照片,我仔细比对了一下,此刘强山非彼刘强山。” 纪尧抬了下眼:“卖什么关子,直接说。” 张祥:“杀死乔江和蒋薇的刘强山和缅甸杀手刘强山,不是同一个人。两人体格都很高大,面貌也有几分相似。直到缅甸警方击毙缅甸刘强山,起了他的老底,才发现,不光中国,泰国、日本、韩国等都出现了冒牌刘强山。” “这样,他们接单子的时候,借着国际一流杀手的身份,可以谈高价钱。” 纪尧:“中国刘强山,这又是个躲在别人的身份下活着的人。” 张祥回到座位,拿了一堆资料和照片过来:“我们在徐芹家搜寻的时候,发现一张她站在孤儿院门口的照片,后面有几个孩子在玩耍,其中一个身形比其他人都高,左手长了六根手指。” 刘强山就是六根手指。 “孤儿院所有有官方记录的孩子的资料里面,之前排查过,没有这样的孩子。” 纪尧:“这个刘强山极有可能是被人贩子偷来的,所以才没留下记录。” 张祥:“因此刘强山对孤儿院的管理层怀恨在心,长大了才会一一报复回来,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纪尧看着手上的照片:“那你说说,为什么他在卡片上留下的日期,都是他们离开孤儿院的那天的日期?” 张祥挠挠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纪尧将照片放在桌上:“这事没这么简单。这个中国刘强山继续给我查着。” 周莉探过头来:“我大胆猜测一下,我猜陈警官曾与刘强山有过交集,孤儿院那几个人杀了陈警官,刘强山给陈警官也给他自己的人生报仇。” 张祥笑道:“周美丽,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周莉白了他一眼,继续工作去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拿起照片往拘留室走去。 谢小青还在还在里面关着。 纪尧指了指徐芹身后玩耍的那个六指小孩儿:“还记得这个人吗?” 谢小青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时间太久了,我不大记得了。” 纪尧提醒她道:“他长了六根手指。” 谢小青这才想起来一点:“他来得好像有点晚,有一年过完年来的,我记得这个是因为当时有人叫他六指怪物,他把人揍了一顿,差点打死。” 纪尧:“十九年前的那年过年?” 谢小青摇了下头说道:“记不清楚了。” 纪尧又拿着照片去问了韩惜。 韩惜打小脑子就聪明,她要是见过,就一定会记得,她要是没见过,就说明她和刘强山之间没有交集。 推断出,刘强山是在十九年前,韩惜被她养父母领养走之后,才去的孤儿院,和陈警官没有交集。 韩惜说,她没见过这个人。 纪尧给邱艳打了个电话,之前疑似陈警官女儿的那个小学数学老师。 邱艳看到照片,说认识,记得他,孤儿院发生火灾之前,他就不在了,具体是被领养了还是自己走的,她就不清楚了。 纪尧问道:“你还记得当年,谁跟他关系比较好吗?” 邱艳想了想:“他性格不好,有点暴躁,跟大家都不怎么能玩到一块去。好像就,就郑九,对就是郑九,郑九跟他走得近一点。” 纪尧知道,郑九后来被亲生父母接了回去,改名,罗海遥。 赵靖靖过来问道:“要把罗海遥请来问问吗?” 纪尧摆了下手:“我亲自去会会他。”又道,“先不要告诉韩惜。” 此时已经到了下班时间,纪尧打了个电话,确认罗海遥在公司,并跟他约了时间。 纪尧带着张祥,准备往罗氏集团去。 一同从市局开车出去的,不光他,还有杨春勉。 两辆车一前一后,张祥看了一眼镜子:“纪队,杨队怎么一直跟着,他是不是暗恋您。” 纪尧看了他一眼:“能不能别被周美丽给带坏了,好好保持你的宅直男少女心,ok?” 纪尧拨了个电话给杨春勉。 “怎么我往哪去,你就跟往哪去,什么意思,暗恋我?”坐在副驾的张祥:“.…..” 杨春勉:“滚滚滚,我这出任务呢。” 纪尧:“我前面左拐,你呢?” 杨春勉:“我也左拐。” 纪尧:“我左拐之后,过了两个红绿灯再右拐。” 杨春勉:“我也是。” 纪尧:“然后就到罗氏集团大楼了。” 杨春勉:“我也是。” 纪尧收起方才的吊儿郎当,神情一瞬间变得严肃起来:“怎么了?” 杨春勉:“不好意思纪队,保密。” 这个可以理解。纪尧打算明天将罗海遥这边的情况汇报给蔡局。是否跟缉毒那边有交集,掌控全局的蔡局自会作出判断,再看刑侦队和缉毒队是否合并查案。 纪尧挂了电话,张祥小声问道:“罗氏,不会真涉毒吧?” 纪尧拐了个弯:“不知道。”他虽然不喜欢罗海遥,却也知道罗海遥对于韩惜的意义。 毒品生意是万万不能沾的,谁沾谁死。 停好车进大楼,纪尧和张祥被安排在接待室。 纪尧拿起桌上的一张白纸,叠了一只千纸鹤,还在上面画了几颗爱心图案。 他靠在桌边笑了笑,一双桃花眼微微弯着,将千纸鹤递到接待小姐眼前:“千纸鹤只有和美人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它真正美丽的时候。” 他挑了下眉,笑道:“你说是不是,嗯?” 他长得帅,又这样笑着看人,接待小姐被撩地心脏砰砰直跳,她红着脸,接过千纸鹤。 纪尧从桌边下来,单手插兜里,微微弯腰,笑了笑:“能带我参观一下你们公司吗?” 接待小姐被电一脸,话都不会说了,连连点头。 张祥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就是不知道要是韩法医在,纪队还敢不敢这么骚,还撩人。 接待小姐领着纪尧到处走了走:“二十分钟后,小罗总开完会就可以见您了。” 到一间会议室前,纪尧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里面有人推门出来,他看了一眼,争吵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是罗海遥,另一个是位干瘦的老头,纪尧出席纪氏的活动的时候见过,那是罗军。 以前罗氏是罗海遥的父母一手掌控,那对父母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把罗氏最核心的生禾制药留给罗海遥,而是给了罗军。 之后,叔侄俩在罗氏的力量势均力敌,都想吞并彼此,成为罗氏最大的掌权人。 纪尧跟着接待小姐在罗氏转了一圈,回到了接待室。又等了几分钟,罗海遥开完会。 纪尧带着张祥到罗海遥的办公室。 罗海遥看起来面色很平静,不似方才在会议室跟罗军争吵的样子。 罗海遥:“两位警官有什么要问的吗?” 纪尧拿出来刘强山的照片:“这个人认识吗?” 罗海遥看了一眼:“认识,一起在孤儿院生活过。” 纪尧靠在办公桌边:“后来呢,见过他没有?” 罗海遥说道:“没有。” 这个回答倒是在纪尧的预料之内。 “徐芹死了,你知道吗?” 罗海遥躺在椅背上,微微顿了一下:“现在知道了。” 纪尧看着他:“开心吗?” 罗海遥似乎是勾起唇角笑了一下:“开心。” 纪尧又拿出来一张照片:“这个人认识吗?”这是陈志的照片。 罗海遥看了一眼:“不认识。” 纪尧将照片收起来:“这个是陈警官,当年去过孤儿院。葬礼那天,我看见你了,既然不认识,又为什么要去?” 罗海遥转动椅子,面朝窗外:“陪小惜去的,毕竟是公安同行。”他说完看了一眼时间,“一会还有个会要开,两位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纪尧说道:“你认识郑琼吧,郑宵的儿子。” 罗海遥点了下头。 纪尧说道:“他现在在罗氏上班。” 罗海遥说道:“怎么,违法吗?” 纪尧笑了一下,罗海遥确实厉害,他把自己从头到尾摘了个干净,看似所有的事情都跟他有联系,却又跟他没什么关系。 有电话进来,提醒罗海遥去开会,他站起来:“我叫人送送二位警官。” 纪尧:“不用。”说完带着张祥出去了。 接待小姐一直守在门外,手上还拿着纪尧叠地千纸鹤,红着脸引他们往电梯那边走。 等电梯的时候,纪尧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浅灰色铅笔裙,笔直的马尾,连身形都一样。 那身影转进旁边走廊,不见了。 但纪尧知道,那不是韩惜,虽然像,但不是。 他冲接待小姐笑了一下,低声说道:“刚过去的那位是谁啊?” 接待小姐答道:“那个啊,小罗总的秘书。” 第63章 谢小青从市局出来,继续去纪氏上班。 她已经完全适应了新的生活。 她换了手机号码,斩断了从前的一切联系,把户口迁到了叶燕青家,名字也改成了陈静妮。 她每天下班都会准时回家,吃叶燕青亲手烧的菜。 吃好饭,她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叶燕青坐在旁边,给她织毛衣。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想一个人睡就一个人睡,大多数时候,她喜欢跟叶燕青一起睡。 阳台上养了几盆多肉,浇浇水,给点阳光就能活。 周六,谢小青拿着一个黄色的小水壶,给多肉浇水。 叶燕青出门买菜去了,中午就能吃到美味的狮子头。 门铃声响了起来,谢小青放下水壶,欢快地过去开门,门一打开,还没来得及看清人,她就说道:“妈,你忘带钥匙啦?” 等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谢小青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她使劲把门关上。 门上的人抵着门板,她关不上。 “你怎么找到这的,王黎?” 王黎是谢小青之前在纺织厂认识的,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外地来的。 他穿着一件灰色t恤,牛仔裤,很瘦,胡子没刮干净,精神也不大好,总跟睡不醒似的。 但一看见谢小青,那双睡不醒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泛发着地痞流氓般的光彩:“怎么,攀上好人家了,就不认识我了?” 谢小青使劲把他往外面推:“我们早就结束了,你赶紧走。” 过不了多久,叶燕青就该买菜回来了。 王黎探着头往房子里面看了看:“这地好,比我们之前住的城中村,条件可好太多了。” 谢小青以前是个打架打惯了的主,不是个好惹的,她抄起门后面的扫帚就往王黎身上招呼:“滚。” 王黎往后退了两步,勾起唇角笑,目光在谢小青身上上下扫着:“还跟以前一样辣。” “我想你了,你得联系我。” 谢小青放下扫帚,从钱包里拿出来五百块钱扔过去:“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王黎从地上捡起钱:“今天晚上八点,老地方。”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楼来了,越逼越近。 叶燕青上来,看了看王黎。 谢小青解释道:“快递员,送快递的。” 王黎没说话,转身往楼下去了。 叶燕青转头看了一眼,小声说了句:“身板这么瘦,做快递员能扛得动东西吗。”有点可怜。 谢小青没接话,接过叶燕青手上的菜,进了屋。 叶燕青洗好手,过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说完摸了下谢小青的额头,“还好,没发烧。”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你去卧室躺着歇会。” 谢小青握着叶燕青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妈,你真好。” 叶燕青摸了摸谢小青的头:“傻孩子,我是你妈,不对你好对谁好。” 谢小青低下头:“您能一直都对我这么好吗?” 叶燕青:“好好的,怎么又哭了?”说完将谢小青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她。 叶燕青做饭,谢小青回到卧室关上门。 晚上八点钟,她出现在一家青旅门口,人没进去,站在门口等王黎。 她将自己所有的钱都带来了,为的就是能跟王黎斩断关系。 但她也知道,一旦被那种流氓缠上,不会这么容易脱身,因此,她还在包里放了一把水果刀,防身用。 王黎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精神看起来好了一点,没那么困的样子。 他拽着谢小青,往青旅里面走。谢小青挣脱开来:“我不去。” 王黎笑了一下看着她,眼里带着威胁:“你敢不去?” 谢小青犹豫了一下,跟王黎开了房。 一进屋,关上门,王黎就往她身上扑。 谢小青没有拒绝,反而很配合,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用尽全力。 她伺候地他很好。 谢小青穿上衣服,从包里拿出来一叠钱,往床上一扔:“两清。”说完拉开门就要走。 王黎拉住谢小琴的手臂:“想走,没门。” 谢小青甩开他,拉开包包拉链,拿出带来的水果刀挡在身前:“你别把我惹急了。” 王黎完全不惧,他冷笑一声:“这么快就要跟我撇清关系,看来你过得确实不错。” “你那个新家,有人等你吧?” 谢小青咬着唇:“你敢去骚扰我的家人,我就敢杀了你。” 王黎看了她一眼,亮出自己的右手手腕,上面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我手筋就是为了你跟你养父打架打断的,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了。” 他没太高的文化,只能干体力工作,手腕使不上劲,基本等同于一个废人。 “你说你是不是该对我负责?” 谢小青放下水果刀,垂下眼,无力道:“你到底要多少钱?” 王黎转身,躺在床上,拍了拍旁边:“过来,陪我睡觉,明天早上再走。” 谢小青:“不行,我得回去,不然我妈会担心的。” 王黎坐起来:“你妈,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有这么个妈,真是你妈吗?” 这是谢小青不能触碰到的雷区,她不允许任何人质疑这一点。 她重新拿起水果刀,王黎看见她拿刀,也恼了:“你有完没完。”说完一脚踹在了谢小青的肚子上。 手上的刀子掉落,谢小青捂着肚子从地上爬起来,死死瞪着王黎。 她坐在墙边,拿出手机:“妈,我今天晚上在高中同学家住,她失恋了,心情不好,我陪陪她。” “嗯,放心,她这边什么都有。” “明天晚上啊,想吃鱼。” “谢谢妈。” 挂了电话,谢小青开始哭。 她蹲在墙角,抱着双臂,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就又要毁了。 入夜,谢小青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侧的男人,他的一只手还放在她身上,她恶心地反胃,想吐又吐不出来。 她把他的手拿下来,轻手轻脚地下床,从地上捡起水果刀。 谢小青站在床边,冷漠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刀尖悬在男人颈下,只要一下,就能杀死他,就再也没人纠缠她了。 谢小青想起叶燕青做的蜜饯,很甜,带着梅子特有的酸味。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连带着,心都被温暖了。 她最终还是放下了刀。 这一刀下去,等待她的将是监狱,她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蜜饯了。 清晨,王黎睁开眼睛,听见谢小青说道:“你找份正经工作吧,钱少点无所谓。” “我可以答应不离开你,但不许你骚扰我现在的生活。” “尤其是不许再去我家。” 王黎没说话,看着窗外,似乎都没认真听她说话。 谢小青拿起自己的包包,走到门边,头也没回:“以后,不要再吸毒了。” 说完走出门去了。 一早,纪尧锁上门,转身看见对门的漂亮女邻居。 他拿掉嘴边的香蕉牛奶,弯起唇角笑了笑:“早啊。” 韩惜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等电梯的时候,纪尧转头看她:“昨晚睡得好吗?” 韩惜:“挺好的。” 电梯来了,两人进去。 韩惜:“你去过罗海遥那?” 纪尧靠在边上:“他告诉你的?” 韩惜点头:“他不会杀人的。”又道,“你别太为难他。” 纪尧走近韩惜,将她逼在电梯角落里,抬手圈住:“你就这么关心他?” 韩惜抬头:“不关你事。” 纪尧低头:“不关我事?” 他看着她的唇,她涂了口红,淡淡粉色,跟没涂差不多,但他还是闻到了口红的味道。 他舔了下自己的唇。 她瞪着他:“你敢?” 然后她的唇就被他堵住了。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接吻了,他唇上的触感变得陌生起来,介于温柔和凶狠之间,隐隐藏着克制。 他含住她的唇瓣,舌尖撬开贝齿,身体也朝她压了过去,唇上力道渐渐凶狠起来。 电梯的门打开,不知道是几楼。 门外站着一个正在等电梯的阿姨,看见这一幕,怔了一下,旋即开口道:“小伙子,你轻一点,这样她要不舒服的。” 阿姨很懂风情,没进电梯,电梯门自动合上了。 纪尧松开韩惜,指腹在自己唇上抹了一下,一嘴的淡色口红,他抬眼:“舒服吗?” 韩惜摸了摸自己唇上被她蹂.躏过的地方:“疼。” 纪尧勾起唇角:“下回让你更疼。” 韩惜走出电梯:“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你不能总这样。”他动不动亲他。 纪尧懒洋洋地抬眼:“哪样?” 韩惜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你不能再这样无赖了。”她顿了一下,“你不要逼我搬家。” 纪尧侧过脸去:“我最讨厌你说搬家了,下回再敢说。” 韩惜停下来:“怎么?” 纪尧抬手,在她tun上揉了一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让你变成我的人。” 他看见她瞪他,转过身去:“不然你也揉我一下。” 韩惜抬起脚啦,还没来及踹,他一个飞速闪身,转过来握住了她的腿。 在她快要倒下去的时候,又抱着她的月要,扶住她。 低头又是一吻。 第64章 一连好几天,韩惜一到办公室,就能在桌上看到一束新鲜的红色玫瑰花。 她一开始怀疑是纪尧偷偷叫人送来的,但当她抱着花到三楼刑侦办公室的时候。 看见他恨恨的样子,她就知道,不是他送的。 纪尧:“把花给我,我帮你扔了。” 韩惜不给:“既然不是你送的,那我就收下了。” 纪尧:“.…..” 他看着她的背影,拿手指点了点:“女人就是欠收拾。”他气道,“今晚回家就给她办了。” 周莉过来,小声说道:“纪队,这话您不是第一次说了,所以最后办成了吗?” 纪尧看了她一眼:“小丫头片子一边玩去。” 周莉:“明白了,还是没办成。” “纪队,您要有点危机感了,隐藏在市局内部的那位嫌疑人h已经展开行动了,这花送的,一天天的,多么勤快。” 纪尧靠在桌边,长腿随意交叠,颇为不屑:“嫌疑人h,也就背后搞这点小动作了。” 周莉:“不是的,纪队,您轻敌了。您没看见刚才韩法医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纪尧顿了一下:“她只是恰好喜欢红色的玫瑰花罢了。” 韩惜来到主任办公室,叶主任刚才打电话,让她过去。 叶燕青将一份文件递过去,跟韩惜谈了几句工作。 谈完工作,叶燕青从抽屉里拿出来软尺:“我上次记的尺寸,忘了放哪了,要重新量一下。” 韩惜看了一眼旁边织了一半的毛衣,笑了一下说道:“嗯。” 她站起来,叶燕青用软尺测量了一下。 “比上回瘦了,晚上回家是自己做饭吃吗?” 韩惜:“有时候在外面吃,有时候煮点水饺,不大下厨。” 叶燕青放下尺子:“你要是不嫌麻烦,可以去我家吃,家里就我和妮妮,不会不方便。吃好了你再回去。纪尧就经常去蹭饭。” 韩惜沉默了一下:“不麻烦叶主任了。” 叶燕青:“回头我说说纪尧去,你们不是住对门吗,他就不管管你?” 韩惜坐下来:“不怪他,是我没让他进门。” “我觉得现在挺好的,随便吃点,可以节省出时间,做别的事情。” 叶燕青叹了口气:“回头我找纪尧去,你不愿意他进屋,让他家保姆进去做顿饭,总行了吧?” 韩惜推辞:“不用麻烦了,真的。” 叶燕青想了一下:“行,我不说了,我告诉阿遥,阿遥有的是办法治他。” 韩惜问道:“阿遥?” 叶燕青:“苏遥,纪尧他亲妈,还天天想着抱孙子呢。”儿媳妇都没追上。 韩惜是见识过苏遥的战斗力的,从上回她送的那套兔女郎制服就能看出来。 韩惜站起来:“叶主任您忙,我先回去了。” 叶燕青的手机响了起来,韩惜往门口走去。 然后她听见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江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叶主任,怎么了!” 韩惜回头,看见叶主任倒在江梅身上。 她折回去,跟江梅一起把叶燕青扶到旁边的沙发上。 叶燕青不肯坐,挣扎着站起来:“去医院,妮妮,妮妮她……” 韩惜拧眉:“怎么了?” 叶燕青声音颤抖道:“她被人捅了。” 韩惜手上还有工作,不能擅自离岗,最后是江梅送叶燕青去的医院。 纪尧也很快赶到了。 手术室亮着灯,人还在手术中。 纪尧坐在门口的椅子上陪着叶燕青。 叶燕青捂着心口,她接受不了刚认回来不久的女儿就出事。 “我对不起阿志,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恨死我了。” “我们妮妮这么乖,怎么会惹上那种人?” 纪尧握着叶燕青的手:“不会有事的。我已经让靖靖去查了,很快就能把凶手抓到。” 一个护士从手术室出来:“医院血库告急,你们谁是b型血,病人失血过多,需要紧急输血。” 江梅举起手来:“我,我这就去献血。”她看了看叶燕青,“叶主任您别急。” 纪氏那边,赶过来的李秘书,气都没喘匀乎,举了下手:“我也是b型血。” 江梅和李秘书跟着护士一起去采血了。 叶主任有点恨自己不是b型血,不能给女儿输血。 “我怎么就不是b型血呢。” 只有纪尧是清醒而冷静的:“叶姨,您是a型血吧。” 叶燕青点头:“对,我跟他爸爸一样,都是a型血。”她说完才反应过来。 两个a型血的人,怎么会生出b型血的孩子! 叶燕青站起来,叫了个护士过来:“里面是不是搞错了,我的孩子是a型血,不可能是b型血的啊。” 护士低头翻了翻记录:“五号手术室,叫陈静妮是吧,就是b型血,不会错的。” 叶燕青在纪尧的搀扶下坐下来:“是不是妮妮刚出生的时候,在医院里面就抱错了,其实不管怎样,她都是我的妮妮,对不对?” “不然她怎么会有阿志亲手刻的核桃佛像。” “哦,不对,dna检测是对的啊,那是我亲生的妮妮。” 叶燕青本就急,但越急就越理不清楚,头绪越来越乱。 纪尧安抚她:“等妮妮脱离危险,再慢慢查吧。” 江梅输血回来,纪尧把叶燕青交给江梅照顾,自己跑到一个犄角疙瘩,没人看见的地方,大声笑了出来。 到最后,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纪尧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韩惜。 对方没接,可能是不想接,也可能是在忙,但纪尧认为她是在忙,不然不会不关心叶主任这边的消息。 他一连打了五个电话,她都没有接。 但他一点都不烦躁,他盯着手机屏幕,满心都是欢喜。 谢小青能不能脱离危险,他已经忘了关心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韩惜的将来。 他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他想听她开口叫他哥哥的样子。 “哥哥,哥哥。” 韩惜接通电话:“你在叫谁哥哥?” 纪尧回过神来:“没什么。” 韩惜:“谢小青,哦不,陈静妮怎么样了,叶主任还好吗?” 纪尧:“正在抢救,叶主任没事,不用担心。” 韩惜:“那就好,没事我就先挂了。” 纪尧:“等一下。” 韩惜:“怎么了?” 纪尧:“叫声哥哥听听。” 韩惜:“滚。” 纪尧看着挂断的电话,抱着手机乐呵了一会。 一个小时之后,手术室门上的等灭了,医生从里面出来:“病人基本脱离生命危险,转重症监护病房,没问题的话,二十四小时后转普通病房。” 纪尧把江梅叫到一边,开始问话。 “市局整栋楼换网线那天,你还记得吧?” 江梅点头:“怎么了?” 纪尧:“施工单位名单,你那边有吧。回头我让张祥跟你对接,查当天的施工人员。” 江梅嗯了声:“明白了。” “纪队您怀疑,谢小青检验dna那天,有人假冒施工人员,调换了谢小青的人体组织样本?” “这么说的话,对方手上首先要有叶主任亲生女儿的真样本才行,”她压低声音,“所以,就像之前传闻说的,韩法医才是叶主任和陈警官的亲女儿是吗?” “那对方是怎么取得韩法医的头发的呢,是跟她亲近的人吗?” “还有那个核桃佛像,怎么会在谢小青手上?” 江梅满肚子疑惑,纪尧看了一眼病房里面:“这恐怕,只有谢小青才知道了。” 纪尧走到叶燕青身边:“叶姨,您别想太多。” 叶燕青坐在椅子上,声音很低:“一方面,跟她相处的这些天,我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的。另一方面,我恨她,要不是出了血型这件事,是不是一辈子都没机会找到我的妮妮了。” 叶燕青沉默了一下,她看着纪尧:“韩惜,是韩惜吧?” 纪尧在叶燕青面前不敢随便说:“回头验一下dna就清楚了。” 叶燕青:“我真蠢,我太蠢了。” “我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认不出来。她会怪我的吧。” 纪尧抱了抱叶燕青:“您别想这么多。”他松开手,“江梅陪着您,我先回去了。” 纪尧到病房门口吩咐江梅和看守的人,看好谢小青,暂时不要告诉她血型的事,防止她想不开。 纪尧坐上车,打了个电话给赵靖靖:“捅伤谢小青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赵靖靖:“情况不太好,吸食毒品过量,正在带去抢救,马上到医院。” 纪尧从车上下来:“我在医院等你们。” 抢救了一整个下午,王黎最终也没救回来,他死在了手术室。 缉毒队长杨春勉在手术室门口守了老半天,结果人还是没了。 纪尧过来问道:“怎么你亲自过来守,这人很关键吗?” 杨春勉点了下头:“救不回来有点可惜了。” 谁都知道杨队保密工作做的好,纪尧没多问,最后只知道,这个王黎曾经给罗氏下面的工厂当过一阵子司机。 杨春勉打了个电话给韩惜,通知她们直接来医院验尸。 挂了电话,杨春勉抬头:“人都死了,你笑什么。” 纪尧抿唇:“没什么,只是马上就能见到想见的人了,我高兴。” 杨春勉往走廊窗外看了一眼:“是吗。” 第65章 韩惜和朱涵在医院的太平间解剖了王黎,将需要化验的东西装好,带回市局验。 换掉手术服,整理好东西,朱涵对韩惜说道:“我们去谢小青那边看看吧。” 韩惜顿了一下:“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朱涵:“那我也不去了。” 韩惜笑了笑:“走吧,把样本带回去化验。” 两人从太平间走出去,韩惜简单跟杨春勉汇报了一下,其他的要等化验结果出来才能确定。 杨春勉听完,笑了笑:“辛苦了。” 他摁了下电梯:“走吧,一块回去。” 朱涵将手上的工具箱往杨春勉手上一塞:“累死我了,帮我拿会。” 杨春勉颠了一下:“真挺重的。”说完伸出另外一只手给韩惜,“需要帮你也拿一下吗?” 韩惜摇了下头:“不用,我不累。” 杨春勉转头对朱涵说道:“看到没,学着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靠天靠地靠杨队,不算是好汉。” 朱涵吐了下舌头,电梯到,三人进去。 纪尧和叶燕青站在走廊不远处,看着韩惜走进电梯。 电梯前已经没人了,叶燕青还是看了很久:“我没脸见她了,她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居然没有认出来。” 纪尧:“您别这么说,我不是也没认出来吗。” 叶燕青坐在墙边椅子上,久久没说话。 她现在有点明白了,自己对韩惜的感情,那种总感觉有根看不见的线牵扯在她和她之间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是母女血缘之间天生的缘和情。 即使她认了谢小青当女儿,对韩惜的感觉却也一直不曾变过。 纪尧把叶燕青送到谢小青的病房门口,叫江梅照顾好人,自己先回去了。 纪尧回到市局:“祥子,网线维修公司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张祥汇报道:“市局换网线那天,确实有个施工工人被换掉了,那人说他在换工作服的时候被人打晕了,醒来怀里多了两万块钱。他不声不响地拿了这笔算是封口费的钱。” 纪尧嗯了声:“监控拍到了吗?” 张祥:“没有,那人看起来挺有经验,懂得避开。唯一拍到的一张背影,体型上来看,就一般人,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身体特征。” 纪尧将韩惜看望徐芹的那段录像拿出来又看了一遍,算是想通了一个问题。 徐芹对韩惜的反应太过了,她不停磕头,磕得满脸血,祈求韩惜的原谅。 徐芹对韩惜的亏欠,不光是她曾虐待过她。有可能,是徐芹和她的同伙杀了陈警官,杀了韩惜的父亲。所以徐芹才会那么大的反应。 他们当年就知道,陈警官是去找韩惜的。 事发之后,他们很快把韩惜送出了孤儿院,并不是卖出去,而是走正规的收养程序,就是怕引出祸端。 纪尧躺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脑子有点乱。 这些都是他的猜测,暂时不好验证。 郑宵是个关键人物,他又在哪里呢,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又是用的什么身份生活? 他就像凭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一般,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下班时间早已经过了。 纪尧来到法医室。 韩惜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想什么,注意力并不在电脑屏幕上就对了。 纪尧敲了门,进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看了看桌上花瓶里的玫瑰花:“这花真俊,谁送的?” 韩惜看了一眼:“不知道,没署名。” 纪尧从花瓶里挑出来一支最鲜艳的,递到韩惜眼前:“现在知道是谁送的了吧?” 他用花瓣在她唇上蹭了蹭,蹭得她有点痒,于是接过来。 纪尧认真道:“今后你收到的所有匿名的鲜花,统统都是我送的。”他补充了一句,“不是跟你开玩笑。” 韩惜抬头看他:“你这是强盗思维。” 纪尧笑了笑:“喜欢吗?” 韩惜:“什么?” 纪尧看了一眼桌上的花:“我送你的花啊。” 韩惜站起来,懒得跟他再掰扯。 到家,从电梯里面出来,纪尧跟在韩惜身后,看她拿出钥匙开门。 她回头看他:“别看了,今天也不让你进。” 纪尧今天心情特别好,即使被赶了,也不介意,丝毫都不介意,他笑了一下:“叫声哥哥听,我就不进了。” 韩惜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这是什么癖好。” 纪尧抬起手来,手指在她马尾辫上打着转地玩了玩,勾起唇角:“伪骨科,刺激。” 韩惜瞟了他一眼,打开门:“再见。”她正要关门,纪尧动作更快一步,闪了进去。 “这是婚房啊,婚房,我好几天都没来了。” 房子还保持着刚买来时候的样子,大红色调。连窗帘都是红色的薄纱,水晶灯可以投射出淡淡爱心的形状。 纪尧熟门熟路地去洗手间洗了手,打开冰箱看了看说道:“你又开始吃水饺了吗。” 韩惜正在厨房烧开水,回来从纪尧手上拿过水饺盒子:“没有你的份。” 纪尧跟到厨房:“那你等会,我去买菜,给你做好吃的,你看你都瘦了。” 韩惜想起来今天白天,叶主任也是这么说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瘦了吗?” 纪尧走过去:“脸看不出来,胸最明显。”他明显是知道自己会挨骂,边说边往门边退,“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 说完转身就跑。 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摸走茶几上的钥匙。 二十分钟后,纪尧开门进来。 韩惜已经煮好水饺了,坐在餐桌前正准备吃。 纪尧将菜放下,洗了个手,把韩惜眼前的水饺端过去:“别吃这个了,我做好吃的给你。” 他知道她从不浪费食物,因此自己把这碗水饺吃了,一个都没给她留。 韩惜什么都没吃上,拿了根香蕉吃。 她站在厨房门口,看纪尧洗菜,准备食材。 男人身形高大,微微弯腰,系着一条灰色的围裙,正在专心洗青菜。 他性格活泼,一贯爱闹腾,除了办案子思考问题,鲜少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像一幅画。 只要这个人不开口瞎讲话。 韩惜咬了口香蕉。 站在站板前的男人突然“啊”了一声。 她又咬了一口,他又“啊”了一声。 似痛苦又似暗爽,她描述不出来。 韩惜:“你切到手了?” 纪尧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唇上留连了一下。一缕白色的香蕉丝丝还挂在她唇边。 “没什么。” 韩惜觉得这人简直有毛病。 她把香蕉皮扔进厨房垃圾桶,转身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拿起一本医书看。 不一会儿,纪尧就把菜烧好了,因为时间仓促,他做的都是不需要怎么耗时间的菜。 可乐鸡翅、家常豆腐、青菜和西红柿鸡蛋汤。 纪尧分好碗筷:“这道可乐鸡翅是我妈亲自教我的,比我家厨师烧的都要好吃。” 韩惜已经很饿了,她闻着味就来了。 确实很好吃。 一盘子可乐鸡翅,她吃了一大半。 吃好饭,纪尧洗碗,韩惜站在厨房门口看他洗碗。 他轻声哼着曲儿,看起来心情非常好,从下班的时候见到他,她就发现了。 “你是遇上什么喜事了吗,是要结婚了还是要生子了?” 纪尧回过头来:“生子,你让吗?” 韩惜:“关我什么事?” 纪尧笑了一下:“你的肚子不关你的事?” 韩惜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正她说不过他就对了。 韩惜回到客厅,看见沙发上纪尧的手机亮了起来,回头说道:“你手机响了。” 纪尧:“谁的?” 韩惜看了一眼:“叶主任的。” 纪尧:“我手湿,你帮我接一下。” 韩惜接通电话,听见叶燕青说道:“纪尧,你告诉韩惜了吗?” 韩惜:“叶主任,我是韩信,纪尧在洗碗。我把电话给他。” 纪尧擦了擦手,接过手机,往阳台走去。 韩惜坐在沙发上,听不清纪尧在讲什么,却知道他们在谈论她。 纪尧挂了电话回来,韩惜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瞒着我什么了吗?” 纪尧将手机扔在茶几上,坐在韩惜身侧。 他本就没打算瞒她,只是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与其让她蒙在鼓里,或者疑神疑鬼地猜测,不如主动告诉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谢小青不是叶主任和陈警官的女儿。” 韩惜抿唇。 纪尧继续说道:“是你。” 韩惜:“就算不是谢小青,也不一定是我。” 纪尧握着韩惜的手:“明天验dna吧,一切就都清楚了。” 韩惜:“万一不是呢?” 纪尧:“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韩惜站起来:“我其实已经不是很在乎这个了。” 纪尧从后面抱住她,双唇在她颈后蹭了蹭:“你生气了是不是,气我们没能认出你来。” 韩惜没说话,生气算不上,当时的失落和心酸,她却记得很清楚。 纪尧松开韩惜,绕到她前面,把她往自己怀里一摁:“不管结果怎么样,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 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这话不是他第一次说。 纪尧:“答应我一件事呗。” 韩惜抬头:“什么?”纪尧:“明天上班,跟叶主任做个dna检测。” 韩惜就这个问题,已经很累了,她不想再折腾了,她此时的想法跟纪尧一样,干脆利索地做个检测,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 她点了下头。 突然感到脚底一轻,纪尧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往卧室去了。 他小心把她放在床上,慢慢压了上去。 她偏过头去:“不行。” 起码现在不行。 他声音低哑:“不动你。”说完吻了过去。 他身体很沉,压在她身上,加上双唇被堵住,她险些呼吸不过来。 这个吻比想象中的要短,身下却憋地要炸。他咬了咬牙站起来,背对着她,哑着声音:“我先走了。” 韩惜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男人高大宽厚的背影。 他走出卧室,一次都没敢回头看床上的人。 出去的时候,把客厅门使劲一摔,看起来跟生了多大的气似的。 第66章 第二天,检验科的人取了韩惜和叶燕青的人体组织样本。 检验结果最快四个小时出来。 谢小青比想象中醒来的要早,她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拆穿的事。 叶燕青推门进来,手里拎着水果,放在桌上。 谢小青躺在床上:“妈,你脸色不太好,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叶燕青看了看她,煞白的脸,因此很久没喝水,双唇有点干裂,她终究还是心软了,低声道:“我没事。” 谢小青笑了笑:“妈你累了吧,快坐下。” 叶燕青没坐:“我出去透透气。” 谢小青抿了抿唇,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总感觉叶燕青不对劲,以往的时候,她的眼神永远是柔和的。刚刚却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疏离,她好像不愿意跟她说话。 她心里一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是不是被戳穿了。 赵靖靖的到来,验证了她的猜测。 谢小青听完赵靖靖的话,她对此并不否认,也否认不了,只要再验一遍dna,她想藏也藏不住。 她转头,看着窗外,不声不响,一点都不配合。 赵靖靖说道:“你要是真对叶主任有感情,就配合一下调查,这可能跟当年陈警官的死有关系。” 谢小青转过头来,看了赵靖靖一眼:“你们要问什么?” 赵靖靖:“你手上的核桃佛像是哪里来的?” 谢小青靠在靠枕上,看着天花板:“有人偷偷潜进我家,放在桌上的,我不知道是谁。” 赵靖靖:“真不知道?” 谢小青点了点头:“里面还有一封电脑打的信,上面写着,想过好日子,就按他说的办。认亲之后,不要惹事。” 王黎的出现,完全是个意外,不然她不会被拆穿。 谢小青突然冷笑了一下,这大概就是报应吧,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要不是她以前太混,跟王黎混在一起,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赵靖靖:“对了,王黎死了,吸食毒品过量。一会会有缉毒的同事过来问你一些问题。” 谢小青听见王黎的死讯,也只是简单地哦了声。 她没有了情感起伏,抛除陈静妮这层身份,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赵靖靖又问了几个问题,临走时对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女人说道:“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纪尧和杨春勉被叫到局长办公室,蔡局的意思是,刑侦和缉毒暂时联合办案。 纪尧和杨春勉坐在转椅上,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你特么别拖我后腿。” 蔡局对杨春勉说道:“必要的时候,派个卧底过去,一定要选个合适的人。” 杨春勉点了下头:“蔡局放心。” 罗氏涉毒,且数量巨大。杨春勉已经查出来了,罗氏背后有个制毒工厂,只是进入不了核心圈,一直没查出来工厂位置在哪。 最近在南泉市出现的代号为“小神仙”的新型毒品,极有可能就是从这个工厂造出来的。 纯度极高,价格自然也是奇贵,目前只在上流社会出现过。 蔡局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叮嘱道:“注意安全。” 缉毒警察面对的都是毒贩,而毒贩是最穷凶恶极的一类罪犯。双方一旦交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缉毒队那边从来不参加市局的宣传活动,很少公开露面,连出任务都是戴着面罩的,不然很容易被毒贩盯上并打击报复。 蔡局:“春勉,你爸的身体,最近怎么样了?” 杨春勉:“就,还那样,谢谢蔡局惦记。” 杨春勉的父亲因为中风,半身瘫痪,卧病在床十几年了。母亲去世的早,他很早就开始半工半读,这个家基本就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 蔡局:“等这个案子过了,好好操心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吧,局里看哪个合适,给你安排相亲。” 杨春勉笑了一下:“哪个都行吗?” 蔡局:“只要单身,都行。” 纪尧手上拿着一支笔玩:“还有我,您跟叶主任已经给安排大半年了也没给安排上。” 蔡局看了他一眼:“那也得人家愿意啊。” 很明显是韩惜那边不松口。 蔡局看了一眼时间:“韩惜和叶主任的dna检测报告差不多该出来了吧。” 纪尧点头:“我去看看。” 这时,有人敲局长办公室的门,听音挺急促。 纪尧打开门,看见江梅慌里慌张地说道:“蔡局,叶主任不见了。” 蔡局让江梅进来:“怎么回事,慢慢说。” 江梅:“医院那边的同事说叶主任早上去过一趟医院就走了,然后到现在都没回办公室,电话也没人接,再打过去,就关机了。” 叶燕青工作这么多年以来,还没擅离过工作岗位。 检验科的一个同事手上拿着一张报告进来:“蔡局,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叶主任和韩法医是母女关系。” 纪尧退出局长办公室,到走廊窗边,慢慢点了根烟。 那边乱成一团,他这边却静成一片。 一根烟抽烟,纪尧摁灭烟头,往法医办公室的方向看了看,勾起唇角笑了笑。 欢迎回家啊,陈静妮。 他回到局长办公室,冲里面说了声:“我大概知道叶主任在哪,现在就去找。”他走了几步又折回去,“蔡局,我和韩惜请半天假。” 蔡局点了点头。 纪尧来到法医办公室。 韩惜和朱涵正在解剖室查看什么。 他靠在门边等了一会。 韩惜出来,将身上的手术服脱掉,看了一眼门边的人:“你又笑什么?” 纪尧进来:“收拾一下,跟我去个地方,下午不上班了,晚上直接回家。刚跟蔡局帮你请过假了。” 朱涵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这个时间,dna检测结果差不多该出来了。她探头往检验科那边看了一眼。 韩惜看了看纪尧:“去哪里?” 纪尧:“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韩惜给朱涵交代了一下工作,跟纪尧一块出去了。 在车上的时候,韩惜问纪尧:“你知道检测结果了是吗?” 车子已经开出了市区,纪尧将车子停在路边,转头,捧起韩惜的脸,吻她。 他说:“我真高兴。” 韩惜基本能猜到检测结果了。 她抿了下唇,转头看了窗外。 纪尧:“现在可以叫声哥哥了吧。” 韩惜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纪尧重新发动车子。 车子在一片墓园区停下,之前罗海遥带韩惜来过一次,她知道,这是陈警官的墓地。 纪尧拉着韩惜的手,带着她往里面走。 这个时间,墓园没什么人,到处静悄悄的,偶尔有几只鸟儿飞过去。 离陈警官的墓还很远的时候,韩惜看见了叶燕青的身影。 她站在墓碑前,很久都没动,身影看起来有点孤独,一向挺直的背此时却微微弯着,看起来老了很多。 纪尧对韩惜说道:“你要是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在这等我,我过去一下。” 韩惜拉了拉纪尧:“我跟你一块吧。” 墓碑前放着一束白色的菊花,叶燕青手里拿着一只浅蓝色的手帕,擦了擦眼泪。 “阿志,我真是太蠢了,我连我们的女儿都认不出来,她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都没认出来她。” “你不会怪我吧,都是我不好。” “她本来就已经够苦了,受了那么多的罪,我居然还没认出来她。” 纪尧抬起手来,搭在叶燕青的肩膀上:“妈,别哭了。” 陈警官刚失踪的时候,纪家带着纪尧给叶燕青磕头,说以后纪尧就是她的儿子,以后给她养老送终。 叶燕青回头,看见纪尧。 和站在不远处的韩惜。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短袖连衣裙,及膝的长度,款式很普通。脸上神情有点低落,眼里带着一点期待,和一点陌生。 叶燕青捂着脸哭,埋在纪尧胸前,始终不敢往韩惜那边走去。 纪尧扶着叶燕青:“您别哭了,这不是找回来了吗。” 叶燕青推开纪尧,想往韩惜那边走,脚步却怎么都迈不出去了,只有两行眼泪,还在不断往下流。 她这才发现,韩惜跟陈志长得有多像。 韩惜终于慢慢走了过去。 叶燕青伸出手来,声音带着沙哑和颤抖:“孩子……” 韩惜在叶燕青面前停下来,伸手。 叶燕青的手很凉,不像平常那么温暖,尤其是韩惜来例假的时候,有几次,这双手在她肚子上轻轻揉着,又温又暖。 “原谅妈妈好不好,妈妈不该把你弄丢,不该认不出来你。” 韩惜轻轻点了下头,眼泪终于落下。 叶燕青帮韩惜擦眼泪,把她拉到墓碑前:“阿志,你看见了吗?” 她转头,对韩惜说道:“妈妈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孩子刚丢的时候,很长一段时间,叶燕青不敢在街上走路,她怕看见路边乞讨的孩童。那些孩子,很多是被人贩子拐去,再打残了,扔路边问行人要钱。 她无法想象自己的女儿落在人贩子手上会有什么下场,不敢看,也不敢想,一想起来就难受地喘不过气。 想死,又不敢。万一女儿回来,找不到妈了,怎么办? 韩惜看着叶燕青,她曾奢想过,要是叶燕青是她的妈妈多好。她那么温暖,会织毛衣,会煮姜糖水。 她小时候没感受到过什么母爱,但见过镇上别人家的妈妈是怎么疼爱孩子的,他们穿得干净,吃得饱饭,他们可以在妈妈怀里尽情撒娇,耍赖也行。 耳边再也没有其他声音,韩惜只听见记忆深处,那些有妈的孩子们唱的那首歌。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歌声那么远,又那么近。 纪尧走过来,伸出双臂,紧紧将两个女人抱在怀里。 第67章 赵靖靖带人在谢小青的房间搜到了她说的那封信。 对方很狡猾,信上没留下任何可以进行追踪的线索。 谢小青出院之后,很快被带到了市局,最终以妨碍司法公正罪,被判处三个月的刑罚。 赵靖靖站在纪尧办公桌前:“能拿到韩惜头发的人,没几个吧。”他沉思了一下,“法医办公室的朱涵,纪队您,还有罗海遥。” 纪尧想了一下:“还有一种可能,路人。”这种是最令人头疼的。 他继续说道:“我还是怀疑罗海遥。” 赵靖靖:“如果真是罗海遥,那个核桃佛像,他是从哪弄来的,二十多年前,他也就是个小孩子,怎么会想到把韩惜的东西藏起来的?” 纪尧将喝完的香蕉牛奶瓶子往垃圾桶里一扔:“那要么他神机妙算,知道会有二十多年后的这么一出。要么就是他也是长大之后,从别人那拿到的。” 赵靖靖:“谁,郑宵?” 纪尧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谁知道呢。乔振、徐芹他们都有可能。” 张祥问道:“那要把罗海遥请到市局来问问吗?” 纪尧白了他一眼:“证据呢?” 他继续说道:“谢小青原来住的房子在城中村,之前我们就已经查过了,那边的监控摄像头,十有八九是坏的。” 他顿了一下吩咐下去:“祥子查谢小青收到核桃佛像当天,城中村附近路口的监控。第一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第二注意和罗海遥身形相似的人。没有牌照的车,也要列入重点调查对象。” 核桃佛像不是一般的东西,真是罗海遥干的,他不会放心随便让个人送去。那人必然是跟他关系亲近的。或者干脆就是他亲自送去的。 这个线索很重要。 这时,主任办公室的江梅过来敲了敲门:“来两个人,领中秋节的月饼。” 赵靖靖条件反射似地站起来:“我来。”说完转头道,“再来个人。” 众人:“不不不,不影响你们夫妻搭配干活不累了。” 江梅笑了笑:“那走吧,赵副队。” 纪尧看了一眼日历,今年中秋节来得早,阳历的九月中旬就到了。他眯起眼睛笑了笑,今年的中秋节怕是要不一样了。 晚上下班,韩惜没等纪尧一块,也没去叶燕青家。她约了罗海遥出来吃饭。 罗海遥工作忙,韩惜把地点定在了罗氏集团附近的一家餐厅。 韩惜坐着等了一会,罗海遥过来了。 他刚从办公室出来,穿着开会的时候穿的衬衫,打了领带。 一看见韩惜,罗海遥原本有点严肃的神情舒缓了很多,他笑了笑坐下来:“等久了吧?” 韩惜看着他:“没有很久,我也刚到。” 罗海遥点了韩惜爱吃的那几样。虽然在公司跟罗军周旋令他烦躁,但在韩惜面前,他没露出半点疲惫。 “选好去哪玩了吗?” 韩惜怔了一下:“什么?” 罗海遥扶了下金丝边眼镜:“不是说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带你去海边玩吗。”他笑了一下,“马尔代夫怎么样,还是稍微近一点的巴厘岛?” 韩惜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抬头看着罗海遥:“你该多笑笑的。” 罗海遥又笑了笑:“中秋节怎么样,正好放假。我让秘书订票。” 韩惜低声道:“不了,我最近不想出去玩,想待在南泉市。” 罗海遥嗯了声:“好,那我们在家过节。” 饭吃到一半,韩惜放下筷子:“海遥,你该多认识一些朋友。”他的生活除了工作,就是她了。 罗海遥帮韩惜夹了块排骨:“有你就够了。” 韩惜低下头,没说话。 过了很久,她终于说道:“是你做的吗?” 罗海遥怔了一下,放下筷子:“什么?” 叶燕青和谢小青做dna检测的前几天,罗海遥到过韩惜家,他帮她吹头发,并说她最近掉发掉的严重,让她多吃点黑芝麻。 韩惜顿了一下:“是你拿了我的头发样本,叫人在换网线的时候,调换了谢小青的那份,是吗?” “那个核桃佛像,你又是怎么拿到的?” “不是我。”罗海遥盯着韩惜:“你找到家人了是吗?” 韩惜点了下头。 罗海遥看了一眼窗外:“我就知道,你以后不会理我了对不对?” 韩惜看着他:“你怎么会这么想。” 罗海遥:“你自己算算,自从你搬了新家,认识了那个警察,你主动给我打过几个电话。除了陈警官葬礼那次,你也已经很久没到我那去了,韩惜。”他顿了一下,低声,“我很孤独。” 韩惜看着罗海遥,声音渐渐柔和了起来:“是我不好。” 罗海遥抬头:“今年中秋节,像往常一样,你会陪我的对吧?” 韩惜点了下头:“我陪你。” 纪尧跟她说,今年中秋节他把她和叶燕青都接到他家去,两家人一起过。这个主意自然不错。但过去的许多许多个中秋节,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都是罗海遥陪着她的。 她了解那种心情,万家灯火,月圆且亮,一个人的时候,该有多孤独。 “不过可能要晚一点,我晚上八点半到那你那去。” 罗海遥拧了下眉:“你以前都是早早到,和保姆一起准备晚餐的。” 韩惜低头,深深吸口气,又抬头说道:“海遥,你该找个女人了。” 罗海遥听见韩惜的话,目光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他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站起来,转身往门口走去。 韩惜跟着站起来:“海遥。” 罗海遥听见韩惜的声音,转身回来:“小惜,如果我说,你说的那些事都是我做的,你会怎么样?” 韩惜抿了抿唇,没说话。 “还能怎么样?”罗海遥冷笑一声,“你早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你已经抛弃过我一次了,现在又要离开我了,是不是!” 他说完就走了,韩惜被服务员拦住买单,等她走出餐厅的时候,罗海遥已经不见了。 韩惜坐在街边长椅上,回忆罗海遥的话。 他说她已经抛弃过他一次。那应该是她被领养走的那天。 那天是刚过完年,大年初二,她被徐芹从被窝里拽出来,换了身合身好看的衣服。一对中年夫妻,也就是她的养父母,过来看了看她,就去办理手续了。 罗海遥趴在窗边,他什么都看见了。 “小七,出来,我带你走。” 韩惜走过去,摇了下头:“在外面,我们会饿死的,会冻死的。”她拉了拉罗海遥的手,“等一会我求求他们,让他们把你也带走,好不好?” 徐芹看见他们,把韩惜带到一边,拿藤鞭抽罗海遥,让他滚远点。 罗海遥不肯走,背上被抽出来一条条血条子。 韩惜怕极了,这么打下去会死人的。她只好冲罗海遥大喊:“你走吧,我不会跟你走的。” 一直到韩惜被那对夫妻领养走,坐上了回城的大巴车。 罗海遥追了很远,他没吃饭,肚子很饿,没有力气,身上衣服单薄,却出了厚厚一层汗。汗水浸湿了身上的鞭痕,生生得疼。 可是再怎么,都比不过心疼。 那天是二月九号,他的小七离开了孤儿院。 韩惜站在罗氏集团楼下,抬头往上看,她知道罗海遥的办公室,以前还去过几次,最近大半年,她却一次都没去过。 他说得对,她最近有点忽略他了。 等过中秋节吧,中秋节她会去陪他。 韩惜从出租车上下来,走进小区,刚好纪尧加班回来。 两人一块往家走。 纪尧一眼就看出来了:“你今天好像不太开心。” 韩惜转头看着他:“还行吧。” 纪尧走到韩惜前面,截停她:“怎么了?” 韩惜抿了下唇:“没什么。” 她不想在纪尧面前谈论罗海遥,同样也不喜欢在罗海遥面前谈论纪尧。 纪尧侧过身,揽住韩惜的肩膀,把她往自己身上靠了靠:“那走吧,一会做桂花小圆子给你吃。” 走进电梯,韩惜突然说道:“我想喝酒,你家有酒吗?” 纪尧看着她,沉默了一下说道:“一会我拿瓶红酒去你那。” 纪尧不光拿了酒,还叫了烧烤外卖。 烧烤配红酒,也是可以有。 他把烧烤放在桌上,倒了两杯红酒:“我先说一句。” 韩惜抬眼。 纪尧:“酒后乱性,要是一会你对我做了什么,可是要负责的。” 韩惜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不会乱动。” 纪尧笑了一下。 韩惜酒量浅,红酒后劲又大,她没喝多少就已经醉了。 纪尧把韩惜扶在沙发上,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残局。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抱住了。 他扶着韩惜的胳膊,转过身。 她脸蛋红红的,眼神迷离,双唇像是被红酒浸过一般,透着诱人的芬芳。 纪尧侧过脸去,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哪知她竟然自己贴了上来,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 她整个身体贴着她,十分柔软,像一团棉花。她正微微仰着头,半眯着眼睛看他。 纪尧暗骂了一声,把韩惜往沙发上一扔:“少勾引人,我走了。” 他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 认命般地把她抱起来,放在卧室床上。 她这个样子,洗澡肯定是不行了。 纪尧弄了条湿毛巾,跪在床上,帮韩惜擦了擦脸和脖子。 他正要起身,她又迷迷糊糊地抱住了他的脖子。她叫他的名字:“纪尧。” 他闷声:“嗯。” 她:“别走,陪我。”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依旧半眯着,像一只性感的小狐狸。他目光定在她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再也移不开视线了,将手上的湿毛巾往地板上一扔,抱着她,低头吻了过去。 大约是喝醉了,她摒开一切思维的束缚,热情地回吻他,极尽妖娆。 不久,衬衫裙子扔了一地。 …… 韩惜是半夜醒来的,她感觉心口被重物压着,转头看了一眼。 身侧的男人光着上身,头埋在她的颈窝。 她又看了一自己,吓得坐了起来。 她身上什么时候换的睡衣,她只记得自己喝醉了,然后他们接吻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纪尧听见动静,睁了下眼皮子:“还早,再睡会。” 韩惜踢了他一脚,从床上下来。 纪尧揉着眼睛坐起来,看她紧张的样子,笑了一下:“我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吗。” 韩惜对他这句话表示怀疑。 纪尧:“没动你。”昨晚到最后一刻的时候,他停下了。 “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次,不该是在你不清醒的时候,不然怎么能让你记住一辈子。” 韩惜这才信了他的话:“床单你换的吗?” 纪尧点头:“嗯,在你衣柜上层随便拿的一个。” 韩惜拧眉:“我是不是吐在床上了?” 纪尧看着她:“没有。” 他突然笑了一下,瞧着她道:“怪我,被我弄脏了。” 韩惜反应过来,脸一红,拿起桌边一本厚厚的医书往床上的人砸了过去:“你弄床上去了。” 纪尧接住医书,勾起唇角:“也不能全怪我,不光是我弄脏的,你也有份。” 他顿了一下,低声:“水太多了。” 韩惜又气又羞,她打开卧室门:“给我滚出去。” 纪尧捡起地上的衬衫,磨磨蹭蹭地走到门边,趁韩惜不注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喜欢。” 第68章 中秋节这一天,天气很好。 放假,不用上班,韩惜给罗海遥打了个电话,他没接,可能在忙,也可能在生她的气。 下午,纪尧收拾打扮好,到韩惜家敲门。 “一会我们一块去接你妈,然后去我家。”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纯粹是两家关系好,聚聚。没有其他什么意义。” 韩惜开门让纪尧进来:“等我换下衣服就来。” 纪尧跟进卧室:“我帮你选吧。” 韩惜打开衣柜。 纪尧指了指:“就穿这件吧。” 韩惜看了他一眼:“这件是睡衣。” 纪尧小声:“我说呢,怎么这么性感。”他又看了看,“这件红色的裙子吧。” 韩惜将那条裙子拿出来:“这件是去年夏天的时候,海遥送我的。你也觉得这件好看吗?” 纪尧:“不好看。” 他又看了看,一边挑一边说道:“他经常送你东西吗?” 韩惜点头:“嗯。” 纪尧从衣柜里拿出来一件一字领米白色连衣裙:“这件吧,都没见过穿过。”跟他身上的白色衬衫也搭。 韩惜接过来:“你出去吧,我换一下。” 纪尧走到门口又回头,笑了一下,笑得意味深长。她身上该看的不该看的,醉酒那天,他都看过,还亲过了。 韩惜把门关上,又反锁好。 她换好衣服画了个淡妆,头发披在肩后,没像往常一样扎马尾。 纪尧坐在沙发上,拿起韩惜放在边上的医书,随便翻了几页,看不懂,又扔一边去了。 卧室门推开,韩惜走出来。她没穿纪尧选的那件,穿的是一件黑色长裙,裙摆长到脚踝,面料垂顺,显出姣好的身材。 美人腰细臀圆,看得纪尧手心发热。 他轻轻啧了一声:“原形毕露了。” 韩惜看了看他:“什么?” 纪尧:“骚,闷骚。” 韩惜捡起沙发边上的医书就往纪尧身上扔:“你再说,我就去换一件。” 纪尧:“别别别,这件好看。” 他走近,抬手,指腹在她唇上轻轻蹭了一下:“唇色也好看。”说完低下头来,要吻她。 韩惜躲了过去:“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她关上门说道:“我们不是男女朋友,以后请你注意分寸,不要再这样动手动脚的。” 纪尧挑眉:“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韩惜没理他,往电梯走去。纪尧笑笑跟上。 他们先去的叶燕青家。 这是韩惜第一次过来这里。 叶燕青很早就起床了,把房间里里外外收拾地干干净净,桌椅柜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听见门铃声,她打开门。 纪尧手上拎着苏遥早帮她准备好的,孝顺丈母娘的各种礼盒。 纪尧热情洋溢,满脸欢喜:“妈,中秋节快乐,祝您越来越年轻。” 韩惜站在门口,头微微低着,声音也小:“节日快乐。” 叶燕青拉着两人进来:“先坐会,我给你们泡茶。” 在陈警官墓前认亲之后,叶燕青一直没舍得给韩惜压力,一切由着她。母女分离二十多年,中间的生疏不是三两天就能消除的。 韩惜不是谢小青。 韩惜看了纪尧一眼,小声说道:“你这几天怎么喜欢喊我妈,妈了?”他以前在市局都叫叶主任,在家里都叫叶姨。 纪尧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站起来:“我去帮咱妈泡茶。” 咱妈。 韩惜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占的什么便宜。 纪尧和叶燕青又一起泡茶的时候,韩惜站起来四处看了看。 电视旁边的柜子上放着几个相框,她拿起来看了看,手指在小胖女婴上摸了摸。 旁边站着年轻的叶燕青和陈志,叶燕青抱着孩子,陈志站在一旁。婴儿似乎在哭,两个大人脸上带着笑,目光透着温柔。 再旁边是一家五口的照片,照片中她的爷爷奶奶因为没照看好她,被人贩子偷走,而自杀了。 韩惜忍不住想,他们不应该死的,现在她回来了。他们不应该死。 该死的是人贩子。 纪尧从厨房出来,站在韩惜身后,抱了抱她。 叶燕青将茶杯放在桌上,使劲瞪了纪尧一眼:“你过来。” 纪尧转头,松开韩惜,走过来:“妈。” 叶燕青:“你注意点。” 纪尧:“什么?” 叶燕青:“不许欺负她。” 纪尧笑了笑:“疼都来不及呢。” 他说完,贴在叶燕青耳朵上:“您上回不是说给我们安排相亲吗,就今天怎么样?” 叶燕青看了他一眼:“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纪尧:“.…..” 叶燕青走进卧室,拿出来一本影集,跟韩惜一起看。 “这是你出生之后,刚从医院抱回家,还是蔡局给拍的。这张,这是满月酒的时候,你身上这条裙子是你奶奶亲手做的,她手艺很好,也很爱你,手上的拨浪鼓,是你爷爷做的,你很喜欢。” 叶燕青翻着相册:“你爸爸的衣服,口袋这里是你撕坏的,我们都很诧异,这么小的人,只有几个月,怎么力气这么大。”她轻轻笑了笑。 “这是在游乐园的时候,你指着旋转木马不肯走,你爸爸就抱着你坐,一连坐了十几次。” 叶燕青说着,眼角开始湿润。 韩惜拿了张纸巾,轻轻帮她擦了擦:“妈,你别哭。我不是回来了吗。” 叶燕青放下相册,带着韩惜来到卧室,打开衣柜。 “这里有你从小到大的毛衣,我就知道你会回来,于是一年一年地织,就怕你来了之后没有衣服穿。” 她看着韩惜:“总在市局看你穿黑色白色灰色,红色喜欢吗?” 一柜子的衣服,大多数都是红色,各种层次红,粉红、绯红、大红、橘红。 韩惜:“喜欢。” 叶燕青拉着韩惜来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来几罐蜜饯:“你这几天有好好吃饭吗,以后下班到这边来吃?” “你看着又瘦了。” 韩惜笑了一下:“衣服显得,显瘦。” 纪尧坐在韩惜身侧,贴着她的耳朵:“我那天验过了,是瘦了。”他目光上上下下在韩惜身上扫着,带着十分夸张的不怀好意。 韩惜偷偷拧了他一下。 叶燕青把蜜饯包装好,分成两份,一份给韩惜带着,一份拿去纪尧家。 出门下楼的时候,韩惜挽着叶燕青的胳膊:“妈,您小心点。” 有邻居上楼,跟叶燕青说了几句话:“闺女可算是找回来了。” 邻居阿姨看了看韩惜:“你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韩惜自然已经没有印象了,她笑了笑。 邻居阿姨感慨道:“跟她爸长得真像。”又道,“有时间经常过来玩,你小东哥出国回来了,你们小时候拉过手的呢。” 叶燕青对韩惜解释道:“小东比你大一岁,你们小时候经常一起玩。” 邻居阿姨连连点头:“对对对,感情可好了,本应该是青梅竹马的。” 纪尧偷偷切了一声,两个屁大点的小婴儿,事都不记,还感情好呢,好个屁。青梅竹马,呵呵,这阿姨一看就是来截胡的。 他走过去抱了抱韩惜的肩膀,言简意赅:“我的。” 邻居阿姨看了纪尧一眼,只好笑了笑,转身上楼了。 叶燕青在纪尧手上拍了一下:“往哪放的。” 到纪尧家,差不多就到了晚饭时间,月亮已经出来了,挂在天边,又圆又亮,躲在一丛树影后面。 纪尧家在一片高档别墅群里,之前纪尧带韩惜兜风的时候,曾路过这。 苏遥站在二楼阳台,看见纪尧的车子开进来,欢快地下了楼,叫上纪致和,一块到门口迎接去了。 原本韩惜还有点紧张,苏遥性格实在是好,很会照顾人的情绪,又很能暖场,是个交际高手。几句话下来,韩惜也就不紧张了。 纪致和话不多,却慈祥,陪他们聊了一会,把纪尧叫去书房谈事情了。 韩惜坐在中间,左边一个叶燕青,右边一个苏遥。 苏遥拉着韩惜的手,看着她:“这孩子,吃了很多苦吧,找回来就好。” “燕青,那天我在纪尧那,一看见小惜我就知道。” 叶燕青和韩惜同时看着苏遥。 只听到她接着说道:“这是我儿媳妇。”苏遥和纪尧,这母子俩,是真像。 叶燕青看着苏遥:“我们母女相认还没几天,你这就要抢人,不行的。” 苏遥笑:“都是一家人,不存在抢不抢的,你说是不是小惜?” 韩惜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纪尧说只是因为两家关系好,一块吃个饭,看来他没说实话。 叶燕青:“阿遥,你低调点,别吓坏我女儿了。” 韩惜:“妈,没事。” 苏遥看着韩惜,勾起唇角笑:“也叫我一声叫声妈听听。” 韩惜:“.…..” 这母子俩,不是一般的像。 纪尧长成现在这样的不大正经样,果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纪尧从书房出来,站在二楼栏杆前,吹了声口哨:“小惜,上来,带你参观一下。” 韩惜毫不犹豫地上去了。留下苏遥和叶燕青两人说话。 一直到上楼梯,韩惜都还能听见两位讨论的主题,一个是要娶要娶的,恨不得现在就给送入洞房,一个再看看再看看,不许欺负我女儿。 纪尧带韩惜来到二楼朝南的最大一间房,他的卧室。 “我从小住到大的,来感受一个,一个美男子的成长历程。” 韩惜到处看了看。 房间一看就是男孩子的,蓝灰色调,墙角还放着一个篮球。 韩惜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球:“你喜欢打篮球。” 纪尧点头:“当然,篮球是一个美男子的自我修养。” 旁边立着一个钢琴,韩惜在上面摁了几下:“你会弹钢琴?” 纪尧给了她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 他走过去,站在韩惜身后,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握着她的手,弹了几个调子。像手把手教课一样。 他贴着她的耳朵:“以后咱们孩子的钢琴课,我承包了。” 韩惜从纪尧怀里出来,走到窗边,这边视野很好,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天已经完全黑了,晚风吹进来,扫在人身,像敷了层薄纱,又柔又痒。 纪尧坐在床上,拍了拍自己身侧:“来,感受一下,新换的床垫,可软了。” 韩惜转身,看见纪尧已经躺在床上了。 她走过去,轻轻躺在他身侧:“是很软。” 身边的人突然一翻身,一下将她压在身下。 灼热的气息扑过来,带着男性特有的味道,他出门的时候喷了香水,此时味道已经淡去了,隐约闯进鼻腔的浅香,充满性感的韵味。 她以为他会亲她,但他没有。 他只是抱着她,很久之后,在她耳边说道:“做我女朋友,好吗?” 韩惜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继续说道:“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韩惜偏过头去,她不否认。 纪尧在她耳垂上吻了一下,声音低沉且平静:“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他看着她的眼睛,“答应我,好不好?” 他离得近,她甚至能看清他的每一根睫毛,他眼神带着点慵懒,却又说不出的认真。 他鼻尖在她鼻头蹭了蹭,闷声:“好不好?” 他的唇就悬在她唇上,中间隔了不到一厘米。两人的呼吸娇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了。 他尧抬手把房间的等关掉,房间陷入黑暗,只有清浅的月光。 她以前最怕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那么怕了。第一次在市局审讯室,停电了,她吓得发抖,恐惧送心底升起,他感觉到她了,握着她的肩膀,轻声对她说:“别怕。” 在莲花山上的小木屋,那夜下着雨,他唱着歌,那是她第一次一整夜都没做噩梦。 在她养父母墓园附近的宾馆门口,她以为出车祸的是他,她以为就要失去他了,那种被巨石击中,砸地心脏都好像没有了的感觉,到现在都异常清晰,一想到就会痛。 黑暗中,她感觉到他抱着她,紧了紧,充满磁性的声音传来:“我想疼爱你,一辈子,好不好?” 他每一个字都敲击在她心口上,她早就意识到,她不能失去他,不能失去这个男人。 以为躲在壳里,就不会伤心和难过了。 以为不曾拥有,就不用面对失去。 可偏偏,她动心了。 她注定要栽在他手上。 若真有一天,他离开她了,那也是她命中该有的劫。 她紧紧抱着他,指甲险些嵌进他的皮肤,他不觉得疼,只想更疼一些,只想被她抱地更紧一些。 黑夜给了人脆弱,也给了人勇气,不知道谁先动的口,两人很快拥吻在了一起。 她张开唇,舌尖缠上他的,彼此纠缠,用尽全力,似要把对方吞进肚子里。 他们接过好几次吻,但都不及这次这般,来势汹汹。 她抱着他翻了个身,骑在他身上,弯腰的时候,长发垂下,落在他颈下,这点痒,将身体和心脏的zao动悉数引爆了。 他起身,抱着她,重新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吻了上去。 门外有人敲门,听起来是叶燕青的声音:“小惜,吃饭了。” 再然后是苏遥的声音:“再等会吧,让年轻人一起,多玩会。走吧燕青,咱们去花园看看。” 房间里,韩惜松了口气,推了推身上的人:“收拾一下下去吃饭吧。” 男人喘着粗气,声音又闷又沙哑:“不想吃饭。” 他拉开她的裙子拉链,头埋在她心口:“想吃你。”又辗转到她耳边,音调都变得狠了起来,“老子想很久了。” 她仰着头,难耐道:“不行。” 他闷声:“你点的火,你来灭。” 他又亲了亲她,终于还是停了下来,“我去下洗手间,” 韩惜在床上躺了一会,打开灯,开始整理衣服。 纪尧从洗手间出来,刘海还滴着水,他一直在洗冷水脸,没有执行解决方案。 韩惜转过身:“帮我拉一下拉链,好像卡住了。” 纪尧抬眸,看见一片光洁白皙,雪一般泛着莹光,上面几点红色是他刚才的吻出来的。他转身往洗手间走去,十分烦躁地关上门,暗暗骂了声操。 韩惜转头看了看,小声嘀咕了一句:“就让拉个拉链,发的什么火。” 刚才还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说给她听。 她好不容易把拉链理平整,拉上。 几位长辈都很慈祥,晚饭吃得其乐融融。 纪尧和韩惜并排坐着,他老拿自己的腿去碰她的,逗她玩。 韩惜感觉手机振动了一下,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中秋节快乐。--嫌疑人h。” 韩惜没回,把手机放在一边。 纪尧问道:“谁啊。” 韩惜:“不认识。” 她确实不认识,也不知道是谁,只知道是市局的人。 苏遥亲手切了一块大月饼,在座的每人分一块,算是团圆了。 一桌五个人,苏遥在和叶燕青讲悄悄话,两个老姐妹感情不错,聊得很开心,纪致和帮苏遥夹了点菜,纪尧在给韩惜倒饮料。 画面很圆满 韩惜吃了点月饼,之后就不大讲话了。她看起来明显是有心事。 晚饭快结束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妈、纪叔叔、苏姨,我有点事,要先走一步了,你们继续吃,不用管我。” 纪尧看着韩惜,没多说什么,站起来说道:“我送你。” 叶燕青和苏遥叮嘱他们开车注意安全。 坐上车,韩惜转头问纪尧:“你知道我要去哪?” 纪尧点头:“知道,我送你过去。” 到罗海遥家楼下,韩惜对纪尧解释道:“以往,都是他陪我一起过中秋节的,就我们两个人,算是家人。他陪了我那么多年,我不能随便抛弃他。” 她低声:“你不要误会,我吃好饭就走。” 纪尧转头,笑了一下:“知道。”他看了一眼时间,“一个小时够吗,我在等你。” 韩惜:“时间是够的,但我不想你在这等,你回家等我好吗?” 纪尧挑了下眉:“那把你钥匙给我。” 韩惜本来想说,叫他去他自己家等着。但她也没多说什么,把钥匙给了纪尧。 纪尧接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韩惜感激纪尧的理解。 她看着纪尧的车子走远,转身摁了罗海遥家的门铃。 保姆打开门,对韩惜说道:“罗总不在家,二十分钟前出去的。” 韩惜看了一眼,院子中间摆着一张圆桌,桌上是丰盛的饭菜和水果。他们每年中秋节都是这样过的,在院子里,抬头就能看见月亮。 韩惜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晚上八点五十分了,她原本跟罗海遥约好八点半过来。在纪尧房间里耽误了一会,迟了。 她转身,打罗海遥的电话。 对方没接,也没挂。 韩惜从桌边拿了一盒月饼,走出别墅打了辆车,准备去罗海遥的办公室。 华灯初上,街边霓虹灯闪烁,行人并不算多,比平常看起来少了很多。都在家过节陪家人了吧。 韩惜想到罗海遥一个人,坐在院子等她。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到了地方,韩惜下车,抬头看了看,办公楼里亮灯的房间不多,果然都在家过节了。 韩惜直接上了罗海遥所在的十八楼办公室。 办公室没人,走廊亮着灯,办公区域有点暗,韩惜一路走过去。 远远看见罗海遥办公室门上的磨砂玻璃传出来的光亮,他果然在。 韩惜紧了紧手上的月饼盒子,笑了一下。 靠近门口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办公室里有声音。 女人的jiao喘和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交织。 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可能是书或者电话被碰落到地面上。 那声音丝毫没影响到里面的男女,他们甚至更激烈了。 韩惜默默站在门口,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月饼,放在地上,转身走了。 她听出来那是罗海遥的声音,女人是他的秘书。 她也一直都知道,那位秘书小姐很喜欢他。 韩惜和罗海遥的感情,从小就开始。这么多年以来,只有彼此。 或许在别人眼里,他冷漠,甚至有点暴躁,或许还暗藏着见不得人的罪恶。但对于韩惜,他是那个一路陪伴她的人。 她希望他也能好,希望他眼里能看见阳光,希望他妻儿绕身,一生被人爱。 他有自己的路,而她也将踏上全新的旅程,奔向她的家人和爱人。 韩惜打车回到家,经过楼下小花园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不管是纪尧家还是她自己家,灯都是灭的。 她诧异了一下,继续往前走,终于在楼下单元门旁边,看见一个低头抽烟的身影。月光照在旁边草地上,唯独他埋在阴影里。 他靠在墙边上,微微弯着腰,看起来有点烦躁和颓废。 她想起他把她送到罗海遥家楼下,轻轻松松地放她进去的样子。 是装的吧。 韩惜站在一丛植物后面看了他一会,烟头忽明忽暗,他摁灭,又拿出来一支新的,叼在嘴里,歪头打着打火机。 她走过去,把他的烟从嘴边夺了下来,轻声对他说:“纪尧,我回来了。” 第69章 纪尧抬头,看见韩惜:“这么快就回来了?” 韩惜嗯了声:“你在这干嘛。” 纪尧看她:“你说我在这干嘛。” 韩惜拉着纪尧的手:“上去。” 纪尧摁下电梯:“你补偿我吗?” 电梯来了,两人进去,门还没关上的时候,他就把她摁在电梯壁上吻她。 韩惜自知理亏,也不反抗,微微仰头,让他亲。 他刚抽了烟,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跟她身上的柠檬味娇缠。分不清彼此。 楼层到了,两人出了电梯,直接去的韩惜家。 纪尧喜欢去韩惜家,她家是婚房,从装修到灯光,无不透着暧昧。 韩惜进家,洗手。纪尧跟着她一块,两人排队洗手。 她嫌他洗得不干净,他不服气,她就挤了点洗手液,放在他手上,帮他手心手背都搓了搓。 洗好手,两人就没事干了。 才九点半,睡觉有点早。 纪尧结过韩惜递过来的水杯,往阳台走去。两人赏了会月。 韩惜这才认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领口自然是微微敞开的,他靠在阳台边上,一双大长腿随意交叠,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慵懒。 只有在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才会变得晶亮。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拿出手机说道:“我还没给蔡局打电话祝贺节日快乐。”说完拨了个电话出去。 韩惜看纪尧打电话,他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微动着,看起来十分性感。 韩惜踮起脚尖,在上面亲了一口。 纪尧垂眸看了她一眼,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韩惜发现乐趣了,又亲了他一口。 那边蔡局还在训话,纪尧:“乖,别闹。” “啊,不是说您的蔡局。” 韩惜又跳上去亲了一口。 纪尧捂着电话:“来劲了是吧。” “啊,不是说您的蔡局。” “我这还有点事,先挂了,蔡局蔡夫人中秋快乐。” 没等那边说话,纪尧就挂了电话,他把手机往旁边桌上一扔,抱起眼前的女人就往卧室走去。 “这可是你自找的,别怪我。” 他吻着她,把她放在床上。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床上,洒了层银霜一般。 他吻了吻她的唇,大手在她身上游走,闷声问道:“什么时候给我?” 韩惜偏过头去:“现在还早。再说,什么都没有。” 纪尧十分善解人意:“我那有,我去拿?” 韩惜拧眉:“你什么时候买的?”还是避孕套这种东西,是他的常备用品。 纪尧吻了吻她:“昨天买的。”他又道,“我就知道几天可能会用到。” 韩惜:“你想得有点多。” 她说完,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你该回去了。” 纪尧站起来:“我今晚不想回去睡。” 韩惜给了他一个眼神:“得寸进尺?” 纪尧:“不是,我就想抱着你睡,单纯地抱着你。” 韩惜认真想了一下:“不行。” 情到浓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纪尧原本也没指望自己能成功赖在这,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贴着她的耳朵:“那你叫我一声哥哥。” 韩惜沉思了一下,觉得还是这个划算一点,于是低声叫了声:“哥……哥哥。”她话音还没落,脸就先红了。 纪尧听着,浑身的血液又开始沸腾了,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叫,好哥哥。” 韩惜抿着唇,酝酿了一下,又喊了声:“好……好哥哥。” 纪尧成功地再次忍不住了,低头就吻了过去,一边吻她,一边辗转到她耳边,声音似带着蛊惑:“让哥哥好好疼疼你。” 他们吻了很久,能感觉到彼此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空气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喘不过气。 韩惜紧紧抱着纪尧,这是她第一次与一个男人这样亲近。情动的感觉很奇妙,不管怎么抱他吻他,心里还是像空了一块一般。 亟待他来填满。 他咬着她的耳垂:“想要吗?” 她紧紧咬着自己的唇,理智告诉她不能,偏偏身体被他吻地不受控制地微微扭动,喉咙里发出的声音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浪荡又羞耻。 她太容易被这个男人迷惑了。 最后是纪尧先停下来的。他能感觉到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虽然她的身体其实已经准备好了。 纪尧整理好衣服,走到门边,转身说道:“早点休息。” 他回到家,洗了个澡,把水温调地凉了点。 过了一会,纪尧打开市局别动队的微信群,发了个超级大红包。 【市局一枝花:本花脱单了,和她@韩惜。】 【小朱呀:哇,我抢了这么多,够买个包了,谢谢纪队送的包,祝您和惜姐百年好合。】 【不要叫我靖靖:以后好好的,别欺负人了就行。谢谢红包,中秋快乐。】 【小姚:谢谢纪队,嘿嘿嘿。】 【江小梅儿:前段时间不是还在冷战吗,今天就搞定啦,厉害厉害,传授点经验呗。】 【市局一枝花:承让。】 【祥子‰☆粉哒哒:纪队威武。】 韩惜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于是选择装死。 【市局一枝花:阳春面呢,快来看,这里有秀恩爱的。】 【不要叫我靖靖:杨队家里有事。】 纪尧私聊赵靖靖,得知,杨春勉的父亲生病了。 他看了一眼时间,拿起钥匙,起身出门。 杨父除了中风半身瘫痪,一条腿也断了,是被毒贩子打断的。为了报复身为缉毒队长的杨春勉。 为了躲避毒贩的打击报复,杨春勉带着父亲搬了很多次家,有时候他都觉得自己可笑,明明是最正义的警察,却还要过这种东躲西藏的日子。 纪尧在车上给杨春勉打了个电话:“你在哪个医院,我去看看。” 杨春勉:“不用了,快看好了。你不过节吗,往外面跑。” 纪尧笑了一下:“被女人赶出来了。” 杨春勉报了医院名字,纪尧很快到了。 杨父坐在轮椅上,杨春勉推着,正在往门口来。保姆跟在后面拿东西。 杨春勉虽然是缉毒队长,工资也很高,但多半花在父亲的医疗费和请保姆上了,一直也没买车,要不是纪尧来,他们正在准备打车回去。 纪尧将车子停好,下来,帮杨春勉一起将老人抬上车,保姆将轮椅折了几下,放在后备箱里。 纪尧坐上车,转头笑了笑:“杨叔,中秋快乐,身体健康。” 杨父自从生了病,就不大爱说话了,他笑了一下:“好,谢谢了。” 纪尧发动车子,杨春勉坐在副驾。 纪尧:“我在群里发红包了,你怎么没去抢。” 杨春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被小崽子们抢完了。” 纪尧:“回头我补一个。” 杨春勉摆手:“不用。” 纪尧笑了笑:“别的红包就算了,这个普天同庆祝福脱单的红包不能不补。” 杨春勉:“脱单了,跟韩惜?” 纪尧点了下头。 杨春勉:“挺好。” 送杨父回到家,杨春勉送纪尧下楼,在楼下,他摸出烟盒:“不是什么好烟,你要不要?” 纪尧接过烟:“陪你。” 两人站在车边,点了烟。 纪尧问道:“这里没被发现吧?” 杨春勉摇头:“没,住了三年了,一直挺安全。” 纪尧虽然平时喜欢和杨春勉一起贫嘴,但他是打心眼里佩服他的。缉毒警察是最值得尊敬的一类人。 缉毒工作远比刑侦危险,一个不小心,一家老小的命都可能被盯上。 纪尧抖了下烟灰:“你要是工作太忙,就把杨叔送疗养院去吧,我跟李秘书说一声安排一下。那边条件好,安全设施也好,刚才那保姆,我看着做事不大利索。” 杨春勉靠在车边,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不用,过段时间再说吧。” 纪尧嗯了声,男人之间的谈话,不需要说很多。 “你手去年不是受过伤,枪都拿不利索了,时机合适就退下来吧。加上杨叔的身体情况不乐观,经不起你这天天的折腾。” 杨春勉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把罗氏的贩毒工厂查出来,一举给他灭了,就申请调岗,再给自己放一个月的假,好好陪陪我爸。” 纪尧:“别啊,别光陪男人,找个女人吧。” 杨春勉:“你当我是你呢,说找就找了,我条件摆这了。又穷又危险的,哪个女人愿意跟我遭这种罪。” 纪尧笑了一下,低声:“那你有喜欢的女人吗?” 杨春勉低头,看了看脚尖,又抬起头来说道:“没有。” 他说完看了纪尧一眼:“所以你再秀恩爱,就离我远点秀,单身狗受不了这样的刺激。” 纪尧笑了笑,摁灭烟头,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我先走了,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叫我,别什么都自己撑着。” 杨春勉嗯了声,顿了一下,最后说道:“好好对韩惜。” 第二天,纪尧和他的女朋友一起上的班。 到市局门口的时候,韩惜松开纪尧的手,对他说:“工作时间内,我们是同事关系,你不要没事就往法医室跑,影响不好。一会我先进去。” 纪尧点头:“行。”说完飞快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韩惜摸了摸被他亲过的地方,走进了市局大门。纪尧远远跟在后面。韩惜来到办公室,没再收到嫌疑人h送的花。桌上放着一个保鲜盒,里面装满了各种时令水果。 朱涵过来说道:“惜姐,这是叶主任送过来的。” 韩惜笑了笑:“好。” 她打开冰箱,看见里面放着好几罐蜜饯,朱涵说道:“也是叶主任拿来的。” 韩惜拿出来一瓶蜜渍杏干,跟朱涵一起尝了尝。比外面卖的好吃多了,还健康。 朱涵感慨道:“我妈就不会做这个,也不会织毛衣,还是叶主任厉害。” 韩惜笑了笑:“你妈妈也很厉害啊,煲的汤特别好吃。” 朱涵跟着笑:“只要疼孩子的妈妈,就都是好妈妈。” 吃了点蜜饯,朱涵到韩惜面前:“惜姐,你笑得真好看。” 韩惜坐下来,抬头看她:“我以前也笑啊。” 朱涵:“不是的,不一样。” “纪队条件好,性格也好,又很喜欢你,真好。” 韩惜:“他又偷偷给你发红包了?” 朱涵:“厉害,这都看出来了。” 韩惜笑了笑:“干活。” 干了一会活,朱涵又过来了,她小声问道:“那个嫌疑人h,是不是知道惜姐你和纪队在一起了,所以没再行动了,花都没再送了哎。” “不过,我觉得他人不错,不纠缠不插足。就是胆小,光知道暗恋,送个花都不署名,怂蛋。” 这时,杨春勉走进来,握起手上的文件在朱涵头上拍了一下:“嘀嘀咕咕的,又在背后说谁坏话呢。” 朱涵摸了摸被杨春勉拍过的地方:“杨队。”说完,非常自觉地去倒了一杯柠檬蜂蜜水呈了上来。 杨春勉接过来:“谢了。”他转身对韩惜说道,“韩惜,能把这个蜂蜜柠檬的做法告诉我吗,回头我自己做去,老过来蹭,挺不好意思的。” 朱涵:“杨队您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哪。” 杨春勉没跟她多贫,他在认真听韩惜说话。 韩惜:“我把做法写在纸上,很简单的。” 韩惜写好,递给杨春勉:“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我,实在懒得做,也欢迎来蹭。” 杨春勉接过便签纸,扬了扬:“谢了。”说完端着杯子出去了。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字体清秀好看,透着一股严谨和认真。 “柠檬洗净切片,罐子底层先铺一层蜂蜜,然后一层柠檬片,再一层蜂蜜……最后铺上一层柠檬,密封放在冰箱里。” 纪尧正在电脑屏幕前看张祥调过来的监控录像,他们在城中村附近的路口发现了刘强山的身影。 纪尧早就猜到,核桃佛像这么重要的东西,罗海遥不会放心随便交给别人。 监控录像里,刘强山低着头,尽量规避摄像头,只是他身形实在高大,纪尧一眼就认出来了。 纪尧点了下画面:“这里放大一下,鞋底边上这里。” 他们应该庆幸,这段路口都是高清摄像头,纪尧在刘强山的鞋底边上发现了黑色沥青。 浅浅的一点,不仔细都看不清。 纪尧靠在椅背上,拿着一支笔在手上把玩:“靖靖,查案发当天南泉市所有新开放的刚修好的路段,和正在修整的路段。刘强山在那附近出现过,运气好的话,能追踪到他的住处。” 赵靖靖走过来,无奈道:“不要叫我靖靖。” 又认真道:“这就去办。” 韩惜过来送资料,看见电脑屏幕上的刘强山,顿了一下没说话。 纪尧接过韩惜送过来的资料看了看,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你跟我过来一下。” 众人心里都是一紧,这是出现什么问题,还是出现什么证据了吗。 韩惜跟着纪尧走出办公室,两人到走廊尽头,靠近安全出口的地方。 韩惜诧异道:“有什么问题吗?” 纪尧扬了扬手上的资料:“这份资料并不急用,你这么着急亲自送来……”他停了一下。 韩惜回忆起她在刑侦办公室看到的罗海遥的监控画面,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要去打探什么。” 纪尧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接上刚才的话:“你这么着急亲自送来,是不是想我了啊,送资料是假,看男朋友是真。” 韩惜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在市局门口跟你说什么了,工作期间,我们就是同事关系。” 纪尧点头:“嗯,然后不让我没事就往法医室跑。我可没往你那去,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韩惜还没来及说话,双唇就被堵住了。 他把她摁在墙上,抵着她,低声说道:“我想死你了。” 说完又吻了过去。 韩惜推他:“你这样,会影响工作的。” 纪尧闷声:“劳逸结合,我刚才脑子都要炸了,放松一下,更有利于工作和思考,明白吗?” 韩惜低声:“有人。” 纪尧吻了吻她:“没人,谁会往这边来。” “谁会往这边来?” 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声音,韩惜吓了一跳,从纪尧臂弯里逃了出来。 来人是蔡局,他手里端着杯子,指了指纪尧:“你又欺负女同事,欠揍是不是。” 韩惜低头,小声道:“蔡局。” 蔡局放韩惜先走了。 纪尧到蔡局面前,晃了晃手上的资料,笑了一下说道:“跟韩法医交流工作呢,没欺负人。” 蔡局瞪了他一眼:“有你这样交流工作的。下回别让我逮着,不然有你好看。”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事跟你说。” 纪尧边走边问道:“什么事?” 蔡局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到办公室再说。” 纪尧收起方才的玩笑样,跟蔡局去了四楼局长办公室。 蔡局坐在办公桌前,放下杯子,“杨春勉父亲身体不太好,他带他父亲回老家待一段时间,请了挺长时间的假,我准了。以后关于罗氏的问题,你就跟暂代缉毒队长交流。” 纪尧坐下来:“杨叔身体是不太好,回头我去看看他。” 蔡局扫了他一眼,骂道:“自己手上的案子破了吗,就东跑西跑的。” 纪尧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在门口站了一会。 很多事情,蔡局没说,但他能猜出来,杨叔被蔡局秘密保护了起来。杨春勉八成是去毒贩那边做卧底去了。 那是一条十分凶险的路,一不小心,就把命搭进去了。 十分凶险,却也十分伟大。 纪尧拿出手机,打开市局别动队微信群,在里面发了个红包,很快大家都来抢了。 杨春勉没来,纪尧想,他现在大概连手机都换了。 纪尧记得昨天晚上跟杨春勉在他家楼下的谈话,他说扳倒罗氏背后的贩毒集团就退到别的岗位上去。 第70章 赵靖靖一共查出了两个路段,一个是刚修好的,一个是正在修的。 纪尧带了几个人去其中一段调查,赵靖靖带人查另外一段。 排查工作一如既往地枯燥。 他们拿着刘强山的照片,沿着正在修的那段路问了很多人,尤其是旁边开店的,但他们都说没见过。 纪尧坐在一张长椅上,拧开一瓶水,喝掉大半瓶。 周莉问旁边发广告的人手里要来几个塑料扇子,分给大家扇扇风,凉快凉快。 她坐在纪尧身边:“按说,刘强山那种体型的,凡是见过他的,应该印象很深刻才对,那么高一个大高个。” 纪尧点头。 周莉又道:“那为什么没人见过呢,他难道天天不出门,不出门鞋子怎么沾上的沥青?” 纪尧看了她一眼:“先查着吧,不行再调整侦查方向就是了。” 赵靖靖打来电话,他那边也是一无所获。 九月中旬,正中午的时候,阳光还是挺厉害的,纪尧挥了下手,带大家去吃饭,顺便在餐厅蹭会空调。 吃饭的时候,纪尧一直在想,刘强山到底藏在哪里。他是怎么不动声色藏得那么严实的,明明那么高的身高。 直到餐厅来了一群好几个人,他们平均身高跟刘强山差不多。 纪尧靠在椅背上,听那几个人说话。 “最近运动强度太大了啊,不知道教练怎么想的。” “我都累死了,晚上睡觉腿还抽筋,我觉得我还在长个。” “给你点个骨头汤补补吧。” …… 纪尧回头问道:“你们是那边体育场的吗?” 为首的大概是队长身份的,点了下头:“嗯,市体育队的。” 纪尧:“体育场那边有房子出租吗?” 那人答道:“有,我就住在那边,各方面生活设施齐全,足不出户也能生活,你要租?” 纪尧拿出刘强山的照片问道:“这人见过吗?” 那人摇头:“没。” 吃好饭,纪尧买完单,带人往旁边体育场后面的小区走去。 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纪尧到旁边小餐馆打包了几份盒饭,一一分给大家:“假设刘强山真住在这,他日常不大出门。一人负责三栋楼,挨家敲门,就说送外卖的,发现嫌疑人,不要轻举妄动,听我指挥。” “周美丽,不要偷吃。” “行动。” “是,纪队。” 纪尧:“喊屁,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小心暴露。” 周莉斗胆,小声说道:“不是我说,纪队您这身衣服,怎么看也不像送外卖的。” 纪尧抬眼。 周莉谄媚地笑了笑:“像男模。” 纪尧:“行了,原谅你偷吃了。去吧,一个小时后在这集合。” 他与刘强山交过手,不能出面。纪尧走进旁边一家咖啡厅,点了杯咖啡,歪在沙发里,伸了个懒腰。 他神情是慵懒的,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过小区大门,像一个藏着利爪的鹰,紧紧盯着猎物。 一个小时后之后,队员们集合,汇报了所有可疑的住户。这几家都是家里有人,听见送外卖的也不开门,或者就开个门缝,说句送错了没点外卖,根本看不见脸。 所有能看见脸的都被排除掉了。 纪尧悄悄带人去查所有可疑住户。楼下安排两个人守着,其他人跟他上去,逐层排查。 到最后一栋楼的二楼的时候,周莉悄声说道:“就这家,刘强山肯定在这。” 纪尧看了她一眼:“怎么推测出来的?”他都没看出来。 周莉吸了下鼻子:“我闻到馄饨味了,虾仁的。”她之前在楼下偷吃,也真没算白吃,关键时刻起了作用。 纪尧点了下头,闪到一边,叫一个面孔生的队员敲门。 里面的人过来开门,只开了一个门缝,脸都没露,声音透着一股阴沉:“谁?” 队员:“我是刚才送外卖的,看了下订单,没错,就是您定的,姓刘,刘先生是吗?” 刘强山一听这话就意识到了危险,猛地就要关门。 纪尧动作快了一步,一脚把门踹开了。 刘强山看人多,并不硬打,转身往阳台跑去,他准备跳楼偷跑。 阳台下面有两个警察守着,总好过迎面这四五个好打。尤其打头的还是纪尧。 刘强山迅速跳下去,跟楼下的警察对打。 纪尧跟着跳了下去,参与到战斗中。 刘强山见打不过,往小区门口逃去。 纪尧紧追不舍,终于在快到门口的时候,抓住了刘强山的衣领。 两人又是一番搏斗。 刘强山下手又狠又毒,纪尧了解他,因此比他更狠更毒,每一招都往致命的地方招呼,他有预感,要是刘强山这次跑了,以后将会更加难抓。 刘强山滚在地上,从腰间拿出来一把枪。 纪尧:“你枪里没子弹。”他话音还没落的时候,就已经把手机使劲扔到了刘强山身上。 刘强山的子弹打偏了,他错过了最佳防御时期,身后的警察扑了上去,他被捕了。 纪尧拿出手铐,拷住刘强山。叫人把警车开过来。 周莉捡起地上纪尧的手机:“歇菜了,屏幕碎了,还黑屏。” 纪尧嗯了声,没管。他的注意力全在刘强山身上,一刻都不敢松懈。 刘强山虽然戴着手铐,但他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一个被捕获的罪犯。他眼底是阴郁,唇角却是笑的。 一个喜欢吃人血的人,能正常到哪去。 纪尧看了一眼刘强山耳朵后面的那道疤痕,那是几年前交手的时候,他亲手砍出来的。 纪尧正要把刘强山摁进警车里,手上突然一下巨疼。 他的手背被刘强山咬了一口,牙印渗到了皮肉里,鲜血直流。 纪尧踹了刘强山一脚,抬头看见他舔了下嘴角的血迹。 周莉急忙上来,从警车里拿出来医药箱,帮纪尧做了个紧急处理:“纪队先去医院吧,我不专业,处理不好怕伤口感染。” 纪尧看了一眼手上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那就去找专业的人。” 周莉对开车的同事说了声:“后面那辆带着嫌疑人回市局,这辆去最近的医院。” 纪尧摆了下手:“不去医院,回市局。” 周莉诧异道:“不是说去找专业的人处理一下吗。” 纪尧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 周莉:“懂了。” 到了市局,刘强山被关押了起来,等待审讯。 纪尧来到四楼法医办公室。 韩惜能分辨出纪尧的脚步,他走起路来比一般人轻一点,大概是因为总想着耍帅,飘着走的缘故。 然后她闻到了一丝血腥味。学医的对血液的味道都很敏感,尤其是法医。 韩惜抬头看见纪尧手上的绷带,拧眉站起来:“你手怎么了?” 纪尧坐下来,声音先带上三分委屈:“被嫌疑人咬了一口,疼。” 韩惜一看这包扎手法就知道,他准没去医院。 韩惜:“我看看,伤的严重吗。”她转身从橱柜里拿来了碘酒、绷带等工具。 韩惜小心把绷带拆开,稍微放心了一点:“还好,不用缝针。” 纪尧盯着韩惜的脸:“那个,你能换一下那件白色的工作服吗,白大褂。” 韩惜:“嗯?” 朱涵作为过来人,她是很懂的。她男朋友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偶尔就会这样。恋人之间小情趣。 韩惜转头看朱涵偷笑,也不知道她笑个什么劲。 纪尧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主要吧,穿白大褂,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医生,能给伤患带来心理上的安全感。” 和身体上的愉悦感。 朱涵:“惜姐,我去下物证那边。”说完就走了。 韩惜转身,把白大褂穿上,坐在纪尧面前:“这样行了吧。”她要不是看他受了伤,才不理他。 纪尧看了看,点头:“行。” 处理好伤口,纪尧站起来:“我去审讯室了,晚上下班等我。” 韩惜嗯了声:“注意伤口,别碰到了,更别沾到水,明天给你上药,换绷带。” 纪尧转身:“今晚行吗?” 韩惜:“也行,睡前换。” 纪尧笑了一下:“那穿你身上这件换行吗,今晚?” 韩惜:“就换个药,你还点上衣服了。” 纪尧看着她,眼神微微动了动:“行吗?” 韩惜:“也不是不行。” 纪尧:“就这么定了。”说完他就走了,生怕身后的人反悔似的。 刘强山已经被带进了审讯室, 纪尧坐下来,扔了两张照片过去。 乔江和蒋薇。 要不是徐芹自杀了,可能还要加个徐芹。 刘强山抬头,审讯室的灯光并不暗,他给人的感觉却好像一直待在阴影里一般,周身不带一点光,闷地透不过气。 “是我杀的。” 纪尧跟他交手过几次,却从没听到过他的声音,这个从孤儿院走出来的杀手不爱说话。话音一从口腔里滑出来,就带着一股粗糙的沙哑。 不看脸和身形,很容易让人以为,这是一个五十岁的老人。 纪尧:“为什么杀他们,还是什么人指示你的?” 刘强山:“没人指使,想杀就杀了。” 他顿了一下:“我恨乔江的父亲乔振,那个厨师。他死了,就子偿父债。” 纪尧眯了眯眼睛,瞧着眼前的人:“为什么恨他,他是给你喝人血了,还是给你吃人肉了,让你一辈子,过得不像个人。” 从始至终,刘强山的表情都是平静的,直到这一刻,他眼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悲痛和愤恨,只一瞬间,他就又平静下来了:“他打过我,我恨他。” 纪尧:“蒋薇呢?” 刘强山:“小时候就不是什么好货,仗着郑宵的宠爱,欺负我们。” 纪尧递了根烟过去,刘强山接了过来,他没多少日子可以过了。 一根烟抽完。 纪尧说道:“他对很好吗?” 刘强山抬头:“谁?” 纪尧:“罗海遥,也就是郑九。” 刘强山没说话。 纪尧:“你一个人,把所有的罪都扛了,他一定对你很好吧,他对你有恩?” 刘强山:“我说过了,案子都是我犯的,跟其他人无关。” 纪尧将在乔江和蒋薇,以及徐芹身上找到的死亡预告卡片扔到刘强山面前:“放这些卡片,还标上每个人离开孤儿院的日期,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一个问题不交代清楚,我们都是不会结案的。” 刘强山看了一眼:“句子是我在网上抄的。日期的问题,是让他们永远死在孤儿院,不得离开。” 纪尧明显不相信他这些废话。 他最后拿出来一张郑宵的证件照:“这个人认识吗?” 刘强山看了一眼:“认识,郑宵。” 纪尧:“知道他的下落吗?” 刘强山:“知道。” 站在观察镜外面的蔡局等人心里皆是一紧。 纪尧:“他现在在哪?” 刘强山回答地干脆,就两个字:“死了,五年前就死了,他那种人早该死的。” 这就是警方翻遍整个南泉市都没能把郑宵找出来的原因。一个深埋地下的人,怎么找。 纪尧:“那个核桃佛像是那个时候,罗海遥从郑宵身上拿到的是吧。” 刘强山似乎是笑了一下:“是我拿的,别扯他。” 纪尧:“为什么撺掇谢小青冒充陈警官的女儿?” 刘强山:“因为罗海遥不喜欢那个女人离开他,所以我帮他找的谢小青顶替。” 那个女人,自然指的是韩惜。 韩惜和刘强山之间没有交集,刘强山是在韩惜被领养走之后来到的孤儿院。 纪尧:“郑宵的尸体,被你们藏哪了?” 刘强山一点都不上勾:“是我,没有们。” 他说完报了一个地址。 纪尧叫人把刘强山关押了起来,走出审讯室。带人往郑宵的埋骨地点去了。 第71章 韩惜早知道纪尧出任务去了,下班没等他,去了叶燕青家吃饭。 韩惜挽着叶燕青的胳膊走出市局大楼。 老刘在市局做了一辈子门卫,当年跟陈志也是认识的,现在看到他家女儿找回来了,他都替他们高兴。 “瞧,多好的闺女。” 叶燕青笑了笑,韩惜叫了声:“刘叔。” 她们乘的地铁回家,下地铁先去了趟菜市场。 以前韩惜很少去菜市场,觉得浪费时间,人多又吵。此时跟叶燕青在一起,看她挑菜买菜,红艳艳的西红柿,碧绿的黄瓜和青菜,黄色的土豆上带着点泥。 觉得菜市场也不错。 买好菜回家。 韩惜帮着一起洗菜,洗好菜,叶燕青让她去歇着。 韩惜站在厨房门口,看叶燕青烧菜。 纪尧的糖醋鱼烧得好,叶燕青烧得更好,很快闻到一股香味。 糖醋鱼装盘,韩惜接过来,端上餐桌。 “你爸以前也喜欢吃糖醋鱼。”叶燕青将洗好的青菜倒进油锅里,不知道是不是青菜浸在油里滋啦滋啦的声音太响,她的声音变得低了,“你对你爸爸大概没什么印象了。” “他其实非常疼爱你。” “你刚出生前几个月,整夜整夜地闹,要人抱,不能放下来,一放下来就哭。他让产妇休息,自己就一抱一整夜。” “他们都笑他女儿奴,他还很开心,那段时间,家里每天都很开心。” “你现在回来了,他一定在天上看到了。” 叶燕青将青菜盛进白瓷盘里,韩惜端上餐桌。 另一个灶上的丸子汤冒着热气,叶燕青打开盖子,白玉色的鱼丸已经浮了上来,再煮两分钟,关火。 叶燕青又烧了道青椒土豆丝。 母女俩坐在餐桌前,明明是两人,却摆了三双碗筷。 这是叶燕青多年以来的习惯,她一个人吃了十九年的饭,餐桌上永远都是三副碗筷。 一家三口。 叶燕青站起来,准备将多出的那一副收起来。这么多年了,她也该走出来了。 这时,纪尧打来电话,他手机在抓刘强山的时候扔坏了,用的赵靖靖的电话。 “我回市局了,你在哪呢?” 韩惜:“我妈这。” 纪尧:“给我留点饭。” 挂了电话,韩惜对叶燕青说多出的碗筷不用收了。 依然是一家三个人。 纪尧很快就到了,进门先喊了声妈。 他最近喊妈,喊得特别勤快。 连叶燕青都搞不清楚,他这声妈是作为儿子还是作为女婿。 纪尧走到韩惜身边,低头在她颈后闻了一下,淡淡的柠檬香味,他瞬间满血复活,什么疲惫都没有了。 纪尧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看了一眼餐桌:“都是我爱吃的,谢谢妈。” 叶燕青:“洗手去。” 纪尧忙晕乎了,赶紧起身去洗了手,他一只手受了伤,不方便,韩惜帮他洗的。 洗完手,韩惜又倒了杯水递过去:“先喝点水吧。” 纪尧喝完水,坐在餐椅上,非常满足。 叶燕青问道:“从哪跑来的?” 纪尧:“新桥镇的一座荒山上。” 新桥镇三个字令叶燕青和韩惜皆是一怔。 纪尧继续说道:“郑宵死了,尸体就埋在那,变成了一堆白骨。”他转头,“明天就辛苦一下韩法医了。” 韩惜问道:“是刘强山杀的吗?” 纪尧:“据他交代,是。” 他这话说得谨慎,韩惜就没再多问。 吃好晚饭,叶燕青送两人到门口,她对韩惜说道:“什么时候想搬回来住了,跟妈妈说,你的房间早已经收拾干净了。” 纪尧不乐意了:“不带这么抢人的。” 叶燕青看了看纪尧,警告他:“你不许欺负她。” 纪尧抬了抬受了伤的手:“我就是想欺负,也不方便啊。” 他继续说道:“起码要等手好了。”说完就跑了。 叶燕青抬手打了个空。 两人打车回到家,纪尧已经习惯下班不回自己家,先去婚房溜达一圈。 韩惜打开门,给自己洗手,和给伤患洗手。 她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回去洗个澡,洗好澡过来换药。” 纪尧:“我没法洗澡。”他单手没法操作。 韩惜:“那你就别洗了,脏着睡吧。” 纪尧不愿意:“我不洗澡睡不着,加上白天又跑了那么远的地方,一身汗。” 韩惜:“你的意思是让我给你洗澡?” 纪尧点头:“也不是白让你洗的,等我手上的伤好了,加倍还你。”他说着,拿肩膀碰了她一下,低声,“我也给你洗。” 韩惜指了指客厅门:“你可以出去了。” 纪尧本来没指望她能给他洗澡,他就是嘴贱,逗她玩。没想到他拉开客厅门,刚要踏出去,她竟然叫住他了。 纪尧转身,笑了一下:“其实也不用的,我回去用毛巾擦擦。” 韩惜:“去把换洗衣服拿来吧。” 纪尧犹豫了一下:“不合适。” 韩惜看着他:“我都不怕,你一个男的,怕什么。” 他当然不是怕她会对他怎么样,他怕的是自己会对她怎么样。 每次一冲动,憋得他上不来下不去的,也难受得慌。但就是控制不住:“行,你等着。” 纪尧很快拿来了内衣和睡衣,还拎着一个纸袋。 他的牙刷牙膏毛巾,全在里面。 韩惜接过来,笑了一下:“你想的挺全面的。” 纪尧心说全面个屁,他连准备好的避孕套都没敢拿过来。 韩惜从冰箱里拿出来保鲜膜,在纪尧受伤的那只手上缠了好几圈:“一会洗澡的时候,防止进水。” 她进洗手间调了下水温:“衣服脱了过来吧。” 纪尧在她身后,慢腾腾地解着纽扣。韩惜回头:“哦,忘了你只有一只手了。” 她走过来:“我帮你脱。” 她抬手,帮纪尧脱掉衬衫。 手放在他腰带上,正要解开的时候,纪尧:“算了,我自己脱。” 韩惜歪头看了看他:“你脸红了?” 她十分新奇:“你竟然也会害羞?” 纪尧转过身,咔哒一声解开皮带,蹬掉裤子,抬了抬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洗吧。” 韩惜:“内裤也脱掉。” 她补充了一句:“我是医学生。” 纪尧十分无语:“你刚才不会一直把我当成一滩肉来看待的吧。”难怪她突然这么爽快,脸不红心不跳的。 韩惜:“不是,我把你当成一具尸体来看待的。” 纪尧:“.…..” 她应该庆幸,他伤了一只手,不然他今天不会放过她。 韩惜打来花洒,给这具“尸体”洗澡冲水。 她挤了点沐浴露,在手心搓了搓,往他身上抹。 当她手心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的时候,就再也没法把他当成一具尸体来看待了。 她偷偷欣赏他的身体。 他身材高大健硕,宽肩窄腰,腿又长。 她的手抚上他的胸肌,指腹轻轻滑过,留下一串细腻的白色泡沫。 她抬头,看见他喉结微微动了动,她喜欢吻他那里,上面还有一点未消的吻痕。 她感觉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带着灼人的热。她一下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她努力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这就是一滩肉,一具“尸体”而已。她刚才给他冲澡的时候,也不是没看见过下面。 脸红心跳的时候,耳边传来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你见过这样的‘尸体’吗?” 事态的发展宛如一场博弈,已经不知道是谁在撩谁了。 她微微低头,可一低头就看见他下面,她只好偏过头去,拿起花洒,往他身上泡沫的地方冲。 他闷声,低头看了一眼:“那个,还没洗。” 她拿着花洒,对准他,因为紧张,动作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他低头,入眼就是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因为羞涩而微微泛红的脸蛋,一双眼睛在水雾里竟显出一种梨花带雨的朦胧来。 他再也忍不住,低头吻了过去。 她手上还拿着花洒,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水还在流,滴落在他的脚上。 他身上又是泡沫又是水,可是他忍不住。 两人抱在一起,吻了很久,她身上的衣服被他弄湿了。他就给她脱掉,扔在地上,被花洒喷出来的水流淋了个透。 她仰着脖子,气息不稳:“你的手,好像渗血了。” 他把她抵在壁砖上,壁砖冰凉,刺得她一个激灵,“啊”地叫出了声。 他吻她:“我又没进去,你叫什么。” 她咬着唇,看起来有点羞愧。他安慰她:“没事,觉得舒服,你就叫。” “我喜欢听。” …… 两人缠了很久,最后是她用手帮他解决的。 洗完澡出来,韩惜顾不上休息,先帮纪尧把手上的伤处理了。 “你注意点,渗血了就不好了。” 纪尧往韩惜衣领里面看了看,勾起唇角:“你也知道,那种情况,一只手不方便。”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以为我的手已经够大了,没想还是握不住你的江山。” 韩惜:“.…..”谢谢夸奖了。 纪尧扫了她一眼:“不是答应换药的时候穿白大褂的吗?” 韩惜:“制服在办公室,忘带回来了。” 说到制服两个字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男人这一整天打的都是些什么主意。 纪尧:“上回我妈带来的那个兔女郎的,你要是喜欢,我回去拿。” 韩惜帮他换好药,打开门:“去拿吧。” 然而他一出去,她就把门反锁上了。 第72章 第二天,市局。 一早,纪尧去找蔡局汇报工作。局长秘书说蔡局不在,开会去了。 纪尧随口问了句:“咱们蔡局最近会议很多啊。” 秘书笑了一下,没说话。 纪尧心里门儿清,蔡局要真去开会了,能不带上秘书去吗。他怀疑蔡局最近的忙跟杨春勉的卧底行动有关。如果他真的在卧底。 因此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赵靖靖正找他:“纪队,关于郑宵身份的核实,现在叫人把郑琼请过来吗?” 纪尧想了一下说道:“这趟我去,你再带人审一下刘强山,看有什么新的线索。” 纪尧带着张祥等人,往郑琼的工作地点,罗氏集团下面做医疗器械的工厂去了。 医疗器械厂离罗氏最核心的生禾制药不远。 去工厂的路上,车子经过制药厂,纪尧看了一眼,不愧是罗氏核心,很气派,各方面条件和安保设施比周围那些厂好太多了。 纪尧带人从车上下来,对门卫出示了证件,登记了一下,进去。 厂区条件同样不错,因为涉及到医疗领域,卫生很好,进厂房都要穿鞋套。 里面还有独立的医疗机械研发办公室。 郑琼是看守仓库的,纪尧等人直接往仓库那边去了。 仓库门口停了一辆蓝色的大货车,正在等待搬运货物。 工人从空车上跳下来,对仓库门口喊了一声:“人呢?” 仓库里面走出来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影,那是郑琼,他虽然只有三十二岁,背部却已经有点驼背了,显出老态来。 工人看见他,骂了句:“狗逼,动作怎么这么慢。” 郑琼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谩骂,他一边赔笑一边拉开仓库大门。 为首的一个工人脾气有点暴躁,像是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找人撒火一样,对着郑琼的屁股就是一脚:“你看你这丧样,看见就让人来气。” 纪尧站在不远处,没让手下的人动。 几个人核对好清单,开始往车里搬东西。 郑琼今天运气不好,对方要的都是些质量重的器械。他搬起来非常吃力。 别人都搬完两箱了,他还在搬第一个箱子,因此又遭来一顿谩骂。 张祥小声说道:“这个郑琼身体有点虚啊。” 纪尧点头:“被欺负惯了,身上的淤痕,深深浅浅的,造成的时间都不一样。” 等那几个人搬完货物,大货车开走,纪尧带人走过去。 郑琼看见警察,倒也不怵,就漠然地问了句:“找我什么事吗?” 纪尧上下打量了他一下:“我们找到疑似你父亲郑琼的尸骨了,需要你配合一下,去市局取证验dna。” 郑琼似乎对他父亲的死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诧,大概在他心里,这个父亲死了跟活着没什么两样:“我不去。” 纪尧:“你不想验证你父亲的身份吗?” 郑琼坐在仓库门口的椅子上:“不是,不想请假。” 张祥有点急:“就请个假,配合公安机关办案,跟你们领导说一声不就行了。” 郑琼抬头,他的双眼看起来有点污浊,透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一点生气都没有,还是那样一副淡淡的语气:“不去。” 纪尧换了个话题:“刚看见你们搬货,他们打你,怎么不还手?” 郑琼不作声。 张祥端起赵副队一贯劝人的架势劝他:“你不要怕,要勇敢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郑琼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还要差了。 纪尧:“你身上这大大小小的伤,都是这里的人打的吗?” 郑琼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尸骨,我回头会去认领的,现在我要工作了。” 纪尧也不勉强,他看了一眼时间:“正好饭点到了,一块去吃饭吧,就你们食堂。” 郑琼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仓库里面走去。 里面的灯没开全,有点暗,尤其是越往里,仿佛一片深不见底的洞口。 纪尧看着郑琼坐在几个纸箱上面,他并没有工作要忙,纯粹是不想再应付他们了。 纪尧转身:“走,去食堂吃饭。” 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个中年男人,说自己是厂房主任,说有什么需要就找他。 纪尧:“你给郑琼放半天假,就今天下午。” 厂房主任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 纪尧:“您忙吧,我们不用陪,就去食堂吃个饭就走。” 厂房主任把他们领到食堂,果然就自动消失了。 纪尧打好饭,端着餐盘,往两个正在吃饭的年轻女人面前一站,唇角一弯:“请问,我能坐这吗?” 女人a:“可以啊,你新来的吗,以前没见过你。” 纪尧坐下来:“今天才来报道的。” 女人b:“有对象了吗?”非常坦率,直奔主题。 纪尧:“有了。” 女人b看着纪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小声说道:“那搞外遇吗?” 纪尧:“不了。” 他以前还没有韩惜的时候,为了套取线索,经常满嘴跑火车,什么话都敢讲。 两个女人看起来颇为遗憾,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吸颜,对纪尧表达出了十足的热情。 纪尧扒了两口饭:“当时应聘的时候,我看还能选生禾制药那边的职务,那边待遇怎么样啊?” 女人b:“幸亏你没选那边的,特别严苛,一般人进不去的。” 纪尧把餐盒里的一只鸡腿夹到她碗里,笑了一下:“你太瘦了,多补补。” 女人b脸一红:“哎呀,我正在减肥呢。” 纪尧跟这两个女人聊了好一会,基本摸清楚了。这个医疗器械厂基本是罗海遥在管,生禾制药是罗军的地盘。 郑琼是厂里公认的,谁都能欺负的人。他的地位十分低下,甚至都不如门口看门的狗。 据说他以前辞过职,一年都没有找到新工作,只好又回来,不然就等着饿死。 饭点一过,两个女人就走了。 纪尧坐着没动,他发现郑琼一直没来吃饭。 直到餐厅的人差不多走完了,就剩纪尧张祥等几个人了。 郑琼才拖着疲惫的脚步进来,他还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弓着腰,低着头,眼里没有一点活人气。 打饭的阿姨看见郑琼,赶紧把剩下的饭菜收了起来,不给他吃。 郑琼只好到放餐盒的地方,从人家吃剩的碗里找吃的。 纪尧走到打饭阿姨那边:“这不是还有饭吗,怎么不给人家吃。” 打饭阿姨摆摆手:“不行不行,上面说了,不能给他打饭。谁给他打饭开除谁。” 张祥走过来,有点于心不忍:“太狠了吧,这根本不把人当人看,简直生不如死。” 纪尧意味深长道:“是啊,生不如死。”比死更可怕。 这个医疗机械厂,对于郑琼来说,就好比一座监狱,厂里的每个人都可以是施暴者。郑琼出不去,渐渐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纪尧记得韩惜的原话是这样的:“孤儿院就好比一座监狱,郑宵和郑琼就好比狱长。郑琼不爱读书,性情也暴躁。他最喜欢欺负其他孩子,把孩子们的饭碗踢翻,看别人跪在地上捡饭吃,他笑得比谁都开心。” 有胆大的孩子不是没试图逃跑过,一旦被捉回来,就会被打断腿。断了腿就卖给乞丐,坐在路边乞讨,下场很悲惨。久而久之,根本没人敢逃。 午饭后,纪尧等人把郑琼带回了市局。 赵靖靖带了张报告过来:“法医验证跟刘强山的说法一致,郑宵的死亡时间为五年前,死因为窒息。” 说完递了张透明物证袋。 里面放着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白色的底,红色的字,清秀飘逸的瘦金字体。 “万恶之源。”日期跟蒋薇的那张一样,十九年前的新年,孤儿院大火那天。 检验科的同事从疑似郑宵的尸骨牙齿里取了牙髓样本,跟郑琼的进行了比对。 快下班的时候检测结果出来,证实了郑宵的身份。 刘强山没说谎,郑宵是真的早已经死了。 纪尧亲自审了一遍郑琼。 郑琼表示十九年前自己还小,不知道自己的父亲从事贩卖孩童的勾当,他说他以为那些孩子都是被抛弃的,他们留他们在孤儿院生活是做好事。 纪尧对此持怀疑态度,十九年前,郑琼十三岁。十三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他没参与犯罪,起码也应该是知情的。 纪尧拿出罗海遥的照片:“这个人,你总该认识了吧。” 郑琼当然认识,他如今这副境地,全拜这个人所赐。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都可以踩他一脚,谁都可以辱骂殴打他。 但他不敢多说,他知道罗海遥的手段:“罗氏小罗总,当然认识。” 纪尧盯着他:“是罗海遥也是郑九。你以前没少欺负他吧。” 郑琼低着头不说话。 纪尧又拿出陈警官的照片:“这个人,你见过吗?”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郑琼说:“见过。” 纪尧心里一紧,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个说见到过他的人:“在哪见过,具体阐述一下。” 郑琼都没有思考,直接就答道:“十九年前,他们杀死了他。” “郑宵、徐芹、乔振、郭莹,他们联手杀了他。” “所以他们现在都死了,都是报应。” 他脱口而出,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等待着这个问题似的。 这个原本死气沉沉没有生气的人,眼底终于泛出了一点异样的光芒来。 第73章 “那是一年快过年的时候,孤儿院来了一位访客,但我知道,他不是第一次来。我见过他。他已经在附近观察了好几天了。” “我爸把他请到办公室,我们都知道他心存戒备,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他大衣里面露出了警徽的一角。说不定身上还带着枪。但我爸很精明,他让郭莹出来,假装成他的女儿,叫他几声爸爸。” “他果然就上当了,趁他跟‘女儿’团聚,放松警惕的一瞬间,他们就下手了。” 纪尧拧眉,看着郑宵:“具体点。” 郑琼:“给我一支烟。” 纪尧叫人送了支给他,点着。 审讯室空间小,又充斥着烟味,空气混浊地险些令人喘不过气来。 白炽灯光打在纪尧脸上,他不似平常审讯的时候,带着威慑或者运筹帷幄的调笑。此时的他,眼底涌上来一股悲伤,又恰到好处地不给别人看到。 郑琼摁灭烟头,接着交代道:“我爸拿的榔头,那应该是致命一击,徐芹和乔振上去补刀。我藏在旁边屋子里,我什么都看见了。” “但我没动手。” “然后我被我爸送去了我姥姥家,之后的事情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的尸体,埋在了哪里。” 纪尧:“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郑琼想了一下:“他拿出过一张照片,照片里的女婴脖子上挂着一个核桃佛像。” “第二天,郑七就被送走了。我猜郑七是那个人的女儿,对不对?” 纪尧没答话,站起来走出了审讯室。 他靠在门边上点了根烟。 赵靖靖看了一眼墙上的禁烟标志,小声提醒他道:“蔡局还没走,你又想被骂?” 蔡局从审讯监控屏幕那边走过来,看了纪尧一眼:“给我也来一根。” 纪尧给蔡局点上烟。 蔡局:“老陈大意了。他是太想女儿了,才给了坏人可乘之机。” 纪尧嗯了声:“郑宵和蒋薇已经被杀了、乔振病死、徐芹自杀。所有跟陈叔叔有关的罪犯,全死了。” 有人给陈志报了仇,用的非法手段。 蔡局拍了下纪尧的肩膀:“不管背后那人的动机是什么,法律不容践踏。” 纪尧低头:“嗯。” 蔡局摁灭烟头:“叶主任和韩惜那边,你去说吧。” 第二天是周六,纪尧开车带韩惜和叶燕青去了趟墓地。 三个人在墓碑前站了很久。 照片上的人穿着警服,脸色带着一贯严肃的神情。韩惜看着照片,慢慢从他眼里读出了慈爱。 叶燕青蹲下来将菊花重新整理了一遍。纪尧走到韩惜身边,抱了抱她的肩膀。 韩惜将头靠在纪尧肩上。 从墓园出来回到市区。韩惜对纪尧说道:“你送我妈回家,我有点事,去见个人。” 纪尧没多问:“我在家等你。” 韩惜打了辆车,到罗氏集团楼下下来。 她不知道罗海遥在不在公司,中秋节过后,他们就没有联系了。 那天,他应该看见她放在他办公室门口的月饼盒子了。 韩惜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罗海遥。 他那边很安静:“小惜。” 韩惜:“我在你们公司楼下,你在家还是在公司?” 罗海遥:“我出差去了,法国。过两天就回去了。”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马上就去开会了,这个会议很重要,成功了的话,就能扳倒罗军了。” “我给你建游乐园。” 韩惜握着手机,突然感觉鼻头有点发酸:“海遥,你不用这样的。” 她本来想问他,她父亲陈志的事的,她回想起罗海遥在陈志葬礼上失常的表现。 她心里有十分不好的预感。 她不希望罗海遥是这一系列案件幕后的凶手。 可是除了他,她实在想不出来第二个人来。 罗海遥似乎是笑了一下:“你等我回去。” 韩惜还想说什么,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郑琼还在市局关着,周一的时候,纪尧叫人整理好郑琼的笔录。 郑琼坐在审讯桌前:“我好像没犯什么罪,能放我走了吗。” 纪尧站起来:“你走吧。” 郑琼正要走。 纪尧最后叫住他:“你不去看一下你父亲的尸骨吗?” 郑琼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就什么时候可以领走了,通知一下,我来领就是了。” 说完就跟着引路的警察走了。 张祥问道:“纪队,就这么放他走了?” 纪尧看着郑琼有点驼背的身影:“他要回‘监狱’,谁也拦不住。” 纪尧去了趟蔡局办公室,近期的重点勘查工作将放在嫌疑最大的罗海遥身上。 蔡局喝了口茶:“罗海遥现在人在法国,他不会就此潜逃了吧?” 纪尧靠在椅背上:“不会。” 蔡局:“你又知道?” 纪尧:“感觉。” 只要韩惜在,罗海遥就不会走远。 纪尧临走的时候,转身说了句:“去罗氏的医疗器械厂带郑琼的时候,经过生禾制药,那边安保戒备方面挺严的,据说招人标准也很严苛。” 蔡局放下茶杯:“嗯,这个你先不用管。” 生禾制药,杨春勉已经盯了有一阵子了,他怀疑一直在查的制毒工厂就在生禾制药里面。 纪尧走出蔡局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给李秘书:“帮我查一下,生禾制药现在是谁的产业,罗海遥还是罗军。” 李秘书很快回了电话:“之前是罗海遥父母的,他们后来留给了罗军。说来那对父母的想法也真奇怪,留给弟弟,不给亲儿子。” 纪尧:“也就是说,是罗军的产业了。” 李秘书:“嗯,不过罗海遥一直在争抢这份产业,目前和罗军斗得你死我活。” 罗海遥并没有潜逃到国外,他按时回来了。 韩惜在市局门口看见那辆黑色的卡宴,有那么一瞬间,她不希望那是罗海遥。她甚至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回来了。 作为一个执法人员,她竟然希望他能逃脱法律的制裁。这当然不对。 她依旧心存侥幸,或许郑宵他们不是罗海遥杀的呢。 韩惜坐进车子里,像往常一样,罗海遥放了一首轻音乐。 两人都没提中秋节那天的事。韩惜问道:“工作顺利吗?” 罗海遥点了下头:“这次朋友帮了不少忙。”他知道韩惜对这商业方面不感兴趣,很快转移了话题,“想吃什么?” 她似乎没认真在听他说话,没由来地说了句:“刘强山被抓了,你应该知道吧。” 罗海遥笑了一下:“跟我有关系吗?” 韩惜转头,盯着罗海遥的眼睛:“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吗,郑宵他们的死。” 他戴着惯常的那个金丝边的眼睛,隔着镜片,那双眼睛里透出惯常的冷漠:“没有,跟我没关系。” 这是韩惜希望听到的答案,她甚至不想去探究这句话的真实性。 人都是这样,总是选择性地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答案。 她终于笑了一下:“去吃饭吧。” 吃好饭回来,韩惜经过楼下小花园的时候,照例往楼上看了一眼。纪尧家的窗户是黑的,她家亮着灯。 她看见他站在她家阳台上往下面看。 她抬起手来,挥了挥:“我回来了。”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他根本不可能听见。她却看到了他的回应,他给了她一个飞吻。 韩惜上楼,一进门就被男人摁住亲了一口。 她洗好手:“你吃饭了吗?” 纪尧靠在洗手间门口看她:“没有。” 韩惜出来:“怎么不去吃。”她边说边走到冰箱前,“速冻水饺没有了,下回我买点囤上。” 纪尧跟在韩惜身后:“不,我不喜欢速冻水饺,怎么吃都是一股水饺味。” 韩惜笑了笑:“水饺不是水饺味,还能是什么味?” 纪尧:“反正我不喜欢,以后你也不要喜欢了。” “你们霸道总裁这么霸道的吗。”韩惜突然笑了一下,“以后我也不吃了。” 水饺是她童年时期最渴望的一种食物。尤其是被关了小黑屋之后,一碗热腾腾的水饺可以同时解决饥饿和寒冷。 后来,她也不见得有多喜欢吃,只是在寻找心理上的那种慰藉。 现在她不需要将感情和渴望寄托在一种遥远的食物上了。 她慢慢可以将自己从过去那段黑暗的日子里剥离出来了。 韩惜看着纪尧:“谢谢你。” 纪尧也不客气,他挑了下眉:“怎么谢?” 韩惜一看他笑得这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准没想正经事。她干脆不理他了。 最后纪尧点了一份外卖吃。 韩惜坐在他对面,看他吃饭。 纪尧吃好饭,煮了碗红糖姜茶喂韩惜喝下。 他将领口纽扣又解掉一颗,露出一大片胸肌,随着他的肢体动作而起伏。 韩惜从医书里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这是要干什么?” 纪尧站着,居高临下:“很明显啊。” 他顿了一下:“我在勾引你。” 韩惜:“.…..” 纪尧看着她,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低声:“所以,告诉我,你上钩了吗?” 韩惜重新把头埋在医书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你该回去了。” 纪尧把她从沙发上抱起来:“我钥匙在办公室忘拿了。” 韩惜拧了他一下:“那你去睡大街吧。” “不想睡大街。”他把她放在床上,欺身上去,“想睡你。” 他吻了她一会,闷声问道:“姨妈什么时候走?” 第74章 纪尧再次见到杨春勉是在一张报纸上。 他低着头站在一个角落里,看不清脸,他在规避镜头。身上穿的衣服很陌生,像是缅甸那边的。 要不是纪尧熟悉杨春勉,加上职业敏感,没人会认出来他。 这则新闻报告讲的是我国警方在中缅边境破获一起跨境毒品交易案。杨春勉的角色,既不是缉毒警察,也不是毒贩子,他是隐藏在围观群众里的。 纪尧合上报纸,轻声笑了一下,这个藏在围观群众里的‘毒贩’。 卧底行动中,这人不光没瘦,还特么变胖了。也是神奇。 蔡局进来,看见纪尧桌上的报纸,拿起报纸就往他头上招呼了一下:“你是退休了吗,还看报纸,怎么没带个保温杯泡点枸杞。” 纪尧站起来:“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带吗。” 蔡局:“罗海遥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纪尧:“暂时没有,罗军那边也没有。” 蔡局摆了下手:“罗军那边你暂时不用管。” 纪尧嗯了声,知道蔡局是有自己的考量。 蔡局临走的时候,连着那份报纸也拿走了,纪尧就知道自己肯定没看错,那人是杨春勉。 蔡局回到办公室,泡了杯茶,在窗边站了很久。 罗氏那边很快要有一场大型毒品交易,成败在此一举。 他已经接到杨春勉的消息,他们已经回到南泉市了。 罗氏背后的制毒工厂正在大批量生产“小神仙”。价格昂贵,纯度极高,且数量惊人。之前只在上流社会出现过。 上流社会圈子太难打,一般人进不去。 警察可以扮演成街头混混,却很难弄一个令人信服的上流社会身份。 真有那个身份,谁还来当警察,有苦又累,与死神打交道。 细算起来,其实也就只有纪尧一个了。 纪尧接到一个发小的电话,说是很久不见,出来聚聚。 纪尧想了一下,答应了。 他打算带上韩惜一起。 韩惜整理好包:“我就不去了吧,我在家等你。” 纪尧捏起她的下巴,亲了一口说道:“我女朋友这么好看,当然要带出去炫耀炫耀。” 韩惜点了下头:“那行吧。”说完从包里拿出来一支口红,擦了一下。 纪尧看了她一眼:“别涂了,一会还不是得被我吃掉。” 韩惜没理他。 临走之前,纪尧给蔡局汇报了一下,因为这次聚会唐耀斌也在,他是缉毒那边的重点关注侦察对象。 到约定的酒店,纪尧牵着韩惜的手,带她进去。 十指相扣的那种牵法。 一进包间,几个人就开始打趣,嫂子长嫂子短地叫。 韩惜非常不习惯这样的场面,就点头微笑。 在场的不光男人,还有三个女人。 韩惜本身是个敏感的人,她一下看出来,对面三个女人中,有两个喜欢或者说喜欢过纪尧。 尤其是坐在中间的钟书蕾,她看着纪尧的时候,目光毫不避讳。 韩惜往纪尧身边靠了靠。 纪尧拿腿碰了碰她,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就这么粘我啊。” 韩惜在他腿上拧了一下,他在她腿上摸了一下。 他又低声说道:“桌子底下偷偷摸摸,是不是很刺激。” 韩惜便不动了,专心吃菜。 唐耀斌在场,纪尧眯着眼睛,看了看他:“耀斌,最近减肥呢你,怎么又瘦了。” 唐耀斌靠在椅背上:“哪里瘦了,精壮得很。” “倒是尧哥你,当警察辛苦吧,有什么好当的,辞职回家继承家产多好。” 纪尧看了他一眼:“你就天天撺掇着我辞职。当警察哪里不好了,惩恶扬善,在古代那就是一代名侠。” “倒是你,回国了也不去自家公司好好上班,天天在外面瞎混什么呢。” 唐耀斌:“公司有我哥在,我瞎操那个心干什么。” 纪尧开玩笑道:“你看你小时候成绩多好啊,每回都考班里第一。我本来以为你会带领你们唐氏,把我们几家都吞并了的。” 其他几个人开始哈哈直乐。 只有唐耀斌没笑。 确切来说,他也笑了,只是那笑容苦涩,一闪即逝,令人无从捕捉。 众人又开始起哄纪尧,东子端起一杯红酒:“纪少,什么时候结婚啊。我那天在商场看见苏姨在逛婴儿用品店,哈哈哈。” 纪尧跟他碰了个杯:“我妈那个人,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轻轻笑了一下,“我就算想娶,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嫁呢。” 众人齐齐把目光聚在韩惜身上。 韩惜笑了笑:“还早。” 纪尧转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人家都等不及了。” 众人又开始起哄,让再来一个,还有让喝交杯酒的。 韩惜不习惯这种纨绔子弟的玩法,她站起来,礼貌地笑了笑说道:“我去下洗手间。” 她一起身,纪尧就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众人又开始乐呵。 韩惜回头瞪了纪尧一眼,他正眯着眼睛瞧着她,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她最后是红着脸出的包间。 韩惜洗手的时候,旁边站着一个对着镜子补妆的女人。 她穿着一件黑色蕾丝鱼尾裙,红色细跟高跟鞋,一头长卷发。 钟书蕾看了一眼韩惜的穿戴:“说实话,我都没想到,纪尧会喜欢你这款。” 韩惜爱镜子里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白色t恤,黑色铅笔裤,她觉得没什么不妥。 韩惜挤了点洗手液在手心:“哦。”明显不想多说话。 钟书蕾将口红盖子合上,抿了抿唇,将口红收进洗手台子上面的爱马仕包里,侧身照了照镜子。鱼尾裙很显身材,令女人看起来凹凸有致。 钟书蕾扫了韩惜一眼:“他大概也就是图个新鲜,没准过不了多久就腻了。就像他的职业一样,你别看他现在是个警察,以后其实都是要回家继承家业的。他始终都是我们这个圈子的人。不然纪家那么大的家业,扔了不管了吗。” “所以,他迟早都会回来,走上正轨的。” 韩惜将手上的泡沫冲掉,抽出一张纸擦了擦:“哦,不牢你操心了。” 钟书蕾说的这个问题,纪尧早就考虑到了。纪致和养了一大帮子顶级职业经理人,全部培养成了纪尧的心腹。 纪尧本人虽然是个警察,但他早在警校的时候就已经拿到了国内最好大学的金融管理硕士学位。 他不在纪氏上班,却对纪氏的商业运作非常清楚。未来不管怎么样,他都能得心应手地去应付。 他爱当警察破案就去当警察,爱回家继承家业也完全没有问题。 但他说过他喜欢当警察,要当一辈子警察。他总逗她:“小惜,快给我生个孩子吧,让咱们孩子继承家业去。” 韩惜抿唇笑了一下。 钟书蕾看韩惜完全不被自己的挑衅所动,恨恨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韩惜回到包间,饭局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束了。有想要接着玩下一场的,已经开始商议去哪玩了。 纪尧抱着唐耀斌的肩膀来到窗边,递了根烟给他。 纪尧举了下手:“老婆,我申请抽根烟,请批准。” 一屋子人又开始盯着韩惜看。 韩惜能怎么样,她只好点头:“随便你吧。”潜台词就是,秋后算账。 她往纪尧那边看了一眼,目光却是放在唐耀斌身上,从一进门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这个唐耀斌不太对劲。 纪尧帮唐耀斌点好烟,看着窗外,小声说道:“多久了?” 唐耀斌怔了一下,他知道他瞒不过纪尧的眼睛。 纪尧:“我现在不是以警察的身份问你。” 唐耀斌小声说道:“一年多吧。” 纪尧嗯了声:“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唐耀斌:“我哥。” 纪尧了然。 唐耀斌和他哥哥是同父异母,正室的孩子怕小三的孩子抢家产,使出了卑劣手段。 纪尧拍了下唐耀斌的肩膀:“戒了吧,需要帮忙,跟我说声。” 唐耀斌点了下头,没说话。 纪尧不再多说,摁灭烟头往韩惜那边走去。 经过门口的时候,他不经意间往门外看了一眼,接着对韩惜说道:“你在这等我,哪都别去。” 韩惜一看纪尧的脸色就懂了,他是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去做,她点了下头。 纪尧开门出去,跟着前面那群人。 队伍最后面的一个人侧过脸去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短暂交汇,彼此又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 那群人进了一个包间,纪尧拐弯进了洗手间。 他看见杨春勉了,没想到他这么快就从中缅边境回来了。那群跟他在一起的应该是毒贩。 纪尧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罗海遥进来。 两人在洗手间门口碰上。 罗海遥戴着金丝边的眼睛,眼神一贯冷漠,尤其是在看到纪尧的时候,眼底恨不得射出冰刀来。 纪尧侧过脸:“你怎么在这?” 罗海遥:“用得着跟你汇报。” 纪尧看着罗海遥:“及早收手吧,就算是为了小惜。” 罗海遥不喜欢从纪尧嘴里听到韩惜的名字,他为韩惜做的那些事,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懂,谁都不会懂。 纪尧:“恶棍自有天收,天不收还有法律,你犯不着这样。”就算是给陈警官报仇,也不该去杀人。 罗海遥冷哼一声:“天真。” 他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只要他不说,韩惜就不会知道。 否则她将一辈子活在痛苦中,终生不会幸福。 第75章 纪尧站在洗手间门口,打了个电话给韩惜,说他见到了一个熟人,让她先回家。 他到走廊窗边,看见韩惜上了一辆出租车。然后收起电话,握了握腰间的枪。 蔡局早得到消息,这家会所今晚会有毒贩过来谈生意。毒贩已经对警方派去的卧底的身份产生了怀疑,只是不确定而已。 纪尧准备重新回包厢的时候,看见杨春勉迎面走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纪尧闪进旁边包厢里。杨春勉去了趟洗手间,出来之后,趁人不备,也跟着进了包厢。 纪尧噙着笑,小声说道:“你还真在卧底啊。” 杨春勉从身上拿出来一个微型录音设备,交给纪尧:“他们可能已经怀疑我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法直接跟蔡局汇报工作了。” “这段录音里有罗军跟缅甸毒贩的交易地址和时间,用的暗语,你回去交给局里,找人破解,时间紧急,越快越好。” 纪尧接过来那只伪装成纽扣的录音设备,郑重地握在手心里:“放心。” 他顿了一下,拍了下杨春勉的肩膀:“兄弟,活着回来。” 杨春勉点头,转身准备出去。 他刚一来开门,门外突然冲过来六个人,他们统一穿着黑色的西装,为首的手里拿着枪。 杨春勉只好转身看向纪尧,“老子长得是帅,但不喜欢男人……” 他说着假装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收了收裤腰带。 纪尧虽然不愿意扮演这么个角色,但他还是很配合地笑了笑:“老子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 为首的看了一眼纪尧又看了看杨春勉,目光疑惑不定。 杨春勉之所以扯这么个谎,就是因为他知道,为首的这个人就是个喜欢男人的。别的人或许觉得扯,一个真正的同性恋却不会。 纪尧走过来,抬手捏了下杨春勉的下巴,勾起唇角笑了两声,侧身准备走出门去。 他刚踏出门边,为首那人突然叫住他:“等等。” 杨春勉暗暗握了握拳头,他在心里迅速盘算起来,他们两个人该怎么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这六个人。 纪尧回头。 却听见为首那人说道:“留个电话呗。”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纪尧:“.…..” 罗海遥从旁边经过,他看了纪尧一眼,又看了了看堵在门口的六个人。他认出来这是罗军身边的人。 罗海遥走到纪尧身侧,叫了声:“纪队,在出任务吗。” 他说完就走了,身后传来打斗声。 警局接到群众报警电话,说某高档会所发生打架斗殴事件,有枪声,据说还出了人命。 蔡局一听见那家会所的名字,当即亲自带人往会所赶去。 纪尧的电话没人接,蔡局打给了韩惜,韩惜说纪尧让她先回家了。 蔡局一行人到现场的时候,看见纪尧昏倒在包间地板上,手上拿着一把枪。 地上全是血,血厚的地方还没来得及凝固,水汪汪一片。 韩惜拨开人群,站在门口,看见纪尧身下一片血泊。脑子轰得一下炸开。 她想起她去养父母的墓地那个雨夜,在宾馆门口,她以为出了车祸的那个人是他,那种被巨石击中,砸得心都没了的感觉又来了。 朱涵看着韩惜已经泛白了的脸,安慰她道:“纪队会没事的。” 韩惜回过神来,手上的银白色工具箱提醒她作为一个法医的职责。 她定了下神,带着朱涵进去。 没在他身上发现大的伤口,她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地上的血太多了,韩惜很快判断出,这超出了一个人最大可能承受的出血量。 她取了现场的血,留着带回去化验。朱涵拍照的时候,韩惜开始仔细检查纪尧身上的伤势。 他额头受到过重击,红了一块,渗了点血迹出来。 韩惜将纪尧手上的枪取下来,放进证物袋。握着他的手。 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在他衬衫内侧口袋里发现了那只微型录音设备。 蔡局蹲下来:“有大碍吗?” 韩惜抬头答道:“等医院的检查结果。” 救护车把纪尧带走,很快送进去了急救室。 韩惜让朱涵把证物带回市局,自己在急救室门口守着。 她坐在门口椅子上,没过两分钟,又站起来。虽然已经检查过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怕的就是脑内出血。 好在医生很快出来了,说病人没有什么大碍。好好休息就好了。 韩惜亲自看了纪尧的脑部tc,终于才放下心来。 她站在病房门口,往房间里面看了一眼。 纪尧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 韩惜推门进来。 纪尧转头看他,微微笑了一下:“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韩惜走过来,坐在床边,握着纪尧的手,将他的手贴放在自己脸上。 她没说话,两人都清楚地知道,作为一个警察,面对危险和罪恶的时候,他必须冲在最前线。 韩惜看着纪尧:“虽然没伤到脑部,但这回你必须请假多休息几天。” 纪尧坐起来,笑了笑:“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出去玩。” 他躺在靠枕上,终于问道:“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怎么样了?” 问的是杨春勉。 韩惜答道:“现场血迹来看,他可能已经死了,如果现场只他有一个人的血的话。” 韩惜继续说道:“我们接到报警电话赶到的时候,你拿着自己的枪躺在地上,现场一个人都没有。” 纪尧听见韩惜的话,心里暗暗骂了一声。 这时,赵靖靖和蔡局一起进来了。 韩惜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赵靖靖来到纪尧床边,帮他倒了杯水:“尝尝热吗,热的话我给你兑点矿泉水。” 纪尧接过水杯:“有什么话,就直接问吧。” 赵靖靖十分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方式:“纪队,我们都知道您是冤枉的。” 纪尧点了下头:“还是靖靖会说话。” 赵靖靖:“不要叫我靖靖。” 纪尧笑了笑:“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可要把咱们一队管好了,不能被二队那帮人超了。” 赵靖靖给蔡局搬了张椅子过来。蔡局让在赵靖靖出去等,他有话要单独对纪尧说。 赵靖靖出去,跟韩惜一起坐在门口椅子上。 蔡局对纪尧说道:“你都知道了吧,杨春勉的身份。” 纪尧点头:“他给我的那个录音设备,说罗军即将启动的特大毒品交易的时间和地点在里面,怎么样,分析出来了吗?” 蔡局:“正在分析。不过,一些暗语指向模糊。” 纪尧回忆起杨春勉的话:“阳春面说时间不多了,让尽快,我估计就最近了。” 蔡局点了下头。 纪尧问道:“杨春勉怎么样了?” 蔡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出事到现在,他还没联系过我。包间现场遗留的血迹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属于杨春勉一个人的。” 那么大的出血量,人又杳无音信,怕是凶多吉少了。 纪尧看了一眼窗外,已经快到深秋季节了,树叶被风吹落,打了个圈儿落下。 他抬头,异常坚定地说道:“只要一天见不到他的尸体,我就不相信他会死。” 蔡局叹了口气:“法医说过,那种血量,就算及时得到救治,生还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更何况他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毒贩不可能救一个卧底,他们带走他的目的,第一是给警方示威,他们也许会侮辱那个缉毒警察的尸体。第二是嫁祸给纪尧。 蔡局有点诧异地说道:“罗军是个毒枭,按说跟你一个刑侦队长没有这么大的仇恨。” 纪尧眼前闪过罗海遥的脸,他们原本可以顺利逃脱的,罗海遥的那声“纪队”,暴露了他们。 罗军没有嫁祸纪尧的动机,罗海遥却有。 他之所以带走杨春勉就是怕警方只要做一个枪痕检测,就知道不是纪尧亲手开的枪。 纪尧看了一眼病房的门:“这事,先别对韩惜说。” 蔡局戳了下纪尧的脑门子:“你是不是脑子真被砸坏了。杨春勉卧底这件事,除了你和我,没人知道,也不会让他们知道。” 纪尧想了一下:“枪在我手上,现场又都是阳春面的血迹。虽然这点证据没法定罪,但在外人看来,最大嫌疑人是我了。” 蔡局:“会所服务人员和顾客都只听见一声枪响,你那把枪里恰好少了一发子弹。最大嫌疑人确实是你了。” 纪尧抬眸:“所以,蔡局是打算把我抓起来吗,那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蔡局:“如你所说,证据链不成立,定不了罪。” 蔡局的手机响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看,对纪尧说道:“你的杀人动机来了。” 韩惜和赵靖靖坐在病房门口,她总感觉今天的赵靖靖有点奇怪。 他好像不大待见她。 也幸亏赵副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喜怒哀乐都展现在了脸上,才让韩惜看出来他的异常。 韩惜问道:“赵副队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赵靖靖转头看了一眼病房的门,回头说道:“没有,我没什么要说的。” 韩惜笑了一下,没勉强他。 蔡局从病房出来,带人回市局去了。 韩惜和赵靖靖一起走进病房。 纪尧看了看赵靖靖:“从刚才我就看出来了,靖靖你有心事。我跟你说,阳春面命硬,没那么容易死。” “对了,叫周莉把办公室的零食藏好。” 赵靖靖吞吞吐吐道:“不,不是杨队的事。” 纪尧挑了下眉:“你是不是背着梅子找别的女人了?” 赵靖靖急红了脸:“不是,绝对不是。” 纪尧:“那是为什么?” 赵靖靖看了韩惜一眼。 韩惜识趣道:“我去楼下买点水果。”说完走出病房,反手关上门,下楼去了。 纪尧对赵靖靖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是罗海遥的事吗?” 赵靖靖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递给纪尧。 画面有点黑,清晰度也不够,能看出照片里一个女人的身影,她身材纤瘦,马尾高高竖起。 纪尧接过来:“你偷拍韩惜干什么?” 赵靖靖收回手机答道:“之前,很久之前,你和韩惜还没交往的时候。有一回你不是在小巷子里被一帮职业打.手打了吗。让我查这些人的身份。一直没消息。今天追查别的案子的时候,我从附近的监控录像里看到的。” 赵靖靖指了指画面里面,站在韩惜身侧的人:“这人的装扮,跟那帮打.手一样,时间也对的上。” 那天根本就是韩惜叫人打的纪尧。 纪尧让赵靖靖把这件事瞒着,不许告诉任何人。 赵靖靖不解道:“那韩惜她为什么要找人打你?”他至今都记得那个吹着冷风的晚上,纪尧浑身是血躺在地上的画面。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以为他被人打死了。 “你先回去吧。”纪尧再次叮嘱他道,“这事严格保密。” 赵靖靖走出病房,在医院楼下碰上了买水果回来的韩惜。 韩惜看见赵靖靖,冲他笑了一下。 赵靖靖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他想不明白韩惜叫人打纪尧的动机,可监控拍下的证据是确凿的,令他不得不信。 纪尧靠在床头,赵靖靖看不出来,他不会不认识。画面里的女人根本不是韩惜,是跟她有七八分像的,罗海遥的秘书。 他之前在罗氏见过一次。 纪尧听见敲门声,接着韩惜进来。 他把自己的身体往一侧挪了挪,拍了拍床边:“上来坐。” 韩惜放下水果:“不行,你这是病床,又不是在家里。” “要吃苹果吗?” 纪尧笑了笑:“不想吃。”他趁韩惜不注意,一把将她抱住,拖上了床。 韩惜生怕碰到他的伤,没敢下力气反抗,很快被他弄床上去了。 病床窄,两人人躺不下,他便侧身压着她,低头亲了亲她。 韩惜不愿意:“一会护士进来了,这算什么样子。” 纪尧抱着韩惜,把她的头摁在自己怀里:“让我再抱一会。” 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到了。 韩惜抬头:“你怎么了?” 纪尧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没怎么,就是想你了。” 他又吻了吻她,贴着她的耳朵说道:“你答应我一件事呗。” 韩惜点了下头。 纪尧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漾着柔情:“我都还没说什么事,就就这么答应了,就不怕我吃了你啊。” 韩惜迎着纪尧的目光:“不怕。” 纪尧在她耳垂上含了一口:“你答应我,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韩惜感觉他这话有点莫名其妙的。 纪尧垂眸,继续说道:“说你这辈子只喜欢我一个人,就算我死了,或者不喜欢你了,你也不许喜欢上别人,不然我受不了。” 韩惜推开他:“你在说什么呢?” 她从床上下来,盯着纪尧的额头看了看,琢磨着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什么叫,你不喜欢我了,你什么意思?” 这时,纪尧的手机响了起来。 韩惜走到床头柜边,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钟书蕾来电。 纪尧看了韩惜一眼,接通电话。 韩惜没有要回避的意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纪尧。 “我没事,就头伤了点,检查过了,没傻。” “六院住院部506室。” 纪尧挂了电话,韩惜问道:“钟书蕾要来看你?” 纪尧把手机扔到床边:“也不光她一个人,东子他们一块。” 韩惜哦了声:“那我先回市局上班了,小涵那边忙不过来。” 纪尧点头。 韩惜走到门边,又转身折回来,跑到纪尧床边,看着他说道:“你要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纪尧笑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多看她一眼,还是嘴又开始犯贱了,他说道:“怎么,你要谋杀亲夫吗?” 韩惜立在门边,眼神不浅不淡:“是啊,你要敢,我就杀了你。” 纪尧似乎是笑了一下,眼底涌出来一丝淡色的光,很快就闪了过去,他拾起一贯吊儿郎当的样子,勾勒下唇:“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说着,目光放在她胸口,挑了下眉,冲她吹了个轻佻的口哨。 韩惜脸红了一下,转身往门口走去。 身后的人突然又叫住她:“韩惜。” 她觉得他自从见完蔡局和赵靖靖,就变得特别粘人,她回头。 他笑了笑:“没事。” 韩惜出来,关上病房的门,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门口多了两个便衣警察。 她赶回到市局,看了看关于纪尧案件的所有检测报告。 除了枪支和现场血迹,物证那边还有两个证据。 一个是市局附近一家花店的名片,一个是一张浅黄色的便签纸,分别用透明物证袋装着,来自杨春勉的办公桌。 蔡局的有意误导下,市局的人只知道,杨春勉带着他父亲回老家休养看病,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总之,没人想到他正在卧底。 韩惜拿起那张便签纸,上面写着一行字。 “柠檬洗净切片,罐子底层先铺一层蜂蜜,然后一层柠檬片,再一层蜂蜜……最后铺上一层柠檬,密封放在冰箱里。”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她的字迹,她写给杨春勉的,柠檬蜂蜜的制作方法。 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张便签纸会成为证据。 成为什么事件的证据。 韩惜又看了看花店名片。想起她跟纪尧闹别扭的那段时间,每天都会收到嫌疑人h送的鲜花,中秋节那天还收到过他的短信祝福。 韩惜回到办公室,朱涵倒了杯柠檬水给韩惜:“惜姐,原来隐藏在市局内部的那个嫌疑人h就是杨队。” 韩惜将水杯放在桌上,等着朱涵继续说。 “怪不得杨队没事总往咱们这边跑。但我相信,纪队不会是那样的人。” 韩惜问道:“什么样的人?” 朱涵关上办公室的门,小声说道:“上面怀疑,是纪队用自己那把枪,射杀了杨队,情杀。” 韩惜还记得她第一天来市局报道的时候,杨春勉去物证那边拿资料,经过法医室门口,他冲她笑了笑说:“欢迎。” 她已经记不清他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又说了什么别的话。只是那个笑容愈发清晰,如此干净、友善。 韩惜握着杯子:“现场没有目击证人,仅凭地上的血和一把枪就给人定罪,不妥吧。”她顿了一下,小声说道,“再说了,杨队不一定就是死了,只要没见到尸体,就有生还的可能。” 朱涵叹气,看了一眼桌上的鉴定报告:“那种出血量,活着的可能性太小了。” 韩惜站起来:“我去趟蔡局办公室。” 朱涵没拦着,她也相信纪尧不会因为杨春勉也喜欢韩惜,就把人给杀了。 纪队和杨队,是市局出了名的一对好基友。他们经常互怼,又喜欢给对方找茬。也正是因为感情好,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开玩笑。 蔡局看见韩惜,丝毫不感到意外。 叶燕青在韩惜后脚进来。 蔡局请她们坐下。 “我也不相信是纪尧杀的人,但现场证据指向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韩惜看着蔡局,眼神有点咄咄逼人:“那种证据,在法庭上,怕是站不住脚吧。” 蔡局甚少能在韩惜身上看到这种眼神,从刚进入市局到现在,她变了不少。变得更像一个充满七情六欲的人了,而不是一贯冷冰冰的模样。 “我知道你们不愿意相信,我也不信。”蔡局说道,“现场只有一声枪响,纪尧枪里少了一发子弹。要不是他干的,那发子弹去了哪里?” 韩惜:“那也不能否定是别人把他打晕了,拿了他的枪开了枪的可能性。” 蔡局喝了口茶:“证据呢?” 韩惜:“找到杨队,或者当时的目击证人,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提到生死未卜的杨春勉,在场三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蔡局看了韩惜一眼:“你是个学医的,还是个法医,你觉得那种情况下,春勉生还的可能性有多大。” 韩惜抬头看着蔡局,总感觉他跟平常不大一样。 叶燕青道:“那这事怎么办?” 蔡局答道:“给纪尧停职调查,真相查不出来之前,他不能再回市局了。” 叶燕青一开始有点痛心,为市局极有可能失去一个优秀的刑侦队长而惋惜。很快她脸上的神情就发生了变化,竟有点喜悦和释然:“这样也好,回家继承家产去吧。” 起码安全。不会像杨春勉那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牺牲了。 她是市局办公室主任不假,更是纪尧的半个妈妈,将来会是他的丈母娘。 很快,苏遥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听说儿子要被停职调查,开心得恨不得在市局门口放烟花庆祝一番。 韩惜握着手机,苏遥还在说话:“小惜,要不你也别干了吧,法医这种活,又脏又累的,吃力还不讨好。运气不好的,你看纪尧,一片赤胆忠心,落得个被质疑被驱逐的下场。” 韩惜看了一眼窗外:“苏姨,纪尧这事,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他就算有一天要离开市局,也不该是这种方式。” 他该是个英雄。 韩惜挂了电话,决定重新回一趟会所包厢现场,寻找可能揪出真凶的蛛丝马迹。 赵靖靖陪着她一块。 两人之间虽然气氛有点奇怪,没什么话说,但彼此目的一致。 决心帮纪尧洗脱冤屈。 就像纪尧说过的,只要是犯罪,就一定会留下证据。 然而这次韩惜的运气不好,她将现场仔细检查了好几遍,依然一无所获。 她一遍遍地排查,连地板上的一粒灰尘都不放过。 纪尧得知韩惜的行踪,站在窗边,看了看无边的夜色,低头笑了一下。 他轻声说了句:“傻姑娘。” 第76章 纪尧回市局接受审讯。 纪家的人给他找来了一个律师团。 以前他最烦跟那些有钱的嫌疑人打交道,律师太难搞。 现在看看,有钱真好。 纪尧极力否认自己射杀了杨春勉。 他看着眼前的物证袋,拿起那家花店名片看了看,笑了一下说道:“他竟然也喜欢韩惜,我都没看出来,藏得够深啊。” 审讯桌对面的张祥接话:“纪队,我也没看出来。” 纪尧扫了他一眼:“这位警官,本少现在可已经不是你的什么队长了。” 张祥不愿意,拖长音调喊了声:“纪队。”细听下来,还带着几分撒娇。 纪尧揉了揉太阳穴:“审讯呢,专业点行吗。” 这让张祥想起以前跟纪尧一起审讯犯人的时候,他几乎所有的审讯技巧都是从纪尧身上学到的。 张祥眼底一热,站起来走出审讯室,换周莉进来。 周莉一进来就问:“纪队,您渴吗,我叫人倒杯水进来,还是要香蕉牛奶?”她看了一眼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了,今天食堂烧了您爱吃的糖醋排骨。” 纪尧又揉了揉太阳穴。 蔡局就站在观察镜后面,对秘书说道:“换二队的人来,让队长亲自审。” 一通审下来,纪尧的说法和前面一致。 他很快被保释了出来。 韩惜在一楼大厅看见纪尧从电梯里走出来,他身后跟着三个西装革履的律师,还有李秘书。 他穿着一件卡其色的风衣,白色衬衫,迈着大步,不像是刚刚接受完审讯的嫌疑人,倒像从t台上走下来的男模。 韩惜迎上去:“没事吧?” 纪尧笑了一下,点头:“没事。” 韩惜把纪尧拉到一边去,小声问他:“蔡局没为难你吧?” 纪尧:“没有,阳春面不是我杀的。” 韩惜拉了拉纪尧的手:“我相信你。对了,大门口堵了一堆记者,一会你带人走侧门。” 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消息,说市局刑侦队长涉嫌杀人,又因为纪尧作为纪氏唯一继承人的特殊身份,记者们一早就蹲在市局门口了。 纪尧往门口看了一眼,一堆记者,有的拿着话筒对着镜头播报,有的抗着相机、摄影机。一有人进出,他们就一拥而上地打探消息。 纪尧拧眉看了一眼李秘书。 李秘书赶紧过来:“之前媒体那边都打点好了的。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波。我这就叫人处理。” 说完转身打电话去了。 韩惜对纪尧说道:“证据面前,蔡局也是没办法,等查清楚了,你随时可以回来。” 纪尧看了一眼熟悉的公安大厅,冷笑一声:“既然他们不愿意相信我,我就算回来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顿了一下,目光并未对上她的:“停职调查挺好的,过两天我会提出辞职。家里生意挺忙的,我回去帮忙。” 韩惜一直以为纪尧会当一辈子警察,他也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她对他说道:“你不是很喜欢当警察吗。” 纪尧嗯了声:“以前是挺喜欢的,但现在不一样了。” “你不会了解一个警察被质疑杀了自己同僚的感受。我跟阳春面是什么关系,在警校的时候就同生共死过。我怎么可能会杀他。” “情杀,亏他们想得出来。” 韩惜拉了拉纪尧的手:“以后,真不愿意回来了吗?” 纪尧看着韩惜:“不如你也辞职吧,嫁给我,以后只要在家里带孩子就好了。” 韩惜松开纪尧的手,微微低着头:“我喜欢当法医,更不想把自己的一辈子束缚在一个孩子身上。” 她抬头,继续说道:“我们以前不是这样说的。” 纪尧眼神闪过一丝冷漠:“那是因为,以前的我,没有经历过这种寒心。” 韩惜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异常坚定:“我不会辞职的。” 纪尧:“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韩惜抬头:“不是,这是两码事。” 工作和感情不应该是矛盾的。 纪尧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韩惜听见他说道:“那你就好好做你的法医吧。” 她往前追上他,抱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背上:“我在市局等你回来。” 纪尧深深吸了口气,过了几秒钟,将她的手从自己腰上掰开:“算了吧,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你要是真喜欢我,当初就不会找人打我。” 韩惜怔在原地:“我找人打你?” 纪尧一句话也没说,抬腿往门外走去。 韩惜站在原地,看着纪尧一贯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最后被淹没在一大群记者中间。 她都告诉他了,走侧门。 他说她找人打他,她从来没有。 联想起这两天赵靖靖对她态度的异常,韩惜去找了赵靖靖。 她最终在赵靖靖那看见了那几张图片。 赵靖靖说道:“纪队说过,这事不让告诉别人。你放心,我不会告诉蔡局的。” 韩惜解释道:“这个人不是我。” 赵靖靖收起手机:“我也希望不是。” 韩惜说道:“这是罗海遥的秘书,她跟我长得有点像,你大概没见过她,你要是见过她,就不会相信这个人是我了。” 韩惜从手机里翻出来一张罗海遥的照片,身后站着的女人就是那位秘书小姐。 赵靖靖接过来,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韩惜:“这长得也太像了吧。” 韩惜:“其实也不是那么像,七八分吧,只是你查到的那个监控分辨率低,拍的不够清晰,才会引起误会。” 赵靖靖对韩惜抱歉道:“不好意思,之前误会你了。” 韩惜摆了下手:“没事。” 赵靖靖:“我这就跟纪队说一声,他肯定也误会了。”说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纪尧。 对方没接。 赵靖靖回头对韩惜说道:“都怪我,没搞清楚状况就拿去跟他说。” 韩惜笑了笑:“没事,赵副队。” 赵靖靖会认错人不奇怪,纪尧怎么会弄错。 她以为他们彼此信任,会在第一时间第一反应里站在对方那边。 是她高估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和默契。 晚上下班,韩惜跟罗海遥一起吃饭。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每周至少在一起吃一次饭。 罗海遥点了韩惜爱吃的那几样,他看着她:“你今天心情不好?” 韩惜也不瞒着,点头道:“是。” 罗海遥:“因为那个警察。” 韩惜嗯了声:“你都知道了?” 罗海遥点头:“你没上网吗,新闻稿早出来了。” 韩惜打开手机,只搜了一个纪字,就跳出来一堆新闻。 “市局刑侦队长涉嫌杀人,现已停职调查。” “纪氏继承人深陷杀人谜团,纪氏股票下跌。” “警察还是总裁,他该何去何从。” …… 罗海遥摘下金丝边眼睛,擦了擦镜片:“这种连同僚都能痛下杀手的人,不值得你为他患得患失。” 韩惜抬头看着罗海遥,异常坚定道:“他不会杀人的。” 罗海遥戴上眼睛:“你怎么知道。” 韩惜:“因为他说不是他杀的,我信他。” 最后三个字在她耳边回响,异常清晰。她信他。 他呢? 韩惜从手机里调出来赵靖靖查到的监控图片递到罗海遥面前:“我以前就问过你,你说不是你做的,我就信了。现在你怎么解释。” 罗海遥看了一眼照片:“我没指示过她。” 说的是他的秘书小姐。 韩惜听着罗海遥的话,第一反应不是质疑他话里的真假。而是罗海遥能一眼认出来这不是她。 纪尧,她爱的那个男人,却怀疑她。 罗海遥拨了个电话出去,半个小时后之后,秘书小姐赶来。 她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是黑色风衣,又长又直的马尾高高竖起。 一般情况下,罗海遥跟韩惜在一起的时候,是不会叫她过来的。正诧异的时候,她听见罗海遥冷冷道:“跪下。” 秘书小姐明显怔了一下,神色旋即又恢复正常,下一秒便跪在了韩惜面前。她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一般,听他的指令做事。 周围的人全看了过来,猜测着这边发生的事。 韩惜看了秘书小姐一眼:“你起来。” 秘书小姐不敢动。 直到罗海遥开口:“起来。” 秘书小姐才起身。她看了看韩惜手机里的照片,丝毫不狡辩:“是我做的,跟boss无关。” 韩惜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纪尧跟你无冤无仇。”她眼前又闪过他浑身是血被抬进救护车的样子。虽说事情已经过去很久,再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但她不愿他被人稀里糊涂地打那么一顿。也不愿意他误会她。 秘书小姐抬起头来,看着韩惜,咬着唇没说话。 韩惜看着罗海遥:“海遥,我不管你在做什么,但我有我的底线。” 她的底线是纪尧。 罗海遥看了秘书小姐一眼:“明天开始,你不用去罗氏上班了。” 秘书小姐原本没什么神情的脸,终于在此时出现一丝慌乱:“boss,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擅做主张了。” 她又把目光放在韩惜身上,期望她能替她求求情。 她知道,只要韩惜开口,他就一定会听。 韩惜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她从洗手间出来,秘书小姐在门口等她。 两人乍一看长得很像,并排站在一起看的时候,又并不像。 秘书小姐叫住韩惜:“你不能让我离开海遥。” “你知道的,他这个人,没什么朋友,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韩惜停下脚步。 秘书小姐继续说道:“是我叫人打的那个警察,我知道你会怀疑上海遥,我是想挑拨你们的关系。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随便你,就是不要让我离开他。” 韩惜看着对面的女人,她此时的表情远比平常的时候丰富,既不像一个木偶,也不像一个秘书。只是一个可伶的女人罢了。 “挨打的不是我,你不用祈求我的原谅。你去跟纪尧道歉。” 秘书小姐点头。 晚上韩惜回家,看见秘书小姐守在纪尧家门口。 他房间是暗的,他不在家。 一直到半夜十二点,韩惜才听见对门的动静。 她打开一条门缝,往外面看过去。 纪尧从电梯里出来,看见秘书小姐。走过去说道:“怎么在这等?” 秘书小姐解释道:“您认错人了,我是罗总的秘书。” 韩惜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纪尧,他又认错人了。 秘书小姐将自己的来意讲了一遍,并请求纪尧的原谅。 纪尧摆了下手,无所谓地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秘书小姐有点不可置信,对方竟然这么容易就放她走了。 秘书小姐一走,韩惜从门里出来,对正在开门的男人的背影说道:“她快要把你打死了,就这么算了?” 纪尧打开家门,转身看着韩惜:“不然能怎么样?” 韩惜走近,闻到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纪尧点头:“跟唐耀斌他们一起,没醉。” 韩惜:“我给你做点醒酒汤。” 纪尧:“不用了。” 韩惜看他脸色不好,抬手想要摸他的额头,被他躲了过去。 她看着他的眼睛:“你怎么了?” 纪尧笑了一下,笑容有点苦涩:“没怎么,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咋一决定离开,有点伤感罢了。” “你考虑好了没?” 韩惜:“什么?” 纪尧:“辞职,跟我回纪家做少奶奶。” 韩惜沉默了一下,低着头说道:“我不会辞职的。” 纪尧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那女的,是你找来的吧。” 韩惜点头。 纪尧:“你承认了?” 韩惜一头雾水:“什么?” 纪尧:“是你让她来的。她是你的替罪羊吗。” 韩惜抬头看着纪尧,他侧着脸,衬衫领口没扣,和平常一样,又和平常不一样。 她低声道:“你不相信我?” 纪尧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走近她,低头吻了吻她,大手抚上她:“证明给我看。” 她偏过头去。 他把她抵在墙上,大口吻她,粗暴地像只野兽:“给我,我就信你。” 韩惜踢着他骂他:“你滚开。” 他一身酒气,浑然不知疼痛似的,再次吻了过去:“老子那顿打不能白挨,老子想要你。” 他紧紧抓住她,手指在她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痕,他不顾她的撕咬和踢打,继续吻她,粗暴地不带一丝温柔。 她抬手在他脸上打了一巴掌:“纪尧,你清醒点!”手掌发麻。 纪尧摸了摸唇角,沾了点血迹,不知道是被她打的还是被她咬的。 他抬眼看着她。 她头发被他弄得乱糟糟的,衣服也被扯坏,一根大红色的文胸带子斜斜往下歪。 他抬手捏着那条肩带,轻轻弹了一下,低头贴上她的耳朵,唇角微微勾起:“再装下去可就没意思了。” 韩惜盯着纪尧的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不就是被质疑吗,这么一点挫折怎么能打垮你。” 从杨春勉失去消息以来,纪尧被停职调查,他让她辞职陪他,她被冤枉找人打他,然后两人之间的矛盾激化。 这一连串事件的发展看起来顺理成章。 但韩惜不愿意相信,她想着要是以前的他,会如何处理这些事。他会查出杨春勉事件的真相,会无条件相信她,也会尊重她的职业选择。 她目光又冷了几分,那是从心底折射出来的,像开了刃的刀子,刺得他心口疼。 一缕乱发溜进了她的唇角,纪尧抬手想把她将头发往耳朵后面撩一撩,却又把手放下了,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握成了一个拳头。 一阵沉默之后,韩惜转身,开门进家。灯亮着,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雾蒙蒙的。 纪尧站在门口,咬了下后槽牙,一拳头砸在了墙上。从这天之后,韩惜就没见纪尧再回过家。 她也没再打电话给他。 现在的韩惜,已经不再害怕一个人在关了灯的房间里,曾经他给予过他的温暖和勇敢,刻在了她的骨子里。 她最近也不常回这边的家了,经常在叶燕青那边住。有人陪着的时候,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叶燕青把一盘糖醋排骨端上桌:“纪尧好些天没来了。” 韩惜一边放碗筷,一边点了下头。 叶燕青叹了口气:“阿遥打电话来跟我抱怨,说他从警局辞职了也不去公司,最近总跟唐耀斌他们混在一起,她担心他会跟他们学坏。” 韩惜盛了碗汤放在叶燕青桌前。 叶燕青打开手机,拨纪尧的电话:“我要跟他好好说叨说叨。” 对方没接。 叶燕青又打了一遍,还是没接。 “他最近也没跟你联系吗?” 韩惜摇了下头。 叶燕青气得站起来,看了一眼立在柜子边的鸡毛毯子:“下回见着,我抽不死他。” “这孩子,虽然皮,但还没叫大人这么操心过。”起码路不会走歪。 ktv包厢里,纪尧打了个喷嚏,对身侧的人调笑道:“今天又是哪个妞想本少了。” 东子搂着一个三流小明星,笑道:“钟书蕾呗,不是天天为了你,要死要活的。” 纪尧点了根烟,躺在沙发上:“她不行。” 小明星歪在东子身上,正在发嗲,让金主给她投资,要演女主角。 “老公,男主角我都想好了,周信,还是个影帝呢,趁他现在有点不好的传闻在身上,价格不会很贵的。加上那传闻本身就很有话题度,不会亏的。” 东子看了小明星一眼:“当老子缺那点钱?” 另一个女人说道:“周信啊,传闻说他吸毒,不知道真假。我妹妹天天迷他,迷得不要不要的。” 纪尧低头,冷笑一声。 ktv灯光暗,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那女人继续说道:“要我说啊,那些吸毒的人,其实也挺可怜的,他们肯定是因为孤单寂寞才会碰毒品,应该给他们更多的关怀和温暖才对啊。” 纪尧紧紧握着啤酒杯子,因为太过用力,指尖泛白。 他想到那些牺牲了的缉毒警察,想到生死未卜的杨春勉。盛世的平安和秩序,都是那些无名英雄拿命换来的。 他突然举起杯子,往地板上狠狠一摔。 “砰”地一声响,整个包厢安静了,只有屏幕里歌曲还在播放。 玻璃杯子的碎片被五颜六色的灯光一照,折射出萎靡的光来。 一帮人只以为纪尧是因为被赶出警队,心情不好。 一个纨绔凑过来说道:“要我说,尧哥你早该辞职了,当个破警察,还他妈被冤枉和质疑。” 纪尧躺在沙发上,长腿搭在茶几上,脸色阴晴不定。 刚才那个发表瘾君子关怀论的女人贴过来,眉眼一抛:“哥哥当过警察呢,制服还留着吗?”说着就往纪尧腿上摸去。 纪尧看了女人一眼:“滚一边去。”他弹了弹被女人摸过的裤子,眼里的厌恶毫不掩饰。 女人尴尬地站起来想往旁边沙发走。 纪尧勾了勾手指:“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折回来,不敢再乱动,战战兢兢地报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正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模特。 纪尧当着她的面,拨了个电话出去,跟对方讲了几句话。 这通电话结束了这个模特的职业生涯。今后将没有一家经纪公司敢签她。 旁边几个女人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个女人,叫你往枪口上撞,这下完了吧。 女人一下瘫坐在地上,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人给得罪了。 女人哭着,跪在地上求。 纪尧弯腰,捏起她的下巴,他很想对她说一句,你去把活的,喜欢到处蹭吃蹭喝玩儿的阳春面带回来,就饶了你。 他松开女人的下巴:“滚出去。” 女人被赶出去之后,包厢恢复之前的热闹,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 唐耀斌抓了抓脖子:“各位,对不住了,我跟尧哥有点事,一会就回来。”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这是毒瘾犯了。 东子看了纪尧一眼,小声对他说道:“你考虑清楚了,那个可不是玩的。”他们这些纨绔子弟,沾毒的其实并不多。都喜欢玩,但也都明白,那东西碰不得,不然一辈子就完了。 唐耀斌要不是被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下阴招,也不会这样,越陷越深。 纪尧摁灭烟头,跟唐耀斌一块出去了。 他们进了隔壁包厢。 纪尧坐在沙发上,看唐耀斌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包蓝色的粉末。 “小神仙”是蓝色的,介于宝蓝和天蓝之间的那种。 这本是宝石和天空的颜色。 唐耀斌吸完,精神好了很多,他对纪尧说道:“这都是唐海洋给我的,那个魔鬼,他毁了我一辈子。” 纪尧递了杯水过去。 唐耀斌喝了口水:“下周三,我带你去见他。” 纪尧点头。 唐耀斌看着纪尧:“等事情一完,我就跟你去戒毒所。” 纪尧拍了拍唐耀斌的肩膀。 两人重新回到ktv包厢,有个服务员慌里慌张地敲门进来,说纪尧的车被一个老头划坏了。他们现在把老头抓起来了。 几个人赶过去,纪尧看见杨春勉的父亲被人摁着站在墙角。 杨叔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老了很多,头发白了一半。微微佝偻着背,眼睛里全是红血丝。 纪尧走过去:“杨叔。” 杨叔看见纪尧,朝他吐了口唾沫:“别叫我叔,你不配!” 势力的保安使劲踢了踢老人的腿。 纪尧摆了下手:“算了,放走吧。” 跟着过来的服务员小声说道:“就这么算了?”上千万的车给划成了一个花葫芦,修理费都得一两百万。 这时,唐家的秘书过来接唐耀斌,站在一旁看热闹。 说是秘书,其实就是唐海洋派来监督唐耀斌的。 纪尧余光扫了那人一眼。 “不然怎么样,杀了他也赔不起。又不是女人,女人好歹还能玩玩,一个老头能干什么。” 杨叔攥着拳头,眼睛死死瞪着纪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纪尧单手插兜里,吊儿郎当地说道:“我本来就这样。” “把这老头赶出去,看着晦气。” 纪尧说完,带人走了。他边走边说道:“老子就算杀了人了又怎么样,只要有钱,还不照样该怎么快活怎么快活。” 唐家的秘书听见这话,笑了笑。 他一直知道,纪氏的继承人是个三观极正的警察,果然沾了毒品之后,就堕落成了一个这幅样子。 唐氏和纪尧都是做房地产的,在南泉市一个数一,一个数二。这么多年了,唐氏也没能超过纪氏,成为第一。 等纪致和老了,再摊上这么个瘾君子继承人,纪氏迟早会完。 第77章 那天在医院病房,蔡局就对纪尧提出了自己的计划。 纪尧:“叫我去卧底?” 蔡局:“严格来说,不算卧底,不过是让你暂时回归一下纨绔生活。” 纪尧躺在靠枕上,看着病房天花板。 杨春勉那种,真正的卧底,他们都是换一个全新的身份,混进毒贩圈子,从最艰苦危险的最底层开始,慢慢往上爬。 在最穷凶恶极的毒贩面前,一个不小心,就丧了命。 蔡局:“作为一个纨绔富二代,你的优势很明显,其他警察就算卧底一辈子,也爬不到你的位置。” 追查只在上流社会出现过的“小神仙”的线索,纪尧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蔡局继续说道:“你都不需要新的身份,现成的纨绔富二代。” 纪尧纠正道:“我是富二代,不纨绔。” 蔡局:“你甚至都不需要跻进毒贩圈,只要搭上唐耀斌的毒品来源这条线就可以了。用纨绔这层身份,小心一点,最后还可以不动声色地全身而退。不像春勉他们那种换了身份的真卧底,退下来之后,大多都要隐姓埋名。” “再说了,春勉还等着你去救他。” 纪尧抬眼:“蔡局您这口才,不去干传销可惜了。” 蔡局:“你以为市局富裕的活动资金都是天下掉下来的啊。”那都是他在上面领导那磨嘴皮子磨出来的。 纪尧想了一下:“我有一个条件。” 蔡局看见他勾起的唇角有点贱,心里警铃大作:“你说。” 纪尧笑了一下:“这事完了之后,给我放个长假。” 蔡局点头:“半个月够吗?” 纪尧眯了下眼睛:“我算算啊,去国外拍婚纱照的话,起码七天吧。回来休息几天办婚礼,婚礼之后直接去度蜜月,半个月不行,起码一个月。” 他继续说道:“对了,还得给韩惜一块放假。” 毕竟她是新娘。 市局刑侦一队队长辞职之后,队长一职出现空缺。 赵靖靖暂带了一段时间,直到蔡局从警校调过来一个正式队长。 这人叫穆行知,韩惜认识,是她在警校集训时候的教练。 说是教练,穆行知的年龄并不大,刚满三十岁。因为工作忙,一直也没时间谈恋爱结婚,至今单身。 韩惜在市局门口碰见穆行知,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同样,穆行知看见韩惜,她亲密地挽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胳膊,他也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他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一贯是冰冷的,总是独来独往,甚少与人有过多的交流,更不会跟谁亲密。 朱涵先说的话:“您就是新调来的刑侦一队的队长吧。” 穆行知伸出手来,笑了笑:“你好。” 朱涵跟他握了下手,小声说了句:“跟纪队一点都不一样。”完全两种类型。 穆行知到韩惜面前:“好久不见。” 韩惜笑了一下:“穆教官。” 三个人一起走进市局大楼。 纪尧很久没回香雪苑了,别墅那边,只要一回去,苏遥就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现在成了一个流浪儿,临时住在市中心的一套房子里。 他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下午出门,一直浪到深夜。 一天后半夜,纪尧站在窗边,看见隔壁街口有110出动。 他披上外套,出门。 那边似乎发生了命案,市局刑侦一队的人负责的。 纪尧站在人群后面,看见新入职的刑侦队长带领手下侦测现场。 他的女人蹲在地上,从工具箱里拿出来温度计,在测尸体温度。 他特别喜欢看她工作时候的样子,认真严谨。 她真的,特别适合做法医这份工作。 赵靖靖正在对报案人问话,张祥站在新队长身后,小姚在维持现场秩序。很快,周莉咬着一个蛋黄派过来,掀开警戒线,钻了进去。 纪尧隐没在黑暗的一角,那个哭的最厉害的是死者的妻子,他怀疑那个妻子就是凶手。那女人只有眼泪,没有悲伤,连正视死者眼睛的勇气都没有。 纪尧笑了一下,想着要是他在,他会怎么查这个案子。 他心痒得难受,他太怀念当刑侦队长的日子了。 纪尧默默在心底问候了蔡局一万遍。 他最后把目光放在韩惜身上。 从分开到现在,半个月了,她看起来一点都没变瘦。 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骗人的吧。 她踩到一颗石子,差点跌倒。 新队长拉了她一把,她冲他笑了笑:“谢谢。” 纪尧站在路灯后面,摸了根烟出来,他没带打火机,就这么虚虚叼在唇边,看着不远处。 警察侦测完现场,开始准备收队。 围观群众渐渐散去。 纪尧转身,随着人群往外走。 张祥不确定地喊了声:“纪队?” 纪尧没理,转了个弯,消失了。 韩惜听见张祥的声音,顺着他的视线追了过去,什么都没看到。 一众人回到市局忙完,已经凌晨三点钟了。 韩惜怕吵到叶燕青休息,打算回自己的房子。 市局大门口,大家互相再见。 穆行知对韩惜说道:“我送你吧。” 韩惜:“不用,我家很近,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穆行知点头:“那行,你注意安全。” 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夜风有点凉,韩惜裹了裹外套。经过必经的小巷子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就是这里,那天,纪尧把她送回家,他又一个人折了回来,跟一帮职业打.手对打。 韩惜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就是脚下的这个位置,她看见他浑身是血地被抬上救护车,想扑过去,却怎么都迈不出脚步。 她突然转过身,警惕道:“谁?” 只是,身后空无一人。 她走进小区,站在楼下小花园的路灯底下,抬头往楼上看。 两间房都黑着。 韩惜回到家,洗了个澡就睡了。 因为疲惫,她很快睡着了。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有人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那双柔软的唇,触感太过真实,她险些以为是真的。 第二天,她一直到上午十点钟才醒来。 卧室阳台上的花盆倒了一个,大概是夜里风大。 花盆里的土洒出来了一点,散落在地板上。 韩惜打纪尧的电话。 她以为他不会接,没想到他接通了。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慵懒,听起来刚睡醒。 “有事?” 韩惜握着手机:“没事。” 纪尧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出口就伤人:“我听人说,你跟那个新来的大队长挺好的哈。” 韩惜:“他是我在警校集训时候的教官,你不要乱说话。” 纪尧起来,从桌上摸出来一根烟:“老情人哈。” 韩惜听见打火机的声音,拧眉:“你又抽烟了。” 纪尧吐了口烟圈:“你管得着?” 这通电话,不欢而散。 纪尧换了身衣服,今天是唐耀斌带他去见唐海洋的日子。 唐海洋不难见,他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区别是他以什么身份去见他。 晚上八点钟,一家餐厅包房里,唐海洋将一包“小神仙”递给唐耀斌:“这东西,你要多少有多少,哥养你一辈子。” 唐耀斌表面上笑着,接过东西掂了一下:“怎么这么多?” 唐海洋答道:“对方能给的货都在这了,你先用半个月。” 唐耀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什么意思啊,是怕我们家买不起?” 唐海洋摊摊手:“那边的货被一个缅甸佬全包了,暂时就这些了。” 纪尧接过唐耀斌递过来的一半,无意道:“那什么时候才能再买到啊,我怕这点不够半个月。” 唐海洋:“先撑着吧,不然用其他货先凑合一下。” 唐耀斌不愿意了:“劣质货,不舒服。” 唐海洋作为一个“好哥哥”,极力满足自己弟弟的毒品需求,再拉上一个商业敌手下水,他稳赚。 他叫秘书进来,低声对他耳语了几句,秘书便出去了。 纪尧去了趟洗手间,换了张手机卡发了个消息给蔡局。 这些有钱人从来不屑和一般的小毒贩子交流。跟他们对接的,起码是那个贩毒集团中层以上的人物。 蔡局派人跟踪那个秘书。 纪尧从洗手间出来准备回包间的时候,目光扫过大厅。 他不需要刻意去看,只凭一个感觉就把她从人堆里挑出来了。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毛线裙子,化了淡妆,气色不错。 但他看到她对面坐着的男人时,脸色刷地一下变了。 穆行知帮韩惜夹了块排骨,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韩惜,你变化很大。” 韩惜看了一眼碗里的排骨,道了谢:“多交几个朋友,没有坏处。” 本来朱涵也该在的,她临时有事,来的路上就折回去了。 此时只剩下这一男一女。 餐桌边上的小花瓶里插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俊男美女,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纪尧站在走廊边入口边上,看见她在笑。 他后边的包厢就是唐海洋在的那间。 理智告诉他不能靠近她,脚步却不听使唤,尤其是看见她对别的男人笑的时候。 他忍不了。 第78章 身后包厢的门被打开,唐海洋从里面出来:“纪尧,房间在这边呢,你往哪去?” 纪尧的理智被拉了回来,他停下脚步:“看美女看愣神了,一不小心就走过了。” 唐海洋:“听东子他们说,你之前交了个女朋友,还在谈吗?” 纪尧:“玩腻了,没劲,早分了。” 唐海洋:“听说还是个法医呢。” 纪尧:“什么法医不法医的,脱了衣服不都一个样。” 唐海洋很乐意看到商业竞争对手沉迷毒品美色。 纪尧不想在唐海洋面前讨论韩惜。 他一眼从大厅里面挑出来一个可以转移唐海洋注意力的女人:“那个靠窗的,看见了没。” 唐海洋顺着纪尧的目光看过去:“身材真不错,喜欢就上啊,不会还对前女友念念不忘吧。” 纪尧笑了一下:“等着。” 他说完,往餐厅窗边走去。 纪尧经过韩惜身边的时候,脚步都没顿一下。 韩惜看见纪尧,他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带着一阵细微的风。他的香水味没变,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 唐海洋站在不远处,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 纪尧走到窗边,挑了下眉:“美女,一个人吗?” 女人抬头,看见是个身材爆好的帅哥,妩媚一笑。 纪尧坐下来,将桌上花瓶里的玫瑰花抽出来,递到女人眼前:“鲜花配美人。” 韩惜往纪尧那边看过去,心里冷笑,他连泡妞的招数都没怎么变。 她扫了一眼他对面的女人。那女人穿着一件长袖紧身连衣裙,胸大腰细,一头栗色卷发,唇色是性感诱人的正红。 他现在喜欢这种类型的了。 他们好像都没有正式分手,他就开始当着她的面,勾搭别的女人了。 穆行知:“韩惜?” 韩惜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情。” 服务员端上来一杯果汁。穆行知摸了一下杯子,对服务员说道:“麻烦换杯常温的。” 韩惜:“谢谢教官。” 穆行知笑了笑:“不用这么见外,在外面的时候,叫我行知就好了。” 韩惜嗯了声,始终没叫出口。 纪尧招了下手:“服务员,果汁换杯常温的。” 他就是故意让韩惜听见的,不就是呵护女人吗,谁不会还是怎么滴。 红唇女人笑得很开心:“帅哥真体贴。” 纪尧:“叫什么帅哥啊,多见外,我叫纪尧,就……叫尧哥好了。” 服务员从来常温的果汁,穆行知端起自己的杯子跟韩惜碰了一下:“韩惜,你有男朋友吗?” 纪尧在手上把玩着一只玻璃杯。 韩惜看见那女人在桌子底下拿脚蹭了蹭纪尧的裤管,声音又娇又软:“尧哥。” 穆行知以为韩惜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有男朋友吗?” 韩惜:“没有。” 红唇女人的脚尖已经蹭到纪尧小腿上了:“你有女朋友吗?” 纪尧:“有。” 韩惜稍微没那么气了,她正要对穆行知翻供,告诉他,她有男朋友。 她听见纪尧继续对红唇女人说道:“我女朋友,就是你啊。” 韩惜感觉头晕了一下,她站起来:“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纪尧往之前唐海洋站的地方看了看,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他起身,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韩惜从洗手间出来,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拉着,拽进旁边一间房间里。 这房间是个化妆间,给餐厅举行婚礼的新人提供的。今天没人结婚,房间没人。 纪尧把韩惜抵在门板上,眼睛死死盯着她:“能耐了你,啊。” 他用的劲有点大,她疼了一下,推他。然后毫不畏惧地迎着男人的目光:“你不也是。” 她这才发现,他眼底有点沉。 纪尧低头:“我对你说过什么话,你是不是忘了。” 韩惜:“你说过的谎话那么多,我哪知道你说的哪一句。” 纪尧松开韩惜,跟她并排靠在门板上,微微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低声:“你这辈子只能喜欢我一个人,就算我死了,或者不喜欢你了,你也不许喜欢上别人,不然我受不了。” 韩惜咬了下自己的唇:“那你记不记得后来我是怎么说的吗?”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要是敢生出什么别的心思,我就杀了你。” 纪尧笑了一下。 韩惜转头看他:“你不信?” 纪尧:“我怎么不信,我当然信,你都能找人打我,自然也能找人杀我。” 韩惜冷笑一声:“你还是不信,那些职业打.手不是我找的。” 纪尧没说话。 沉默一般等同于默认。 没什么好说的了,韩惜转身,准备开门出去。 “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投进别的男人的怀抱了?”他一想到在大厅的时候,她对别的男人笑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就不经过大脑了。 身后男人的身体贴上来,轻轻抱着她,下巴在她颈后蹭了蹭:“你就这么寂寞,嗯?” 韩惜转过身来:“是又怎么样。”她盯着他的眼睛,“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你说你会一直在我身边的。” 她终于控制不住,两行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流,大声道:“我就是寂寞了,缺男人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眼泪经过脸颊,沿着下巴滴落在他手背上。 他心疼地要命,低头吻住她的唇。 她挣扎着打他:“外面还有女人等你,你不赶紧出去,跟我在这干什么。” 他听见她的话,不耐烦道:“你给老子闭嘴。” 她哭,依然是没有声音的流泪。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诱哄她一般:“你乖一点。”说完再次吻上她。 她不愿意,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她以为他疼了就会松手。 但是他没有,他就像不知道疼似的,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舌尖撬开她的,攻城略地地侵占她。 他一边吻她,一边反手把门反锁上,这种门锁,就算有钥匙,从外面也开不开。 她被他吻得透不过气。 他把她抱到梳妆台上,咬着她的耳垂:“我不许你对别的男人笑得那么开心。” 她被他咬疼了:“关你什么事。” 他吻着她的唇,又辗转到脖颈,忽而温柔,忽而霸道:“怎么不关我的事。”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声音亦染上了沙哑:“我爱你,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她看着他的眼睛,已经不愿意去分辨他这句话里的真假了。 是真的,她欢喜。 是假的,她也不后悔。 她闭上眼睛,抬手攀上他的脖子,热烈回应着他。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接吻了,最近连面都很少见。她想他,他更想她。肌肤的每一下接触,都像生了电一般,酥麻的感觉在每个毛细血管炸开。 她身子渐渐软了下去,被他抱着滚在了沙发上。 就要入冬的天气,空调也没开,彼此身体却灼人。 浅浅的灯光洒落在皮肤上,一个软若无骨,一个强壮有力。相互撕扯又彼此融合。 空间渐渐稀薄了起来,她仰头,咬着自己的唇,生怕发出声音,被外面的人听见。 一阵一阵的脚步声从门口经过。 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一下一下极具节奏。 衣服扔了一地,她的墨绿色毛线裙子跟他的白衬衫缠在一起,红色蕾丝文胸躺在他的黑色裤子上。 腰带扣子勾住了一点蕾丝,但此时没人注意到这个。 身体一开始是微微的扭动,渐渐没了思维和矜持。她终于在他的身下,绽成了一朵花。 被他占领,她咬着唇叫出声。 他太大了,她疼。 她抱着他,指甲险些嵌进他的皮肉,她非得用力掐他,让他承受跟她一样被撕裂的痛。 “乖。”他喘着粗气哄她,“我轻一点。” 他嘴上这么说,动作却不见轻。 一下比一下狠,像是在报复她什么,又像是发泄什么。 沙发是欧式的,足够宽大,下面垫了她的围巾,已经皱成了一团。 小桌上的手机振动了好几声,韩惜的电话。 他看了一眼,那个新的刑侦队长的。 她这才想起来,还有人在餐厅等着她吃饭。 身上的人闷声说道:“接。” 手机接通。 穆行知:“喂,韩惜?” 她尽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嗯。” 穆行知:“你去了很久,没事吧?” 她正要说话,被身上的人猛地撞了一下。 他故意的。 她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发抖,喉咙发干:“我,我遇到了一个熟人,在他这走不开。” 他又来了一下,眼里除了晴欲,还藏着狡黠。 她吃了个痛,低低叫了一声,赶紧捂住手机。 穆行知:“真没事吗?” “没,没事,要不你先回去吧。下回再约。” 他听见她的话,狠狠弄了她几下。沙发被摇得一晃一晃。 她又开始掐他。 两人娇缠在一起,像两个认识很久的灵魂,彼此陪伴千万年,迸发出来的天翻地覆般的热情。 这一刻,死都值了。 第79章 纪尧和韩惜一前一后出去。 纪尧出去五分钟之后,韩惜出去。她找遍了整个餐厅,都没看见他。 他已经走了。 她带着自己的包走出餐厅,包里是她垫在身下的围巾,上面染了一块血渍。 一直到从出租车上下来,她的腿都还在微微打颤。 韩惜站在小区花园,以前他经常站的那个路灯底下,拿出手机给纪尧发了条消息。 “今天无论如何,都回来一趟,我们好好谈谈。” 纪尧站在城郊一个小河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转头对蔡局说道:“一会我得回去一趟。” 蔡局穿得很低调,像一个吃完晚饭随便出来散步的老头。 他还带了一顶毛线帽,完全看不出来是公安局长。 “再等一下。” 纪尧坐在河岸边上:“答应我的条件,可别忘了。” 蔡局:“什么?” 纪尧:“事情办完了放大假。” 他得赶紧迎娶她。 蔡局:“这么大声干什么,你放心,我又不会赖账。” 纪尧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往河里面扔,小声逼逼:“我真是脑子抽抽了。” 放着好好的温香软玉温柔乡不去,搁这跟个老狐狸一块吹冷风。 纪尧躺下来,望着夜空。 蔡局挨着他坐下:“你看,你还能娶媳妇,春勉呢,小命能捡回来,就算是老天开眼了。” 不多一会,蔡局接到电话,他派出去跟踪罗海遥的人汇报。说罗海遥进了一家高档私人医院。 纪尧:“阳春面会不会在那间医院里?” 蔡局起身:“不一定。但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们就不会放弃营救。” 纪尧问道:“医院名字叫什么?” 蔡局报了一遍。 纪尧:“我去吧,那边我熟,里面的服务台小姐姐都喜欢我。” 蔡局正要说话,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这个电话十分重要,是之前派出去跟踪唐海洋秘书的人的汇报,他们通过那个秘书,抓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这个人是大毒贩罗军身边的人,知道罗军很多事。 蔡局对纪尧说道:“我回趟市局。医院那边,你不要轻举妄动,只需要打探一下,春勉在不在里面就可以了。” 两人各自往不同的方向去。 纪尧在车上收到了韩惜的第二条短信。 “不回来,就分开吧。” 他将手机收起来,看着车窗外面。过了一会,他回复她。 “我不同意。” “死都不会同意的。” 韩惜看着纪尧发过来的消息,她不喜欢看见“死”字,她这几天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 关于他的。 纪尧来到那家私人医院,服务台小姐姐看见他,甜甜一笑:“纪先生。” 纪尧走过来,靠在桌台边上:“小文啊,有一两年没见了吧,想我不?” 服务台小姐姐被撩地脸一红,又轻轻跺了下脚:“哎呀,我是小美。” 还不忘自己的职业操守:“纪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 纪尧捂了下心口:“这不舒服。” 他笑了一下:“一见到美女就乱跳。”以前怎么都无所谓,他现在有了韩惜,再这样牺牲自己的美色,总感觉有点心虚。 好吧,就当这是最后一次瞎撩撩。 小美知道一百五十斤的自己不是什么美女,但没有女人能拒绝这样漂亮的话。尤其对方还是个嘴甜起来能要了命的高富帅。 纪尧小声说道:“我今天不是来看病的,看一个朋友,他伤得很重。” 小美问道:“您朋友叫什么名字?” 纪尧料到罗海遥不会留下阳春面的真名:“他是中了枪,失血过多被送来的。” 小美:“纪先生您开什么玩笑呢,咱们这可是正规医院,枪伤那都是要先报警的。” 纪尧挑了下眉,低声:“哦?” 小美抵御不了美男攻击,凑过身子,小声说道:“枪伤真没有,失血过多的倒是有一位。” 就算有枪伤,也不是她们这些服务台的人能知道的。 纪尧拿到病房号,赶过去。 推门进去的时候,房间已经空了。 他掀开被子摸了下,还是热的,人应该被转移走没多久。 一个护士进来:“哎,这床的病人呢,你谁?” 纪尧反问:“我还没问你们了,怎么我表弟好好的躺在这,我就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人怎么就没了。” 亏着杨春勉听不见,不然他一准要跳起来揍人,表弟个屁,就算要表,他也该是当表哥的那个。 护士因为丢失病人,原本就慌张,脑子一乱就被纪尧唬住了。 护士赶紧叫人去找,有人问需要通知病人家属吗。 纪尧举手:“我就是家属。” 这家医院还没出现过丢失病人的情况,走廊里乱成了一锅粥。 纪尧把那个护士带到一边:“我表弟能走远吗?” 护士:“从他被送进来,已经半个月了,就没醒来过。失血过多,身上还有伤,脑部一度出现缺氧,昏迷期间出现过两次呼吸暂停。能不能维持生命都是个问题,病人是不可能自己跑出去的。” 纪尧深深呼了口气,为杨春勉捏了一把汗。很好,命硬没死。 这时,另一个护士跑过来说道:“刚家属打电话来,说把病人接走了。” 之前的护士皱眉:“你说说,这不是胡闹吗,那病人伤成那样,离了医疗设备,那还能活吗。” 另一个护士:“家属执意要接。连出院手续都没办完,就走了。” 另一边,蔡局回到市局,带人秘密审讯跟唐海洋杨秘书对接的那个毒贩子。 整整审了一夜,在警方软的硬的红脸白脸的轮番轰炸下。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的时候,那人被策反了。 他交代了毒品交易时间和地点。 就是不知道是真是假,真的自然好。要是假的,警方白忙一场不说,下次再想将那伙毒枭一网打尽,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最后,蔡局叫人跟之前杨春勉传递过来的纽扣录音设备进行比对,终于确定了这个消息的可靠性。 时间是明天下午三点钟,地点是南泉市海边一家废弃的工厂里。罗军将亲自出面。 警方很快针对那场大型毒品交易展开了秘密部署。 关于杨春勉的下落,那人说不知道。起码他在罗军那没看到过。 韩惜一夜没睡,她等了纪尧一夜,等他给她一个交代。 他没来。 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韩惜跑完步回来,吃了点早餐。 她站在阳台上,看着晾晒好的围巾,上面的血渍已经被清洗掉了,看不出一点痕迹来。 她往楼下看,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黑色卡宴。 没一会,门铃就响了。 韩惜去开门,果然是罗海遥。 他手上拎着一兜水果,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很好:“早。” 韩惜嗯了声,侧身让罗海遥进来。 像很久之前一样,罗海遥进来,把水果放进藤编小篮子里,洗好手,从篮子里拿出来一个苹果去厨房洗。 他削苹果的时候,韩惜一直坐在餐桌边上看着。 罗海遥掩饰不住唇角的笑意,眼里闪着淡淡的光芒:“生禾制药我拿回来了,明天上午跟罗军签合同。” 他甚少能高兴成这个样子,可见是真的很高兴了。 韩惜嗯了声:“挺好的,你努力了那么久。” 罗海遥笑了笑:“以后在罗氏再没有人能挡我的路了,已经叫策划部门做新桥县游乐场的企划案了,建一座南泉市最大的旋转木马。” 韩惜抬头:“海遥,其实不用的。在孤儿院那块地上建游乐场会亏本的。” 罗海遥将苹果切成块,放在盘子里,拿了根牙签给韩惜:“原本也没打算开放出去,那是我送给你的,你一个人的。” 韩惜捏着牙签,感觉鼻头有点发酸:“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喜欢的人是谁,你知道的。” 罗海遥洗好水果刀放好回来,看着韩惜:“你脸色怎么这么差,眼睛也肿了,你哭过。” 他握了下拳头:“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他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她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 罗海遥往客厅门口走去。 韩惜叫住他:“海遥,算了吧,算了。” 罗海遥脚步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声音低哑:“能就这么算了吗。” 像小时候的无数次一样,在孤儿院里,每回她被人欺负了,都是他帮她找回来。 那时有个叫大头的,总喜欢抢她的东西吃。罗海遥就带着她跟大头打架。 但大头块头大,罗海遥讨不到多少好,也挨了不少打。后来韩惜再被大头抢东西的时候,她就不告诉罗海遥了。 韩惜走过来,站在罗海遥身后,低着头:“算了吧。” 罗海遥转身:“你心疼他?” 韩惜抿着唇,没说话。 罗海遥:“你看看他现在堕落成什么样子了,他还有哪一点配得上你。” 韩惜抬头,眼底闪着泪光:“可我就是,喜欢他啊。” 罗海遥转身,韩惜拉了他一下,被他甩开了。 纪尧找了杨春勉一夜,南泉市所有的医院他都打探过了,没有杨春勉的任何消息。 他不知道他脱离医疗设备,还能不能撑得下去。 纪尧从最后一家医院里面出来,抬头就看见了罗海遥。 两人皆是一肚子气,同时走过来,各自挨了对方一拳。 纪尧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你他妈把他藏哪去了。” 罗海遥扶了扶眼镜:“昨晚就你去过那家医院,不是你带走的吗。” 纪尧抓起罗海遥的衣领:“敢做不敢当。” 罗海遥甩开纪尧的手:“我有什么不敢当的,那天要不是我把他带走,他早落在罗军手上死一万遍了。” 纪尧冷笑一声:“合着我还应该感激你了。你不就是怕留下人就没法嫁祸给我了吗。” 罗海遥警惕道:“你很关心他?” 纪尧:“老子虽然已经不是警察了,也不屑当那个破警察。清白懂吗,老子可不想一辈子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是杀人犯。” 罗海遥:“真不是你带走的?” 纪尧仔细观察着罗海遥的微表情,他好像确实不知道杨春勉被谁带走了。 今天天气很好,金灿灿的阳光照在身上,纪尧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寒意从脚底往上升起,脊背发凉。 是罗军吗? 第80章 得知杨春勉不在罗海遥手上,并且极有可能被罗军带走了,纪尧转身准备走。 罗海遥拦住他:“你对小惜做了什么?” 纪尧抬眸:“老子的女人,需要你来关心?” 他挑衅似地看着他:“该做的都做了。” 罗海遥气得嘴唇发抖,他挥起拳头,纪尧抬手挡住。 纪尧把罗海遥的拳头甩开:“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有一句话叫什么,天网恢恢,你指使刘强山杀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罗海遥冷笑一声:“几个人渣而已。” 纪尧看了罗海遥一眼:“你跟陈警官有过交集吧。” 罗海遥点头,却不愿多说。 纪尧:“为什么不报警,选择自己动手?” 罗海遥:“动手的是刘强山。” 纪尧点头:“行,动手的是刘强山。那你既然知道他们杀害陈警官的真相,为什么不选择报警?” 罗海遥看了一眼对面街边,有牵着手一起行走的情侣,有带着孩子笑得满脸慈爱的母亲,有和朋友一起并肩说笑的。 他们三两成群,阳光洒落下来,照的人一脸温柔和坦荡。 “他们做了最邪恶的事,就该带着那个秘密下地狱。” 纪尧递了根烟给罗海遥,对方没接,他拧眉问道:“他们做了什么事?” 罗海遥看了纪尧一眼:“知道那个秘密的人都已经死了,你是不是也想死?” 纪尧拿出手机,从里面调出来一张照片,递到罗海遥眼前:“这个领带,是半个多月之前,她挑的。” 他脸上没有丝毫炫耀的神色。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买了同款不同色的两条,这个是我的,你的那条还在她那,说月底你生日的时候送你。” 罗海遥看着图片。 纪尧神色一转:“你那条是蓝色的,没我这条紫色的好看。” 罗海遥抬了下下巴:“我就喜欢蓝色。”她一直知道他的喜好。 纪尧收起手机:“小惜,她是真把你当亲人来对待的。你要是出了事,她一定会伤心。” 这时,一个上班族一手拎着公文包,一手拿着一个肉包子,边啃边从他们身侧过去。 罗海遥闻到味道,恶心地差点吐了出来。 纪尧:“小惜也是这样,很讨厌肉包子。” 罗海遥听见纪尧的话,似乎受到极大的刺激,他攥了攥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纪尧心里有了猜测,他似乎猜到了罗海遥所说的那个秘密。 “他们是怎么处理陈警官的尸体的?” 罗海遥看着纪尧,眼睛里的红血丝看起来分外狰狞,他一拳头砸到了旁边的树干上,手指上渗了血。 “你说他们是不是该死,是不是!” “小惜要是知道,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好了。” 罗海遥的声音又低又沉:“过新年,他们连猪肉都舍不得买,又想要做好表面工作。他们最大恶,不光是杀了陈警官,更是让一个小女孩吃了自己亲生父亲的肉。” 纪尧站在原地,身体明明没动,却感觉整个天地都在转,他有点站不稳了。喉咙也好像被人掐住,半个身体都浸在了冰水里。 罗海遥的声音又近又远:“你说他们该不该死,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我去晚了,只好把剩下的包子偷出去,埋在了孤儿院后山上。被当时正在流浪的刘强山挖出来吃了。” 没有哪个变态是天生的,一定有原因。 罗海遥抱着头蹲下来,嘴里喃喃道:“我守着这个秘密十九年,我每晚都会做噩梦,要是小惜知道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他起身,眼里射出来凶光:“敢说出去一个字,我跟你拼命。” 罗海遥说完,转身走了。 纪尧叫住他:“我听人说,你拿到了生禾制药。不要跟罗军签合同。” 罗海遥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了。 纪尧站在原地,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细碎的阳光从树叶丛中穿透。 他拿出一根烟,却怎么打不起火机,火光迟迟不亮,他抬手把打火机扔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脑中浮现出那张干净纯真的脸,她那双眼睛,在经历过无限黑暗之后,依然是清澈的。 罗海遥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要是她知道,要是她知道。 她这辈子就完了,真的完了。 纵他是个警察,此时也想把那群魔鬼从地底下挖出来,凌迟一万遍。 纪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可能是自己开车回去的,也可能是乘的出租车。 他从电梯出来,站在韩惜家门口。 一个小时过去了。 他抬手摁了下门铃。 里面没人应答。 她可能不在家。 也可能在家,只是不愿给给他开门。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个外卖员从电梯出来,手上拎着打包好的盒饭。 纪尧闪到猫眼盲角。 外卖员看了看手上的单子,又看了纪尧一眼,摁了韩惜家的门铃。 韩惜接过外卖,道完谢,准备关门的时候,一只脚抵上了门。 纪尧闪身进来。 韩惜看了他一眼,知道自己很难把他弄出去,便不管他了,把外卖放在餐桌上,转身往卧室走去,砰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反锁上。 他知道她是真生气了。 她脸色不好,很憔悴,她肯定没休息好,她昨晚是不是又开始做噩梦了。 她就是有这种本事,随便一下就能让他心疼地要命。 他多心疼啊,他想把世界万物颠覆了,他穿越回到过去。在她一岁多的时候,就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被人贩子偷走。 最不济,也要在十九年前的那个新年,把那个包子从她手上夺下来。 纪尧敲了敲卧室门,里面没有动静。 韩惜把所有的窗帘关上,爬上床,整个身体缩在被子里。似乎想要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开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床垫陷下去一块,他躺在了她身侧。 她在被子里面,他在被子外面。 他拉了拉被子,又被她拽了回去。 纪尧看了一眼阳台上晾晒的围巾:“昨天,弄疼你了,抱歉。” “下次,我一定轻点。” 才怪。 被子里的人大约也是不信,所以没动。 纪尧抬手在鼓起的被子上拍了一下,估摸着那是她屁股的位置。 她终于掀开了被子,睁大眼睛瞪着他,眼里的怒气就要喷薄而出。 她的头发都乱了,可还是很好看。 他翻了个身把她压在身下。 她以为他要对她做点什么,却没想到他竟安静地一动不动,只是抱着她,紧紧抱着她。 最后,他从床上下来,一边往卧室门边走,一边说道:“等我回来,很快的。” 要是蔡局那边一切顺利,能在毒品交易现场将罗军等人一举抓获,他明天就能回来了。 没等到她的回话,他走到客厅门边换鞋。 卧室里传来她的声音,很大,她鲜少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来:“敢少一根手指头,就别回来了。” 她大约能猜出他最近反常的原因了,也知道自己内心深处藏着的不安来自哪里。 纪尧关上韩惜家的门,看着门框笑了一下。 她的声音可真好听啊。 这回他倒不怨蔡局了,他感觉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像一个披荆斩棘的战士,手提宝剑,踏马而来,挥手便能将所有的罪恶一剑劈开。 然而蔡局的一个电话,就把他的英雄梦击了个粉碎。 蔡局:“不行,我不同意你参与这次收网行动,你是刑侦队长,缉毒这边的行动就不要掺和了。” 纪尧:“我卧底的时候,难道不是在做缉毒的工作吗。” 蔡局:“你那不叫卧底,叫暂时回归一下正常生活,纨绔富二代的正常生活。” 纪尧抽出一根烟来,摸了摸口袋才想起来打火机被他给摔了:“罗军那边有阳春面的消息吗?” 蔡局:“没有。”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纪尧:“我一定要参与行动,亲手救出阳春面。” 蔡局:“不行,真有个三长两短,你那两个妈得掐死我。” 纪尧:“您常教育我们,不能搞特殊化。” 蔡局:“正是因为不能搞特殊化,你才不能参与行动。说了多少遍了,刑侦就是刑侦,不要掺和缉毒行动。” 纪尧:“蔡局!” 他还想说什么,蔡局就已经挂了电话。 罗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罗海遥低头在文件上签字,头也没抬:“明天跟罗军在生禾制药的签字仪式,你别去了。” 秘书小姐将茶杯放在办公桌上,静静后退了一步:“好。” 她是罗海遥的左膀右臂,从商业到生活上,大大小小的事物都会陪在他身边。 接收生禾制药这么重要的事,罗海遥不让她去,原因都不用猜。 必然是因为他叫了韩惜去。有韩惜在的场合,没有他的允许,她都不被允许出现。 罗海遥为了争夺生禾制药,全面掌控罗氏,跟罗军斗了那么多年,她陪着他一路走来,却不能见证他成功的那一刻。 那样的辉煌和胜利,她无法见证。 感情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有的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抵过了她做的所有。 秘书小姐走进洗手间,抓起台子上的花瓶,猛地往镜子上一砸。 那张脸裂成了无数碎片。 第81章 正文完 第二天,南泉市海边的一处废弃工厂附近,大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隐藏在暗处。 蔡局坐在指挥车里,拿着望远镜看了看,又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此时,离毒品交易时间还有五个小时。 他对旁边的代理缉毒队长说道:“按照原先说好的计划执行,一定要抓到活的罗军。杨春勉极有可能在他手上。” “罗军现在人在哪?” 下属汇报道:“他在生禾制药。” 蔡局沉思了一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继续严密监视。” 罗军今天穿着一件灰色对襟长衫,现代人很少有这么穿的。他的胡子已经白了,人又瘦,看起来像一个即将飞升成仙的道士。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显眼。 韩惜站在罗海遥身后,她看见罗军在合同上签完字,又递给罗海遥。 罗海遥接过来,签上自己的名字,笑了笑说道:“谢谢叔叔。” 叔侄俩向来不对付,罗军冷笑了一下:“你现在满意了吧。” 罗海遥叫人把合同收起来:“叔叔这是说的哪里话,生禾制药原本就是我爸妈的。” 罗军捏了捏手上的紫檀手串:“那你知道,为什么他们没把罗氏最核心的生禾制药留给你吗?” 这是罗海遥的心结,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 罗军却不打算放过他,非得在人伤疤上撒把盐:“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出车祸死了,都是你克的,你这个克星。要不是怕罗氏绝后,你以为你爸妈会把你从孤儿院接回来?” 罗军压低声音,像念着恶毒的咒语一般:“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爱你。没人爱的人,死后可都是要下地狱的。” 罗海遥攥紧拳头,双手微微发颤。 这时,两根柔软的手指在他满是青筋的手背上轻轻戳了戳。 一下一下一下,一共三下。 跟小时候一样,他一生气,她就是这样安抚他的。 罗海遥松开拳手,语气一贯冷漠:“叔叔慢走。” 罗军笑了两声,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头顶的生禾制药研发室几个字,对罗海遥说道:“你以为你努力半生得到了什么宝,你会死的很惨的。” 罗海遥:“什么意思?” 罗军阴毒道:“等临死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说完就走,似乎一刻都不愿意停留。 罗海遥转身对韩惜说道:“我这边还有点后续要处理,你先去休息室等着,等我忙好了就去找你。” 罗军从生禾制药出去之后,重新回了罗氏集团。 此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半。 距离毒品交易的时间还剩下一个半小时。 从罗氏集团到南泉市海边,差不多就是这个车程。 罗军就要行动了。 安插在罗氏集团内部的人汇报,罗军从办公室出去了。 果然没一会,一辆从未在罗氏出现过的车子突然从大厦停车场开了出来。 韩惜坐在生禾制药休息室的沙发上,拿出手机玩了一会。百无聊赖的时候,她拿起书架上制药方面的书,翻开看了看。 休息室的门被人打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发人员进来,看了韩惜一眼,没说话,倒了杯咖啡就准备走了。 那人看起来很疲惫,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端着杯子的手很粗糙,虎口的地方有几处旧的小伤痕,看起来像灼伤。 韩惜问道:“你也是学医的吗?” 那人已经拉开门了,头也没回:“嗯。” 韩惜:“你是化学系的吧?” 那人已经走出门去了,韩惜不知道他听没听见自己的话。 纪尧打来电话。 韩惜接通。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急:“你在生禾制药?” 韩惜:“嗯,怎么了?” 纪尧:“现在马上离开那,不要惊动任何人。”生禾制药的地底下藏着一个巨大的制毒工厂。 韩惜:“发生什么事了?” 纪尧:“我这就去接你,等我。” 韩惜:“我电量不多了,只有15%了。我有新电话进来,你等一下啊。”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韩惜接通。 对方用了变声器,声音听起来十分诡异:“杨春勉在我手上。” 韩惜呼吸一滞:“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对方很快发来一张照片。 杨春勉身上穿着浅蓝色病号服,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他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干裂,看起来十分虚弱,很容易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这让韩惜想起平常的杨春勉,他只要出现在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他身上的调调跟纪尧有点像,带着点痞劲。做起正事来的时候,又比谁都正经和认真。 他是南泉市近年来最优秀的缉毒警察,他这一生都在和最穷凶恶极的毒贩打交道,工作以来,立过两次一等功,三次二等功。用自己的生命维护着盛世的安宁祥和。 一个真正的英雄,不该就这样死了。 对方:“现在相信了吧。” 韩惜:“你到底想干什么!” “杨队现在在哪里?” 对方笑了一下,那笑声经过变声器的处理,比说话的声音更显诡异。 “你在生禾制药还没走对吧,不用你跑很远,走几步路就到了。” 韩惜拧眉:“你怎么知道我在生禾制药,你到底是谁。” “你是罗军?” 对方:“你以为是,那就是吧。” “挂了电话之后把手机扔了,一个人过去。” “不要妄想给警察通消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敢不老实一下,杨春勉就死定了。” 韩惜冷静道:“那你怎么证明,现在的杨队,是活着的。” 对方:“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别给我耍那点小聪明。” “论才智,我比你聪明多了,你到底哪里好,哪里好!” 对方的声音突然激动了起来,情绪波动很大。 韩惜:“你既然如此胜券在握,又为什么要用变声器呢?” “为什么不敢用自己的真实身份说话,你在害怕什么?” 对方怒了:“我说了,不要给我耍小聪明。” 对方又发来一张照片,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杨春勉的头部。 “现在,到生禾制药第二仓库来。” 韩惜:“杨队好像不在仓库里吧。”照片的背景是一片光洁的水泥地,没有货架和纸箱。 对方:“信不信我一枪打死他。” 韩惜不敢拿杨春勉的生命冒险,她挂了电话,按对方的指令,手机关机扔到了一边。 墙上的挂钟显示,此时是下午三点整。 南泉市海边的废弃工厂附近,一辆低调的车子从马路上飞奔过来。 侦查人员对蔡局汇报道:“目标出现。” 全员进入一级战斗状态。 车子开到工厂门口停了下来。 一个身穿灰色对襟长衫的人从车上下来,他身形极瘦,胡子也是白的,手上捏着紫檀手串。 那人突然转过身来,笑了一下。 这一个转身,让众人看清了他的脸。 蔡局放下望远镜,他们都被罗军耍了,那只是个替身,真正的交易地点并不在这里。 罗军骗了所有人,他根本就不信任任何人,他只相信他自己。 蔡局当机立断:“去生禾制药。” 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零五分。 韩惜从休息室出来,往生禾制药第二仓库走去。 仓库门口停着一辆蓝色货车,跟平常的车辆并没有什么区别,韩惜也就没在意。 她走到仓库门口,看守仓库的人站起来:“今天没货要拉,赶紧走吧。” 韩惜转头看了一眼那辆蓝色货车:“那不是有车吗。” 看守人看起来极其不耐烦:“让你走就走,哪这么多废话。” 韩惜:“你开下门,让我进去,领导让拿点东西去研发室。” 看守人上下打量了一遍韩惜:“你领导是谁,没接到通知吗,今天第二仓库大扫除,盘货,不许人进去。” 韩惜看了一眼仓库厂房:“那行,我明天再来拿。” 她并没有走,而是绕到了仓库后面,这里有个小窗户,能爬进去。 韩惜趴在窗口上往里面看了看,仓库很大,有很多货架,看不见全貌,视线范围内一个人都没有。 她在思考对方可能会把杨春勉藏在了哪里。 她轻巧地翻进去,隐没在一排排货架后面,四处搜寻杨春勉的身影。 找了好几圈没看见人。 韩惜正准备翻窗户回去,仓库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她躲在摞起来的大纸箱后面。 一辆黑色轿车开了进来,罗军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拎着一个小的密码箱子。 很快,又一辆车子进来,车里下来五个人。 罗军打开密码箱子,递给对面那帮人:“先验一下货吧。” 对方接过来,谨慎验了起来。 验货的两个人从箱子里拿出来一小包蓝色粉末,放在鼻端吸了一下,又拿出仪器测量了起来。 韩惜离得不算远,她看得很清楚,那粉末是蓝色的,介于宝蓝和天蓝之间的那种,本该是宝石和天空的颜色。 韩惜屏住呼吸。 她只知道缉毒组最近有大行动,具体的行动时间和地点,却不是她一个小法医能知道的。 她想,自己是误入了毒品交易现场了。 误入两个字闪过脑海,韩惜苦笑了一下,哪有什么误入,是有人拿杨春勉的命给她下了套,而她不得不往里面钻。 很快,她藏身附近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 那是一个定了时的闹钟。 毒贩子们的目光全部被吸引了过来。 很快传来脚步声,三个人。他们手上都有枪。 那都是些亡命之徒。 韩惜脑子里最后一刻想的竟然是,要是纪尧知道她是为了杨春勉死的。 他是不是得气炸。 韩惜被抓了出来,摁在地上。 毒贩的枪口对着她的脑袋。 她听到了扳机扣动的声音。 韩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不要生气啊,哥哥。 “等等。”说话的人是罗军,“这人交给我处置。” 对方明显是怕节外生枝,不愿意交人。 罗军:“让你们一成利。” 价值二十多亿的交易,即使是一成利,也不是小数目。 巨大的利益驱使下,对方将韩惜交给了罗军。 整个毒品交易时间很短,很快就完成了。 罗军叫人把韩惜绑起来,拍了几张照片。 韩惜:“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第一反应是怕罗军拿她威胁纪尧。 没想到罗军说道:“没什么事,就给我那个可爱的傻侄子看看。” 韩惜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罗军的手下生还了:“你杀了我吧。” 罗军冷笑一声:“杀了你,岂不是太便宜了。” 韩惜:“海遥不会上你的当的。” 罗军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也可能是刚做完一笔大生意心情好,他笑了好几声:“你低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了。我那个傻侄子,你信不信,只要把我这几张照片发过去,让他拿枪崩了自己的脑袋他都愿意。” “你要不信,咱们就看着。” 他说完,把那几张照片发送了出去。 不过罗军没真让罗海遥拿枪崩了他自己的脑袋,他还没告诉罗海遥,他费尽心机,跟他斗了这么多年,得到的是个什么宝贝。 罗军把韩惜带到厂房后面的一间小屋里,不知道他摁了什么机关,地面被打开了,一道长长的阶梯往地下蔓延。 韩惜被带进去。 眼前出现的是一间巨大的制毒工厂,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各种试验台上摆放着实验器皿。 罗军把韩惜带到正中间,在她脚底放了一个定时炸.弹。然后摁了启动键,倒计时二十分钟。 他也不瞒着罗海遥使阴招,将定时炸.弹拍下来,发了过去。 “我猜他一定会来,即使知道来了就是死,他也会来。” 韩惜看着罗军,声音已经有点变调了:“罗军,你还是人吗。他再怎么样都是你的亲侄子。” 罗军看了韩惜一眼,又笑了。 罗海遥来得很快,他满眼都是韩惜,都忘了打量这间制毒工厂。 韩惜被绑在中间的柱子上,脚下的定时炸.弹一闪一闪。 倒计时十五分钟。 罗军嗤笑一声:“看看吧,这就是你费劲心思抢来的。” 罗海遥紧张道:“你放了她,有什么冲我来。” 罗军冷笑:“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我怎么可能会放了她。” 韩惜冲罗海遥大喊:“海遥,你快出去,你出去!” 倒计时十四分钟。 罗海遥看着罗军:“到底怎样,你才肯放了她,你不就是想要生禾制药吗,我还给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整个罗氏都不要了,只要你放了她。” 罗军的表情渐渐变得疯狂:“生禾制药早就被警察盯上了,我还要来干什么,我巴不得赶紧甩出去。现在,生禾制药是你名下的产业了。你变成了一个大毒枭了啊,哈哈。” 韩惜大骂:“罗军,你就是个疯子,疯子!” 她安静了一下,看着罗海遥:“海遥,你不是答应要送我一个游乐场吗,我要粉色的旋转木马,你帮我建一座好吗?” 金丝边眼镜框下,一行温热的泪水流了下来。罗海遥慢慢走过来:“对不起小惜,我做不到了。” 他的声音渐渐无力,透着孤独和苍凉:“没有你,我根本就活不下去,我活下去。” 韩惜咬着唇,声音嘶哑地大吼:“你出去,出去!” 此时,倒计时十分十秒。 罗军已经往出口去了。很快消失在阶梯尽头。 罗海遥走到韩惜身边:“小惜,我来陪你了,别怕,我陪你一块死。” 倒计时九分十九秒。 韩惜擦掉眼泪:“海遥,你相信罗军的话吗,我不信。” “他说你爸妈不喜欢你,没人爱你,不是这样的。” “郭莹临死前告诉过我,她查到当年孤儿院的那场大火是姓罗的人放的。是你的家人吧,你的爸妈。他们是爱你的啊。” “他们去世之后,之所以没把罗氏最核心的生禾制药留给你,这里就是答案啊,他们不是不爱你,是在保护你啊。” “你还没去他们墓前看过他们,去一次吧。” 韩惜低头看了一眼,倒计时八分三十秒。 罗海遥:“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他们都已经死了啊。” “小惜,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刻其实是在孤儿院的那段日子,虽然又冷又饿,但那时候我们天天在一起。” “我见过你爸,他是个好人,他对我说会把我们都解救出去。你还记得有一回我从外面回来,给你带了一串糖葫芦吗,其实不是我偷的,是你爸买的。” “甜吗?” 韩惜至今都还记得那种酸甜的滋味,她笑了一下:“甜。” 罗海遥:“我的生命其实已经死过一次了,就是你离开孤儿院的那天。你走了,我就感觉天都塌了。对我来说,离开孤儿院就代表着生命的终结。” 韩惜垂眸,所以,那几个人的死亡预告卡片上的日期,都是他们离开孤儿院的时间。 “他们,真是你杀的吗?” 罗海遥并不否认:“他们杀了你爸爸,我就杀了他们。” 最主要的原因他不能说,即使再过几分钟他们就会被炸的粉身碎骨,他也不能说。 他不能告诉她,她吃了他父亲的肉,那太残忍了。 倒计时六分二十八秒。 韩惜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再见了妈妈,我要去找爸爸了。 最后那么一点时间,她想留给纪尧。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她第一天去市局报道,在蔡局办公室。 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是淡淡紫色的衬衫,还喷了香水,骚包的要死。 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同志你好,欢迎加入南泉市局。”那个一本正经又热情灿烂的微笑,她能记一辈子。 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他带她走到阳光底下,让她不再害怕黑暗,被一群人温柔地爱着。 要是有来生,她一定能一眼把他从人群里认出来。 那时,她要走到他面前问他:“纪尧,你还记得我吗。” “小惜!” 韩惜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好像真的听见了纪尧的声音,有点远,像真的来自来生。 “小惜,我来救你了。” 韩惜睁大眼睛:“你来干什么啊。” 她哭了出来,大声吼他:“你来干什么!” 倒计时四分十秒。 纪尧已经蹲下来研究炸.弹了,这种类型的炸.弹,他在警校的时候拆过。 他抬头,轻松地冲她笑了笑:“小儿科,两分钟搞定。” 骗人的。 这是新型号,比旧型号复杂难拆得多,加上时间太紧迫,他没有把握。 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都会去努力,即使这点希望要他拿命来赌。 纪尧从实验台上找了几个合适的工具,开始拆弹。 倒计时三分五十秒。 他抬起头来:“小惜,你喜欢蓝色还是绿色?” 韩惜:“都不喜欢。” 纪尧:“罗海遥你喜欢蓝色对吧。” 然后他咔嚓一剪子,把那根蓝色的线剪断了。 罗海遥:“.…..” 韩惜又想哭又想笑,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开出玩笑。不知道的还会以为这是在剪毛线球玩。 她看着他的头顶,眼神变得无比温柔,他就是有这种本事,永远带着巨大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好在炸.弹没炸,他剪对了。 倒计时三分整。 再过一分钟,顶多一分钟,炸.弹要是还没拆开,她就让罗海遥把他砸晕了扔出去。 罗海遥接收到韩惜的暗示,他很开心,他非常乐意。 他能跟韩惜一起死,纪尧不能。 这让他心生欢喜。 他第一次如此向往死亡。 虽然不合时宜,但韩惜的肚子清楚地叫了一声,她中午吃得很少,她饿了。 韩惜笑了一下:“海遥,你还记得吗,十九年前,过年那天,一大早,乔振端上来一笼热腾腾的包子,大家都抢着吃。我也抢了一个。” 纪尧手上一顿。罗海遥嗯了声。 韩惜:“其实我没吃,我骗你的,我的那个被大头抢去了。我怕你找他打架,就骗你说吃掉了。” 罗海遥怔住,他突然笑了一下。他说:“这样真好。” 即使他极力掩盖着的所谓的真相和秘密都是假的,即使他因此步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这样真好。 纪尧站起来,往旁边实验台子上扫了一眼,还缺样工具,扫到目标,准备去拿的时候。 他看见入口的阶梯上站着一个女人。 秘书小姐手里拿着一把枪,枪口对准韩惜。 纪尧飞身挡住韩惜。 “砰”地一声,枪声响起。 倒计时两分四十二秒。 “砰”地一声,枪声再次响起。 秘书小姐躺在右肩中枪,手上的枪掉在了地上。赵靖靖带人将她控制住。 “纪队。” 周莉和张祥等人从入口下来。 纪尧在来的路上把他们喊过来的。这也算是及时赶到了。 “出去,都出去!” 赵靖靖正要跑过来,纪尧又吼了声:“这是命令!” “别他妈耽误老子的时间。” 赵靖靖只好把人全带走了,临走的时候说道:“蔡局已经带人把罗军和与他交易的毒贩一网打尽了。” 纪尧听见,笑了一下,他已经没时间,也没力气说话了。 他蹲下来继续拆弹。 倒计时两分十秒。 韩惜低头:“我刚才听见两声枪响。”秘书小姐分明只中了一枪,另外一枪呢? 纪尧头也没抬:“你听错了。” 他咬着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生怕被她听出端倪来。 腹部一片温热,那是血液流出来浸染的。 地上出现一片鲜红,他瞒不住了。 脖颈上有液体滴落下来。 他终于敢抬起头来看她:“不疼,也死不了,你别哭。” 韩惜想起来,这个人,就是这个人,他死皮赖脸地摁她的门铃,笑着跟她说:“医生,我手指破了点皮,好疼。”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睁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可惜她的角度看不见他的喉结,她喜欢吻他那里了,那是他的敏感点。 她还喜欢他的唇,她怀念他吻她的时候,又温柔又霸道。动情的时候明明憋到爆炸,又因为尊重她而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她最喜欢他的眼睛,桃花一样。他双眼一弯,轻轻一笑,就是人间四月春暖花开。 她闭上眼睛,似乎要将眼前人锁在自己眼皮里。 倒计时一分五十秒。 韩惜看了罗海遥一眼。 罗海遥正要实施计划,把纪尧打晕了拖出去。 正在拆弹的人突然站起来了:“搞定了。” 他继续说道:“完全拆掉是不可能的了,但争取到了五秒钟的延迟爆炸时间。我们有五秒钟的逃生时间。” 够了。 他脸色苍白,腹间还在流血。却像浑然不觉似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韩惜转头看着罗海遥:“我们都不用死了。”她眼里闪着光,她向往着阳光和新生。眉间的担忧则是因为心系她的爱人。 罗海遥嗯了声。 他对纪尧说道:“你别死。” 纪尧感到有点莫名其妙。 韩惜对罗海遥和纪尧说道:“你们先出去,我会努力跑的。” 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我不走。” 韩惜知道拗不过他们,再劝下去只会浪费时间,那样大家都不要活了:“那一会我数一二三,大家一块跑。” 倒计时五十九秒。 韩惜吸了口气:“我开始数了。” 倒计时五十四秒。 韩惜正要数数,罗海遥突然抬起手来,帮她将额前险些挡住眼睛的一缕碎发往耳朵后面撩了撩,柔声道:“这样就能看清楚路了。” “小惜,朝着有光的地方,努力跑吧。” 韩惜冲他笑了笑,她笑得真好看。 倒计时四十九秒。 “一、二、三!” 眼前的画面就像是被切成了电影慢镜头,韩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边与死神赛跑着逃命的时候还能看清罗海遥的脸的。 他脚边就是炸.弹,但他一下都没动。 爆炸前的五秒钟,第二秒的一瞬间,她看见他笑了。 她看见他嘴唇轻轻张开。 大约是因为地下工厂没有风,她清楚地听见了他的话,那是罗海遥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这样真好。”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韩惜被一个宽大的怀抱裹在怀里,趴在了地上。 热浪撩人,身后燃起大火。 韩惜被身上的的人压着,他用自己的身躯紧紧护着她。 纪尧后背被灼伤了一大片,韩惜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就连一个火星子都没有,干净地令人想哭。 她抱着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 纪尧抬手擦掉韩惜眼角的泪,笑了笑:“哭什么,我这不是还没死吗。” 地下制毒工厂里放着很多易燃易爆的化学物质,一时间各种颜色的火光闪起。 浓烟几乎令人窒息。 纪尧捂着小腹站起来,一手把韩惜的头摁在自己怀里:“一会我们往出口跑,你贴着墙,不要抬头。” 出口已经被大火堵住了,靠墙的一边勉强有点缝隙。 “嘀嘀嘀”的声音从火势还没烧到的出口一角传来。 那是另一个定时炸.弹。 罗军果然是个疯子。 纪尧护着韩惜往出口跑。 她贴着墙,他贴着她,他的后背贴着炼狱般的火海。 前面有光,不是身后火红的那种光。 是太阳的光。 最后一声爆炸声响起。 “我永远爱你。” 这是韩惜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 如此温柔,不像诀别。像清晨起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软绵温暖的床上,他在她耳边说的情话。 “我永远爱你。” -- 南泉市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下了一夜的雪,世界一片白色。 韩惜穿着一件白色羽绒服,走进一家药店:“我想买验孕棒。” 话音落下她才想起来,唯一跟他在一起的那一次,不过就是十五天前,还验不出来。 店员从药柜里拿出来,放在柜台上,看韩惜没接,店员问:“还要吗?” 韩惜:“要。” 她把验孕棒放在口袋里,踩着雪回家。 耳边浮现出他们被人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时候,抢救室门外,苏遥掐着蔡局的脖子哭喊:“你这是要让我们纪家绝后啊,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韩惜回到家,刚把验孕棒放桌上没一会,她的大姨妈就来了。 她拿起钥匙重新出了趟门。 这回去的是一家文具店。 韩惜站在一排水彩笔面前:“你们这还有别的红色,颜色正一点的吗?” 店员:“都在这了,已经是正红色了。” 韩惜:“我是说,像血一样的颜色,越像越好。” 店员抬眼,这女人给人的感觉很奇怪,看着温柔干净,也对人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底像是敷了层薄冰,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终年不化。 韩惜又挑了挑,把所有带红色水彩笔的品牌各拿了一盒。 回到家,全部拆开,满满当当摆了一整个书桌。 她又折回洗手间,拆开验孕棒,验了一下。 没有悬念,一条红线。 她从一桌子红色水彩笔里挑出来一支跟那条红线最像的颜色。 她画的很仔细,生怕不像。 收拾好出门,韩惜先去了趟叶燕青那,带走叶燕青亲手做的排骨玉米汤,又去了纪家别墅那边,带了苏遥亲手剥的橘子。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太阳照在白色的世界里,一片亮。 韩惜站在病床前:“汤是我妈做的,你现在还不能喝,就带来给你闻闻味道的。橘子是你妈亲手剥的,也是给你闻的。” 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香蕉牛奶,还有香蕉牛奶味的蛋糕和糖果。 她拿起一瓶牛奶,插上吸管,安安静静地自己喝完,将瓶子扔进了垃圾桶。 她最后从口袋里拿出来那根验孕棒,藏在身后,眨了下眼睛:“你猜我还给你带了什么。” 她等了一下又说道:“就知道你猜不对。” 她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看见了没有,你要当爸爸了。” “你看你多厉害,一次就中了。” 床上的人闭着眼睛,神情安静,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 她拿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你懒得睁眼看,那你摸摸,能摸出来吗。” “我猜是女孩,因为最近很喜欢吃辣。” “男孩似乎也不错。” “说不定是龙凤胎呢。” …… 过了很久,她松开他的手。 “你不说话,是不是在想名字啊,那行。你慢慢想,我不打扰你了。” “想好了,给我打电话。” 她笑了笑:“你一打电话,我肯定过来。” 韩惜穿上羽绒服,把排骨汤和橘子带走。 除了刚被救出来的时候,她在他床边哭了一天一夜,之后她就再也没哭过。 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是一张微微笑着的脸。 他喜欢看她笑。 圣诞节的时候,韩惜坐在病床边给纪尧剪手指甲,絮絮叨叨地对他说话。 “对了,我改名字了,大名叫陈静妮,小名叫韩惜。” 韩惜把指甲刀收起来,整理了一下:“你肯定很关心杨队的下落吧。” 那天把杨春勉从私人医院带走的人的是秘书小姐。她在第一声爆炸响起,罗海遥死亡之后,自杀了。 韩惜:“你亲我一口,我就告诉你。” 她很有耐心地等了很久,见他没动静,又道:“动一下手指头也行。” 她盯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手指里,十指相扣。 他的手有点僵硬,也比以前瘦了点,铬得她有点疼。 他在那场爆炸和大火中陷入昏迷。医生说,若半年之内醒不来,就一辈子都醒不来了。 现在是十二月,过去一个多月了。 韩惜抓着纪尧的手,放在自己脸边,轻轻摩挲,又在上面亲了亲,她说:“哥哥,你知道什么叫植物人吗?” 她吻了吻他的额头:“我知道你能听见我的话。” “你知道植物吧,植物总该知道的。” “不会自主地动,也不会说话,徒有生命,比死人多了一口气,却能把活的人拽着一块,生不如死。” 又过了很久。 韩惜走到窗边,在窗台上捧了一把雪,捏成一个雪球。 转身使劲一扔,砸得病床上贪睡的人满脸雪。 过年的时候,叶燕青、苏遥和纪致和,以及韩惜,他们的除夕是在病房过的。 三个长辈坐在沙发上聊天,聊的是婚礼的事,在讨论哪家酒店好,哪里适合度蜜月。 韩惜站在沙发边上,一会给叶燕青按肩膀,一会给苏遥捶捶背。纪致和在看春晚。 一家人其乐融融,除了病床上那个。 苏遥转头喊了声:“新郎,新郎的意见呢?” “贪睡孩子,从小就爱睡懒觉。” 叶燕青握了握苏遥的手。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病房外面传来一阵欢快的声音。 韩惜打开门。 蔡局站在最前面,赵靖靖手里捧着一束花,周莉搬着一箱子零食,张祥拎着一兜水果,后面是小姚等人。朱涵和江梅边说边笑。 韩惜往门边站了站:“大家都来了啊。” 苏遥一看到蔡局就跑过去要掐人:“老蔡,你还敢来啊,我好好一个儿子交到你手上。”然后两人到病房门口打架去了。叶燕青去帮苏遥,纪致和哭笑不得地跟在后面劝架。 最后四个大人在病房一角凑了一桌麻将。 一帮小崽子则站在纪尧病床前。 赵靖靖开始汇报工作:“纪队,罗军已经被执行枪决了。解放路那边的密室杀人案,破了。武夷路的金店抢劫案,正在追捕中,很快就会有线索。张祥上周五迟到了,周莉在办公期间偷吃零食……” 正在拆零食包的周莉一下顿住:“不是的纪队,您听我解释,您听我解释啊,您一定要听我解释。” 朱涵和江梅:“那你倒是解释啊。” 周莉:“……” 她笑了一下:“报告纪队,刚才在楼下,我看见赵副队和主任办公室的江梅,偷偷牵了下手。这种行为对我等单身狗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心灵伤害,望严肃处理。” 江梅挑衅似地踮起脚尖在赵靖靖脸上亲了一口,赵靖靖脸一红。 众人起哄。 张祥在纪尧床头绑了几个粉色的气球,看起来挺有过节的气氛:“纪队,昨天的犯罪嫌疑人是我主审的,用的是您教我的方法,很顺利。” 然后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最近局里的新鲜事。 “食堂换了个大师傅,特别爱发明,每天都在挑战人类的味蕾极限。” “刘叔上个月抱上大孙子了,特地给纪队您留了喜饼,放您办公桌上了。” …… 床上的人没动,众人却似乎在他脸上看到了笑容一般。 那惯常的,吊儿郎当又胜券在握一般的笑。 周莉打开市局别动队的微信群,发了个红包,引发了一波发红包和抢红包热潮。 往年的时候,纪尧一个人发的红包能抵整个群发的金额加起来再乘十。 【市局一枝花:发了一个红包。】 韩惜拿着纪尧的手机。 众人看到这个很久没有发言的熟悉的id,皆是一怔,旋即恢复方才欢乐的氛围:“还是纪队纪嫂稳,一个月的饭钱解决了。” 韩惜打开群列表,看了看那个同样很久没发言过的id,阳春面不爱吃面。 窗外又下雪了,一群年轻的笑脸站在窗边听鞭炮声。 “啪”地一声,苏遥推倒手上的麻将牌:“糊了,给钱,给钱,给我儿子攒老婆本。”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新的一年到来。 三月二十一号,韩惜推开病房门。 她今天穿着法医制服,看起来像是刚从市局赶回来。 其实不是,她回家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大红色的蕾丝内衣,喷了点香水。还化了妆,唇色用的是那种热烈浓艳的大红。 他眉眼依旧,那双桃花眼闭上的时候,略显狭长,像含苞的花骨朵。 她弯腰在他唇上亲了亲,她一边吻他,一边解开自己的制服纽扣。 她贴上他的耳朵:“哥哥,喜欢吗?” 她吻着他的唇、他的眼睛、耳朵和脖颈,最后落在他喉结上。 “还有十天,就到半年了。”他再不醒来,就永远也醒不来了。 她吻了他一会,一手撑着床边,一手探进去。 没有反应,他那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若是醒着的他,能把她吃得渣都不剩。 她停下来,盯着他:“这十天里,我就不来了,你要是不去找我。”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物证组的组长最近没事总爱来法医室蹭柠檬水,跟杨队套路一样。对了,交通组新来的小帅哥也不错,个高,长得好看。” 她转身,背对着他:“纪尧,我只给你十天时间。” 时间过得很快。 似乎只在眨眼之间,十天就过去了。 这十天里,韩惜一次也没到医院去过。 生活一如既往。嫌疑人家属在走廊里大吵大闹。一对刚拿到dna亲子检测报告的夫妻,丈夫脸都绿了,妻子抱着丈夫的胳膊哭。 窗边的多肉长出了肥嫩翠绿的新叶,边上的绿萝正迎着风唱歌。 四月的第一天,春暖花已开。 韩惜把喝完的香蕉牛奶盒子以三分灌篮的姿态扔进了垃圾桶。 朱涵抱着一束大红色的玫瑰花到韩惜桌前:“惜姐,这谁送的啊,没署名。” 局长秘书小金过来敲了下门:“韩法医,蔡局找您。” 韩惜看了一眼桌上的玫瑰花,起身出去。 蔡局端着茶杯:“韩惜,我定了块下午茶蛋糕,你去跑一趟。”说完报了个餐厅名字。 韩惜诧异:“不是可以让外卖送吗?” 蔡局:“我不放心外卖员,毛手毛脚的。” 韩惜:“那小金?” 蔡局:“他去干别的活了。” 韩惜有点为难:“我这边还有个尸检报告要赶。” 蔡局:“交给小朱。” 韩惜默默算了一下时间:“那家餐厅有点远,怕是一来一回,耽误工作。” 蔡局:“给你放半天假,带薪。” 韩惜莫名其妙地往门口走去。 蔡局突然叫住她:“不急,先回家换身衣服,穿漂亮点。” 韩惜回头:“蔡局,您不会骗我去相亲吧?” 蔡局没回话,转动转椅背过身,看着窗外。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一滴眼泪落了下来。 这位纵横半生的市局局长,已经大半辈子没流过泪了。 韩惜最终也没回家换衣服,直接往餐厅去了。 这是一家高档西餐厅,在南泉市最高楼的全景玻璃房里,阳光充裕。 接待人员把她带到餐厅门口就走了。 韩惜推门进去,里面一个服务员都没有,也没有客人。 只有缓缓的钢琴声传来。 餐厅中间的圆台上,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在弹钢琴。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一双大长腿,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 她站在原地,时间好像凝固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天地间只剩下那一人。 她看着他,又哭又笑,眼泪不受控制,笑容也不受控制。好像已经一个世纪没见过面了,又好像昨天才见过。 琴声停下,他站起来,一双桃花眼弯了弯,朝她伸出手:“小惜,过来。” 第82章 番外(一) 一阵嘹亮的哭声从医院产房传了出来。 一个可爱的女婴被医生推了出来。亲戚朋友们都围着她,逗她玩。 “这孩子真爱笑啊,这么小就会笑了。” “长得像爸爸,瞧这眼睛,长大了肯定是个大美人。” “你们看她,在吃手指头呢,是不是饿了啊,妮妮。” …… 因为这个刚刚到来的小生命,病房里一片欢声笑语。 陈志安顿好刚刚生产完的妻子,站在床边看女儿。她那么小,皮肤又软又嫩,他都不敢碰她,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给碰坏了。 叶燕青满脸慈爱地看着女儿,抬头对丈夫说道:“阿志,你抱抱看。” 陈志小心翼翼地将婴儿从床上抱起来,臂弯里小小软软的一团,仿佛抱着全世界。 小婴儿一笑,露出还没长出牙齿的粉色牙床,她手里攥着陈志亲自雕的核桃佛像。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一世温馨。 孩子爱笑也爱哭,尤其是夜里,非得要人抱着才能睡着。陈志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放在婴儿床上,哪知这孩子一沾床就哭,他只好又抱起来,经常一抱一整夜。 叶燕青刚刚生产完,还在坐月子。陈志话不多,像很多男人一样,对妻女爱的表达方式比较含蓄,往往是做的比说的多。 那个年代的治安不太好,陈志作为市局刑警,白天的工作很忙,就算是休息时间,也经常会被叫去出任务。 但只要一想到那个粉嫩柔软的笑脸,再苦再累就都不觉得了。 陈志的搭档蔡坤经常说他女儿奴,陈志每回就笑。 南泉市因为要评选全国十佳安全城市,警察们越来越忙。很快,叶燕青的产假也结束了,她开始重新归队。 孩子一岁两个月的一个周末,一家人去游乐园玩。 游乐园很大,尤其是中间的标志性旋转木马,粉色的,足有三层楼那么大。叶燕青抱着孩子坐在木马上,音乐声响起:“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他们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回到家,刚一进门,家里的电话就响了。 局里打来的,有个紧急任务要出。 陈志和叶燕青换上警服,他们在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婴儿车上的女儿,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毫无征兆地,孩子突然就大哭了起来。叶燕青一听见孩子的哭声,心里跟刀割似的难受。陈志蹲下来,摸了摸孩子的头:“妮妮乖,爸爸妈妈晚上就回来了。” 哄不好,还是哭。 小孩儿紧紧握着陈志的手指头。人小,力气却很大,陈志一时抽不出来,又不敢太用力,他笑了一下:“妮妮乖,爸爸妈妈是去抓坏人。把所有的坏人都抓起来,这样大家就安全了。” 陈志拿了块她最爱吃的手指饼干:“笑一个给爸爸看。” 孩子拿到饼干就笑了。 这个笑容陈志记了一辈子,虽然他的一生很短。 下午的阳光很好,爷爷奶奶推着婴儿车,带孩子去公园散步晒太阳。 他们坐在一张长椅上,奶奶拿着拨浪鼓逗孩子。 “少爷,慢点。” 一个四岁小男孩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一个保姆模样的人。 小少爷戴着一张面具,冷不防地往婴儿车面前一站,嘴里还故意发出怪叫声,吓得车里的婴儿一下哭了起来。 小少爷把脸上的面具摘了,奶声奶气地对这一岁对的小女婴的爷爷奶奶说道:“这小妹妹长得真好看,将来我要娶她当老婆。” 大人们被这童言童语逗得直乐:“你看,你都把你老婆吓哭了,人家肯定就不愿意嫁你了。” 小少爷转身从保姆带着的包里翻出来一瓶香蕉牛奶,对小妹妹说道:“你别哭了,这个给你喝。” “哎呀,你别哭了呀,说娶你,将来肯定会娶你的。” 他在她肥嫩的小脸上摸了摸:“老婆,老婆。” 又玩了一会,保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带小少爷回家。 小少爷恋恋不舍地对不知道能不能听懂他的话的小妹妹说道:“明天我还来这玩,你也来吧,我把我的变形金刚带来。” 一直等得到小妹妹爷爷奶奶的许诺,小少爷才愿意跟保姆回家。 第二天一吃完午饭,他就来小公园这里等着他未来的老婆了。 可是他谁也没等到,只看见一群警察在附近忙活。保姆一打听,才知道昨天有孩子在这里被人贩子偷走了。 孩子的爷爷去洗手间的时候,人贩子趁奶奶不注意,把孩子抢走上了一辆假牌车跑了。 一直找了半个月都没有消息,爷爷奶奶承受不了失去爱孙的打击,加上自责,双双服药自尽了。 之后的几年,陈志和叶燕青从来没有放弃过找回女儿。 有人劝他们再生一个,他们不愿意,说那样势必会分散寻找女儿的注意力。不能尽全力,心就会有愧疚。 叶燕青和陈志从来都不敢想,女儿落到人贩子手里可能会受到的苦。他们是警察,解救过无数孩子。 那些被拐的孩子,有的被人贩子弄瞎打残了扔在街边乞讨,有的被卖到偏远山区,在愚昧无知的环境中成长。 人贩子都该死,死一万遍都不足惜。 家里渐渐变得冷清起来,直到一年之后,陈志从一起绑架案中解救出一个五岁小男孩。 这小孩很皮,一般人管不住,却十分喜欢救过他的这个警察,就听他的话。 小皮孩又被绑架了两次,都是陈志和蔡坤把他解救出来的。 小皮孩没事就往陈志家跑,在人家里蹭吃蹭喝,后来发展到连写作业都要跑到陈志的办公室去写。 小皮孩他父母做生意忙,很乐意把他送到警察家里。纪家和陈家,两家人关系越走越走 叶燕青把所有的母爱都转移到了小纪尧身上,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来疼爱。 有一回,叶燕青对小纪尧说:“要是我家妮妮能找回来,就给你当老婆吧。” 后来的一天,纪尧九岁多那年,陈志突然跟他道别,说他查到了女儿的下落。要去找他的女儿了。 在一个叫新桥县的地方。 小纪尧站在门口,看见那一抹深蓝色的警服消失在路的尽头,却没想到,那一眼竟是生死别离。 韩惜是没有一岁多之前的记忆的,只有一个模糊的歌声和拨浪鼓摇来摇去的残影。 她从记事开始是在郑宵孤儿院,她的名字叫郑七。她最好的朋友叫郑九,就是小罗海遥。 小罗海遥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韩惜的时候,她只能算个婴儿,路都不会走,话也不会说,还经常哭。孤儿院的管理人员嫌她烦,把她丢给大一点的孩子照顾。 小罗海遥接到了这个任务,他其实也不过就比韩惜大了两岁多。 他抱不动她,就把她放在小平板车里推。一推她就不哭了。 她开始冲他笑,她一笑,乌云就散开了,那是他在人间感受到的第一抹阳光。 从此,她就是他手心里的宝。 两人一起长大,互相陪伴。小韩惜性格软,但所有的孩子都不敢欺负她,因为只要她一哭,小罗海遥绝对能把欺负她的人揍飞。 整个孤儿院最漂亮的女孩是郭莹。她可以睡在院长那间烧着碳火的房间。 小罗海遥总让韩惜离院长远一点,还经常往她脸上抹碳灰。说郭莹那样的不好看,她这样的才好看。 镇上开了一家小游乐场,里面有旋转木马,小韩惜最喜欢了。但他们只能等到晚上的时候爬墙进去偷偷坐一下,没有音乐,也不会转,可是她笑得很开心。 那时候,小罗海遥就对韩惜说,将来他要赚很多钱,送给她一座游乐园。 快过年的时候,小韩惜发现,小罗海遥最近总爱往外面跑,他总是偷偷溜出去,半天才回来。 有一次,小罗海遥又从外面回来,把韩惜拉到角落里,塞给她一串糖葫芦:“赶紧吃。” 小韩惜一边吃一边问:“你哪里弄来的?” 小罗海遥:“偷来的。” 小韩惜:“下次别偷东西了。” 小罗海遥:“放心。”他在外面认识了一个警察,那个警察正在搜集孤儿院的犯罪证据,很快就能把他们全部解救走了。 小韩惜:“你笑什么?” 小罗海遥:“没什么,快吃。” 除夕那天,小罗海遥出去,很久都没回来,小韩惜担心他,就偷偷出去找。 找了很久没找到,小韩惜站在街边休息。 她对面是一家超市,很多人进出。因为过年的缘故,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小孩子们穿着新衣服,牵着父母的手,他们口袋里装满了糖果和各种好吃的。 旁边还有几个放鞭炮的小孩,有个最调皮的扔了个摔炮在她脚边。 小韩惜连跑都忘了,吓得直哭。 那几个小孩嘲笑她:“胆小鬼,胆小鬼,孤儿院的胆小鬼。没妈疼没爸爱的小可怜。” 小韩惜低着头,看着有点露脚趾头的破棉鞋,裤子也已经脏地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了。 她脸上还有小罗海遥给她抹的碳灰,头发也被剪的跟狗啃似的,像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他们又开始嘲笑她丑八怪。 “走走走,都走,一群男子汉欺负一个小女孩算什么。” 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小韩惜抬头,看见一张略带严肃却又有点慈爱的脸,他有双跟她很像的,很好看的眼睛。 那男人蹲下来,递了张纸巾给小韩惜:“别哭了,赶紧回家吧。” 小韩惜想起小罗海遥的话,他说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太多,不让她随便跟人搭话。 可眼前的这个叔叔实在太好了,她无法拒绝。 “谢谢叔叔,我是那边孤儿院的。”小韩惜低着头,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还带着未了的哭腔,“我是出来找我哥哥的。” 一辆车开过去,陈志把小韩惜拉到一边,触碰到她的手时,他才发现,她很冷,手跟石头块似的凉。 “你在这等着我。” 陈志去附近买了块烤红薯,带韩惜坐到旁边的石阶上:“趁热吃,暖和。” 这块红薯很大,都快比得上她的头大了。 淡淡甜香的味道飘来,烤得橙黄的红薯还冒着热气,一下驱散了她身上的寒冷。他们坐在水泥阶梯上,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露在阳光下。 小韩惜抬头笑:“谢谢叔叔。”她脸上虽然脏兮兮的,甚至都令人看不清她的本来面貌了,那笑容却美丽。 她咬了一口红薯,抬头看见拉着爸爸妈妈的手走过去的小孩,突然就不那么酸了。 可能是因为红薯太甜,冲淡了那酸。 陈志看着可怜的小女孩走进孤儿院。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郑宵孤儿院就是个人贩子窝。他原本的计划是返回南泉市局呈递证据,申请逮捕令,带人过来抓人。 除夕的鞭炮声响起,他等不了了。他要带他的女儿回家过年。 陈志已经查过了,孤儿院一共就三个大人,院长、看护阿姨和厨师。这些人加起来也不会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手上还有枪。 他最终还是低估了自己对女儿的思念,郭莹的那一声“爸爸”,令他在一瞬间放松了戒备。 他太想他的妮妮了,一想起还是婴儿的她,对着他咯咯笑的时候,他的心就软了。 他的弱点在那群魔鬼面前暴露无遗。 陈志重重倒在地上,他生前脑子里浮现出来的最后一帧画面,是他的妻子抱着女儿。小婴儿的笑脸渐渐和他今天在街上见着的那个小女孩的脸重合。 她抱着一个烤红薯,坐在水泥台阶上,甜甜地冲他笑。 第83章 番外(二) 南泉市局一年一度的运动会要来了。 办公室主任叶燕青让各部门各队在下班前把每个人要参加的项目报上来。 这次不光各部门各大队参加,警校那边也会派代表过来。 刑侦一队办公室,赵靖靖拿着报名表发愁。 他们的队长大人现在正在热恋中。平常没任务的时候,都恨不得长在法医室给人打下手不回来了。蔡局气得要死,说建议他把办公室搬到法医室,纪尧说好。蔡局差点没把手上的茶杯摔他头上。 周莉因为贪吃,最近又变胖了,看了一遍报名表,发现没什么能报的。赵靖靖给她报了个举重。 周莉气得拆了包薯片:“赵副队,你看不起人。” 张祥还好一点,他报了四百米接力,又任劳任怨地报了个三千米长跑。 赵靖靖报了射击和跳远。 办公室其他人陆陆续续地报了名。 赵靖靖给纪尧填了个一百米短跑,好不容易把项目给凑齐交上了。 韩惜有点担心纪尧的身体,纪尧表示自己威武雄壮得很。他拿自己肩膀碰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我猛不猛,你还能不知道吗,嗯?” 他又贴着她的耳朵,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昨晚解锁的新姿势喜欢吗?” 这话说得,韩惜脸一红,使劲捶了他一下。 运动会时间在月底的一个周日,地点在市局隔壁的体育馆。 认真严谨的赵副队老早就开始训练起来了,誓要为刑侦一队争光荣。以纪尧为代表的周莉等人还是该干嘛干嘛。 很快到了这一天,风和日丽,微风习习,蔡局做开幕致辞。 蔡局对着稿子念道:“在上级领导的正确指导下,在全局的共同努力下……南泉警校的参与,更是给本届运动会注入了无尽的活力……” 台下的人在聊天,十分热闹。 “警校的怎么也来了,那些毛头孩子,虐死他们。” “话可别说的太早,越是警校的才越可怕,咱们天天出任务处理案件,他们可都是天天练运动场的。” 一个人拿着运动项目单子:“这届裁判,一半都是警校的教练呢。” 另一个人抢过去念了起来:“穆行知,这个不是之前过来代理刑侦一队队长职位的吗,又回警校当教官了。” “周军,这个我知道,我以前的教官,可狠了。” “杨春春,这名字看起来有点眼熟啊。” “跟以前缉毒那边的杨队名字有点像。” “嘘,蔡局往这边看了。” …… 台上,蔡局对着话筒:“.…..向参加运动会的全体运动员、筹备人员表示诚挚的感谢!” “三排第五列那个同志,请不要吃在领导讲话的时候吃东西。” 周莉小声提醒道:“纪队,说您呢。纪律,注意大会纪律。” 纪尧把嘴里那根香蕉牛奶味的棒棒糖咬碎,转头从口袋里又摸出来一根:“要吗?” 周莉两眼放光,兴奋搓手:“来一根,来一根。”运动会的精神和纪律是什么,不知道。 运动会正式开始,各项目有条不紊地进行了起来。 一时间,信号枪声、啦啦队的加油声充斥了整个体育馆的上空。 纪尧靠在一棵树下,趁韩惜不在这边,点了根烟。 他眯着眼睛看了看前面的一百米跑道,项目还没开始,裁判都还没就位。 纪尧想起来前年的时候,他和杨春勉都报了一百米短跑,彼此都想赢对方,最后跑了个并列第一。 纪尧对裁判的判决表示不服,他认为是他先到终点的。杨春勉也不服,他也同样认为是自己先到的终点。 本来两人都不是在意输赢的人,怪就怪在那天看台上的啦啦队队长太漂亮了。吸引美女的注意力是每个男人的天性。 最后两人在裁判面前打了一架。结果就是,双双被取消比赛成绩,屁都没得一个。 漂亮队长小姐姐看完两人打架,给了评价就走了,她说:“幼稚。” 纪尧得承认,他和杨春勉在看女人的眼光上很像。 罗军的地下制毒工厂爆炸之后,把昏迷中的杨春勉带走的秘书小姐自杀了。杨春勉下落不明,生死未卜,至今没有消息。 蔡局还不愿意让人多问,一问就骂人。 纪尧摁灭烟头,看见不远处几个参加比赛的运动员从终点那边走了过来,裁判走在他们后面。 七个参赛的,加上两个裁判。 运动员就位,准备好,起点裁判打响了枪。 纪尧拼了命往前跑,就像那年跟杨春勉并排竞赛一样。 他速度极快,很快把对手甩了下去。他们跟他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无敌,无敌是多么得寂寞。 纪尧毫无悬念地第一个冲到终点线。 没劲,没劲透顶。 没劲地他都想找人打一架了,像那次跟杨春勉打架一样。 就像蓝天白云突然暴风雨,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位一百米短跑冠军突然走到终点裁判面前,朝他挥起了拳头。 那裁判似乎一直也在等着他,抬手接住他的拳头。 两人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了起来。 附近几个项目的人连比赛都忘了,都跑过来围观。 “这不刑侦一队的纪队吗,快叫赵副队来。” 赵靖靖从射击比赛中下场,听说纪尧跟人打架了,急匆匆地赶过去。 他拨开人群,看见扭打在一起的那两个人。 有人说:“赵副队,怎么不去拉架。” “赵副队?” 赵靖靖站在原地,眼眶发红,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很快,打架的两个人被抓去了调解室。 纪尧靠在椅背上,擦了下嘴角:“你以前就打不过我,现在还是打不过。” 杨春勉拿起胸前的口哨吹了声:“作为裁判,我宣布,这位选手的比赛成绩作废。” 纪尧白了他一眼:“警校教练了不起啊。” 杨春勉抬了抬下巴:“了不起。” 蔡局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没完没了是吧,还想打,再打出去打去。” 两人同时站了起来,准备出去继续打。 蔡局气得一甩手:“爱咋地咋地吧,我不管了。”他说完,抢先一步出去了。 杨春勉靠在门边,看着外面的体育场:“不是我有意瞒着你们,是蔡局不让回来。我被蔡局找到救回来之后,又去了趟中缅边境,把跟罗军对接的那伙毒贩余孽全部肃清之后才回来的,就上个月。” 他说得轻松,目光甚至带着隐隐笑意。但谁都知道,接受那种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任务,相当于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哪有什么轻松可言。 纪尧靠在门的另外一边听完杨春勉的话,笑了一下。又十分嫌弃地说道:“杨春春,你看你这改的什么名,还不如阳春面。” 杨春勉:“请叫杨教练,谢谢。” 纪尧扔了根烟给杨教练:“以后有什么打算?” 杨春勉接过烟,纪尧帮他点上:“蔡局说先过渡一下,等安全问题稳定了,再调回来做分管缉毒的副局长。” “还有啊,不要以为警校教练人人都能当,那得在公安系统里非常有资质和经验才行。” “哦,对了,下个月十号我有个讲座,你要捧场吗?” 纪尧瞟了他一眼:“嘚瑟个屁,单身狗一个。” 杨春勉抖了下烟灰,看了一眼运动会比赛场:“那边,看,跳高呢。” 他把烟头叼在嘴边,鼓了下掌:“哟,那妞不错啊,第一稳了。” “看见没,就扎着马尾辫,穿白色运动服的那个。” 杨春勉把胳膊搭在纪尧肩膀上,开玩笑道:“想追,兄弟给支个招?” 纪尧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说的是谁。 于是两人撸起袖子又干了一架。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