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背后有人》 第1节 《我背后有人》 作者:起个名那么难 文案: 紫霄山有两件至宝,一是传说中的天生仙骨奉剑长老, 二是扮得了女装,卖得一手好萌,本事不会多少但辈分极大的小长老。 紫霄山吉祥物,奉剑长老的心尖尖,谁惹谁知道。 后来有一天,坐拥整个紫霄山的小长老下山了。 “不是我和你吹,我背后不仅有人。你要是敢打我,这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鬼,随叫随到!” 辈分贼高的冷艳师叔攻x女装大佬擅长狐假虎威受。 攻是看起来分分钟就能白日飞升的那种,吊炸天,作者喜欢这个调调,不要吐槽作者喜好恶俗,就是这么俗气。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甜文 主角:周灵,顾长生 ┃ 配角:玄学界众人 ┃ 其它:不科学,妖魔鬼怪什么都有 作品简评: 紫霄山有两件至宝,一是传说中的天生仙骨奉剑长老,二是扮得了女装,卖得一手好萌,本事不会多少但辈分极大的小长老。紫霄山吉祥物,奉剑长老的心尖尖,谁惹谁知道。后来有一天,坐拥整个紫霄山的小长老下山了。“不是我和你吹,我背后不仅有人。你要是敢打我,这天上的神仙,地下的鬼,随叫随到!” 故事从紫霄山小长老周灵下山后意外参与华夏术法峰会开始,捉鬼降妖打反派,穿插周灵与小师叔的前世今生。文章语言诙谐,行文流畅,情节有趣,值得一读。 第1章 乌云盖月,天空一片漆黑。两点火光在山间明灭闪烁。 一个穿着大棉袄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个篮子跟在一个穿着黄色袄子的高瘦老太身后,老太一只手上举着蜡烛,另一只手捏着个小令牌,嘴里念念有词。仔细看中年男人佝偻着身形,浑身微微发抖。他没提篮子的手里也举着蜡烛,风一吹,他手里蜡烛上的火苗就扑簌扑簌地闪,中年男人紧张地看着蜡烛火苗,生怕它就这么被风给吹灭了。 可千万不能灭,黄姨奶奶说了,这蜡烛就向他们他们的路引,一会儿能不能安全返回就靠这蜡烛了。 “哇——哇——”婴儿的哭声响起,中年男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篮子扔出去。那高瘦老太突然转身,目不转睛地盯着中年男人:“提好了,这孩子现在还和你家连在一起,现在把他扔了,你也别想好了。” 中年男人喘着粗气,一边咽口水,一边握紧了手里的篮子,那里面躺着一个五六月大的婴儿。其实这个孩子也不是他们家亲生的,而是他在山上捡的,就是这座山里。 当时他上山打野货,耳朵里就能听见婴儿的哭声,他寻着声音找过去,在一棵树下发现了这孩子。男人起先以为这是哪家生下来有病养不活扔掉的孩子,但仔细查看了一下孩子后却发现这男娃挺健康,看着不像是有病被遗弃的样子。 男人家里没有男娃娃,想了想就把这个看着挺健康的孩子带了回去。起先一切都挺好,他媳妇儿也挺开心,毕竟是山村里,重男轻女的思想比较严重,家里有个男孩儿——就算是捡来的,也是件好事。村里人虽然奇怪谁家会遗弃一个男娃娃,但对于男人上山打猎还能捡个男孩儿的运气表示羡慕。 这孩子长得也好,又白又嫩,村里人都说男人这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可谁知没过几月,男人家里就怪事不断,先是家里睡觉时莫名听到座椅的响动声,然后男人的女儿一直喊看见“有人”在弟弟身边走来走去,邻居也说走到他家就感觉阴风阵阵。男人开始没当回事,直到有天他和他媳妇儿在梦里差点被掐死,醒来看到对方的脖子上都有一个乌黑的手印。 男人吓得六神无主,这时不知是谁先传出来的,说他们家这是中邪了。这个说法越传越广,有人就想到了隔壁村的神婆——黄姨奶奶。男人也觉得事情邪乎,当天就跑到隔壁村请黄姨奶奶来看。 黄姨奶奶拿着她供的小木牌来到男人家里,刚踏进屋子,小木牌就开始颤动。当她走到男人捡来的男娃身边的时候,木牌更是疯狂抖动。 男人和他媳妇儿看啥了,黄姨奶奶什么都没动,那木牌怎么就自己跳起来了呢。 黄姨奶奶面色沉重,连说了几个“大凶”。男人媳妇儿直哆嗦,一个劲儿地捅男人,男人便问黄姨奶奶:“是不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 黄姨奶奶告诉男人这个孩子阴灵缠身,之前被遗弃大约是亲生父母做过什么孽,用了点手段转移到孩子身上,谁知道就被你捡回来了,现在你一家都要和这孩子一起承担后果。 男人一听,这还了得,求了半天黄姨奶奶请她解决这事。黄姨奶奶考虑了半天才勉强答应,男人当场给了黄姨奶奶两千块钱,这还是家里攒了很久才攒出来的。黄姨奶奶就让男人晚上和他一起上山,这孩子怎么来的,就让他怎么回去。 山风呼呼的吹着,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心理作用,他总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装婴儿的篮子也好像越来越阴冷,他手都快僵了。 “到了。”黄姨奶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棵树道:“把篮子放哪里。” 黑暗里的树林影影绰绰,尤其在蜡烛忽明忽暗的情况下,更显阴森。男人小跑过去扔下篮子就躲回了黄姨奶奶身边,也不管篮子里的孩子哭得声嘶力竭。 黄姨奶奶将手里的木牌举高,嘴里念着“大仙”什么的咒语,男人没听清,但他看见那木牌自己飞了出去,围着篮子转了两圈。 好像有黑气从篮子里钻出来,男人揉了揉眼,再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木牌落到了篮子里,黄姨奶奶朝着木牌拜了两拜,对男人道:“好了,我们现在下山去吧。” “这、这就好了?”男人哆嗦着问。 黄姨奶奶瞥了他一眼:“大仙会帮你解决接下来的事情,你只要在家供好贡品就行了。” “一定,一定。”男人忙不迭点头。 两人朝着山下走去。 待两人一走,树林里出现一双泛着绿莹莹的眼睛,眼睛的主人瞬间就窜到了篮子边上。云层散开了一些,借着片刻的月光,这东西显露出身形,居然是只半人高的黄鼠狼。黄鼠狼对着篮子里的婴儿裂开了嘴,一张尖嘴里牙齿锋利,嘴边还滴着口水,仿佛这婴儿是什么唯美的食物。 它发出一声像是笑声的声音,猛地朝婴儿咬去。 “吼——”这时,林子里突然响起一声虎啸,啸声惊飞了几只猫头鹰,也惊到了正要进食的黄鼠狼。黄鼠狼看了看婴儿,又看看林子里,脸上居然表现出了挣扎的痕迹,就是这一挣扎,让它错过了逃命的机会,一直斑斓大虎从林子里跳了出来,一口横咬在黄鼠狼腰间,不等黄鼠狼使法术逃跑,大虎上下颚一合,直接洞穿了黄鼠狼。 与此同时,走到半山腰的黄姨奶奶脸色一白,惊恐地向后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离开。男人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一起跑下山去。 第二天,男人再去找黄姨奶奶,对方却闭门不见,直说他家的事情已经完了,以后别来找她了。没法,男人只得回去。不过男人家的怪事确实停止了,他觉得这是黄姨奶奶的功劳,却不知那套什么“用婴儿转移孽障”的说辞根本就是黄姨奶奶编出来骗他的。 那孩子身边确实阴气重,男人家里的怪事也是阴气太重惹来的孤魂野鬼闹得,但那恐怕是那个孩子的体质问题。黄姨奶奶供的大仙也垂涎那个孩子,不停窜辍黄姨奶奶把那个孩子弄到手。于是黄姨奶奶就做了这么一场戏。谁知道大仙一去不复返,黄姨奶奶感应到大仙和她的联系断了,吓得整宿整宿没敢睡,也没那胆子上山查看,硬抗了几天后,就这么病倒了。 而山里,黄姨奶奶供的黄大仙早就身体僵硬,死的不能再死了。 清晨的雾远山一如它的名字,笼罩在茫茫雾霭之中。山间的小路上,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背着个药篓子正往山上爬。他的速度几乎可以用健步如飞来形容,难以想象这是一个老年人的爬山速度,就算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都不一定能在靠人踩出来的山路上有这速度。 老头的打扮也复古,穿着粗布的袄子,头顶上还梳着个髻,用一根木头簪子固定着,乍一看有那么点道士的模样,不过雾远山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山上也没有道观,哪里来的道士。 周自衡是来给道侣柳含秀采药的,他还真是个道士,不过不是雾远山上的,而是紫霄山上的。至于他为什么会从秦省大老远跑来浙省,现在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周自衡察觉到右边的林子里有东西在跟着他。 周自衡手腕一抖,指尖就夹了一枚符箓,他对着林子喊道:“出来。” 林子里的东西低低嚎了一声,跳了出来。 周自衡定睛一看,居然是只黄底黑斑的老虎。这老虎冲着他叫了两声,转身又跳进了林子里,回头见周自衡没跟上来,又冲他叫了两声。 周自衡心想,怪了,他在这雾远山里呆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上老虎,而且这一只还和一般老虎不一样,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灵气,赫然是刚开了灵智。 周自衡看着灵虎的背影,想它既然现身找上自己必然不是闲着没事干,于是跟了上去。跟着老虎走了一段后,周自衡皱起了眉。 这座山虽不是什么名川大泽,但山中人迹罕至,没受污染的山体灵气不算浓郁却也充足。可这一片林子里居然汇聚了不少阴煞之气。不是山脉的风水问题,也没有被布下阵法的痕迹,那就只剩下了两个可能,一个是山里埋着东西,另一个就是有什么生物招来了阴煞之气。 跟着灵虎越走越深,周自衡听见了婴儿的哭声。他凝神听了片刻,确实是人类孩子的哭声。 灵虎带着周自衡走到了一个洞穴前,它从洞里扒了两下,叼出了一个破破烂烂的篮子,哭声就是从篮子里传来。 这篮子一出现,周自衡感觉到周围的阴煞之气更浓郁了一些。灵虎放下篮子,朝着四周吼了两声,阴煞之气褪去少许,但仍然盘旋不去。 灵虎焦躁地横卧在篮子边,那篮子里婴儿的哭声居然渐渐停了下来。 第2章 周自衡走近几步,看见了蜷缩在篮子里的婴儿。大冬天的,包裹着小婴儿的被子已经变得脏兮兮的,但婴儿身上倒是挺干净,不过散发着一股和灵虎一样的味道,想来是灵虎为他舔舐清理过。 一道浅浅的黑痕在婴儿的眉心处盘绕,周自衡一眼就看出婴儿身上缭绕的煞气。如果是一般的孩子,这么明显的煞气缠身早就虚弱的奄奄一息,但这个孩子却还能用力的哭泣。灵虎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还有这漫天的阴煞之气…… 周自衡蹲在篮子前沉思了好一会儿,灵虎焦躁地又吼了两声。尽管内心多有疑惑,但从灵虎找上他开始,他和这个孩子就结下了因缘,当然,抛开这点,就算萍水相逢,他也不会见死不救。 周自衡伸出手点在那孩子眉心,一点金光从他指尖一闪而过,没入了小婴儿的灵台。说来也怪,看到周自衡这个陌生人,小婴儿居然没有哭,反倒是睁着眼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 缠绕着婴儿的煞气还不算太根深蒂固,就好像婴儿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抵御着它的入侵。周自衡打入的那一点灵气轻易就镇散了缭绕婴儿的煞气。 就在同一瞬间,聚在周围盘踞不去的阴煞之气突然暴涨,而小婴儿身上散发出浓郁的灵气。灵虎站了起来,冲着天空一声长啸。 周自衡呼吸一滞,不是这孩子天生灵气足,而是此山中的灵气不知何故都在往这孩子身上聚过来。不得了,这种体质叫做天生灵体,比极阴、极阳还要罕见,他活了那么一大把年纪,本以为见到一个已经是不得了了,谁曾想还能看见第二个! 他飞快地结印,在小婴儿周身打出四张符箓,摆下了一个简易的四方封灵阵。这是锁灵阵的一个变种阵法,锁灵阵指在锁住一处灵气不散,而这封灵阵则是为了阻止灵气进入某地。 向着婴儿倾泻的灵气慢慢变得平静,躁动的阴煞之气也跟着平缓下来。周自衡打出几张符箓,黄色的符纸无火自燃,随着青烟冒起,还未聚拢成团的阴煞之气也随着散去。但周自衡知道,这并不是结束。 阴气与煞气,前者与阳气相对,后者生于世间万物,即使散去一时,一段时间之后又会重新聚起。换言之,只要这个孩子控住不住自己,天地灵气持续向他涌去,那么一定会有徘徊不去的游魂厉鬼和凶性大发的精怪盯上他。像现在这只灵虎这样没吃了小婴儿反而把他保护起来的,倒是件稀奇事。 除此之外,更麻烦的是无孔不入的煞气。都说岁煞缠身,流年不利,哪怕提前趋避,按照这孩子的体质,怕也是防不胜防。除非功德深厚,或是命盘极旺,否则浓重的煞气就是阻碍这个孩子长大的最大障碍。 周自衡把小婴儿抱了起来,虽然是灵虎养的,但小婴儿显然吃的不错,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婴儿,周自衡僵住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他看不出小婴儿的面相。 周自衡不相信这个结果,又把小婴儿上上下下摸了个遍,还从衣服兜里摸出两枚铜钱,蹲在地上演算了半天,结果啥都没算出来。他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不应该啊。” 灵虎在他脚边打转,不时用头去蹭小婴儿,小婴儿被逗得咯咯直笑。 周自衡看了小婴儿半天:“我于山中采药,遇灵虎求助而来,今日救你性命是你我缘分,便将你收做弟子。为师算不出你的命格,但愿你能平安长大。”说着,他抱起婴儿,替他将小被子包好,又把一枚平安福放进了他的襁褓中。 灵虎注视着周自衡的动作,像是知道小婴儿将要被带走了一样,低低叫唤了两声,似做告别。而小婴儿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此时也哭了起来。 周自衡叹了口气一边抱着小婴儿摇晃一边碎碎念着:“别哭别哭,以后还带你上山来看老虎。” 灵虎跟着周自衡,一直把他送到山道旁,又看了周自衡的背影半天才跃入林中。 山脚下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个头发花白但面容和蔼的老太太正在翻晒草药,看见周自衡远远走来还疑惑了一下:“今天那么早?” 周自衡摇摇头,把药篓拿下来往老太太面前一放:“含秀,看我带回来了什么。” 柳含秀见他在药篓上贴了符箓还以为他上山遇到了成了气候的精怪,结果探头一看。嗬,哪里是什么山中精怪,那是个正睡得香的婴儿。 “这,你哪儿捡来的孩子?”柳含秀惊讶的问。 周自衡把山上的事情给柳含秀说了一遍:“从今往后,这就是我徒弟了。”这可他这辈子见到的第二个天生灵体,未来必然不可限量。 柳含秀看周自衡捻着胡子不住微笑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抱起小婴儿,对着周自衡道:“虽然是天生灵体,但是和你的小师弟似乎不太一样。照你说的,这孩子能不能安全长大还是问题。” 周自衡一下子肩膀就垮下来:“我那小师弟生有仙骨,鬼怪不近,只有灵气跟不上他的时候,还没出现过因为灵气太多从而外溢的状态。” “呀。”柳含秀怀里的小婴儿不知道是不是被两人的对话吵醒了,眯着眼睛,发出了几声意义不明的短音。柳含秀看着小婴儿天真无邪的面孔,笑了起来:“乖宝宝,不要怕,从今以后我们会保护你。别听你师父的什么前途不可限量,我们不稀罕,我们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可以了,对不对呀。”她自己没有孩子,和周自衡认识的时候她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而那时的周自衡已经是中年模样不知多少年。两人的年纪差的挺大,走到一起的这场老少恋可以说是跌破了玄学界很多人的眼镜。 第2节 现在周自衡带回来一个小婴儿徒弟触到了柳含秀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她会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就像是亲生孩子一样。 因为这孩子天生灵体,周自衡便给他起名周灵。 就这样,他和柳含秀的生活中多了个小婴儿。几天后,周自衡上山采药,柳含秀正抱着周灵在小院里晒太阳。她和周自衡是50年前来到这里,因为那一年不知从哪里诞生了一只魔,这只魔很强,在造成了大量的伤亡后,玄学界发起了一场屠魔大会。她所在的岭山柳家也在此列,她在屠魔会中负伤,自小养的柳灵郎几乎被打散,是周自衡救她一命,她也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感情。但当时柳家想让她和另一个家族联姻,根本不同意她和“没有背景”的周自衡在一起,何况两人年纪还差了那么一截。 于是她做出了平生最叛逆的一个举动,她主动拉住周自衡私奔了。连夜出走,辗转多地,最后到了这浙省的雾远山。周自衡为此愣了好几天:“……我原本还在想要不要搬出师门,其实我觉得我出身挺好的。” 是啊,紫霄山能不好吗?华夏玄学界的传说,据说在古代轻易不出世,想请个道长堪比登天。可是已经晚了,私奔的名头都坐实了。 周自衡安慰柳含秀:“这里清净,没什么人打扰,对你养伤有好处。” 两人一住就是50年,在村里盖起了房子,周自衡平时给村民们看看病,倒也称得上隐居生活。 周灵长得白嫩可爱,小巧的五官萌得柳含秀心都要化了,她逗弄周灵的时候,一个来瞧病的村民看着她手里抱得婴儿忽然惊呼了一声。 柳含秀问他怎么了,那村民指着周灵说:“这不是邹大庆家捡到又扔掉的孩子吗?” “捡到又扔掉?”柳含秀直觉这里头有大问题,就像村民打听详细情况。那村民也很热心,一五一十地把所有他知道的都告诉了柳含秀,包括邹大庆家的怪事和请了黄姨奶奶等等。 柳含秀听完立刻想到那个黄姨奶奶怕是供了出马仙,仙家没克制住自己垂涎天生灵体想要害人,结果不知怎么被灵虎截胡。她给村民包了药,对他解释了两句这个孩子一点问题没有,是周自衡从山上捡来的,之前邹大庆应该是被骗了。村民将信将疑,但也没说什么,拿上药和柳含秀招呼了一声就离开了。 柳含秀抱着周灵颠了颠道:“我们小灵儿还是命大,没让坏人得逞。” 周自衡采药回来,柳含秀立刻对他说了今天从村民那里得知的事情,周自衡摸着胡子道:“这么说来,我徒弟的命格还是可以的嘛。” 命格很好的周灵当天晚上就又被缠上了。这次是个游魂,站在周自衡布置的八阳阵外,不等他强行冲阵,周自衡就一张符箓送他下去了。 “还好是个游魂,好解决。不行,得像个办法阻止小灵儿变成行走的灵气包。” 周自衡想了很久,还真给他想出了个办法,从此,周灵从还没有形成完整的性别认知开始,就被坑上了一条女装大佬的不归路。 第3章 “青龙为黄道日,天乙星,天贵星,所作必成,所求皆得。”浙省z大的一间宿舍里,一个白衬衫牛仔裤的年轻人翘着腿趴在书桌上算日子。青年有着一张贼好看的脸,而且蓄着一头长发,刚入学时候被当成过女生,差点没给安排到女生宿舍去。后来解释了半天,还把身份证掏出来仔细核对过才算完事。但还是被当成了搞行为艺术的。 这就是刚入学就给z大的bbs制造了一个大新闻的人,他叫周灵。一晃四年过去,他们这一届即将毕业,然而时至今日,去bbs上搜索周灵,第一个跳出来仍然是当时有人写来描述他的句子“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情兮。”如果说诗经还比较抽象的话,那么另一句就比较广为人知了——“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下面还跟着周灵真身上阵的留言:“艹,劳资哪里像贾宝玉了!” 就因为那头比女孩子还长的头发和这张实在是漂亮的脸,考古系周灵,在z大也算是个知名人物。不过他特别低调,除了课堂和宿舍很少能看见他,每次上bbs的hot都是因为被拍到脸了,又被拍到脸了,又又又被拍到脸了。 只有周灵的室友清楚,这家伙哪里是什么低调,根本就是死宅一个,一天恨不得睡18个小时,除了有睡神属性,这丫还是传说中的女装大佬。第一次女装的时候,室友都惊呆了。然后……整个宿舍响起了响亮的口哨声和“666”的起哄声。对于一宿舍的二次元宅来说,没有什么比室友能cos各种御姐女王更刺激的了。其中一个富二代室友甚至扬言要赞助周灵所有的女装,被周灵冷漠拒绝。 整个大学期间,周灵他们宿舍氛围出奇的好,要说这里面没有特意安排,周灵是不信的,也正因为这样,他对师门的念想更加强烈。然而师父生前嘱咐历历在目,因为幼时养父母曾养育过他四个月,所以必须红尘练心四年以偿因果。 “唉。”周灵一脑门把自己砸到书桌上,距离四年之期还有一个多月,今天是农历五月七号,下下个月就是农历七月,也就是鬼月,阴气大盛,对于他这种容易招东西的体质来说,太难熬了。 他还记得小时候,那会儿师母还没过世,师父师母带着他住在雾远山脚下的时候,每到七月,屋子外面必定鬼哭狼嚎,师父布置再多阵法都阻止不了,尤其再碰到日子带煞的时候,他得穿红衣作女妆打扮,吸引阴气和煞气相抗,身上再带成打的符箓以防厉鬼精怪冲身。 当然,他在八岁以前还没碰到过师父收拾不了的邪祟。8岁那年,师母仙逝,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师父沉默了很久,将师母安葬,然后带着他回到了师门所在。之后直到18岁,只要是在师门的山上,就感觉不到那种令人不适的气息。 再然后,就是师父含笑下去找师母,他被送去红尘炼心,读了大学。大学这四年绝对是周灵体会过的最鸡飞狗跳的四年,尽管三个室友都是八字偏阳,鬼怪都不愿随便招惹的那种,单周灵一个也成功让他们这一层宿舍楼被评为校园传说之一。好在,那些东西虽然闹腾却也没闹出多大的事情,顶多走廊上响两声脚步声,厕所里灯无故跳掉几次。 周灵身上带的平安符足够应付。 但,还是想念在师门的日子,晚上能睡个好觉简直太棒了好吗。他被叫做睡神是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晚上被那些东西闹得睡不着,只能默念清静经。晚上没睡好,白天就要困,一点毛病没有。 “老三,有人找。”宿舍的舍长,按年龄排也是老大的蔡宏博提着一袋子外卖走进来,把外卖往桌上一放,寝室里剩下三人自发寻着香味凑到了中间的桌子上。 周灵,也就是蔡宏博口中的老三,一边拆一次性餐盒一边问:“谁啊?” 蔡宏博耸肩:“不知道,不像是咱们学校里的,但是班主任陪着正往楼上走呢,我拿饭时候恰好听见他们说到你的名字。” 周灵疑惑的眨了眨眼。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老二,富二代赵炎,昵称火火,朝着周灵挤眉弄眼:“说曹操曹操到。老幺,开门去。” “我去,怎么老是我?”年纪最小的钱斌斌嘴上这么说,还是站起来跑去开了门。 赵炎嘿嘿笑了两声:“谁让你最靠门呢。” 班主任进门,开口道:“吃饭呢?” 宿舍里四个人笑着应和班主任:“是呢,老师你吃了吗?” 班主任说着:“吃过了。”转身把身后的两人让到身前:“周灵,这两位柳先生找你。要不你们先去楼下学生会会议室聊聊?” 周灵看了一眼那两个男人,一个年纪挺大,板着脸,一身唐装短袖,满脸高高在上的表情,另一个年轻的穿着衬衫西裤,像是什么社会精英。 但这两人他都不认识。于是,周灵对班主任说:“老师,我不认识他们啊。” 没等班主任开口,年轻的那个男人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周灵:“我是柳轩,是你养母的亲人。” “我养母……”周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叫柳轩的指的应该是他师母柳含秀。他放下筷子,对室友道:“那我先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给我留点饭啊。” 寝室里另三人对视一眼,赵炎道:“老三你一个人行吗?”刚才老三可是说不认识这两人啊,万一赶上骗子呢?蔡宏博也看向班主任:“老师,你认识这两位柳先生?”不然怎么会把人带过来。 班主任解释道:“柳轩先生是做文物鉴定的,你们平时练手的修复物品就是柳先生捐赠的。”这是在告诉学生,两个柳先生身份上没问题。 周灵笑了笑:“没事儿,就在宿舍楼里,就算有问题也不至于把我直接绑走了。” “放心,你要是被绑了,喊一声救命,我来救你!”钱斌斌拍着胸脯保证,他家开武馆的,虽然他跑来学了考古,可是拳脚功夫比散打专业的体育生一点不差。 周灵和班主任三人来到宿舍楼一层的学生会会议室,班主任给他们开了门后回了自己办公室,剩下周灵和两个柳先生面对面。 周灵有些好奇的看着这两个自称“师母亲戚”的人,他虽然户口挂在师母那里(因为他师父黑户),但很少听师母讲起家里人,师父有时候提到也只是哼哼两声,一副不想提的模样。 在周灵观察两个柳先生的时候,柳家人也在观察周灵。 岭山柳家在华夏玄学界也算是个百年世家,他们家以柳灵郎闻名。相传道教吕祖仙师的书僮依附在柳树内成为柳树妖,吕祖为度化书童,留下了六丁六甲大法坛与符咒科仪,后代的修炼者用柳木雕刻成小童,配合秘法炼制七七四十九日便可获得护法仙童。 柳家家族中有天赋的子弟都是从小蕴养柳灵郎,至达通灵后,柳灵郎便可与主人一起捉鬼降妖。柳含秀在70年前是柳家那一代的天才,可惜和一个无门无派的家伙跑了,简直是家族耻辱。柳家根本没想过要去把她找回来,直到20年前,柳含秀的户口下多了个孩子,那个孩子还姓周,而周不就是当时那个无门无派的家伙的姓氏么。 柳家早就当柳含秀死了,所以之前那么多年也没去管那个孩子。这次找上门来,纯粹是因为一个意外——柳家旁系的一个成员,柳梦,也就是柳轩的妹妹,发现这个长大了的柳含秀养子似乎是个纯阴体。 柳轩自己没什么天赋,所以没能进本家,但他的妹妹柳梦却是被挑进本家的好苗子,也是巧了,柳梦正好也就读于z大。一个月前,柳轩来看望妹妹,妹妹兴奋地和他分享在餐厅遇见校花的事情。柳轩当时还奇怪,他妹妹那么爱美的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对校花产生兴趣,她还是他们专业的院花,按理说应该和校花两看生厌才是。 随着柳梦越说越多,柳轩才意识道:哦,原来这个校花是个男生啊。 柳梦说完,停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带了一句:“就是总觉得周灵身上带着股阴气。尤其是晚上,有次看到他一个人跑回宿舍,老远我就打了个哆嗦。” 妹妹这么一说,柳轩就去查了查这个叫周灵的,这一查就发现了周灵的身份,居然是柳家一个私奔的太奶奶的养子。柳轩把这个事情和柳梦说了一下,并让她注意点周灵,要是有什么不对,就上报本家。 因为周灵很宅,就算是蹲点,除了教室就少有机会见到他本人,所以柳梦就让自己的柳灵郎晚上悄悄去探了个底。这一探,就探出了个纯阴体。 由于不知道周灵具体的生辰八字,她还不敢确认,只好先报给族里。因为纯阴体在修炼柳灵郎的时有着超乎一般人的优势,所以如果周灵真是纯阴体,柳家就不会让他流落在外,就算不是柳含秀的亲生孩子,养子也是柳家人。 这就是今天这一出的由来。而这些,周灵还统统都不知道。 第4章 周灵原本还对柳家人抱有几分好奇,然而柳家人和周灵说的第一句话就让周灵皱起了眉头。 年长的那个柳家老头盯着他看了半响,说:“你姓周?”语气里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周灵“嗯”了一声,对柳家人的第一印象已经低了一半。 “周自衡是你父亲?” 周灵刚想说“那是我师父”,话到嘴边变成了:“那是我养父。”他是突然想起来,不是谁都知道这个世界隐藏着的另一面,万一师母家族里的人压根就是普通人,之所以不同意师父和师母在一起就是因为师父在他们眼里就是神棍骗子呢? 周灵以前没细想过为什么师父要带着师母半隐居在雾远山,现在脑子里这个想法冒出来,他越想越觉得正确。可惜,柳家人接下来一番话,直接让他傻了眼。 什么岭山柳家,什么柳灵郎,什么无名野路子,不仅把周灵的猜想完全打破,还让他对自家师门上上下下产生了疑问。 原来,华夏还有个叫玄学界的地方;原来,师母是玄学界百年世家的大小姐出身,可她从没在周灵面前动用过什么手段,周灵一直只把师母当成中医大夫;原来,师父是因为不是世家出身才不被允许和师母在一起,这就不怪师父每次提起师母娘家人就哼哼;原来,他们紫霄山在玄学界是……野路子。 这个另人震惊的消息打击的周灵整个人都不好了。怪不得……怪不得他下山的时候,师弟拉着他的手仔细交代“一定不要随便告诉别人你是从哪儿来的”,他本来以为那是为了保护山里的野生动物和生出灵智的其他生物,可后来发现他们那山偏的连华夏地图上都没标记,就是他告诉别人他紫霄山来的,人家都当他仙侠小说看多了,加上那头长发,简直就是中毒太深不可自拔。 而现在听柳轩一介绍,周灵再去回想师弟的交代,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是不是他们山沟沟里来的在这个叫做华夏玄学界的地方其实是擦边缘的小组织?怕被上头查水表所以要低调再低调?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山上大多数人都是黑户的原因。周灵觉得这次自己摸到了真相。 这样一想,他的入学,安排寝室等等事情怕是让师门上下头疼了好一阵,忽然有点心疼整个师门了,为了给他创造好点的条件,一定很辛苦。 就在周灵的思绪已经飘远的时候,那个年长的柳家人又说话了:“你养母还有些遗物在家里,你要是想要,就跟我们回本家。” 周灵看着他,不太明白柳家人究竟是什么意图。柳家所在的岭山在鲁省离浙省几百公里远,隔了这么大老远的,柳家找上他一个养子就为了老太太的遗物?这周灵是绝对不信的。而且他们连半句话“师母那些年过的好不好”之类的话都没问过,这让周灵的感官更差了。 不过师母的遗物又很吸引周灵,考虑再三后,他决定和柳家人走一趟,因为他想拿回师母的东西,没什么其他原因,一来那是师母的,二来不想让柳家人继续保管师母的东西。他大概能感觉到,其实柳家对师母的态度并不在乎。至于打着师母的由头冲他来是想干什么,周灵想了想,没有思路,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这么个玄学世家,不至于要拿他性命吧。 周灵同意的很痛快,这事儿就好办。柳轩立马定了机票,就后天早上,直飞鲁省。说好了时间地点,两个柳家人很干脆的走了。周灵和班主任打了声招呼,顺便请了假——大四下半学期,除了毕设和论文外也没其他事情,这两样周灵也都弄完了,就剩下答辩,班主任当场就给批了,还和周灵说导师那里不要担心,他去搞定。 回到寝室,周灵扒了两口微冷的饭菜和室友们宣布了要回一趟养母娘家的事情。他隐去玄学界等关键词把事情大概和室友们说了一下。赵炎摸着下巴道:“老三,你这听起来像是豪门争家产的典型套路啊,你可得当心点了。” 周灵无语:“争家产找我干嘛,别通知我还少个人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赵炎开始侃侃而谈:“你一个养子当然也算一份,打个比方,原本abc分家产,加上你就变成abcd,这时候a和c联合起来拉上你做表面盟友,干掉b,然后再把你一脚踢开,那他们拿的份额就变大了啊。” 周灵刚想笑赵炎小说看多了,边上钱斌斌就点着头道:“好像有点道理。” “是吧,是吧。超有道理。”赵炎立马接上。蔡宏博一手一个把他俩按下去,对着周灵道:“老三自己小心,有什么不对立刻给我们打电话,要是打不了电话就给我们发短信,随便发个数字键,我们立马报警。” “行。”周灵笑着答应。 …… 是夜,万籁俱寂。然而在周灵的耳朵里,今夜鬼哭狼嚎更胜从前。那种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声音,像是哀嚎又像咆哮,在黑暗的角落里窥视着你,仿佛下一刻就会扑上来将你撕碎。 周灵平躺在床上,他不会睁眼,因为此时的世界在他眼里是一团团涌动的黑雾,偶尔黑雾中还会夹杂着不详的血色。它们从墙壁、从地板、从一切有阻碍或无阻碍的地方渗透进来,时刻找准机会想要吞噬你。 阴冷的感觉遍布全身,藏在衣服里的黄符亮起金光,瞬间将黑雾驱散,温暖重新爬上四肢。自从下山后,周灵从不习惯到逐渐适应这种被阴煞之气包围再驱散的感觉,从开始时必然大病一场到现在顶多有点感冒症状,实现了一个质的飞跃。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随意捡了一段清静经开始默念,直到黎明时分,周灵才沉沉睡去。 这就意味着,第二天,睡神又要展现他的睡觉才能了。 三个室友都老熟悉周灵的作息,见他没起床就各自放轻了动作。蔡宏博是学霸,一大早就背着包往图书馆跑了;剩下两个赵炎和钱斌斌,前者赖在床上打游戏,后者下楼跑了个步往隔壁寝室串门打牌去了。 临近中午,外头太阳已经火辣辣的,阳气大盛。周灵舒服地在空调被里翻了个身,眯着眼去摸手机。他手机里的联系人不多,除了室友和班主任论文导师外就只有一个没有标记任何备注的号码,那是他们师门上下唯一的对外联系号码,那部手机也是唯一的电子设备,记下号码的时候,大师兄说不要万不得已不要轻易拨打,所以四年来周灵一直没有拨通过那个号码,他甚至不知道深山老林里到底有没有信号。 盯着号码发了会儿呆,周灵关上联系人,点开企鹅,想看看答辩日期有没有出。没想到平时几乎没什么人说话的班级群居然刷屏99。 周灵往上翻了翻消息,看到最后他眯着的眼睛完全睁开瞪大。 昨天晚上,这栋楼里……死人了? “火火。”周灵偏过头叫了一声赵炎,然而赵炎塞着耳机压根没听见。周灵啧了一声,刚要提高声音,寝室门被推开了。钱斌斌从门外走进来,见周灵醒了,直接高声道:“火火,老三,出大事了。” 赵炎扒着床上的围栏问:“什么?什么大事?今年答辩变严了吗?” 第3节 周灵扭头看了一眼钱斌斌:“是楼上走了一个人那事儿?” 钱斌斌点头:“对对对,你怎么知道的?” 周灵举起手机道:“刚醒,看了一眼群里,都刷屏了。” 两人对话间,赵炎抓着头发一头雾水:“什么走了?是,那个走了的意思?” “对。就是死了个人的意思。楼上民俗的死了个学生,本来说是心脏病突发猝死,结果不知道哪里又传出来是被诅咒死的。”钱斌斌从床下的书桌前抽了把椅子往中间一坐:“我步都没跑,一早上光听这事儿了,传的可邪乎了。” 赵炎很感兴趣地坐了起来:“怎么说?” 钱斌斌就把早上听到的各个版本都讲了一遍,其中最让周灵在意的一个版本是从死亡的学生床头翻出的贴着名字的小草人,小草人胸口的地方都被捏爆了。 周灵下床洗漱,一边刷牙一边想着昨晚突然变重的阴气。按道理来说昨天日子不坏,这栋楼又是男生宿舍,阳气本身就足,不该是阴气浓重的表现,然而事实却是昨晚丑时(1点到3点)期间阴气突然变重,周灵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他以为那是冲着他去的,如果附近有厉鬼,它们会试图强行冲破周灵的防御,所以阴气轻重的标准有时候并不那么清晰。 可现在楼上死了一个人。 周灵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昨晚没有睁开眼看看,如果他看了,至少能知道这个学生的死究竟是不是因为某些脏东西。而现在,只能凭猜测。 第5章 在周灵的记忆里,师父从小教他的是“以天下苍生”为重,守正除恶,平天地阴阳,保人世太平。可紫霄山上仿佛与世隔绝,除了同门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上哪儿去诛恶扬善?更别提什么天下太平。周灵一直以为那就是紫霄山的宗门口号,作用是喊,直到他下山碰到了形形色色的人,遇上了从前没遇上过的事。 拿他的同学们来说,有些人因为这样或那样的理由讨厌他,但更多的人还是友好的,他们从天南海北聚集到一个班里,从完全陌生到互相认识,这其中或许有些人会从认识上升到熟悉,在彼此的生命中交汇成一个个点。周灵有时候会想,这些生命是构成整个世界的重要一环,虽然嘈杂但却鲜活。不得不说,山下的生活比山上要热闹的多。如果有一天,有什么东西要破坏这样鲜活的画面,他一定不会坐视不管。 这次的事是周灵第一次碰上像是邪祟害人的事情,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有几分可信。这个时候,知识贫乏的缺陷就体现出来了。但没办法呀,他没系统学过降妖除魔和捉鬼课程,符箓也不能画,因为会撑爆符纸,进而造成灵气外泄引来垂涎他的妖魔鬼怪;从小到大,学的最溜的是平心静气,背的最熟的是清静经,这都是体质惹的祸。 不过这么个麻烦体质总还算是给他带来了点值得安慰的东西,比如说对天地灵气的感知非常敏锐。但凡感到难过不适,不用想,遇到脏东西的概率比真的生病要高的多。 洗漱完,周灵打定了主意要往楼上去一次。 他问钱斌斌:“老幺,知道是哪个寝室的人吗?” 钱斌斌道:“听说是顶楼,民俗2班的卢仁。我刚上去看了一眼,寝室都给封起来了,他们寝室里的人好像都暂时搬走了。” “哇,别说他们寝室里的人搬走,周边寝室怕是都想搬走吧。”赵炎搓着手臂道。别看这小子大大咧咧,其实胆子最小,平时看个鬼片儿都得拉上哥几个一起。 钱斌斌看着周灵,皱着眉道:“老三,你问这个干嘛?不会是想去看热闹吧?别去,虽然可能说出来有点邪乎,但是我刚上楼的时候还真觉得有点发冷。” “发冷?”周灵往他手臂上一搭,温度正常,也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现在呢?还发冷吗?” “下楼就好了,可能是心理作用。”钱斌斌道:“老三,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怪怪的?是在cos大仙儿嘛?” 周灵:“我要是cos大仙儿,至少装备齐全吧。” “对啊,老三连个罗盘都没有。这大仙儿也太不敬业了。”赵炎从床上爬下来,准备起床吃午饭。 周灵摸了把木梳顺了顺头发,一边用发绳把头发绑在脑后,一边道:“我家以前在山里,家里人都信这个,我跟你们说,这个世界上真有些东西不能用科学来解释。” “嗯?什么不能用科学来解释?”周灵话刚落下,寝室门被推开,上图书馆完善论文的蔡宏博回来了。 “哦,老大回来啦。”赵炎说:“老三宣传封建迷信呢。” 周灵:“……你就不能说寻找传统文化。” 赵炎:“子还曰过不语怪力乱神呢。” 周灵:“那你怕个球的鬼片。” 蔡宏博算是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了,八成是楼上那事儿。他放下包加入了话题:“bbs上传出最新消息了,带图的石锤。” 钱斌斌“哇”了一声:“老大,我以为你一早上都在好好学习呢,原来也刷bbs。” 四人纷纷摸出手机,打开bbs,结果什么都没搜到。 钱斌斌看着蔡宏博:“啥也没有啊。” 蔡宏博道:“可能删帖了吧,这种帖子不被封管理员瞎吗?” 周灵刷了两页没看到什么东西,就关了bbs,打开班级群,总会有人右键保存的,既然发出来了,就很难删干净。 果然,班级群里还真有人保存了原图。 拍的比较模糊,而且是被放在一个透明袋子里,大概是警方的物证袋。寝室楼因为建筑是横排的长方体,所以走廊里常年昏暗,这样的光线下拍出来的照片清晰度就更低了。 但低清晰度却给这张照片造成了奇怪的恐怖片即视感。可以看出物证袋里的娃娃并不是传言里的草人,而是曾经火过一阵的巫蛊娃娃。用毛线绕城的娃娃有着圆圆打大脑袋和同样圆滚滚的四肢,这原本该是一只米白色的娃娃,可现在娃娃的颜色已经被染成了深红色,从身体部分开始,红色向外蔓延,手脚和脑袋上还没有完全染透。 隔着照片看不出那红色是什么,但这种颜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血液。娃娃在物证袋里是趴着的,所以看不见胸口是不是如同传言里那样被捏爆了。 “哇,这么可怕的嘛?”显然,周灵的室友也摸到了班级群,看见了照片。赵炎看了一眼就关掉图片把手机扔远了,“我本来还没觉得什么,被老三那么一说,又看了张类似恐怖片封面的图片,现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别说,还真有点吓人。”钱斌斌点头道。 周灵放下手机,这张照片给他一种不太好的感觉,但隔着屏幕他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果然还是得上去看一眼。 算算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了,于是周灵提议出门吃饭。四人结伴去了食堂。 民俗系死了个学生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食堂里不少人都在讨论这事儿。周灵点了个焖面和室友正吃着,迎面走来一个女生。 赵炎平时比较活跃,认识的人也多,一眼就认出了那女生是谁。 “嘿,人文院的院花啊,叫柳梦来着。哎等等,她姓柳?” 柳梦走到周灵边上,停了下来。 经赵炎这么一提醒,周灵也反应过来,这姑娘姓柳啊。柳家人怎么找到他的?刻意找?大概不会,那么就是偶然?然后正好他对柳家来说有点用处? 柳梦看着周灵,微微一笑:“我也是柳家人。” 周灵:“哦。”然后回看着柳梦,这人来找他应该不会只为了说一句我们是一家人这么简单。 他的猜得没错,柳梦接下去说:“哎,你们楼上是不是死了个人啊?” 周灵眨了眨眼:“有什么不对吗?” 柳梦笑着说:“没什么,我们挺好奇的,想听听有没有什么一手资料。” “哦,那还真没有。”周灵耸耸肩,“我们起床的时候都处理完了,什么都没看到。” 他这么一说,柳梦就没再说什么,留了个号码给周灵说是亲戚以后多联系。 钱斌斌坐在周灵对面,看着柳梦离开的背影感叹道:“老三你说她是你妹妹还是姐姐啊,你们家人都长那么好看吗?” 周灵:“我是养子,谢谢。而且说不准差着辈呢。”这是真的,按柳含秀的辈分来算,周灵作为柳含秀的养子,在柳家辈分至少碾压一批小辈。 赵炎看着柳梦递过来的手机号,想到的确实他的豪门家产之争后续:“这是来找你合作结盟的吗?我就说这是家产之争吧。” 周灵无语,蔡宏博喝了口汤:“赶紧吃饭,老三又不是拍电影,哪儿那么狗血。” 吃完饭回到寝室,周灵给柳梦发了条消息,简洁明了直奔主题:“卢仁的死是不是有东西作祟?” 周灵是这样想的,既然岭山柳家是玄学世家,那么作为柳家人的柳梦必然知道点什么。 柳梦的消息隔了十来分钟才回过来:“听过钉草人吗?” 钉草人周灵当然知道,是一种诅咒方式,但通常来说草人身上要贴被害者生辰八字,草人里也要填入被害者的头发或是其他东西,施咒者用五寸钉钉入草人身体,连续一段时间后再将草人烧掉使诅咒生效。 不过现在发现的只有一个巫蛊娃娃,而且还保存的堪称完整。 周灵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于是把疑问发了过去。 对面的回复依旧很慢,而且内容很少,仿佛懒得和他解释。柳梦只告诉周灵:“这是一种诅咒的变种,柳家接到了有关部门的邀请,一起排查这个案子,你想知道的话,下午和我一起去警局看就行了。” 周灵看着手机屏幕半天,最终好奇心压过了其他情绪,他决定去看看柳家人是怎么处理这些事情的。 和室友说了一声出去一趟,周灵顶着大太阳出了门。柳梦看到他,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周灵看着那笑容,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和中午见到时不太一样,眼神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骄傲。 两人一起打车带到警局,一路被请进了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不仅有周灵见过的那两个柳家人,还有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点的便服女人。 柳梦朝着年长的柳家人弯腰叫了一声:“爷爷。”然后朝着柳轩叫了一声“哥。” 中年警察和便服女人就朝着她点头示意。 被柳梦叫做爷爷的柳家长辈摆了摆手,眼神瞥向周灵:“你也来了?”接着不等周灵答话,他继续道:“是该来看看。见识一下我岭山柳家的本事。” 周灵:“……”其实他只想看看那什么变异的钉草人。 第6章 办公室里,便服的女人是浙省有关部门的驻h市联络人,名叫王瑛。有关部门在刚建国时叫109处,专门处理这类特殊事件,后来为了方便和其他部门对接,就改名叫了有关部门。毕竟兄弟单位不能逮着他们这样的保密单位追问你们到底做什么的。 王瑛和中年警察交代了两句后,警察推门离开。然后她朝着被柳轩和柳梦拱卫在中间的柳家老爷子道:“柳老先生,麻烦您了。” 柳如泽端着架子“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地站起来:“走,去看看物证。” 一行人来到物证室。h市的警局物证室在地下,虽然日光灯开的雪亮,空调也定了恒温,但踏入地下室的时候,周灵还是觉得心底无端泛起一阵寒意。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柳梦看见他的动作,笑着问:“你感觉到冷吗?” 周灵感觉她的笑容怪怪的,摇了摇头道:“有点阴森。” 柳梦若有所指:“你的感觉很敏锐。” 周灵:“谢谢?”姑且把这当成夸奖好了。 柳如泽瞥了一眼周灵,像是在评估什么货物,后者暗自皱了皱眉。 王瑛和物证室主控间里的警察交流了两声,出来一个值班的警察,拿钥匙打开了锁住的大门。王瑛做了个请的动作,柳如泽带头走了进去。 进去后是物证室的清洁走道,一边是封闭的墙壁,另一边是一间一间的房间。王瑛快走两步来到柳如泽身边,一边走一边介绍道:“那个娃娃放在了第二间里,今天放进来就不太对劲。我们的人一直听见袋子里有动静,去看了之后发现娃娃似乎有过移动。” 说话间,王瑛打开了提取室的大门。正中的桌子上放这个铁盒,上面还贴着黄符。在警局这种地方出现这样的东西似乎显得有些出戏,但从王瑛严肃的脸色来看,这种措施大概非常必要。 那就是说,盒子里的东西确实邪门。 “娃娃在铁盒里,我们暂时做了一些处理。”王瑛站在桌前,没有动手打开盒子的准备。 柳如泽一扬下巴,示意柳梦去把盒子打开,柳梦上前两步,手搭在了铁盒的黄符上。柳轩露出些许担心的神色,但柳梦的表情却是跃跃欲试。 周灵好奇地看着柳梦的动作。她揭开黄符,王瑛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迈出半步脚后又硬生生止住。黄符彻底脱落,铁盒毫无动静。这和周灵想的一样,因为那张符他认得,只是一张祛晦符,说它有什么压制邪祟的功能周灵是不信的,顶多去去被什么东西冲撞或是去了某些阴煞之气重的地方后残留在人体内的晦气。 既然符没有用,那么放娃娃的铁盒就凸显出来了。铁器,因为常做兵刃主杀伐,故而有时会被做成镇器,眼前的这个盒子显然就是有镇压功效。 柳梦的手搭上了盒子的扣锁,她的眉头皱了一下,而后默念了一句口诀,周灵只觉得一阵阴风刮过,紧接着就听到了“吧嗒”一声,扣锁被打开了。 日光灯忽然闪烁起来,整个铁盒开始微微颤抖,柳梦后退两步,做出戒备的姿势。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铁盒里弥漫出来,紧接着盒盖啪的一下被冲开,一个巫蛊娃娃从铁盒里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第4节 这和王瑛说的“娃娃有过移动”差的有点大啊。这已经不是有过移动了,它根本就是在自由行动吧。看着如同牵线木偶一般从铁盒里爬出来的巫蛊娃娃,柳如泽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周灵很机智的退到了门口,此时的巫蛊娃娃和他在群照片里看到的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当时娃娃米色的四肢还隐约可见,现在已经完全被红色侵染。而且胸口和四肢都残破不堪,脖颈处更有断裂的痕迹。 同样被诡异的景象惊退了几步的王瑛诧异地看了一眼周灵,似乎想不明白怎么柳家带来的人居然跑的比她还快。柳梦这时也看到了周灵的动作,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不过很快就扭头继续注意那个诡异的巫蛊娃娃。 柳如泽冷哼一声:“光天化日也敢放肆,胆子不小。”话音落下,提取室里无端响起了类似小孩呓语的声音。那巫蛊娃娃突然咧开嘴发出一阵尖啸,似乎受到了什么东西的攻击,一瞬间东倒西歪。 王瑛、柳轩的脸色都不太好,不只是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得,还有阴气影响的远古。周灵此刻看到的世界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他看见满场的黑雾从那巫蛊娃娃的身上散播出来,已经快要填满整个房间,这也是为什么他退到了门口。 相比起成团的黑雾,张牙舞爪像要吃掉生人的样子,会动的巫蛊娃娃都显得没那么可怕了,周灵看见一部分黑雾穿透了墙壁跑了出去,但柳如泽似乎并没有发现。柳如泽的嘴里念念有词,一个有些模糊的小娃娃飘在空中对着黑雾的来源拳打脚踢。巫蛊娃娃就是被它打的东倒西歪。 “你烦不烦啊,我跟你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和我没关系,别再来烦我!” “我怀的是你的孩子啊,卢仁你不能这样对我。” “我们已经分手了,没复合的可能。” 若有若无的对话声从巫蛊娃娃的方向传来,小娃娃迟疑地看了一眼柳如泽,柳如泽嘴唇一动,大概说了什么,周灵离的远,没听清。小娃娃像是得到了什么指令,这次一把扯断了巫蛊娃娃身上散发的黑雾。 “啊——”像是女人嘶哑的惨叫声呼啸而过,一幅幅画面如走马观花般快速闪过。 周灵看见一个年轻女人微笑着把死去婴儿骨灰填入巫蛊娃娃的体内,一转眼,那个巫蛊娃娃被一对逛街的男女买下,女生把巫蛊娃娃送给了男生,男生随手就把娃娃放在了床头。最后一次画面切换,那个年轻女人死在了家里,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手里捏着一个和现在这个巫蛊娃娃一模一样的娃娃。 日光灯不知什么时候彻底跳掉了,整个提取室除了紧急出口的标志微微发光外一片昏暗。 “结束了?”柳梦不太确定地问道。柳如泽回答:“结束了。是个子母怨灵,母亲用自己的死激发了诅咒,胎儿受母体影响杀死了被诅咒者。” 周灵看见房间里的黑雾已经散去,推开了身后的门。走廊里的灯光照射进来,给昏暗的室内带来一线光亮。 柳如泽朝周灵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他刚刚放出柳灵郎的时候,柳灵郎传达出了非常兴奋的情绪,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一样。这屋子除了巫蛊娃娃,就只有一个周灵特殊一点,可想而知,柳灵郎的兴奋不是为了前者。 虽然常称柳灵郎为护法仙童,但它本质上还是小鬼的一种,阴气重的时候会格外活跃一些,而极阴体则是人类里最偏阴的那一类,对妖魔鬼怪而言,无异于唐僧肉。 柳灵郎的反应让柳如泽更加确定周灵的体质,不管这人面对玄门手段表现如何,先把他带回岭山柳家才是正事,其他的,大不了慢慢再教。 借着走廊里的光线,可以看到那个巫蛊娃娃已经彻底开裂,露出了里面的白色骨灰。它一动不动地摊在桌子上,完全失去了再行动的能力。 王瑛向柳如泽确认了一下后续的处理方式,柳如泽随口道:“烧了就好。这屋子原本最好要阳光暴晒两天,不过考虑到它是个地下室,就直接用符箓驱阴祛晦就行。” 王瑛点点头:“谢谢柳先生。” 走出警局,站在阳光下晒了一会儿,周灵感觉舒服不少。他回头看了一眼警局,国徽、盾牌、长城与松枝组成的警徽在阳光下煜煜生光。刚才逸散出去的黑气仿佛只是他的错觉。警局外的马路上车水马龙,除了汽车尾气,其他什么气都不可察。周灵甩了甩头,希望只是他多心了。 柳轩开了车过来,先把柳如泽送回了酒店,再往学校开去。 柳如泽下车后,柳梦似乎放开了一些。她激动地对柳轩道:“哥,你看到没,那是爷爷的柳灵郎,几乎能凝成实质,我什么时候也能做到那样。” 柳轩笑着鼓励她:“你努力修炼,以后也能行。” 和柳轩又说笑了几句,柳梦转头看向周灵:“感觉怎么样?” 周灵想了想道:“挺神奇的。” “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会害怕吗?”柳梦道:“作为柳家人,以后这样的事情是常态,不是每次都有长辈在身边,那些东西也不是一扇门就能挡得住的。” 周灵这次听明白了,柳梦是在说他退到门边的举动。 “我下次努力找个好点的位置。”他这样回答。 柳梦嘴角扯了扯,没说话。在她看来,这不过是周灵在佯装镇定。如果周灵是个普通人,她乐于欣赏这样长得好看的小哥哥,但如果周灵变成了和她一样的玄学界成员,那么资质出众的优越感让她挑剔起来。 极阴体,不得不说这是种让人嫉妒的体质,但周灵能不能配得上这样的体质目前还未可知。从他现在的表现来看,柳梦并不把他放在心上。 城北一块荒地上,烂尾楼裸露着钢筋和水泥。其中一间漏风的房子一角摆着个木头盒子,有点像是骨灰盒。 一个男人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里面的瓷瓶,小瓷瓶震动了一下又重新站稳,似乎刚才有什么东西跑了进去。 “啧,才收集了这么点怨气,这女鬼也太不顶用了。” 说完,男人盖上盒子,转身离开。神奇的是,他离开后放着盒子的角落从外看去竟然空空如也。 第7章 秦岭,中西两段之间,山峦叠起,云海翻腾。紫霄山就位于这层层山脉之中。护山大阵与山中雾霭勾连在一起,流转间淡淡金光忽闪而过。 紫霄山主峰险峻,山中多奇珍异兽,古老的木制栈道在山风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看上去脆弱又危险,但行走在栈道上的人却如履平地。 长平子一身青灰道袍多处都打了褶子,下巴上的胡渣也冒出了头,整个人看上去风尘仆仆,似乎刚从山里头滚了两圈爬出来。他的步伐很急,甚至为了跑快点还撩起了道袍下摆。 跨过最后一截栈道,长平子登上了主峰的临天台。此处乃是整座紫霄山除祭祀的天坛外最高的建筑,也是门内奉剑长老的清修地。 长平子刚跑到门边,不等他敲门,雕花的木门自己就开了。一个青年正坐在堂中擦拭着一柄剑。青年穿着蓝白道袍,头上发髻以一根木簪整整齐齐地束在头顶,他面如霜雪,神色冷峻,唯独眉间一点朱砂似火。窗外山岚氤氲,云深雾绕,此刻全都做了陪衬,每每看到青年独坐临天台都有一种这人立刻就要羽化登仙的错觉。这就是二十六年前,紫霄山上代掌门从顾家抱回来的天生仙骨,他的父母为他起名长生。 素白的软布轻抚过剑身,但目视之处却空无一物。 顾长生的动作很仔细,不急不缓,带着股罕见的温和。似乎是完成了擦拭工作,他放下手中软布,双手托着那仿佛并不存在的长剑搁到了桌上的剑架上。 做完这一切,顾长生看向长平子:“何事?” 长平子微微躬身,叫了一声“小师祖”,接着交代了他急匆匆跑上来的原因。 “这一届的术法峰会定在了七月初七,宗教协会那边邀请我们去参加开幕式。” 顾长生常年只有一个冷漠表情的脸上依旧毫无变化:“与我何干。”上一代掌门太虚子收他为徒的时候已经一百三十余岁,他和师兄玄霄子年纪相差整整八十岁。在上一代几位道长都驾鹤归去之后,他的辈分仅次于现任掌门。而以紫霄山在华夏玄学界的特殊地位来说,不要讲一个每两年就要举办一次的术法峰会根本不够格请动真字辈以上弟子,除非出现非人为的国家大难,否则压根别想请出紫霄山年长一辈的道长。 长平子也知道一般而言这种小事情小师祖根本懒得听,事实上别说小师祖,就是他师傅元真子都不一定给面子去,但这次不一样。 “原本按例还是我或逸平带几个小的去那边走一趟,但这次下山,弟子听到了一个传言,岭山柳家接回了一个极阴体,那极阴体的名字叫做周灵。” 周灵两个字刚一出现,顾长生浑身气势陡然一变。 “小灵儿?” 长平子点点头:“弟子查证了一番,确实是小长老无误。” 顾长生微蹙眉,目光在剑架上扫过:“岭山柳家……” 整个紫霄山都知道云霄子周自衡和柳含秀的事,当年不少人还笑过云霄子居然“输”在了师门出生上,可除了紫霄山外的玄学界却对此毫无所知。而且周灵也不是真的极阴体,只是云霄子想出了以阴抗煞的法子试图让他的体质问题变得更好处理。 长平子见顾长生陷入沉思,便立在一边安静等候。半响,顾长生伸出指节扣了扣桌面:“和师兄说一声,我要下山。” 长平子哪里敢让这位小师祖自己跑下山,怕不是唯恐小长老受欺负,一下山就要闯进柳家,把小长老接回来。只好搬出上一代大长老云霄子去世前的话:“小师祖,云霄长老生前说了,红尘炼心期间不得归山,这样才能斩断因缘,有利于小长老今后的修行。” 顾长生闻言,敛下眼帘。他倒是没想提前把周灵接回来,但把周灵带走的柳家能不能好过就两说了。 长平子再接再厉:“小长老下山时身边带的符箓不少,用到现在应该还剩下一些,想来平日里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而七月半的时候,满打满算恰好四年期到,小师祖若是担心,不如在那时下山。柳家接小长老回去图的是极阴体质,术法峰会必然会让小长老参加,从初七开始的前半段赛程由紫霄山其他弟子暗中关照,小师祖只需在七月半抵达便可。” 顾长生抬手摸了摸雕刻着仙鹤纹样的剑架,点头同意了长平子的提议。 ------------------------------------------------------------------------------ 刚到鲁省的机场,还没走出航站楼,柳家派来的人已经迎了上来。 周灵拖着行李走在最后,脸色焉哒哒的。柳轩买的机票是商务舱,同舱的有个小明星——周灵还看过她演的电视剧——身边大概是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搞得整个机舱一股子阴暗发霉的味道。周灵感官敏锐,但其他人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包括柳家的两个修者。 好在一路上那东西没什么动静,除了周灵闻到的空气仿佛和别人不用意外,飞机一路都很平稳,连气流都没怎么遇到。 下飞机时,他难看的脸色让柳轩诧异了一把:“你晕机?” 周灵点点头。就当是晕机吧,他总不能说机舱里空气质量阴,煞气指数三级,不适合呼吸。 一个穿着职业套裙,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带着其他柳家人接过了柳轩手里提着的行李箱,顺带也一并提走了周灵的。来给周灵提箱子的是个半大的孩子,看着约十五六岁,一边从周灵手里拿走箱子,一边使劲盯着周灵看。 周灵指着自己道:“你认识我?” 那少年笑了笑:“极阴体啊,大家都知道了。” 周灵:“……”感觉自己像是什么珍惜动物。等等,极阴体?周灵打了个激灵,感情柳家拿师母的遗物作饵引他过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可他根本不是极阴体质啊。 这问题有点严重。 柳家的车队一路向着本家驶去,路上有人给周灵介绍鲁省和柳家,周灵心不在焉的听着。他在思考接下去怎么办。柳家好像认定了他的体质是极阴体,他要直接摊牌说自己不是吗?周灵很快否决了这个年头。一来就算他说自己不是,那么异于常人的招阴煞体质要怎么解释,要知道天生灵体极为难得,不仅师傅生前时常叨念不要随便透露自己体质,当年下山时也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小心,不要受伤流血,头发指甲也不要乱剪,万一被人拿去发现有特殊效果,你就等着和人参娃娃一起抱团哭吧。 在周灵刚下山时,师门上下的叮嘱吓得他大半个月没敢好好睡觉,天天做梦自己和人参灵芝一起被放在锅里炖。后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山上的人良心发现,给他寄了封信,信封里放着四张符箓,教他贴在寝室四角,说这样以后在寝室里修个头发剪个指甲就不会出问题,还附带了很多绣着四象纹样的小布袋子,让他把剪下来的头发指甲装进去,多了之后就寄到秦省的一个小镇上。 过了四年正常的大学生活,周灵差点就要忘了自己和人参娃娃有着异曲同工的属性,这下因为柳家找个极阴体,想到了自己的体质问题,周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既然柳家认为他是极阴体,那他就当自己是吧。到时候一拿到师母的遗物,就找个借口直接撤。周灵打定了主意,稳住心态,开始认真观察沿途景致。 可这车……怎么好像越开越偏了? 眼看着一路走怪右拐,从国道换省道,从省道换普通马路,再从普通马路换到乡间勉强供一辆汽车行驶的小路,周灵差不多绝望了。 好嘛,这么搞他就是想跑都没地方打车,怎么办,靠脚走吗? 柳家本家的大宅在一个挺大的村子里,不是大多数人概念中的小山村,而是像zheng府宣传里的社会主义新农村,家家户户都是小洋房,正中间的宅子更是和古代地主似的,四进的院落,一扇朱漆大门显得相当气派。 如果周灵不是在紫霄山长大,大概会对着这种旅游景点一样的屋子大呼“哇塞”,然而和紫霄山上山顶巍峨的大殿或是悬崖峭壁间的木屋相比,这地方就显得有点没那么高大上了。 所以周灵很淡定的跟着大家走进大门,穿过前庭来到正厅。一路上目不斜视,旁人当他紧张,实际上,他只是发现,这座宅子里有许多非人的东西。 联想到柳家的看家绝活,周灵大概知道那些在暗中注视着他的是什么了。尽管大部分给他的感觉都挺正的,但鬼灵就是鬼灵,不管怎么样都带着股阴测测的气息。一想到要在这座宅子里住上几天,周灵就一阵绝望。 第8章 柳家正厅里里或坐或站,一屋子人挤得满满堂堂,就是为了来一睹极阴体风采。远远地,柳如泽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略过柳轩柳梦,柳家人的目光落到了周灵的身上。 这一看就就给愣住了。不是说周灵是柳含秀的养子吗?可眼前这个……真的是男娃娃? 白衬衫牛仔裤,男的女的都能穿的搭配,一把长发束了个低马尾,裸露在外的皮肤是连女孩子都嫉妒的奶白色。一对桃花眼,眼尾微翘,眼角四周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带着浅浅的粉晕,加上略显秀气的眉毛和小巧的唇珠,整个一副男生女相的脸。 柳如泽走到厅中唯一一把空出的椅子上坐下,柳轩柳梦也在侧面也找到了位置站好,堂下只剩下一个周灵。 柳家现任家主柳如毅开口道:“周灵是吧?我父亲是柳含秀的胞弟,他保存了一些柳含秀遗留的物品,你一会儿可以去看看。至于我们柳家,想来已经有人和你介绍过了,岭山柳家在华夏玄学界也是百年世家,现在我问你,你是否愿意回归柳家?” 周灵眨巴着眼睛,他是师母弟弟的儿子,那按辈分来算……和他同辈?于是,他尝试性地叫了声:“大、大哥?” 满堂皆惊。 柳如毅一口气别在胸口,几秒后才道:“介于柳含秀已被柳家除名,就不按辈分来喊了,你喊我一声族长就是了。” “哦。”周灵听到师母被除名,皱了皱眉头:“既然,额,我妈都被除名了,那我回不回来都不重要,我直接把我妈的东西拿走就行了。”他说的毫不犹豫,半点没有回归柳家的念头。 “你想好了?”坐在一边的柳如泽眼皮半搭:“要知道你的体质很容易招惹那些东西,你看见过的吧?那些不属于人间的东西。”极阴体都是天生的阴阳眼,柳如泽这么问,是觉得周灵从前一定被吓得不轻,而进入柳家则相当于找了个靠山。 周灵心想,他活了二十二年,前十八年见过的鬼怪加起来都没有这四年来得多,要是不想见鬼,等四年期到,直接跑回山里就是了。虽然他们紫霄山可能小门小派,还地处偏僻,但至少人杰地灵啊,入目看去全是紫金二气,压根不怕什么怨鬼恶灵上来闹事。 “我想好了,这种生活太刺激,我不行的。”周灵上来就认怂的态度让柳家人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态度,他们这些玄学世家出身的子弟,从来都是挤破头想要进入本家,天赋好资质高的更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还没谁像周灵这样,都没尝试就直接放弃后退的。 第5节 周灵见没人搭理他,继续强调:“我只想带回我妈的遗物,你们放心,拿到东西我马上走,不会赖着的。” 柳家人的心情有点复杂,他们是要他留下来,而不是赶紧走啊。几个老爷子老太太级别的都暗中摇头,也不知道柳含秀和周自衡是怎么养孩子的,这么个好苗子给白白耽误了。 “嗤。”这时,一声嗤笑从左侧传来。 周灵转头去看,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双臂环抱,仰着下巴看他,眼里满满都是不屑。见周灵望过去,他干脆开口道:“爷爷,我看这极阴体也不过如此,胆子那么小,别到时候给吓坏了。” 柳如毅闻言,不轻不重的呵斥了一句:“子弘,怎么说话呢。还有你这是什么站相?” 柳子弘撇了撇嘴角,换了个规矩的站姿:“既然他不想回柳家就别勉强了,又不是缺了他不行。” 这话一出,立马就有人反驳:“毕竟是个极阴体啊。” 柳子弘瞥了一眼说话的人:“堂叔,极阴体再好,没有悟性不加努力照样不行,何况他年纪也大了,现在开始修炼,怕是已经晚了。顶多算半路出家。” 被怼了一句的柳家人讪讪一笑,柳子弘是年轻一代柳家人中最出色的一个,已经内定成继承人了,他可不会傻到去反驳柳子弘的话。 柳如毅也不是没想过柳子弘说的,但极阴体的诱huo还是大。术法峰会在即,就算极阴体只有半吊子水,也能给柳家参赛的小辈当个助手。 想到这里,柳如毅对周灵道:“你再考虑考虑,柳家的法术也可以先试着学学看,说不定学着学着你就改变主意了。” 周灵还在想柳子弘刚才的话,他没想到这小子话不好听,人居然挺正。柳如毅这么一说,他愣了愣,这是摆明了不让他直接带走师母的遗物了? 眼见一时半会儿柳家人不让他走,周灵干脆先应了下来。不和他们硬碰硬,也许等柳家人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个好学生之后,自动就会赶他走了。不过在此之前,他和柳家确定了暂住的时间:“我还有毕业答辩没弄完,读了四年书,我得拿个毕业证吧。” 柳如毅挥手同意,于是周灵又回了学校,同往的还有柳梦,大概是派来监视他的。答辩日期确定下来后,就真的离毕业不远了。拍毕业照,和同学们吃散伙饭,毕业季在六月的微风中飘散而过。 答辩成绩下来,周灵甚至没来得及亲自去领毕业证和学位证就被在柳家的安排下离开了学校,他的证书柳家已经提前和学校沟通好,到时候会直接寄到柳家,宿舍里的行礼周灵没让柳家派来的人动,自己打包寄回了秦省,他自己揣着个小背包轻身上路。 离开前,室友们纷纷表达了对他的关心,周灵笑着回应让他们放心,自己不是好惹的。 再次坐上前往鲁省的飞机,这一次飞机上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周灵一觉好梦。等到了柳家,就得打起精神来来应付各路牛鬼蛇神,这可不是件轻松的活。 不知道什么是原因,柳家表现的很急迫。这一点,从周灵刚住进柳家第一天就开始的教学活动就可以看出来。 一个二十好几的青年被扔到一群小学生初中生之间一起学习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大龄儿童,还是智障的那种。柳家这群弟子显然都知道了周灵这个极阴体插班生,都好奇的看着他。偶尔一些目光里还夹杂着排斥和不屑,但周灵半点不放在心上。一群小孩能玩出什么花样?这是周灵在下午上课时候的想法。 讲课的是柳家一个中年先生叫柳明哲,约莫四五十岁的样子。可能是为了照顾周灵,这节课他讲的特别慢,还时不时看看周灵的表情,仿佛在确认他有没有听懂。 周灵……大概算是听懂了吧。玄门的法术,各家皆有不同,但总的来说脱不出阴阳五行之说。周灵的基础知识还是很扎实的,无论辨气,观星,卜筮,风水都有涉及,唯独不会实打实的硬家伙,没办法,不是师傅不肯教,而是用起来必定引起周围灵气紊乱,一不小心就能把原来没什么的小事整成大事。 因此,柳明哲将前半段理论的时候,周灵还觉得小意思,一到后半段实际操作,就完全是云里雾里。 尽管如此,周灵脸上神色不变,这个时候需要假装自己能听懂,反正他也没打算学这个。 也不知道是周灵装的很像能加快学习进度了,还是课程本身的设置问题。临下课前,柳明哲布置了一个手工作业——雕刻。 柳灵郎的制作材料,首先需要在特定的时辰砍一棵朝东的柳树,然后由炼制者将柳木雕刻成小童模样。柳明哲给学生们展示了一些柳灵郎照片,无一不是惟妙惟肖的木刻小童。柳家这群孩子也是从小耳濡目染,手上刀工都不差,练习用的木材刷刷刷几下就能削出形状来。 但周灵不行啊。 他一手拿着刀,一手拿着小木块,久久没有动手。柳明哲往他这里看了几次,还跑来亲自指导了两下,周灵终于苦着脸下刀了。 一下,刻刀切进了木块的一个小角;两下,又切进去一点;三下,这个小角被彻底切掉,带出一片毛毛的小木刺。 周灵盯着那个被切掉的小角看了一会儿,想他大概能把这木头削成圆的吧……圆的,就能当木童的脑袋了。 可惜,梦想和现实终究是有差距的。周灵手里的木头越削越小,圆圆的头部没看见,倒是出现了一片坑坑洼洼的切面。原本能做三头身木童的木块,如果不放小比例,就只能做成两头身的了。 “你不会削木头?”一个小男孩儿惊奇地看着周灵,好像周灵是什么外星生物。 周灵放下手里惨不忍睹的木块:“不会削木头很奇怪吗?” 小男孩没回答,转头就和再边上的同学窃窃私语起来。 周灵:“……”他还是继续折腾木头吧。 柳明哲在临走前布置了今日的回家作业:雕刻一个小木童,不用特别精细,但必须四肢健全,有鼻有眼。翻译的直白一点就是,必须有个人样。 柳家的孩子们好像很熟悉这样的作业,很快打包好自己的木头和工具,高高兴兴地下课走了。只剩下周灵和手里的木头无言以对。 第9章 暮色降临,阳气渐弱,夜晚是鬼灵们的活跃时刻。大概八九点钟的时候,柳家大宅的阴气已经厚重到让周灵忍不住多加了一件衣服。 他和柳家各个族系里挑进本家的成员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些柳家成员有些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柳灵郎,有些还在修炼中,也许是修为不到家的缘故,鬼灵们身上的阴气在晚上就逸散出来。所以这个院子格外“热闹”一点。 周灵眼睁睁地看着一只身形模糊的鬼灵趴到窗户上,缠绕着黑气的小胳膊小腿扒着玻璃窗,似乎想要爬进来。他淡定地摸出一章隐匿符贴到窗口,鬼灵似乎失去了目标,徘徊了一阵后幽幽离开。 周灵继续和回家作业死杠。刻刀在他手里一点也不听话,明明想好了下刀之后该是什么样子,可实际上却……糟糕透顶,一言难尽。 练习用的木头越来越小,周灵头疼地抓了抓头发。这样下去他能把这块木头祸害干净,而成品,是没有的。 “算了,接下去不管刻成什么样都不改了!”周灵暗自下定决心。 时间一分一秒走过,临近十一点,周灵终于完成了他的大作。一个勉强能看出有个方脑袋和不协调四肢的木头娃娃。 丑呢,是丑了点,但至少能看出来是个拟人的生物……吧。 周灵呼出一口气,把惨不忍睹的木头娃娃放进了小布包里。但愿明天不会当堂展示作业成果,不然他这个脸能丢到马里亚纳大海沟里去。 …… 手机闹铃响了三遍,周灵一把按掉了闹铃,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懵逼了好几秒钟,意识才慢慢清醒。哦,得去上课了。 穿好衣服,洗脸刷牙,却在刷牙的时候打翻水杯,同时牙刷戳到牙龈,刮出了一点血丝。周灵赶紧漱口吐掉了那一点点漾开在嘴里的血丝,他一算日子吓了一跳。 “白虎在中,闭为病符,凶。” 这踏马就尴尬了,不就一天没注意,倒霉事来的那么快。 周灵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冲回房间,打开了他的另一个行李箱,从里面拽出一条大红色的连衣裙,三下五除二就换好了衣服。如果有厉害点的阴阳眼在这里,就可以看到房子周围的气场逐渐改变,阴气渐渐加重和慢慢聚集起来的煞气呈现出相互牵制的状态。 周灵把一枚平安福放进了裙子的腰带里,阴冷的感觉被驱散不少。他重重喘了两口,感觉就像是刚从泥沼里爬出来。 距离上课时间还有十来分钟,院子里已经没什么人,周灵匆匆跑去饭厅拿了两个包子,边啃边往学堂里去。说到柳家的学堂,周灵一直奇怪这些孩子都不去读书的吗?难道和他一样,读大学都靠走后门?想不通,想不通。 周灵推开教室的门,往昨天的位置上一坐,嘴里甚至还叼着剩下的半个包子。他是没什么,整个教室呆若木鸡。 空气安静地仿佛掉根针都能听见。 “你,你——”坐在周灵边上的小男孩指着周灵“你”了半天没“你”出来。 周灵眨了眨眼,因为嘴里嚼着东西,没开口说话。瞥了一眼时间,距离上课还差三分钟,他快速嚼了两口,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又端起水杯灌了口水才算缓过来。 这时候,那小男孩也终于从震惊里走了出来,一句:“你居然穿裙子!?”响彻教室,还惊飞了窗外枝头上的鸟儿。 柳明哲从外走进来:“柳洵,你嚎什么呢?” 柳洵转头,想要和老师解释,但是不需要了。 柳明哲用不亚于柳洵的音量对着周灵道:“你这是穿的什么?” 周灵:“……”好了,现在他知道柳家人对女装这个问题怎么看了,接受无能无误。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找个借口:“额,那个,行为艺术您听过吗?” 神踏马行为艺术! 柳明哲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周灵,他不仅没听过这种行为艺术,还特别不能接受。学生也不管了,课也不讲了,柳明哲直接去请了柳家族长。 新来的极阴体穿女装的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瞬间就飞遍了整个柳家。柳如毅带人来到学堂所在院子的西厢房的时候,门口已经挤了不少来看热闹的柳家人。 “像什么样子?清场!”柳如毅沈着脸喝道。几个跟在他身后的柳家小辈很快把周围看热闹的其他人请走。 厢房里,柳明哲正酝酿着另一波怒气。他手里捏着周灵昨天的回家作业,这大概不能叫成果,只能算是个灾难。巴掌大小的木头只剩下比一根手指稍长一点的高度,雕刻的木童完全看不出人样,就这模样,不要说养成柳灵郎了,哪个鬼灵愿意附身进来,瞎嘛? 周灵拽了拽身上的裙子,暗自叹了口气。他只想带走师母的遗物,这些柳家人看到他这个样子能不能直接放弃他了? 答案是:不。 柳如毅推门进来,扫了一眼周灵。说真的,周灵穿上女生的衣服一点都不辣眼睛,细腰长腿,加上一张格外好看的脸,反倒是极具观赏性。不少年轻的柳家人就盯着他看呆了,直到柳如毅咳嗽一声才回神过来。 “做什么穿成这样?”柳如毅问他。 周灵又不能告诉他真相,而且从小被当成女孩子打扮,他对漂亮裙子也有了特殊的感情,所以就瞎编道:“就是喜欢,一种爱好。就像有些女孩子还喜欢把自己打扮成男孩子一样,我就是反过来了。” 柳如毅皱着眉,似乎不能接受这个说法。跟着一起来的柳如泽鄙夷地哼了一声:“伤风败俗。” 这周灵就不乐意了,骂谁呢? “我又不是你们柳家人,爱咋咋的,和你们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看到我,把我师——养母的遗物给我,我保证立马就走。” 这不是周灵第一次表现出毫不留恋,在这一点上,柳家是比较慌的。他们需要这个极阴体,可偏偏对方对柳家没有半点兴趣。 柳如毅瞪了一眼柳如泽,后者不说话了。 柳如毅道:“你的爱好,我们不欣赏,但也不反对。只是你这样容易影响到别人,下次你可以在没人的时候——”他话没说完,一个同样年龄挺大的柳家长辈突然“咦”了一声。 柳如毅看向那个柳家人,那人迟疑着道:“族长,你有没有觉得,他身上阴气又重了点?我的灵童都兴奋起来了。”他这么一说,柳家人纷纷驱使柳灵郎重新观察周灵。 这一观察,还真是。 “这是什么原理?”柳如毅喃喃自语,完全想不通。 周灵暗自翻了个白眼,女子为阴,他一个男的现在扮成女的颠倒阴阳,当然比原来要阴了。 暂且不管周灵这阴不阴的,柳明哲有话要说。他举着周灵的雕刻作品,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叹息道:“就这样的刀工,怎么为仙童塑体?” 柳家人从柳如毅开始一个一个欣赏完了周灵的作品,现场一片安静。太糟糕了,实在是太糟糕了。这哪里像是能雕刻柳灵郎的样子,就算是个七八岁的孩子都能雕得比这好。 周灵还委屈呢,他长那么大,第一次用刻刀,能做出这样就不错了。再说了,普通的七八岁孩子,你让他用刀还怕发生流血事件呢。 练习用木头转到了柳子弘的手上,他扯了扯嘴角:“爷爷,我早说了,他年纪太大了,跟不上的。” 柳如毅沉思了片刻:“别和孩子们一起上课了,明哲,你每天上午抽时间单独给他讲,至于下午……子弘,你带着他练雕刻,再给他讲讲如何与仙童产生联系。” 柳子弘一脸不乐意,但碍于爷爷的命令不得不答应下来。 至于周灵,柳家人不在乎他的意愿,只要这个人能为柳家所用。而他女装的事情,也因为那莫名其妙变种的阴气而不了了之。只是柳如毅在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就算这是你的爱好,平时还是要注意一点。” 周灵:“……”你们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柳明哲深刻贯彻落实了柳如毅提出的单独授课提案,等柳如毅他们一走就给周灵一对一进行了指导,这次倒是没再讲柳灵郎,周灵想可能直到他能雕刻出完整的木童,不然关于柳灵郎的后续教学他都不用听了,因为听了也没用。 一个上午的玄学界通用教程——方位就这么过去了,周灵听得毫无压力,显然柳家不擅长风水一道,八卦也只是略有涉及,柳明哲将的非常浅显,但这就是现在玄学界很多家族存在的问题,他们或许继承了祖上的术法,但不再像从前那样,哪怕不是专精,也略有通晓。各家各派的派系分的越来越细,不知道该说是进步还是退步。 第10章 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周灵神色如常地去了饭厅吃饭。他们这群学生吃饭的地方和学堂在一个院子里,离这院子的厨房不远。周灵走进去就发现,今天饭厅里的人……有点多。 第6节 耳边净是窃窃私语,想也知道他们在谈论着什么,或隐晦或直白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扫来,周灵岿然不动。端了饭菜找了个空位坐下,周灵开始吃饭。 吃着吃着,身边多了个人。是早上指着他说“你居然穿裙子”的那个小男孩。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还没开始拔个子,看着瘦瘦小小的。 他在周灵身边站了一会儿,目光胶着在周灵的大红色裙子上,好像很看不惯一个男人居然穿裙子。不过想到柳明哲交代的事情,他的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笑容。他把一个木刻娃娃递到周灵面前:“给,先生让我给你做示范的木童,你就照着这个刻。下午子弘师兄带你练习,你可别给他添麻烦。” 周灵看着眼前的小木童,很想对这小男孩说:你小小年纪有这技术,还炼什么柳灵郎?直接去做手办,再开个直播一定能火。 见周灵不说话,小男孩皱了皱眉:“喂,你听到没有?” 周灵接过小木童,随意往随身携带的布包里一放:“听到了,不添麻烦。你还有事情吗?” “没了。” “哦。”周灵站起来:“那你让让,我吃完饭了,去送下碗筷。” 小男孩看着周灵走远,不知道为什么就不太舒服,有种一句话噎在嗓子里没喊出来感觉。他不喜欢周灵,学堂里甚至整个柳家很多人也都排斥这个天生就有优势的极阴体。但碍于本家长辈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接受他的存在。 进入本家并不是结束,柳家本家也有等级之分,谁都想更进一步。他们从小刻苦练习却不如一个天生的好体质,这就是很多人一时接受不了的,何况这样一个好体质还是空降来的外姓。 周灵当然能感觉到柳家人对他若有若无的排挤和疏离,但他又不想待在这里,所以压根就不在乎。只是柳家到底什么时候能让他走呢?说好了感受一下柳灵郎,他感受了,败在了前期准备上。然而柳家人明明看到了他糟糕的刀工,却丝毫不提让他走的事情,反而让他开小灶赶进度。这就很奇怪了,为什么这么心急呢?柳家需要一个极阴体干什么呢? 周灵在自己房间前的院子里散步,边散步边思考柳家这些举动背后的意义。诚然,极阴体质对学习玄门法术的人是很大的加持,但一个百年世家又不是落魄到族内子弟凋零维持不下去的地步,何必揪着他不放呢? 周灵绕来绕去地踱步,一点思路没有。 柳子弘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火红的裙摆甩出活泼的弧度,阳光的阴影在光洁的小腿上留下明灭交际的线条,那人微低着头,几缕发丝从鬓边落下。这要是个妹子,柳子弘一定愿意上去交谈两句,可这踏马偏偏是个男人!还是他们从外面接回来的外姓人。 柳子弘这么想,就觉得心口堵着口气,憋得难受。他本就来的不情不愿,而且先前对周灵已经有了初步看法——这是一个一脚踏入玄学界却不想向前迈步的人,在他身上,柳子弘看不见任何拼搏的斗志。他不想学,所以必然不可能学得好。 周灵再一次转身的时候看见了柳子弘,他顿住脚步,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么早就开始?” 柳子弘闻言皱了皱眉:“时间不早了。” 周灵把嘴边那句“才一点”咽了下去。好吧,果然大门大户比较严格一点,紫霄山上都没人管他做不做早中晚课。 两人进了房内,在桌边相对而坐。柳子弘把一个小包在桌上摊开,里面是一整套的刻刀,他用平铺直叙的声音开始讲每一把刻刀的用处,又用周灵手里的示范木童比划,哪一把刀该刻哪里。周灵一开始还勉强听听,十多分钟后上下眼皮一搭一搭地开始打架。 掐了一把自己,驱赶了一些睡意,但没多久又开始打瞌睡。 柳子弘抬头的瞬间看到周灵头一点一点往下冲,脸直接拉了下来。他还不愿意给周灵上课呢,结果对方先睡着了,能忍? 当然不能。 所以柳子弘把木童往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周灵立马给惊醒了。 柳子弘黑着脸道:“你就是这么听课的?” 周灵懵了一会儿,缓缓呼出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地震了。” 柳子弘脸更黑了。 周灵把桌子上的刻刀往里推了推,趴到桌边:“朋友,我看得出来你也不太欢迎我,其实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可你们拿我妈的遗物引我过来的啊。能不能给我交个底,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走?” 说完,他看着柳子弘。对方似在犹豫,脸上表情略有松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周灵遗憾了一下,但很快收拾好心情。至少从柳子弘的表情上来看,柳家确实隐瞒了他什么。 “继续上课。”柳子弘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后,让周灵开始进行实操。 手里拿着刀,周灵认命地开始切割练习用的小木头,不过效果依然糟糕。他闷头苦gan,柳子弘就在一边围观,看着看着,嘴角忍不住抽搐,他敢打担保,柳家本家任何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拎出来都比周灵技术好。 “狗啃的都比你好看。”实在看不下去的柳子弘忍不住开启了嘲讽。 周灵:“……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嘲讽并没有起到效果的柳子弘:“……继续,你有很多木头可以练。” 周灵的目光移到那一片堆得和小山似的木料,陷入了绝望。 …… 院子里响起了脚步声和说话声,是学堂下学的信号。雕刻雕地手臂酸痛,手指都起了水泡的周灵看了一眼柳子弘,那眼神里写满了:“能下课吗?” 柳子弘站起来就走,这种学生,谁带都能气死。一个下午,动作奇慢不说,那雕的圆不圆方不方的是什么玩意儿?就这进度还想在术法峰会前养出柳灵郎?根本来不及。 周灵在柳子弘走后直接瘫倒在桌子上,好累,比修了个青花的碎片碗还累。只要一想到明天还得继续和木头过不去,周灵就生无可恋。 这头周灵绝望地连晚饭都不想去吃了,那头柳子弘直接找上了柳如毅,直言不讳地道:“没办法,教不了。他的手根本不是拿刀的手。” 周灵做雕刻的时候,他也观察了,那双手削若青葱,连个茧子都没有,捏了一会儿刀就磨出了红印子,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雕刻出一个合格的柳灵郎,更何况周灵还根本不用功,他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柳如毅听完柳子弘的话,沉思了一会儿。柳灵郎必须由祭练者亲自雕刻,否则别说和祭练者进行通灵,连养出灵识都做不到。如果周灵已经确定不能祭练出柳灵郎,那么必须提早安排别的课程,一些用来配合柳家术法的课程。 “行了,你明天不用再去教他了。既然来不及,那就只能做辅助者培养了。”柳如毅的一句话决定了周灵之后的走向。 而此时,周灵正慢慢腾腾地向着饭厅走去。饭还是要吃的,他用了一个下午的力气不吃饭实在饿的不行。 就在走向饭厅的路上,耳边传来了非常微小的猫叫声。是小奶猫的“喵喵”叫的声音,周灵从小就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动物,便寻着声音找了过去。最后在一片花坛里找到了一只橘黄色的小奶猫。浑身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被捞起来,身上还罩着半个网子,明显就是被认为扔在这里。 周灵皱起眉,几步走上去,托着小奶猫把它身上的网子摘了下来,然后把猫抱回了房间。简单擦干后用毛巾包着小奶猫轻轻揉了一会儿。他也顾不上吃饭了,去厨房问有没有鲜羊奶,厨师知道这是柳家新接回来的极阴体,刚好晚上做羊乳鸡蛋羹剩下了一点,就给他找了一瓶没开封的。 周灵就这么抱着鲜羊奶回去了,大半个晚上都在照顾小猫咪。他小时候被山里的灵虎喂过,这会儿看着黄色的小猫就想起了陪自己长大的虎妈妈,见小奶猫叫的可怜,一冲动就动了要养它的心思。 “小可怜哟,希望你以后长成圆滚滚的大橘猫。”他摸了摸小奶猫的头,像是知道自己不会被丢掉了,小奶猫弱小的叫声渐渐轻了下来。 翌日一早,周灵还没起床,院子里就吵吵嚷嚷得,把他给吵醒了。周灵听了一会儿动静,像是就在他房间门口?不过没听清到底是为的什么事,他也不急,先去看了一眼小猫,然后洗了个漱,最后才打开房门。 “请问有什么事吗?” 第11章 门外站着吵嚷的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和几个十五六岁的少男少女,那小孩昂着头,神情倨傲,一脸熊样,开口就是:“就是你偷走了我的阿咪。” 阿咪,一听就是猫的名字,一想到捡到小奶猫时候的样子,周灵神色就冷了下来:“你?你谁呀你?” “我叫柳裕达,李如泽是我亲爷爷,你最好感觉把阿咪还给我。” 熊孩子边上一个少年看了一眼周灵,想要去扯他的衣服,却被另一个少女拦了下来:“你干嘛?偷了东西还不许事主找上门了?” 少年欲言又止,但看同伴们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缩到了最后。 周灵眼神轻飘飘的扫了一眼讲话的少女,那女生被他看得一顿,接着又挺了挺腰,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柳裕达见周灵不说话,又大声喊道:“你让开,我要进去搜。” 这次周灵直接“砰”的一下把门给关上了。柳裕达正往里走,差点没把鼻子给砸平了。他气的直跳脚,开始指使其他人给他踹门。 周灵摸了摸小猫咪的肚子,好整以暇地看着“砰砰”直响的大门,几分钟后,伴随着“咵啦”一声脆响,这质量不过硬的木门愣是被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冲破了。 周灵眼一眯,三步两步冲着那群少年少女走去,随后劈手一抓,精准地揪住了那个叫柳裕达的熊孩子。众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柳裕达发现自己被抓住了后领,拳打脚踢地开始挣扎。 周灵垂着眼,三两下给按了下来,两只手反扭,制地死死地。 柳裕达不敢再挣扎,周围一群少年少女也看呆了。和周灵一个班的柳家子弟不是说这家伙就是个普通人吗?连木头都刻不好,居然会这一手? “野种,放开我!”被扭在周灵手里的柳裕达绝对是熊的不能再熊了,压根不知道看情况脸色,这种时候还火上浇油。 周灵听到“野种”两个字,脸上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行呀,那就看看你们柳家舍不舍得放我这个野、种走啊。” 说着,手里用力,抓起柳裕达就朝外走。被扭痛的柳裕达一路上发出刺耳的尖叫,企图招来大人的注意。但奇怪的是,路上看见他们的大人没一个上前来救他的,要么装没看见,要么表情奇怪地匆匆走开。 跟着柳裕达一起来的少年少女们眼见着周灵往正厅方向去,路上大人们又是这样的举动,一个两个脸都白了,有人偷偷地溜走了,有人硬着头皮跟到了正厅。 周灵提了柳裕达一路,手臂酸的不行,所以到了正堂就把人给扔了,自己找了个座位一屁股坐了下来。 得了自由的柳裕达愤愤地瞪了一眼周灵,倒是不敢再接近他,只是嘴里不停地小声咒骂着什么。 不一会儿,柳如泽就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柳裕达看到他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边干嚎一边告状。 周灵就这么凉凉地看着柳如泽,甚至没站起来。 柳如泽本来就看不上周灵,加上心疼孙子,当即就喝到:“周灵,我本以为你只是愚钝,没想到品性居然如此不堪,真是浪费了一身好资质。” 愚、钝? 品、性、不、堪? 周灵瞪大了眼睛看着柳如泽,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扣上这样的评价,简直气炸了。 “大兄弟,搞清楚,是你们拦着不让我走的。既然看我不顺眼,有本事你打开大门让我走啊。”突然炸了的周灵,吓了所有人一跳。 李如泽抖了抖唇,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周灵没给他机会,继续高声道:“你也不问问你的乖孙子对着那只猫做了什么,小小年纪就敢虐杀牲畜,未来真是不可限量。你抬头看看这满屋子鬼灵,有哪个愿意和你乖孙子亲近,还护法仙童,怕是以后养出个邪门小鬼来。” 这话听在柳裕达耳朵里几乎就和咒他一样,他尖声喊叫起来:“你闭嘴,你胡说。” 堂下的其他人偷偷转去看柳如泽,却发现本该暴跳如雷的李如泽脸色发青,神色晦暗。柳裕达叫了半天,发现爷爷没帮他,转身去扯爷爷的衣摆:“爷爷。” “别叫你爷爷了,他今天保不了你。”正厅外传来一个声音,柳如毅带着一行人走了进来。一个女人急匆匆走上前去抱住柳裕达,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掉下来。 “妈妈。”柳裕达在女人怀里抱怨着爷爷不帮他,女人拍了拍他的肩,冲着柳如毅道:“大伯,裕达还是个孩子,放过他这次吧。” 柳如毅没理会女人,看向柳如泽:“这就是你宠出来的好孙子。再这么下去,他是别想学我柳家的传承了。” 女人刚才还在哽咽,听到这里直接惊叫道:“大伯?”音量高的几近变调。柳裕达也因为柳如毅的话惴惴不安起来,他是有些害怕柳如毅的,因为他是族长,别人都听他的,就连他亲爷爷也是。只是以前爷爷都会帮他说话,但今天不知怎么了,听了那个野种的话之后,爷爷就沉默到现在。 柳如泽看了一眼柳裕达,柳裕达的眼里露出了希冀的光芒,但随即柳如泽又移开了目光。他对着柳如毅道:“裕达他爸走的早,我总想多关爱这孩子一些,谁知道……我的仙童一直不喜欢待在他身边,我原来以为是小孩子爱闹不招仙童喜欢,却原来是根本不招待见。”说着他看一眼周灵,整个人都颓废了几分。 柳子弘是跟着柳如毅来的,现在柳如毅和柳如泽在说话,他就走到了周灵身边,上上下下看了周灵片刻:“你真能看见仙童真身?” 周灵还没气完呢,懒得和他废话,闻言呵呵一笑:“你是说你肩膀上坐着的这个红肚兜冲天鬏的小娃娃?看不出你还喜欢肚兜了。” 柳子弘被周灵说的一噎,失去了继续和周灵交谈的心情。他目光扫到堂下站着的几个少男少女,口头训了两句,又罚了两天的义务劳动后,挥手让他们离开。 柳如毅和柳如泽刚好结束了对话,柳如泽对抱着柳裕达的女人说:“你先带他回去吧,今晚开始在祠堂面壁,今后由我来带这孩子。” 女人脸色刷的白了:“爸——” 柳如泽:“别逼我请家法。” 女人听到请家法瑟缩了一下,抱着孩子转身离去。 周灵还奇怪呢,怎么请家法这么管用的吗?他有点好奇家法是什么。柳子弘见他露出好奇的表情,在一旁小声道:“动用家法表示从此以后柳裕达都不能修习柳家术法,你说她害不害怕?她现在全靠这个孩子在柳家站住跟脚,要是柳裕达废了,她还做什么柳家的少奶奶。” 周灵点点头,原来如此。他看了一眼柳子弘:“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昨天还觉得我朽木不可雕,不想和我呼吸同一片空气的样子,今天居然主动和我说话?” 柳子弘再次被周灵噎住,他发誓他今天绝对不会再和这个人说话了。哪怕他的阴阳眼令人刮目相看。 柳如毅看向周灵,脸上挤出了一抹笑容:“你的阴阳眼是从小就这样吗?” 周灵想了想,点头。虽然他和阴阳眼还是有点区别,但从能看见鬼这一项来说,确实是这样。 见周灵点头,现在正厅内的柳家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像周灵突然变得有出息了一样。 第7节 柳如毅继续道:“你可知道在玄学界,有一个两年一度的盛会?” 周灵摇头,开玩笑,他连玄学界都是刚刚知道没多久,哪里还会知道什么玄学界盛会。 “来,今天便和你讲讲咱们玄学界的年度盛会——华夏术法峰会。” 华夏术法峰会,是建国后当时还叫109处的部门牵头组织,由国家主办,其他门派家族共同承办的玄学盛会。原本是国家为了协调各门派家族之间关系而发起的一个会议,后来慢慢演变成了玄学界主导,国家有关部门审查并监督的一项活动。近十几年,国家甚至还组织出国交流。 术法峰会不仅有会议项目,还有比试项目。前者是为了讨论国内外时事,后者就是单纯的各家各派展示时间。一来大家看看这两年互相之间是否有进步,二来让各家各派的好苗子们练练手,涨涨见识。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促进华夏玄学界发展。 今年,柳家准备派柳子弘上场,因为各家名额有限,原本另一个名额是打算给旁系子弟柳梦的,但周灵这个极阴体出现了。柳家就准备让周灵协助柳子弘。 周灵指着自己的鼻子:“……我?” “是的。”柳如毅道:“每年的比试都分好几场,你虽然还什么都不会,但体质已经是个极大的助力。我们原本想调整你的修炼方案,不过现在看来,你天生的阴阳眼已经非常优秀。”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我知道,突然让你接受这些是有些困难,但你的体质是注定要和这一行打交道的。不要浪费了这么好的资质。” 这要是换个真·半路出家的柳家养子,大概是碗有用的鸡汤,可周灵不是啊。想他们紫霄山,虽然偏僻了点,荒了点,和尘世脱节了点,但论起神神鬼鬼的手段,周灵觉得,那是绝对不输给柳家的。所以他一点没表现出激动,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哦,所以,我只有参加了这个什么术法峰会,你们才会给我,额,我妈的遗物,然后让我走?” 又是“让、我、走”! 柳如毅嘴角轻微抽搐了一下,算了,先让他参加术法峰会再说。于是他点了点头。 周灵沉思了一会儿,直觉告诉他这个术法峰会可能不是什么好参加的比试,但为了师母的遗物,他仍然答应了下来。回头得去翻一翻师弟给的符箓库存,希望能翻出点厉害的大家伙。 第12章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其间周灵时不时把自己打扮成漂亮的小姐姐,柳家众人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时不时偷偷瞄两眼完成了一个过渡。柳子弘那五岁的侄子就很直白地说出了心声:“好看!” 但柳子弘本人仍然感觉一言难尽。 因为周灵是给他做助手,所以这一个月来两人经常在一起练习默契。当然,至今还没什么成效。不过那不是重点,对柳子弘而言,极阴体的作用更大的来说是辨气和招魂,这不需要什么配合默契,只要周灵的体质在那里就完全足够。 岭山柳家虽然擅长操控柳灵郎,但术法峰会并不是纯法斗性质,有时候还包括找东西、走迷宫,或是破案一类的项目。这就是柳家的短板了,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媒介,能够吸引鬼魂的媒介。 周灵是在不学削木头之后的第二个星期意识到自己可能会变成一块“吸铁石”的,他有些焦虑,倒不是因为害怕鬼怪——这东西他小时候见得多了,只要一控制不好自己,这些东西就前赴后继地往他身边扑——但他手里的符箓不多了。 原本算好毕业后能回紫霄山的,他带出来的符箓在回山后还能剩个底,然而柳家人的出现打乱了他想好的计划。加上马上要到农历七月,民间俗称鬼月分月份,周灵开始担心,他的存货要不够了。 除开压箱底的两张雷符外,其他镇魂符,隐匿符,平安福,祛阴符,辟邪符加一起都不一定能支撑到鬼月结束,这让周灵一度产生了让师门给他邮寄一包符箓的想法。可问题是,紫霄山那“犄角旮旯”的地方真的通信号吗?而且大师兄也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电话”,周灵盯着手机想了两天,终于还是放弃了拨号打算。 柳子弘大概感觉到周灵最近一段日子状态不对,这天突然对周灵说:“如果你实在害怕就直说,我不需要一个到时候腿都被吓软的助手。” 周灵“啊”了一声,从走神的状态清醒过来:“你说什么?” 柳子弘板着脸道:“我说你要是不行就换人。” “……”周灵:“这是你单方面的想法还是柳家同意的想法?” 柳子弘没说话。 周灵明白了:“好啦,为了我妈的遗物,这个什么峰会我会参加的。我也不是很害怕鬼魂什么的,当然前提是他们对我有好一点。只是马上就要七月份了,你懂我的意思吧?” 七月,柳子弘很快就想到了周灵指的是农历七月,他撇了撇嘴:“不就是鬼月么,你是看不起我还是看不起我的护法仙童?” 周灵伸手一拍他的肩:“那就靠你了,大兄弟。”说着站了起来:“今天差不多到这里吧?我还要回去喂猫。” 柳子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走吧,走吧。”对周灵这个资质极好,却半点不用心的态度,柳子弘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反正最后不会留在柳家,他也懒得管。 周灵和柳子弘相处的还算和平这一点,柳如毅挺满意的。族长满意了,其他柳家人也插不上嘴。但被顶替了出场机会的柳梦就很不服气,她年纪也快到了,再过两年能不能轮上她去参赛还不好说,这次的上场机会她看的很重,现在却被一个极阴体空降抢走了,最气不过的是,这个极阴体还是她报给族里的。 柳梦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没上报周灵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后续,她还是这一届术法峰会的柳家代表选手,她能和柳子弘一起站在整个玄学界面前表现自己……这个时候的柳梦已经忘记,上报极阴体的时候她也是想着邀一波功的。 术法峰会的开幕式定在农历七月七日,参赛选手们需要提前入住指定酒店。柳家已经开始准备启程事宜,他们直接包了一架小飞机直飞开幕式目的地浙省杭城。这次同去的还有做领队的柳如毅和其他一些柳家的年轻人,大部分是下一次峰会的候选参赛者,柳梦也在其中。 还是上次来接机的那个干练女人送他们去的机场,周灵拉了个行李箱,身上背个小布包,手里还抱着猫。柳子弘看见他抱的那只奶妈,嘴角就忍不住地抽:“你一定要带它?” 周灵很认真的点头:“我怕我一走,它就被弄死了。” “比赛的时候不一定有人帮你照顾它。”柳子弘眼角扫了一圈柳家的几个年轻人,都不是能照顾猫猫狗狗的人,何况看比赛的时候也不是安稳地坐着不动,除了每家每派的领队,其他人都需要到场馆里去抢位置,谁愿意带个猫在身边。 周灵闻言,皱眉道:“都能走特殊渠道带猫上飞机进酒店了,我带它上比赛也不是不行啊。猫通灵你不知道吗?” 柳子弘:“你确定?” 周灵:“比赛规定不能带宠物类道具吗?” 柳子弘摇头:“上一届有人带过灵龟。” 周灵:“那不就结了,我带个灵猫。” 柳子弘的目光在小橘猫的身上撇过,毫不掩饰地表露出了嫌弃的情绪。 周灵挠着猫下巴道:“反正我就是个吸铁石,又不用干别的,还不能带个喜欢的道具了?” 也许是考虑到“吸铁石”的心情,柳子弘转身上了飞机,留给周灵一个沉默的背影。周灵和起名叫小黄的奶猫无意义地喵喵喵了一阵跟着走了上去。 早已在飞机上坐好的柳梦看着周灵抱着猫走上来,露出了不太友善的目光。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小奶猫恰好在这时候叫了两声,周灵低头就看见柳梦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虽然对方收的很快,周灵还是看见了那一抹不甘和愤恨。 看来要注意一下这个人了,他想。 上了飞机后,柳如毅全程都在闭目养神,其他柳家的年轻人们也不敢大声说话,除了空乘偶尔来询问是否需要什么,整个机舱都非常安静。 周灵没坚持多久就犯了困,把猫往胸前一揣,分分钟睡了过去。他好像是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他却知道附近,远一点的地方,以及更远的地方都存在着其他活物。 梦境好像持续了很久,又好像没多久。他被叫醒的时候,梦里仍然一片黑暗。周灵把趴在胸口的猫抱了起来,不太清醒地跟着众人下了飞机。倒是没把这个梦放在心上,他经常做类似的梦,黑暗的,无边际的世界,看不见的自己和别人,说不清那是什么意思,就算是解梦也解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只要小师叔在,他的梦就没有那种被压抑的紧迫感。周灵自我理解为他是缺乏安全感,而小师叔是能给他成吨的安全感的人。不过说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梦的那么清楚过了,难道是他潜意识里在想小师叔? 周灵把小黄举了起来:“你说小师叔会不会把我忘记啊?” “喵?” “才四年,应该不会。可是四年也不短啊,他会疏远我吗?那我要闹的。” 看见周灵落在后面对着猫自言自语,柳子弘喊了一声:“周灵,别掉队。” “知道了。”周灵揣着猫,拉起箱子小跑起来。 他没看到的是,行李转盘的另一面,两个年轻人躲躲闪闪地借着遮掩正偷偷打量着他。 “是不是?是不是?” “是是是,肯定没错。你没听别人叫他周灵吗?” “哇,大发现,我要去禀报师爷。”说着,其中一个穿连帽衫的少年行礼也不拿了,转身就跑,另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年轻人在他背后喊了两声未果,只能独自拖着三人份的行礼苦哈哈地往外走,边走边碎碎念:“跑那么急有什么用,又不能立刻冲到人面前去来个千里相认。” 另一边,周灵跟着柳家人走出了航站楼。柳轩提前来到杭城安排好了酒店和车辆,这会儿就带着柳家众人去酒店放行李,然后去吃饭。吃饭的地方是杭城一个知名菜馆,叫楼外楼,就在西湖边上。整间菜馆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典雅,犹如温婉的侍女倚靠在湖畔。踏进楼外楼的一瞬间,周灵就感觉到了湖中水灵和人的生气混合在一起的特殊气场。 这是一家富有生机的店,充斥着烟火气但又有一种闹中取静的韵味。 柳轩定了个包间,众人正往里走,迎面走来另一群人。这群人统一穿着居士服,看起来像是要出门打太极的。 但显然并不是。 因为柳如毅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了。只见柳如毅朝着对面领头的中年人叫到:“顾先生。” 对方回应:“柳先生,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了。”柳如毅笑呵呵地道:“听闻此次峰会,顾先生的长孙也会参加?” 顾先生摆了摆手:“小孩子,让他来涨涨见识罢了。”说是那么说,但脸上表情却是骄傲欣慰混杂在一起。他顿了顿道:“都说岭山柳家这次接回一个极阴体,这是可遇不可求啊。这次也会参加吧?” 周灵:“……!?” 柳如毅也适当谦虚:“才刚开始学呢,来学习学习。” 周灵:那不学了,回家行不? 第13章 华夏术法峰会,这是玄学界对这个活动的称呼,登记备案的时候当然不可能叫这个。周灵一时好奇就上网查了七月份在杭城举办的所有活动汇总,最后找到一个宗教协会报备的促进宗教和谐论坛。 周灵盯着那几个字看了一会儿,关掉了手机页面。果然,这个世界还是唯物主义的胜利,神一样的促进宗教和谐论坛。这个名字一听就是道士和尚排排坐一起念念经喝喝茶的无聊活动,压根不会有谁想到,这个世界上有一群人,他们和鬼神妖魔打交道,而且就隐藏在普通人中间。 因为从明天开幕式开始,参赛选手就要集体住到组委会另外提供的地方,所以晚上柳如毅单独找了柳子弘和周灵谈话。谈话内容无外乎提醒两人比赛时该注意什么,哪些选手需要特别当心等等,说了大约个把小时,柳如毅最后勉励了一下两人,让他们回房间休息。 周灵回到房间第一件事,先喂了猫,然后转头问柳子弘:“比赛过程有组委会跟拍吗?”不然这么多观众岂不是白来了? 果然,柳子弘点头:“室内的比试会在房子里装摄像头,室外的除了隐藏在各个地方的探头外,选手身上也会要求携带摄像头。” 周灵“哇喔”了一声:“搞得和真人秀一样啊,玄学界这么时髦?” 柳子弘……柳子弘拒绝和周灵说话,拿了衣服就走进卫生间,“砰”的一声关上门兀自冲澡去了。 周灵耸耸肩,摸了一把小黄的蓬松绒毛:“既然明天就要集中起来了,那有人要动手的话,就只剩下今天晚上了。希望不要太大动静吧,我可不想明天爬不起来。” 小橘猫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喵”了一声,继续舔用羊奶泡开的幼猫猫粮。 柳子弘的冲澡速度很快,带着一身水汽出来后坐到自己床上修炼起来。周灵拍了拍小橘猫,拿着小包走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水汽氤氲,让人感觉有点闷。索性明亮的灯光给了周灵足够的安全感,他打开小包把几张黄符贴在卫生间四角,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脱衣服。一头长发平顺地垂下,遮挡住漂亮的锁骨和白皙的胸膛,几根发丝随着木梳一下下疏通头发的动作掉落下来,周灵把它们一根根捡起,归拢在一起。 水温调到适合的温度,周灵快速把自己从头到尾冲洗了一遍,他尤其注意自己掉下来的头发,都收集了起来。 穿好衣服,头发吹得半干。周灵没急着出去,反而从小布包里摸出了一个小烛台,莲花模样的圆盘中间竖着一个用来固定蜡烛的尖钉,莲台一侧还有一个手持的小把手。这烛台大概巴掌大小,铜制的器身上不仅没有半点锈迹,就连个黑点也没有。 周灵把烛台和他掉下来的头发并排放在一起,又从包里拿出一小节白色的蜡烛,在烛台上固定好。他抽出一张空白的符纸,随意折成了长条状,一甩手,符纸就无火自燃。 正在外面房间里修炼的柳子弘突然抬头看了一眼卫生间,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刚才似乎感觉到那里产生了一点灵力波动,但仔细感受又什么都没有。只有吃完了猫粮的小橘猫颤颤巍巍地拿爪子磨着卫生间的门。 也许是他太紧张了,极阴体周围有点灵力波动是正常的。柳子弘这么想着,又进入修炼状态。 卫生间内,周灵用符火引燃了蜡烛后,把掉下来的头发包在用剩的符纸里一起烧了干净。明黄色的火焰吞噬了符纸和发丝,但奇异的是并没有散发出任何毛发烧焦的味道,就连半点碎屑也没有留下。 只有卫生间里刮起了一阵小旋风。 周灵对此见怪不怪,嘴里喃喃念叨:“不知路过的是何方神圣,现以灵力为贡,祈求今夜太平安然。” 说完,烛台里的烛火晃动了一下,而后慢慢熄灭,一缕青烟绕着周灵盘旋一圈,像是在确认求平安的人是谁。 周灵见蜡烛自然熄灭,知道是对方同意了今晚保护他,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他动作利索地收拾好东西推门出去。路过小橘猫的时候顺手抄起它,把它安置在了床尾,自己则趴在床上玩起了手机。 柳子弘修炼结束一转头就看见一个雌雄莫辨的大美人翘着脚趴在隔壁床,尽管知道这是个男的,但视线仍旧忍不住向隔壁投去。 周灵头也不抬地道:“你这么明显的视线,连鬼都能知道你在看他了,万一比赛里有那种跟踪一个鬼魂的项目,你怕是分分钟就要出局。” 柳子弘:“……谁要看你,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猫要掉下去了。” 周灵一回头,还真是,小黄伸着爪子挂在被子上,而被子快被周灵自己踢到地上了。 那边周灵赶紧去抱猫,又心虚地看了一眼酒店被子,还好没被猫爪子挂坏,这边柳子弘已经拉被子躺下了:“记住明天别迟到。” 第8节 周灵应了一声,点了点小橘猫的脑袋,小声教训了两句不准伸爪子,也不管小橘猫听懂没有,就把它放回了床尾。 及腰的头发晾了那么久也差不多干透了,周灵于是也躺了下来。小布包就放在床头,他摸了摸小包,闭上了眼睛。 …… 一阵风无由来地在房间里打了个转,它很快缠到了周灵的发丝上卷起被压在身xia的发梢,像是贪恋发梢的质感,缠着那发丝不停乱蹭。 忽而,它停顿了一下。若有若无的白雾绕着周灵结结实实地把人圈了起来。一点一点的黑气从通风口潜入,向着周灵的方向扑去,还没进到身前,就被白雾吞噬殆尽。 呕—— 周灵翻了个身,梦里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吃吐了的声音。 白雾翻滚了一阵,把黑气全部碾碎。这时候,一个和黑气有点接近却又完全不同的东西进入了房间。那是个非常小的人形影子,很模糊,看起来像是随时会散开一样。它鬼鬼祟祟地钻进房间,似乎对白雾毫无所觉。 但白雾却恼怒地低低咆哮了一声,这些东西统统都别想靠近给它摆贡品的家伙! 雾气翻腾着,很快凝练成十多只小小的水箭,咻的一下朝着鬼祟的小黑影射去,四面八方、避无可避。人形小黑影一惊,立刻就要消失,却到底晚了一步。 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柳子弘立刻惊醒,坐起来警戒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发现。他的目光略过一旁还在沉睡,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的周灵,一切正常。但他确定刚刚听见的声音并非幻觉。 柳子弘和自己的柳灵郎交流了一阵,柳灵郎反馈给他的信息是房间里刚刚涌入了大量阴气,但很快就被吃掉了。柳子弘没理解“吃掉”是什么意思,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现在房间里并没有什么有威胁的东西。 白雾缩在周灵的被窝里,借着周灵的气场掩藏自己。确定了没东西再在暗中窥视后才钻出被窝。 夜色渐渐退去,东方的天空出现了第一缕晨光。白雾恋恋不舍地在周灵身边打了个转才慢慢离开。 “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手机铃声响了十来秒,周灵才打着哈欠摁掉了闹钟,拖着惺忪的睡眼,他转头见看见柳子弘一脸震惊地坐在隔壁床上看着他。 周灵被吓了一跳:“干、干嘛?” 柳子弘指着他的手机道:“你的闹钟?” 周灵后知后觉地想到,这大概又是一个被他闹钟惊到的朋友。于是解释道:“这是澄清韵,你知道我,额……养父是道士。他们早课一般都是这个,我听习惯了。” 柳子弘脸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接着就看见了周灵那一头乱成了杂草的头发。周灵起身后也发现了自己打结的头发,整张脸都垮了下来,他抱着小布包对柳子弘道:“我先用一下卫生间。”说完也不等柳子弘回答,直接砰的一下把门关上了。 柳子弘没去管差点就要被自己头发搞疯的周灵,而是站到了周灵床前。他弯下腰,从地上捻起一小撮黑灰。这东西,看起来有些不对。果然,昨天晚上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卫生间里,周灵对着镜子整理自己那头被搅乱的头发。他大概知道昨天贡的是个什么东西了,就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喜欢他的头发,这么个蹭法,是想把他的头发当成窝吗? 花了不少时间才把头发整理完束好,周灵从卫生间里出来,对上了一双充满探究的双眼。 柳子弘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周灵耸肩。 柳子弘:“你真的不知道?昨晚那么重的阴气——” “你也说阴气重了,我来参加这种比赛,难道不做点防护?毕竟命要紧,谁身上还不带点保命的家伙了?”周灵摇了摇手里的小布包,把它背在身上:“你们柳家的事情我不问,你也就不要问我其他事情了,行不行?” 柳子弘看了眼他的小布包,点了点头:“可以。”周自衡当年虽然是突然冒出来的散修,但一身本事也不容小觑,如果不是没有根基,柳家说不定就选择把柳含秀嫁给他了。这样一想,周灵有点自保的手段也都说得通。至于周灵为什么对玄学界一无所知,柳子弘自动脑补成柳含秀因为私奔的原因不想提起柳家。虽然也算猜对了一半,但后来得知真相的时候,柳子弘还是无语了好一阵。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他们还要去参加术法峰会的开幕式。 第14章 开幕式在杭城市中心一个会议中心举行,距离指定的酒店约四十分钟路程。照例由柳轩安排众人前往,上车的时候,周灵瞟了一眼柳梦。只见她脸色煞白,仿佛大病了一场还没康复的样子。柳轩看起来很担心她,时不时看她一眼,但柳梦只是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周灵收回视线,抱着猫,闭上眼又打起了瞌睡。柳子弘则在一旁闭目养神。他们所在的是一辆七座的商务车,周灵和柳子弘在最后排,中间那排上,柳如毅看着后座的两人——主要是柳子弘,满意地点了点头。希望这次有极阴体的辅助,能让柳家拿个好名次。 杭城国际会议中心,八个大字组成的招牌竖在楼前的广场上,来往的人士大都西装革履,提着电脑,拿着文件夹,看上去都一副商务精英的派头。这时候,一群穿着僧袍道袍的家伙就显得格外显眼起来。 两个年轻的道士和一个带着两个小沙弥的中年和尚在与一群人说话,他们似乎在确认门口的引导牌,车子从门前开过顺着停车指引前往停车场,周灵半眯着眼朝外看去,恰巧对上了一个小沙弥望过来的眼神。 他眨了眨眼,笑了一下,小沙弥害羞地别过脸。 正听着有关部门的人说话的和尚转头问小沙弥:“怎么了?” 小沙弥说:“师傅,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优昙婆罗花变成的人。” 和尚一愣,优昙婆罗怎么会变成人,但他这个徒弟天生生就慧眼,能辩世间万物,于是他问小沙弥:“你在哪里看见的?” 小沙弥一指停车场方向:“看见他在车里,往那里去了。” 和尚了然,既然是往停车场方向去,多半也是来参加术法峰会的,等开幕式上再仔细观察吧。 负责会场秩序的是有关部门的几个新晋工作人员,听见大和尚和小和尚的对话,倒是没人把小和尚的话放在心上,他们虽然工作是和玄学界打交道,但这个时候仍然觉得这些人就是搞宗教的,世上哪有什么神神鬼鬼的存在。 和宗教协会的道士和尚沟通好,这些工作人员分散到各个岗位上开始忙碌起来。一个有关部门的老员工走过来看看新手们的工作情况,有两个新手正好在讨论刚才大小和尚的对话,老员工听着他们满不在乎的谈笑声,但笑不语。这些通过正常司法考试选拔进来的员工,总要经历一个世界观捏碎重塑的过程才会明白,这个世界还有着神乎其神,玄之又玄的一面。 从停车场往会场走,一路上偶尔能听见旁人的讨论声。 “今天这里是要做什么?怎么那么多穿的奇奇怪怪的人?” “好像是有个宗教论坛,门口有牌子。” “怪不得那么多道士和尚。哈哈哈,现在他们开会也来会议中心,感觉有点神奇。” 没错,就是有种违和感。周灵看了看周围的柳家人,突然庆幸,他们穿的像个现代人。所以此刻免去了被人围观的苦恼。旁边和他们几乎同时下车的几个道士就不太好了,时不时就有人对着他们瞄上两眼。 一个年轻点的道士对带队的道士说:“师傅,你觉不觉得他们都在看我们。” 道士师傅脸色不变:“慌什么,你就当是在上山和游客合影一样,笑就可以了。” 年轻道士“哦”了一声,脸上还是有些窘迫。 周灵:“……”看起来这位大师的山门挺有名。 柳如毅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道士,但没上前交谈,他淡淡道:“茅山派的。” 因为柳明哲一个多月的玄学界科普,周灵大致知道茅山派同样擅长和鬼打交道,而柳家的柳灵郎也是鬼灵的一种,这大概……就是竞争对手关系? 柳如毅没和茅山派的道士们打招呼,对方也没过来,那茅山的带队的道长连眼角余光都没给柳如毅一个,径直朝着电梯方向走了过去。 明明一个电梯就能站下所有人,但双方硬是分开乘坐了两部电梯上到会场所在的楼层。 整个楼层都被包了下来,电梯口和楼梯口上都有引导人指引着前来参加术法峰会的各家各派人员入场。 在这里不仅有道士和尚,还有不少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不少人带着罗盘法器,周灵手里抱着的猫倒是不显得奇怪了。 柳如毅跟着引导的小哥坐到了前排的席位上,那里放着各个带队人的席位牌,其他参赛选手和观战人员则被分开安排在后面的席位。 周灵和柳子弘坐到了靠近走廊的两个位置上,排数位于中间,看主席台倒是不远不近刚刚好。柳子弘靠外,右手边就是走廊,周灵靠里,左手边上的位置是空的,再隔壁则坐了个穿着苗族服饰的小姑娘,她看见周灵眼睛一亮:“边上的阿哥长得真俊,我们交换一下微信号呗。” 周灵一愣,随即笑了笑:“好啊。”说着点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你扫我吧。” 柳子弘看着他的动作,低声道:“你在做什么?” 周灵说:“赛前交个朋友啊,说不好比赛的时候还能靠手机联系一下呢。”话音落下,微信上跳出一条好友信息:“阿哥,我叫阿幼朵,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周灵。”不等柳子弘阻止,周灵就直接把自己名字告诉了阿幼朵。 “你就这么把名字告诉她?”柳子弘有些暴躁地压低了声音道:“你就不怕她拿了你的名字去做点什么?” 周灵很淡定:“我没感觉到恶意。” 阿幼朵闻言笑了:“阿哥的心就和人一样美丽。那边那个阿哥,你太紧张了,我又不是什么坏人。” 柳子弘没说什么,只是转过了头。在他看来,苗疆人和中原正派向来不怎么处得来,周灵的举动无异于自己往火坑里跳,谁知道苗女将来想要干点什么。 周灵则回应阿幼朵道:“阿妹也很漂亮。” 阿幼朵脸颊上飞过一抹红色,咯咯笑了两声。 主席台幕布后方,有两个头上顶着发髻,但却穿着衬衫牛仔裤的人也在看着周灵的方向。其中一人对另一人说:“那个苗女想对小长老做什么?不行,我要提前禀报师爷。” “等等,宁和。”另一人马上拉住了他:“你别那么激动行不行,小长老交两个朋友是正常的事情,你这么一有风吹草动就禀报,元真师爷要被你折腾疯了。” “那怎么办?知非,你知道吗,我现在超级激动,感觉控制不住自己。”宁和有着一张娃娃脸,这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点,他和小长老差了两岁,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第一次引气的时候就是小长老给他压的阵,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识到天地灵气还能那么听话。从此就步上了小长老脑残粉的道路,并且越走越远。 知非拍了拍宁和的肩:“兄弟,冷静。而且我觉得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元真师爷、长平师伯、逸平师伯都在,过两天凌霄师父也要来了,有什么好担心的。真要有谁敢不长眼地动小长老,那他才真该担心担心自己。” 宁和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最后又偷偷看了一眼周灵的方向,然后才和格非一起离开。他们还需要去安慰一下第一次被带出来见世面的清和小师弟,因为不能让小长老认出他们,所以参加开幕式的人选挑了又挑,最终挑到了今年才十二岁的清和身上。 这个小师弟是在小长老下山后被收为内门弟子的,然后逸平子看他合眼缘,就收做了亲传,和小长老之前很少见面,而且那时他还小,如今四年过去,8岁的孩子长到了12岁,变化很大,轻易不会被认出来。 也许是有什么感应,周灵看了幕布好几次,却因为宁和知非的有心遮掩,什么也没发现。阿幼朵趴在扶手上孜孜不倦地和他说着话,引来了自家长辈的注意。 一个苗族男人从前排走了过来,喝到:“阿幼朵!坐好。”阿幼朵瘪瘪嘴,却是听话地坐回了位置上。男人对周灵道:“抱歉,阿妹调皮,打扰了。” 周灵摇了摇头,说:“没事。” 这时候一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额,道友,能不能让一下,我的位置在这里。” 苗族男人给了妹妹一个安分点的眼神,回到了前排。周灵和柳子弘则给年轻道士让了路。年轻道士向两人道谢,柳子弘点头回礼。 周灵发现这个年轻的道士身上道袍有些旧了,腰上别了个袋子,袋子上还被刮破了一道口子,但他似乎没有发现。口袋里的东西摇摇欲坠,周灵不得不提醒道:“道友,你的口袋要漏了。” “啊。”道士急忙去看口袋,一看还真是,又对着周灵道谢一翻。周灵刚想问他需不需要袋子外面再套一下,就见他从袋子里翻出了针线,现场开始缝补起袋子。 周灵:“……”好吧,看来并不需要。 柳子弘:“……”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穷的道士。 阿幼朵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哇,你居然还会针线!我觉得这个超难。” “还好,还好。”年轻道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柳子弘靠在座椅上,心里翻滚着一个想法:这些人真的是来参赛的吗?为什么一个两个半点紧迫感都没有…… 第15章 “尊敬的各位代表,各位参赛选手,欢迎大家参加本次华夏术法峰会开幕式……” 主席台上坐了一排有关部门的代表和特邀嘉宾,主持会议的有关部门领导正在诵读开幕式致词并介绍会议议程。 周灵看了两眼台上的人,大多是中老年人,除了靠近左手边的最后一个位置。那里坐了一个才十一二岁的孩子。 “那是谁?”阿幼朵前前后后地打听着。但大家都不知道。 周灵问柳子弘:“你知道那个小孩儿是谁?” 柳子弘摇了摇头:“特邀嘉宾都不会在开幕式上介绍身份,通常是大门派代表,之后会在有些测试中担任现场裁判。不过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看见。可能是哪个门派的嫡传弟子吧。” 几轮代表发言过去,无聊的开幕式基本步入尾声。会议的主持人拿来一个信封,说道:“接下来宣布初试内容。在初时进行的同时,各位代表进入内场参加玄学界会议。下面,由我来宣布初试地点——梦龙时代广场。各位参赛者由组委会统一安排前往,抵达梦龙广场后,会有现场工作人员告诉大家具体的初试内容。” 主持人话音落下,就有工作人员来引导参赛者们退场。周灵和柳子弘被安排在第二辆大巴上,同车的还有阿幼朵和那个看起来挺穷的小道士,以及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个茅山道士。 两辆大巴前后朝着梦龙广场驶去,大巴后面跟着一辆商务车,车里坐着一个和尚,带着两个小沙弥,就是先前在会议中心门口的那几人。 第9节 小沙弥对师傅说:“就是那个抱着猫咪的施主。” 大和尚圆光自然是看到了周灵,他倒不至于认为周灵是优昙婆罗变成的人,但周灵身边的气场确实有些奇怪。而且……圆光看向了紫霄山的两个小道长。 “两位小道长好像与抱猫的施主有旧识?” 知非和宁和对视一眼,宁和道:“确实有关系,但我们现在不能见面。所以请大师在赛程中多多照顾,比赛可以输,他不能出事。” 圆光也不追问原因,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能和紫霄山打好关系总不会错的。 ----------------------------------------------------------------- 梦龙时代广场位于西郊的一块荒地上,本来这一片都是开发区,但因为梦龙广场的原因整个搁置下来,开发商来来回回换了好几个,每一个都没法开发下去。就这样拖了好几年,现在接手的是一个归国的华侨,他觉得这块地方开发不了是因为风水问题,家里也有些玄学界的门路,本来想请个大师帮忙解决问题,恰逢术法峰会召开,就托了关系找上了组委会。现在整个梦龙广场都被当成了初试的场地。 参赛选手们下车后,工作人员简单介绍了一下梦龙广场发生过的灵异事件,然后选手们就能自由行动了。这个广场最奇怪的地方在于,无论重建了多少次,总是不能完工,机器莫名停工,开发商资金链突然断裂都还算轻的,最严重的一次都造了一半了,一天夜里突然就塌了。晚上值班的工人都说看到了鬼影,之后梦龙广场闹鬼的消息就不胫而走。甚至成为了都市怪谈之一。 听完极其简单的讲解,选手们开始了分头行动。有擅长风水一道的选手几乎是立刻就摸出了罗盘开始围着烂尾楼绕圈。 柳子弘不擅长这个,周灵也没带罗盘,就就着手机上的指南针绕着梦龙广场走了一圈。 大楼呈回字形,坐北朝南,附近一整片都是开阔的区域,东面不远处是一片住宅区,按理说选址区域还不错。要说有什么问题,就只有正对门口的中轴线上有一栋大楼,附近其他楼盘都没它高,对着梦龙广场形成了一个长枪过堂的煞局。但这局吧,它没那么凶,顶多就是商场建起来之后生意不太好,远不到建都没法建的地步。 周灵摸着猫陷入了沉思。 柳子弘跟着周灵走了一圈,看他停了下来,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吗?” 周灵摇摇头跟他说了那局“长枪过堂”:“其他的就看不出来了。” 周灵说的这些不是柳家的手段,但有了早上的事情后,他自动默认了这是周自衡教周灵的,也没说什么,就指了指烂尾楼道:“外面也没什么阴气,外面去里面看看。” “行。”两人于是迈步走进了还只建了一半的大楼。 楼里已经有了几人,各自搜查着信息。周灵跨进楼里的第一时间,脚步一顿。感觉……似乎和外面有些不一样,但并不是那种阴煞之气缠绕的沉滞阴冷感。 “等一下,我想看看这里,你随意。”他叫住柳子弘说完话后,自己又退了出去。外面日光正盛,阳气组成的气流完全掩盖住了大楼的气息。 周灵在阳光下站了几秒,又跨进了大楼。和刚才一样,几乎是立刻,有一种尘封的,古旧的感觉席卷了整个人。但是在楼内待了时间一久,这种感觉就渐渐淡了下去。于是,为了试出这种感觉最贴近什么,周灵反反复复在门外和门内进出。 小橘猫“喵喵”叫了两声,一脸呆萌。 有其他选手看见周灵的举动,奇怪地多看了两眼,好像在疑惑他到底在干嘛。 试了几次后,周灵找到了一个贴近的词——破败的庙宇。不知道为什么,踏进这栋楼就给他一种走进了一个废旧庙宇的类似感。香炉倒地,供桌封尘,仅剩的大门磨损老旧,神像上都布满了蛛网。 “你感觉到了什么?”柳子弘很笃定周灵发现了什么。 周灵换了个姿势抱猫,挠着猫下巴道:“这个楼建不起来确实有一些东西在捣乱,但应该不是鬼。” 柳子弘挑眉:“不是鬼?”那是什么?妖怪? 周灵道:“这就不清楚了,这个比赛要求我们干什么来着?调查清楚还是解决问题?” 柳子弘:“调查,但解决有加分。” 周灵:“哦,那我们这个答案能及格吗?” 柳子弘上下看了周灵一阵:“……就这样你准备结束了?” 周灵把自己的敷衍收了一点:“好吧。那我们继续。” 柳子弘当先朝着楼梯口走去:“下面有地下室,我发现了一些阴气波动,我们下去看看。” 周灵跟着他往楼下走,楼梯口在第一层,光线还不算暗,但下到地下一层眼前就完全暗了下来,需要借助照明工具来提亮。 柳子弘摸出了口袋里的手电筒,圆圆的光束照亮了脚下的路,两人在地下一层摸索,转过了两根柱子后,周灵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吓了一跳:“柳子弘,转身。” 被叫到名字的柳子弘整个转了过来,一手握着小刀蓄势待发,另一手拿着手电向楼梯方向扫去。只见原本下来的地方楼梯间已经消失不见,两根柱子之后,又是两根柱子,就连柱子之间天花板上的钢筋也如出一辙,好像把他们所在的地方完全复制了一遍。 柳子弘眯起眼:“鬼打墙?”接着手腕一抖,周灵看见一个小小的影子跑了出来。 “去。”柳子弘一声令下,那小影子就朝着原本该是楼梯间的地方跑了过去。接下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周灵看见柳子弘的柳灵郎冲进鬼打墙的时候就像是跳进了一个水塘,在空气中激起一片涟漪,然后消失不见。 柳子弘皱了皱眉,感觉到柳灵郎进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但和他的联系还很稳定,他定了定神,让柳灵郎在那里寻找出路。 周灵把猫往早先准备好的布袋里一方,就露出一个头,空出双手打开了手机的电筒功能。他一边告诉柳子弘自己看到的东西,一边慢慢转过身去看前面的路,他怕刚才一转身,前面的路也变成这一段的复制品。 还好,他的担心没有成立。 这一层原本可能也是规划做地下商场用的,分区做了一半,没再做下去,但也使得这一层的地形被分割开来,不再是通透的一眼望到底的样子。周灵前方大概三四米的地方有个拐角,一个小黑点飞了出来又很快飞了回去。 周灵手机电筒向那边倾斜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谁?” 周灵尝试地喊了一声:“阿幼朵?” “哎?周阿哥?”拐角处探出一个头,苗族服饰上的银饰在电筒光照下反出白光。阿幼朵跑向周灵,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那些互相撞击的银饰居然没发出声音。 “阿哥,你们刚下来吗?也被困在这里了?” 柳子弘看着她:“也?困?” 说道这个阿幼朵就气得跺脚:“嗨呀,就是这个鬼打墙嘛。我们下来了有好几拨人,都被困在这里了。” 柳子弘还想问什么,却突然脸色一变,抬手掐了个手决:“破。” 一声沉闷的鸣爆声响起,楼梯间的鬼打墙里飞出一个小影子,紧接着就是一个人影。那人影手里还捏着黄符,看到有人愣一下。 第16章 捏着黄符的人一身道士打扮,一看脸,还是个熟人。就是那个茅山派的弟子,他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道士,道袍半旧不新,手里举着一把仿佛玩具一样的桃木小剑,赫然就是先前坐在周灵身边的小道士。 柳子弘的柳灵郎已经回到了他身边,看他黑沉的脸色就知道刚才一定是和对面的道士交了手。周灵瞄了一眼表达着生气情绪的柳灵郎,转头对柳子弘说:“冷静,毕竟是友军。” “呵。”柳子弘冷哼了一声。 对面的茅山小道士也意识到自己打错了鬼,收了黄符,脸色尴尬地道:“抱歉,我没注意是柳灵郎。” 柳子弘把柳灵郎收了回去,克制住了自己想打人的冲动。 “师兄!”一个惊喜的声音从拐角后面传来,跑出一个同样穿着茅山道袍的人,他仿佛找到组织一般冲向了周灵他们面前的道士,一把抱住他:“我发誓我再也不乱跑了!” 师兄:“……丢不丢人。” “既然大家都下来了,不如一起想办法怎么破解这个鬼打墙吧。”随着茅山那位“师弟”跑出来,拐角的另一边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个人,一个穿着长袍马褂搞得像是民国时候算命先生的家伙笑眯眯地看着大家道。 柳子弘看了眼刚才破开了一瞬间,现在又恢复成鬼打墙状态的楼梯间,选择了静观其变,其他人大概也尝试过各种方法,都没有成功突围,于是纷纷结盟。 “既然如此,互相认识一下吧。我叫陈知数,是个算命的,测个吉凶还成,这实打实的和鬼打照面,就没得办法咯。”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的长袍马褂一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在他的开头下,大家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了一下。两个茅山的师兄弟,师兄叫齐柏,师弟叫任松。周灵对着任松看了一眼,就见他紧紧抓着师兄的袖子,生怕两人再次走散一样,心想:这人叫认怂还真没错,全场看下来,就这位师弟最胆小了。 那个穿着半旧不新道袍的小道士也做了介绍,原来这位是崂山派的,名叫孙嘉玉。他刚一说崂山派,在场就响起了轻微的闷笑声,周灵不明所以地看向笑声来源地,两个西装革履(虽然并不知道来参加这种比赛为什么要穿西装)的家伙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地看轻神色,另几个穿着和普通人无异的家伙倒是没有笑出来,只是显然和西装男同一阵营,对孙嘉玉很是冷淡。反倒是茅山派的两个弟子和孙嘉玉互相见了礼。 “你想想崂山派最出名的是什么?”柳子弘看周灵脸上写满了疑惑,小声提醒道。 周灵想了想回答:“穿墙术和筷子变仙女?”这是动画片《崂山道士》里最经典的镜头,他小时候还挺喜欢看的。 柳子弘抽了抽嘴角:“差不多吧,反正都是写装神弄鬼的小把戏,而且崂山派现在没落了,好几代没出什么惊才绝艳的弟子,如果不是还有个名头,玄学界都快忘了这一个门派了。”说完,他等两个西装男和其他人介绍完,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岭山柳家的名号还是挺响亮,至少玄学家族出来的如西装男和一些自学或是跟师傅的散人在他报完名字后都传递来了求认识的目光。不过柳子弘并没有理会。 周灵是最后介绍的,他指了指柳子弘道:“我叫周灵,和他一起来的。” “你就是柳家刚接回来的极阴体!”西装男一号立刻叫了起来。 周灵并不想理他,缩到柳子弘背后假装听不见。柳子弘扫了他一眼,西装男一号讪讪地笑了一下,闭上了嘴。开玩笑,他们小门小户,惹不起柳家。 所有人都向周灵投去了惊叹的目光,极阴体,多罕见呐。而现场还有比极阴体更直观的让人惊叹的东西,那就是周灵的脸。刚才没注意看,现在大家恨不得盯着他看,一看就发现了这是个活像古代画卷里走出的美人。 周灵:“……”呵呵,都是颜狗。极阴体就惊讶了,他要是说出自己天生灵体,你们这些人还不得把下巴都吓掉了。 陈知数也是下意识地去看周灵的脸中的一员,第一眼惊艳,然后……一片模糊。他什么也算不出来!这种情况在他拜师学艺至今从未出现,他不信邪地想要连掐带算再来一把,被周灵发现。周灵瞪了他一眼:“道友,我看见你手部动作了。” 陈知数一点不尴尬,放下手就转开了话题:“关于这个鬼打墙,大家有什么想法?” “这里阴气很足,我觉得这鬼的道行还挺高。” “也可能是墙面里有什么东西。” 趁着人们讨论的时候,阿幼朵绕到了周灵身边:“哇,阿哥,原来你是极阴体啊。” 周灵摊开手,耸了耸肩,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柳子弘看了阿幼朵一眼,后者退开两步做了个鬼脸:“我又不会对阿哥干什么。不过这里的情况确实有点奇怪,我觉得可能不是鬼的问题。”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压低声音,大家都听见了。立刻有人反驳:“不是鬼干的是谁干的,组委会吗?” 阿幼朵嗤笑了一声:“没见过山精野吗?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鬼会做这个。” 被呛声的人脸上挂不住,又碍于阿幼朵一身苗女打扮,怕她一言不合就下个蛊毒,只能望向其他人,希望有谁能站出来说句话。但让他失望的是,无论是茅山派的道士还是柳家的少爷都没有说话。 黑暗的环境中好像有什么浓稠的物质在阻止光的渗透,人们聚集的地方,一束束光晕照到远处就消失不见。 由于暂时没有找到破解方法,陈知数就提议大家以现在站立的地方为圆心,慢慢扩散寻找线索。众人觉得可行,分头行动起来。 周灵正观察着四周的立柱分布,试图用奇门八卦找出离开的方位,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黑暗中似乎隐藏着什么活物。 齐柏绕着已经证实为实物的四根立柱走了一圈,摸出一张黄符,甩手打入了楼梯间方向。只见黄符无火自燃,但符火颜色却变成了诡异的蓝绿色。燃烧的符纸像是被某种东西捏在手里一样,转瞬间撕成了碎片。一阵风无端吹起,把尚且带着火星的符纸卷到到处都是,众人耳边响起了桀桀的笑声,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师、师兄。”任松眼见颜色奇怪的符火,紧张地拉住了齐柏的衣袖。他看见师兄扔出去的是一张小天罡符,那可不是受什么环境影响就会轻易变色的符箓,正经的天罡符用在破煞斩妖除魔上威力可大了,打了折的小天罡符用来破个鬼打墙或是精怪的迷障也属于大材小用,可现在偏偏出了问题。 齐柏脸色严肃起来:“道行很高。” 柳子弘看了一眼周灵,这人先前就说了搞事的不是鬼。周灵对着他摇了摇头,低声道:“还是别唤出柳灵郎了,我觉得它有点生气。” “这是什么?”两个西装男中的二号端着罗盘踩点的时候站到了比较边上,这时突然惊叫起来,众人转头去看他,却发现他仿佛被黑暗吞没了一样,连人带声完全消失不见。 “不见了!” “怎么回事?” “罗盘!快看罗盘!” 人们下意识往中间聚拢,带了罗盘的参赛者手中罗盘无一不是指针疯转。 柳子弘往周灵身边踏近一步:“附近有东——”西字还没出口,周灵就在他面前突然消失,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却发现自己也已经不在原地。 当眼前完全被黑暗包围,周灵已经从小布包里拿出了一张五雷符,这是他仅有的两张大杀伤力武器之一,管他什么迷障阴煞,就是不讲道理地一口气劈开算数。橘猫小黄不安地瞄了一声,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影子朝着周灵席卷过来。不等周灵拍出手中的符箓,束在背后的头发上传来了熟悉的触感。 周灵的几根发丝被扯得微痛,他伸手把自己的头发从那个“不明生物”手中解救出来,嘴上说着:“何方神圣,速速显灵。” 一声咆哮由远及近,周灵看到身边的整个环境在瞬间发生了变化。 第10节 鸟叫蝉鸣和炙热的阳光构成了夏天的景象,婆娑树荫下站着互相交谈的信众。这是一间庙宇的前院,来往上香拜神的人很多。周灵随着人群走进了大殿,殿上供着的是龙王神像,人们跪在大殿前祈求风调雨顺。 从画面中人们的衣着来看,这应该是解放前的时候。周灵尝试着去触摸面前的供桌,没有过多意外的,手穿过了桌子。他就像这一段过去记忆中的闯入者,只能看着发生过的事情再次演绎。 看了一会儿善男信女的上香祈愿,周灵退到大殿门口,想走出去时却发现面前不知何时隔了一道空气墙,他被“困”在了大殿里。 第17章 出不去的周灵只能在殿内转悠。被勾勒出的幻象里,大殿云雾缭绕、人来人往,耳畔是人们一声声或质朴或妄想的诉求。日积月累,供奉在殿上的龙王像在人们信仰的经年滋养下生出了自己的灵。它是这里的龙王,保一方水土平安。 大殿外的太阳又一次落山,周灵打了个哈欠,等待着几秒钟后它的再次升起。月光沿着窗棂渗透进来,安静的龙王像忽然眨了下眼。周灵猛地抬头,看见一道白色的影子从龙王像里缓缓飘出,然后穿墙而出。 周灵歪了歪头,心想:朋友,你把我关在里面自己跑了算是个什么事啊? 想归想,他人还是跑到了门边,尝试着推了一下,双手毫无障碍地穿透了门板。周灵随即一头栽了出去。脚下慌乱地调整了两步,以一个前冲的姿势向外踏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眼前的景象再次大变样。那一抹初生的灵像个顽皮的孩子,看什么都新鲜,它飞跃过房屋田地,穿过桥梁公路,来到了一个湖边。白影一头扎进水里,变成了一尾银色的鲤鱼。周灵看着小锦鲤欢快的游水模样,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一连好几个日夜变换,周灵就看着自龙王像里诞生的灵,白天受万民供奉,夜晚跑出来自娱自乐。小小的银色锦鲤慢慢长大,背上的鳞片生出了漂亮的花纹。它可以脱离神像的时间越来越长,甚至是白天也会跑出来游水嬉戏。 终于有一天,这个时常翘班划水的灵栽了,栽在一块渔网上,它离开神像的时间太长了,化成的锦鲤几乎失去所有力量,它和普通的鱼类一样,甩动尾鳍挣扎,但毫无用处。渔网缠绕在它的身上,越缠越紧,它眼中的光彩逐渐暗淡,没有完全成型的灵即将散去。 但上天仍是眷顾它的,有一个人类在渔夫们拉网的时候买下了它,他把它放进水盆,端着它走了很远的路,来到了另一块岸边。年过中旬的男人蹲xia身,将水盆倾斜,放生了化成锦鲤的灵。 “那边是人家养殖的水库,不知道你是怎么混进去的。以后住在这里吧,在这里就不会被捕捞走。” 周灵环视着湖的两侧,杨柳垂条,断桥砖塔,湖心的亭子映在朦胧雾气里,确实是西湖无误。 获救的灵很快回到了龙王像里,它好多天没再出门玩耍,直到它在往来的香客里看见了救它的男人。男人是来给女儿祈福的,它的女儿得了很严重的病,医生说痊愈的可能性仅有三成。男人不知道面对这三成的可能性该怎么办,他本来不信鬼神,但在巨大的心理压力下,他走进了这间据传十分灵验的龙王庙,祈求平安。 灵听见了他的祈求,并且帮助了他。这是它第一次使用自己的力量,这不太轻松,但它十分高兴,它报答了这个救他的人,冥冥之中,有不一样的光点进入了它的灵台。它终于可以彻底脱离龙王像了! 成型的灵在一个月华充沛的夜晚仰天长啸,化成了一尾小蛟。它本可以脱离神像而去,但仍然选择寄宿在龙王像里。它的常客里多了一个人,是那个原本不信鬼神的男人。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男人慢慢变老,和他一起来的人里多了一个女人,是他的女儿,她开始陪着老父亲一起上香。她从父亲口中听过这个故事,父亲坚信她的病能好并且平安长大是龙王保佑的结果。女儿很孝顺父亲,也愿意相信父亲的话。那是一个秘密,她谁也没说,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她似乎看见了一条银色的锦鲤。和龙王差的有点多,但十分有灵性。 突然有一天,男人没有来上香了。蛟灵很疑惑,但不久它就知道了原因。男人太老了,他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他的女儿把他的牌位供在了龙王庙里。蛟灵偶尔会去看一眼,它觉得人类真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但他们的信念又无比强大。十年如一日的信守诺言,日日上香还愿,它很少见到这样的人。 故事到这里开始快进,城市在发展,四处高楼林立,庙宇所在的地区被一些人走了关系规划出去,他们推倒了这一片所有的房子,蛟灵出游回家看见的只剩下残垣断壁。 愤怒的咆哮声穿透过去和现在,连耳膜都感觉到了轻微的疼痛。但周灵无暇顾及,他感觉到了周围幻觉正在崩塌。 这蛟灵不会是太生气了一嗓子把自己搞出来的幻境嚎塌了吧? 橘猫小黄“喵喵喵”直叫唤,在布袋里不停地挣扎,两个小爪子挂在布袋上勾出了好几处丝,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猫脑袋里想的都是:这里那么危险,为什么两脚兽还不走? 周灵倒是想走,但整个空间极度混乱的情况下,他连出口在哪儿都看不见,能往哪里走啊。天旋地转的感觉从四面八方袭来,周灵揣着猫,抓紧了身上背着的小包。一道白影在黑暗中飞快略过,周灵冲着白影的地方蹬腿扑去,楼梯间出现在视线里,接着,周灵就朝着下楼的楼梯滴溜溜滚了下去。 组委会的监控显示了这一过程,观众们纷纷笑出声来,还有人直接对着柳家人笑道:“你们接回来的极阴体是来搞笑了吧。”柳家的弟子夹在观众里,脸上火辣辣,周围人全在看他们笑话。有个十七八岁的柳家弟子憋红了脸,对着笑的最欢快的一人吼道:“摔一跤怎么了?那他也是最快走出鬼打墙的,其他人还在原地踏步蒙圈呢!” 这一吼是有效果的。忽略周灵那惨不拉几的一摔,仔细看监控视频就能发现,他是真的从鬼打墙里走出来了——虽然出来的位置有点尴尬,而其他人,哪怕法器符箓舞地虎虎生威,也还处在鬼打墙的幻觉里面,暂时没有出来的征兆。 和看戏一样的观众们不同,现场监察员们虽然没进入建筑,但很快发现了问题,他们已经意识到这栋大厦并非鬼魂作祟。 圆光正想开口,与紫霄山的两位道长商量一下等会儿怎么给分的事情,抬头就看见宁和知非两人互相抓着对方的胳膊,站在监控前,激动地不得了的样子。 宁和:“啊啊啊!” 知非:“嘶——这么滚,不是,这么摔,会不会摔出什么问题来?” 宁和:“啊啊啊啊啊啊啊!” 知非:“别啊了!叫医生啊!” 两个人风风火火地冲出去找工作人员,剩下圆光带着两个小沙弥看着监控一头雾水。 这个……看来周灵施主对紫霄山来说真的是个十分特别的人物。 回到比赛现场,周灵摔下楼梯的事情并没有惊动什么人,离他近的大部分都在幻境里没出来——也不知道蛟灵给其他人准备的幻境是不是和他的一样,如果是,那这比赛也太特么简单了。 周灵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动了动手脚,有点痛,但不尖锐,滚下来的时候他有意识地把自己团成团,倒是没有扭到哪里,就是浑身上下都滚了一遭,哪儿哪儿都疼。最严重的应该是两个手肘,擦伤面积挺大,一缕缕血丝渗透出外皮。眼泪几乎就在眼眶里打转,一想到有监控,他又给硬生生憋了回去。 小黄“喵”了一声,周灵摁着它的脑袋,让它呆在袋子里别动。自己从另一个布包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不等他给自己处理一下擦伤,一阵清风就刮了过来。 周灵嘴角一扯,几不可闻的低语从口中传出:“昨晚谢谢你啊,不过这个不能给你。” 白雾绕着他的手肘依依不舍地游走了两圈,终于还是离开了。 蛟灵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从地下二层跑到了楼梯间。看见周灵惨兮兮地拿帕子擦着手,他犹豫了一下后问道:“需要帮忙吗?” 周灵看了来人一眼,是个穿居士服的年轻人,手里捏着铜钱和符箓,他摇了摇头道:“谢谢,我还好,就是摔了一跤。” 那个年轻人看了一眼楼梯,眼里闪过几丝同情,不过周灵拒绝了帮忙后,他并没有靠近,而是退出了楼梯间。这让周灵送了一口气。 别看他脸上表情很贴近一个刚从楼梯上滚下来的倒霉鬼,实际内心慌得一笔。隐匿符并不能让他高枕无忧,尤其是在出血的情况下,如果对方是有真本事,又靠的太近,只需稍稍注意就会产生疑惑:为什么这里的灵气特别强烈一点? 周灵一狠心,连咬带扯地用干净的手帕把两个手肘包了起来,又给自己多拍了两张隐匿符,这才作罢。他没再探索地下二层,而是拐上了楼梯,一直向上,直到走出大楼。 阳光底下真美好。周灵闭眼感受了一会儿太阳的温度。虽说是蛟灵的地盘,一时半会儿没出什么事,但时间久了难免会出什么岔子。所以周灵干脆出了大楼,站在太阳底下,充足的阳气就是天然的保护盾,什么鬼祟都不能轻易近身。 第18章 周灵站在太阳底下的时候,很快就有组委会准备好的医护人员上前询问是否需要治疗。周灵跟着两个护士来到了医疗站点,拆了手上临时抱住伤口的手帕,让护士处理了一下手肘的擦伤。 酒精沾到皮肤的感觉真踏马刺激。周灵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的护士小姐姐母爱泛滥,手底下动作不自觉就放轻了。带着眼镜的护士给周灵包扎的时候,另一个就处理那些沾血的棉花球。周灵赶紧叫住她:“小姐姐等一下,那些棉花球能给我吗?” “哎?这都脏了,你要的话,我给你一些干净的吧。”护士端着搪瓷盘子正准备扔掉用过的棉花球。 周灵笑了笑道:“不是的,你知道我们这一行有点特殊,有时候要用到血啊什么的,这不是有现成的,我就不用再咬破手指了。” 两个护士都笑起来,她们医院和宗教协会是合作关系,两个护士又都是老员工,见识过一些神奇的东西,所以就没再问什么,直接把棉花球放在了袋子里递给了周灵。 周灵谢过护士小姐姐之后,收起袋子走到了大楼门口。那里已经有完成比赛的选手在答题了。 周灵过去的时候,看到一个穿着一身黑的青年正在提笔书写,他背上背着个匣子,看起来像是剑匣,答题的时候半点停顿也没有,很从容地写完了。交卷的时候,工作人员对他说了句什么,青年端着股高冷范,略一点头,走到了休息区。 周灵好奇的观察马上就被察觉,青年瞥了他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眼神,抱着剑匣开始闭目养神。 周灵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工作人员的来到缓解了他的尴尬,穿着组委会工作服的小哥把纸和笔递给了周灵:“把你的答案写在上面,这栋大楼有什么问题,以及你的解决对策。” 周灵接过纸笔,趴到桌子上开始答题。 他在答题纸上写完名字后,又写下了蛟灵两个字。然后在作祟和发怒之间,选择了后者。在他看来,这种由人的信仰诞生的灵,没有堕入魔道,偶尔搞点事情,也没死过人,就不能叫作祟。何况是人先推到了它的房子。 拿额头抵着笔杆,周灵想了想又写了庙宇被推,不敬两个词。然后他看着答题纸开始了长时间的发呆,不对,是思考。 一直到出来答题的人越来越多,比赛时间差不多要到了,周灵才又在答题纸上加了一句:牌位遗失。最后的解决对策是,重建龙王庙,找出遗失的牌位,重新立在庙里。 写完后又看了一眼答案,周灵才把答题纸上交组委会。 最后三分钟的时候,组委会用喇叭通报了一下,超出时间的选手,连答题判卷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淘汰了。大楼里又陆续出来了几人,周灵在休息区和柳子弘碰头,又看见了之前看到的陈知数,阿幼朵,孙嘉玉和茅山师兄弟两人,其他人他没记住,就发现了穿的很显眼的西装男不在。 柳子弘对周灵道:“你出来的挺早。” 周灵“嗯”了一声问:“你在幻境了看见了什么?” 柳子弘奇怪地道:“什么幻境,不是迷障吗?不知道哪里来的山精布下的迷障,破了就出来了。” 周灵:“那山精呢?” 柳子弘:“跑了。” 周灵:“你答案不会写的这个吧?” 柳子弘想着两人的对话,感觉不对,皱着眉道:“有什么问题?” 周灵:“不知道组委会怎么给分,我看见的和你不太一样。”说着把自己看见的对柳子弘讲了一遍。 柳子弘:“……听、天、由、命。” 如果从术法运用来说,这第一场很多人表现的都还不错,但如果从还原真相来讲,在场所有人都比不上仿佛开挂一样的周灵。不过选手们显然并不知道这些,他们在大楼里碰到的问题各不相同,有的甚至半点问题没碰到,答案是什么,都是选手们自己的推测。 参赛选手在等待答案,组委会和两个特派现场监察裁判则在争分夺秒的判卷。 宁和、知非第一时间从众多答题纸里挑出了周灵的。因为写的十分简洁,基本上扫一眼就看全了。宁和道:“我觉得这一定是正确答案了!” 知非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不过还得想办法验证一下。” 圆光刚看完手里一张一看就是胡诌的答案,听到两位道长这么说,便好奇道:“不知道那位选手写了什么答案,两位道长如此赞同?” 知非把手里的答题纸递给圆光:“验证方法也很简单,蛟灵徘徊不去,一定还有东西遗留在大楼地下,我们派人找一找就行了。” 圆光看着手里的答题纸,虽然只有寥寥两行,但却点出了一个故事的关键点,可是这个叫周灵的选手又是怎么知道这就是“真相”呢? 紫霄山的两位小道长显然十分相信周灵,圆光沉吟了一会儿道:“我的小徒弟慧明虽然年纪尚小,但生具汇演,若能找到遗留的证据,便能从中看出些许,就让他一起去吧。” 知非点点头,忽视了宁和渴望的小眼神,对圆光道:“好,就由我带着慧明小师傅和组委会的人一起去。” 被留下的宁和叹了口气:“我错过了看到真相的时刻。” 圆光笑着问:“你怎么知道那一定是真相?” 宁和道:“大师也察觉到了吧,这里的气息很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镇住了一样,但是既没有阵法的痕迹也没看到类似法器的东西,当然,法器可能埋在地下深处,不过这更像另一种可能,就是有灵物在此,而且是那种较为强大的灵物。按照这个思路来看,这份答案就变得十分完善。”说到这里宁和顿了顿:“大师,我知道你现在可能觉得我的想法有些盲目,但是他真的很灵,一般灵物有需求的话,找他沟通的可能性真的非常非常大!” 圆光点点头:“我明白了,是与不是很快就能揭晓。我们就再看看其他答案,探讨一下如何判卷吧。” 知非那边避开参赛选手很快深入到大楼内部,在大楼里“救”了几个还被困在幻境里的选手后,下到了地下二层,然后毫不犹豫地开始拆墙挖地。大概两个小时后,一个工作人员惊呼了一声。众人围过去一看,还真发现了一块牌位。又继续挖了一会儿,除了几块快要腐蚀掉的不只是窗还是门的木板外,再没有其他发现。 工作人员道:“都混在地基里了,可能得把地下翻一遍才行。” 知非点了点头,转而问慧明:“小师傅,你看这行吗?”他指着木板和牌位道。 慧明眨了眨眼,对着木板注视了一会儿,谁也不知道小沙弥看见了什么,但是有眼泪从他眼中滚落。知非有点慌了,把人家徒弟带出来还给整哭了,这回去怎么给他师父交代啊。 知非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小沙弥,慧明自己擦了擦眼泪:“我们回去吧,它太可怜了。” 于是知非带队回到了检察裁判所在的独立小平板房里,慧明对着大和尚说自己看见了一条可怜的无家可归的蛟,而这里,原本是个香客云集的龙王庙。 圆光听完徒弟的话,又抽出周灵的答案看了一遍,赞叹道:“真是奇了。这位施主果然人如其名。” 宁和笑了起来:“灵嘛。” 傍晚时分,监察裁判和组委会大众裁判商量好了晋级名单,来到大厅宣布了晋级名额。知非和宁和找了个借口先走一步,圆光理解地与两人道别。 第一轮比赛通关的只有三十人。分别是根据破障的术法运用,对大楼问题的分析,以及最后的解决方案进行综合排列。 初试没有名次,只会宣布完成的最出色的一人。周灵和柳子弘等人沟通过后发现,应该只有他一人看见了真相,他满心欢喜地觉得第一名肯定是他了,结果听到大和尚报了一个三个字的名字。 顾星尧。 第11节 顾星尧是谁? 柳子弘倒是知道这人,低声对周灵道:“金陵顾家的长孙,风水世家里少见的法斗派。” 圆光宣布完第一名,马上有人道:“大师,不知道能不能公布第一名的答案。” 圆光道:“当然可以。顾星尧施主写的是开发商选址不对,有灵物作祟。因灵物气息纯净,不建议杀生,因此需另建新屋请灵物入住。这个答案十分接近真相,加上顾施主在破障时手法精妙,因此综合判定他为第一名。” 说到这里,圆光看了一眼周灵方向:“其实在场还有一人答题十分出色,但后续判定需要一些时间。而且这位施主在破法时的表现稍逊一筹,所以综合考虑过后,将他排在了第二。”接着他说出了周灵的答案。 万万没想到自己输在法术上的周灵:“……” 答案公布,现场响起了嘈杂的讨论声,有人不解,有人恍然大悟,还有人试图挑战裁判权威。 这次不用圆光说话,组委会的人直接宣布初赛结束,最终结果后在后续赛程中公布出来,有任何疑惑可以致电组委会。 入围的选手们被连人带行李送到了指定酒店入住,三天后就要进行第二场复赛。其他选手可以选择直接回家或者留下来当做观众。 周灵还在心塞塞,抱着猫有气无力地上车。柳子弘有些讶异周灵的出色表现,正在组织措辞打算夸一下他的合作伙伴。 顾星尧,也就是背着剑匣的黑衣青年不动声色地扫了两眼周灵。这就是柳家的极阴体?那就在接下来的比赛中,看看这人究竟有多少本事。 第19章 伴随着第一场比试的落幕,有关部门和宗教协会共同主持的各门各派代表会议也进行到了尾声。会议上特别提出的“近期多地发现有不明身份者蓄意收集怨气”一事也有了新的安排。有关部门表示希望玄学界尽快解决该事件,宗教协会及各门派商议过后,决定联合办案,并在大赛期间把该案件加入到赛程中,一来磨砺新人,二来大赛参赛者及观众们也是玄学界的有生力量,将案件加入赛程有利于集中力量解决案件。 会议即将结束时,宗教协会的现任会长——曲明楠,瞄了一眼龙虎山的天师代表,疯狂地给他使眼色。年过半百,续了一把山羊胡子的天师观心观鼻,就是不看曲明楠这个昔日的俗家弟子。内心里刷着:就算我们以前是同门师兄弟,我也不会帮你去问紫霄山究竟出了什么事的! 现场一度安静到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想知道为什么紫霄山破天荒的来了一、二、三……加上最小的那个小道长,足足有八位,八位紫霄山的道长,什么概念?梅花易数的传人邵三言先生甚至后退出去对着天看了半天,进来后惴惴不安地问:“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我没敢算。” 紫霄山这次出来的,辈分最大的真字辈两个师兄弟,元真子,任真子对视一眼,元真开口道:“诸位安心,没什么大事。” 众人:“……”越是这么说,越感觉危险。 眼见现场气氛愈加凝重,长平子在师傅元真子的注视下,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其实是弟子们也到了年纪,想带他们出来历练历练,恰巧碰上有歹人蓄意收集怨气之事,就让他们跟着一起处理吧。” 长平子毫不犹豫地把年轻一辈的小徒弟们卖了,紫霄山这么一表态,有关部门第一个拍手称好——免费的紫霄山牢里,八辈子等不到的好事儿啊,让他们赶上了。其他门派家族对此将信将疑,但人家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去逼问什么,再说了,有紫霄山出手,何乐不为? 于是大家乐呵呵地用商业互吹结束了这场会议。会议上,唯一从头到尾都在状况外的紫霄山代表们一听到“结束”两个字,站起来就往外走,火急火燎地不知道去干什么。 顾家老爷子还想站起来和几位道长寒暄几句,结果对方呼啦啦一下就走的不见人影,他有点尴尬地摆了摆手,叫来一个顾家子弟,让他去看看紫霄山的道长们去了哪里。 没多久,那顾家子弟就小跑了回来,对顾老爷子道:“老爷子,几位道长都跑去看了比赛转播。” 会议室里还有一些代表尚未离开,都听见了这话,湘西吴家的族长笑道:“顾元达,道长们难不成是去看你那宝贝大孙子去了?我都收到家里小辈报信了,跟着凌霄道长学艺就是不一样,初试就拿了个第一。” 顾老爷子闻言,脸上露出几分笑容,却谦虚道:“他还有的学呢。” 金陵顾家的长孙,顾星尧四年前上紫霄山跟随奉剑长老凌霄子学艺是圈子里半公开的秘密,不过这事羡慕不来,谁让那奉剑长老俗家名字叫顾长生呢?顾家出了个天生仙骨的孩子,一出生就被抱上了紫霄山,在当年也是传的沸沸扬扬,堪称玄学界头版头条。虽然上了紫霄山就等于和顾家划清了关系,可架不住血亲这两个字含义。顾家这些年总爱往紫霄山凑,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地里暗骂无耻。 好在紫霄山崩住了高冷的人设,目前为止,也就接受了一个顾星尧做挂名弟子。 顾元达和剩下的代表们又寒暄了一会儿,才施施然往外走。而此时的紫霄山道长们早已经看完回放录像,正在回去酒店的路上。 任真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徒孙清和的脑袋,清和的师傅逸平担忧地看着徒弟的脑门,生怕自己师傅给他撸秃了。 “师傅,你换个东西摸吧,我徒弟都快哭出来了。”终于,逸平子忍不住开口道。 任真子瞪了他一眼,倒是收回了手,整个人愁的不行:“小长老这一跤摔得也太惨了。” “非常疼了。”十二岁的小正太清和想到了自己有一次绊倒在房间门槛上的经历,感同身受地道。 “怎么办?师兄,你觉得——”任真子转头询问元真子,两人分属掌门门下和大长老门下,任真子何元真子虽然年岁差不多大,但正是拜入大长老门下时间稍晚,因此成了师弟。 元真子也是一脸愁苦,他们那位小师祖,生气起来别说八匹马了,怕是八条龙都拉不住,对小长老又是爱护有加,小长老没下山的时候,上哪儿都恨不得揣着走。现在才比试第一天,就滚了楼梯,擦伤一大片,用拂尘想都知道结果很可怕了。 “怎么办?”元真子也想问怎么办。 两个师爷低气压环绕,徒子徒孙们也都默不作声,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天知道师父下一秒会叫你去干什么。 比如,现在这样。 “逸平。”任真子,突然叫了一声。 “在!”被点名的逸平子下意识直起腰应了一声。 任真子:“你去,打听一下下一轮比什么,如果太危险,就让宁和,知非,格非提前清一下场。记住,悄悄地。” 逸平子:“……哦”师父,你怎么不改名叫任性呢?还提前清场,清就清吧,务必清地干净! 就坐在一边的格非:“……” 被派出去现场监察第一场的知非,宁和同时感觉背后一寒。宁和打了车,知非上车的时候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我怎么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家伙在惦记我呢?” --------------------------------------- 组委会指定的酒店里,晋级的选手们皆已入住。周灵因为伤口不能沾水,就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体,换了身衣服。小黄在一边埋头吃着猫粮,看起来惊险刺激(并不)的一天并没有给它带来什么伤害。 柳子弘依旧和周灵住了一个标间,他洗完澡后没有和往常一样开始修炼,而是和周灵聊起了天。 “顾星尧。”他起了个头:“他好像注意到你了。” 周灵指指自己:“我?为什么?” 柳子弘耸肩:“可能想见识一下极阴体吧。” 周灵:“……那他不如见识一下柳灵郎,我绝对没你能打。” 柳子弘没想到周灵会这么说,看了他一眼:“虽然我也期待和顾星尧交手,但恐怕直到决赛结束也不会有机会。术法峰会不设置双方交锋的项目。” 周灵有点好奇:“他很强吗?我记得明哲先生说,金陵顾家是风水世家。看风水的,也很能打?”这和他印象里的风水师傅可不太一样。 柳子弘:“我昨天不是和你说了,他是少见的法斗派。” “就算你这么说,我还是觉得风水先生厉害的是嘴。”周灵摊开手道。 柳子弘叹了口气,继续和他解释,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耐心在呈阶梯式增长,可能是因为脸好看吧,他这么安慰自己。“顾星尧的攻击术法是跟着紫霄山上的奉剑长老学的,你看见他背着的剑匣了吗?他也习剑。” 紫霄山、奉剑长老…… 周灵的脑子瞬间就被这两个词撑爆,柳子弘后面说的什么,他完全没听进去。 “你刚刚说哪儿?”周灵突然拔高了声音道。 柳子弘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紫霄山啊。明哲先生没给你说过?” 周灵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天知道怎么就突然跑出个紫霄山?难道是什么同音——不对,山名相同也就算了,还有奉剑长老呢,这难道也是意外? 柳子弘:“紫霄山很少露面,也许明哲先生觉得你这次碰不到,就没给你讲。他不知道顾星尧也来参赛了。” “所以,这个顾星尧是那什么紫霄山奉剑长老的弟子?”周灵没管其他,抓着重点问。 柳子弘点头:“对。奉剑长老天生仙骨,鬼神不惧,听说剑道已臻化境,他交出来的人必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周灵心口腾起无名怒火,他不就离开了四年,小师叔他丫连徒弟都收好了?去你的不收徒,骗砸! “不过顾星尧只是挂名弟子,没有奉剑长老真传,真的对上他,我应该有一战之力。”柳子弘说着说着,自己陷入了沉思。 周灵耳朵一动,哦,挂名啊。那比知非、格非还不如,突然感觉心情愉悦了一万点。 小师叔收徒的事情一放下,关于紫霄山的问题就浮现上来。柳子弘对着奉剑长老一同吹,直接把紫霄山也吹上天了,周灵还听不出紫霄山意义非凡那就真是二傻子了。 所以,什么怕被查水表,低调,边缘小组织,全是他瞎几把想出来的么?周灵看向柳子弘,突然想问:你们家是不是压根不知道周自衡是从哪而来的啊? 第20章 当然,周灵最后没问“你知道周自衡哪来来的吗?”这个问题,他问了柳子弘一句:“我要是突然辈分拔高很多,你会不会很吃惊?” 柳子弘以为他再说柳含秀的事情,沉吟了一会儿道:“爷爷很固执,不,整个柳家都很固执。如果你想,那就拿出你的实力。”他是很认真地在告诉周灵,柳家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需要用什么来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两个人频道显然不在一起,周灵只是笑笑:“我觉得,离这天不远了。” 第二场比赛内容迟迟不公布,选手们在指定酒店闲了好几天。据不知道可不可靠的小道消息传,复试推迟的原因是准备好的比赛场地总是一夜之间就被清洗,干净地仿佛之前根本没闹过鬼。 罪魁祸首任真子和实际执行者逸平子在连续作案后终于被捕,啊不对,依旧逍遥法外,但同门师兄弟已经看不下去他们这么瞎胡搞的举动,制止了两人继续行动。 元真子对任真子说:“师弟,我觉得还是快点让复试开始比较好。这样能赶在小师祖来之前结束比赛,如果有意外,我们还能及时补救。” 任真子一听,黑着脸道:“师兄,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元真子:“没有意外,一切都好。小长老吉人天相,邪祟不侵。” 任真子嘀咕道:“这还差不多。不过你说这组委会也太不严谨了,安排的都是什么地方,还能冒出两百年的僵尸。”他指的是之前清理掉的一处“比赛场地”,是个洞穴,洞穴深处埋了一具两百年的绿僵。“这是给小孩练手用的嘛?一个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元真子:“……”不是很懂你们大长老一派集体养孩子的心态。绿僵怎么了,绿僵还不是给你徒弟打的生活不能自理,人家明明是躺在地里睡觉,是被你们强行挖起来的好不好? 元真子看了一眼自家徒弟,长平子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上:“任真师叔啊,这次新选的场地我去侦查过了,绝对安全,是一个凶宅,没有特别厉害的怨灵厉鬼,绝对都是小长老手里的符箓能打得过的东西。” 任真子不太放心,还想叫逸平子再去看一眼。元真子硬是把他摁住了道:“难道师兄还会坑你吗?再说了,小师祖马上就来了,总要在见面前让小长老休整休整吧?” 没有了紫霄山的捣乱,复试地点总算是定了下来。 任务书在复试的前一天送到各位选手手上,周灵穿着大红的长裙,开门接过任务书。送书的工作人员直愣愣地交接过任务书后,抬头看了一眼房间号。他怎么记得这间房里住的选手是两个男的啊?这开门的美女是谁? 柳子弘对周灵的女装熟视无睹,人真是一种接受能力很强的生物,明明上个月还对着女装版周灵眼神飘忽,这两天已经完全习惯了。可能是看得多了,免疫了吧。周灵从结束初试后开始穿女装,一连就是五天,期间甚至没出过门,不是对着猫,就是对着一张叠起来的符纸碎碎念。 柳子弘问他是不是紧张,他摇了摇头,回答道:“我在应对比复试更可怕的东西。你记得今天几号吗?” “八——”公历的日期都到了嘴边,柳子弘突然改口:“七月十二?” 周灵呼出一口气:“对,七月十二了。” 柳子弘:“七月十五鬼门大开,不过不用担心,术法峰会挑在这个时候举办是有道理的,一旦哪里出现问题,峰会组委会就会组织大家集体前往镇压平乱。” 周灵撑着下巴,眉峰拧在一起:“还要往前凑啊?” 柳子弘嘴角一欠:“……还不一定轮得到你。” 周灵拍了拍胸口:“那就好。” 柳子弘:“……我们还是看看下一场比什么吧。”周灵那不合时宜,莫名其妙的犯怂他是真的看不懂。 周灵耸了耸肩,拆开了任务书。折叠起来的a4纸上画了一张地图,然后在一个像是山脚的地方画了个星号,边上标注着目的地的字眼。其余什么提示都没有。 “一张地图?”柳子弘问周灵拿过纸张,颠来倒去翻了半天也没翻出个所以然。 周灵眼神随着地图转来转去,忽然灵机一动:“哎,让我来试试。” 第12节 柳子弘把a4纸又递还给了周灵,周灵拿起手机咔嚓咔嚓拍了两张照,上网一搜,还真给他搜出了类似的地图。 是杭城周边县城的一个别墅区,刚建成没多久,已经“非常出名”,因为据说那里闹鬼。买了房子的土豪无一例外,全都没住下来。网上的帖子写的天花乱坠,什么夜半哭声,离奇血印,红衣女鬼,断头小姑娘,等等等等,精彩得都能拿去写小说了。 周灵把搜索内容往柳子弘面前一放:“这一场大概就是看谁拳头大吧。” 柳子弘:“你觉得是就是吧。” ------------------------------------------------------- 翌日。没有组委会的接送,选手们需要自己出发找到比赛地点。周灵总算是脱下了火红的裙子,换了一身看上去非常青春活力的t恤短裤。 长衣长裤的柳子弘:“你确定穿这个?” 周灵:“今天有多热你不知道?” 柳子弘:“考虑到有可能发生打斗,你——”他的目光送周灵刚结了痂的手臂上略过。 周灵:“你等等,我去换一套。” …… 两人直接打车去了目的地,司机师傅一听是去甲县的紫金山庄,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两位,不是我不载你们,实在是那地方闹鬼。而且一来一回,太远了。抱歉啊,你们另外找车吧。” 上车不到两分钟又下来的两人:“……” 柳子弘:“先去甲县,再想办法去紫金山庄。”周灵没有异议。两人于是打车去了甲县,然后辗转多次,终于来到了距离紫金山庄三公里的小镇上。 刨去路上花的时间,两人抵达小镇的时候已经接近下午一点,周灵饿的不行,提议先去吃饭。柳子弘和他一起在街上找了家店面看起来挺干净的小饭馆,坐下点了两份盖浇饭。 正吃着饭呢,面朝门外坐着的柳子弘就看见初赛时候见过的陈知数和另一个有些面生的人一起从街上走过。 陈知数恰好一个转头,也看见了柳子弘两人。和身边的人说了句什么,就一道走了进来。 “好巧,没想到在这里又碰见两位。” 柳子弘点头示意,周灵挥手说了句:“嗨。” “你们是刚到吗?我们也才刚到,介不介意拼个桌子吃个饭?”陈知数问。 柳子弘和周灵都摇头。陈知数两人就在周灵两人边上坐了下来,也点了两份盖浇饭。 等上饭的时候,陈知数介绍了一下和他同路来的人:“这位是泰山府的守山人,图昱安。说来也巧,他和周灵你一样,也是极阴体。” 周灵吃饭的动作一顿,看了眼图昱安,怪不得这人从进来开始就隐晦地盯着他看,感情是“同行”啊。图昱安对上周灵的目光,微点了点头。 在阳气充足的地方,极阴体和普通人的感觉没那么明显,图昱安并没有发现周灵有哪里不对。但周灵内心慌得一笔,感觉马甲要捂不住了。希望进了凶宅,大家各走各的,不要再见吧。 吃完饭,陈知数凭着一张嘴忽悠到了一辆车,愿意送他们到紫金山庄附近。他邀请周、柳二人一起,后者道谢之后,坐上了车。 很快,他们抵达了目的地,写着紫金山庄的仿古牌匾立在路口,孤零零的,显得有些凄凉。小亭子似的保安亭里空无一人,窗户上都蒙上了一层薄灰。 “这个别墅群,还真有点荒哈。”周灵粗略地扫了一眼别墅群,整个山庄位于甲县甲山的山脚下,一眼望去房子顶上灰蒙蒙一片,大白天的阴气都重成这样,这地方以前是乱葬岗吧? 周灵这样想着,实现查过资料,而且资料齐全的陈知数开口了:“这地方以前是乱葬岗,开发商胆子也是大,翻了翻地,就敢造别墅。他是诚心想造一片凶宅出来是不是?” 哦吼,还真是乱葬岗。周灵挑眉,转头去看柳子弘:“没错了,这场靠拳头,加油。” 柳子弘,冷漠脸:“哦。” 图昱安听到两人对话,不禁低笑了一声:“确实是柳道友擅长的方向。” 柳子弘认下了他这话,道:“东岳大帝乃鬼魂之统,这一场也是守山人的优势场。” 图昱安同样没有否认。 陈知数凑到了图昱安身边:“你看,我就说你的好运来了,半点不错吧。” 四人在紫金山庄门口站了小半天,周灵忽然指着山庄里面道:“哎?哪儿是不是有个人?” 第21章 紫金山庄里,前排两栋别墅的中间的小道上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四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贸然去追。 柳子弘扫了一眼人影就收回了视线,对着周灵道:“我们先去第一栋别墅。” 周灵:“去干嘛?” “你没看见大门口的摄像头吗?”柳子弘奇怪地看了周灵一眼,能看见一个闪而过影子却没注意显眼的摄像头,这人是在梦游吗? 他这么一说,周灵才看见斜前方第一排别墅的门口,一个拖着显眼电线的探头架在院门口,明晃晃地告诉着大家:赶紧过来,我正在拍你呢。 周灵沉默了片刻:“还真没注意。”总不能和柳子弘说,这地方阴气指数太高,就像雾霾天一样,能见程度低到使人恨不得打手电吧。 而刚刚那个影子……周灵朝着影子消失的地方瞥了一眼,浑身灵力缠绕,用闪闪发光形容也不为过。搞不好是哪个先到的道友已经提前开始打怪了。 走进别墅里,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拿出签到表,让到来的选手先签到,然后给一人佩戴了一个随身摄像头。做完这一切,依旧没什么提示的,选手们又被请了出去。 别墅里四周贴了符箓,半点鬼气没有,一出门阴魂厉鬼自带的气场铺满了整个紫金山庄的范围,周灵一时之间连打了两个喷嚏。 陈知数和图昱安好像临时组队在一起,两人与周灵、柳子弘告辞后,选择了同一条小路离开。周灵等两人走远,抬手一指山庄更深处:“你觉得自己有多能打?” 柳子弘也注意到了山脚下的地方阴气更浓,他神色从容道:“可以一试。” “那走吧。”周灵挠了一把装在口袋里的小黄的猫下巴,提步向前。 ---------------------------------------------------- 组委会为各门派代表和特邀嘉宾准备的酒店内。 因为第一天的会议已经结束,暂时没有加会的打算,所以各位代表的时间都空了下来。除了担任复试现场监督裁判的两位代表,其他人可以自由行动。 紫霄山的道长们当然是选择了集体围观小长老。 问组委会要来的监控视频接在了酒店套房的大电视上。几个小时前,长平子去要视频的时候,组委会十分震惊。紫霄山居然会对这种给新人准备的大赛感兴趣?要到视频的长平子一点不解释,拿了就走,火急火燎的样子不像是要看比赛打发时间用,而是又一桩惊天大案的关键线索就隐藏在视频里,看了就能破案一样。 监控画面在签到处一闪而过,然后切到了紫金山庄进去的十字路口哪里。画面上,周灵一指山脚方向,抬腿就走。 任真子手一哆嗦,正在叠的一张平安福硬生生给撕成了四六开,灵气在空中打了个卷消散开来。“一上来就直捣黄龙?” 这地方他昨天揪着师侄长平子里里外外讲了个明白,当然知道哪里最为“凶险”。现在看见他们家小长老直愣愣地冲着那里去,任真子头都大了。 “快给知非和格非传个消息,让他们俩赶紧跑近点去注意着点。”为了避免任真子再出什么幺蛾子,元真子赶紧对着徒孙宁和吩咐道。 宁和应了一声,甩出一张符纸,默念着师爷的吩咐,念完后手腕一抖,符纸燃烧起来,顷刻间化为了飞灰。 今天被外派出去盯梢的知非和格非正趴在资金山庄其中一栋别墅的窗台边。一张符纸的虚影忽然显现出来,宁和的声音从中传出。 知非一拍双胞胎哥哥格非的肩膀:“走了,我们去山脚那里。小长老今天选择正面怼,很狂暴啊。” 格非被拍的向前一冲,他虽然和知非长相极为相似,但并不容易混淆两人。格非安静,知非跳脱,从眼睛里就能准确分辨出两人。此时格非眉头微皱:“太危险了。”紫霄山上谁都知道小长老卿尘子不会攻击性法术,平时都自发替他做符纸和法器,就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可现在被大家期望平安的人却自己往危险的地方去。 知非没有哥哥想的那么多,他嘿嘿一笑:“小长老是打算让柳子弘去单挑,他自己摸鱼吃瓜吧。” 两人所在的窗台下,穿着黑色练功服的青年一剑打散了一只凶灵,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还在窗台前的格非立刻后撤,躲到了视线死角。 知非挑眉:“我怎么感觉你和顾星尧关系很好?” 兄弟俩都是凌霄子顾长生的记名弟子,这四年和顾星尧相处的也不少,知非不喜欢和顾星尧一起玩,觉得对方身上总带着股世家子弟的傲气。格非就不同,他和顾星尧保持着相对良好的师兄弟关系,不远不近,虽然知非偶尔吐槽两句,但也没觉得格非和顾星尧两人走的很近。 直到今天。知非突然发现,格非关注顾星尧的程度好像超过了关注小长老。 知非:“???”懵逼,为什么?是小长老不好玩了,还是凌霄师父提不动剑了?我的哥哥,你为什么不去关注凌霄牌解冻器,而要去看一个下了山就和他们不相干的人? 格非当然没回答他,转身走下了楼梯:“不赶紧去山脚下吗?” 两人避开参赛选手,一路向着山脚靠近。 同一时间,周灵和柳子弘推开了山脚下一栋三层小洋楼的大门。黑色的气流如同狂舞的飘带,从四面八方袭来,周灵只来得及叫了一声“柳子弘”就被直接拖进了厉鬼的领域。 这次是真·鬼打墙。周灵露出了个懊恼的表情,指尖翻出一张五雷符。这厉鬼来势汹汹,看着就不好对付。 要是早知道这里的厉鬼头头连自己的鬼域都搞出来了,他就不建议柳子弘直接跑到人家老巢里怼正面了。 耳边阵阵阴风像是咆哮又像哀嚎,小黄被刺激地瑟瑟发抖,周灵摸了它一下以示安抚,然后空着的手从布袋里拿出一张平安符,往地上一抛。黄符瞬间烧成了灰黑的颜色。 周灵“咦”了一声,这鬼域的气场居然纹丝不动? 寻常来说,在鬼域里带着平安符就相当于提着一盏灯,如果鬼域力量强大,那灯就会被吹灭,而把平安符扔在地上的行为其实是在借平安符测试脚下方位。因为鬼域瞬息万变,你并不知道此刻脚下站着的位置还是不是进鬼域前的位置,哪怕眼前风景没变,那也不能当真。因为这所有的一切都有可能是鬼域演化出来的。 当然,也有比较朴实无华的鬼域,掌控它的厉鬼懒得搞演化,要么直接一片乌漆嘛黑,要么借用实际场景。 但无论哪一种,只要敲开了一丝缝隙,精通奇门八卦的术士或是像周灵这样对天地灵气流动非常敏锐的人就能一步找出生门方位,从而离开鬼域。 现在的问题是,平安符扔出去了,鬼域……它啥也没发生。周灵盯着那张平安符看了半天,在想那究竟是谁给他画的,功夫不到家呀。 远在酒店里正坐在师爷身边看视频的清和小正太连打了两个喷嚏,好像有人在背后念叨他? 周灵在原地顿了顿,刚准备换张符试试,一个浑身血淋淋的家伙从正对着周灵的大门里打开了门。这个一看就不是人的家伙穿着麻布衣裳,衣服上写着个囚字已经被鲜血浸透了。他的脖子呈现不正常的扭曲角度,整个头倾斜30度角,头和脖子链接的地方破碎的血肉已经发黑生蛆,就着切口,一条红线一样的绳子在这鬼东西的脖子上连接到屋内。 这是一具荫尸,还是被“鬼”为圈养的那种。周灵想都没想,拔腿就跑。背后的荫尸露出咧到嘴角的笑容,兴奋地开始追他。 这年头鬼都流行养“宠物”了,周灵一边跑一边想。手里的五雷符还稳稳压在掌心,一共才两张的珍贵高级货,绝不会浪费在这种东西上,要炸也要找到背后的厉鬼,糊它一脸五雷正法。 周灵的逃窜似乎带给了背后厉鬼很大的愉悦,和着阴风一起飘来的古怪笑声经久不散。跑着跑着,面前画面一转,荫尸和周灵结结实实地打了个照面。荫尸身上浓郁的血腥味直往周灵鼻子里钻,它举起双手,抓向周灵。 周灵脚下步子一错,堪堪避过荫尸的利爪,但此时转身就再也拉不开距离。千钧一发之际,不等周灵采取什么措施,他脖子里的挂坠发出一阵猛烈的白光,和周灵靠的极近的荫尸连嚎叫的机会都没有瞬间化成了一堆骨架,散落在地。 已经靠近了山脚但还没被拉进鬼域的知非、格非对视一眼。知非问:“有没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格非“嗯”了一声:“监兵神君的力量。” 周灵摸了摸胸口的牙白色坠子,小声嘀咕了一句:“关键时刻还是虎爸爸给力啊。” 第22章 从监控画面可以看见,已经进入紫金山庄的选手不在少数。但不知为何,屏幕上一个接一个闪起了雪花,早就布控好的探头纷纷失灵,而选手随身佩戴的微型摄像头也集体壮烈,以至于监控上一片乌漆嘛黑。 从大早上就为了抢个前排大打出手的观众们非常不满,甚至有人扬言投诉组委会。当然,脸上贴着国、家、背、景,有权有钱标志的组委会并不理会。 酒店套房里,不仅任真子拉耸着一张脸,连元真子的表情也严肃起来。长平子战战兢兢地解释道:“我之前查看的时候绝对没有这么厉害的厉鬼。” 逸平子指着一片黑的画面,沉声道:“所以现在厉鬼还会给自己找别墅住?” 长平子沉默了几秒,他也不知道怎么才一天的功夫,这凶宅山庄里就住进了这么一只能支撑起鬼域的厉鬼来。从大白天鬼域的覆盖范围来看,至少是个准鬼王级别,就是不知道对方掌不掌握鬼印了。 “师傅。”宁和突然打断了自家师傅和逸平师叔的无声对峙。他举着手机,听了一阵,嘴上连续“嗯”了几声。“知非说,小长老携带的白虎坠被激发了。” “什么?”任真子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一个八度。 第13节 “那现在鬼域情况如何?”长平子赶紧追问徒弟,强烈的求生欲使他脑子无比清晰。如果这只“准鬼王”被确认,就超出了组委会制定好的比赛难度,现场裁判和其他门派代表可以直接插手比赛进程。 宁和道:“非常牢固,他们暂时没有找到鬼域入口。就好像有意识地在挑选猎物一样把一部分猎物圈定在里面,外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不能进入。” “今天的现场监察裁判是谁?”长平子拿了张符纸问道。 宁和想了一会儿道:“好像是龙虎山的张怀瑾真人和东北马家的家主。” 几乎就在宁和说完的同时,长平子就把手上的传讯服递了出去。符纸消失了几秒后,带着龙虎山刻印的传讯服出现在了长平子身边。张怀瑾真人的声音传了出来:“现场是有些不对劲,我会通知组委会先暂停比赛。” 因为长辈们都在全神贯注处理事情,只有清和一个人注意到了元真师爷的手机上多了好几个未接来电的显示,号码是紫霄山的对外专机号。他拿起手机想把调了静音的手机递给元真师爷的时候,一条短信发送过来,屏幕上正好显示了一部分短信内容,其中“小师祖”三个字明晃晃地占据了清和的双眼。 “师、师爷。”清和捧着手机放开嗓子嚎了一声:“不好啦,小师祖下山啦!” “什么时候的事!”元真子扑过来就抓起手机,盯着短信看了半天,然后打电话回了紫霄山,简单问了两句,得到答案后,整个人都呆滞了。嘴里碎碎念着:“完了完了,这么长时间,今天要到了。” “笃笃笃。”不是很响,但听在套房中几人耳朵里无比清晰的敲门声响起。清和在师爷的示意下跑去开门。“咔嚓。”门锁被拧开,清和缓缓打开门,抬头看了一眼穿着兜帽衫的冷面青年,咽了口口水,怯怯地开口叫了一声:“小师祖……” ----------------------------------------------------- 鬼域内,短短几息之间,昼夜颠倒。一轮红色血月攀上天空,周围云层滚动,暗无星光,唯独不去遮挡这唯一的月亮。 掌控这片鬼域的厉鬼已经不屑于和圈进来的猎物们玩什么猫捉老鼠的小游戏,连伪装都懒得维持,现在正在展现的应该是这片鬼域的真实场景,它要开始它的猎杀了。这已经超出术法峰会比赛的程度了吧。 周灵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将手中的雷符重新夹在了指尖。鬼域的掌控者很善于伪装,先前没有人发现它竟然是“准鬼王”级别。就连对阴气非常ming感的周灵也忽略了躲在别墅深处的它,只以为不过是乱葬岗诞生的什么鬼头领。现在看来,原来的鬼头领应该是已经被这“准鬼王”吃掉了。 “天地敕令,五雷正法。”周灵双手结印,指尖雷符闪动着亮紫色的光芒,隆隆的雷声沉闷又压抑,原本稳固的鬼域在雷声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动荡,天上云层翻滚,浓重的阴煞之气直奔周灵。 “请、天、雷。” 刹那间,紫色雷龙冲破漆黑的天空,耀眼的光芒随着抛出的符纸照亮了鬼域一角。 天雷冲开了周灵身边浓厚到几乎凝成实质的阴煞之气,鬼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一丝丝浑浊的灵气侵入鬼域。然而不等周灵借机脱出,“准鬼王”控制着鬼域转换了方位。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出口从眼前闪过,周灵连忙摸出几张祛阴符抛向出口,试图定住那一道费了大力气才撕开的口子。 在鬼域内的众人早就注意到了冲天的雷光,虽然不知道是哪位道友的手笔,但大家纷纷朝着雷光的方向跑去。鬼域的位移同样使他们偏离了方向,没有及时赶到天雷撕开的出口那里。不过,众人却借着鬼域受创的机会从各自被分割的状态聚集到了一起。 四周的环境早已经没有了什么洋房别墅,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枯木丛生的荒野,远处一条流着黑红水流的小河缓缓淌过,不时有水猴子一样的怪物从河里探出头来阴测测地望向岸边。 杂草稀疏的土地上,散乱着数量不小的白骨,周灵一脚踩碎了一只试图抓住他脚腕的手骨,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红月。 这里完全没有方位,所以的一切都随着鬼域操控者的意志改变,刚才用雷符炸出来的口子现在已经完全感受不到外面的气息,鬼域又一次被封锁了。 “周灵。”扎着冲天鬏,穿红肚兜的鬼灵从背后拍了拍周灵的肩膀,然后绕到了周灵的面前。鬼灵嘴巴一动一动,传出的却是柳子弘的声音:“你怎么在河对岸?” 周灵朝着河的方向走了两步,看见不只是柳子弘,不少参赛选手也都在对岸。 柳子弘:“你能想办法过来吗?我们一起找路出去。” 周灵看了一眼对岸,眼神移到了面前的柳灵郎身上。他笑了一声,突然伸手一把掐住柳灵郎的脖子,掌心里的镇魂符摁在柳灵郎的身上,柳灵郎发出一声尖叫,化成了无名小鬼。任凭它再如何挣扎,也动弹不了半分。 周灵随手扔掉了这只小鬼:“觉得我这么没见识,不知道鬼域里的河对岸是什么地方吗?” “阿哥,你快回来。别往前走了!”背后突然响起了少女的喊声。阿幼朵从灌木丛背后跑出来:“死河对岸就是冥府阴司,可不能走了。”她身上的银饰掉了几片,还有一些纠结在一起,看起来有些狼狈。 “周灵。”跟着阿幼朵一起走出来的柳子弘,手臂上染红了一片,看见周灵还好好的站着,像是松了口气:“你站得离河那么近干嘛?赶紧过来。” 这次周灵乖乖走了过去,他看着柳子弘道:“朋友,需要干净的手帕吗?” 柳子弘“哼哼”了一声,接过周灵递给他的手帕,给自己还在渗血的手臂包扎了一下。 三人往回走的时候,阿幼朵叽叽喳喳地说完了他们发现雷光然后聚在一起的事情:“现在大家正在找落单的同伴,那个泰山的守山人说这个撑开这个鬼域的厉鬼至少有鬼王级别,单枪匹马肯定打不过它,我们要联合起来。” “如果真是鬼王,又在它的鬼域里,哪怕我们联合起来都不一定能打得过。”这倒不是柳子弘打击阿幼朵的积极性,而是事实。先前被分散在鬼域里的时候,不少人都受了伤,那还只是鬼王驱使的小鬼,现在要对上鬼王,凭他们这些人,怕是不还够给鬼王塞牙缝的。 “哎,你这人怎么那么讨厌。”阿幼朵对着柳子弘做了个鬼脸,独自加快脚步向着越好的聚集点走去,她新认识了一个做娃娃的阿姐,那个阿姐的娃娃可有意思了。 阿幼朵渐渐走远。柳子弘停下脚步,沉默了一会儿后对着周灵道:“终归是我们柳家强求你来参赛,我不会让你在我死之前出事。” 周灵:“……喂喂,我还没想死呢。”他抬手戳了戳柳子弘绑起来的伤口,戳的对方“嘶”了一声。“其实按辈分来说,我也是你爷爷那一辈的人了。现在长辈告诉你一句话,不要轻易放弃。这肯定不是组委会安排的比赛,外面的人这时候一定也在想办法破除鬼域,我们不能在救兵来之前就先阵亡吧,那也太惨了。” 柳子弘:“如果乐观能拯救我们——嘶——” 周灵又拍了一下他的伤口:“是实力拯救。” 第23章 抵达临时据点,周灵数了一下人数。几乎所有晋级复赛的选手都在,此时大家正在讨论刚才的雷符究竟是谁祭出的。茅山和龙虎山的选手被问及的次数最多,但无论是茅山的齐柏还是龙虎山张含阳都摇头否认。 张含阳道:“雷法本就不易使用,一般请雷需要大量的灵气引导,而在鬼域中,灵气稀薄,阴气大盛,请雷只能依靠自身灵力,像刚才那样大的阵仗,如果是直接请雷,不瞒大家,以我现在的能力还做不到,我师父大概可以一试。” 齐柏点了点头,赞同张含阳的话:“如果是雷符的话,正常来说,没有什么符纸能保存那么庞大的能力,所以我们常说的雷符基本都是引雷符,起到辅助请雷的效果。” “那除了茅山和龙虎山?我们这里还有谁擅长雷法?”阿幼朵问道。 陈知数转动着手里的罗盘叹了口气道:“使用雷法必须拥有正统传承,现今也只有拥有道庭的一些门派传承了下来,齐道友和张道友都没用过雷法,剩下只能问问阁皂山的葛道友了。” 他正说着,阁皂山灵宝派的弟子葛修文和守山人图昱安就从枯木林里走了出来。两人衣衫上都沾了血迹,图昱安扶着葛修文,后者腹部不知被什么东西穿透,看起来情况糟透了。 “怎么了?”陈知数赶紧上前去接应两人,其他人也围上去帮忙。周灵贡献出了最后一条干净的手帕,陈知数和图昱安两人又撕了一件衣服,合力给葛修文压出了伤口。 图昱安道:“我们碰到了白骨阵,葛道友是为了救我才受了重伤。”他的语气非常自责,葛修文摆了摆手,有些虚弱道:“我们身处鬼域,本就对鬼王有利,图道友又是极阴体,鬼王自然先对你下手,我既然看见了就不会坐视鬼王得逞。” 葛修文这么一说,很多人才想起来,图昱安的极阴体质在这里就和唐僧肉一样,想到图昱安,就不得不想到最近另一个传的沸沸扬扬的同样是极阴体的人——周灵。 这位柳家的极阴体和图昱安一对比就显得非常奇怪了,浑身上下干净地仿佛像是出门溜了个弯。 “都是极阴体,怎么这个好像半点事没有?”不只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柳子弘挡到周灵面前,眯起眼睛看那个把自己半藏起来的马家弟子:“你很希望同为道友的他出事?” 马杰撇了撇嘴:“我说的也是事实啊。极阴体在鬼域里可不就和唐僧肉一样,他不是你们柳家刚接回来的吗?连守山人都那么狼狈,我就不信他一个半吊子有那么厉害,能全须全尾地独自活到现在。说不定——” “说不定周灵这个人早就被鬼撕碎了,现在这个是鬼冒充的?”周灵接着那个马家的长脸青年的话道:“你想说的是这个么?不过可惜啊,我就是活的那么好,没办法,老天都喜欢我呐。” “要点脸。”马杰脸上嘲笑道。 周灵耸肩,拍了拍看上去像是要动手打人的柳子弘:“他不信算了,总有那么几个傻子看不清天道奥义,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玄学界的青年骄子们听了周灵的话,无一不是若有若无地对着柳子弘投去同情的目光,柳家这个极阴体到底是学了点什么,居然敢把天道挂着嘴边,还说天都喜欢自己,他是水仙花成精吗? 柳子弘虽然也觉得周灵这话有点不要脸,但本着“我们是一家人,你们都是外人”的原则,坚定地站在周灵面前,给他挡掉了大量目光。 张含阳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左右游离着视线,突然瞥到顾星尧低头沉思的样子,便出声问道:“顾道友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吗?” 顾星尧摇了摇头,众人有些失望,但他一开口却又让人看到了希望。 “刚才的天雷,似乎是紫霄山的手法。” “紫霄山!”当即有人叫了起来:“是那个紫霄山?” “废话,除了那个还有哪个紫霄山啊。” 顾星尧接着道:“但是是谁呢?就我所知,这里并没有哪位紫霄山的道友。” 周灵面无表情,内心深处“呵”了一声:没有道友,我是你师祖。 “刚才的天雷让鬼域破开了一道缝隙,可惜鬼王很快转移了方位,那缝隙也被阴气重新填补,现在这里相当于无法定位的领域,即便我想起卦也无从下手。”邵九句从兜里掏出一串铜钱,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陈知数对他摊开手,表示一样算无可算。 众人正讨论着破解鬼域的对策,极其细微的“莎莎”声从四周传递过来。周灵背后一寒,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小心周围。”他轻声对柳子弘道。后者点了点头,柳灵郎出现在他的肩膀上,做出警戒的姿态。 一个穿着碎花小棉袄的小木偶在主人的操控下走了出去,美艳的木偶师发出一声惊呼,仿佛借着木偶的眼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不一会儿木偶跑了回来,容半双平复了一下心情,急急开口道:“蛇,好多蛇,我们被包围了。” “我这里有雄黄粉。”阿幼朵赶紧去掏自己的腰包,抓出一小袋雄黄粉。“阿姐,你看这些够吗?” 容半双估摸着那一小袋雄黄粉还不够抵挡住她看见的蛇潮的四分之一的,便摇了摇头,强调了一下:“很多,很多。” “师兄。”任松抓紧了师兄的衣袖,齐柏安抚了一下胆小的师弟,道:“鬼域里不存在活物,要么是这附近搜罗来的活蛇,要么是阴煞之气所化,我们前者数量不会太多,后者就不好说了。” 图昱安接着道:“若是后者,只能找到源头,强行破解。” 在鬼域里找一个源头,那可不就是鬼王本鬼?这难度级别也太大了吧。 鳞片摩挲地面的“莎莎”声越来越近,蛇潮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阿幼朵的雄黄粉在众人周围画了个圈,但这个雄黄圈并没能阻挡蛇潮多久。一部分夹杂在阴煞之气所化的鬼蛇里的活蛇和蛇祟跟着蛇潮冲破雄黄,吐着信子向众人逼近。 顾星尧长剑出鞘,一马当先斩下冲过来的几条蛇的蛇头,其余人纷纷动手,使出看家本领对付蛇潮。之前一直表现平平的崂山派孙嘉玉出人意料地发挥优秀,一把黄豆洒出了数不清的迷你小兵,不足一根手指长的小兵力气却不小,和蛇群缠斗在一起,有效地拖住了蛇群的前进速度。 周灵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自己,又看了看蛇群,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重伤的葛修文身边:“道友,你身边还有攻击性符箓吗?” 葛修文大概没想到有人居然会来问他这个,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有一点,你要做什么?”攻击性符箓和一般平安符不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的。 周灵伸手:“来不及解释,为了活命,你有多少就借我多少。” 葛修文有些迟疑,周灵道:“大不了浪费你几张符,没时间了。” 葛修文伸手摸向斜背的口袋,周灵瞄了一眼人蛇大战的前线,等葛修文把符箓摸出来,他就一把全拿了过去,葛修文连喊都没来得及,就见他抛出一张南明火符,低喝了一声:“火起。” 略微有些变色的符火烧了起来,瞬间一条炫目的火带冲了出去,火焰燎到了路径上的蛇群,短暂地清楚了一片道路。 “别杠了,跑啊。”周灵冲着众人叫到。他自己冲过去扶起葛修文,就朝着刚才火焰烧出来的地方跑去。 “这四周全是蛇,往哪里跑都一样。”葛修文一边回头去看,一边对周灵道。 “去死河边上,那些蛇不敢下水。”周灵沉下声,抬手又祭出一张南明火符。 璀璨的火焰照亮了昏暗的鬼域,顾星尧,齐柏,柳子弘等人一起向着周灵方向移动之后,其他人也不再迟疑,跟着移动起来。 “昱安。”陈知数一声惊呼,周灵回头去看,发现攻击图昱安的蛇类数量最多,不,或许应该说这些蛇就是冲着极阴体去的。它们逐渐割裂图昱安与其他人的距离,然后计划着将他拖到鬼王的面前。 顾星尧长剑一挑,翻出一张符箓朝剑刃上一贴,就杀进了蛇群朝着图昱安的方向前进。图昱安精神一震,手里的百鬼尺晃了两晃,两只役鬼为他挡住了发疯似地向他扑来的蛇群。 众人艰难的来到了死河边上。死河也叫小忘川,是忘川水的一条分支,据说每一个鬼域里都有这么一条忘川分支,如果鬼王是正统受封,那么它就叫小忘川,代表着地府承认这位鬼王的合法性,鬼王可以由小忘川前往地府;而如果鬼王没有得到地府承认,死河就代表这厉鬼依然逃不出地府掌控,但凡它敢踏进死河一步,地府就能抓它归案。 这样一条必然被掌握在地府手里的小忘川是鬼域阴气的重要来源,即便野生鬼王再讨厌不过那压在头顶上的阴曹地府,也不得不忍受小忘川在自己的鬼域里流淌。 第24章 一更 鬼域外。两位现场监督代表已经叫停了这场不对劲的比赛,并通知组委会配合处理此事。观众和其他门派代表第一时间收到了组委会简洁的同胞,大多数门派和世家都自行驱车前往紫金山庄。 曲明楠接电话接到头大,他甚至不知道这是第几遍和电话那头的人解释为什么叫停比赛,“有个鬼王跑出来了,你问我为什么?我哪儿知道,我要知道我还在这里干宗协会长的活?我干脆下去做个鬼仙好了。” “是的,领导。暂时没什么大问题,要相信玄学界的大师们,自古邪不胜正,一定能顺利解决。” “别再问我现情况怎么样,我不知道!龙虎山的天师就在现场,目前还没有找到方法破开鬼域。” 第14节 “我讲电话呢,谁——”曲明楠表情不耐地一转头,瞬间变了脸:“哎,元真子道长,您有什么吩咐?需要我做什么吗?” “准备车,送我们去现场。”元真子也不废话,直接道。 曲明楠愣了愣:“您、您几位要去现场?这实在是……太好了。”宗协会长心花怒放,恨不得原地蹦两圈。紫霄山的道长们要求去现场,是要亲自出手吗?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原以为术法峰会,各家云集,怎么都不会等到紫霄山出场,却不料大佬压根没想旁观,直接亲自下场了。 元真子不知道曲明楠脑补了什么,只看见他“嘿嘿嘿”地笑,扯了扯嘴角,再次提醒道:“曲会长,我们想叫一辆车。空间大一点那种。” “哦哦哦,空间大点。好的,没问题。”曲明楠打了个电话,吩咐了一辆商务车,正要问元真子几点来接,却见元真子看了一眼电梯方向,径直走了过去。 从电梯里出来的是个穿长袖体恤带着兜帽的高挑男人,看着挺年轻的样子,但他背后却跟着任真子等紫霄山的道长。任真子和他保持着差一个身位的距离,垂着头一副刚刚挨了训的模样。两个平字辈的道长更是坠在后面恨不得假装自己不存在。再往后,清和小道长手里抱了个剑匣,宁和道长则手里捧着一大个布包。 曲明楠眨了眨眼,这位……神秘人,究竟是谁,来头那么大的吗? 元真子为他解答了疑惑。 “小师祖,叫到车了。很快就来。” 小师祖……就算前面有个小字,那也是师祖啊!等等,真字辈的师祖,那不就是传说中的霄字辈的终极大佬?加上这么年轻的年纪,曲明楠双眼放直,喃喃道:“天、天生仙骨啊。” ----------------------------------------------- 死河河岸边,蛇群的攻击范围从三百六十度变成了一百八十度。虽然有效缩小了攻击角度,却也其他退路彻底封死。 眼看着蛇潮仍然源源不断,有人焦躁道:“怎么办,现在我们连退都没地方退了。” “刚才就不该跟着过来。”“到底是谁带的路?” 周灵对周围的抱怨声充耳不闻,他翻着葛修文拿出来的那叠符箓,发现南明火符已经被他整个用完,剩下的还能拍上用场的攻击下符箓就只有单体的天罡符和其他一些镇符。 “雷法……不行。”周灵考虑到雷符撕开鬼域裂口的同时,背后的鬼王会即刻转换鬼域方位,即使死河位置是定死的,但同时雷符也会被忘川分支所影响,从而减弱效果。如果请天雷,一定会劈在远离忘川分支的地方,那么结果还会和向前一样。而且,那么多阴煞之气化成的蛇潮也阻碍了大家往出口方向跑。 “柳子弘你护着他也没用,以为躲在后面就没事了?”马杰请来的家仙和他一样龇牙咧嘴地朝着柳子弘露出一脸凶狠的表情。 周灵突然听到有人在叫柳子弘,就抬头看了一眼,谁知道对方居然盯得是他。 陈知数皱着眉道:“不管往拿走我们都一样对敌,以死河为界,至少不用担心背后。” “那些水猴子——”容半双一边操控木偶一边抽空瞄了眼背后,时不时冒出水面的水鬼让她不那么放心。 图昱安摇了摇头:“不用担心,只要不沾到河水,它们就不能上来拖走我们。” 马杰冷笑一声:“就算跑的位置没错,同为极阴体,这个周灵怎么那么安全,这又怎么解释?我可不想被同伴从背后捅一刀。” 听到这话,周灵“啧”了一声,问柳子弘:“我怎么感觉他在针对我?” 柳子弘:“柳含秀当年和他们家一个长辈定的婚约。” 周灵:“……他难道觉得我师、养父给他,不是,给他们家哪个爷爷戴了绿帽子?”因为激动,几乎算是喊出来的话,听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的。原来柳、马两家还有这层关系?信息量很大哦。 “别,别光听八卦,还有好多蛇呢。”敬职敬业撒豆成兵的孙嘉玉都快哭了,他带出来的一袋子黄豆全交代在这里了,这可是他屯了好几年的量。 眼见众人渐渐灵力耗尽,陷入苦战,周灵也有些急躁。他伸手在背包里不停摸索,想找找还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咪。”缩在另一个口袋里的小黄发出了一声弱小的猫叫,周灵的手刚好碰到上一次攒下来的带血棉花。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心底升起。 “再抗一会儿,给我一点时间。”周灵从布袋子里抱出浑身毛都炸开的小黄,顾不上回答其他人的疑惑,把猫往地上一放,随即自己跪坐下来。 他摸着小黄柔软的毛发,嘴上碎碎念道:“乖,别动啊。回去给你加罐头。” 安抚好猫,周灵又从包里拿出莲花烛台,蜡烛和带了血迹的棉花。带血棉花甫一出现,整个鬼域仿佛暴动了一样,阴风肆虐,鬼哭狼嚎之声骤然响起。构成蛇潮的蛇类晃动着脑袋,像是在寻找什么令它们兴奋的东西。 “你在搞什么鬼?”马杰骂骂咧咧地回头看了一眼周灵,却见他点起了蜡烛,做出了焚香祷告的动作。“你是傻子吗?在这种地方祈祷给鬼听?” “闭嘴。”柳子弘一边指挥着柳灵郎,一边用匕首斩断了袭向他的蛇头。 顾星尧的目光在周灵的烛台上转了一眼,似乎在哪里见过相似的东西,但实在想不起来。暴动的蛇潮也没有给他仔细思考的时间,转瞬间又投入了战斗。 符火引燃的蜡烛在鬼域的作用下散发着幽绿色的光芒,周灵就着烛火引燃了已经干涸的棉花团,烛火轰得一声猛然爆开,一瞬间爆发出来的灵力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四方四象,白虎在西。神君监兵,请借尔灵。”周灵双手结印,口中念咒,烛火燃起的白烟仿佛活了一般慢慢扩散,烟雾不断增多,在众人的头顶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罩子。最后,随着周灵一声“阵起!”的轻喝,震耳欲聋的虎啸声贯彻天空。 白烟变作巨大的白虎,在漆黑的鬼域上空仰天长啸。 蛇潮仿佛突然蒸发,前一刻还凶狠异常的毒蛇下一秒就在眼前消失不见。 “喵!”突兀的猫咪叫声将众人从天空异象中惊醒,周灵手里端着烛台,粗重地喘了两口气:“往猫那里走。” 柳子弘见状扶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周灵有点手软脚乱,晃着脑袋道:“暂时没有,不过说不好,如果还出不去的话,怕是药丸。”天知道这个四方起灵阵这么耗灵力,几乎把他抽空了,周灵总结了一下原因,可能是起阵的地方不对,他以前和徒孙们玩捉迷藏的时候,一分钟里能摆两个,还不带喘气的。 “阿哥,这是什么阵法呀?那些蛇呢?”也许是刚才天空的异像太惊人,一时之间居然没人开口说话。阿幼朵仗着和周灵比较熟悉,蹭到周灵身边问道。 周灵蹲下来撸了把吓坏了的猫,解释道:“这是个四方起灵阵,暂时借白虎之力逆转了鬼域方位。现在这个地方,是意义上的鬼域西面,因为混淆了鬼域原本的方位,所以暂时鬼王不会找到这里,但时间一长……”说道这里,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已经开始变得有些稀薄的白虎巨像,“等白虎消失,鬼王就包围我们了,如果在此之前没能出去,大家就一起交代在这里吧。” “那,有什么出去的办法吗?”任松眼眶发红,紧紧抓着师兄的衣袖:“其实我这里带了一张雷符,但是我不会用。” “那齐道友?”陈知数看向任松的师兄。 齐柏苦笑道:“我只能试试,不一定成功。” 顾星尧环视一周,道:“现在方位已出,我们可以直接找生门位置。”邵九句眼睛一亮,点头道:“待我起一卦。” 周灵摁了摁额角:“不是我怂,但是就算知道生门位置,有没有命活着出去还是个问题。现在就像是在和鬼王捉迷藏,我们此刻躲在一个尚且算是安全的地方,一旦走出去,就等于主动暴露位置。” 顾星尧看着他:“那么,坐以待毙吗?” 周灵瞥了他一眼,这个人说话方式怎么和他小师叔的风格有点像,盗版,不开心。所以他没理顾星尧,转而对柳子弘道:“你的仙童识数吗?” 第25章 二更 “识数?”柳子弘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周灵道:“就是问一下我们在鬼域里过了多久,你们不会以为外面那些人都是来单纯看戏的吧。” 鬼域里时间的流逝,凡人是很难准确计时的。普通的钟表或是科技类计时工具都会受磁场影响进而罢工,即便借助某些玄学手段,也不一定就是准确的时间。因为人的感官和法器是会出错的,但是同为“阴”属性的鬼魂却不会。 周灵的话无疑给了众人一些希望。柳子弘和柳灵郎交流了一阵,道:“从我进入鬼域开始,过去了大约有两个时辰。” “时间有点久。”周灵头疼地摁了摁额角,这说明这片鬼域背后的鬼王实力相当不俗。 “呀,天上的白虎又变淡了一点。”阿幼朵指着天空,焦急地道。 “我觉得,顾道友说的方法可以搏一搏。”齐柏握紧了拳,神情坚定:“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救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一部分人赞同齐柏的选择,周灵的目光大致从人们身上略过,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愿意放手一搏的大都是术法上比较厉害,也非常自信的一群人,剩下仍在犹豫的,要么有其他考虑,要么就是名不符实,靠着法宝或是祖辈供养的大仙才闯入复赛。后者的代表人物,马家那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直和周灵死磕的马杰。 马杰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再咬一口周灵了,他看向其他一些仍在犹豫的选手,问道:“难道除了硬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 图昱安沉吟了半天,他看了一眼周灵,有些犹豫地道:“我倒是有个法子,但比较冒险。” “你说的,莫非是那个?”陈知数显然知道图昱安说的是什么法子。图昱安朝着他点了点头:“嗯,就是借道黄泉路。但是……” “但是什么?”阿幼朵问,她擅长的巫蛊一道对这方面所知甚少。 图昱安叹了口气:“没有泰山府令,我一个人没办法打开通往黄泉的门。因为是借道,没有泰山府令的话,所以必须由一人先行前往地府引路,递交路引,另一人守在门口带领其他人等待进入。若我来引路,那么守在黄泉路口的人就需要阳气极弱者。” 泰山历来作为阴阳交代之地,有招来魂魄,统摄鬼魂的用途,也是除了酆都城之外的另一个阴间入口。守山人的身上都带有泰山府的印记,因此可以通行黄泉路,但其他凡人一旦进入,要么迷失在黄泉路的两旁,要么被阴差逮住;前者的选项只有一个,就是和游荡在那里的孤魂野鬼打架,打输了就等着被撕成碎片,后者就惨了,有的小鬼压根不想和你讲道理,闯了阴间就当你是活腻了,直接抓进去让你这辈子gg。 虽然凡人擅闯黄泉路非常危险,但只要遮挡好自身阳气,也不是没有安全出来的可能性。于是,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就转向了周灵。 “阳气弱,我们这里,不就有另一个极阴体吗?”邵九言眼睛一亮,兴奋道。不用打架就能走出鬼域,他实在是太开心了。这绝对是上天对文弱书生的眷顾,他这样想着,却看见周灵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周灵:“……”去他的极阴体,劳资根本不是啊。 图昱安垂下眼,周灵的反应已经告诉了他,这人的极阴体确实有问题。在鬼域里碰见周灵的时候他就起了疑惑,极阴体受鬼域影响,自身气场或多或少会发生变化,但周灵身边的气却一直很稳。当然不排除有法宝护身的可能性,但遮挡气息的法宝他身上也有,从鬼王的反应来看,不可能在有两个极阴体的情况下独独漏掉其中一个。 图昱安沉默,如果不是碰到鬼王和这走不出去的鬼域,他并不想去探究周灵的极阴体是真是假,只是因为还抱有一丝借道黄泉的希望,所以他开口说了。现在,希望破灭,他对周灵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 周灵耸耸肩,没有在意。因为他确实是装的,也确实因为他,让大家看到希望又面临绝望。 因为图昱安和周灵的沉默,在场大多数人都猜到了问题的关键。柳子弘尤其震惊,马杰从鼻子里发出“哼”地一声嘲讽:“你们柳家不是说他极阴体吗?现在这算什么,被拆穿真面目?” 周灵眉毛一挑,望向马杰:“不能带你借道出鬼域,还真是——”他这停顿很微妙,柳子弘几乎就要以为周灵想说“那还真是对不起”这种听起来嘲讽力度十分到位的话,结果周灵嘴角一勾,说:“还真是非常开心呢。” 太欠揍了,这个表情这个语气,马杰看起来都快气炸了。 其余人嘴角也多多少少抽搐了一下,周灵看了一眼天上已经十分黯淡的白虎,心底一沉,决定实在不行就放血请雷,毕竟作为天生灵体,他浑身上下任何东西都和蓄电池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白虎逐渐从有形变得涣散,顾星尧和齐柏几人合计了一下,决定从生门位置闯一闯。 周灵在原地坐了下来,没有动。柳子弘拉长着脸,到底还是没有直接离开,他问周灵:“你不走?” 周灵抬头看着他:“你居然还管我走不走?” 柳子弘皱着眉道:“我说过不会让你出事,在我倒下之前。” 周灵:“可我不是极阴体啊。” 柳子弘沉默了一会儿:“一开始是我们柳家找上你,用柳含秀……太奶奶的遗物引你入套。看走眼的是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其实我一直觉得,好资质固然重要,但不是必须。不过家里……” “年纪大了是挺容易变的固执的。”见柳子弘为难,周灵接过了话头。可能是因为辈分大吧,他看柳家这一出仿佛闹剧的把戏,总有一种老太君看孙子闹腾的错觉。任你随便闹,我自巍然不动。 “走吧。生门也不是不能闯一闯。”柳子弘别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 但周灵没打算走啊,他点点地,意思是让柳子弘也坐着歇会儿:“留着点力气吧。我还有杀手锏没用。” “可是——”柳子弘扭头看了一眼走远的众人。 周灵摆手:“我的杀手锏足够完全破坏鬼域,让他们走吧,即便我说了,他们也不会信的。” 确实,如果周灵只是单纯说“大家别走,我有办法。”谁踏马信你啊?刚爆了个假的极阴体出来,现在又想干什么?不如跟着更靠谱的顾星尧,齐柏,张含阳这些名门弟子走,说不好还能博出一条生路。 柳子弘的犹豫没有持续太久,他摸了摸手中木童的雕像,似乎在安抚其中的鬼灵,然后盘腿坐了下来。 周灵笑着说:“听长辈的话,是个好孩子。” 柳子弘:“……”用鼻子发出了一声:“哼——” 白虎彻底散开,鬼域的红月愈发猩红。周灵和柳子弘两人戒备起来,突然间,一道裂口蓦然出现在鬼域上方,撕裂了红月和乌云,一缕天光渗透进来,明亮得仿佛初生的太阳。 这一道裂口出现的十分突兀,像是被人用什么利器直接破开似的。周灵不顾有些刺眼的亮光,眼睛死死地盯着裂口,这似乎是一道剑痕,非常、非常的熟悉感觉。 柳子弘嚯的一下站起来,一把拉起周灵:“快走,鬼域被破,这里很快就会变成黄泉路两边的荒野,再不走就要被困住了。” ------------------------------------------ 紫金山庄,鬼域外。 华夏玄学界的各家代表看着紫霄山一众道长簇拥着的兜帽青年挽了个剑花,将那柄在大白天却只能看见一个黑乎乎影子的长剑放入了剑匣。为他捧着剑匣的小道长清和动作很快地合上了盒盖,压根不给众人看清的机会。 第15节 元真子跟在青年身侧说了句什么,青年似乎没有理会,只是站在原地看了前方几秒,而后转身离开。元真子松了口气,一大群紫霄山的人又和来时一样,呼啦啦地走了。 玄学界众人看的莫名其妙。只有元真子自己知道他刚才那个心跳哟,七上八下,都快赶上打鼓的了。 “小师祖,真不是我拦着不让你们见面。记住,四年,四年。就差几天了,那么多年都等了,不能差在这几天上面啊。”元真子一路上碎碎念着,生怕小师祖一生气把他发配去扫紫霄山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的台阶。 顾长生,也就是紫霄山的奉剑长老,凌霄子根本没注意自己的徒孙在说什么,他靠在车座上,下车的时候说了一句:“两天。”接着就回了酒店套房开始打坐。 元真子:“两天?什么两天?” 任真子白了他一眼,并不想和他说话。那当然是他们家小长老下山的日子了,算的精准一点,就是大后天的凌晨,恰好是小长老下山四年期满。 所谓红尘炼心,报的是因果。当年云霄子周自衡虽然算不出周灵的命数,但却看见了周灵身上缠绕着的命线条条框框,厚重无比。这个孩子注定不能走出世一道,还四个月的养育之恩只是扯断他身上众多命线的一条,云霄子还希望在红尘炼心的四年里能找到解决周灵命线缠身的解决办法。 这是除了大长老一脉外,其余紫霄山众人都不知道的事情,包括凌霄子。 第26章 三更 从鬼域出来,选手们都精疲力尽。组委会直接安排了众人回酒店休息,而鬼域的后续清扫工作则由宗协安排解决。 周灵一路上都显得心事重重,主要是那劈开鬼域的惊天一剑让他不由得多想了很多东西。会是小师叔吗?还是只是封印了剑气的符箓。 参赛选手们休整的时候,关于周灵极阴体作假一事,已经传的大半个玄学界都知道了。整个柳家上下都像是压着一层厚厚的阴云似的,气压低的可怕。不时有其他氏族跟柳如毅打听极阴体真假的事情,柳如毅整天黑着脸,强笑着应付。 等周灵知道这事的时候,一天以后了。他估摸着,要不是组委会规定,赛事期间选手不得与本门弟子接触,柳如毅都想跑到他面前,重新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柳家现在怎么都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错? ------------------------------------------- 认出那一道剑气的不止周灵一人,顾星尧毕竟跟着凌霄子学剑,那极具识别性的一剑他当然也认得出来。于是他向组委会递交了申请,想要前去紫霄山道长们的套房拜见师父。 “师父……”曲明楠拿着顾星尧递上来的纸条,琢磨了半天:“这顾星尧的师父,不就是紫霄山上那位、那位、那位——” “那位奉剑长老!”龙虎山的张怀瑾真人听不下去曲明楠没完没了的“那位”,直接了当地指出了凌霄子的身份。 “我的三清祖师哟,怪不得紫霄山的道长们都围着他转。”曲明楠绕着办公桌走了两圈:“师兄啊——” 张怀瑾:“你已经不是我龙虎山弟子。” 曲明楠:“别介啊,看在我们曾经是师兄弟的份上。师兄你就帮帮忙,去问一声呗。” 张怀瑾:“不去。”语气非常坚定。开玩笑,他满打满算,再垫个脚尖才勉强能算是和紫霄山真字辈的道长同一辈,上赶着过去打听人家师祖下山来干什么,那不是找不自在么。 何况那位奉剑长老,听说脾气不太好,是个冷心冷情的性子,万一不巧撞上,光是想想那冷飕飕的眼神就浑身难受。 张怀瑾没给曲明楠再劝说的机会,直接踱着步子小跑出去:“突然想起来紫金山庄哪里还有几只小鬼没收干净,我去收拾一下,免得日后再闹鬼。” 曲明楠一口气梗在嗓子里,收小鬼还用得着你这个辈分的下场? 办公室还坐着玄学界的其他代表,见龙虎山的张怀瑾跑了,都目光游移,闪避着曲明楠的视线。过了几分钟,曲明楠都快把自己愁秃了的时候,邵三言指着他手里那张顾星尧递上来的申请道:“这不是,顾星尧说要去拜见他师父嘛。让他顺便问问什么事不就行了。” “人家可是师父徒弟的关系,能告诉我们到底为的什么?”曲明楠直摇头。 邵三言道:“总归是个办法。况且奉剑长老那辈分的人总不至于框我们。” “说的是。”“是这个理。”众人附和。 曲明楠又想了一阵,也只能这样了。就给条子盖了个章,让人给顾星尧送去。处理完这个,他又拿出了一份材料递给在场众人:“我想诸位在清扫鬼域追捕鬼王的过程中或多或少都发现了一些问题,趁着今天大家到的比较齐,来讨论一下这背后有没有什么后手。” 因为是在术法峰会期间出的问题,国家方面也格外重视。玄学界本身就在查多地出现的蓄意收集怨气一事,现在又出了个显然不是自然形成的鬼域,将两个案子放在一起一对比,就有了个惊人的发现。 邵三言点着铜钱,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卦象啊。” 茅山派前来的代表,也就是齐柏、任松的师父陶广成道:“鬼域与鬼王互为共生,奉剑长老一剑破开鬼域,鬼王相应地受到重创,从逃逸鬼王泄露的气息来看,这是有人强行用邪术将厉鬼和怨气炼化而成,结合先前的怨气罐子,应该是同一人所为。” “阿弥陀佛。”龙华寺的圆光大师呼了声佛号,像是在为那些被残忍害死引发怨气的死者超度。 “这可不是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工程,我觉得这背后可能存在一个团伙。”阁皂山灵宝派的掌门葛永丰严肃着脸道,他们阁皂山本来就人丁少,这次他的亲传弟子葛修文还在鬼域里受了重伤,这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 泰山府守山人陈逸连忙点头道:“葛掌门说的在理,而且看两个事件前后发生的时间和地点,显然是有人精心布置过,我等一定要将其连根揪出,不得姑息。”人家徒弟是为了救他徒弟受的伤,这人情欠大发了。 讨论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曲明楠综合整理了一下各门派的意见,总结道:“从鬼王一事看,对方冲着我们来的目的比较明显,但也不能排除巧合的可能性。紫金山庄的复赛作废,我们还需要另外进行一场复赛,我会让组委会提前与选手们沟通,做个引子,看对方是不是还会冲着我们来。其他追捕和保护选手安全的工作就需要大家一起努力。” 由各大门派讨论出来的结果很快传递到了玄学界的大小世家手上,这些家族企业虽然也算玄学界的重要组成部分,但不在宗协的常任理事门派里,主要因为世家多拜家仙,相风水之流,做的多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行当。而国家成立的宗协的核心却是为了整个华夏安宁,所以常任理事门派的选择更多放在那些传承已久的佛道门派上。 由闯进复赛的选手做诱饵,探敌方虚实,这法子听起来危险,却没有人退出,一来大家都对自家晋级的选手有信心,是实力上的肯定,二来这时候退出未免落了下乘,所以宗协讨论出来的方案很快得到了一致通过。 方案刚下来,还没消停多久,就有人闲不住了。马家家主假装和柳如毅来了个偶遇,逮着人一顿冷嘲热讽:“哟,柳老爷子。真是巧啊,也出来兜风呐?这次行动还挺危险,你家那个假的极阴体能不能行啊?” 柳如毅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僵硬地回道:“不劳马老担心,就算他不是极阴体,那双天生的阴阳眼也好用的很。” 马家家主只当柳如毅强撑着面子扯淡,笑呵呵地又嘲了两句,才转身离开。柳如毅的柳灵郎和马家的出马仙暗中对峙了一阵,那黄鼠狼朝着鬼灵龇牙咧嘴,鬼灵不甘示弱握着拳头挥了挥。 有路过的人都竖着耳朵,斜着眼偷瞄柳马两家的对峙,全玄学界都知道这两家不对盘,现在爆出柳家的极阴体是假的,马家可不就是使劲踩嘛。 话说回来,这柳家怎么就找了个假的极阴体回来?很多人想到周灵在第一场时候的表现。虽说这人的答案似乎得到了现场裁判的肯定,那搞不好就是瞎蒙的呢?毕竟那块地方至今还在清理地基不是?而且周灵从头到尾也没做点什么,就最后走出鬼打墙的时候还滚了一跤,可逗死人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把假极阴体当笑话看。还有一部分人注意到了周灵所用的那个四方起灵阵,这种借星宿之力的做法可不是谁都能用的,何况是在阴气遮天的鬼域里。柳家可不会这东西,有人就想到了和柳含秀一起私奔的周自衡。 当年这个人出现的突然,孑然一身,无门无派,但一身本事确实没话说。这周灵看来也不是一点没继承到。 不过比起去猜测周灵有什么本事,当然还是极阴体作假来的更劲爆啦,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周灵冒充极阴体结果被拆穿”这个听起来像是娱乐圈热搜头条一样的消息。 …… 紫霄山的道长们原本就包下了酒店顶层的套房。现在来了个师祖,就把其中一个豪华套房全部让给了凌霄子,其他人都挤到了另一套房间里。这倒不是说奉剑长老要做紫霄山一霸(虽然事实确实如此),而是元真子等人自己跑了,情愿大家一起挤在隔壁,也不要和冷着脸的小师祖共处一室,尤其在小师祖刚刚得知小长老从楼梯上滚了一圈这个“非常严重”的事故之后。 任真子:“其实仔细算一算,还有六个小时就到凌晨了。” 元真子呼出一口气:“突然觉得七月半是个好日子。” 两人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套房门铃响了。清和跑去开门,逸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但脸色不太好。 任真子:“逸平,怎么了?” 逸平子:“师父啊,有个事情不太好办。” 任真子:“什么事情?”他觉得现在除了小师祖,没别的事情不好办了。 逸平子:“外面都在传小长老假冒极阴体,柳家看走眼的八卦,随便扯个人出来都能讲上两段。我们需要干预一下吗?”这可是小长老的名声啊,踩他就是踩了整个紫霄山。 逸平子还在思考怎么插手整治一下疯传的流言,任真子的脾气就上来了:“干预个屁,七月半那天咱们往小长老面前一站,齐刷刷地喊他一嗓子,你看那些传八卦的人脸上什么表情。” 小清和认真地想了想道:“大概是……瞎了钛合金狗眼?”这是他刚从网上学来的词,山下真好玩,wifi万岁。 边上元真子极其弟子徒孙看着大长老一脉师徒几人,陷入了沉思。只听过宠徒弟宠上天的,他们这里是宠师祖宠上天,而且这病似乎还会传染,叫人忍不住就想给小长老撑个腰欺负一下人,或是当个打手欺负一下鬼,简直有毒。 第27章 酒店楼顶套房。顾星尧站在门口按了门铃,来给他开门的是格非。格非打了个眼神,示意顾星尧凌霄师父今天心情不好。 顾星尧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凌霄子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在他心里,凌霄子从来都是无喜无悲的人物,看起来不像是人,更像已经跳出凡尘的神仙。却原来也会有情绪的么? 走进套房的起居室,凌霄子正在打坐,顾星尧行了拜礼,嘴上叫道:“凌霄师父。” 打坐的冷漠青年连眼都没睁开,就轻轻“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顾星尧杵在原地,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宗协的会长左一句右一句摆脱他问问奉剑长老出山所为何事,倒不是他不想帮忙,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凌霄师父虽然指点他剑法,但很少和他讲修炼以外的事情。当然,他是个好学生,也并不关心其他,只一心一意练好学到的剑法。所以,尽管他也好奇凌霄师父下山的原因,却愣是憋在心里,怎么都没有开口问出来。 格非站在门外,见顾星尧似乎在发呆,就向他招了招手,让他暂时退了出来:“有什么事情吗?凌霄师父从回来之后就没怎么开口说过话。”言下之意就是,并不针对他顾星尧。 知非捧着一摞衣服路过,看见哥哥和顾星尧站在一道,挑了挑眉:“哟,大晚上的来串门啊?” “知非。”格非皱眉叫了他一声,这两人向来不对盘,碰到一起必然吵架,当然,多是知非单方面的。顾星尧和个闷葫芦似的,往往知非说了四五六七句了,才蹦出几个字来。或是压根就不理他,像现在这样,转身就走。 知非在顾星尧背后扮了个鬼脸,捧着衣服就往起居室里去:“凌霄师父,你看这套怎么样?衣服里面绣了了天罡七星阵,绝对鬼怪不近。” 刚刚还打着坐,半点睁眼意思都没有凌霄子这下睁开了眼,不仅睁开了眼,还接过了知非递过来的衣物,仔细检查了一阵,确保无误后才点头道:“就这套了。” “好嘞。”知非把繁复的广袖衣袍又叠了回去,然后磨蹭了一会儿,直到凌霄子开口问他:“还有何事?” 知非挠头“嘿嘿”笑了两声:“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小长老那个假的极阴体怎么解决比较好啊?” 凌霄子伸手一敲茶几桌面:“任真怎么说?” 知非把刚从隔壁听来的墙脚给凌霄子描述了一下,后者听完,沉吟了片刻道:“还有揪着灵儿身份不放的,下次祈福就不用给请帖了。” “好好好。”知非得令,盘算着首当其冲就不给他顾家发请帖,真不是他公报私仇,顾元达那老头往柳家溜达含沙射影的几句话他可都听见了啊。谁让他们选在酒店走廊里说话呢? …… 相比起八卦传的热火朝天的玄学界其他人,周灵本人倒是一点不关心什么极阴体不极阴体的事情。他坐在床头,把自己小布包里的东西统统倒了出来,一样一样盘点着存货。床尾趴着猫咪小黄,正抓着自己尾巴玩,鬼域好像一点没有影响到它,依旧是只活蹦乱跳的小橘猫。 柳子弘在另一边的床上看周灵点货,在周灵第不知道几次叹气后,柳子弘道:“你到底在焦虑什么?” 既然不是因为谣言,那是为了什么?七月十五吗?可他也不是极阴体啊,怕什么七月半? 周灵手里,仅剩的那张雷符翻来覆去被把玩着,他摇着头道:“不是焦虑,是紧张。”知道了紫霄山的人也在,焦虑倒是不至于。 柳子弘:“有什么区别?” 周灵往背后一靠,仰头看着天花板道:“后者程度没那么严重,至少我不慌,只是情绪有点波动。” 柳子弘:并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周灵把符纸一扔,扑到床尾抱起猫摁在怀里揉了一阵,小猫一边“喵”一边伸爪子推他,眼神里写满了:两脚兽疯了吧,快放开朕! 可惜周灵并没有听见猫的心声,直到把猫揉成了一团炸毛的团子,才松开手让它跳下了床。小黄赶紧跑的里周灵远远地,不想再被蹂躏。 这天夜里,周灵点了大半夜的灯。凌晨将至,他又换了一身大红色连衣裙,把那个百宝袋一样的布袋子背在身上,眼睛睁的老大,像是随时准备战斗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受周灵影响,柳子弘居然觉得这房间周围的阴气确实重了些许。 “砰、砰、砰。”房间门外响起了拍门声。 柳子弘准备下床开门,周灵一把拦住了他:“那不是有门铃吗?你见过有哪个人不按门铃还拍门的?” 柳子弘,指着门外:“你觉得——” 周灵点头:“必然是鬼,还是那种死的早,不知道门铃是什么东西的鬼。” 门外正拍门的知非:“奇怪,怎么没人开门呢?”于是,他一边拍门一边喊:“小长老,开门啊,是我,知非。” 门内的周灵脸色一变:“现在的鬼还学会迂回战术装熟人了?”前几年七月半都是那种凶残地直接刚正面的家伙,今年换口味了吗? 柳子弘还在想那句“小长老”,听到周灵的话,直接打断道:“虽然有警惕性是好事,但我想告诉你,我们这里的门铃是坏的。” 周灵:“……” 第16节 柳子弘:“……” 两人相对无言,周灵重重呼了几口气,走到门边。柳子弘刚想说:“别靠那么近。”周灵已经打开了房门,手里一把镇魂符和祛阴符一起撒了下去。 被符火烧着了衣服的知非上蹿下跳:“啊啊啊啊,是我啊!小长老我是人不鬼!” 这么活泼,还有影子,当真是知非本人没错了。 周灵向后退了两步,呐呐道:“赶紧拍一拍,符火烧不起来的。” 知非拍灭了符火,衣服上烧出几个洞,看上去颇为凄惨:“小长老跟我走吧,凌霄师父来了,今年鬼月看哪个不长眼睛的敢望你跟前凑。另外——”他凑到周灵耳边,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地道:“看谁不顺眼告诉我,凌霄师父说了,让他不用参加下次天坛祈福。” 周灵眨了眨眼:“好啊。” 两人确认过眼神,同时“嘿嘿嘿”笑了起来。旁边站着个惊呆了的柳子弘。 柳子弘看一眼知非,看一眼周灵,前者他见过,紫霄山上的道长,可这人怎会就管周灵叫“小长老”了呢? 知非进门,一边给周灵整理行李,东西不多就一个小箱子,很快就整理完了,一边上上下下把柳子弘打量了个遍。他到没有把柳子弘和柳家划上等号,态度还挺热情,说有空约柳子弘一起出去撸串。 柳子弘被知非一顿猛说,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知非提着行李箱,带着周灵大摇大摆地搭上了直通顶层的电梯。 空荡荡的房间里,柳子弘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周灵是紫霄山的人?还是个长老? 另一边,巨大的落地窗前,等待已久的凌霄子看了一眼即便已是半夜却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以及对比起来显得暗淡无光的夜空,最后视线落在了沙发边的剑匣上。也许是想到了周灵,他的唇边带出了一抹弧度。 这套套房隔壁的套房里,任真子等人挤在门口,将门打开了一丝缝隙。远远地就听见了脚步声,众人探头探脑地往电梯方向偷瞄。 墙上的电梯按钮显示楼层到达,停了两秒后,电梯门打开了。里面走出两个人,前面的是知非,手里提着箱子抱着猫,衣服上不知道怎么搞的烧出几个洞;后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不用说,一准是小长老周灵。 两人渐渐向套房门口靠近。像是有什么心灵感应似的,凌霄子在周灵来到前,一把拉开了房门,眼神飘过隔壁隙开了一条缝的房间门。 门内众人:“……”愣了两秒,各自散开,元真子一把将房间门合上。 任真子:“哎哎哎,我还想看看呢。” 元真子:“看什么看,明天再看。” 周灵望向门内的青年,他好像还和四年前一样,分毫未变。浑身上下包裹在淡漠、冰冷之中,唯有眉间朱砂似火,映衬着那张周灵怎么看怎么好的俊美脸庞。 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遥遥相望。知非看了看手里的行礼和猫,麻溜地敲开了隔壁的房门,自己从走廊上消失。 轻微的关门声好像惊醒了沉迷小师叔盛世美颜的周灵,他快跑了两步,两腿一蹬用力扑向凌霄子。后者就站在原地,张开双手稳稳接住对方。 凌霄子托着周灵的臀部,后者像考拉一样攀在小师叔身上,双手搂着小师叔的脖子,久久没有说话。 凌霄子勾脚关上房门,感受到肩膀处传来的湿意,就没有松开手把人放下。一直这么抱着对方在房间里转圈,就像小时候每次哄他睡觉时候一样。 第28章 一望无际的黑暗,明明是空旷而遥远的距离,却有种转瞬即到的奇妙感。这一次的梦境里多了个发着金光的光团,周灵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像是一直在自己身边,只是突然会发光了一样,他美滋滋地抱住光团睡得昏天黑地。 翌日,门铃才刚响起,冷着一张脸的凌霄子就拉开了房门,眼神扫过门外众人,仿佛在问:“大清早的,吵什么呢?” 任真子冲到了前头,开口道:“小师祖,我们小长老可还好?” 凌霄子“嗯”了一声,就想关门。任真子当真很拼,直接把自己卡到了门框上:“看一眼,我就去看远远地一眼!那可是我们云台小师祖。” 太初宫、云台、镜台,三者组成了紫霄山内门,太初宫位于主峰,是掌门一脉的代称,云台和镜台则分别所属大长老以及执法长老。通常而言,紫霄山内门传承都是一脉单传(虽然很大原因可能是师父懒得带徒弟),在上一代掌门太虚子那一辈,他收了老来弟子,也就是凌霄子顾长生,是以太初宫就有了两个继承人。 大长老一脉的云台情况和太初宫有些相似,但又不同。云霄子收亲传徒弟很晚,在周灵之前,名下有个记名弟子,后来因为周灵年幼,云霄子觉得自己活不了几年了,就把记名弟子也收做了亲传。现任的大长老栖尘子就是大了周灵几十岁的师弟。栖尘子呢,他是个师兄控,觉得师兄弟都是大老爷们太粗糙,为了更好的照顾小时候经常生病的小长老就专门收了个女弟子。 所以说,大长老云台一脉的“小长老控”是有遗传因素的。 凌霄子见任真子气势汹汹,连山内派别的分开来讲了,沉默了几秒,终于还是让开了房门,放任真子进去。 任真子颠颠地跑进去了,至于外面剩下这些……“砰”的一声闷响,凌霄子转手就把门给碰上了。 套房里,走到卧室门口的任真子放轻了手脚,说远远地看一眼就真的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运起云台秘术,灵力集中到眼部,密密麻麻的线条出现在灵视中。这世间万物,因果循环,没有人能跳的出去。额……除了现在他们紫霄山一霸奉剑长老,也许天生仙骨,骨子里面不算是人吧。 周灵的因果线从小的缠的和毛线团似的,这其实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因为一个婴儿,初始的生命应该是崭新的,白纸一样,就算亲生父母那里牵扯广泛,也在他们丢弃婴儿的那一刻,拉断了两者之间的联系。所以周灵身上,除了养父母那一条线,紫霄山的一捆线之外,其他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因果线到底哪儿来的? 这个问题,从云霄子还活着的时候开始思考,一直到他驾鹤西去都没能想明白。师祖没想明白的问题就交给徒弟想,徒弟再传给徒弟的徒弟,以至于整个云台一脉都时刻担忧着周灵那因果缠身的命数。 任真子仔仔细细地看着那些毛线团一样的因果线,确定没有因为下山四年就多些什么出来后才松了口气。就在他松口气的档口,一丝金芒在众多或粗或细的因果线里一闪而过,与此同时,任真子捕捉到了那么一丢丢的功德的味道。 “功德?功德金光?”他喃喃自语着,仿佛有新世界的大门在面前打开。 “看完了吗?”凌霄子从门口走来,见任真子处在门口发呆,便开口问道。 “看完了,看完了。可以,可以。”任真子刚刚有了灵感,很听话地转身就走。 房间里周灵还抱着早上凌霄子给他塞到怀里的枕头睡的很沉。凌霄子看了他半响,又走回了床边开始打坐。 墙壁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了十点,周灵眯着眼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他是让小师叔给哄着睡着的。这一觉是睡得真舒服,没有阴冷黏腻被窥视的感觉,反而浑身暖洋洋的。 一截乌黑的发丝近在眼前,周灵抬手就摸了上去。 “做什么。”头顶上,小师叔总是带着些冷淡质感的声音响起。凌霄子垂头看向周灵,后者裸露出来的两条手臂上还带着结痂的伤痕,看上去斑驳一片。 周灵扔开枕头,翻了个身,朝着凌霄子张开双臂:“小师叔,我回来了。” 凌霄子俯身抄起周灵,周灵顺势拦住了他的脖颈。 “小,唔——”这是个突然而至的亲吻,凌霄子的动作凶狠又克制,周灵逐渐沉溺在两人交禅的唇舌间,直到肺里的空气被压榨干净,凌霄子才在他挣扎前一秒松开了他。 周灵双眼发直,粗重地喘着气。凌霄子揽着他,在他的发顶落下一吻。 “不会再让你离开。” “嗯。”周灵抓着小师叔的衣角,又抬头主动索吻。 两个人在床上腻歪了半天,差一点就没能起床。不过小师叔到底是小师叔,凭借着强大的毅力停止了动作,并压着周灵去了卫生间洗漱。 沙发上的衣袍还整齐地叠放在那里,虽然周灵人不在,但紫霄山依然每年给他准备新衣服,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外加过年时候额外的一套,男装女装都有,主要看做衣服的婆婆心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因为周灵两种都不挑,不论做出什么都能换着法的穿,所以说山上做衣服的婆婆们最喜欢云台小长老了。 一大早被按着洗了个哲学澡的周灵浑身没劲,一点不想动。最后还是小师叔手把手给他换上的衣服,头发高高挽起,对着镜子一照,活像是刚出阁的新嫁娘。 “小师叔……”周灵有些虚弱地道:“一定要这么穿吗?”真就这么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拍古装剧的呢。 凌霄子眼都不抬,拿了根金针戳破自己的中指,挤出一滴鲜血,“你在山上也这么穿。”边说,边放下金针,另外拿了支雪白的狼嚎蘸足了鲜血。 “可是,这不是下山了嘛。而且,天气好热啊。”周灵找来借口,试图挣扎。 凌霄子让他正过脸来,提笔在他眉心点上朱砂痣。“今日没有外出活动。”言下之意就是,有空调,不会热的。 周灵:……挣扎失败,新世界的大门即将在玄学界众人面前打开。 中午临近饭点,组委会包下的酒店内,前来参赛的选手(不包括已经淘汰的)和各家代表们都聚集在一起。 因为组委会是想要在今天宣布重试的项目,所以才召集了大家。然而没想到的是,通知柳子弘和周灵的时候,却只看见了柳子弘一个人,还被告知周灵让紫霄山的道长带走了! 组委会先是:???然后:!!!最后内部踢皮球一样转来转去,愣是没人敢去问一声紫霄山:请问道长把选手带走是想干什么。 曲明楠倒是跑去问了顾星尧,可是后者眼里的疑惑告诉了他,顾星尧也不清楚。曲明楠摇了摇头,暗自想着,挂名弟子到底和正儿八经的紫霄山弟子有区别,人家都是呼啦啦一起行动,就他一个啥啥不知道。不过要问曲明楠羡慕不羡慕,那还是羡慕的,毕竟紫霄山,换谁都想上。 餐厅里大家聊着天,内容八成还和周灵有关,但很少有人注意到周灵人不在现场。直到紫霄山的道长们出现在餐厅门口。 打头的几个都年轻,一对双胞胎兄弟和一个娃娃脸,穿着常见的那种青色大褂的道袍,双胞胎手里还一人捧着个剑匣。三人身后,跟着的是年纪还小的清和,走着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两眼,可惜没看到想看的人,只看见了面容冷峻的奉剑长老。 一席蓝白道袍,头戴玉冠的青年缓缓扫了一眼四周,但凡和他对上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那种被压的喘不过来气的感觉,真的是人能发出来的吗? 紫霄山众人走了进来,真字辈和平字辈的弟子跟在奉剑长老身后,看着小长老躲躲闪闪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样子,同时叹了口气。 其实非常好看,奈何玄学界落后。压根没有女装大佬的概念。 曲明楠迎了上去,挤着笑容欢迎了紫霄山这位师祖级人物,然后支支吾吾了半响,才问道:“不知柳家的另一位参赛选手……” 他话没说话,知非就打断了他:“其实他和柳家没关系,要说算哪里,那也该是是我们紫霄山的选手。” 曲明楠瞪大了眼:“啊?” 宁和道:“就是周灵,是我们紫霄山的人。” 这次不只是曲明楠了,周围其他玄学界人士也都愣住了:什么什么?那个假的极阴体是紫霄山的人? 任真子一看这些人怎么都一副不信不信的表情,往前走了两步,挡开知非格非,站到了最前面,对着曲明楠道:“因为某些原因,小长老用了别人的渠道参赛,现在我们觉得不妥,想把他从那里划出来。曲会长,你看这个流程要走多久?” 曲明楠大脑超负荷运转,想着,那还不是你们一句话的事情?开口却是问:“那周灵选手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都不用等任真子回答,他徒孙清和就转身朝后一指:“小长老就在那里呀。” 第29章 “小长老就在那里呀。” 众人向着清和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宽袍广袖的凌霄子背后还露出了一截粉红色的衣袂。 “嗨。”周灵从凌霄子背后探出半个头,挥手向众人意思意思打了个招呼。 整个餐厅,围在前面那一圈的人无一不是瞪着眼、张大嘴,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这个、这个美艳的女孩子是谁?长得和周灵很像啊。 曲明楠找了半天自己的声音:“这……周、周、周——” “周灵,谢谢。”周灵道:“另外,我真的是男的。” 曲明楠:“……哦。”他的声音听着有点飘,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进去。 任真子盯着曲明楠:“人你看到了,还有什么想问的?” 曲明楠摇了摇头:“没有了,这就去走流程。”说完,居然一个人走出了酒店餐厅。来到走廊里的曲明楠先是发了会呆,然后抓起手机就在自己的微信上发了一条满是感叹号的朋友圈。 紫霄山,柳家,周灵,小长老?这踏马信息量太大了吧?柳如毅那老头是不是要心肌梗塞? 餐厅里,因为宗协会长跑了,缺了主持人的现场显得有些混乱。玄学界众人看着昨天还是小伙子,今天就变成了“小姑娘”的周灵,有一部分出现了双眼发直的症状。看好,真好看,眉目如画大概形容的就是这个人吧。 粉色的交领长袄,料子看上去非常轻薄,上头绣着仙宫祥云,月白色的裙子上一圈银线滚边做成了海浪的形状。精致的五官本就有些雌雄莫辨,眉心上新点的朱砂又增添了两份妖娆,站在一身仙气活像修炼了太上忘情道的凌霄子身边,莫名有一种道长带着刚降服的妖精的即视感。 容半双双眼发直,小声嘀咕着:“这脸也是没谁了,我要去做两个同款娃娃。” 她的声音不大,但架不住这餐厅里耳力好的人也多,听见她说什么的玄学界众人脸上表情十分别扭。 在这部分颜狗之外,还有一批人保持着理智。这些人的心里活动和表情就复杂地多了。一会儿想想“小长老”,一会儿想想柳家,再一会儿又想到了踩着“假极阴体”疯狂diss周灵和柳家的马家。现在好了,菜鸡互啄的时候,来了个神仙,有意思,可有意思了。 中午餐厅吃的是桌菜,正常来说是选手和选手坐,代表和代表坐。组委会都根据各门派的交好情况安排了坐次,而像紫霄山这种超级大佬,这次来的人又多,那当然是单独排了一桌,位置就在主桌边上。 跟着小师叔走到座位边,周灵看了一眼选手席,扯了扯裙子,破罐子破摔地往那边走去。谁知道走了还没两步,背后就传来了凌霄子的声音:“灵儿,想去哪儿?” 第17节 灵儿,灵儿,灵儿…… 时刻注意着紫霄山这边情况的其他人被这两个字震地七荤八素。 周灵脚步一顿,回头严肃着脸道:“小师叔,请叫我卿尘。”灵儿什么的,听起来像是在叫仙剑奇侠传一的女主角。其他时候叫也就叫了,反正他都听习惯了,可是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突然xiu耻。 凌霄子冷着脸,显然并不配合。他抬手敲了敲边上的座位:“过来,坐下。”紫霄山其他人还站在那里,齐刷刷地看着周灵。 周灵:“……”压根没坚持几秒就颠颠地坐了回去,xiu耻就xiu耻吧,反正也是会习惯的。周灵坐好后还伸手招呼徒孙们:“来来来,都坐下。” 紫霄山的一众大小道长还真就呼啦啦地坐了下来。这座位也很有意思,任真子带着徒弟徒孙靠着周灵坐,元真子则在另一边,而凌霄子的两个记名弟子就坐到了自家师父和小长老的对面。 任真子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先给小长老重新洗了杯子和碗筷,然后倒了杯茶水,接着就把茶壶往桌子上一顿,完事儿了。 偷偷摸摸观察那一桌的人们:“……”你就这么当徒孙啊?边上还有一个奉剑长老呢,你就照顾、照顾你们小长老? 说实在的,周灵身份突变,玄学界众人还有点适应困难症。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紫霄山向来都是这么照顾他们家小长老的,至于奉剑长老?这个能自己活好啊,根本不需要照顾嘛。 一直到曲明楠发完朋友圈回来,开始上菜为止,整个餐厅气氛都有点怪怪的,大家就连说话声都下意识压低了几分。 曲明楠站在席位上,高声道:“大家先吃饭,我们饭后宣布重试的内容。” 这顿饭大家都吃的心不在焉,尤其是柳如毅。柳如毅的座位还刚好面对着紫霄山那一桌,吃饭的时候看见多少次凌霄子给周灵夹菜他都不想去数了,夹菜也就算了,还带剥虾的?亲爹照顾儿子也没那么体贴吧?何况这还是二十来岁的“大儿子”。 这情景就像在告诉柳如毅,周灵在紫霄山是多么受宠。想想他管凌霄子叫什么?小师叔啊,那意味着他辈分只比紫霄山当代掌门小一辈,那他师父至少得是凌霄子的师兄。可周灵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一个那么牛逼的师父呢? 柳如毅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令他后背发寒的答案。 周灵的养父,周自衡,别是紫霄山出来的吧?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柳如毅就整个人都不好了。同桌的人看见柳如毅的神色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关系再好也不敢上去安慰的。 在场另一个食之无味、如同嚼蜡的就是马家的家主马德庆了,他现在后悔死了用周灵的假极阴体来使劲怼柳家,要是早知道周灵是紫霄山上的小祖宗,管他是假的什么体,他半句都不带提的。至于马德庆的孙子马杰,这小子大概知道自己要遭,吓得脸色煞白,同桌的选手都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柳子弘和顾星尧坐在同一桌,巧的是,他们俩也同时和风波主人公周灵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关系。前者是柳家人,后者……勉强算半个师弟吧。 阿幼朵在座位上跃跃欲试,刚想开口问点什么,她坐在另一桌的哥哥就瞪了她一眼,用眼神严厉警告她不许乱说话。阿幼朵瘪瘪嘴,气鼓鼓地戳了一下碗里的红糖糍粑。不让我问,吃总行了吧。 紫霄山那桌,周灵放下筷子。凌霄子又舀了碗鸡汤给他:“喝了。”周灵摸了摸肚子,撑得都圆了,摇头道:“喝不下了。”凌霄子就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递到周灵嘴边:“一口。” 那就一口吧。周灵就着小师叔喂过来的勺子喝掉了那口鸡汤,边上传来了碗筷掉落的声音。转头一看,顾星尧那双拿剑很稳的手上只剩下了一支筷子,另一支不知道给摔哪儿去了。 周灵嘴角一勾,笑了。小子,看到没有,你挂名师父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你小长老。 …… “咳咳。”酒足饭饱(并不)后,曲明楠站了起来:“本来呢,术法峰会的赛程项目内容是只有选手才能知道的,但这次因为出了一些情况——”他简单说明了一下紫金山庄里鬼王的事情,接着道:“所以,宗协和有关部门在这里想请大家帮个忙。” 组委会的工作人员给选手们一人发了一份重试说明书,周灵也拿到一份,不过不是发的,而是清和跑去给他拿的。 说明书上写了重试地点,并特别标注这次重试会把大家编成两组,合作行动,目的是为了查看幕后黑手是否针对本次术法峰会。行动过程可能会遇到危险,组委会虽然咨询过大家的长辈但也尊重选手的个人意见,如果有人想退出,可以提前说明。 说明书的内容不长,所以大家很快都看完了。且没有一人要求退出。 曲明楠再一次强调:“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而勉强参加,行动确实危险,我们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出现。” 选手们互相对视着,陈知数道:“我们也想请前辈们相信,玄学界年轻一代的能力。” 少年无畏且英勇,是华夏玄门之幸。不少人都和曲明楠一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紫霄山这边想的就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把周灵手上的说明书传阅了一下,很快每个人的心里就列出了一份法宝单子。等晚上回去就合计合计,能弄出个全副武装出来。 任真子对周灵道:“没事,小长老你放心,这次我们一定准备齐全。” 周灵就爱听这话,他点了点头,对曲明楠道:“放宽心,我会保护好这些年轻人的。” 年轻人们:“……”为什么有一种强烈的、被占了便宜的感觉。 凌霄子看了眼脸上压抑着兴奋表情的周灵,拍了拍他的脑袋:“回去给你看个东西。” 第30章 饭后,周灵刚站起来,紫霄山那位天生仙骨奉剑长老就牵住了他的手,把人带走了。留下玄学界的一干吃瓜群众,满脑子都是两人的牵手·gif回放。 “顾道友,你师父平时都这么照顾人吗?”孙嘉玉问道。他们崂山比较穷,虽然旅游资源不错,但因为崂山术在现在的玄学界给人一种只会装神弄鬼的错觉,所以很少接的到玄学界来的生意。在山上的时候,师父又沉迷制作各种小玩意儿,在徒弟的生活琐事上几乎是放养的,孙嘉玉一直以来都是磕磕盼盼地自己照顾自己,小时候不会做饭还没被饿死多亏了兼职搞旅游业务的几个师伯。 所以,看到紫霄山的师门氛围,孙嘉玉非常羡慕。 顾星尧脸上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他看了一眼孙嘉玉,眼神非常奇怪:“不,凌霄师父平时……不是这样的。”紫霄山的人——除了经常和他抬杠的知非,明明都是仙风道骨人设,今天全崩了,崩了好么? 陈知数见顾星尧脸上写满了“三观已碎,重建中”,就没再刺激他,转而道:“上次鬼域里,顾道友说那道天雷是紫霄山手法,现在想来应该是周道——额,周小长老请的了。”周道友三个字都到了嘴边,突然想起来周灵那辈分太大了,他管人家叫道友不合适。 齐柏点头道:“有机会想亲眼见识见识周小长老请雷。” “容阿姐,你刚才看仔细了吗?那个奉剑长老长得真好看。”总有一些人的思维和一般人不在同一个频率上。比如颜狗里的战斗机,阿幼朵。这位苗族少女已经在师侄俩的盛世美颜里完全沦陷。而和她有着共同语言的容半双也双手捧着脸颊,痴迷地道:“我想好了,我要做一个雌雄莫辨的六分娃娃,另一个做仙风道骨的三分娃,然后让师叔抱着师侄凹造型。” 周灵要是听到这话,一定要对容半双说:这位朋友,你在玄学界也是浪费人才,你应该去做bjd娃娃,一准能大卖。 不过周灵已经让小师叔牵手走了,所以他错过了一个阻止手作大佬进行创作的机会,很久之后,就连反派都知道了这一对娃娃,还拿它们挑拨两人感情。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让我们暂时把目光集中到新一轮的术法峰会重试项目上。 出于对选手负责的态度,组委会暂时取消了赛期选手不得和本家宗门接触求助的规定,这样选手们就能补充一些来自宗门长辈的关怀——什么符箓法器亦或是新的法术之类。 短短半天时间,都被充分利用起来。 楼顶套房里,凌霄子接过知非递过来的剑匣,在周灵面前打开了盒盖。灰色内衬上只有浅浅的一道压痕,其他什么都没有。周灵:“……小师叔,空的。” 凌霄子将剑匣往前递了递,道:“伸手摸一下。” 周灵于是伸出手,在剑匣内的压痕上摸了一把。“嘶——有东西。”他惊奇地道。是一个入手冰凉且坚硬的东西,周灵两只手一起上阵,来来回回把这个看不见的东西摸了个遍,而后双眼微撑,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是,承影吗?” 上古有三剑,曾为商天子、春秋时卫人孔周所收藏,也叫殷天子三剑或是孔周三剑,分别为上品含光、中品承影、下品宵练。本是传说中的名剑,但紫霄山却真的收藏着一柄宵练剑。在凌霄子习剑之后,宵练就做了他的佩剑。周灵十来岁的时候非常羡慕,又受到周自衡给他讲的“十大名剑”的荼毒,就嚷嚷着说要一把承影剑。 可是殷天子三剑本就虚无缥缈,紫霄山上那柄宵练到底是怎么来的连掌门都说不清了,就记得琅嬛阁里有这么一把剑。那会儿凌霄子又没有合适的佩剑,正好就拿出来用了。所以,周灵想要的承影根本无从找起。那以后,云霄子就被勒令不许瞎几把讲故事,老头还挺委屈,我徒弟我想怎么养就怎么样,你们管得着嘛? 凌霄子隔天就把还是小正太的周灵抱到了自己院子里。十四岁的少年已经逐渐长开,有了一些挺拔硬朗的轮廓,他对着当时还把宵练当玩具看的周灵,认真地许下承诺:“我给你找承影。”不管多久,只要没找到就一直继续下去。 时隔12年整,已经长大了的小师叔真的把承影带到了周灵的面前。 周灵感觉到视线有些模糊,但他不承认那是泪眼造成的。凌霄子抚上他的脸,用拇指擦掉了那两滴神神鬼鬼都喜欢的大补品眼泪,语气平淡地道:“灵剑之间互有感应,在‘那边’找到的。喜欢吗?” 喜欢,当然喜欢。怎么可能不喜欢?连他升天的师父都不记得的事情,有个人却坚持了12年。 周灵强迫自己睁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因为眼泪会控住不住掉出来。双手无意识地摸着承影剑身逐渐收紧,手腕却被人突然握住:“小心划破。” “小师叔。”周灵突然朝着青年扑过去,装着承影的剑匣被甩到了沙发上,凌霄子托住扑上来的师侄,随口应了一声:“嗯?” “喜欢……承影。”周灵趴在凌霄子耳边道:“但是,更喜欢小师叔。” 说完推开凌霄子,转身去看被扔在了沙发上的承影剑。 凌霄子摸了摸耳廓,似乎有点发热。 这边小师叔和师侄腻腻歪歪地把玩着新到手的承影,隔壁徒孙们绞尽脑汁翻着存货给小长老添妆,啊不是,添装备。 这个四灵符不错,放一点放一点,那个雷符再多拿几张过来,还有天罡符,南明火符,定身符,镇魔符,有就都拿出来。剩下常用的平安符,祛阴符,引灵符——哦,这个不用,他自己就是最大的天然灵引。 厚厚的两沓符纸装好,又开始装随身的法器。什么玉佩,戒指,手镯,只要好带容易拿就给他塞进去,稍大一点的还有铜镜,匕首,招魂幡(?),经书等等,反正大家从自己的行李和凌霄子带过来的小长老常用的东西里翻,觉得有点用处就给放进去。 放着放着,两个斜跨背包都不够用了。 “师爷,放不下了。”清和拎着两个包,皱着包子脸道:“而且有点重。” 任真子大手一挥:“换个乾坤袋来。” 乾坤袋,这种近现代玄学界已经失传,各大门派也少有存货的东西,从价格上来说,并不亚于北京内环一套大平层。紫霄山的乾坤袋存货量也没有很多,基本就是堪堪够内门弟子人手一个的标准,而且内部空间都不是很大,也就够放一点符纸啊,桃木剑啊什么的。 现在桌子上那么多东西,显然在场众人的乾坤袋都装不下。至于小长老那个大容量乾坤袋,并没有带过来。那么任真子说换个乾坤袋从哪里换? 知非“额”了一声:“那我去找凌霄师父要他那个超大号的袋子?” 任真子挥手:“快去快回。” -------------------------------------------------- 鹏城的平安桥最近不大太平,一个月内接连发生了五起车祸,还有人声称亲眼在车祸现场看见了鬼手拖人。以至于现在能绕路的司机都绕着路的走、明明是上班早高峰,可桥上的车却寥寥无几。稀疏的车流都和乌龟爬似的,车速慢的令人发指。 距离平安桥不远的商业街上,一群大概是旅游团的人,在导游的带领下走进了一家卖木器的店。周围的行人商贩只当他们也是被旅游团坑来消费的,根本没人注意到这群人进入了小店后很久没有出来。就是奇怪了一下,这个队伍里的年轻人怎么还有穿古装的?cospy嘛?那这大热天的也是挺拼的。 这群旅游团标配小黄帽打扮的人正是前来比赛的周灵等选手,他们连夜坐飞机飞到鹏城,在组委会安排好的工作人员带领下来到鹏城的宗协办事处。穿过小店后门,沿着楼梯向上怕了一层就看了两部厢式电梯。一波人分成两组正好一次性都上到了七层。 在楼下的时候还好奇鹏城的办事处是什么样的,电梯门一开,孙嘉玉就感叹道:“真有钱。” 七层以上,一直到顶楼10层,整栋大楼都是宗协鹏城办事处的底盘,楼下小吃外卖,家居用品,衣着鞋类,什么都有,既方便又隐蔽。 工作人员领着大家进了办事大厅,刚一进门就发现大厅里挤了不少人。这些人都目光炯炯地看向周灵。 周灵:“……”冷静地后退了一步:“想做什么?” 带头的一个胖子以不符合他体型的移动速度小跑到周灵面前,伸出手道:“这是周小长老吧,幸会幸会。我是鹏城办事处的主任,刘子豪。今天能看见周小长老,我们鹏城办事处真是蓬荜生辉啊。” 周灵看着那只肉乎乎,但是非常执着的伸在半空的手,勉为其难地和他握了一下。后者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但周灵怎么看都觉得,那表情有点像是庙里面求到了大师开光之后由衷的喜悦之情? 第31章 鹏城办事处的主任带头握手,后面还排着整个粤省叫得上号的术士和风水先生,都为了来瞻仰紫霄山小长老的姿容。果然是神仙人物,漂亮,真漂亮。 周灵:“遭不住啊……” 宗协总部的工作人员很快阻止了刘子豪带头搞排面的行为,并严肃教育了他。后者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们一定配合总部工作,踏踏实实挣业绩,绝不溜须拍马。”说完转头又对着周灵道:“周小长老,我们准备了个接风宴,请您一定要来参加啊。” 周灵随便找了个借口,摆手拒绝。刘子豪看上去还挺失落,边上总部的人忍无可忍,把鹏城其他人遣散后,拉着刘子豪进行思想教育去了。 另一个工作人员接替了他的工作,拿了箱子给选手们抽签分组并进行简单说明。 “这次比试时间是在晚上,因为平安桥每次出事时间也都在凌晨时分。这座桥在建造的时候就出过一点问题,当时桥墩子打不下去,zheng府请了鹏城的宗协前去查看,发现桥下有妖物作祟就用了镇法处理,桥上刻了平安二字也是希望这座桥能一直平安无事下去。谁知道才没过几年,就发生了这种事。” “那鹏城宗协之前看过情况没有?觉得这次是什么问题?”周灵问道。 工作人员倒也没有扣着情报,直接如实说了:“看了几次都还是妖气冲天,但措施都做了,一点用也没有。而且鹏城周边的城市也发现了怨气收集罐,所以我们怀疑和先前的案子有联系。” 选手们点头表示了解。 工作人员道:“组委会订好了酒店,大家可以去休息一下,晚上行动。各门派的其他代表会晚一步抵达,虽然不能再见面,但会在暗中随时支援大家。” 众人各自解散。 时间还早,大多数人都三三两两地约去了吃饭,来了鹏城怎么能不吃下午茶呢?周灵也早就计划好了要去吃虾饺皇,然而……柳子弘你什么时候和顾星尧那么熟了? 第18节 周灵眼看着柳子弘和顾星尧两个人走到一起,顾星尧问:“去吃点东西?”柳子弘回答:“好,附近有家茶餐厅不错。”然后,两个人真就这么走了? 而其他人,要么远远的看着周灵,要上不上的;要么觉得辈分差太大,心里有压力,直接放弃接触。倒是有几个女选手,跃跃欲试。 阿幼朵,蹦蹦跳跳地过来邀请周灵:“阿哥,我们一起去和下午茶吧。” 周灵:“好,走!” 阿幼朵背后响起了小小的惊呼,她回头比了个“耶”的手势。 十分钟后,同一家茶餐厅里。 周灵和阿幼朵的姐妹团,以及顾星尧、柳子弘两人撞了个面对面。 周灵:“呵呵,好巧啊。” 顾星尧/柳子弘:“……” 容半双见气氛有点尴尬,就问道:“要不要一起?反正我们都是一组的。”说完,见顾星尧和柳子弘表情一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周灵笑了:“我看挺好的,正好我想和挂名师弟还有弘儿,聊、聊、天。” 挂名师弟顾星尧觉得自己还ok,弘儿就……不太好了。 六个人坐在窗边的位置上,周灵左手边是阿幼朵,右手边是阿幼朵新认识的小伙伴,黄河水边的巫女冯(ping)宓(fu),容半双则坐在了顾星尧和柳子弘的外侧。 坐在两个妹子中间的周灵一点违和感没有,为了方便出行,他今天倒是没穿裙子,但衬衫七分裤也看不出明显的性别,加上人们对长发历来的认知,这就是个妹子无疑。 容半双在位子上显得有点局促,因为她看见了周灵脸上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这可不像是要好好谈话的表情啊。 周灵盯着对面的两个男同胞,先是摸出了一张雷符,往顾星尧面前一放:“你也算我半个师弟。”虽然挂名,周灵一想到这个就心情舒畅,连带着对顾星尧的态度也好了几分:“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这张应该是我师弟画的,他近几年画符功夫渐长,实用价值和收藏价值都不错,顾师弟别嫌弃啊。” 顾星尧看了雷符几秒钟,默默收下了雷符。 周灵又转向柳子弘:“弘——” “算我求你!”柳子弘捂住脸,几乎是牙咬切齿地道:“换个称呼。” “哦。”周灵从善如流:“柳子弘你很行啊,今天要不是有妹子们找我吃饭,你是准备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吗?” 柳子弘:“……”为什么感觉这个语气有点熟悉?好像是家里老太爷还没去世的时候对着孙子辈骂“不肖子孙连碗糖水都不让我喝”那种感觉——当时老太爷查出来有糖尿病。 边上顾星尧听周灵说柳子弘的语气,总感觉自己也被捎带进去了。按理说他们半个师兄弟关系,比柳子弘这种差了好几辈的要近多了。 “干嘛都不说话,沉默能解决问题吗?”周灵拍着桌子道:“这样吧,为了弥补我的精神损失,把我师母的遗物送到紫霄山就行了。” 柳子弘:“爷爷已经着手在办了。” 周灵眨眨眼:“哎?” 柳子弘看了一眼周围把这当八卦听的妹纸们,咳嗽了一声:“晚上和你说。” 周灵:“不然你给我发条微信算了,晚上我和小师叔住。” 众人看向他,周灵道:“特殊情况,和组委会申请过的。”饭桌上安静了几秒,荣半双小声道:“大床房吗?” 冯宓兴奋地憋红了脸颊,端着水抿了一口掩饰情绪。对面两个男人一瞬间有点僵硬——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只有阿幼朵还似懂非懂地道:“阿哥,你和你师叔关系很好吗?” 周灵道:“对啊,我小时候基本是小师叔带我。” 服务员开始上菜,稍稍缓解了一下诡异的气氛。 周灵夹了个肠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柳子弘道:“对了,我师母生前说过喜欢她少女时期院子里种的一棵柳树,所以我想再要棵树。” 柳子弘情绪有点低落,“哦”了一声,蒙头吃饭。顾星尧递了个同情的眼神给他。 饭吃了一半,柳子弘突然顿住了,转头看向窗外,其他人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纷纷朝着马路对面看去。只有周灵像是没事人似的,还奇怪他们在干什么,跟着转头一看,才发现不对:“谁家的小纸人跑出来了啊?” 纸是一种很好的载体,许多术士都喜欢用纸来完成法术,在东瀛的阴阳术中,纸更是召唤式神式神时必不可缺的道具。 在华夏,最常见的纸人是用于白事中的纸扎人,这类纸人大多与人相似,且是立体的;另一种,普通人比较少见,但术师们常用来传递消息或者拿去物品,这种纸人没那么复杂,就是一张扁平的纸,剪出了人形。术士用灵力赋予纸人行动的能力,统称纸人法。 纸人法的应用很多,周灵喜欢用来传讯的仙鹤也是其中的一个变种,如果不是急着需要送到消息,叠出来的仙鹤也可以慢慢悠悠地飞到被传讯人身边。 现在窗外马路对面的小纸人就是这第二种,纸人法。不过纸人身上大概还贴了隐匿符,所以顾星尧等人虽然感觉到异状,却没有发现古怪之处到底在哪里。只有周灵,这个阴阳眼也不是阴阳眼,但他就是能看见很多正常人都看不见的东西。 区区隐匿符,在他眼里贴了和没贴一样。 小纸人手里似乎抱着一个罐子,前后十几个小纸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招摇过市。 周灵形容了一下他看见的情况,这可不像是鹏城宗协的人指挥的纸人。六人匆匆结了账,追着纸人一路向西而去。 因为怕惊到小纸人背后的术士,六人只是远远地坠在后头,跟了大约半个小时,跑在最前面的阿幼朵突然停下脚步道:“哎?那不是平安桥吗?” 还真是。 周灵脑中灵光一闪:“罐子,怨气。快追。” 关键词一出,大家很容易就能想到什么。在场六人要论机动性,每一个都比周灵高,于是周灵就看着几人刷刷刷提速追了上去。 而跑了半个小时,已经喘的不行的周灵:“……”发誓回山之后一定每天去爬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练体力! “等等,跑过了喂。”眼看着顾星尧一步跨过小纸人还想往前冲,周灵在后面喊道:“回头,斜下方四十五度角,踩下去。” 顾星尧一顿,僵硬地扭了个身,照着周灵的指挥一脚踩去。 “噗——”轻微的漏气声响起,最前方的小纸人瞬间被踩扁,隐匿符被破,一个白色的现在已经站上黑灰的纸人出现在顾星尧脚下。 领头的纸人被破,其余纸人慌乱了一阵,又重新挤到一起。周灵眼见几个纸人合力把罐子抬高作势要砸,立刻弹出一张风符,肉眼看不见的微风贴着地卷向纸人。 冯宓也在此时吐出一个古老晦涩的音节,一层能让术师们看见,但不至于让普通人开眼的的灰色阴影将纸人圈了出来。 第32章 风符托住了即将砸落在地的小罐子,柳子弘一抄手就把罐子拿在了手里,一个指节大小的罐子入手就是一股强烈的阴气,柳子弘及时唤出了柳灵郎才压制住那股暴烈的阴气。 冯宓和阿幼朵在其他人抢救罐子的时候消灭了小纸人,容半双的娃娃在这里放出来太显眼,就警戒在一边。 周灵摊开手,感受了一下风带来的灵气流动,一丝丝有别于天地灵气循环的躁动由远及近而来。他眯起眼,从乾坤袋里摸出了一面长柄的铜镜,对着太阳光线的角度晃了晃。灵气循环日光进由镜面折射,恰好与躁动的灵气相撞在一起。 带着阴煞气息的灵气“噗呲”一声被击得粉碎。 顾星尧一侧头望向周灵,目光扫到他手里的镜子,脱口而出:“小昆仑镜!” “那是……什么?”容半双好奇的问,她现在看什么都是娃娃的配件。 周灵随意地甩了甩镜子,把它放回了乾坤袋:“就是个昆仑镜的仿品。” “是我想的那个昆仑镜吗?”阿幼朵瞪大着眼睛倒抽一口气。那可是传说中的神器啊,而且看顾星尧那副惊讶的样子,就算是个仿品也肯定很珍贵,周阿哥这么随便地甩真的好嘛? 周灵点头道:“唔,如果你想的是和东皇钟,轩辕剑,盘古斧等等一起组成了十大神器组合的那个昆仑镜,那就是了。” 众人:“……”你轻描淡写的态度让人觉得很不可信啊。 这倒不是周灵故意装逼,而是他觉得这玩意儿可信度真的不高。云霄子给他讲紫霄山的时候,指着块石头都敢说“这是女娲补天时候留下来的五彩石”,一次两次听着还行,听多了就……免疫了。而且往往云霄子刚给他讲完没几天,掌门师叔和小师叔以及师弟徒孙们会再来给他讲一遍或相同或不同的版本,久而久之,周灵就形成了这样一个认知:真的假的不重要,什么好记记什么。 关于小昆仑镜,云霄子拿给周灵的时候也是说的天花乱坠,什么上古十大神器昆仑镜的仿制品,极其难得,可照世间邪祟,驱邪避煞必备良品。刚拿到的时候周灵还当宝贝似的天天抱在怀里,直到有一次小师叔带他在山谷里玩的时候,他发现谷底的草堆里埋了两块和他手上拿的一模一样的镜子,然后小师叔又带着他翻遍几个山头,一共找到了十六块所谓的神器昆仑镜仿制品。 周灵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家师父好一会儿,云霄子承认了这是布置护山大阵之后用剩下的一块镜子,但是他强调,虽然数量有点多,但是质量绝对不差,并保证这真的是“昆仑镜高仿版”。 所以,经历了这个事件之后,周灵实在是对这块镜子重视不起来。不过看在它还挺好用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选择性遗忘了小时候被忽悠的经历。 “不说那个了。你们有谁认得出纸人是哪家哪派的吗?”周灵挥手,看着地上的一堆纸屑问。 冯宓道:“纸人法流传很广,一般术士的手法也相差不大,很难看得出究竟出自哪里。” 周灵蹲到地上捡了个纸片捏在手里翻转着看了看:“那怎么办,总感觉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已经被柳子弘拿黄符裹住的小陶罐:“那里面,装的是怨气吗?” 柳子弘道:“不能确定,但阴气很重,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周灵扔掉手里的纸片,站起来道:“算了,回去吧。反正背后的人是暂时没办法再行动了,晚上再看吧。柳子弘,罐子给我吧。我一会儿顺便拿给组委会处理掉。” 柳子弘把小陶罐递给了周灵,交接前加了一句:“小心,里面的东西不太安生。” 周灵“嘿”了一声,接住小陶罐:“那它应该小心我才对。” 在路人产生疑惑前,周灵六人离开了追上小纸人的地方,去平安桥上走了一圈。桥上果真如工作人员所说,有股子妖气环绕。妖和鬼不同,它们不怕太阳,成了精的牲畜植物理论上是日月光华都能收集,主要看这妖精修炼走的是那一道的。而人间的术士其实是不能随意打杀妖怪精灵的,因为天道会给成精的生灵记上一笔,若是随便打杀,这杀孽就会落在术士身上,很难洗得干净。所以除非碰到开了杀戒或是堕入魔道的精怪,否则正统的术士都不会随意伤害。 平安桥上环绕的这股妖气就透着阴丝丝的感觉,如陷泥沼般的沉滞感环绕着众人。在桥上站的久了,还觉得心烦意燥,强烈的怨恨情绪在脑中滋生蔓延。本该让人十分不舒服的情况下,周灵却笑了。解决干扰神智的东西,这还真就是他最拿手的本事。 一段清静经不急不缓地从他口中念出,其他人只觉得灵台一阵清明,不适的感觉被压了下去。 周灵念完最后一个字收尾,接着道:“现在也看不出什么,我们还是晚上再来吧。” …… 回了落脚的酒店。周灵先去找了曲明楠把小陶罐交给了他,顺便说明了一下中午的时候他们碰到的情况。因为峰会并没有直接暂停,其他选手不好直接和组委会接触,只有周灵没这个顾虑,紫霄山的小长老还会在乎一个峰会冠军吗? 不、不可能的。那可是紫霄山啊,哪届峰会不是三请四请才愿意派个人过来的主,根本不在乎什么峰会不峰会的。所以上到组委会下到玄学界众人,已经直接把周灵从参赛名单里划掉了,这绝对是特别嘉宾,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特别嘉宾接触组委会,一点毛病没有。 处理了罐子,周灵就回了房间,还没扑上床,他衣服一紧,被人从后面一把扣住。与周灵前后脚进门的云霄子并不允许他的师侄澡也不洗,衣服也不换得朝床上扑,把人拎到卫生间二话不说开始扒衣服。 周灵牢牢抱住自己衣襟不放:“大白天的,小师叔你耍流氓!” 凌霄子瞥了他一眼,手上该干什么干什么,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剥光了扔到浴缸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脸上溅上了水滴,呈现出懵逼神情的周灵。后者,抬手缕了把头发,趴在浴缸边缘看他。 衣着整齐的凌霄子,和一丝不挂的周灵。 被热水包裹着,温润的水流滑过肌肤带来贴慰的触感,周灵定了定神,开始思考:为什么小师叔最近总是一言不合就扒他衣服呢?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他欲求不满。 周灵想到两人真正意义上的合体双修也就他下山前那一次,虽然起因是他吃错东西,但两人总算是捅破了那层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窗户纸。当时小师叔的表情是什么来着?周灵记不太清了,只记得他推门进来时候那一瞬间的震惊和眼底恍惚间闪过的挣扎。 然后,就是凶狠的撞击和温柔的安慰夹在在一起,让人恍若直上九天,遥坠碧落。 第二天一早,小师叔原本是想去云台请罪的——毕竟周灵是他师侄,两人又没有正式合过籍,就这么睡了,他作为师叔是要背主要责任的(不,云台怕是要让他负全责)。周灵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虽然还不怎么清醒,却下意识地抓住了正欲离开的凌霄子的衣袖。 不能让师弟和徒孙们知道这件事,至少现在不能。不然他不在的四年里,云台和太初宫怕是要闹到决裂。他不希望在他眼里亲切可爱的紫霄山闹出任何不愉快的事情,也不想看到小师叔去镜台那个黑漆漆的山洞里思过,所以只能默默对关爱他的徒弟徒孙们默念了几遍对不起,就强行拉着小师叔瞒下了这件事。 他并不知道,凌霄子虽然没再提起此事,但从他走后就自己跑去了临天台进修,那地方虽然精致不错,但终年无人,又高又冷,和镜台的小黑屋也差不了多少。 周灵抬高头,仰着修长的脖颈对凌霄子道:“小师叔,要一起吗?”语气虽然平静,但红彤彤的耳垂出卖了他。 凌霄子注视了一会儿那红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啃上一口的耳垂,垂下眼,转身走了。 走、了。 周灵:“……”垃圾小黄书,欺骗我感情和常识。 气鼓鼓地洗了澡后,周灵摸着下巴想:所以他刚刚到底在气什么?小师叔不受诱惑吗?为什么突然感觉耳止度有点大。 第19节 默念了几遍固守元阳的法门,周灵推门走到了房间里。一眼就看见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的小师叔,姿容出尘缥缈,飘然若仙。在极具现代感的酒店里,愣是坐出了强烈的违和感。总觉得这样的人,应该在天上,而不是人间。 周灵顿住脚步。奇怪,他和小师叔一起长大,明知道对方也是人,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而且是非常强烈的,理所当然的感觉。难道这是天生仙骨的隐藏buff? 不能周灵想明白,凌霄子睁开眼,开口道:“过来。” 第33章 凌霄子一句“过来”打断了周灵的思路,周灵甩甩头,把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想法甩了个干净。管他什么天生仙骨,难不成还能让人强行飞升? 周灵脚步轻快地走进凌霄子,凑上去刚喊了一声“小师叔”,就发现床头鼓起一块被子,那被子一动一动,不多时,从中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脑袋的主人“喵”了一声,伸出爪子打了两下那床压了它半天的被子。 “小黄。”周灵脚步一转,坐到了床头,抄起已经长大一些的橘猫,抓在手里揉了个爽。 凌霄子的目光在猫身上略过,见周灵一头长发还湿漉漉的,无奈地起身拿了条毛巾来给他擦头发。 周灵抱着猫坐在床上,凌霄子站在他背后擦拭着那把发梢上滴滴答答还在滴着水的长发。 “你今天碰到什么了?” 一边擦头发凌霄子一边问。 周灵把遇到的纸人和截获的罐子说了一下,说完往后一靠,有气无力地道:“玄学界原来这么忙的吗?我们山上好像没那么事情啊。还有啊,你们为什么不给我科普一下华夏玄学界,搞得我和二傻子似的——” “灵儿。”凌霄子突然从后面拥住他:“紫霄山历来避世,非大难不出。虽被尊为玄门之首,但你看山上有谁在乎那点虚名。没有告诉你玄学界的存在,一来确实是大家疏忽,二来也没有想到你下山四年会被卷入其中。” 从凌霄子冷淡的语气中听出了他的担心,周灵反手覆盖上对方抱住自己的手臂。被扔到一边的橘猫栽了个跟头,恼怒地喵喵叫唤了一会儿。 “我没事呀,小师叔。”周灵道:“你知道我其实对这些事情还是挺感兴趣的。在山上的时候没这个机会,就算偶尔碰到些山精野怪,也轮不到我出手,就被你们玩死了嗷——” 凌霄子听到“玩死了”三个字,挣开手敲了一下周灵的脑袋。 周灵拿头往后捶他:“其实我也想动动手的啦,但是一直没机会。现在终于——”他握紧了拳,“是时候让大家见识一下我的力量了!” 凌霄子:“……”虽然并不觉得自家小师侄有什么力量可言,但非常机智地没有反驳他。 待擦到周灵头发基本变干,凌霄子想和他交代两句晚上的注意事项,却发现面前的人已经头一点一点地快要睡着了。 那便睡吧。凌霄子想,反正他会在暗处看着他,没有什么东西能伤害他的小师侄。 晚上九点,月亮被云层遮盖,只有零星的黯淡光点挂在夜空中,被城市里明亮的灯光一照,更显得毫不起眼。 周灵被凌霄子叫醒,用冷水洗了把脸后换上了一身轻薄的广袖交领,外套胭脂色大袖,长发束在头顶,用红色绣朱雀纹发带绑了个结。大袖衫的衣缘上滚了金线的日月山川纹路,袖口后心前襟处虽然看不见,但确确实实镶嵌了护身符进去。这样薄薄的一件衣服放到玄学界的黑市上至少能值个百八十万。 凌霄子送他去和其他选手汇合。酒店门口,人们先是看见了周灵,红衣妖冶,眉目精致,不像是要去降妖除魔,反而像是去赴一场华宴。 或含蓄或直勾勾的目光放在周灵的身上,周灵有些不自在。这时候,凌霄子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拍了拍周灵肩背,道:“去吧,我看着你。” 周灵摸摸腰上乾坤袋,笑道:“装备够用,小师叔你看着,等我给你抓个活的回来玩玩。” 这话说的,太轻松了。然而众人一想到紫霄山,又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对。这一代的年轻一辈都没有上过紫霄山,对它的印象全部来自于长辈的诉说和玄学界的口口相传。而不巧的是,紫霄山在玄学界一直以来都是超级大佬这样的存在。想想上一次紫金山庄的那惊天一剑,宗协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的时候,紫霄山已经动手解决问题了。这就是实力上的碾压式胜利,所以周灵说的话,应该也是可信的吧。 选手们看着周灵,和他同一组的既庆幸又激动,而另一边就显得有些丧。 由有关部门出面和当地政府沟通过后,平安桥两头摆上了路锥封路。选手们来到现场,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那冲天的妖气。 周灵所在的甲组和隔壁乙组显然都在白天提前踩点做了功课,大家虽然被妖气所扰,但没有出现神智不清的状况,想来是用了有清心作用的符箓或是法宝。 妖气从桥下开始蔓延,在桥中间拱起的最高点达到巅峰。凄厉的尖叫萦绕在耳边,就像是被镇压的妖怪在竭力嘶吼。 周灵蹲在桥中间,拖着腮沉思:“到底是什么东西叫声这么……难听。” 柳子弘见周灵身边没人,便走了过去,也在周灵身边蹲下,道:“含秀太奶奶的遗物由柳家的子弟亲自送往紫霄山,现在大概已经快到了。柳树也请了专人做转移。”虽然周灵说发条微信就好,但柳子弘觉得,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亲口说比较有诚意。 尽管他觉得,已经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现在再悔不当初也不能弥补柳含秀被除名的事实。这是柳家当年的选择,既然做了,该有的代价也是他们该承受的。所以柳子弘在说完两件事情后,没再开口提柳家想要重新给柳含秀上族谱的事情。 还好柳子弘智商在线没提这事,不然让周灵知道柳如毅一把年纪了还想出这么个昏招,肯定拿雷符糊他一脸。 周灵听完柳子弘的话,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你也别想太多。我们紫霄山都是很友好的,一般不为难别人。” 柳子弘:“……”他想到了柳如毅去拜见紫霄山几位道长的时候,被年纪最小的那个拦在门外一连说了三遍“施主请回,你与我紫霄山无缘。”确实……挺“友好”的,一不动手打人,二不出口成脏,就是让人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堵得慌。 “哎,听得出这什么妖物在嚎吗?”周灵没注意柳子弘的恍神,随口问道。 柳子弘道:“我没听见有声音。” 周灵:“那么大声,你没听见?”不应该啊,这声音大的,绝对不像是只有他这种min感体质才能听见的架势。难不成周围又有隐匿符或是隔音符? “周阿哥,什么东西那么大声啊?”阿幼朵跑过来问。虽然桥上妖气冲天,但两组人都没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他们甚至找不到这妖气的来源。 顾星尧背着剑立在桥边,这是桥的东面起始段,两侧各有一块铝制的牌子,写着这座桥的名字。对岸西面的起始段上也有一处这样的牌子。 他原本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是他背着的剑在经过的时候轻微颤动了一下。但他检查了半天也没发现这铝制的牌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剑也平息了下来。 周灵说了自己听到的声音和猜测,阿幼朵就蹦蹦跳跳地把消息传了出去。很快甲组的人都开始顺着周灵的思路找疑点。 周灵在桥中间徘徊了一阵,胭脂色的大袖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几分妖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12点即将来到的时候,平安桥正中间的莲花纹样闪过了一道微光。速度很快,且微弱,如果不是周灵正好低头看着前方,很容易就会错过。 他撩起衣摆,手贴地想要摸地上的莲花图案。不料异变突起,一个影子突然从莲花中心钻了出来,周灵吓了一跳,连退了三步。 “什么东西?”离周灵最近的柳子弘立刻放出柳灵郎,红肚兜冲天鬏的鬼灵上去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这里的大动静迎来了甲乙两组所有选手的注意力,然后—— 然后大家就发现,被柳灵郎单方面殴打的只是一个奇怪的游魂。 说它奇怪是因为游魂一般比较脆弱,就算是术士们看游魂也会比较虚,不像厉鬼怨灵那样简直就是高清蓝光版。所以游魂不能在人世间飘荡太久,一般七天一过还没有进入地府的就会自行消散。 但现在大家看见的这个游魂,却是高清版的,不仅五官栩栩如生,就连衣服和鞋子都显示地非常清晰。除了脸上表情死气沉沉,眼珠子里只有眼白没有瞳孔,他几乎就和正常人无意。 “咦,这不是之前车祸死在这里的那个司机?”陈知数突然道。他分在了乙组,一边遗憾不能和周灵同组,一边用这个理由去和组委会喊委屈,然后拿到了之前几起车祸的材料。其中就有遇害人的照片。现在这个游魂就是最近的一起车祸的司机。 柳灵郎打了半天,发现对方除了被他打倒在地,半点其他伤害也没受,疑惑地挠了挠脑袋。柳子弘招手让他回了灵木里,并道:“阴气攻击无效,各位可以试试其他手段。” 顾星尧拔出了背后长剑,其他人也纷纷准备出手,周灵托着下巴看他们,等待结果。 第34章 所有人的灵力混杂在一起,桥上的气流不免驳杂起来,周灵大袖衫上衣缘流光闪烁,一阵浩然清气涤荡,不光是周灵,就连和他站的近一些的人都觉得精神一震。 邵九句双眼闪亮亮地看向周灵:“这这这,这难道是件法衣?” 周灵耸肩:“不算是,就是衣服上缝了些让人平心静气的阵法和符箓。” “很贵吧。”孙嘉玉的关注重点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扯了扯自己打了补丁的衣袍,无比羡慕地道:“什么时候我们崂山也能这么做衣服。”要不然他也学人家茅山、龙虎山,去前山和游客合影挣钱? 周灵理了理衣袖,给他出主意道:“不然承包一下戏法表演,我觉得筷子变嫦娥对月起舞,比大卫科波菲尔凭空变飞机要好看得多。” 柳子弘:“……这不太好吧?” 听到两人对话的其他人也觉得用玄门术法做这类表演,太有失身份。可看周灵表情,那是真心建议,而孙嘉玉……居然也认真思考了一下。 “我回去和师伯们商量商量。”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土豪愿意请他们。 “这游魂怎么刀枪不入啊。”这边扯开了一下话题,那边专心对付游魂的人却愈发摸不着头脑。 符箓法器都试过了,可游魂却愣是没被打散过,和个不倒翁似的,爬起来继续向前。 陈知数道:“我们且跟着他,看他到底要上哪里去。”他话音刚落,就有人惊声道:“有车!” 众人纷纷闪避,回头看去,就见一辆白色奥迪急速驶来,刚到桥中央,奥迪车轮胎猛地爆开,整辆车打滑撞击出去,明明桥上空无一物,但车辆却像是碰到了什么障碍物一样,左右摇晃着,最后磕到桥沿又侧翻过来。车身凹陷,保险杠断裂,车里的驾驶员满脸血污一动不动地趴在那里。 选手们看着这离奇古怪的一幕,面面相觑。大家都反应过来,这不过是当时车祸的情景再现,但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景再现却不得而知。 周灵看了眼已经变得虚幻的车祸场景,又看了看似乎凝实了一点的游魂,若有所思。 此时此刻,陈知数也把他知道的情报公开,他指着撞得不成型的奥迪车道:“这就是那个游魂在车祸当日开的车。换言之,这是那奇怪游魂的死亡场景再现。” “重复死时场景的一般都是怨灵,可这个怎么看也不像啊。”任松抓了抓头发,疑惑地道。 说话间,那游魂已经快要走到桥头,众人便跟了上去。不料,走到桥头的游魂突然间表情狰狞,身形如同被无形之物撕扯一般,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周灵敏锐地注意到了桥头两边的铝制牌子,走上前仔细看了看。不过是普通路牌,写着桥的名字和落成日期。 “应该是这里。”周灵没看出上面来,就打算上手去拆。 顾星尧走到他身侧,道:“这路牌是不是有什么不对?”问完,又把刚才长jian颤动的情况简单形容了一下。 周灵正拿手敲着铝牌,道:“剑有灵,会颤动不是遇上同类就是碰到敌人。这个你们学剑的比我要清楚,我是感觉刚才那游魂消失的时候,这路牌上有特别的气息。”他顿了顿,试图找一个比较贴切的词来形容他的感觉。 “就是那种,让人绝望但是又很愤怒的感觉。很奇怪,不像是妖气,倒是——”周灵突然一僵,露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能吧,谁吃饱了没事做,想培养个魔出来啊。” 魔,具体要看是什么魔。那种能撼动天地的大魔在现代玄学界是几乎已经绝迹了的东西。最近一次的记录还是七十多年前。 至于那些层出不穷,怎么都清理不完的心魔或是偶尔发现的堕入魔道的精怪,倒也算不上大事。 不过看周灵这表情……怕不是那种常见的小妖魔。 “啧。”周灵用力一拍他扒了半天也没撬开一个角的路牌,对顾星尧道:“帮我个忙,撬开它。” 顾星尧也不含糊,长jian就着路牌缝隙cha入,用力一撬,整个路牌就掉了下来。里面的水泥表面不知被什么东西腐蚀,和豆腐渣似的扑簌簌掉落。 周灵拿手抖了抖,扒掉那些碎渣后,露出了让两人震惊的东西。 白骨,密密麻麻的白骨映入眼球。 其他选手们也聚了过来,甫一看见这白骨堆,不禁倒抽一口气。有人把另一面桥头的路牌也卸了下来,内里隐藏着和这边一样的白骨。 “那河对岸的路牌上,是不是也这样?”阿幼朵问。 柳子弘道:“我去看看。”有些没什么头绪的人便和他一起跑了过去。留下的一部分人分别占据了桥头两边,研究着嵌入桥体的白骨。 孙嘉玉扔下一颗黄豆,黄豆化成了半人高的金甲兵,他指挥着金甲兵把周围的水泥全砸开了,露出完整的白骨。这白骨的排列乍一看杂乱,细看却像是种阵法。 “这是什么阵法?”冯宓伸手在白骨阵上虚虚一探,皱着眉道:“似乎,有具阴煞的功效?” “确实。”周灵拿出一枚祛阴符,往白骨上一抛,祛阴符燃烧起来,很快化成了一堆灰飞。而白骨阵的颜色在祛阴符燃烧的一刹那变成了不详的暗红。 “用怨灵来聚集力量供养魔物,似乎也能说得通。”周灵蹲在地上,手里无意识地夹着一枚平安福转来转去:“可是魔在哪里?怨灵又为什么那么奇怪?还有这冲天的妖气和嚎叫到底是哪儿来的?” “既然桥上没有线索,会不会在底下的湖里?”容半双问:“我让木偶下去找找。” “我和容阿姐一起去。”阿幼朵拿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的大概是什么蛊虫。 周灵撑着下巴沉思的时候,聚在另一边的齐柏似乎发现了什么,和图昱安在地上推演了一会儿阵法后“嚯”的一下站了起来。 不等他说什么,卦象提醒他要时刻注意桥面的邵九句喊道:“那车又来了。” 还是那辆白色的奥迪,车速极快地向着桥中心疾驰而来。原以为该是和刚才一样,自己翻车完成一系列情景再现,周灵却眉头一跳,厉声喊到:“邵九句,闪开!” 邵九句连忙向桥上高起的人行道避去,几乎是前后脚的,他刚跑上人行道,那本该在桥中心翻车的奥迪就向着他刚才所在的方向撞了过去。 第20节 没撞到邵九句,奥迪再接再厉,又朝着刚才喊邵九句闪开的周灵撞过来。 周灵冷哼一声,稳稳站在原地,手上一张天罡符被他抛向半空:“凭你也敢撞我?天罡神降,去。” 天罡符,也算是玄门中比较常见的请神符。北斗丛星有三十六天罡星,每星又分别对应一神。一般请天罡神的时候,术士需要焚香拜请,并言明今日所请哪一神将,然后等待神将回应。反正不管冗长或是简单,仪式总归是不能少的。哪里像周灵这样,一张符扔出去,张口就是神降,还连天罡星名都不报。 可偏偏在众人眼里简陋到“神将一定不会搭理你”的一张天罡符,在无火自燃之后,北斗星的斗柄形状在疾驰而来的奥迪车前一亮,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奥迪车车前盖突然就憋了进去,整辆车像是被人从外暴力捶打着,短短几秒就变成了一坨废铁。 变成了废铁还没完,斗柄形状的亮点在废铁上围了一圈,硬生生把阴气演化而来的奥迪车给打散了。消失地无影无踪那种打散,连半天逃逸的阴气都没放过。 张含阳张着嘴,目瞪口呆。 齐柏喃喃道:“就,就真的这么请下来了?” 因为之前嘲讽过周灵的关系,这两天一直避免和周灵正面碰到的马杰咽了口唾沫,心底又慌了起来,早知道周灵这么厉害,打死他也不敢那么说话啊。这些紫霄山的人一个两个怎么都这样,先是周自衡,然后是周灵,明明本事和来头那么大,非要藏着掖着。 湘西吴家的吴勉瞥到角落里马杰的神情,撇了撇嘴。虽然玄学界的几个大家族都或多或少带了点傲慢的影子,但东北马家却格外“蠢”一点。不仅和柳家死磕了那么多年,还凭着祖上传下来的出马仙啃老本,却不想整个东北地界,有多少小盘口在快速发展。 单和柳家杠,那不要紧,现在又惹上紫霄山……吴勉都不知道该说马家什么。虽然玄学界都传柳家最近愁云惨淡,怕是要不行,但选手们都能看见周灵和柳子弘之间关系并没有多么糟糕。那么抛开柳家的老一辈,至少从柳子弘开始,他柳家还能站得住脚。可马家就惨了,周灵在鬼域里不还指着马杰说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那看来,马家是真的药丸。 打定主意回去就和老爹说以后离马家远一点的吴勉跟着大部队聚到了桥中央,周灵正蹲在那里研究地上的莲花纹。 第35章 “到底是为什么呢?”周灵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盯着莲花图案怎么都想不明白。 齐柏和图昱安推演出来的阵法在看到桥另一头柳子弘和其他选手一起挖出来的白骨后得到了证实,齐柏道:“这阵法的原型是个练鬼阵。将枉死的冤魂厉鬼注入阵中,最后炼化成一只鬼王。因为练鬼时阵法核心掌握在布阵人的手中,所以鬼王也受布阵人的控制。因其炼化时残忍血腥,不仅需要鬼魂之力还要生人活祭,所以向来被列为禁术。” “这样说来,紫金山庄那只鬼王也可能是这练鬼阵背后之人的手笔?”张含阳道。 陈知数点头:“十有八九。” 图昱安道:“可是收入练鬼阵中的鬼魂无一不是暴戾凶残,因为只有激发出百鬼凶性才能最大可能性的练成鬼王,而我们看见的那个奇怪游魂却并不符合这些特点。” 柳子弘看了一眼被人围了一圈还趴在地上研究莲花纹的周灵,道:“会是因为那个莲花纹吗?” 齐柏问:“周小长老有什么发现吗?” 冯宓正站在周灵身后,闻言摇了摇头:“只是普通的净化莲花纹,应该是之前宗协做的处理。” 邵九句此刻也紧贴着周灵蹲在边上,刚刚那车就和他擦肩而过,他心脏到现在还扑通扑通直跳,他就着湖面倒映的灯光卜了一挂,问的是今晚突破口在哪里,卦象告诉他,突破口在周灵。于是他决定今晚就贴着紫霄山这位小长老不放了。 去调查水底的容半双和阿幼朵似乎有什么发现。容半双手中仿佛操纵着丝线,十指翻飞,面上表情惊疑不定,边上阿幼朵匆匆忙忙地捧起往外吐着水的蛊虫,一边心疼地跳脚一边道:“这湖里藏着什么怪物啊,吓得我蛊虫都溺水了。” 陈知数还想问点什么,容半双一声低呼:“不好。”竟是连放出去的木偶都不要了,以手做剪,切断了和木偶的联系。 “哗。”桥下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溅起的水花甚至打湿了桥两边的扶手。 容半双急忙道:“水底有个锁妖阵,但上头的符文都被黑色的怨气腐蚀,我看到有条黑气钻进阵中,然后锁妖阵里的妖怪就突然暴躁起来。” “所以幕后的布阵人是想用练鬼阵炼化下面的妖?”吴勉问。 水面上泛起大量的泡沫,一声嘶哑难听的咆哮钻入众人耳中。桥面猛地一震颤动,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水下跃出。 与此同时,周灵突然一拍大腿喊道:“我明白了!他在用这只妖吸收鬼魂的凶戾之气,然后让没了戾气但实力依旧的鬼魂进入练鬼阵,这样就相当于有了‘纯净’的原材料,然后就能制造——等等,没有鬼王,他要把什么东西转变成魔?” 没有人回答周灵,因为大家都看见了那个水里探出身体的妖物。 缠绕着黑气的暗红色鳞片和粗长的桶状身体,三角形的脑袋比成年的肩膀还宽,浑浊的双眼黄里带红,一看就脑子不清醒。 “这蛇也太特么大了吧?”邵九句跳起来就拉着周灵跑。后者一回头看见那么大一条水蛇,也吓了一跳,瞬间爆发速度不比邵九句慢。 冯宓一边跑一边道:“那不是蛇,是虺。它肚子上有脚。” 半入了魔的水虺张开嘴,露出一口密密麻麻的尖利牙齿,高高扬起的头颅下一秒就向着众人砸下。 “雷电招来!”周灵匆忙之下抛出雷符,喊了句让其他选手听了忍不住出戏的咒语。 阿幼朵还激动地喊道:“哦哦哦,我这知道这个,王小明!” 这是重点吗?不!重点是这样也能招雷? 还真可以。 亮紫色的雷龙从天而降,精准地劈在水虺的三角脑袋上。辟出了一道焦黑的痕迹,血水顺着水虺受伤的地方地方,滴在桥面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坑洞。 受伤的水虺更加狂躁,用身体和头不断攻击着桥上众人,万幸的是它似乎没能完全挣脱水底锁妖阵,尾巴始终拖在水面之下。 众人向着岸边撤退,却在桥头碰上了拦路的厉鬼。 陈知数道:“这是有人不想我们活着出去啊。” 齐柏:“宗协的支援应该很快就来,我们拖住。” 任松虽然害怕,但在此刻也放开了师兄:“我从没想过抓鬼降妖还能碰上金刚大战哥斯拉一样的剧情!师父骗我,师兄去吧,你要活着回来。” 齐柏:“……” 水虺仿佛不知疲倦般撞击着桥面,周灵生怕他把桥给撞塌了,一次性拿了四张南明火符夹在手里,掐诀念咒一气呵成:“陵光朱雀,请借离火,给我困!” 符纸如同利剑,激she而出,在水虺四角落定燃烧起来,四条火柱兀然出现,熊熊烈火交叉围绕,将水虺完完全全困在了里面。 见火符困阵成功,周灵脚下一软栽在地上。短时间里抽空灵力的感觉并不好受,他也不敢放开了吸收天地灵气,只能克制的慢慢补充。 等他缓了缓手软脚软的情况,再抬头看被困在离火阵里的水虺,还没来得及说句话就突生变故—— 水虺一直拖在水里的尾巴不知何时挣脱了锁妖阵,它整个粗长的身体向下缩了一截,不顾被离火阵烧伤的皮肤,水虺抽起尾巴卷向周灵。 周灵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就被带下了水面。顾星尧眼角瞥到这一幕,连忙一剑劈来,却堪堪劈到蛇尾,剑身和水虺的鳞片相击,擦出一片金属火花。 远处,宗协和各家代表刚刚破解藏在桥外的一个迷阵,元真子沉着脸,将一个封着红布的坛子挖了出来,这坛子周围都散逸着魔气,必须小心对待。元真子正想对凌霄子说:“小师祖,有人催生魔物。”却见凌霄子飞快地窜了出去。 任真子双目圆瞪,喊了一声:“小长老!”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没看见事发过程的元真子连忙问。宁和边向桥边跑边道:“小长老被掀到水里去了。” 援兵的到来让小一辈们松了口气。顾星尧看见凌霄子直奔周灵落水的地方,在桥沿上借力一跃,凌空一剑劈向水虺尾部,坚硬的鳞甲在宵练面前如若无误,粗长的虺尾就这么硬生生被斩断。 斩断了虺尾,凌霄子又一头扎入水中。 …… 肺部积存的空气一点点减少,闷痛的感觉从胸口蔓延,周灵感觉到那该死的水虺把他卷下来之后又松开了他,但他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划水向上。 腰背的地方受到重击,周灵只能徒劳的蹬腿。最后一点空气用完,憋不住气的周灵呛了第一口水,被水虺的血液污染的水流有股难闻的腥气,或许还有残留着被水稀释的腐蚀性。火辣辣的灼烧感从空腔一路蔓延到胃里。 失去意识前,周灵仿佛看见了一只大乌龟在水里游泳。 可是河里哪来的这么大乌龟呢? 平安桥下的安平河与珠江想通,珠江汇入南海,缠绕着魔气的妖气也一并传进了南海之中。海里水族已经惶惶不安了好几天,龙王派了族属前去查看,今日有蛟龙来报,说那封印在安平河里的水虺有破开封印的迹象,原本这种小事情龙王是不管的。那是人和妖的事情,他们这种有正经封位的水族是不屑于管的。可封印上有魔气侵蚀的痕迹,这就不是单纯的小事了。 龙王于是让龟丞相和蛟龙一道前去再探。谁知走了没多久,蛟龙和龟丞相又回来了。 “龙王陛下——不好啦——哎呦喂。”龟丞相连滚带爬滚进水晶宫,龟壳在水晶宫亮晶晶滑溜溜的地面上滴溜溜地打着转。 老龙王皱眉,勉为其难地伸脚踩住龟丞相,给他翻了个身:“瞎说什么呢?谁不好了?本王好的很。” 龟丞相从地板上爬起来,正了正自己的花翎帽:“那安平河的水虺挣脱锁妖阵了,玄学界的那帮人正和它打呢。” “那就让他们打去。”老龙王嘀咕了一阵:“魔气怎么样?” 龟丞相“额”了一声:“随着水虺的魔气有些许扩散,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发现。不过——” “不过什么?”老龙王最不耐烦龟丞相这絮絮叨叨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给我说重点。” 浑身绿油油,连带头上帽子也是原谅色的龟丞相挠了挠光秃秃的后脑勺,道:“他们打架的时候从桥上掉下个人。” “掉个人怎么了,他是下来历劫的大佬啊还是凡人的帝王?”龙王看见龟丞相那个绿油油的帽子就觉得辣眼睛,这老乌龟就觉不觉得头上戴顶绿帽子很别扭吗? 龟丞相大概是不觉得吧。他让青蛟把那个掉下来的人抬了上来,对着龙王道:“龙王陛下你看,就是这个人。他、他、他,他身上有上仙的气息啊。” 老龙王闻言,瞄了一眼那一身红衣的家伙。这一看,眼珠子就瞪出来了。 “美人啊。” 第36章 “美人啊,美人。”老龙王捻着龙须,目不转睛地盯着昏迷不醒地红衣美人看。俨然已经被这人的皮相吸引走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哪儿想的起来龟丞相说的上仙气息。 青蛟也化作了人形,直勾勾地拿眼睛瞅着自己拖回来的人。 龟丞相背着龟壳在龙王面前蹦跶了半天,虽然并没有跳地多高,但一个绿油油的家伙老往眼前凑总还是有影响的。 老龙王挥了把袖子:“跳什么呢?当心本王治你一个御前失仪。” 龟丞相缩缩脑袋,硬着头皮道:“龙王陛下,您仔细看看,这是哪位上仙的气息啊。”别一个不小心跳戏了惹不起的大佬,等人家归位了,回头就把龙宫拆咯。 龙王眯起眼,仔细瞅了瞅——不对,这脸他绝对没见过,不然如此美人,他怎么会记不住呢?跟着,龙王又抽了抽鼻子,不过这人这身上的气息嘛……好像是有点熟悉。但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是那一路上仙。 正当南海龙王苦思冥想之际,有蟹将来报,说是泰山府君东岳大帝亲来,已到了水晶宫门口。老龙王挑眉:“泰山府君来我这龙宫做什么?” 他们业务根本不重叠的好伐啦?最近也没谁随便下雨造成人间惨案,这冥府的掌控者过来干什么? 东岳大帝看起来像是有急事,都不等蚌精侍女引路,自个儿冲了进来,一边走一边道:“老龙,人在你这里吧,肉身可还好?” 南海龙王一头雾水:“人?你找的可是此人?”他指指被青蛟放在地上的红衣美人。 东岳大帝一看,连连点头:“对对对。此人三魂七魄丢了其中的两魂六魄,好在我发现的早,不然可就摊上大事了。”说着,他蹲了下来,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额头。发现剩下的一魂一魄还稳稳地待在体内,东岳大帝舒了口气。 南海龙王凑上去问:“这还真是哪位上仙?气息是像在哪儿见过,可脸却生得很。我思来想去,这等美人不该半点风声都没有啊。”这不是他吹,但凡漂亮的男仙女仙,就没有他们龙族不知道的! 东岳大帝一听,露出个惊恐地表情:“老龙你快闭嘴,这可不是什么上仙。还记得不久前三十三重天上闹的那事吧?” 龙王那颗带着硕大金冠的脑袋突然僵住,舌头仿佛打了结:“合、合、合、道、道、道、道……那、那、那几位?” 东岳大帝从怀里拿出个通体晶莹的玉质小葫芦,打开葫芦盖头,将安放其中的两魂六魄重新引导回肉身上。做完这一切,他又念了几遍安神咒,确保再也看不出有过魂魄离体的痕迹,然后才对呆滞的老龙王道:“听说三十三重天顶上的那些个大罗金仙都为了避风头躲到下几层来了,昊天为此事头疼到现在,你居然还敢把人捡回来?” 老龙王揪着胡须崩溃道:“是谁捡回来?龟丞相!我看你是不想干了!” 龟丞相整个缩进龟壳,闷声闷气道:“可是龙王陛下,那可是掉在我们的地盘啊,这要是不捡回来给弄丢了,那不更糟糕吗?” 龙王焦躁地原地走了两步,突然计上心来:“等等、等等,本王想了想,这是个机会。来人,快把避水珠和定魂珠拿过来,本王要亲自把人送回去!” …… 大夏天的,曲明楠心里拔凉拔凉的。紫霄山小长老丢了,现在整个紫霄山的人都在水里找人,那罪魁祸首蛇妖被几个道长一起出手硬生生地削成了蛇段,宗协和有关部门光是收拾蛇段就收拾出十几个麻袋。 整个安平河里灯火通明,不光有玄学界的人,有关部门还调了一艘打捞船来。有受伤的选手也不愿意离开,就等在桥面上等着周灵的消息。蛇妖暴戾,如果不是周灵的离火阵限制了蛇妖,他们怕是不能再两面夹击下全身而退。 凌霄子脸色冷然,唯有那双眼睛幽深中透着彻骨的寒气。任谁都看得出这位奉剑长老正努力克制自己,年纪最小的清和捞到一块小长老的衣服布料,交给凌霄子的时候,差点被吓得哭出来。 第21节 南海龙王背着红衣美人悄悄潜入安平河的时候,差点没被打捞船上的灯光闪瞎眼,嘴里嘀咕着:“凡人都在搞什么,不知道光污染嘛。”尾巴晃了晃,跟着身体就沉了下去。 找了个不远不近地位置,布置了层结界,老龙王憋足一口气,一声嘹亮的龙吟从水底响起。 玄学界的人听见这威严的长吟,都愣住了。张怀瑾瞪大了眼睛,失态地道:“是,龙吟声?” 凌霄子动作一顿,掉头朝着龙吟声的方向游去。 老龙王摆摆龙首,借着圆光术看见玄学界众人的反应,很好都被本王的龙吟声震住了,本王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正得意呢,当头就有一剑劈来。老龙王急忙御水阻挡,谁知那剑光竟然穿透水墙,差点就劈到他脑袋上。 “你——”老龙王风怒的咆哮卡在喉咙里,眼前这张脸,那令龙印象深刻的朱砂痣,令龙颤抖的的充满杀意的眼神,不就是搅得三十三重天不得安宁的其中之一。 虽然只在这位强行下界时惊鸿一撇,但当时在场的一众神仙谁也忘不了这位有多恐怖。逮着以身合道的圣人说揍就揍,那得多强的实力才敢干这种天——算了,天都不敢管这事儿。 凌霄子停手不是因为眼前这头龙翘着胡须突然谄媚,而是他看见了龙背上的周灵。 老龙王连忙低下头,身体一摆,把红衣美人送到这位面前。 “此人掉入安平河,我发现后将他救起,这便是缘分。虽然是夏天,但水里泡久了还是寒凉,你快快带他回去吧。”看他这话说的,是不是显得他很善良体贴,一看就是头好龙。 凌霄子将周灵抱到怀中,见他手捧避水珠,口含定魂珠,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口,不禁心底一软。他对着龙王传音道:“多谢龙王,紫霄山凌霄日后定有重谢。” 老龙王一听,心底别提多高兴,嘴上却还矜持地道:“不必客气,快回去吧。” 天上,躲在云层里东岳大帝酸溜溜地撇了撇嘴:“切,被这老龙捡了便宜。”想想那差点被孤魂野鬼抓散的两魂六魄,东岳大帝就觉得灵台躁动,他可不敢让那位知道这事,天都不敢保证那位不会提剑杀仙。 凌霄子抱着周灵游上岸,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被毁了近半的平安桥交给有关部门善后,其他人便陆续回到了酒店。 凌霄子将周灵放到了床铺上,取出他嘴里的定魂珠。然后附身吻住对方的唇,渡了口真气过去。动作自然流畅,却看得任真子眼皮一跳。 任真子皱着眉,直觉有什么不对,但渡真气好像也没什么毛病,没怎么想明白的他很快注意到了凌霄子取出来的定魂珠和避水珠上。 “那龙王不仅把小长老送回来,还附赠了两颗珠子?”任真子奇怪道:“龙族什么时候那么大方了?” 元真子也缕着胡须不解道:“安平河里怎么会有龙王?” 长平子是问宗协拿了资料的,就为师父师叔解惑:“镇压在平安桥下的水虺原本是南海一大妖,被赶出来后才在安平河里兴风作浪,十一年前被鹏城宗协镇压于此。锁妖阵被魔气侵蚀,南海水族可能是来查看魔气的。” “就来看看魔气,来了个龙王?”元真子不太相信,总觉得违和感极强。 长平子也解释不来这个,就只能干巴巴地看着他师父。 任真子道:“会不会是察觉到小长老的体质问题所以……” 凌霄子看着周灵的胸口重新开始起伏,呼吸逐渐平稳,便对徒孙们道:“那龙王确实是专程来送回灵儿,个中缘由还不甚清楚,却并无恶意。” 任真子愣了几秒:“那是否需要开坛上供?”这好大一个龙情啊,那可是龙啊,不是乡间的小妖怪,能随便打发。 凌霄子摇头:“我已承诺日后必然重谢。” 这就是说龙情都算在凌霄子一个人头上了。可小长老的事,就是紫霄山的事啊,怎么小师祖全揽过去了?任真子那怪异的违和感又冒了出来,却被元真子打断:“不早了,让小长老好好休息吧,我们去看看那装了魔气的坛子。这可不是小事。” 元真子点头,两人一道带着徒弟徒孙们离开了房间。 凌霄子在众人走后,带着周灵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睡衣。看着周灵睡得安稳,他虚抱了对方好一会儿才松开。没人知道找不到周灵的那几十分钟里他脑中想过什么。他想毁掉眼前的一切,甚至整个世界。 明明灵台一片清明,半点入魔迹象也无,却冷静默然地想到那么危险的事情。而且那老龙王看他的表情也相当奇怪,他究竟是什么?天生灵体真的只是偶然吗? 第37章 “到底是谁建议去术法峰会上捣乱的?现在好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好不容易快培养完的心魔也搭进去了。” “别急,上面说这事儿咱们不亏。” “不亏?嗤,他别是疯了吧?” “本来就是冲着紫霄山去的,现在既然对方已经出山了,那目标也就达成了一半。那些怨气罐子也没用了,都收起来吧,接下来就要干点大的了。” “怎么没用了?那些正派的家伙们被耍的团团转的样子不是很有趣吗?” “随你吧。玩的时候别耽误正事。” “知道了,知道了。”阴影里的人漫不经心地挥手,手臂上一条三寸多长的蜈蚣形刀疤狰狞恐怖:“你说上面也不给我们透透底,紫霄山到底有什么宝贝啊。别我们跟着瞎折腾一波,结果全落个空。” “二十多年前,紫霄山有至宝现世虽说不上传的沸沸扬扬,但玄学界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看他们那个奉剑长老修为涨的那么快,一定是什么宝贝的缘故。” 刀疤男眼睛一转:“不是说那劳什子长老天生仙骨?” “哼,你还真信这一套?要真是有仙骨,那挖出来给自己按上岂不是很美?” “嘿嘿嘿,我还真想试试。对了,柳家那匹东西截下来了,不过都是些普通物件,没翻出什么有价值的玩意儿。” “那就扔了吧,看来就是柳家专程讨好那个加极阴体的手段。” “你别说,那紫霄山的小长老长得是真漂亮。” “漂亮有个屁用,还不是个男人。你可别说你和老涩鬼一样,荤素不忌,男女通吃。”两人说着说着,话题直奔夏流的地方。 --------------------------------------------------- 日光从窗帘的缝隙钻进来,落在蓬松的床铺上。周灵醒来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凌霄子并不在打坐,而是圈着他闭目养神。 几乎是周灵一动,凌霄子就跟着睁开了眼睛。 “醒了?”小师叔略带沙哑的声音在周灵耳边响起。 周灵恍惚了一阵才回答道:“嗯。”他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个梦,不再是黑漆漆的单一色调,而是地球大爆炸,光芒差点闪瞎眼,旁边还有一群古代人在……围观?回忆梦境的周灵自己囧了一下,这都什么和什么,比他家小师叔明天就白日飞升还扯。 凌霄子并不知道周灵在回想他那无厘头的梦境,看见周灵呆愣的样子还以为他落水惊魂之后还没有缓过来。想到周灵幼时也经常有白日里玩得疯,到晚上魂魄就被充沛的灵气不自觉带走的情况——为此栖尘子经常替他的小师兄念安神咒,凌霄子也带着徒孙们亲自往山里走了一圈,警告有了灵识的动植物:若是谁敢和灵魂状态的小长老嬉闹,就别想在紫霄山的地头混了——介于这样的情况,凌霄子驾轻就熟的伸出食指和中指,抵着周灵的眉心送去自己的灵气,想要安抚周灵可能还未稳固的神魂。 被陡然输入一股带着强烈个人归属感的灵力,周灵猛地一颤,手软脚软地摊在床上,双眼水汪汪地看着凌霄子:“小师叔,这个有点刺激。” 他人的灵力顺着丹田游走,就像是把自己完全放开展示在对方面前。周灵刚才那一瞬间的感觉不亚于自己被小师叔完全战友。 他喘着气,消化了从小师叔那里得来的精纯灵力。然而身体某处嘤迷的变化却没有压下,反而愈发明显。 周灵的反应让凌霄子罕见的愣了愣,直到周灵说出“有点刺激”,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方的神魂是稳固的。他却贸然侵入——这其实是件很危险的事情,如同直接握住对方命门,也是因为周灵对他不设防,两人灵力早已相交,所以才进入的如此顺利。 “小师叔。”周灵脸上显露出一抹艳红,对他家小师叔的发呆行为表达了恼怒的情绪:“你让我起来!” 凌霄子瞥了一眼在被子里曲奇双腿的周灵,还真就站了起来。 束好的长发本就不乱,凌乱的衣袍也很快理好。凌霄子站在床前,衣冠楚楚,他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周灵。 周灵面上的红色蔓延到了脖颈。一想到凌霄子正衣冠齐整,摊着冷漠脸看他,他就……更加兴奋了。 凌霄子的目光放到了周灵被子下的右手处,他皱了皱眉:“xie阳不好。”刚见面那天,是他没控制住自己让周灵xie过一次阳金,这才隔了几天怎么能再来一次。而且周灵刚刚落水,更应该固本培元。 周灵听到凌霄子的话,简直要被气炸了。伸手就不管不顾地一阵揉,可还没等他揉几下,凌霄子就掀了他的被子,抓住他两只手,符纸一翻,变作锁链,将周灵不听话的双手绑了起来。 “别动。”凌霄子摁住抬腿预踢的周灵,“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念” 念你妹的清静经!周灵这时候哪里念得下去,只想痛快地爽一把。不让他踢就弓腰双腿搅在一起,凌霄子继续皱眉,对于不配合的周灵,他管教起来也非常严格。 就见凌霄子冷着脸,又摸出两张黄符,刷刷两下把周灵两条腿也给捆上了。 这下周灵真的是半点动弹不得,只剩下腰身还扭一扭。 周灵眼眶里很快变得湿漉漉的,但他死活犟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凌霄子重复道:“老君曰,念。” 周灵挣扎了半响,终于还是妥协了,因为不妥协,小师叔真的可能绑他一整天。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 不知道念了几遍清静经,反正是把自己搞的非常清静了,周灵终于被放开了手脚。他咬着牙把自己缩成了虾米,用后脑勺朝着凌霄子,并拒绝和他说话。 凌霄子:“……”无声叹了口气,摸了摸周灵的头发,转身走了出去。 叫了双胞胎吩咐他们准备点好消化的食物送给小长老,凌霄子坐在了隔壁房间的沙发上。 任真子问:“小长老如何?” 凌霄子:“无大碍。”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精神不错。” 听到自家小长老精神不错,任真子放心了。加上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比较枯燥,小长老一向懒得参与这类事件,他也就没多想既然精神不错,为什么周灵没和凌霄子一起出现。 元真子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之前那个冒着魔气的坛子,现在这坛子已经不再是魔气四溢的模样,红色的封口步上贴满了黄符,酱色的坛子看上去就和普通放泡菜的坛子差不多。 把坛子稳稳地朝茶几上一顿,元真子道:“里头是有人刻意培养的心魔。借桥下虺妖吸收凶戾之气,将鬼魂一次次赶入阵中,使他重新经历死前的绝望,提纯怨气,制造心魔。这样的心魔好控制,不过这坛子里还缺了最后的引导材料。小长老他们误打误撞拦下了一罐怨气,让心魔的培养差了一口气,又在桥上拆了炼化阵法,背后的人虽孤注一掷放出虺妖和其他恶鬼,却没能成功。” “这多亏了小长老那一手离火阵,困住水虺的时机刚刚好。”长平子紧接着道。这倒不是他瞎吹,如果没有那关键的几十秒,这些玄学界的年轻一辈怕还要再多伤几个。 逸平子道:“总之,宗协那边确定了对方是冲着术法峰会来的,这一届的峰会已经确定取消。我和曲会长沟通过了,之后把宁和、知非、格非他们留下配合后续工作,我们先带着小长老回山。” 凌霄子点点头:“明日就出发回山。” 紫霄山众人走的悄然无息,只有被留下来的宁和三人应对着众人的打探询问。宁和叹了口气:“为什么清和那小子可以跟回去,而我们就要做苦力留下来。” 格非道:“清和才12岁。” 宁和悲愤道:“我十二岁的时候已经被吆喝着去抓僵尸了!” 知非拍了拍宁和的肩膀:“拿出你掌门一脉的担当来。” 宁和:“谁爱做掌门谁做,反正我不做!” 飞机在秦省降落,直到出了机场,周灵还没有从自家小师叔卫衣兜帽的潮男打扮里清醒过来,不仅如此,边上两个穿花裤衩的,像是刚从夏威夷旅游回来的老头怎么回事?长平子和逸平子你们不管管你们师父吗?算了,不指望穿polo衫,衣服扎在皮带里,还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能管住他们的师父。 周灵又低头看了眼他的小小徒孙——汗衫短裤,没毛病,小清和,只有你是正常的。哦,还有他自己,就算穿裙子都比小师叔和徒孙们正常。 第38章 炙热的阳光仿佛烧灼着大地,正午时分,山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紫霄山一行人从打车换步行,来到了山门外最近的村子。 小村子没有正式的名字,村里人大都姓周,所以就叫了周家村。周家村基本与世隔绝,也就最近十来年才和外面通了路,但也不是平坦的柏油路,而是人和骡子踩出来的泥土路。今天没有下雨,路还算好走。 周灵记得这个村子里有个小卖部,主人家养了条大黑狗,他十一二岁那会儿还老想着把人家的狗偷回山里,但从没机会实施计划。他下山那天,大黑狗还来送他了。然后从他手里成功骗走火腿肠两根。 像是知道今天又能吃点好的了,周灵远远地就看见原本趴在小卖部门口的大黑狗摇着尾巴朝他跑过来,到了跟前还发出了“呜呜”地撒娇声。 周灵正处在兴奋地见什么都觉得亲切的阶段,看到熟悉的大黑狗不光蹲下来摸了两把它的狗头——这让被宁和抱在怀里的橘猫非常不满——还从包里摸出几块钱,去小卖部里买了两根火腿肠。 把火腿肠拆了包装喂给大黑狗,这场景似曾相识。 第22节 凌霄子走近两步,阴影笼罩住周灵和吃得正欢的大黑狗。周灵还在生之前那事儿的气,梗着脖子不理,凌霄子便看了眼大黑狗。 大黑狗嚼火腿肠的动作一顿,随后加快了吞咽,又一口叼走了周灵手上另一根火腿肠,飞快地钻进了屋子里。 周灵:“……”这年头,狗的求生欲也这么强。 远处清和转头对师父道:“大黑都快成精了还老想骗东西吃,小长老还给它买了,为什么我就没有零食投喂?”他师父逸平子想了想道:“可能因为,你不是毛茸茸的?” 凌霄子把周灵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是那句话:“xie阳不好。” 周灵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挣开小师叔的手,气势汹汹地对徒孙们道:“上山,我要在天黑前爬完九千九百九十九节台阶。” 任真子估计了一下道:“我看悬。”但周灵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凌霄子有些头疼长大的师侄不好管教,又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在前面,只能拿眼神示意徒孙们赶紧跟上。 周家村的人都不信马哲,他们世代受紫霄山庇护,算是外界接触紫霄山的第一道门槛。村人见识过山上道长们的玄门法术——老一辈甚至觉得这是神仙才有的本事——他们提防着进山的外人,也给玄学界前来拜访紫霄山的人提供一些方便。 前两日,有一伙儿人在他们村门口斗法,其中一些人把另一些人押送的东西给抢走了。这可是件稀罕事,很少有人敢在紫霄山的地头挑事,那不是自己找抽么? 村长从前天等到现在,终于等到了紫霄山的人。虽然是从外面回山的,但并不妨碍村长打小报告。 “凌霄道长。”村长拦下了凌霄子,“两日前有一伙人在村外的山路上发生冲突,似乎是为了抢夺一个箱子,在冲突中,箱子被打翻,后来村里人捡到了一些他们没收走的东西。”说着把手里一块磕坏了角的玉佩递了上去。 凌霄子伸手接过玉佩,仔细打量了一阵,发现这块有些眼熟的玉佩竟然是紫霄山的东西。 常见的平安扣形状,中间挖空的一个小玉环,上下两头用红绳穿着。紫霄山长大的孩子每个人都有一个,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但每一个都是师门长辈亲手制作。红绳是用朱砂染得,平安扣里刻了护身符箓,不能用来当什么强力的法器使,但寓意着长辈对小辈健康平安长大的祝福。 凌霄子看着手里这个粘上了泥土还磕碎了角的玉佩,对村长道:“无事,他们进不了山。这些天若再有生人前来,就派人上山跑一趟。” “好嘞。”村长应下,目送着凌霄子一行人上山。 从周家村过去,再往前走越两公里左右才真正来到紫霄山的外山门。密林葱郁,树木参天,毒辣的阳光被遮去不少。不知是哪一个年代建起的石碑矗立在树林之中,石碑高耸,相逾三丈,上面镌刻的铭文早已斑驳风化,只有底座上的祥云纹路还依稀残留着几分飘然韵味。 护山大阵的光芒一闪而过,周灵一行人毫无阻碍地进入紫霄山。 当先一个青石板的平台出现在眼前,再往上就是一眼看不到顶的石阶。石板上不知被谁撒了稻米谷粒,一群鸟儿正争相抢食,丝毫不惧从山门外进来的人类。 “你师父又来喂鸟了?”任真子问。 元真子回到:“大概吧。” 任真子:“告诉师叔放弃吧,上次那只蓝冠的戴胜真的是我徒孙染上去的。” 元真子:“你也不怕被他打死。” 周灵看了会儿鸟,转头道:“松羽什么时候喜欢上玩鸟了?他不是喜欢玩乌龟吗?” 元真子道:“师父他养的那只龟,三年前成精了,放走之后师父觉得龟这东西太容易养出灵智,就想换个东西养养。” 周灵:“……哦,那我建议他再养个徒弟。这个不容易成精,哦不,不容易飞升。” 元真子及其他人:“……” 清和仰头道:“小长老,真的要一口气爬上去吗?” 周灵看了一眼阶梯,默默咽了口口水,话都说出来了又不好立马反悔,于是道:“没错。” 清和一张脸垮了下来:“那你们先走一步,我稍后再来。”说着举了举手里的猫:“我去把小黄放到山谷里去。” 周灵看着他抱猫走远,十分想和他一起,这样就能搭个什么会飞的精怪的顺风车直达太初主峰。然而现在,他只能看着清和的身影慢慢走远,直至消失不见。 九千九百九十九节台阶,大部分都隐藏在了山岚云雾中。前一千节周爬的还算轻松,甚至还有余力留意台阶两侧的山景。有松鼠在树枝上头拿眼睛偷看,大胆的猕猴直接跳到台阶上观察着上山的人,鸟鸣声高高低低地在树影间响起。 这是周灵熟悉的紫霄山,他闭着眼睛走都不会迷路的地方。但不过,特别高。爬上去,很吃力。 第两千阶的时候,周灵开始喘了。他放慢了脚步,然后发现任真子和元真子两个老头,以及逸平子、长平子两个中年人都和没事人一样,脸不红气不喘。更别提走在最后那个跟散步似的青、壮、年了。 所以搞了半天,就他最不顶用?周灵顺了顺呼吸频率,暗下决心,从此以后要和大家一起早起做早课,早课结束就山上山下来回跑,他也要做一个脱出来有腹肌的男人,而不是一整块的小白鸡! 三千阶的时候,周灵在缓冲平台上停了至少一刻钟。他偷偷瞄了一眼小师叔方向,目光刚飘过去,对方就看了过来。吓得周灵赶紧转头。 任真子皱眉,直觉这两人有什么不对。于是他看向了凌霄子:“小师祖,您和小长老怎么了?” 周灵立马竖起耳朵,生怕凌霄子说出点什么劲爆的东西。 凌霄子倒是很坦然,淡淡道:“不听话,管教了一下。” 任真子点头,小长老不听话这个问题确实很让人头疼,让他有什么危险别冲到前面去老不听劝,也不知道是不是灵虎养过一阵的原因,好奇地跟个猫似的。辈分低一点吧还不好管,那现在整个紫霄山辈分比他还高的就只剩下掌门玄霄子和奉剑长老凌霄子了。云台的大长老栖尘子是周灵的师弟,镜台那边执法长老冲霄子又丢下一句“我收徒去啦”跑出去几十年不见回来,现在只能靠着魂灯知道他还活蹦乱跳地活着。 周灵握紧了拳头,耳垂红的简直能滴出血来。羞愤之下,他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哼”了一声以示不满,然后继续爬山。其他人当然毫无压力地跟上。 四千阶,不太想爬了。 五千阶,眼神发愣。 六千阶,周灵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作死下午开始爬山,还立下天黑前到达的fg。 天色渐暗,周灵沉浸在思考人生中散发着忧郁的气息。也没人催他,反正大家都知道他爬不动。今天这样一口气上了六千级台阶,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情况。 周灵就这样思考着……思考着……睡着了。 凌霄子走上前,走到周灵面前,翻身蹲了下来。元真子几个帮忙把周灵架到了凌霄子背上。 被这么大动作折腾,周灵和沉重的眼皮做了一会儿斗争,半睁开眼,见都是熟人就又放心大胆地闭上眼睡了过去。 小师叔宽阔的肩背也是周灵并不陌生的地方,极度困倦的他下意识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头蹭在对方的肩颈处,几缕散落的碎发蹭得凌霄子脖子发痒。 凌霄子转了下脖子,周灵的嘴唇擦过他的侧颈。 没有周灵带头冲锋之后,凌霄子等人的爬山速度快了近一倍。这还是因为凌霄子背着周灵图稳的结果。终于,在紫霄山晚课结束之前,轮到今天守门的弟子喜气洋洋地跑进来报道:“掌门,奉剑长老他们回来了。” 第39章 从弟子来报到玄霄子走出正殿,前后只花了几秒钟。紫霄山这一代的掌门几乎是用跑的方式离开的太初宫正殿。 做晚课的弟子们一边继续晚课,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对话。 玄霄子:“回来了。没在外边干什么事吧?”语气活像是担心家里混账儿子在外面惹是生非,生怕他进局子的老父亲。 凌霄子“嗯”了一声,轻声道:“灵儿睡着了,我先带他回房。” 玄霄子挥手,放了两人离开。剩下元真子几个就没那么容易能走了,掌门拂尘一甩,指着边上的偏殿道:“来吧,说说你们在外面都干了什么。” 清和搭着一只大雕飞上了主峰,正好看见掌门师祖把师父师爷他们带走的场面,他看了看正殿的晚课,看了看师父,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正殿。他一点也不想被话唠师祖滔滔不绝地训几个小时,他爱晚课,真的。 偏殿里元真子几个面色如土,再交代完下山后的行程之后,玄霄子对他们干的事情表达了十二万分的不满,一会儿挑作风不够清正,一会儿说态度不够强硬,一会儿嫌弃他们出场不够拉风,一会儿又扯到华夏玄学界安危上。 任真子埋着头听掌门训话,心里想着:搞这么复杂,还人设排面情况发展,你咋不去拍电影呢?想归想,但他不敢说。 好在,他们云台的大长老赶过来拯救了他。栖尘子从窗户后探出脑袋:“我徒孙呢?快来和我说说我小师兄活的好不好。” 任真子带着徒弟逸平子麻溜地跑了,剩下元真子和长平子内心悲伤成河。兄弟,快回来,我们师徒俩承受不住。 玄霄子:“看什么看,刚刚说到哪了?” -------------------------------------------------- 周灵嚯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他还记得他昨天下的决心——要做一个作息规律,体力充沛,身板强健的人。然而,等他快速套好衣服,脸也顾不上洗地冲到太初宫正殿……早课已经结束十多分钟了。 周灵看了一眼微亮的天色,再一次明白了他从前缺席早课的原因——太特么早了。 清晨,同在云台的栖尘子和榕羽子前往周灵的住所看他,结果没看到人,只看见一床散乱的薄被,顿时就急了。不出两息时间,整个紫霄山内门全被尖叫乱飞的纸鹤通知了一遍:小长老不见了! 漫山遍野一通乱找,最后在众人在太初宫的正殿里找到了抱着蒲团睡了个回笼觉的周灵。 周灵看着一个两个全都精神抖擞,收一收脸上表情就是道骨仙风的道长们,神情莫名有些悲切:“……我没事,我很好。我就是想找昊天帝君谈谈心。”好吧,他再一次认清了紫霄山上画风最不一样的其实是他本人吧。 桐羽子看见周灵茫然的眼神,不禁母爱泛滥:“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了,回来还记得和仙君们打个招呼。小长老,桐羽也想你。” 周灵丢开被他用来当抱枕的蒲团,一把扑到虽然已经七十来岁了,但仍然像是四十岁气质美人的桐羽子怀里:“桐羽,我也想你。” 栖尘子不开心了,拉开徒弟和周灵:“小师兄,还有我呢?” 周灵:“师弟——你的胡子又白了几分。” 满心以为自己能得到一个拥抱的栖尘子:“……”为什么,心有点塞。但是下一秒,周灵又道:“师弟你这样看起来更加像个老神仙了。” 一辈子都在和自己仙风道骨人设死磕的栖尘子突然开心。 眼见云台其乐融融,掌门玄霄子清了清嗓子以示存在。 周灵看向他,叫了一声:“掌门师叔。” 玄霄子:“嗯。”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他微微一愣,这就完了?随即看向他的师弟,凌霄子敛着眼皮道:“前两天管教了一下。” 玄霄子:“他才刚回来,你怎么下得去手?”然后转向周灵:“灵儿来,我替你罚他去镜台思过好不好?” 周灵沉默了一会儿,镜台那个地方……“还是算了吧。” 凌霄子看了一眼周灵,周灵瞪了他一眼回敬。 玄霄子道:“好好好,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中午加餐。” 周灵眼底浮现出惊恐神色,扯着栖尘子的袖子问:“掌门师叔又研究了什么黑暗料理?” 栖尘子语气平淡道:“橘子香蕉配蓝莓酱。” 周灵“这么……刺激的吗?” 桐羽子道:“听说是学习了一下西方的菜系。” 周灵:“哦,听名字是挺西方的。” 云台这边讨论着菜色,神色奇怪。太初宫一脉,掌门嫡传的徒子徒孙们简直要哭出来了。玄霄子的嫡传弟子流尘子满脸生物可怜。徒孙松羽子心想,你们还只是偶尔吃一点,我们特么和小白鼠没什么区别。这么多年吃下来,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优点就是没吃过问题,也算是个非常给力的优点了……吧。 玄霄子两个徒孙,松羽子和他师父流尘子一样已经认命了,年轻一点的榕羽子却还试图挣扎,榕羽子道:“师父,小长老回山是大喜事,不然我们出去下馆子吧。” 玄霄子瞟了他一眼:“年轻人整天就想着下馆子,虽然我们山下馆子里的东西都是原生态的,但到底不如山上的植物有灵气。听我的,在家吃。” 好的,你是掌门,你说了算。 本来还喜气洋洋的气氛,瞬间变得低落下来。 玄霄子道:“都别愣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去山谷里摘点果子加餐。” 周灵拖着沉重的步伐向山下走去。凌霄子见他走远,弹出一缕剑光附在周灵衣服上,而后才开口道:“我有事要说。” 于是,事情变成了周灵一个人去了山谷,其他人围着正殿前的石桌排排坐——并不坐下那么多人,除了掌门和两个长老外,其他人都围着站了一圈,这也就是在紫霄山,要是换了山下,一准以为有是哪个骗子设下牌局骗钱呢。 凌霄子拿出了那个紫霄山出品的平安扣玉佩,道:“周家村的村长发现两伙人……”把村长的发现和周灵要求柳家送柳含秀遗物的事情做了一个关联,不难得出结论“这枚玉佩应该是云霄子师兄赠予含秀师嫂的,被劫走的东西,就是柳家送来的师嫂遗物。” “砰。”栖尘子一拍桌子,石头台面被拍出一条裂缝:“欺人太甚,哪里来的家伙没长眼睛,敢下我紫霄山的面子。” 第23节 流尘子看了一眼台面,心想着又要换一个了,嘴上说:“多少年没人敢招惹我紫霄山了。” 玄霄子倒是比较冷静,他先是回忆了一下云霄子当年的笑话:“那柳家现在可是后悔了?让他们后悔去吧。至于师弟妹的遗物,自然是该追回来的。人选上吗……” 栖尘子道:“自然该我云台出手。” 玄霄子:“行行行,云台的家务事,你们自己去料理吧。只要别把自己整到局子里去怎么都行。” 该说的都说完了,凌霄子站起来道:“我去看看灵儿。”说完,施施然走了。 玄霄子叹了口气:“灵儿也回来了,就剩下冲霄那个家伙现在还在外头飘着,也不知道他徒弟找到没有。” 众人谁都没有理会玄霄子的叹息,等他感叹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玄霄子又叹了气。掌门每天都在为了紫霄山的大团圆忧心忡忡,真是爱岗敬业好掌门呢。 …… 紫霄山主峰下的山谷,终年植被葱郁,草木旺盛,许多武力值不那么高的小动物都聚集在这里。 一只黄色的斑纹猫咪趴在树荫下,神情恹恹,可恶的两脚兽既然把它一只喵放在这里,放在这里也就算了,还有一只大了它好几倍的“大猫”动不动就来舔它两口,舔的它浑身都是“大猫”的气味不说,还总是试图喂它一些血淋淋的东西。 小黄翻了个身,仰望天空。猫生艰难。 那只“大猫”又来了,今天它给小黄猫带来的猎物是只兔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昨天被人类小道士抱来的小家伙好像不太喜欢吃兔子。 灵虎把猎物放在小橘猫面前,低吼了两声,让它吃。 小黄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离开猫粮的第二天,想它。 树上的粗壮枝桠上,一只体型巨大的山鹰立在上头。因为它的存在,平时跳来跳去的松鼠们都缩在窝里不敢探头。 清鸣的口哨声在山谷间遥遥传递,山鹰刷的一下展开翅膀,冲出树冠。黑色的影子盘旋在山谷间盘旋了一圈后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灵虎动了动耳朵,朝山鹰飞走的地方看了一眼,身后的尾巴摇晃着,显露出它的好心情。 第40章 周灵花了两个小时,走了近一半路程,然后累了。于是绕路走去了山壁的栈道,吹着口哨呼叫坐骑。 四年的时光并没有让山鹰忘记他,凶残的猛禽还和幼崽时期一样,高兴的时候头冠上的黑翎竖立起来仿佛一顶头冠,体型又变大不少的山鹰冲到周灵面前的时候,周灵伸手摸了摸他炸开的头顶翎毛,依稀能从现在凶猛的形态看见几分小时候的傻鸟样。 翼展近五米的大鸟搭载一个人完全没有压力,周灵跳上山鹰的背部,山鹰一个俯冲就朝着山下而去。 “桀桀”的鸣叫声传遍了山谷,松羽子那只成了精的老龟从小溪里爬出来,探头望了望天,一只雄壮的雄鹿从草丛另一边跳了出来,头上的犄角带着力量的美感,灵虎把死兔子往小橘猫面前一扔,跳上一块山石,翘首以盼。 不多久,巨大的山鹰滑翔落地,周灵从它背上跳下来,山石上的灵虎一个猛扑冲了过来。 “虎妈妈。”周灵抱住灵虎的脖子,对方湿漉漉的鼻子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哈出的热气里尤带着血腥。 “虎妈妈,你刚吃了什么,你没有刷牙!”周灵往后躲了两下,毛茸茸的灵虎仍然不放过他,追了上去。 周灵:“算了,你也不会刷牙。我回来啦!” 说完,在对方毛茸茸的脖子里蹭了自己一脸毛。 “喵!”看到人类两脚兽,橘猫小黄激动地跑过来。猫粮呢,猫粮呢?朕的猫粮呢? 周灵腾出手去撸了把猫,但并没有听懂小黄急切的喵喵声到底在表达什么,他看见树底下的死兔子,于是道:“虎妈妈给你抓了兔子吗?快去吃吧。” 小黄:“喵?” 周灵从虎妈妈身下爬出来,转头又凑到了雄鹿的边上,一会儿拍拍对方壮硕的月凶肌,一会儿又去摸鹿角,雄鹿的身高加上鹿角高度比他还高,这会儿为了配合周灵雄鹿便低下脖子任他抚摸。 心情愉悦的周灵无意识的带动了整个山谷的灵气,聚在他周围的动物们无一不舒服到进入了懒洋洋的状态。 老龟爬的慢,等他慢慢爬到周灵身边的时候,周灵已经把目光放在了灵虎叼回来的死兔子身上,他并不打算享用掌门师叔的黑暗料理,决定在午饭前先把肚子填饱。周灵跑到树荫下拿起死兔子,周围一群动物呼啦啦一下全跟着他一起跑。 老龟:……吭哧吭哧慢慢爬。 好不容易等他爬近了,周灵又拎着兔子去了溪边。 这只兔子还是新鲜的,周灵摸出小刀去头剥皮去四肢,动作麻溜一看就不是生手。溪边的石头都是现成的,山林里捡点树枝枯叶也方便的很,灵虎咆哮一声,猕猴送来或甜或酸的果实。周灵用果实将兔子里外抹了一圈,削了树枝叉好兔子,老龟终于爬到了他脚边。 周灵“咦”了一声:“你不是成精了吗?怎么还爬的那么慢?” 老龟抬头看了周灵一眼,慢悠悠地往地上一趴,好像在说“终于倒了,这次不会再走了吧。” 周灵:“哎,老龟你趴着吧。下次要去哪里你让虎妈妈带你啊。” 灵虎喉咙里呼噜了一声,好像在不满还要带上乌龟。 凌霄子来到山谷的时候,几乎不用找,就看见了被一群动物围在中间烤兔子的周灵。 周灵的日常道袍上粘上了灰尘和草屑,还有动物的毛发,束好的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发丝松松散落下来。 就这么一副灰扑扑的样子,他脸上的笑容却很灿烂。 烤兔子冒出焦香,山鹰和灵虎对烤熟的食物没什么兴趣,就看着周灵动作。小橘猫在周灵脚边喵喵叫着打转。 凌霄子走上前,故意踩出了脚步声让周灵发现。“灵儿。”他叫了一声,跨过老龟,坐到了周灵身边。 周灵喉咙里“哼哼”了两声,一字一顿道:“你,不、许、再、捆、我。” 凌霄子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没再和周灵纠结这个问题,尽管如果让他重来一次的话,他依然会选择让周灵禁鱼。 兔子已经熟透,最外层裹上了一层焦黑。周灵把烤兔子往凌霄子面前一举:“吃了这只烤兔子,我们还能好好相处。” 凌霄子给他掰掉了烤兔子上的焦壳,拿了周灵随身携带的小刀割下一条兔腿反递回去:“吃吧。师兄的饭,你绝对不会想吃的。” 周灵:“已经这么可怕了吗?”他没下山前,掌门师叔的黑暗料理还只是卖相难看啊。 凌霄子:“……”师兄他,千不该万不该,去学了外国人的菜系。咖喱并不是随便什么草叶子都能碾碎了做,刺身也不是随便什么水里游的东西都能做,厨房技能跟不上所有人都能点亮——至少紫霄山的这一代掌门不行。 周灵:“是画符耽误了一代厨神。” “喵!”眼看两脚兽只顾着自己吃饭聊天,把它给忘了,小黄用叫声提醒两脚兽,要给它喂饭了。 没等周灵给它喂点烤熟的兔肉,灵虎就窜了出去,片刻功夫又叼回来一只竹鼠,往小橘猫面前一放。一个崽(周灵)喂好了,另一个崽也不能饿着。虎妈妈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小黄:“……”喵都不想喵了。 “小长老,小师祖。”清和的声音从树林里传出,随即小正太惊喜地跑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堆野果:“我可以一起野餐吗?” “当然可以,快坐下。”周灵招呼徒孙坐下,然后拍了拍山鹰的翅膀,刚想叫它去抓点别的猎物来,林子里又走出一群人。 栖尘子手里拎着只山鸡,笑呵呵道:“小师兄,一起啊。” 私人开小灶变成了集体野餐,而且大家脸上半点没有丢下掌门另外行动的歉意,周灵不禁有些同情他的掌门师叔。 “真的不用回去陪掌门师叔一起吃个午饭吗?感觉他一个人,怪可怜的。” 流尘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不不,师父他老人家内心十分强大,并不会因为一顿饭就抑郁,但我们不同,我们很脆弱,会因为这顿饭几天都吃不下别的。师弟——”流尘子突然深沉地叫了一声周灵。 周灵一个激灵:“哎?” 流尘子:“就当师兄求你,一会儿师父要是追过来,你就说你想吃烧烤。” 周灵:“……哦,没问题。”反正掌门师叔也不一定相信他背下的这个锅。 因为人多,烤的猎物也多,火堆就架得大了一点。老龟感觉背壳有点干,自己爬到了溪水里趴着。灵虎和雄鹿山鹰也被挤到了外围。 巨大的山鹰委屈都直扇翅膀。倒是正好给烤东西烤的有些热的众人当了回鹰力风扇。 栖尘子在拔山鸡的毛,周灵把几根颜色艳丽的尾部翎毛收了起来:“这个给我,我能再做一件彩色的羽衣。” 正拍翅膀的山鹰听到“羽衣”两个字,瞬间僵住,眼神惊恐,巨大的身体瑟缩了一下,还心有戚戚焉地看了看自己的翎毛。 桐羽子拿出个口袋,把其他鸡毛收了起来:“这些还能做个鸡毛掸子。” 流尘子看了一眼云台那边,又看了看自己这边的野猪,突然觉得隔壁的生活很精致啊。 榕羽子道:“师父,我们有野猪的獠牙,可以雕几个挂件出去卖掉。” 流尘子嫌弃地看了一眼不怎么白的野猪獠牙:“还不如卖符箓。” 松羽子道:“不行啊,师父,我们紫霄山还没有穷到要卖符箓的地步啊。” 周灵听着大师兄和他两个徒弟的对话,眨了眨眼,问凌霄子:“所以我们紫霄山到底生活困不困难啊?”要是实在困难的话,他们可以去玄学界接活啊。从玄学界的表现来看,他们紫霄山地位很高啊,那要价一定也很高,至少一票就能挣个百八十万吧。 对玄学界的行情还不是了解的很透彻的周灵脸上写满了他在努力思考如何赚钱,他的小师叔,师兄,师弟,以及师侄徒孙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栖尘子:“我的小师兄啊,是什么让你产生了紫霄山贫穷的认知。” 桐羽子:“小长老,想想你平时穿的衣服,光是绣工也不便宜啊。” 周灵扯了扯自己的道袍,油乎乎的手瞬间在衣服上留下了两道印子:“这个?”他这件日常道袍是青色的,就衣摆上用白线绣了一从竹子。和大家穿的也没什么区别,怎么看也不像是很贵的样子啊。 “这样的衣服,一件当然不贵,但山上人人都有,春夏秋冬每一季的都有数件替换,还年年裁新。抛开衣服不说,太初宫大殿和偏殿里的神像供桌,香炉经幡,还有日常所用的烛台家具,杯碗茶碟,哪一样显得不好?”桐羽子笑着道。 周灵:“仔细想了想,好像有点道理。”对啊,太初宫大殿里没钱怎么维护啊?再一想平时吃的用的,和供给仙君们的香烛……周灵揉了把脸,浑然不觉把自己揉成了花猫脸:“可我们钱是从哪儿来的?” 凌霄子倾身,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黑一道白一道的脸,回答了周灵的问题:“国家给的。” 第41章 在周灵一脸恍惚地得知紫霄山由国家注资之后,他就控制不住地在脑海中做了一个等式。 紫霄山=国企 强烈的违和感盘亘在心口,说好的相信马克思和列宁呢?说好的唯物主义呢?这么多年的走近科学栏目其实是国家出面掩盖真相吗? 大概就是这样吧。周灵抬头望天,忽而看见紫霄山半山腰的地方飞出一个黑影。 绘着凶神恶煞小鬼图案的一只纸鸢上,玄霄子怒气冲冲吼道:“都给我滚回来吃饭!” 山谷里的众人:“……” 那纸鸢所化的器灵跟着翻了个白眼,这掌门十天半个月就要研究一次新菜,一研究新菜就要靠他赶路下山抓徒子徒孙,这么些年了怎么就学不会放弃呢?唉,给掌门当坐骑固然帅,可他是纸鸢啊,虽然图案不太符合一般人的审美,但纸鸢不应该是小姑娘们的标配吗?就算紫霄山没有小姑娘,那不是还有小长老这等比姑娘还好看的美少年吗?纸鸢应该配美少年而不是固执老头啊。 没有人知道纸鸢器灵的想法,只有山鹰虎视眈眈地看着纸鸢,昂首叫了两声,既是炫耀也是威胁:自从那几只仙鹤走了,小长老的御用坐骑就是它山鹰,你个丑八怪鹞子别想抢位置。 …… 太初宫边上的钟楼传出悠远的钟响,每天的晚课开始。 晚课以步虚韵起头,周灵难道做一次晚课,立在众弟子最前方,这几年新上山的外门弟子跨进太初宫的时候都好奇地打量着周灵,外门的修行师父不得不用清嗓子的方式提醒弟子们收敛神情。 凌霄子随手点了一炷香,插在大殿外的香炉上,没有做晚课,而是抱着剑回了临天台。玄霄子挥了挥手,随他去了。他这个师弟,一做晚课就出事,不是横梁裂了,就是神像流泪。好像天上的神仙都不敢受他的礼似的。凌霄子甚至连舔香油这种事都没做过,因为上一任掌门,他们的师父太虚子害怕凌霄子一去添香油,这满大殿的神像都得倒。 周灵这会儿也想到了凌霄子的奇怪体质,按理说,他家小师叔这样的比他稀罕多了吧?多牛b啊,神仙都不敢吃他的供奉。 第24节 众人列队整齐,铃磬之声响起,周灵起调:“大道洞玄虚,有念无不契。”最后一个契字还没唱完,正中间的昊天上帝像突然向前倾斜。 等着合音的紫霄山门人都惊呆了。 周灵自己也是。 栖尘子眼疾手快,把周灵拉到一边,只见硕大的镀金神像“轰”地一声倒在供桌上,点燃的长明灯被砸翻在地,好在青砖地板并不容易烧着,供桌上冒起的小火苗也被玄霄子一张祈雨符扑灭。 流尘子看着周灵,喃喃道:“怪怪,天生灵体都这么邪乎吗?这不就是小师叔的翻版?” 玄霄子看着淹了水的大殿,愣了几秒,虽然那时他自己甩的符,但一想到符的原因,玄霄子就一阵头大。一个凌霄还不够吗?怎么又来一个?等等,灵儿以前也这样吗? 栖尘子明显和玄霄子想到了同一个问题,疑惑地道:“小师兄,你怎么突然传染了小师叔的毛病?” 周灵:“……”他不知道啊?难道是因为那个?不、不至于吧,上个车还能上出问题来? 一脸懵逼的周灵用表情告诉了众人,他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他。 玄霄子便让桐羽子带着周灵先离开,自己则组织众弟子清扫太初宫大殿。 桐羽子拉这周灵关心了一通“有没有吓到啊?”“有没有被长明灯碎片溅到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得到周灵一连串的“没有”之后,才转身离开。 栖尘子趁着玄霄子不注意,留下徒孙逸平与清和,带着任真子溜了出去,半路上碰到桐羽子,也一并打包带走。云台三人组找了个角落开始交流疑点。 任真子:“小长老小时候还给神君们点过灯,也没出过什么事。” 桐羽子点头:“从前也不是没有做过早晚课,都好好的,只这次回来就……会不会是小师祖那柱香?” 栖尘子皱着眉摇了摇头:“那香都叉到大殿外的香炉里了,一点不走心,殿里的神像要还能感受到上香人的虔诚敬意,那小师叔得多虔诚啊。看他那样就不像嘛。” 桐羽子:“……师父,您刚才说小师祖不敬神了。” 栖尘子:“没事,天上的神仙好像不太想要咱们奉剑长老的敬畏,不会怪我们的。对了,任真子之前说的,灵儿身上的功德金光,再具体说说。”因为栖尘子和桐羽子也相当于养大周灵的人,所以私底下也都灵儿灵儿叫惯了。 任真子道:“在小长老的因果线里夹杂着非常细的功德金光,几乎是一闪而过。但是能看到在功德金光闪烁的时候,附近的因果线都避开了它。所以我大胆假设,功德金光能抑制小长老身上的因果线。” 桐羽子不解:“那这和今天神像倒了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栖尘子道:“没什么关系。神像这事一准和小师叔有联系。我就是突然想起来,灵儿回来两天,是不是一直和小师叔在一起?你们有谁看了两人在一起时,灵儿身上的因果线?” 桐羽子和任真子都摇头。 栖尘子一人脑袋上给了一下:“让你们好好观察,回来就放松,回来就放松。”敲完徒弟和徒孙,栖尘子继续道:“我看了,小师叔贴近灵儿的时候,灵儿身上因果线都隐了下去,我记得他们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又是一个“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所以——”栖尘子盯着任真子问:“他们在山下到底干了什么?” 任真子想了半天,确实不知道两人干了什么:“他们……房间是一起的。” 桐羽子道:“灵儿十五六岁那会儿也常常和小师祖一起睡,不是这个问题。” 栖尘子:“你再仔细想想。” 任真子又苦思冥想了半天,迟疑着道:“难道是,两个人亲过?” 桐羽子瞪大了眼睛,栖尘子直接叫了起来:“什么?亲过?怎么亲的?什么样的亲?” “就是小长老落水之后,小师祖渡真气给他。”任真子急忙解释道。 栖尘子“哦”了一声,冷静下来。半响后道:“可能是那口真气混淆了目标,让神像以为是小师叔在做晚课吧。”这解释有些牵强,但勉强能说得通。非人的神鬼精怪在辨识东西方面,从来都不是用看的。 任真子见师爷掸着衣袖准备撤了,连忙道:“师爷,那咱们这次去找场子,不是,去找回含秀师祖母的遗物,要不要带上小长老?那帮劫人遗物的家伙定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带上小长老试不试能不能再弄点功德金光回来?” 栖尘子一寻思,成,这事可行,就单方面决定了把周灵打包带走的事情。 另一边,房间里的周灵发了会儿呆,决定去找小师叔唠嗑唠嗑倒神像的事。临天台在紫霄山主峰的最高处,天色已晚,周灵自然是不高兴自己爬的,于是就近取材,把掌门玄霄子的纸鸢叫了出来。 纸鸢化成的器灵是个忧郁纤长的黑发男子,脸上带着可怕的面具,但露出的半张小巴弧度非常好看。因为他本体上绘着的是小鬼,所以不可避免的整个器灵都带着点阴气,不注意的话,很容易被当成鬼。 纸鸢很开心周灵叫他,拍着胸脯保证,他一定稳稳地送小长老上去。 山风为纸鸢提供了很好的起飞实际,嗖的一下展开原型,纸鸢载着周灵往临天台上飞。 逾往上,风越大。当然紫霄山门人感受到的风,实际上是一种罡气。一旦有非紫霄山物种飞过,强劲的罡气会即刻撕碎它们。 临天台上,一间小木屋孤立在那里。屋前的烛火却烧的很稳,烛光丝毫没有被风吹的忽明忽暗的迹象。 纸鸢器灵的来到触动了屋前悬挂的金玲,清脆的铃铛声中,凌霄子走出木屋,就看见周灵大胆地从纸鸢背上站起来想要往下跳。 凌霄子瞳孔微缩,行动比思考更快,向前奔跑了几步,双手一张,把周灵抱了个满怀。 周灵伸手一推,从小师叔怀里跳了下来:“我又不是十多岁的孩子,这点高度还摔不了。” 凌霄子看了看空落落的双手,道:“你和小时候有什么区别。” 周灵不打算和他们争吵这个问题,反正山上大家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他脱了鞋,爬上屋内的床榻,盘腿坐好:“小师叔,你猜今天我做晚课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事?” 凌霄子神色淡淡:“碰到了什么?” 周灵一边做了个往前倒的动作,一边道:“我才刚起了个步虚韵的头,昊天帝的神像就这么‘咚’地一下倒下来了。” 第42章 周灵嘴上说着神像倒了,人也跟着结结实实地趴倒在床榻上。凌霄子伸手,给他的额头当了次人肉垫子。 “小师叔,你在想什么?”周灵见凌霄子面带沉思,仰头问他。 凌霄子问:“怎么突然就倒神像了?” 周灵摇头:“天知道,小师叔你说神像真会怕人吗?那不得是连同神像背后的神仙一起怕人?说不过去吧?天上的神仙要是怕我,我怎么也得在地上横着走吧?”可他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只要一不小心没藏好,什么妖魔鬼怪都往他身上扑。 凌霄子低头看了周灵一眼,长发散乱,道袍微皱,趴着的姿势变成了侧躺,舒舒服服地拽过塌上的毛垫子垫在背后,看架势是直接歇在这里不走了。 凌霄子想着倒神像的事,又想到龙王谄媚的态度,愈发觉得事有古怪。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底勾勒出现。他面上不着痕迹,照旧冷着脸,揪着周灵从榻上起来:“脱了衣服再睡。” 白天的时候,那身沾灰的道袍早就换下了,周灵此时穿着另一身青色道袍,广袖,白玉似的胳膊从宽大的袖袍里露出,在深色的道袍和昏黄的灯光下衬地格外细腻又you人。 鬼使神差地,凌霄子摊手摸向那截胳膊。触手温凉,不必上好的白玉差,还多了几分人特有的生气。 周灵一点不配合他,抽了手道:“手莫得我yang。” 凌霄子:“……”闷声不响地解开了周灵的道袍,连拖带拽地把丝毫不配合的小混蛋扒的只剩下里衣。临天台上气温更低,他又赶紧把周灵塞进了被子。做完这一切,凌霄子坐到了床榻另一边,摆出五心向天的动作,开始打坐。 周灵被裹得和蚕蛹一样,想动动只能靠扭的。他闭上眼,尝试着让自己睡着。可越是想睡,脑子里越是七想八想的东西对了起来,催眠了自己半天,反而越来越精神了。 “小师叔。”周灵叫了一声,凌霄子没搭理他。他在被窝里动了动手脚,又叫了一声:“小师叔?” 凌霄子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 周灵冲着他笑,边笑边眨眼:“小师叔,我睡不着,我们来聊天吧。” 凌霄子:“你想聊什么?” 周灵想了一圈,他就是闲的慌,真要聊什么一时半刻还没想出来,他眼神转啊转,忽然从窗口瞥到了外面的树影。那是棵苍劲的松树,长在这小屋背后的峭壁上,半步之外就是深渊。据说已经有上千年的树龄,可就是没有成精,周灵觉得:这大概是树的倔强吧,就要做棵树,至于成精?爱谁谁。 看见松树,他就想起了让柳家挖来的柳树,于是道:“我们就想想师母的柳树栽在哪里好。不载坟前,其实师母有点柳絮过敏,每年到了飘柳絮的季节就咳嗽。”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的事情,其实很多都已经记不太清了,但总有一些片段时不时就泛上心头,搅得他做胸腔一阵阵闷痛。 凌霄子平时话不多,也就对着周灵能多说两句。从很久以前开始,两人聊天就是周灵负责说,凌霄子负责听和答的分工。每次周灵说着说着难过了,凌霄子也不打断,任他说完之后再去哄。哄人的手段翻来翻去也就那几样,不是送东西就是带着人漫山遍野地浪,十几年都不带出新意的,但周灵不挑,只要有人哄就高兴。紫霄山众人都担心他哪天让人骗了,就在别的地方下功夫。 若无意外,周灵读完大学回来,只会和玄学界的人打交道。法器、符箓、坐骑,但凡玄学界里有的都拿最好的给他,这样哪怕别人拿东西哄他,他也看不上。 现在凌霄子听见周灵说起师母,忽然想到遗物被劫的事情还没告诉他。不过云台那边说了要处理,想来很快就会有结果,凌霄子就打消了告诉周灵的念头,省的他家小师侄又不安生,在鬼月里还吵着要下山去。 凌霄子想的很好,可谁知道云台那帮人这次就不按常理走。第二天早课刚结束,清和就跑过来拉着小长老回了云台。栖尘子和周灵嘀咕了一阵,周灵猛的一拍桌子:“一起去!我要照着人脸上糊五雷符,敢截我师母的遗物,活的不耐烦了吧。” 云台上到大长老,下到小徒弟集体出动。周灵叫了山鹰,山鹰叫了一群金雕,半个小时就把云台六人一起送到了脚下。 栖尘子拿出云霄子那枚平安扣玉佩,用红线在上头缠了一圈,然后口型微动,手这么一撮,那红线就带着玉佩浮在了半空中,线头遥遥指着东南方向。“咱们往东南走。” 六人此刻身上还穿着道袍,桐羽子像个熟练工一样带着大家先到了周家村,问村长借了个屋,然后从乾坤袋里拿出六套符合现在流行趋势服装:“快去换上,尤其是你任真,看看你们上次回来穿的像是什么样子,我都没眼看。” 被数落的任真子:“……”遭不住他师父是个赶潮流的老太太,还会跳广场舞呢。没人和她跳,她就让山里的妖精陪她,她做领舞,是个会玩的人。 六人换了衣服出来,一水儿的休闲服,头上一顶渔夫帽,活像阔绰的老头老太参加旅游团还带了小孙子。因为还在鬼月,周灵衣服里面贴了密密麻麻一层隐匿符和祛阴符。他都害怕走着走着,符纸就掉下来。 走到村口的时候,周灵打眼看见一群人,有些面熟。走进一看,可不就是送东西被截的柳家人。 率先迎上来的是对方。柳如毅亲自带的队,脸上挂着讪讪地笑。不等他开口,清和就得了令,挡在前面道:“柳家老爷子,咱们赶着去办事,您请回吧。” 柳如毅道:“我找周小长老有很重要的事。” 清和:“您想说东西被截的事情吗?我们已经知道了。放心,紫霄山不追究你们的责任。” 他这么一说,柳如毅急了。就是不追究才有问题,这说明紫霄山压根不想搭理他们。“柳家愿意与紫霄山一起找回含秀姑姑的遗物。” 周灵耳朵一定,听见了“含秀姑姑”,有点不开心:“别,我师母已经不是柳家人了。” 栖尘子也皱了皱眉,他板着脸的时候大长老威严尽显:“这是我紫霄山的家务事,就不劳诸位费心了。这村口不宽敞,别挡了路吧。” 说完,那一串柳家人竟真的让到了一旁。等云台众人走远,柳如毅往背后一模,一个小纸人在他手里化成了灰。 他们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人察觉。这技术,当真坐的稳玄门魁首。 柳如毅感慨过后,心里依旧拔凉拔凉。他马上打了个电话给柳子弘。 远在岭山祖宅的柳子弘看见来点提示是“爷爷”眉头拧成了川字。他死活不愿意和爷爷一起去紫霄山就是表态,这会儿连电话都不想接。可那终究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小时候抱他在膝头教他法术,为了柳家汲汲营营了一辈子,钻了牛角尖却依旧固执的祖父。 “喂,爷爷。”柳子弘接起电话。 那头柳如毅语速飞快地说了一通,柳子弘沉默半响道:“爷爷,答应我一件事,我就答应你。” 柳如毅:“你说。” “这事交给我,您之后都别再插手。”柳子弘说完,等了很久,才等到柳如毅同意的回复。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柳子弘盯着桌子上周灵刻懒的木头叹了口气:“做得不对的是我们,帮忙还提什么合作。”不声不响把能做的都做了才叫态度。 甩开了柳如毅,周灵六人直奔村外的小镇。在镇上才能雇车去市里,然后转道机场。周灵压根没想到他家九十高龄的师弟还有身份证,身份证上的生日显示栖尘子今年七十岁整。最关键的,这还踏马是个真货。 栖尘子:“这年头,出门哪能没这个东西。” 想了想也是,毕竟是国企,还能没点后门吗? 紫霄山上,临近中午十分,凌霄子猛然发现,云台一脉都不见了,连带着周灵。找玄霄子一问,他也不甚清楚。最后太初宫的人把紫霄山周灵有可能去的地方前后翻了一遍,都没找到,才惊觉是不是云台把小长老一并带下山了? 玄霄子:“胡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鬼月那是这么好下山的吗?” 流尘子跟着道:“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面会碰到点什么,其他人倒是无所谓,小长老磕着碰着怎么办?鬼月里凶魂恶鬼又不跟你讲道理。” 凌霄子沉着脸,听了两句转身就走。 玄霄子在背后叫他:“师弟,你上哪儿?” 第25节 凌霄子冷冷道:“下山。” 元真子立马对长平子使眼色:“快跟上小师祖,千万别让他大开杀戒。” 松羽子看了一眼他徒弟:“你怎么那么敢说呢?不过也没错就是了。”说完又朝着凌霄子的背影喊道:“小师祖啊,不管遇上什么,千万别使全力,打死就好,别把魂也打散了,不好和地府那边解释呀。” 第43章 五天后,栖尘子施法的红线带着云台六人来到了华夏东南部的一个小城——丙城。丙城是个不太发达的小县城,马路多是水泥的,还因为年代久远出现了裂痕。 红线到了丙城后仿佛迷失了方向,栖尘子面色不虞,问周灵要了小昆仑镜,对着太阳折射一缕日光照到红线上,只听“噗呲”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戳破了,红线立马精神了,转了一圈找准方向带着众人重新上路。 二十分钟后,云台六人在一家理发店门口停下。门后转着红白蓝的三色柱,店内墙面上贴着一溜的烫头海报,从店外就能清晰地看见,焗油的刺鼻味道从店内传出,还有几个洗剪吹杀马特或站或坐地吹着牛聊天。 红线执着地向着理发店里探去,周灵迟疑着问:“师弟,你确定吗?” 栖尘子看了看理发店,店内一览无余,连个上楼下楼的地方和拐角都没有,又看了看手里的红线,并不太确定:“也许我的寻物法练得不到家,桐羽你来。” 桐羽子接过平安扣玉佩,换了根红线同样用了个寻物法,红线依然执着地指向理发店。桐羽子道:“师父,我和你一样。” 周灵:“那就进去看看。”说着一脚跨进店内,然后转头对其他人道:“大不了就是被拉着办张卡,剃个——”头字还没说出口,一把磨得雪亮的西瓜刀就当头落下。 “卧槽。”周灵一矮身,摸出一张定身符,朝着拿西瓜刀的黄毛扔去。符纸定住了黄毛,其他人却也和发疯似的过来攻击他。 栖尘子嘴里喊着:“小师兄别怕,我来救你。”动作利索地枪打脚踢,眨眼间就把另一个黄毛踹翻在地。 其他洗剪吹杀马特别说武力值了,人数也不敌云台六人。很快就被揍得人仰马翻。 清和踩着一个蓝灰挑染杀马特的下题,把人疼的和虾子一样蜷缩在一起,脸上表情有点爽,又有点怕犯错:“师父,我们对普通人出手没问题吗?” 逸平子摆摆手,从容道:“是他们先动的手,这就没问题。早知道他们这么沉不住气,上来就动手,应该我来进店。让小长老受惊了。” 周灵:“没有,我很好。”从西瓜刀劈过来到一帮杀马特被全部放到最多不超过40秒,这能受个什么惊啊?是我们——不对,是你们在压着人家单方面揍他们好吗? 周灵刷新了对栖尘子的认知,那么凶,那么狠的一脚,人都给你踹飞了,还一脸意犹未尽?怕是早就想动手了吧? 清和跑到店门口,把大门一关。室内暗了下来,代表着阳气的白金色光芒黯淡下来,没多久就全部散去。丝丝缕缕的黑气攀爬在墙壁房顶,看到生人的入侵而变得蠢蠢欲动。 周灵身上贴着的大量符纸此刻炫耀似的展现着存在感,一缕又一缕的金光闪烁着,任何接近周灵的黑气都被打散在半米开外。 清和看着周灵,眼睛里像是有小星星:“小长老你在发光耶。” 周灵朝他招手:“那你站过来我们一起发光。” 清和笑嘻嘻地窜到周灵身前,摆了个双手合十的动作:“师父师爷师祖快看,我像不像成佛了。” 栖尘子走过去就给他脑袋一下:“醒醒,你是道门弟子,成不了佛。好了,这店里确实很不对,大家快找找有没有地下室一类的东西。” 众人分散开来,东敲敲,西敲敲,试图找出一个明面上看不见的房间。但是天不遂人愿,仍他们翻遍了整间理发店也没发现有什么密室的入口存在。 施加了寻物法的红线指向定位在理发店的正中间,桐羽子甚至起了一卦,卦象也表明所求在中。可理发店中间有什么? 一块黑了一角的天花板和并不干净沾着碎头发的瓷砖地板。无论是上面还是下面,都撬开看了,啥也没有。 周灵早在十分钟以前放弃了和徒孙们一起上蹿下跳,他拉过一把椅子,翘着腿坐着,视线从上到下,略过墙面,聚焦在被叠放到一起的杀马特身上。 黑气是从这些人身上冒出来的。就好像人体是容器,容器满了,里面装着的东西就溢出来了。那黑气阴中带煞,还沾着一点入魔的气息,一看就不是自然生成的玩意儿。 黄毛杀马特一开始对周灵的攻击也是因为这黑气的原因。就是不知道是只针对他周灵呢,还是所有进这家理发店的人。 周灵提出了疑问,任真子瞥了一眼叠罗汉一样的杀马特们:“这简单。” 然后粗暴地把最上面一个杀马特弄醒,揪着人家衣领凶巴巴地道:“喂,你。你想不想打我?” 周灵:“???”朋友,你这样正常人都想打你好吧? 好在,杀马特身上的黑气盖过了他身为正常人的思维。在黑气的操控下,杀马特又一次向着悲惨结局迈进一步。 任真子一拳头放到了杀马特,周灵为眼睛被打得乌青一块,看起来比刚才更惨的杀马特默哀两秒钟,这家伙估计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了。 任真子:“也攻击我,不是针对小长老你一个。还要试试其他人吗?地上的头发可以利用一下。” 周灵好奇地看着任真子和逸平子操作。逸平子拿出一个稻草人,在地上捡了根头发塞进稻草人的肚子,任真子手里捻着黄符,两只一撮,黄符燃烧起来,灰烬落在稻草人身上,刚刚还是平躺在逸平子手里的稻草人就突然立了起来。 栖尘子就给周灵说:“这叫小替。施术者用他人的头发指甲等身体组织模拟出一个与此人相仿的替身。只能用来蒙蔽一些小鬼,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说话间,那稻草人小替走到了杀马特面前,任真子把另一个杀马特叫醒,并在周围放了一圈隐匿符。让杀马特和稻草人小替在同一个圈子里。 几分钟过去,杀马特没有上拳头招呼,反倒对着稻草人小替做了一套洗剪吹。 任真子瞪着眼睛道:“这是专门等着我们紫霄山啊。”对他和小长老有袭击反应,却对稻草人小替没有,这要是说巧合,说不过去吧。 本来只是下山踢馆,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云台众人都陷入了沉思。 清和还不太懂这些,见师长们都在思考问题,就自己跑到房子中间研究地板。他无意识地在理发店正中的瓷砖上转了两圈,一股灵气突然涌出。 “怎么——”周灵话没说完,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就不是置身于理发店而是一处幽暗的山洞。 云台六人和山洞里的三人刷了个脸对脸,大家都吃惊的看着对方。 周灵反应超快,一闻到有魔气的味道就翻出了一张五雷符,手腕一抖抛了出去。 “天地敕令,五雷正法。” 带着紫光的闪电伴随着“轰——”地一声雷鸣,照亮了整个山洞。山魈的尸体,悬挂的白骨,还有一个个封好的坛子,错杂地堆积在山洞一角。 雷光下,对方三人惊疑的表情都变得狰狞扭曲起来,一个皮肤黝黑的高大男人扔出了一块木牌,同时腿一勾打碎了山洞里堆放的坛子。 浓重的阴气爆发开来,天雷荡下,声势浩大,山洞内被照的惨白一片,周灵匆忙间一撇,看见那个黝黑男人手臂上一条三寸多长刀疤,像蜈蚣一样。 天雷结束,山洞顶上掉下一批碎石,空气中还残留着雷法的余韵,而阴气和魔气却被压制到了几乎没有的程度。 但这是暂时的。 刀疤男冷笑了一声:“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两个字他是机没机会说了,栖尘子一闪身,欺身而上,手中一把拂尘像是成精了一样,灵活地卷上刀疤男的脖颈。左脚抬起,结结实实地揣在对方腿弯,迫使比栖尘子宽了半个人的刀疤男跪了下来。 桐羽子紧跟着拿出一条绑了铜钱的红绳,利落的把刀疤男捆了个结实。 脖子被勒,别说念咒,气都快穿不上了,刀疤男一边在心底暗骂紫霄山这群道士道貌岸然、黑心黑手,一边试图挣扎。 另外两人见刀疤男栽了,想跑,可任真子等人也不是吃素的。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斗法环节,对方见势不妙打算以武力冲出包围,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错觉,觉得任真子和逸平子武力值低。 就见任真子稳稳接住对方的拳头,然后还了对方一拳。那个像是吸了毒品的脸色青白的瘦高个愣是往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还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清和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方形石头,上去就给了那家伙一板砖。看的周灵目瞪口呆,他这徒孙,很可以嘛。 剩下一个模样还挺周正,就是满脸纵欲过度的男人崩溃地喊道:“别打我,我说,我什么都说,我配合调查,你们别动手!” 第44章 三人里剩下的怂货生怕紫霄山的人暴起伤人,跟倒豆子似的把有的没的全说出来。 “我,我只是外围人员。他们说紫霄山有宝贝,而且他们有办法拿到,我才跟着一起干的。” “我才刚入伙,真的。我不骗你们。” “这些储魔罐和我没关系,都是刀疤拿来的,也是他和后面的人在联系。” “我真的没想对紫霄山干什么,我——” “闭嘴吧。”周灵随手割了块衣服塞进这人嘴里,懒得听他叨叨。 栖尘子那边,刀疤男两个眼睛死死瞪着怂货,桐羽子劈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周灵吃惊地看着桐羽子,似乎没想到印象里温柔的师侄会这样毫不留情的扇人巴掌。 桐羽子:“你知道西瓜刀多危险吗?你长辈没教过你不要乱动刀子吗?伤着我们小长老怎么办?” 刀疤男还被栖尘子的拂尘勒住脖子呢,当然回不了桐羽子的话,但看他脸上表情半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桐羽子还想教训他两句,山洞门口传来一阵凛冽的剑气。 周灵缩了缩脑袋,回过头讨好地笑笑:“小师叔好巧啊。” 栖尘子手一抖,差点把刀疤男勒死。赶紧把拂尘放下来,回头对着凌霄子道:“小师叔好巧啊。” 没了勒脖子的拂尘,刀疤男想要念咒驱使鬼仆,凌霄子手腕一抖,“刷”的一下,金色剑光贴着刀疤男的脖子和头颅擦过,精准避开离得极近的栖尘子和桐羽子,在刀疤男背后的山洞洞壁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刀疤男的动脉和太阳穴两侧流下一丝血痕,强烈的压迫感,和冰冷的杀意让刀疤男没有突出的咒语都卡在了喉咙里。 如果说先前的老道士和小道士还让刀疤男有一丝想要拼一把的念头,那么紫霄山的奉剑长老不仅让他绝了念头,甚至还想和那怂货一样求饶。毕竟前者虽然动静大,但都没什么杀意,可后者——刀疤男一点不怀疑,如果不是那个长得如花似玉的小道士跑过去抱住了凌霄子的手臂,他真的人头不保。 “嘿嘿,小师叔啊。你怎么找过来的?”周灵腆着笑脸抱着小师叔的胳膊装乖,倒不是他想干什么,实在是凌霄子现在的冷着脸的样子能冻死人。 周灵的师弟和徒孙疯狂用眼神暗示他上前去缓解一下凌霄子的怒气值。为了保护自家师弟和徒孙们,周灵义无反顾的上了。 凌霄子看着他们的小动作,不做表态。但手里的剑尖稳稳地指着刀疤男:“栖尘,让开。” 栖尘子看了一眼刀疤男,评估了一下凌霄子手里那把宵练,觉得这一剑下去,此人多半要死,于是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小师叔,这人还知道点别的东西,不然再留他一会儿,我们再拷问拷问?” 凌霄子没说话,却用敛目收剑的动作表了态。周灵也因为小师叔从头到尾没和他说过话的态度有些惴惴不安,见状抢过凌霄子的佩剑捧在怀里:“小师叔,我给你捧剑啊。” 凌霄子看着周灵,从八岁那么小一点看着他慢慢长大,一路上磕磕碰碰,好不容易给他从病弱小可怜养成了现在正常人一般无二的身体状态,每次下了狠心管他,又会可怜兮兮地看着你,然后就想“算了吧,下次再说他。”凌霄子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对这个师侄那么在意,好像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有种特殊的感情在心底发酵。 就是他,终于……终于等到他。 “小师叔?”见凌霄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周灵凑到他面前叫了一声。 凌霄子不动声色地回神,淡淡道:“去外头说。” 周灵一个激灵,直觉不太好,小师叔这个状态上一次出现还是他骑着仙鹤一不小心从紫霄山半山腰的地方栽进了另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里,后来那几只仙鹤就被赶到了“那边”不再把它们放过来,山鹰因为体型庞大,背部足够宽才上的位。 周灵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还挺舍不得那几只仙鹤,毕竟总在天上飞哪有不失足的,何况那次是他误撞了护山大阵,仙鹤因为不属于“这边”才会产生“pia叽”一下撞到墙上的效果。 可是小师叔后来表现的超可怕,就和现在一样—— 凌霄子伸手摊开,问周灵索剑。宵练被放到他的手中,他反手一剑,一棵因为魔气渗透,已经衰败的树木倒了下来。凌霄子处理了一下书上的残留魔气,对着周灵点点树干,道:“过去坐好。” 山洞外在上演师叔教侄,山洞里栖尘子等人则把揍人的一百零八种方式演绎了……前八种。 抛开怂货不谈,那个像是吸了毒品的瘾君子知道的东西也没多少,说来说去就是那几句“紫霄山至宝”“分宝贝”“制造魔物”。任真子一把把他扔开,老流氓似的,一脚踏在刀疤男的身边的石凳子上:“喂,你。老实交代你们什么组织的,想干嘛呢?” 栖尘子看着任真子的动作,眼角一抽一抽,尽管他本人同样彪悍,但他不认同这个徒孙此时的腔调,简直辣眼睛,也是一把胡子的人了,怎么就和街边小混混一个德行。 桐羽子转头研究山洞角落的山魈尸体,对徒弟的行为不做解释。放养的,长成这样不错了。到了山外头,人家还得恭恭敬敬叫他一声“任真道长”呢。 刀疤男实在想不通紫霄山的人怎么能那么无耻,你们仙风道骨,高风亮节,清癯飘然的人设是故意演的,还是下山之后被狗吃了? “唔——”下ti不可言说的部位又是一痛,刀疤男简直要恨死那个孩子了,小小年纪,怎么心比他们这些邪道还黑?撩阴腿跟谁学的?真踏马尽得真传。 清和被刀疤男眦着眼的凶狠目光吓了一跳,躲到师父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师爷,我踢的不对吗?”所有男人的要害,网上是这么说的啊。 任真子点着头道:“很对。” 刀疤男一口老血憋在胸口,上梁不正下梁歪,说的就是你了吧,老道士。 第26节 “你要是配合我们,我们就放你一条生路。”栖尘子从乾坤袋里摸出个铃铛:“不然吗,摄魂铃一摇就说不好咯。老夫这两年手抖,铃铛不好掌握。” 刀疤男死死盯着栖尘子手上的摄魂铃,在自己变成白痴和相信栖尘子的话里做挣扎:“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 栖尘子道:“我们正道骗人的概率比你们邪道低。” 桐羽子还在研究那山魈尸体,听到这话,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师父你一定不知道现在普通人之中流行的是正道多伪君子设定。 刀疤男犹豫了一会儿,在那欲摇不摇的铃铛发出了两声清脆铃声之后,开口道:“我说,但你们得先放开我。” 栖尘子一抬下巴,示意任真子放人。任真子和逸平子就把人给解开了。 谁知道刚松了绑,刀疤男就大喝一声,“尸起。”墙脚的山魈尸体和骷髅瞬间暴起,可惜,如果说完整的山魈和骷髅在数量和质量上还挺吓人的话,那么先前被周灵的天雷劈散架了一半的骨头架子和破破烂烂的山魈就显得有些磕碜了。 刀疤男手臂上那条可怖的刀疤好像火了起来,在手臂里蠕动着。他疯狂的大笑着:“哈哈哈哈,我今天就要会会紫霄山的本事,看看号称玄门之首的紫霄山到底当不当得起它的名头。” 骨头的“咔嚓”声和血肉破开的声音从刀疤男身上响起,一个阴影从他手臂上的疤痕里钻了出来。带着魔气,黏腻,血红的一滩软肉逐渐包裹住刀疤男,一切就像电影的慢镜头,那团腐肉把刀疤男完全“吃”掉了,然后重新长出了头颅和四肢,森森利齿映衬着一对血红的眼睛,四只巨大的爪子似的手臂,完全符合人们心中对怪物这一词汇的定义。 栖尘子:“这人到底有多想不开?” 桐羽子摇摇头,拿出了一柄小剑,剑上刻着镇魔咒。小剑刚一出现,就被山洞里的魔气激荡地发出清鸣,“此等魔物,必须清理干净。”话音落下,桐羽子第一个跨步上前。 一剑,刺上魔物的第一条手臂。剑刃与魔物相接的立刻被烧灼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栖尘子拂尘一扫,闷雷声响起,和周灵请雷的浩大声势不同,栖尘子的雷只是隐约缠绕着紫光,宛若一个凝视的圆球,径直飞向刀疤男变成的魔物。 任真子朝着徒弟和徒孙挥挥手:“来来来,我们站到边上去,别挡着师父和师爷发挥。” 山洞一角,见紫霄山的道士们那么彪悍,连魔化的刀疤都摁在地上揍,怂货和yin君子悄悄爬了出去,刚才刀疤呼唤骷髅和山魈的时候应该一并把消息传了出去,很快,这里就会来人了。他们两个只是外围的成员,就不呆在这里送人头了。 “哎?你们想跑到哪里去?” 清和从背后叫住了想要逃跑的两人,明明是一张可爱的正太脸,在两人眼中却如同恶魔。 第45章 山洞里打得激烈,山洞外,周灵被训得眼眶都红了。 凌霄子刚给自己做好的心理建设,这次一定要狠狠罚,让周灵明白事有轻重,别仗着身上法宝多就一天到晚地瞎胡闹。可重话没撂下几句,周灵泛红的眼眶就让凌霄子收住了话头。 “小师叔。”周灵一边用带着鼻音的语气叫他,一边朝着他伸出手。 凌霄子的心理建设瞬间垮塌,递出自己的手供他家小师侄拉着,嘴上还笨拙地安慰着:“别哭。” 周灵此刻就和紫霄山山谷里那些红眼睛兔子似的,身体轻微颤抖,两只手紧紧抓着凌霄子的手掌,委屈巴巴地拿对方宽大的手掌擦眼泪。 在凌霄子对他说回去抄书思过一月的时候,他是真的难过。他不喜欢一个人呆着,害怕那种孤独的感觉,心底有个地方形成了黑洞,好像有什么东西会失去一样。他喜欢热闹,在紫霄山上,他喜欢一大家子人一起生活的感觉,去读大学的时候,他喜欢和舍友们聊天打游戏,哪怕后来在柳家,他也给自己找了个可以喜欢的对象——柳子弘,喜欢这个名义上的“小辈”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时候。 凌霄子感觉到掌心上温热的液体,仿佛有羽毛扫过心间,胸腔里跳动的心脏微微一颤。他跨前一步把周灵搂到了怀里,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 想哭的时候,越有人安慰就越觉得委屈,周灵现在就是这样,抱着小师叔的腰,越哭越伤心。浑然不觉被他眼泪吸引过来的山精真垂涎着怎么吃他。 凌霄子虽然大部分心神还在周灵身上,可执剑的手却悄然变换了剑尖方向。 这是片荒山,早年做过伐木场,现在不做了,砍下来的树还有一小部分堆积在山里,灌木丛和野草丛生,遮掩住了堆积的木头,腐败的木料上开出一片一片的菌类。 有一伙儿人在山里人踩出来的小道上走着,最前的一人一身黑袍道士打扮,手里持一根魂幡,观看衣着比下山后的紫霄山众人可讲究多了。 “我说丁槐,刀疤传来的消息那么仓促,可见他这里情况不好,你叫什么那么多人集合,真不是来白送的?那紫霄山的奉剑长老有多少本事,大家都清楚吧?传的可神着呢。”黑袍道士身后不远处,一个手腕上“丁零当啷”挂着不少链子的女人尖声道。 丁槐只是笑笑,并不在意她说的话:“蛇姬,你要是怕了,就可以转头回去了。” “就是,蛇姬,一路上就你嚷嚷的最多,不想来就回去,没人逼你。”说话的是个玩着蝴蝶刀的阴柔男人,边上一个大狗熊似的家伙也嘿嘿地笑道:“蛇姬你不也是冲着分宝贝来的吗?” “哼。”蛇姬哼了一声:“孟忆你伤好了没?被紫霄山的毛头小子都能打伤,现在还想去挑衅人家师父?还有熊奎你也别笑,今儿能不能见着宝贝还两说呢。谁出门把宝贝揣身上啊。” 丁槐回头瞥了一眼蛇姬:“就算今天见不到紫霄山至宝,那几个道士身上的乾坤袋难道还不够你们分的吗?” 蛇姬睁大了眼:“真有乾坤袋?”这玩意儿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丁槐:“打起精神,对方人数可不少。放倒了他们,就不愁没得分。” 四人各怀心思,向着刀疤消息里的地方靠近。 又走了一会儿,丁槐突然停下,并迅速用了两张隐匿符。 蛇姬压低着声音问:“怎么了?” 丁槐道:“那边,树后头有两只山魈正在盯着林子的人。” 蛇姬侧头去看:“哟,年轻,英俊,还佩剑,这就是紫霄山的奉剑长老吧?他怀里抱着谁?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周小长老?看侧脸果真是个大美人啊。” 孟忆嗤笑了一声:“蛇姬你除了脸还能看什么?这山里怎么还有山魈,刀疤不是都把这玩意儿抓光了吗?” 丁槐道:“漏网之鱼吧。正好,让山魈探探紫霄山凌霄子到底有多强。” 那头,被周灵眼泪中的灵力引诱而来的山魈已经从树林里探出了头。它们长着人的脸和浑身黑毛的身体,两条手臂怪异地拖在身体两侧,只有一只脚,脚跟反向前。 山魈刚从林子里跳出来,凌霄子就抬手一剑。周灵吸了吸鼻子,松开了小师叔的同时摸出了小昆仑镜。他看一眼天空,太阳还高挂在天上,山魈这种夜里出没的东西怎么就跑出来了? 小昆仑镜的折射光不适合对付老是跳来跳去的动态物体,周灵干脆直接拿镜子扫射。灵力源源不断地传入小昆仑镜,从镜面上照出的光芒和亮堂的激光似的,两只山魈本来就被凌霄子劈得浑身是伤,这么一照更是痛苦地嘶吼起来。 凌霄子因为周灵刚才哭的那一小会儿,心里正积着郁气,这会儿借着山魈发泄了一通,正欲了结这两只山魈。忽然感觉到左侧有异,脚步一错,一边剑势不减地削去一只山魈的头,一边打出一张风符。 风符瞬间化作风刃,周灵的视角里,白色风刃切割了灰色阴影,那阴影像是没有成形的鬼物。 短短几秒,凌霄子一句解决了另一只山魈,把周灵往身后一拉,看着林子冷声道:“滚出来。” “你做什么放小鬼?”蛇姬埋怨了一句丁槐。 丁槐道:“总是要动手的,早动手晚动手有什么区别?”说完手中魂幡摇晃,林间吹起了阵阵阴风,随即有鬼哭狼嚎之声响起。 周灵感觉有点冷,抱着胳膊搓了搓。凌霄子咬破手指在他眉心点了一点朱砂痣。 带着小师叔灵力的血液从眉心渗透,血液里的灵力盘踞在上丹田,为周灵提供着庇护。 不知从哪儿聚来了一片云,遮挡住了阳光,整片林子都暗了下来。一只五官只有一张嘴的鬼物从林间冲出。随后四个人影跟了出来。 周灵一挑眉:“怎么,哪条道上的?想来会会我们?”语气是挺拽的,可惜红着眼睛说出来,没什么效果,反而让人觉得是在逞强。 孟忆蝴蝶刀甩了花腔:“紫霄山的小长老吧?被人欺负的哭鼻子呢?”随着话音落下,一整排的蝴蝶刀朝着周灵飞过来。 凌霄子一边和那黑道袍的人斗法,一边留意着周灵。见他从容不迫的掏出一沓符纸,嘴角不禁上扬了几分。 丁槐挥着魂幡,心底重新对凌霄子做了个评估,此人实力比他想象中更强,这也更加坚定了丁槐想要取走紫霄山至宝的念头。有宝物在手,何愁不比凌霄子。可凌霄子现在莫名其妙的笑让他有些愤怒,这是看不起他丁槐吗?居然还笑得出来? 周灵左手风符,右手火符,手腕翻了个花,风墙火龙朝着孟忆扑去。后者顾不上维持幻术,连连后退。心下惊骇,这人怎么用起符箓来和扔手榴弹似的,这么远距离的攻击,让他这个靠幻术迷惑敌人的近战怎么打?孟忆连连给蛇姬使眼色。 蛇姬却舔着舌头,盯着周灵的目光里透着贪婪和垂涎。 啊,这个人闻起来真是美味呢。 “小师兄,里头的魔物我们搞定了,顺便把其他东西也收拾干净了,你们——”栖尘子一顿:“你们居然在围攻小师叔?” 是的,栖尘子直接把周灵忽略掉了,因为他觉得他们家萌萌哒小师兄根本不能算战斗力。而凌霄子一个人就堪比大杀伤性武器。 事实也是如此,和丁槐对了几招的凌霄子突然剑势一边,刚才还大开大合的稳重剑意变得凌厉刁钻起来。 一剑洞穿无脸鬼。两剑斩断招魂幡。丁槐执着手里半截魂幡柄,心跳几乎停止。但第三剑却不是向着他去的—— 宵练的剑光笔直钉穿了蛇姬的背部,还没来记得做什么的蛇姬惨叫一声趴倒在地上,须臾化成了原型。 栖尘子:“哦豁,一条蛇精。还能化人呢?稀罕物啊。”看热闹看的津津有味,却半点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不仅是栖尘子,其他人也一样。主要是怕抢了凌霄子的人头,回去被放冷气。 还没动手的熊奎眼见不敌,立马掉头就跑。还好他不傻,选择先观察再动手,不然现在和丁槐、孟忆一样,想撤都不定能撤得掉。 “哎,那人要跑。”清和眼尖地指着熊奎道。 逸平子淡定地摆手:“跑不了。” 果然,熊奎没跑出几步呢就受到了和蛇姬一样的待遇,一道剑光穿透了他的后心,不过他没蛇姬那么耐抗,直接就咽了气。 丁槐喘着气,被凌霄子压迫的狼狈异常,他咬牙,将剩下的半根魂幡往天上一抛:“祭吾残躯,请奉鬼神,四野阴灵,听吾号令。” 他刚念完咒,正压着孟忆打的周灵就打了个喷嚏。空气里的阴气聚集起来,空气质量瞬间下降好几个百分点。 第46章 凌霄子不再撵着丁槐打,立刻赶到了周灵身边。浑身上下剑气激荡,凛然、锋利的剑气弹开了疯狂侵入过来的阴气,在周灵身边制造出一个真空的保护层。 “他要跑。”周灵眯起眼,看着丁槐仓惶跑路的背影,手里的五雷符迎风飞舞。 手腕轻抖,符纸腾空。掐诀,念咒一气呵成。 “轰隆”一声巨响,漫天雷光倾泻而下。 清和拿手捂着眼睛,震惊地道:“怪怪,师父,这得多少符纸叠在一起才能有这威力啊。” 别说逸平子了,就连栖尘子和桐羽子也暗暗咋舌。四年时间一过,灵儿灵力又长了啊。 还活着的蛇姬在天雷的威势下蜷缩在一起,整条蛇都不好了。 丁槐献祭召唤而来的恶鬼见势不妙,掉头就走。凌霄子没给它这个机会,一剑劈开了通往阴间的通道,在惊怒的鬼差眼皮子底下把那恶鬼送了进去。 栖尘子陪着笑摸出一叠纸钱烧了给对面鬼差,边烧边打招呼:“对不住啦,我们送个通缉犯下来,占用一下航道。马上就走,马上就走。” 阳间阴间的通道关了没多久,泰山府君急匆匆的赶到。鬼差们正压着恶鬼要去阎王那里审判,乍一看见顶头上司,都吓了一跳。 东岳大帝指着那恶鬼问:“紫霄山送进来的?” 鬼差不知道东岳大帝怎么关心起这等小事了,不敢犹豫,逐字逐句报了是紫霄山的凌霄子顾长生劈开了阴间的通道,把这恶鬼送了下来。 东岳大帝:“送18层地狱里滚一圈再扔到畜生道去吧。” 鬼差:“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呗。鬼差看了一眼恶鬼,内心毫无波动,算你倒霉。这辈子算是没指望了,下辈子别再这么倒霉吧。 --------------------------------------- 荒山林子里。地上,树上,到处都是被雷劈过的痕迹,周灵只关心有没有劈到丁槐,雷光一结束就跑去查看,结果一盆冷水泼的他透心凉。 雷击最严重的地方,泥土地深陷下去几米,一片焦黑,可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的遗体的痕迹。 周灵没法相信他没劈到人的事实,又跳到坑里,翻找了好几遍。仍然一无所获。 周灵有点发愣,五张雷符一起下来,别说这附近的天气灵气了,就是他用来做引的自身灵气也几乎被抽空,这要是能安全逃脱,那丁槐是会飞天啊,还是遁地啊? 栖尘子安慰他的小师兄:“也有可能会瞬间移动,乾坤大挪移什么的。” 第27节 周灵激动地眼眶又要红了,这次是气的。 凌霄子凉飕飕地看了一眼栖尘子,后者缩缩脑袋,不和他的小师兄开玩笑了。 栖尘子:“小师兄,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过来的吗?” 周灵回想了一下,道:“就那个游戏里传送阵一样的东西。” 栖尘子:“对了。这东西叫咫尺天涯,还真就是传送阵。不过已经失传很久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搞来的。” 周灵眨了眨眼:“等等,你再说一遍。你说它叫什么?” 栖尘子:“咫尺天涯。” 周灵:“不是,另一个名字。” 栖尘子:“传送阵啊。” 周灵差点笑出声来:“这是修真小说吗?传送阵?” 任真子看不下去了,对着周灵道:“小长老,你想想啊。这个世界有阴间,有鬼,有成精的妖怪。”说话的同时举了举手里的黑色响尾蛇,继续道:“还有你请天雷比天气预报的雷暴警告还准,上次你落水,是海里的龙王亲自把你送回来的,还白赚了两颗稀奇的珠子。除了现在没什么人飞升成功,其实我们和修真小说也没差多少啊。” 栖尘子点头:“对极,对极。其实传送阵这个东西,我们山上也有。就是几十年前弄坏了,然后修不好,就废弃了。” 周灵:“……”沉默了大概半分钟,竟然找不到反驳任真子的话。但是不对啊,明明他人生的前18年只和鬼怪打交道,为什么现在感觉世界像是又升级过了? 见周灵一脸别扭的表情,桐羽子温柔的笑笑:“平时也确实很少碰见山精鬼怪之外的东西,正好,这次回去,让小师祖带你去‘那边’看看。你不是一直想过去看看的吗?” “那边”,周灵一直知道这个称呼,但并不清楚它究竟代表着什么。据说紫霄山镇压着两边往来的通道,周灵一直以来对“那边”的印象,就是关押了什么厉害东西的山谷,现在他动摇了。 周灵道:“所以那个人跑了是传送阵的问题?传送阵还能带在身上?” 任真子捏着下巴分析:“可能是把咫尺天涯刻在了特殊的符纸或者什么法器上,不过这东西发动起来很耗灵气。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解决这问题的。”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把那玩意儿弄来研究研究,然后自己做个成品给小长老带上,非常完美的逃跑撤退道具。 凌霄子把周灵从雷击坑里拉了出来:“别想了,跑了就跑了,若下次再见,再送他五张雷符。” 周灵撇撇嘴,往凌霄子怀里一钻,消耗了太多灵力,他有点累了,要小师叔抱抱才能恢复过来。 栖尘子等人收拾了山洞里的刀疤——魔物都不好处理,一个弄不好就魔气扩散或者处理人自己中招了,桐羽子用镇魔符封住了山洞,然后任真子和逸平子一起用南明火符把地上的烂肉少了个干净。溢出的魔气在镇魔符的压制下盘旋了一会儿才消散开来。 剩下两个活人被捆在一起,和死了的熊奎,孟忆——这家伙不是死在周灵先前对付他的术法下,而是被冲着丁槐去的雷光扫到,不幸殒命——放在一起,然后逸平子给这一片区的宗协及有关部门都报了案。 任真子还抓着半死不活的蛇姬,兴冲冲道:“咱们可以慢慢审问。”多好的一条蛇啊,要是问不出什么,就给山鹰加餐了吧。 “小长老,找到了这个。”清和在寻物法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小盒子。 周灵打开那个表面被刮花了的木盒,看见了盒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盒子木雕小人,突然想到了他在柳家的时候先生教课的场景,他想象着,是不是师母小时候也那样练习,从会走路开始拿刀,第一个雕刻出来的木头小人也和四不像似的,一点都不圆润,四四方方,比例不对…… “这一整个盒子都是百年柳木,那些人大概是觉得有用值钱才留下来的,其他的都没找到。”桐羽子叹了口气:“别灰心,咱们再找找,只要没毁掉,都能找回来。” 周灵强自扯出了一个笑容:“师母总说我笑着好看,我不哭。他们这样对师母的遗物,我要揍得他们哭。” “对对对,咱们揍得他们哭。”栖尘子凑上来到,来来来,咱们看看下一个地方去哪儿。 凌霄子拉下脸:“还想去哪里?” 周灵:“鬼月都快过了,我不回去。小师叔,让我和师弟他们一起去嘛,好不好?我可以天天穿红的挡煞,而且雷符管够,什么恶鬼精怪,来什么打什么,打得它妈都不认识。” 栖尘子他们还计划着让周灵多弄点功德金光呢,也大着胆子一起劝。 最后倒是劝下来了,就是和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 凌霄子给紫霄山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外门弟子恭恭敬敬地“是是是”“哦哦哦”了一阵,跑去告诉掌门说:“奉剑长老决定和云台的大小长老他们一起行动,过一阵再回山。” 玄霄子激动之下,摔了个茶杯。盯着他的徒弟流尘子看了半天:“你说我把掌门之位传给你怎么样?” 流尘子先是一愣,然后抱着玄霄子衣袖就开始嚎:“师父啊,师父你别这样,你还年轻,你还能活个百八十年的,弟子想一辈子当您的徒弟啊。弟子只想跟着师父的脚步一路向前,在求仙问道的路上拥有有师父当领路人。” 玄霄子:“……”一甩衣袖推开他。说那么长一段,声情并茂,还不是不想当掌门。啊,紫霄山掌门不得离山的规矩真踏马艹蛋。 …… 根据平安扣玉佩和新拿到的盒子的共同作用下,这次寻物指向用的红线给大家指出了西边。 火车上,紫霄山众人买了两个软卧包厢,掏出来的身份证除了周灵和凌霄子的,一水儿的年龄作假。乾坤袋里不能放活物,任真子就把蛇给揣在口袋兜里,蒙混了过去。 进了火车包厢,众人都挤在一道看蛇精。这是能变成人的蛇精啊,周灵长那么大还没见过能变成人的妖精呢,特别好奇。 奄奄一息的蛇姬被任真子放在连个对铺中间的台面上,差点没再一次厥过去。 造孽哟,她是有多想不通要和丁槐合作,紫霄山有宝贝怎么了,那是妖能拿的吗? 第47章 周灵在上铺上趴着,凌霄子坐在他边上。对面上铺是清和栖尘子的奇怪老少组合。周灵下铺上单独坐着桐羽子,对面是对蛇妖蠢蠢欲动的任真子和逸平子。 不同于任真子寻思着给山鹰加餐,逸平子是真的想拿蛇妖来泡酒。 蛇姬把自己缩成一团,尾巴挡着头,身上鳞片控住不住地竖起。 周灵从乾坤袋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把戒尺,拿在手里戳了戳响尾蛇:“喂,我问,你答,懂?配合的话,考虑放你一条生路,不配合的话么——看见我那徒孙了吗?”他指了指逸平子:“生平最好酿酒,去年酿的药酒里现在还缺条蛇泡酒。” 蛇姬连连点头:“各位道爷,小妖一定配合调查,老实交代。” 周灵道:“姓名,年龄,品种,什么组织,那个逃走的人是谁,干什么的,为什么劫走我师母的遗物,对我们紫霄山有什么企图?” 蛇姬:“小妖叫蛇姬,年龄……大概两百多岁?品种是响尾蛇。组织,我不知道。我不是他们组织里的。只是丁槐私下里联系的人。哦,丁槐就是那个跳走的黑衣道士打扮的人。他好像和其他人还有联系,我只看见过他们用来传讯的符纸,上面的催动法术是你们道家的惯用手笔。劫柳——劫周小长老您师母遗物的人是刀疤派出去的,他们原本以为能在里面翻到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呵、呵。”周灵皮笑肉不笑:“还真不巧,所有你们看不上扔掉的东西对我来说都非、常、有、用。” 蛇姬害怕周灵手里的戒尺,把脑袋又往下缩了几寸:“是丁槐,丁槐说紫霄山有宝贝。玄学界皆知,天生仙骨乃紫霄至宝。但谁也不知道仙骨到底真是一个人,还是什么神仙器物。所以他们就打上了紫霄山的主意。也不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的,丁槐他们计划很久了。而且,二十年前,紫霄山传出有至宝出世,和奉剑长老的年龄对不上。所以也有人猜紫霄山坐拥着一个神秘宝库。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我不该鬼迷心窍跟着丁槐想分一杯羹,是我头脑发热,胆大包天,求各位道爷放过我吧。” 蛇姬说着,眨巴着眼睛,挤下了两滴蛇的眼泪。希望这几位道爷能仁慈一点,遵守诺言放她走。她发誓,她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蛇,再也不和邪道的人一起玩了。嘤,第一次和邪道玩就摊上了大事,蛇姬心里面恨死丁槐了。说的天花乱坠,结果屁也没捞着,还被人摁在地上教做人。 周灵:对不起,在上头俯视状态看不见眼泪和你悔改的决心。 栖尘子沉思了一会儿,面色古怪,看了一眼下铺的徒弟。桐羽子和他目光相对,确认过眼神。 周灵趴在床沿上,看着栖尘子道:“师弟你仿佛知道点什么?” 栖尘子晃着头:“乌龙啊,乌龙。” 桐羽子一张符封闭了蛇姬的五感,接着站起来摸了摸周灵搁在床沿上的脑袋道:“二十年前,你两岁大小,师爷(云霄子)第一次传讯回紫霄山,说收了个天生灵体的徒弟。在传讯符上称呼你为紫霄山至宝。” 周灵指指自己,做了个口型:“我?” 栖尘子点头道:“就是你。” 周灵:“……” 所以绕了半天丁槐那些人以为的宝贝是他?不仅让人难以接受,还不知道该从何吐槽,感觉槽点都找不到。 周灵一口气憋在心里上不去下不去,转头看见小师叔还在淡定的打坐,脱口而出:“等等,不是说他们也冲着小师叔去的吗?还觉得仙骨是个有形的东西。” 栖尘子摇了摇头:“那还不如冲你去呢。咱小师叔是好惹的,送死还差多。” 任真子跟着道:“对啊对啊。找小师祖完全不用担心,就现在玄学界这些‘知名”邪道,要真和咱们小师祖打起来了,那就是……额,怎么形容来着? “神仙打菜鸡!”清和给他师爷找了个形容词。 任真子:“对!神仙打菜鸡。小师祖是神仙,邪道那帮家伙是菜鸡。” 栖尘子拍了拍清和的肩膀:“这个形容,形容的妙。不愧是我徒孙。” 周灵拍床,悲愤道:“那我呢?我只配和人家菜鸡互啄吗?” “哎小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栖尘子在另一头的上铺伸出了尔康手。 凌霄子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栖尘子:“小师兄,你听我解释。” 周灵:“我不听,我不听!” 桐羽子觉得辣耳朵:“现在电视剧都不敢这么写台本了,你们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了,能不能涨点艺术涵养。” …… 火车中途停站的时候,任真子下去了一趟,把蛇姬给扔了。逸平子还恋恋不舍地看了蛇姬半天,吓得蛇姬顾不上浑身疼痛,唰唰就游走了。 抵达戊城还有七八个小时,过去正好第二天早上。没了蛇妖围观,众人各自散去睡觉。说睡觉,一般都不能直接睡着,然后周灵就发现,他们山上这些人还会玩手机? 周灵看着斜下角的栖尘子道:“师弟,你在刷微博?你居然会刷微博?传播封建迷信吗?你没被封号吗?” 栖尘子“啧”了一声:“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随便影响普通人这种事情我能做得出来?顶多也就转发点锦鲤转转运吗,这又不犯法。” 周灵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出来:“师兄你居然相信转发锦鲤?你怎么那么可爱呢?” 栖尘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真的有成精的锦鲤那自己玉照骗转发量,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个。”说着从下铺站了起来,就要给周灵安利他发现的锦鲤妖。 周灵也从上铺探出去大半个身体,师兄弟完成了历史性的会面。 可惜,不过几秒钟,就被凌霄子硬生生拆开。 凌霄子曲起指节在车厢上敲了两下,“收起来,睡觉的去睡觉,不睡觉打坐。” 网瘾少年周灵,和下山后沉迷网络不可自拔的其他人:心里苦。 那敲在车厢上的“梆梆”声仿佛敲在栖尘子的心头,老头立马缩回下铺老实做人。不光栖尘子,隔壁包厢的任真子师徒孙三人也动作飞快的收起了手机。 正刷剧的桐羽子兀自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师父兴冲冲地给灵儿安利什么锦鲤,这会儿大家该干嘛干嘛,小师祖哪里会管大家玩不玩手机。 去他的转发锦鲤,锦鲤妖不是妖吗?野生妖就不能靠近小长老,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图谋不轨的小妖精。 周灵颇为不舍地放下手机,翻来覆去找不到舒服的位置,最后侧躺着,面向凌霄子。 打坐时候的小师叔真好看,狭长上扬的丹凤眼,睁开的一瞬间眸光威严绝傲,带着冷漠疏离的距离感。很多人觉得凌霄子冷漠,难以接近,在紫霄山上,哪怕是内门的栖尘子他们都会有些憷凌霄子,但周灵不。他觉得他的小师叔就应该是这样的。 …… 高高在上,冷漠,威严。这些形容词都可以用来形容眼前的男人。 白发玉冠,白底黑缘的长袍妥帖的包裹住身躯,领口在脖下交叠,修长的脖颈藏在衣领下,莫名有一种禁欲的美感。 男人身处一处仙宫楼阁,轩窗外是带着金白渐变的祥云和悠然飞舞的仙鹤。远处还有两团光交缠在一起,但看不清是什么。 “叮铃”一声轻响,男人低下头,捧起了腰间悬挂的吊坠。那是个拳头大小的铃铛,似金非金,似银非银,非要说像什么材质的话,周灵觉得可能是玫瑰金吧。铃铛里好像塞着什么玉石,现在撞击铃铛发出声音的就是那块玉石。 “你想去看热闹吗?”男人问铃铛,语气极尽温柔。 很奇怪,一个一点不娘的男人,居然带那么大个铃铛在身上,还对着它说话? 等等,周灵突然愣住,他怎么就知道这男人不娘呢?话说,他看清男人的长相了吗? 越想越模糊,周灵越是看不清,越想去看。男人的脸上却始终朦胧一片。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怎么就看不见呢?周灵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急了起来,急切的想要往前拂开男人脸上的迷雾,接着他发现自己从上帝视角变成了第一人称视角,然后像是有一双手控制着迷雾一点一点散开。 第28节 周灵终于看见了男人的脸,丹凤轻挑,朱砂如血,不就是他的小师叔吗? 周灵猛地一颤,瞬间惊醒过来。对面凌霄子同时睁开眼。 梦中的画面和凌霄子重叠在一起,周灵沙哑着声音道:“小师叔,我好像梦见你了。” 第48章 “小师叔,我好像梦见你了。” 凌霄子见周灵眼神茫然,满脸迷惘的样子,心下一软。长手长脚地翻了个身,就从对铺翻到了周灵铺上。他拍了拍周灵的头,轻声道:“我守着你,继续睡吧。” 周灵闭了会儿眼,却完全没了睡意。恰巧在这时,手机上的提示灯跳起了绿灯。 周灵瞄了一眼凌霄子,趁着凌霄子不注意打开手机界面,点出微信,看见给他发消息的是柳子弘。 柳子弘先是为周灵师母遗物被劫的事情道了个歉,然后表示他已经带人收回了很大一部分遗物,但还是少了几件东西,他询问周灵是由他将东西送去紫霄山还是周灵想亲自来拿。 听到师母遗物收拢了大半,周灵还是挺高兴的。尤其是柳子弘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意思,这事儿不是柳家要怎么怎么,而是柳子弘的个人行为。其实周灵不在乎柳家,紫霄山也没那个闲心去为难他们,可你上赶着来刷存在感就不可以。 柳含秀的遗物是吊着周灵的一块肉,他不在乎谁拿着这块肉,但该他的东西谁也不能动。就算是柳家也不能把扔出来的肉再拿来利用。 柳子弘算是个很实在的人,周灵不介意这个人的帮忙,所以他打字问:“你现在在哪里?” 柳子弘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在戊城。” 周灵一看,“嘿”了一声,心想真巧。寻物法的指向不会就是指柳子弘手里那匹东西吧? 给柳子弘回了一句:“我们明天到戊城。”周灵就把消息给打坐、假寐的同门们传达了一下。 栖尘子用鼻子出气,发出一声响亮的“哼”:“那小鬼还有点意思。” 一夜很快过去,戊城的早晨充满了繁忙与生机。火车站前,川流不息的人群将阴阳二气搅得混乱不堪,隐藏在角落阴暗处的鬼祟和人身上的生气相冲,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周灵眯着眼打了个哈欠,柳子弘和他约好的地点距离火车站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时间还早,紫霄山众人就打算先去吃个早饭。 华夏人民都知道,火车站里的店铺一般要比其他地方的贵上一点。但紫霄山表示,领公粮的不差钱,所以就近找了一家上校爷爷。 周灵要了个芝士培根蛋帕尼尼和纯豆浆,栖尘子盯着周灵手里的帕尼尼看了半天,道:“这不就是个夹了肉和煎蛋的烧饼吗?小师兄你要是喜欢吃这个,回头一定不能让掌门知道,天晓得他会往烧饼里加什么。” 周灵:“师弟,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个帕尼尼都不好吃了。” 话音刚落,凌霄子就把自己的粥推到了周灵面前,周灵一看,冬菇滑鸡,低头喝了一口。然后把手里的帕尼尼举到了凌霄子面前:“小师叔你吃这个。” 凌霄子瞥了眼那个西式烧饼,似乎有点嫌弃。婉拒了周灵的好意,端起豆浆喝了一口。 周灵才发现,他家小师叔好像对外国食物不太感冒。 众人正吃着早饭,边上那桌有对情侣突然就吵起架来。男的被女的泼了一身可乐,伴随着女人尖声的一句“你滚”,周灵一口豆浆呛到气管里,咳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他望向吵架的两人,女人拎过包走了,剩下的男人表情阴鸷等了一眼看热闹的人们,拿纸张随便擦了擦脸,也走了出去。 一点一点的黑气就从男人的身上散发出来。 “这人快入魔了。”任真子奇怪地道:“这年头还能有人入魔呢?” 现在不比以前了,大家嘴上说着信鬼神,实际上胆子大了去了,脑子里有一套唯物主义无神论在支撑着,魔也很难办。顶多引诱引诱意志不坚定的人去做点常人看来非常离谱的事情,或者在人死后再由鬼入魔。 所以乍一眼看见个浑身魔气的“人”,大家都挺稀奇。 “有人跟上去了。”逸平子努努嘴道:“大概是这一片区的有关部门成员。” “我们——”周灵刚想说,去不去看看,栖尘子等人异口同声道:“不去。” 凌霄子很满意栖尘子等人的回复,暂不作声。 周灵:“……”狠狠咬了一口帕尼尼,又是这样,和封建大家长似的,哪儿哪儿说不让去就不让去连个理由都不编给他。 不去就不去。周灵打开手机又看了一眼柳子弘发来的定位——xx路,yy号,zzz快捷酒店。 “既然不去,那就直接去酒店吧。” 七个人正好分两辆车,周灵他们那车的司机非常健谈。一听到他们报的地址就说:“嘿?你们去那里啊?那附近有家医院这些天有闹鬼的传闻。” 副驾驶上的逸平子没什么反应,不就是鬼吗?谁没见过。 后座凌霄子和栖尘子也兴趣缺缺,只有周灵感兴趣地接话道:“怎么闹的鬼啊?” 司机见有人刚兴趣,立马滔滔不绝的和他们叙说了“医院惊魂”“午夜凶铃医院版”“夜半三更的敲门声”以及“头着地的男人”“红色高跟鞋”等等故事的结合版。 听的周灵连连惊呼:“刺激,这不是很早以前的鬼故事吗?” 司机:“……哎呀,鬼故事鬼故事,故事来源于生活嘛,xx路上那家医院是真的邪乎。听说已经连续抢救无效好几个人了,还有那种明明抢救过来了,但却莫名其妙的死了的事情。有个胆大包天的记者,去那家医院蹲了一天,还被关在太平间里,差点没疯了。” “哇哦。”周灵道:“那警察介入了吗?” 司机:“这么大的事情,警察肯定差了。可差了半天也没查出什么事情,现在还天天往那里跑呢。也是邪门哦,警察一去就没事,一走立刻出事。就昨天哦,警察前脚走,后脚就有人从楼上跳下来了。是个值班护士,据说跳的时候还挣扎过,但监控看不见有人推她。” 周灵和司机讨论了一会儿医院闹鬼事件,发现司机其实翻来覆去也就知道那么一点艺术加工过的东西,就不再提问。 一个小时后,xx路到了,开过那家传闻闹鬼的医院的时候,司机还特意摇下窗户让他们看:“就是这家医院了。” 刚才还老神在在的紫霄山众人,这下表情严肃起来。 这家医院的上空盘旋着成片的黑云,普通人肉眼看不见,但修道者却能借助“气”来辨识。 周灵还在惊骇,凌霄子已经手肘搭载车窗上,指尖微弹,将一缕剑光弹入了黑云中。 zzz快捷酒店里。柳子弘同样在观察着旁边的医院。他看见一缕金色光芒直she进医院上空的云层,几分钟后,就接到了周灵的电话。 “我们到了。” 一个“们”字,表示周灵并不是独自前来。但柳子弘也没想到他会看见一串的紫霄山门人。包括那几位辈分超大的前辈。 周灵看着柳子弘给小师叔他们见礼,撇了撇嘴道:“我辈分也很大好吗,大孙子。” 柳子弘:“……”选择跳过这个话题,把归拢的遗物整箱交给了紫霄山众人,而后道:“还有一颗柳树,至今下落不明。” 栖尘子立刻表示他们有寻物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柳子弘点点头,想到刚才的金芒,问:“不知刚才是不是哪位前辈出手干扰了隔壁医院的魔气?” 周灵拽着凌霄子的衣角,充满期盼地看着他:“去去去。” 凌霄子沉默半响,道:“那医院究竟是怎么回事。” --------------------------------- 丁槐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但请阴灵的反噬让他邪气入体,经脉寸断,今后别说与人斗法了,能不能站起来和普通人打架都难说。 丁槐的失利不出两天就在邪道众人之间传的沸沸扬扬,除了看好戏之外,还对紫霄山夺宝的计划的多了几层顾虑。小命大家都稀罕,宝贝虽然红人眼,但有没有命拿还是问题,别宝贝没捞到反把小命丢了,那真是得不偿失。 这天,一个一身白衣,温柔儒雅的男人走进了丁槐的家。说是家,其实不过是套落脚的精装修房,差不多的房子丁槐有很多,毕竟他们这一行干的都是暴利,只是可惜,丁槐以后都不能换着法的住他的坐落在各地的精装修房了。 男人走进房间,一股难闻的腐烂气味从床上躺着的人身上传来。但男人却像是什么都没闻到一样,依旧面带微笑着走向丁槐。 丁槐面色发灰,眼神里一片死气沉沉。他试过挣扎,想找人救他,但反噬和剑气的伤害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他绝望地发现,短短两天时间,他就几乎要走到灯尽油枯的地步。 他不知道还有谁能救他,然而在看见男人的那一刻,丁槐仿佛又看见了希望。 “救、救我。请、尊主,救救我。” 床上的人勉力伸出手,想要抓住眼前的希望。 白衣男人笑着,却始终距离丁槐一步之遥。 “你看起来很不好。”他说:“不过也算是辛苦了。感谢你为折仙做出的贡献,就让我来结束你的痛苦吧。” 男人脸上温柔的微笑和同样温柔的话语却让丁槐无端惊恐起来。他颤抖着往后缩去,男人朝他伸出了手。 须臾,惨叫声惊飞了电线杆上的麻雀。透过窗户,依稀可以看见床上有个干尸一样的人形蜷缩在那里,床单和墙壁上全部都是暗红色的不明液体。 第49章 正午十分,太阳十分热辣。观察了医院两天的紫霄山众人带一个柳子弘开了一个简单的作战会议。会议期间,周灵发现上到栖尘子,下到清和,都把自己人设崩的牢牢的,不知道是有偶像包袱还是单纯的只是不想让柳子弘发现紫霄山的“秘·哲学·密”。 医院上空的魔气聚而不散,凌霄子两次用剑气试探都像泥牛入海,在片刻的震荡后,剑气被魔气吞噬,形成了医院上空阴云的一部分。 栖尘子初步得出结论:“没有无缘无故就聚而不散的魔气,那医院中或有聚魔阵法,或有大魔出世。” 这两者,哪一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此外,他们还在昨天下午,看见了那个在上校爷爷里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他好像是这家医院的职工,周灵看见他的时候,他正穿着白大褂从医院出来。借助望远镜的倍率,周灵看见男人脸上满脸阴郁,印堂发黑,他前脚刚走出来,后脚就跟出个小护士,好巧不巧,那护士就是当时泼了男人一脸可乐的女人。 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护士掩面哭起来的动作却十分清晰。须臾,又出来一个护士,拍着掩面哭的护士回到了医院里。 周灵觉得这男人很可疑,因为这些天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就每一个比他更不像人的了。 逸平子联系了地方上的有关部门,要来了关于这家医院的资料。宗协闻风而动,连打了好几个电话去紫霄山唯一的对外联系处,但值班的弟子压根不知道三个长老带着徒子徒孙们在外面干什么,一头雾水地表示:“不知道”,“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宗协戊城办事处:“……” 但他们不抛弃不放弃,饶了路求到总部,说明情况的同时把戊城医院这边原本还想压下来自己处理的事情一起捅了出去。 这还了得?宗协会长曲明楠隔着电话吼了两句戊城办事处的主任,然后愤怒的摔了电话。摔完电话没几秒,他又提起话筒,给紫霄山打了过去。 值班弟子拎起电话一听:“您又有什么事?” 曲明楠:“不不不,我和他们不是一会儿的,我想找你们掌门,能麻烦小师傅转接一下吗?” 值班弟子犹豫了一下,看在宗协会长的份上,给他转接了电话。 彼时,玄霄子正在给纸鸢器灵糊纸画花,接上电话的第一句就道:“曲会长,好久不见啊。不过最近似乎没什么事情需要劳烦你打电话过来呐。” 曲明楠顾不上和掌门寒暄,噼里啪啦就把事情原委说了:“所以,玄霄掌门您看,是不是能给我们牵个线,让宗协这些弟子跟着见识见识紫霄山办案的风姿。” 玄霄子:“……”放下浆糊和毛笔,示意弟子把手机挪远,然后大喊了一声:“流尘,你给我过来!” 流尘子一个激灵,小跑进来。 “去,马上给我联系凌霄,让他有事没事别和云台那帮小子一起疯。不然本座就要下掌门密令,强制他们回山了!” 流尘子忙不迭点头应下,心里安安咋舌,怪怪,气到“本座”都叫出来了,一瞬间穿越回千年以前吗? 交代完事情,玄霄子走到手机前:“曲会长?你还在吗?刚才信号不太好。这样,你过两分钟打xxx,逸平子会和你接洽。” 于是就在作战会议快要结束,栖尘子准备分配任务的时候,曲明楠的一通电话打到了逸平子手机上,同时凌霄子和栖尘子收到了玄霄子的微信。 周灵扒着凌霄子看见他手机上跳出的微信通知,吐槽道:“你们居然这么坏逊的吗?” “坏逊是什么?”栖尘子道:“其实本来我们也没有手机,你下山后,我们决定了解一下你的生活,慢慢接触到了一些普通人的东西。” 第29节 周灵:“……”不,绝地不承认是他把师门上下带成了网瘾患者,他抱着期望看向凌霄子:“小师叔,太初宫……”一定不是这样吧? 凌霄子用沉默回应。 柳子弘挤在紫霄山众人中间,不明所以。 被塞了两个“重点培养的精英”进来,众人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正排不上用场,就当带两个木头人好了。 戊城办事处的新晋成员里,最优秀的两人——裴杏和高风,在接到主任电话的时候两脸懵逼。花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那么大个天降馅饼是真的砸到了他俩头上。接着开始欣喜若狂,而戊城办事处主任一边扯着皮笑,一边把愤恨的情绪咽进肚子里。天晓得他想把这机会留给自己儿子,结果曲明楠给隔空指定了人选。 高裴二人主任的想法一无所知,怀着激动和坎坷的心情来到约好的酒店。 给他们开门的是清和,一边把他们领进门,一边道:“我们晚上行动,你们现在想睡就先自己开房间。行动的时候不要大喊大叫,其他随意。” 两人完全没想到行动前的嘱托就那么简单,一时不知道干什么,愣在那里。裴杏反应快一点,拉着高风给各位前辈见礼。 见礼见到柳子弘的时候,柳子弘侧过身躲过了两人的礼:“我不是。” 周灵摆了摆手:“行了,等晚上吧。” 栖尘子设定的计划很简单,他们兵分两路,一伙人抓那个人不像人魔不是魔的医生,另一伙人在医院找魔气聚集的原因。分组情况除了周灵和凌霄子绑定外,其他人抓阄分配。栖尘子给自己搞了个黑箱,把自己放到了周灵一队。小清和也幸运的抽到了短签,剩下的人就组成二队去抓医生。 夜幕降临,裴杏和高风跟上紫霄山众人一起行动。逸平子看了看一脸正气、身材高大的高风和圆脸、身材娇小的裴杏,一点犹豫都没有,就选择了高风。 “小伙子有相关证件吗?” 高风点头。当然,他们宗协办事处和有关部门的证件是差不多的,都有一套挂靠在公安部的真证件。 逸平子:“很好,那一会儿我们抓人的时候,请你出示一下证件。”本来是想暴力解决后,让有关部门直接擦屁股,现在好办多了,当场抓人也有合法理由了。 医院本身就阴气重,很多普通人都会出现一进医院就感觉凉飕飕的情况,这真不是单纯的空调打的低的缘故。白天尚且如此,更别说晚上了。 凌霄子没有拿出宵练,而是在掌心夹了一把漆黑色的小剑,另一只手则牵着周灵。 今天依旧中性打扮的周灵眉心上点着朱砂痣,是临出门前凌霄子给他点上去的,用的还是指尖血。医院的走廊里,灯光并不算特别明亮,周灵时不时打个哆嗦,看的栖尘子恨不得立刻去给他买件大棉袄套上。 凌霄子牵着周灵的手,感觉他手上温度不算凉,他也疑惑怎么周灵动不动就打哆嗦。便问道:“怎么了?”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一条走廊的尽头,左边是向上的楼梯,右边是向下的。桐羽子带着人在进医院后就和他们分头行动了。凌霄子等人上了阴气较重的二楼,而桐羽子等人则从一楼开始搜索。 周灵剁了剁脚:“有一阵阵的风,很冷,比普通阴气还冷。” “风?”清和有点紧张,他一点风都没感觉到:“只,只有我一个人没感觉到吗?” 周灵搓搓手臂:“别吓我啊,只有我一个人感觉到了吗?” 栖尘子摇头,凌霄子用拿着小剑的手的手臂贴了贴周灵的手臂,同样摇头:“没有风。” 裴杏见状也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受:“我、我也没有感觉到风。”她本来不害怕的,突然就有些发慌了。 周灵:“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刚说完,又一阵冻彻骨髓的阴风吹拂而过,周灵没忍住,哆嗦的同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接着,他就发现,那好像不是风,像是什么东西,活着的东西,在掠夺他身边的气流。他屏住呼吸,十几秒过去,半丝风都没有。一旦开始大口喘息,立刻就又感受到了那非一般的寒冷。 凌霄子皱眉,捏着周灵的肩膀道:“我们出去。” 周灵刚发现问题,哪里愿意就这么走了,拉着小师叔硬顶着寒冷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凌霄子闻言,伸手捂住了周灵的口鼻:“现在这样呢?” 周灵尝试着大口吸气呼气,嘿,他眨了眨眼,没事了。 凌霄子眯了眯眼,冷漠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杀意。确实有什么东西试图撞击他的手背,带着不属于阳间的气息,但也不是一般认知中的鬼魂。 走廊上的灯突然忽闪了一下,这个点,普通诊室的医生和护士已经下班,这里并没有什么人。走廊另一边住院部的值班护士遥遥喊了一声:“那边是病人家属吗?住院部在这里。” 走廊一侧的窗户的反射上,有个不属于护士的影子,露出了诡异的笑脸。 第50章 玻璃窗上反射的影子一闪而过,值班的护士恍然未决,看见周灵等人继续站在那里,又喊了一边:“是病人家属吗?”这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也许多日来医院的闹鬼传闻让她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东西。 栖尘子示意裴杏上去亮一下证件,后者从善如流。展示了自己的公安证件后,随便编了个借口打发了护士。走回来的时,裴杏偶然瞥了一眼窗户,室内的光芒和室外的黑暗,让窗户成了一块黑色的镜子,镜子上,属于裴杏的影子背后,一张咧嘴笑的惨白面孔紧紧贴在裴杏的影子后面,它没有身体,整张脸比普通人大了两圈,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孔,嘴唇很薄,笑起来几乎看不见,嘴角一直咧到耳后,露出稀疏但尖利的牙齿。 裴杏一瞬间僵在那里。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向着周灵等人走去。 那张怪脸像是识破了裴杏的计划,本来就咧开嘴笑着的的表情又扩大了几分。裴杏脚下越走越快,怪脸也越跟越紧。 周灵隔着凌霄子的手心呼吸,冷倒是不冷了,就是有点闷。没多少周灵就感觉自己呼出的热气在凌霄子手心形成了一层水汽。鬼使神差的,他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湿氵显的,软软的东西舔过长相,凌霄子吃了一惊,咻的一下缩回手。周灵一口气喘出来——窗边的影子瞬间消失——寒冷的感觉又侵袭而来。 裴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窗户上的怪脸消失了。 栖尘子不解地看着凌霄子和周灵,凌霄子手腕一转,掌中小剑寒芒闪过。众人只觉周围的气流忽然变换。 周灵下意识屏住呼吸,从乾坤袋里抽出承影,剑刃朝外,挡在身前。 小师叔送给他的承影终于结束了只做收藏品的日子,无形的剑刃发出清鸣,引得被阴气包围的空间里,为数不多的天地灵气都躁动起来。 一个浅淡到不注意就会错过的影子扭曲了一下,几乎是眨眼间,周灵等人感到整个方位和立场都变了。 栖尘子“咦”了一声:“怎么进了生死路。” 生死路是介于阳间和阴间的一个三不管地带,并不是人为或鬼为制造,而是自然形成。当阴邪之气强过阳气和生气,就能进入生死路。在这里,一步为阳,一步为阴,若是不慎踏入阴间,就很难再全须全尾的出来。在这里没有讨厌的阳气,它们的力量最大程度的施放,也不会有阴间鬼差来捉拿它们,所以生死路也是妖怪和鬼魂们的乐园。 凌霄子道:“气场不稳,通道打开。有东西在附近。” 周灵往前走了两步贴到凌霄子身上:“冻、冻、冻死我了。” 凌霄子抓着他的手腕把脉检查,栖尘子也凑了过来:“不应该啊,小师兄,你是怎么感觉到冷的?阴气入骨?还是体感上的凉?” 周灵刚要开口说话,凌霄子眼神一凛,又伸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周灵瓮声瓮气道:“都不像。硬要说的话,大概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又冷又累,想闭眼那种。” 凌霄子看着栖尘子:“我怀疑是窃鬼。” 栖尘子皱眉:“窃鬼?这个品种——等等,还有魔气。那小师兄到底被偷了多少?” 周灵瞪着眼问栖尘子:“我被偷了什么,师弟你说清楚啊。你这样我很难受。” 清和与裴杏也都没听懂凌霄子和栖尘子的哑谜。但裴杏不知道该怎么插话询问,清和就不一样,他打了个哈欠,扯了扯栖尘子的衣服道:“太师祖,我也感觉有点困。” 栖尘子立刻把清和拉到身前:“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清和:“就刚才小长老靠到小师叔身边说冷之后。我突然感觉有点困。” 栖尘子和凌霄子瞬间明白了什么,立刻看向毫无所觉的裴杏,后者被看得一脸懵逼:“额,前辈,怎么了?” 这人居然没事。栖尘子不知道她是有什么特殊技巧还是窃鬼的眼光太高,看不上她。 进了生死路就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凌霄子带着周灵往前走去,这次他牢牢地捂住了周灵的口鼻不放,周灵虽然疑惑,但却没有挣扎。只是眨着眼看小师叔,似乎在问:“怎么了?怎么了?” 医院的景象渐渐发生变化。本该是住院部病房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人也没有的手术室走廊,一整排看不到头的手术室都显示这“手术中”的红色灯光。 凌霄子脚下不停,仿佛已经确定了目的地,径直走过那一整排的手术室,压根不存在电影里的常见作死行为——比如推门。 讲真,如果不看周灵充满信赖感的拽凌霄子衣服这个举动,他们俩的动作看起来就像劫匪和人质,又是捂嘴又是钳制的,毫无违和感。 一步之遥的地方,栖尘子也捂住了清和的口鼻。 裴杏不懂这个操作,她在想,她是不是应该自己把自己捂住了? 凌霄子和栖尘子在确定了是什么东西在作怪后,已经搞清了它的意图。窃鬼确实不算什么特别厉害的家伙,但它有个特点,不易被发现。哪怕是在全神贯注下,术士修者也很容易就错过窃鬼的行迹。 一般抓窃鬼,都是瓮中捉鳖式的。提前设好阵法,然后在阵法中心摆上窃鬼想要的东西,等它自己上钩。 那么这一只窃鬼想要的是什么呢? 它比它的同类更加贪心,不再满足于投钱,偷衣服,偷运气,它偷的是人的生气。 换个说法,它在窃命。 窃命,相当于害人。意味着它已经堕入恶鬼道。 而且从这只窃鬼的行为让他们无从发现到胆大包天的玻璃露脸,无一不说明了它的力量非同寻常——至少比它的同类要强出太多太多。 因为术士和修者的灵魂更稳固,体内生机凝实,不易偷窃,所以窃鬼每次都只能从呼吸中偷取到一点点。这一点点顶多让人感到疲倦,如果不是周灵的每攵感体质,他们很难注意到窃鬼的行为。 窃鬼手里掌握着周灵被偷取的生气——哪怕只有一点,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影响,凌霄子也非常谨慎,没有直接出剑解决而是选择了更稳健的布阵诱逮。因为,但凡被窃鬼偷取的东西,只有在抓住窃鬼后才能要回。凌霄子不容许这件事出半点差错。 在场修为最高的两人都有意识的放松自己,在呼吸间漏出些许生机让窃鬼挠心挠肺地想要获得,但始终无法得逞。 凌霄子带路在生死路里折返了两次,栖尘子则在凌霄子路过的每一个关键地方贴下符箓。那些特制小符箓很小,燃起的符火甚至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周灵,隔着小师叔的手掌还闻到了那一股特殊的符纸燃烧的味道。他渐渐看出来了,这是一个阵法。看透的同时,他更加好奇,有什么是需要凌霄子用阵法来解决的。 随着栖尘子最后一张符箓燃烧成灰烬。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双重困阵就此完成。 凌霄子对着怀中的周灵道:“灵儿忍耐一下,我现在松手,你呼出一口气。” 周灵点头,垂下的手握紧了承影。 尽管已经做好准备,当寒冷袭来,周灵依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那窃鬼偷到了一团生气,正沾沾自喜,当头一道剑光凌空劈下。 窃鬼一惊,身形飘忽,立刻就想逃跑。 栖尘子脚下一踏,蓝色符文于地面升起,一个个云篆书写的文字组成了牢固的锁链,将仍是虚影的窃鬼困在了阵中。 凌霄子手中执的还是那柄漆黑小剑,腾挪辗转间,将窃鬼逼到了阵心。 窃鬼发出一声尖啸,大股魔气爆发出来,顷刻间充斥满了整个困阵。 清和洒出大把大把的清心符,但收效甚微。栖尘子主持着阵法不能挪动,凌霄子加紧了手中攻势。 裴杏不比紫霄山的弟子,手里也没那么多能当纸片撒的符箓,慌乱间吸进了几口魔气。正当她心口郁结想要发泄的时候,她看见了一道光。 周灵皱着眉看着将整个空间变得一团黑的魔气,提剑侧劈,承影虽无形,却将游离的魔气披散开来。 眉心点上的朱砂煜煜生光,脖间白色吊坠也不安分地从衣领钻出,一声虎啸震耳欲聋。 周灵挽了个剑花,一手横向执剑,一手轻托剑身,闭目开始吟唱。 吟唱声带着古老而久远的韵调,当第一个音节结束,空气中充斥的魔气趋于平稳。那恍如天籁般的吟唱还在继续。 清和崇拜的看向周灵。这是祭祀用的礼乐,有上达天听,护佑苍生的作用。他还小的时候见过一次小长老的祭天,非常非常震撼,那时候的小长老就和现在一样,恍然若仙。 第51章 控命师 灵力与魔气的波动对冲让生死路维持的伪装色完全退散,最原始的生死路展开在众人面前。 第30节 那是一条两头都望不到尽头的宽阔道路,道路两旁是草木稀疏的荒野。头顶上的天空压的很低,仿佛触手可及。星光黯淡,月色朦胧,在地上投下不详的红色光晕。 凌霄子将窃鬼逼到了绝境,他不会杀死窃鬼,因为窃鬼还没有把他偷取的东西还回来。栖尘子配合着凌霄子将阵法一步步缩小。那些浮空的云篆仿若牢笼,光芒愈发明亮,锁链变得更加粗壮。 窃鬼的形态清晰起来。它的头和常人一般大小,但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下一片青黑,嘴唇却红润得犹如气色甚好的活人。此时这张脸上的表情扭曲而狰狞,它瘦小的四肢被凌霄子定在空中,符纸做成的小剑穿透了它没有实体的四肢,栖尘子的阵法将它围困在了一方很小的空间里。 窃鬼疯狂地挣扎,调集肆虐的魔气。 然而周围的魔气却不能给它半点回应。 捧剑而立的周灵像是个发光体,生死路里仅剩的黯淡星光都聚集在他的周围。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扬起周灵散落的发丝,浩瀚如海的灵气从天空落下,受引导般席卷了整段生死路。 魔气被逼散在角落。 充满了浩然正气,由天授命,涤清世间诸恶。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盛宴下走神。 裴杏想,别说遵紫霄山为玄门之首了,就是让给这位周小长老塑个金身,怕也有的是人愿意。 窃鬼眼见魔气一点一点消弭,凄厉的挣扎愈发激烈。 栖尘子朝清和招招手,把阵眼交给了他。自己则将被困住的窃鬼带到了周灵身边。 周灵睁开眼,动作缓慢地舞动了手中的长剑,契合了某种古老的轨迹,将浩然清气带动到窃鬼身上。 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剥除和净化。毕竟对象是一只作恶多端的窃鬼而不是无辜的凡人。 周灵堪称粗暴地将窃鬼身上的魔气抽出去除,窃鬼发出的惨叫噪声被凌霄子一张静声符掩盖。 随着魔气的抽离,窃鬼的挣扎变得无力起来,眼神里的疯狂退却,它畏缩着,把窃走的生机都吐了出来。 那些闪着金光的亮点,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是天上的银河落下,非常迷人。 但周灵始终记得,那是窃鬼吐出来的。 从嘴里。 说实话,他有点介意。 凌霄子见窃鬼还回了他窃走的东西,就不再对窃鬼穷追猛打。若非必要,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有周灵,是特别的。 他在金色光点中准确无误地找到属于周灵的那些。这些代表着人的生机的光点会自己去寻找主人,然后回到主人的体内,像现在这样漂浮在空中的情况非常少见,除非它的主人在抗拒它们进入。 凌霄子知道周灵在纠结什么,他说:“鬼没有实体。” 言下之意就是,不过是一个光团撞进了另一个光团里。 周灵皱着眉,不是特别能接受这个论调:“我知道它没有实体,但这个形象就很辣——”眼睛两个字他没机会讲出来。 凌霄子压根不管周灵在某些小事上的矫情——没办法,紫霄山自己宠出来的——他趁着周灵说话张嘴的期间把那一把光团全塞进了周灵嘴里。 生机入体,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尽管周灵清楚生机进入体内就直接散开,他根本不会有什么吞咽的感觉,但从嘴里进去的动作仍然让他干呕了两声。 “小师叔?”他震惊得叫了一句,仿佛不敢相信凌霄子居然对他做了这个。 凌霄子抬眼,面无表情道:“这不就好了。” 周灵搓着手臂剁脚,说不上哪里不对,也说不上哪里好了。 清和在栖尘子的指导下,把其他窃鬼还没消化掉的生机收集了起来,等到了外面,就将它们释放出去。 栖尘子自己则找出了一个空的瓷瓶,把窃鬼封了进去。残存的魔气不足以构成什么威胁,生死路很快就会吞噬掉这些残留魔气,把它们变成壮大自己的养料。 裴杏咽着口水,小心翼翼地问:“这就,结束了吗?” 栖尘子道:“结束了,窃鬼窃命,由鬼入魔。你们地方办事处之前没发现什么问题吗?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 裴杏想了想,摇头道:“没有。先前怨气罐子时间的时候,我们这里风平浪静。只有近些日子的医院闹鬼传闻核查后确有其事,我们和有关部门一起派人调查过,查到了一个叫吴亮的医生,身上魔气很重,我们派人跟踪了他几天,发现他私下有和玄学界的人接触。” 周灵问:“那个医生是不是戴一副半框的黑边眼镜,平头,有点矮?” 裴杏:“对。是他,而且他以前也不戴眼镜,就是最近才开始戴的。” 周灵还想问和吴亮有关系的那个护士,和吴亮接触了哪些人。凌霄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先出去。” 他从周灵的手中拿过承影,看似随手一划,空间出现空洞,医院的内装修景象显露出来。 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走廊尽头,头上的标识牌显示,他们此刻身处医院五楼。这里有院长室,副院长室,主任办公室和一些会议室。背后电梯的楼层停留在四楼上,很久都不跳动。走廊上有灯亮着,但不太好,一闪一闪的跳着。为楼层增加了几分恐怖片的即视感。 楼梯在走廊最尽头,通常闹鬼的时候,电梯不是什么好的逃生路线——虽然周灵等人并不需要逃生,但他们也不想到时候需要暴力破坏电梯才能解决事情——而且两部电梯从控制板上的楼层数来看,大概是要常驻在四楼了。这源自于清和的试探,他尝试着去按动电梯,但并没有什么作用, 栖尘子耸了耸肩,嘟囔了一句:“这些小鬼能不能有点什么进步性的创意。”他说的很快且轻,只有凌霄子听见了,但凌霄子并不会和他讨论这些。 他们在其中一间主任办公室的门口看见了吴亮的名字,周灵继续他刚才的问题:“这个人——”他指指印着吴亮名字的标牌:“他是哪个科室的?和哪个护士是情侣吗?” 裴杏道:“他是心外科的。在这里工作了才五年,原本也只是扑通一声,但是半年前,一次手术时,主刀医生突然晕厥,他接手了后续手术,这其实是不可以的,因为他还不能够到主刀医生的资历,但手术非常成功,或者说诡异的成功。病人有几十秒完全失去了生命反应,最后却奇迹般地活下来了,而且术后恢复非常棒,简直——”她顿了顿道:“简直就像从前完全没有心脏问题一样。” “吴亮在这次手术中一战成名,后来连续好几台难度极高的手术他都非常出色的完成,并不是说他的手法有多精湛,但他的病人却一个两个都像是医学奇迹一样,生命力强的可怕。” 清和若有所思,小大人似的道:“因为窃鬼?他和一个不知身份的人达成了什么协议,然后那个人帮他弄来一只窃鬼,他的病人不死,是因为窃鬼窃取了其他人的生机,放在了他的病人身上?” 周灵想的和清和一样,但他还有其他疑惑:“但是窃鬼怎么会窃命呢?这东西,我记得胆子非常小。虽然有魔气影响,但入魔的东西都不好控制,想刚才那样的魔气程度,这窃鬼已经是不可控的程度了。还有它窃走的生机,如果不是魔气被抽离,也不可能乖乖吐——吐出来。”说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了被恶心到的表情。 “因为控制窃鬼的人在不断加重控制手段,从刚开始的一点点魔气刺激,到现在完全失控,经过了至少半年的时间。如果不是窃鬼失控,宗协和有关部门也不会注意到这家医院。”桐羽子的声音从走廊尽头的楼梯拐角传来。 逸平子手里拖着个人,从体型来看,是吴亮没错;边上任真子手里拿着一本本子,刷刷翻着;桐羽子像是个身体坚朗的和蔼老阿姨走在两人身后;最后面,还有个哭哭啼啼的小护士被一个强壮的大高个和柳子弘夹在中间。 “你们抓到人了?”栖尘子看着他徒弟问。 桐羽子示意逸平子把吴亮扔给栖尘子看看:“在这里。不过有个东西,比这个人渣更精彩。” 周灵早就盯上任真子手里的本子了,闻言立刻向他摊开了手掌。 任真子把本子放到了周灵手心。 周灵快速扫了一遍这本像是账本一样的本子,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吴亮和一个控命师的人的交易记录。吴亮收了多少钱,给控命师多少用来买命,控命师操纵窃鬼盗取了多少人的生机,多少生机够一个人在手术中不会死去,多少生机又能保证一个人大病痊愈……人的命被金钱划上等号,赤衣果地摆放在台面上。 周灵感觉到压抑,和无端的愤怒。他的愤怒来的奇怪,并不只对窃命的行为,更像是一种对被剥夺生机的愤怒。就好像在久远到不可追溯的从前里,有什么东西也曾剥夺他们的生命,然后,它被摧毁了,它失败了,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灵儿。”也许是周灵的异状太过明显,凌霄子握住了他的手,温暖干燥的手掌与他肌肤相贴,像是被抚平了创伤:“放松,没事的。我在,没事的。” 第52章 周灵的情况不对,紫霄山众人顾不上其他,都围在小长老身边。清和挤了半天完全挤不进去,气的剁脚,眼神瞥到地上那本不知何时掉落的本子,钻进去,捡了起来。 柳子弘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 高风和裴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好望向在场唯一一个看起来好像有空的紫霄山道长,只是这位道长的年龄真的有点小。 清和翻了翻那本笔记本,看得直皱眉。 地上趴着的吴亮其实已经醒了,被魔气侵蚀的他比常人耐力更好。被拖行了一路,足够他清醒过来的时间。当然,如果不是逸平子把他扔开,他并不敢挣扎逃走。 但现在,最厉害的那几个关注点都被转移了,他的机会来了。 借着头冲地板的姿势,吴亮观察到了周围的情况,他想,他可以尝试这逃跑,就是现在。他手腕微微转动,想要找好角度支撑自己一举站起。 却不想,看起来认真翻看本子的清和对会动的东西却非常敏锐。他一脚踩上吴亮的手腕,学着他师父那样,板着脸问:“你想干什么?” 柳子弘也不动声色地截断了吴亮的退路。他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清和,似乎没有想到他一边翻本子还能和时刻注意吴亮的自己一起发现他醒来并试图跑套的意图。 这动静足够引来紫霄山众人的注意。 周灵也终于摆脱了被围起来哄的窘迫境地,他真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但他保证,他现在情况很好,精力旺盛,甚至还能和吴亮打一架。 为了告诉大家这是真的,他冲到吴亮身边,很重的踹了他两脚,然后贴服,困住,一气呵成。 吴亮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周灵脖子里那个白色的挂坠差点闪瞎了眼。那扑面而来的肃杀气息让人绝望,到底是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么凶的东西戴在脖子上? 周灵摸摸刻着虎爸爸纹样的挂坠,被激起凶性的挂坠很快被安抚。白虎在西,属金,主杀伐,法宝是云霄子还在世时给他请的,说是灵儿和虎有缘,就给灵儿请监兵神君当守护神。 请神附灵的过程很顺利,周灵拥有了两只大老虎的陪伴。但虎爸爸很懒,平时不怎么出现,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变得活跃起来。 不管吴亮怎么觉得周灵疯了把那么个凶物挂在胸前,反正周灵觉得他家虎爸爸毛茸茸的,贼可爱。 栖尘子悄悄扯了扯凌霄子的袖子,低声道:“小师叔,我小师兄他真的没事?我怎么感觉他有点亢奋呢?” 凌霄子一甩手,把袖子从栖尘子手里扯出来,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走到周灵身边,把自己跑出来的白虎挂坠给周灵塞回了衣领里。然后问:“那本子上记录了什么?” 清和举着本子道:“生机的买卖交易记录,还有一个叫控命师的人。” 周灵点头:“就是他,听上去称呼好中二。” 栖尘子看向裴杏和高风:“这个控命师就是和吴亮接触的那个玄学界的人?” 裴杏摇摇头:“我们还太清楚究竟是谁,他们的接触很隐晦,我们还没有查到他的玄学界身份。” 栖尘子又道:“那有什么特征没有?” 这次回答的是高风,他有两次跟踪到了吴亮和那个人,但都很快被甩开,其中一次还差点着了道:“我看见过那个人两次,每次都是穿一身白。其他就……不知道了。” “一身白。”任真子苦思冥想了一阵:“好像,还挺多人喜欢这么穿。” “我们没什么线索,但有人有啊。”桐羽子望向那个抽噎的护士:“王护士,你之前说吴亮的办公室里有和神秘人的交易渠道,现在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王小艳就是之前周灵他们看见的和吴亮吵架的护士。她原本和吴亮是男女朋友关系,吴亮以前也不是这样的。他只是一个普通一声,有一次两人逛庙会的时候,碰到了一个算命的瞎子,死活要拉着吴亮算一卦,还说他马上要大祸临头。两人没当回事,结果一个礼拜后的一台手术上,主刀医生犯了个错,却把失误推给了吴亮。 那个时候吴亮不但被行政处罚,还降了职。新闻上也全是关于事故的报道,周围同事都对吴亮指指点点。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消沉了几天后,吴亮突然去找了那个瞎子。 然后过了两个月,就发生了主刀医生突然昏厥,吴亮救回病人的事情。而那个主刀医生的昏厥是因为脑瘤,之前的手术失误也是。真相大白,吴亮变成了人们夸赞的对象,王小艳一开始很开心,但后来发生的事,让她意识到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了。 吴亮的水平,她很清楚,绝对不可能主刀完成那么复杂的手术。而且有个富翁病人手术后几乎没有曾经病发的痕迹。王小艳觉得奇怪,就去问吴亮究竟怎么回事,每次吴亮都随便找借口搪塞过去。王小艳越想越不对,就偷偷跟踪了吴亮。然后发现他居然在给那个算命的瞎子钱。 瞎子拿钱办事,把吴亮带到某个地方。但她却每次都会跟丢。只是她也发现了,每次吴亮去找过瞎子后,一定会有一台成功的手术。 王小艳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巧合或是其他,但她忍受不了她自己的可怕猜想,于是她找上了刚升为主任的吴亮。在吴亮的办公室门口,她听见吴亮再和人讲电话,似乎在说什么以后联系的事情。从吴亮的话里,王小艳听到对方好像给他留了什么东西,只要吴亮用那个东西,就能远程进行沟通。 “咔嚓。”门锁打开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明显。 周灵看着裴杏,没想到她还会开锁的技能。 裴杏收起发卡,有点紧张地笑了笑:“是和隔壁公安的同事学的。” “王护士,你知道他们的联系物品长什么样吗?”高风一边按开日光灯的开关,一边问。 王小艳摇了摇头。她没有看见过那东西,只知道吴亮把他藏在了办公室里。 栖尘子的目光滑向了被五花大绑的吴亮身上,周灵戳了戳他的后背:“师弟,你可以先动动手翻翻这些家具。” 栖尘子于是叹了口气,放弃了直接盘问吴亮的危险想法。 第31节 很快,他们在范围并不算太大的办公室里翻出了一个铜盆。是柳子弘的柳灵郎找出来的,它被放在沙发的夹层里。 铜盆有些重,上面是阴刻的水书,也就是殄文。放到玄学界里也很少有人认识这种专门用来与鬼交流的文字。但紫霄山却人人都会。 和天上的神仙沟通要用云篆,和阴差鬼魂沟通就要用殄文。这两项都是紫霄山的必修课。 看着柳子弘,高风,裴杏三人呆呆的面孔,周灵忽然意识到,他们紫霄山的基础教育好像比玄学界要高级的多? 这应该是有原因的,他想。只是曾经,被蜜糖包围的他完全没有注意。 不过现在,紫霄山众人围着殄文铜盆解读,尝试着启动铜盆——他们确定这应该是和水镜术差不多的东西,但启动方式会有变化。 铜盆放在主任办公桌上,周灵就坐在真皮的旋转椅上,左右转悠。他的实际操作真的非常糟糕,就不和同门们挤位子试猜想了。 无所事事的周灵发散着他的想法,突然道:“这会不会是一个殄文画的传送阵?” “传送阵?”栖尘子顿了顿,思索了一伙儿后道:“也不是没可能。殄文的基础文字很少,水镜术原本也是传输类的法术。” “但两者的启动灵力差很多,如果是传送阵,吴亮哪里来的灵力启动它?”桐羽子疑惑道。 周灵说:“也有道理哦,这里我都没感觉出什么灵气。”说话的同时,头上竖起的鬏鬏摇晃了一下。 凌霄子抽掉了他的发带,一边给他重新绑上,一边道:“医院里阴气足够,也不一定是从这边启动。” “阴气启动?”任真子若有所思:“确实,殄文本身就是鬼书,用阴气启动的话,是可以达成的。现在邪道的法宝都这么先进了吗?” 最后一句话让周灵有点出戏,他想了想道:“毕竟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虽然我们不太科学,但生产力提高是通用的。” “师爷,你看,这里是不是亮了?”清和突然指着他那一边的铜盆,有一个阴刻的殄文文字真的和旁边的亮度不一样了。 “这……”任真子瞪眼:“难不成真是对方启动?这是个单向接收法器?” 栖尘子冷笑一声:“那就让老夫领教领教,这对面是何方妖孽在作祟。” 铜盆完全亮了起来,接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怎么那么模糊?吴亮,你在干什么?” 第53章 “吴亮?你在干什么?回答我,为什么那么模糊?” 铜盆对面的人显然没什么耐心,在得不到回应之后,骂骂咧咧了半响。 周灵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指饮水机。清和跑过去倒了一大杯水过来。 周灵:“我们倒水吗?”虽然是问句,但从语气上判断,非常兴奋。像是个正在搞恶作剧的孩子,和同伴商量着怎么搞得刺激点。 栖尘子当然是举双手赞成的,立刻点头:“倒倒倒。”他的决定也代表了云台众人的决定。 凌霄子调整了一下站位,站到了周灵背后攻守兼备的地方。 一大杯清水倒入了铜盆,把铜盆内部的殄文也完全浸润。对面那个从骂骂咧咧转去和其他什么人说话的家伙,在清水中露出了身影。 “吴亮你——”对面那个穿着八卦长袍的男人在看清铜盆里露出的人影后,脸色大变:“你们是谁?” 周灵乐呵呵的笑了一声:“警察,现在请你们接受调查。” 八卦长袍男人那边响起了一阵小骚动,像是座椅移动的声音。然后另一个男人在铜盆的清水中探出身影。 他看了一眼周灵几人,脸上露出惊慌的表情,很快把头缩了回去,消失在画面里,同时伴随着他急促的话语:“那是紫霄山的人,你是白痴吗?快把法术取消。” 八卦长袍男人立刻做出了端盆倒水的动作,但很可惜,晚了。 周灵看着桐羽子放了一小节线团进去,线是白色的,上面系着个造型迷你的罗盘,罗盘线团一进入铜盆就和融化了似的消失不见。 对面变成了一片模糊,想来是对方已经将水倒掉。但是仍有隐约的汽车喇叭声响起,大概可以判断出对方并不处于深山老林,而是比较繁华的城市中。大概几秒钟后,铜盆对面什么一切都消失了。没有画面,没有声音,只剩下一盆清水,在微微晃动。 任真子道:“看来是个单向呼叫的法器。” 周灵“啧”了一声,对对方胆小的行为感到不满:“我们又不吃人,他们为什么不能和之前那条蛇一起的那群人一样,杠个正面?” 凌霄子闻言,抬手按了按周灵的脖颈。他知道周灵并不是真的对什么幕后反派感兴趣,他只是想有人被他追着打,因为在紫霄山,所有人的演技都太浮夸了,尤其是在和周灵斗法的时候。 桐羽子脸上一派从容:“放心,已经找到位置了。” 她的手上托着着一个罗盘,是刚才那截线团上罗盘的放大版,罗盘指针正指向某一方位。 众人走出医院。周灵抬头看了一眼,医院上空的阴云浅谈了些许,不再聚而不散,看来阴云聚集的原因就是那只窃命的窃鬼。 现在窃鬼被抓,阴云没了汇集的目标,只要配合一些辅助手段,就能在阳光下自然消除。这就是高风和裴杏工作了。两个临时被宗协塞进来的未来精英鞠躬表示今天学到了很多,然后又说了一些场面话。栖尘子摆摆手,让他们回去复命了。 待两人离开,栖尘子跟周灵小声嘀咕道:“他们是怎么昧着良心说学到了很多的?” 周灵:“人家和你客套一下,并不是真的学到了什么。”他觉得宗协这两人要是学习了紫霄山一言不合就揍你一顿的风格,怕是以后执法要被投诉的。 “走吧。”凌霄子道:“现在就去追踪点。” 桐羽子点头道:“不是很远。我们走快点,得赶在对方发现前过去。” 罗盘的指针保持的很稳定,说明对方还没有发现他们。周灵一行人徒步了二十多分钟,来到了一个夜市。 整条街都是夜排挡和路边摊,香的周灵口水差点掉出来。 “我们办完事,出来吃个夜宵好不好?”周灵如此建议。 凌霄子看了一眼左边的烧烤,右边的臭豆腐,没有说话。栖尘子和桐羽子同样对夜宵不太感兴趣。 任真子和逸平子看起来兴趣平平,只有清和满脸期待:“好啊,好啊。” 逸平子仰头望天,他想:徒弟果然不能太早放下山,山下的花花世界太精彩了。 周灵又看向柳子弘:“夜宵吗?夜宵。” 柳子弘一愣,下意识“哦”了一声。 周灵立刻喜笑颜开地去拉凌霄子的衣角:“小师叔,小师叔,你看我们都想吃夜宵。” 凌霄子转向栖尘子。栖尘子转向他徒弟,然后徒弟转徒弟,一路排了下去。轮到逸平子的时候,他顿住了。因为他徒弟是那个对夜宵充满期待的人。 逸平子心很累的叹了口气,这题好难,他不会。 “师——弟——”周灵叫了一声栖尘子。 栖尘子后背下意识挺直了,他脑子里大概空白了两秒,然后电光闪现,指着夜市边上一家廉价宾馆道:“先不谈夜宵,捉拿邪道要紧。” 那是一家非常破旧的宾馆,门口坏掉的霓虹灯还能看得出是爱情宾馆四个字。这……大概就是那种提供附近的小混混们用来约炮或是提供某种职业做某种事情的地方吧。就这一会儿功夫,就看见好几对男女进入宾馆。 周灵:“是这里啊。这品味……真是令人难以言说。” 桐羽子沉默了片刻,道:“师父,不是那里,是旁边的足浴店。” 清和:“好像,比起爱情宾馆也没有好多少。” 这家装修风格充满了紫色调的足浴店没有名字,招牌和边上的爱情宾馆共用了。但门上贴着硕大的足浴、按摩字眼。 店里有几个穿的挺凉快的女人坐着聊天,没见什么客人。 “逸平。”栖尘子叫了一声徒孙:“你前去看看。” 逸平子:“……”按下古怪的心情,朝着足浴店走去。 周灵也想跟着去,被凌霄子一把摁住:“你呆在这里。”说着自己上前和逸平子一起踏入了足浴店里。 几个女人一下子围了上来。周灵握了握拳头,有点想打人。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咦咦咦?充气娃娃漏气了?” 柳子弘一口气把自己呛住,他觉得自己习惯了周灵有时候说话噎人,但从来不知道他对着仙风道骨的同门也能张开就说充气娃娃。 栖尘子不知道充气娃娃是什么,迷茫地道:“充气娃娃是什么?那是画皮。” 任真子是个和他名字一样认真的人,当下手机百度了一下,然后老脸一红:“小长老,这里还有孩子呢。” 清和抬头看任真子:“师爷,我知道充气娃娃。是倭国很常见的一种玩具。” 任真子拍了一下清和的头:“你再瞎看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就禁了你的网。” 很好,天下家长是一家,一言不合就禁网。清和肩都垮了,应声道:“哦。” 逸平子在按摩店里向着大家招手,众人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足浴店就会发现这里被设置了结界,普通人并不会注意到这里,只有有灵力的人才能看见这家足浴店。周灵大概理解为什么这里要装修成足浴店了,因为正道的术士修者看见这种店一般都不会进来,至于误打误撞的有灵力的普通人和邪道,不外乎被干掉,黑吃黑,或者一伙的几种可能性。 近距离看画皮还是和充气娃娃有很大区别的,画皮的皮是真人皮,而且极为完整,除了头部其他地方都没有接缝,而且带着散不掉的血腥味。总之,只要你看到两者,就别不会把它们搞错。 “那画皮呢?皮在这里?里面的内胆呢?”周灵不喜欢画皮的血腥味,尽可能离得远地问。 “内胆——不是”逸平子心想,他怎么也被内胆带跑了,“画皮妖我收着了。这些被剥下的人皮,一回儿让有关部门来处理吧。” 凌霄子在众人进来之前就开始扣击内墙。这会儿扣到了一块空心的地方,拿出匕首,用力一戳,就把匕首扎进了墙面了。然后向下划开墙体,一条裂缝就这么被画了出来。 逸平子和任真子上前接过了下面的工作,不多时,一个半人宽的通道出现了。 足浴店的墙面后,还有另一件小密室。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oM 店里的灯光透过通道照亮了密室,一个人影端坐在密室中央的凳子上,他的面前是一张八仙桌,桌上还摆放着一个铜盆。 就是那个在医院发现的殄文铜盆一模一样的铜盆,周灵还把铜盆揣到了自己的乾坤里。 那个人影像是专门在这里等着众人一样,他嘴角挂着笑,声音温和:“欢迎大家找到这里,我叫祁谰,也许还有人记得我。不过我并不喜欢过去的名字,现在我有另一个称呼,控命师。” 祁谰。 栖尘子和桐羽子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这个名字,现在的年轻一辈大概都不知道了。 第54章 “祁谰,谁啊?”周灵轻轻拉了一把栖尘子:“师弟,你的表情让我觉得他和you know who一样。” 周灵一说话,原本有些凝固的气氛又活跃起来,栖尘子甚至非常虚心的询问:“you know who是谁?” 周灵想了想道:“是一个想长生不老想疯了,然后把自己变成了切片面包的歪果仁。” 栖尘子看了看祁谰,点头道:“那倒是情况有点像。就是祁谰还没疯到把自己变成切片面包的地步。” 祁谰脸上依旧笑的温柔,他看向周灵:“这就是云霄子那个大徒弟,紫霄山的第二位天生灵体?与奉剑长老相比,似乎差了些火候。” 他说完这话,凌霄子拿出了宵练,眼中一片冰冷。其余众人,除了柳子弘脸上满是惊讶外,都一副“你摊上大事了”的表情。 紫霄山从没外传过周灵体质的事情,祁谰又是由正道叛去邪道已久。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又想做些什么? 第32节 周灵从小被灌输体质保密的概念,很反感有人拿他体质说事——尤其还是一个笑眯眯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家伙。 在周灵眼里,祁谰虽然在笑,但却让人有种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的不适感觉,而且浑身散发着阴冷的邪气,看起来也不像是个人,而更像是什么半人半魔的东西。 所以即攻击了周灵又带了凌霄子一波节奏的祁谰现在已经上了周灵的黑名单。他皱着眉,对祁谰道:“我观阁下那你是要效仿切片面包?要我剧透一下切片面包的结局给你吗?讲道理,有点惨的。” 祁谰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调整过来:“小长老——”他话没说完,周灵抢断道:“别吧,我们不熟。你这样叫我,我怕我会做噩梦。” 祁谰眼珠子盯着周灵,眼神里呈现出玩味的光芒。 不等他再说点什么,凌霄子的剑尖已经触及了他的身影。 接着,人们发现,这个祁谰——他甚至在墙边拥有自己的影子——并不是实体。 宵练的剑刃贯穿了祁谰,凌霄子在刺入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但并不担心,商天子三剑最开始就不是作用于实体的剑。 祁谰保持着微笑的脸终于崩塌了,他露出了一个在他看来绝对狼狈的表情:“这是哪一柄传说之剑?”一边问着,他的眼神变得狂热起来:“果然,神话并不只是凡人虚构的传说,在凡人的世界之外,存在着另一个世界。” “他脑子是不是有毛病?是玄学界毕业的嘛?怎么常识比我还差?羽化飞升说了那么多年心里没点ac数?那么没追求以后是只想变成鬼去吓吓人吗?他是不是在他们那届玄学界的人里是垫底的?”周灵一边用刻薄的语言刺激祁谰,一边甩了张驱魔符飞向祁谰。 栖尘子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周灵,他没记错的话,他家小师兄也是才重建了世界观不久?这样就拿出来攻击别人了? 虽然目前并不清楚祁谰到底使用了什么法术,但凌霄子的那一剑还是对他造成了伤害。 祁谰那个很像实体的虚影在宵练的刺穿下,心口中出现了一个洞。与此同时,不知道是驱魔符的缘故还是凌霄子那一剑的威力太大,祁谰他开始变得不那么高清了。 凌霄子退到周灵身边,剑尖微朝前斜下,一副思考着如何下手干掉对方的样子。而周灵还在不停对祁谰制造着心理阴影,“都糊成马赛克了。不指望他脑子能好使,醒醒,仙界不收你这样的傻子。噫——” 周灵一下子跳到了凌霄子背后,后者杀气腾腾地朝着祁谰又挥了一剑,击退了突然朝着周灵扑过来的祁谰。 祁谰癫狂地笑着:“紫霄山,哈哈哈哈,紫霄山果然守着上界的秘密。两个天生灵体并不是偶然,这就是你们藏着掖着的秘密,而我,终将解开谜题,成为第一个踏足上界的人。” “你居然还管自己叫人?你低头看看自己行不行?哪个‘人’和你一样?灾难片吧?”周灵从凌霄子背后探出头,像只背后跟了老虎、张牙舞爪的狐狸:“我去,你看我干吗?凶的来——就你会凶啊?一堆马赛克还想动手吗?你也不怕把自己搞散——散——散——散了。” 最后几个字,周灵不是故意结巴。他是真的震惊到结巴。 因为那摊马赛克,哦不对,礼貌点应该叫祁谰,他在周灵说散的时候,就真的散了。 “哗”地一下,散成了一团。墙上的影子随之消失。 周灵捂嘴:“我干了什么?” 栖尘子上前检查了一下那堆不明物,道:“小师兄,你没干什么,就是个意外。” 周灵:“我还以为我多了什么特殊的功能。” 地上那坨马赛克在十几秒的时间里变成了像是果冻凝胶一样的东西,同时散发出强烈的恶臭——难以形容的腥臭味道,比生了蛆的尸体和腐烂的肉搅和在一起再加臭鳜鱼罐头还难闻。 大家纷纷捂鼻子后退,周灵退到足浴店门外又扒着墙脚干呕了一会儿,吐出来两口酸水。凌霄子靠了过来,轻拍着背安抚他。 周灵:“他是故意留下那团恶心玩意儿恶心人的嘛?不得不说,他成功了。” 栖尘子封闭了自己的嗅觉,又进入了密室,他得处理一下那团恶心的马赛克。逸平子不得不再次打电话通知宗协过来处理现场。 这么一个意外发生,谁也没心情再去吃什么夜宵。等宗协和有关部门的人过来,七弄八弄处理完事情,天边已经微微亮起。 给地方宗协那边的备案就单纯备了控命师的事情——甚至没有提祁谰这个名字,其他的需要紫霄山和曲明楠另外沟通。所以凌霄子给玄霄子去了个电话专门说明这件事。 电话那头,玄霄子听到祁谰的名字也是沉默了半响,而后道:“你们快点回山,此事需从长计议。” 回酒店的路上,周灵坐在车里差点睡着,手机震动把他吵醒了。低头一看,是柳子弘发来的微信,上面用非常认真的语气写了保证书,内容是绝对不会把他天生灵体的事情泄露出去。周灵嘴角微微扬起,回了他一个抱拳的表情。 其实看祁谰那个状态,怕是不出三天,这件事整个玄学界都能知道了。柳子弘只是幸运又倒霉的看了个现场。但他这种态度却让周灵有一种师母的家族并没有药丸的谜之欣慰感。 到了酒店里,柳子弘在门口提出了告别。周灵想了想,拿出几张平安符送给他:“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我带过的平安符都会比别的效果好一点。送你带着玩吧。” 柳子弘目送着周灵等人消失在酒店走廊的拐角,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几张平安符。最先和他手接触的那张已经完全变成了焦黑的颜色,而他身上入体的邪气却一扫而空。伤,是在和别人抢夺遗物中的某几件东西的时候不慎受的伤,柳家会的东西里没有驱散邪气这一样,索性也不是很严重,慢慢养一阵就能好了,所以他也就没去找人处理。 周灵却看出来了,还送了他一叠带驱散邪气效果的平安符。 柳子弘捏紧了还完好的几枚平安符,心想:周灵虽然嘴硬,但却意外的心软。 …… “收拾收拾东西,我们去把最后一棵树带回去。”栖尘子一回了房间就开始指挥徒子徒孙团团转动起来,看着很赶时间的样子。 周灵还想听关于祁谰的事情呢,就盯着栖尘子问:“师弟师弟,你告诉我祁谰到底是谁啊?我现在挠心挠肺地难受。” 栖尘子:“说来话长。” 周灵:“那就长话短说,挑重点的说。莫名其妙上来就戳我体质,我得知己知彼吧,小师叔你说是不是?”后半句他转向凌霄子,试图拉个同盟。 这次凌霄子配合了他,点了点头问:“是谁?掌门师兄听到他的名字也沉默了很久。” 栖尘子:“就是个华夏版小师兄上次说的那个什么who?” 周灵:“伏地魔。” 栖尘子“咦?”了一声:“昨天晚上你说的好像不是这个?” 周灵:“哦,这是他的中文名字。” “好吧。祁谰这个人就是华夏版的伏地魔。”栖尘子道:“华夏想长生的人多了去了,最出名的要数嬴政吧?派了徐福带三千童男童女出去,结果没等到好消息就死了。祁谰当然不能和皇帝比,他活跃的年代皇帝都没了,大清亡了有几年。但他比嬴政幸运,嬴政不知道徐福到底有没有找到蓬莱、方丈、瀛洲三座仙山,祁谰却是实实在在登上过传说中的蓬莱。”说到这里,栖尘子停了一会儿:“就是没多久,马上被扔了出来。” 第55章 去过蓬莱仙岛,又马上被扔了出来。栖尘子这么一说,周灵对祁谰更感兴趣了。 周灵:“扔出来?是我想的那个扔出来吗?”说着,做了个抓东西往外扔的动作。凌霄子抬手把周灵摁到了椅子上:“坐下,别咋呼。” 周灵仰头看他,耸肩,扮了个鬼脸,然后继续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栖尘子。 栖尘子的表现欲空前高涨:“对对对,就是这么扔的。几十年以前,也就是我还小的时候,玄学界还没像现在一样完全放弃追求长生、羽化飞仙。常有人组织去寻访传说中的仙山仙岛,那年我记得很清楚,是在东海有个奇遇雅集。几位虚字辈的师爷带着我们出门长见识……” 波涛汹涌的海浪卷向舢板木船,这个东海雅集档次还挺高,来往的术士修者都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所以船只都捡着朴素的来,没有一艘是那种高级的木船画舫,好像这样就能显现出他们的方外之人形象。没办法,那时候的风气如此,就连当时的紫霄山掌门,也就是凌霄子的师父太虚子也踩着一条小舢板,一身宽袍广袖,胡子衣袖随风飘动,乍一看飘然出尘,实际上鞋子下摆全湿了。 这群术士修者连续出了几天海,日出而出,日落而归,到第七天的时候,他们除了碰到过一次龙宫组织的海市,其他什么也没碰到。 有人向出入海市的妖怪精灵打听,询问关于海外仙山的事情,一只虾兵收了某个术士自酿的酒后,透露出迎着日光的方向行驶一个白天,再追随星光行驶一个夜晚,若你有缘,便可在东方既白的时候看见仙山在水中的隐约倒影。 这个消息不腔而走,玄学界众人都疯狂了。这下不只是在东海雅集的人,大量的人从内陆赶来,把东海的几个沿海城市都带的热闹起来。 栖尘子那时候好小,属于只能坐在床头看热闹的年纪。太虚子和他的两个师兄弟单独驾船出海,留下云霄子、玄霄子和冲霄子三个照顾更小一辈的弟子。他们无聊地在海边蹲了几天,眼看着一批又一批的人出海回来,再出海再回来,收获没见到,倒是不少人晒黑了。而他们这些小的,也在海边吃了一天又一天的海鲜,直到流尘子对玄霄子说:“师父,我们能不能吃点别啊。再吃烤鱼我都要吐了。” 玄霄子也曾经是个尽责的师父,于是就给徒弟变着法的换口味。现在想来,也许玄霄子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研究黑暗料理的。 第十一天,太虚子师兄弟三人回来了。太虚子黑着脸,真虚子(太虚子的师兄,当时的大长老)正安慰他:“算了,就差一点。这证明你与仙山无缘,强求不得。” 原来太虚子真的在黎明时分的海水倒影里看见了仙山的模样,云雾缭绕,仙鹤盘旋,甚至还有扎着红头绳的人参娃娃一闪而过的身影。可是不等太虚子研究怎么进入仙山,一只鲸鱼浮出水面换气,等鲸鱼喷出的水流落下,鲸鱼重新下潜,海面上倒影的仙山已再找不到踪影。 他们不死心地在原地找了许久,直至太阳的光芒将海水染成一片金黄,仙山仍旧消失无踪。 生了两天闷气后,太虚子也想开了。索性带着小家伙们在海上玩。就在一天夜晚,他们下水捞珍珠的时候,涵虚子(太虚子师弟,当时的执法长老)从水下探出头,摸了把脸,神色古怪道:“我看见祁谰了。” “祁谰?那个散修?”太虚子挑了挑眉。他记得这个人,曾经想要拜师紫霄山,但他的师父拒绝了他,原因是在他的眼里看见了勃勃野心。修道之人,野心太重可不是什么好事。祁谰已经不是稚儿,他有自己的想法,他的眼神告诉了太虚子的师父,他不会甘于守着紫霄山。再者,因着紫霄山为天下苍生守正除恶,平定阴阳的祖训,此人也不可能被收到门下。 当时祁谰表现的很坚定,在被拒绝后,仍然在紫霄山山门外跪了两天。太虚子拉上师兄弟偷溜下去看过两次,第三天的时候,他不在那里了。 几年后,玄学界出现了个散修,成名事件是一举擒拿百年蛇妖。接着,关于祁谰的传闻断断续续,总之是奠定了祁谰当时散修第一人的地位。 涵虚子道:“就是那个祁谰,他好像发现了仙山入口。” 太虚子一听,吹着胡子瞪眼道:“放屁,现在天都没亮呢!” 涵虚子一指东面:“你自己看。” 他们东面大约几百米处,祁谰从水底探出头来,翻身上船,而后张开双手,仿佛在沐浴来自其他地方的神光。可紫霄山这群人并不看见,他们只能看见祁谰闭着眼睛拥抱空气的样子,然后——然后就突然不见了。 “不见了?”周灵问:“字面意义的不见?还是障眼法。” 栖尘子想了想道:“应该确实是进入了另一个地方。因为没过几秒钟,我们就看见有一双手,拎着祁谰的衣领,把他从半空中扔了出来。还没有扔到船上,磕在船沿上掉海里去了。我当时没忍住,和师兄弟一起笑出来,那双手的主人应该是注意到了我们,因为他的朝向变了。” “但我们只能看到一双手,手的后半部分完全隐藏在一片白光里。他应该是个男人,手上戴着金色的盔甲护腕,我们几个小的被师父师爷他们藏到了后面,但手的主人什么也没做,只是看了我们一会儿。之后那片白光就不见了。” “谁也不知道祁谰在那里面看见了什么,反正之后就他就沉迷于各种仙山探险和长生不老,再后来,这个人就不见了。他消失之前干了一件事,也是这件事把他从散修第一人打入了邪魔妖道行列。当然,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邪魔妖道。” 周灵:“他做了什么?”直觉告诉周灵那不会是件小事,他下意识地想要抓点什么在手里,凌霄子干燥温暖的手掌及时握住了他。 桐羽子道:“他破坏了龙虎山的道场。” 龙虎山素有道教第三十二福地之称呼,也是天师道教祖庭。祁谰在龙虎山的天师做道场的时候破坏了人家的护山大阵,闯进道场,还打伤了好几个人。据龙虎山的天师说,祁谰当时的状态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具体找什么,众人不得而知。在这之后,祁谰此人就消失了。 直到今天,密室里的那个影子再次提起这个名字。 凌霄子敛着眼,像是在沉思:“他从前样貌与现在不同?” 栖尘子点头:“对,以前也是翩翩佳公子那型的。现在这张脸,看着是温和,但是太普通了。” “噫——那他练的什么邪门功夫,还会把自己变丑?”周灵撇撇嘴摇头。 “也不一定是变丑了。”栖尘子琢磨着道:“毕竟是个通缉犯一样的家伙,给自己捯饬成另一个样子,大概是为了逃避玄学界的通缉令。” 周灵点点头,撑着自己的脑袋去看凌霄子:“他说我们守着上界的秘密,真的有吗?和‘那边’有什么关系?” 虽然他用“傻子”攻击了祁谰,但周灵并没有忽略祁谰话里的内容。 凌霄子曲着手指敲周灵的脑袋:“要是真有飞升上界秘密,紫霄山不会有那么多代祖师埋在后山。” “有道理。”周灵道:“所以‘那边’到底是什么?”光说带他去看,却死活不说到底什么,等着揭开惊喜吗?又不是过生日送礼物。 凌霄子居然沉默了片刻,周灵差点就要跳起来问他“难不成是个惊吓”了。 凌霄子:“……是个很难描述的地方。但很确定,‘那边’还在地球上。” 周灵:“说实话,一回儿上界一回儿地球的,我控制不住去想上界是不是在外太空这种问题。” 周灵说完,众人一时无语。 这个问题太学术了,目前还没有结论。 …… 周灵点名要的柳树用寻物法得到的方位倒是和紫霄山不远。凌霄子听到桐羽子说了方位后,想到了他的两个挂名弟子。 知非、格非两兄弟收到凌霄子短信的时候,都是一脸震惊。仿佛想象不出他们凌霄师父居然有一天也会发短信叫他们办事。 宁和凑过去一看,短信内容非常简洁。就是地点和要做什么。 凌霄子让他们去庚城扛一棵树。 “让我们去扛一颗柳树回紫霄山?”知非吃惊地道:“凌霄师父不怕我们走在路上被当成偷树贼抓进局子里吗?” 格非瞪了他一眼:“有你这么埋汰师父的吗?” 第33节 宁和道:“这就是柳家那批被劫走的东西里的那棵柳树吧?” 知非:“真的不想想怎么搬树吗?叫运输公司行不行?” 宁和:“不能吧?紫霄山外的小镇也进不去。” 格非低头操作手机,几分钟后道:“顾星尧说他会联系人帮忙运树。” 知非猛地转头看向他哥:“你居然通知顾星尧?” 格非并不理弟弟,对宁和道:“我们先去庚城找到柳树。” 两人说着走远,留下知非一人原地跳脚。 第56章 在知非的不愉快中,顾星尧闪亮登场——并不——他只是低调地带着顾家的人过来把那一棵长得异常高大、枝繁叶茂的柳树装上了货车。 顾家来的人里有个中年人,叫着顾星尧少爷,忙前忙后很是殷勤,但顾星尧的脸色却不太好,满脸透露着一股“我不耐烦”的神情。 知非远远地对着顾星尧龇牙咧嘴,宁和拽着他走到边上:“够了,知非,你看起来像是被抢了食物的疯狗。” 知非:“……兄弟,你真是我兄弟,你居然用疯狗形容我?有我这么帅的疯狗吗?” 宁和指指格非:“那才是你兄弟。另外,我才是最帅的。” 两个人嘀嘀咕咕的时候,格非也找到了空档和顾星尧站到一起聊起了天。 说起来,如果格非兄弟俩也是玄学世家出生,可惜家族人口凋零,到了他们这一辈,更是因为一只妖物寻仇,满门上下十不存一。格非兄弟俩被路过的流尘子所救,是以逃过一劫。 没有家的两个孩子被带上了紫霄山,因为知非中了妖毒,所以在内门疗了一段时间的伤。也是在这时候,他们看见了当时一样刚上山不久的周灵。 那会儿周灵才八岁多,上山不过半年。穿着红色绣鲤鱼的小棉袄,领口袖子上还镶嵌着一圈毛茸茸的白色兔毛毛边。头发长长的,扎起来团成两个小鬏,装饰着金铃铛和红色渐变流苏。正直小寒,在紫霄山一片冰天雪地里,周灵仿佛一抹最鲜艳的色彩。 格非看见对方被一个眉间生有朱砂的俊美少年牵在手里,流尘子见了两人一边叫师叔,一边伸手去摸那个小孩子的头。小孩把自己往少年的背后藏了藏,流尘子摸了个空。他颇为遗憾地看了少年一眼,对方神色淡淡,说了句:“你上次拽掉了他两根头发。”后,拉着小孩转身离开。走出一段距离,那小孩突然转头,冲着流尘子扮了个鬼脸。 流尘子只是笑笑,带着格非和知非继续向下。因为知非的伤差不多好了,他们马上要离开内门,前往外门学艺修炼。路上,格非从流尘子口中得知,少年是紫霄山的奉剑长老,他的小师叔;而看起来像是小女孩的小男孩则是大长老的亲传大弟子,是他的小师弟。 在内门住了半个多月,足够清醒的格非搞清楚紫霄山众人的辈分。像流尘子这样的,在紫霄山已经是师祖级别,更别说拿到玄学界去做对比。而现在有个少年比他辈分更高,还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是流尘子的师弟。 格非用了一段时间消化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从小被当成家族继承人培养的他,和没有什么压力、大大咧咧的知非不同,他心里始终压着一块名叫“家族责任”的石头。现在这块石头碎了,他们没有家了,那杀父杀母的妖物也做了流尘子的剑下亡魂。他有些茫然,以后会怎么样呢?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周灵身上。知非小时候很皮,会玩的东西多,有一次编了一把大的蚂蚱蝴蝶叫周灵看见了。样貌精致可爱,穿着和普通弟子明显不同的周灵也不知道怎么就从内门跑出来,和知非疯玩了一个下午。被找到的时候,两个人正趴在草丛里做了陷阱蹲兔子。 少年凌霄子冷着脸,视线扫过来的时候,别说普通弟子,就是流尘子他们也静声低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周灵见势不妙,丢开手里用来做陷阱的绳子,张嘴就哭。 玄霄子、云霄子几个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又是哄周灵又是劝凌霄子。说着说着,话题一转,玄霄子看向知非道:“那孩子根骨不错,不然就跟着师弟你学剑吧?正好和小灵儿一起玩。” 凌霄子皱眉,看起来并没有这个意向。但周灵一边哭一边扯着他的袖子,还偷偷从捂住眼睛的指缝里观察凌霄子的模样实在让人拒绝不了。 凌霄子于是同意将知非收为记名弟子。可知非这个家伙却倔脾气上头,一定要和哥哥一起。格非不适合习剑,凌霄子也没有多收一个徒弟的计划,然而架不住周灵一场哭闹。 任性的大长老嫡传弟子愣是把双胞胎哭成了奉剑长老的记名弟子。 格非一开始只以为周灵是被宠坏的嫡传弟子,他打定主意不惹他,和他好好相处,因为他和知非能够成为凌霄子的挂名弟子全都是周灵的功劳。但随着时间推移,格非自己也变成了时刻关注周灵大军中的一员。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已经长大,而周灵依旧是那个孩子——他性格里始终带着天真的一面,似乎连老天都不愿意让他受到挫折。 偶尔也会为小长老自己作死的行为感到头疼,进而生气,不过大多数时候,格非喜欢看着周灵和知非、宁和他们玩。漫山遍野、招猫逗狗,而他负责放风。 顾星尧的到来是个意外。他们都知道小长老和凌霄子关系好,平时也一直黏在一起。凌霄子曾经说过不会收亲传弟子——亲传弟子和记名弟子不同,师父必然要用更多的时间去指导教养,而凌霄子根本没那个时间也懒得去教导另一个徒弟。 顾星尧按顾家的辈分算是凌霄子的堂弟,他和周灵差不多大小。周灵下山,他恰好上山。说实话,他刚上山的时候,不仅知非和宁和不喜欢他,就连格非也私下里皱过好几次眉。 谁会喜欢一个外来的关系户呢?顾家用血缘亲情做刃,凌霄子那对期望大儿子长生的父母二十多年从没来看过他,突然就变得殷切起来,常常嘘寒问暖,天知道凌霄子在山顶上哪怕就穿一件单衣也不会冻感冒了。 顾星尧就是这么被塞进来的,美其名曰学习。 知非很不文明地吐槽过好几遍:“我可去踏马的学习。”宁和也不来他们山头玩了。 顾星尧却恍若未觉几个同辈弟子对他的疏远,凌霄子指导什么,他就练什么,十分刻苦。 格非观察了他很久,发现顾星尧是真的想来学本事的。两人就渐渐开始有了沟通。因为都是家族继承人(虽然格非这个继承人前面要加个曾经的定语),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微妙共鸣。 顾星尧对顾家目前膨胀的状态不满已久,但他没掌权之前说了不算,所以经常住在紫霄山不回顾家。知非和宁和不爱和他玩,只有格非偶尔能和他聊两句,也会被知非有意无意的破坏掉。 就像是现在这样,知非对着顾星尧龇牙咧嘴,后者熟练的自动屏蔽了他,转而对格非道:“凌霄师父在山上吗?” 格非摇摇头:“还没回去,怎么了?” 顾星尧:“顾家准备送两个人上山。” 格非挑眉:“还送人?” 顾星尧眉宇间流露出几分焦躁:“一个是凌霄师父的弟弟。另一个是旁系一个女孩。” “女孩?”格非看着顾星尧微微抬高了声音。 顾星尧沉默了两秒,纠正了自己:“女人。年轻女人。” “哦。”格非转头看树,见柳树已经成功装车,便向那里走去,边走便道:“人在哪里?别告诉我你们想直接送上紫霄山。” 顾星尧:“在镇上。家里的意思是让他们和我们一起上山,管事跟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格非:“我不能保证知非、宁和会做些什么,当然,我也不会阻止他们。” 顾家的管事叫顾建忠,在顾家做了大半辈子,平时出门人家也都是笑脸相迎。见少爷和格非正在说话,就自己走向了知非、宁和这边想要搭话。 谁知道两个年轻人只是看了他一眼,随便扯了个什么借口就离开了。 顾星尧走到装柳树的卡车边,格非转着头正找知非、宁和在哪里,顾建忠走了过来,请示道:“少爷,我们现在就走?” 格非:“等等,知非和宁和哪儿去了?” 顾建忠皮笑肉不笑地道:“两位小道长说要给小长老带礼物,自己离开买礼物去了。” 顾星尧问:“知道他们去哪里买礼物吗?” 顾建忠摊手:“不知道,两位小道长似乎走的很急。” 格非这时拨通了知非的电话:“你人在哪?”语气显得有点凶。 电话另一条知非满不在乎道:“在城里,我和宁和先逛逛,火车站见。”接着不等格非再说点什么,就把电话挂了。气的格非恨不得揍他一顿。看了一眼顾建忠,格非没再给知非打电话,而是点开短信,发了条信息给他。 “顾家送人上山,亲弟、年轻女人,火车站同去。” 短短十几个字,看的知非差点没把手机摔了。“卧槽,想干嘛呢?当我脾气好是吧?” 宁和木着脸,冷冷道:“知非,你想搞点大事吗?” 第57章 火车站,顾建忠中途离开了顾星尧和格非先走一步,带着另两人提前等在了候车大厅的vip室内。和他们前脚后脚进入火车站候车厅的知非与宁和则在外面的大厅里小声嘀咕。 “知非,你看见了吗?”宁和一手提着糖炒栗子,一手提着几大盒龙须糖,问知非。糖是要带回去给小长老的,栗子是他们俩买来解馋的。 知非:“看见了,很清楚。女的不说,长得还没山里的狐狸精好看,那个男的……”他沉默着思考了一会儿道:“真的是凌霄师父的亲弟弟?亲生的那种?” 宁和:“是的吧?”语气不太确定。 不怪两人一脸莫名,实在是兄弟两人完全不像。 如果说凌霄子是九天之上的谪仙,那顾星河就是个普通的凡人。从头平凡到脚的那种。你说气质不像也就算了,毕竟生长环境不同可以理解,可是那张脸也不想——哦,这一点也不能怪人家,主要是凌霄子,也就是顾长生不像他们顾家的人。脸盘、五官,一丝一毫都没有相似的地方。 “你说凌霄师父真的是顾家亲生的吗?”知非小声道。 宁和瞪了他一眼:“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啊。确实是太师祖从顾家抱回来的。” “只是抱回来的——” “知非。”宁和重重拍了一把知非的后背:“想什么有的没的,小心回去上镜台思过崖。” 知非拉耸着肩膀,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临近上车时间,顾星尧和格非姗姗来迟。两人手里也是大包小包地提了不少东西,知非一眼就瞄到了他哥买的羊奶粉、幼猫猫粮、大号铃铛和逗猫棒,再看看自己手里的糖,感觉输在了起跑线上。 “知非,过来拿东西。”格非喊他。 知非起身,从他手里接过东西,那眼神示意vip休息室方向:“格非,一会儿我睡上铺啊。” 看他脸上笑嘻嘻的样子,格非就觉得没好事发生,但他只是点点头道:“别影响到普通人。” 顾建忠领着顾星河和顾铃出来与他们会合,顾星河脸上挂着笑,听到知非、格非的名字时,开口道:“你们就是我哥的挂名弟子?那我不就是你们小师叔了?” 知非摆出个浮夸的疑惑表情:“谁?什么?凌霄师父没有师弟啊?” “我是顾长生的弟弟。”顾星河道:“按辈分排,和他一辈。” 顾星尧瞥了他一眼不作声,紫霄山师兄弟三人和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上来张口就压别人一辈,用的还是自己家里排行,真踏马长见识。 格非道:“上了紫霄山就是方外之人。与世俗斩断联系,从此没有顾长生,只有我紫霄山的奉剑长老,希望这位顾少爷认清这点。” 这话不单是说给顾星河听得,也是说给整个顾家听得。不是第一次说,但架不住顾家装聋。当时同意顾星尧上山,是凌霄子和太初宫的首肯,其中缘由他们这些小辈并不清楚。但说好了只此一次的条件,却是全紫霄山就连外门弟子都知道的事情。 顾星河脸上表情一僵,似乎有些不开心,顾建忠上前打岔道:“毕竟是亲兄弟,格非小道长严重了。”话里的意思是,人家亲兄弟,你一个弟子管什么闲事。 知非个暴脾气,当即冷笑了一声:“是啊,我们当徒弟的毕竟是外人,那伺候师父这种事情有了亲、兄、弟,也轮不上我们了吧?” 宁和接着道:“早起焚香、打水、煮茶、净室、抄经、研磨,这些都是基本功,也许我们外人不应该靠的那么近。” 火车站的喇叭里响起了检票提示,紫霄山三人提着大包小包上车。 顾星河皱着脸问顾星尧:“你也做这些?”他上山自然不是单纯地要去和顾长生攀亲戚,拜师学艺才是重头戏,哪怕不是从小学起,一星半点拿得出手的本事紫霄山总有吧?而且顾长生是他亲生哥哥,看在顾长生的面子上,他也不会空手而归。 这是顾星河一开始的想法。他爸妈不知道为什么不太和他提顾长生,但是二十岁的小伙子真是渴望力量,崇拜强者的年纪,而顾长生恰好满足了他的所有幻想。紫霄山的天生仙骨是他哥,多劲爆的消息。 顾星尧垂着眼,淡淡道:“我是不记名弟子。我想做也没那个资格。” 顾星河道:“也不至于吧,紫霄山连打扫的粗使弟子都没有?外门弟子都干什么?”他觉得宁和说的都是夸大的成分,而且他是顾长生的弟弟,谁会让他做这个? 远在另一列火车上的周灵突然打了个喷嚏:“是不是有人在骂我?” 顾铃站在顾建忠身边,一直默默听着众人的对话。她是顾家一个旁支的女儿,他们这一支向来不受重视,她因为天生偏阴的体质和一双阴阳眼被召到主家,常年寄人篱下学的最快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领。紫霄山的人不喜欢他们,她已经看出来了。但是没关系,她的目标只是奉剑长老。只要入了奉剑长老的亲眼,不管是顾家还是紫霄山,都不会有人再看轻她,无视她。 庚城通往紫霄山最近城市的路线只有一班绿皮火车,而绿皮车的车厢通常都是老旧的。知非、宁和两人一上车就爬上了上铺,两个人在手机上商量着什么格非不得而知。 他和顾星尧坐在下铺,气氛很沉闷,但没人想开口说话。这个车厢里,除了格非师兄弟三人和顾星尧外,还有两个空位,顾建忠和顾星河、顾铃在隔壁车厢。 空着的两个铺位一直没有人来,宁和还挺开心,他们可以独占一个包间。但是他的梦想最终还是破灭了,火车即将启动的前一分钟,两个拉着巨大行李箱的人来到了这个车厢。 第34节 包间里的四人都收敛了神情,暗暗打量着那两人。 那是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年轻人的组合。穿着汗衫工装裤,十分普通的样子。中年人皮肤黝黑,有点鹰钩鼻,看着面相很凶,而年轻人则有股子油滑的混混强调。 更让人在意的是,两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死人的气息。 因为顾星尧和格非分别坐在两个下铺的中间,这两人没法只能放好行李箱后坐到了火车走道的小凳子上。 知非宁和从上铺爬了下去,四人凑到一起,嘴上聊着乱七八糟的话题,手上点开了微信界面。 知非:“好凶啊。”不是指人凶,而是人身上带的气。 格非:“今晚小心点,那两人手上沾过人命。” 顾星尧:“盗墓的。” 宁和:“那个箱子……我感觉不太好。” 知非:“卧槽,我准备好的东西难道要用在别人身上?别啊,那可是个大惊喜。” 宁和:“看这两个人今晚太不太平咯。” 格非:“你们准备了什么?” 顾星尧:“这是公共场合,他们应该不会有什么出阁举动。” 宁和:“我还是觉得那个箱子很可疑,坐在屁股底下,我都感觉毛毛的。”那个箱子在他和知非的铺位下面,因为他俩不想和顾星尧一起坐,于是格非让出了自己的下铺。 知非:“对对对,感觉像是有僵尸要跳出来了。” 格非:“所以你们到底准备了什么?” 知非:“我没带制服僵尸的东西。” 宁和:“我还有几张定身符。” 格非:“看我一眼,你们到底准备了什么?” 三次提问,没人回答。格非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拍:“知非,看见我说什么了吗?” 知非往背后一靠:“惊喜。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 格非白了他一眼:“安分一点。” “哎呀,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知非挥了挥手道:“放心,不会怎么了,小惩大诫一下。” 他说的震惊,宁和却没忍住一下子笑了出来。 格非:“……”你们这样,让我怎么放心。 九点半。火车卧铺车厢熄灯。那两个很有问题的家伙爬到中铺睡觉去了。 知非暗搓搓都拿出小纸人和宁和相视一笑,他们给小纸人施上法,活灵活现的小纸人从床铺上滑下,正要朝隔壁走。 一阵吸力不知从何而来,眨眼间就把小纸人吸走了。 知非感觉到纸人失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朝着床铺下看了一眼。 “艹。”他暗骂了一句。那个有问题的箱子居然散发着诡异的红光。 中铺原本闭着眼睡觉的两人动作迅速地从中铺跳下,提拳就上。狭小的车厢包间里,六人打作一团。 知非一脚撩倒那个年轻人,宁和顺势将他摁在了床铺上,他的头撞在包间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格非和顾星尧稍晚一点制服了中年人,因为他们发现此人皮肤坚硬不像正常人,而且力气十分之大。最后还是格非拍出了两张定身符才勉强将他摁住。 “那个箱子。”才刚找了绳子将两人绑上,嘴里也塞上东西,确保他们不能叫出声。宁和转头就看见箱子的红光冲破了下铺床围的封锁,照到了外面。 第58章 “这踏马怎么办啊?”知非抓着头发轻声道。他们这里打斗的动静已经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他听见好几个人的翻身动静。 格非把箱子拖出来,拽过被子罩了上去,红光被掩盖住。 被定身的中年人不说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箱子,另一个被困住了还在哼哼,顾星尧的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闭嘴,别出声。” 锋利的剑刃在那人脖子上开了个口子,瞬间,连哼哼声都没有了。 宁和钻进被子里检查了一下那个箱子,一会儿后又钻出来道:“箱子里是块石板。可能是那个墓里的壁画,红光是石板上冒出来的。上面有字,但看不清。” 知非闻言,伸手拍了拍不远处年轻人的脸:“石板哪儿来的?” 年轻人摇头,嘴里的东西被拿走,他惊慌地道:“我不知道,我只是跟着来运送的。” “他说他不知道,那你呢?”知非又对着中年人道。 中年人不知道是没有听见知非的话还是压根不想回答,仍旧一动不动地盯着箱子。 “你的同伴不太配合,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这次想清楚了回答。不然——”知非手指轻弹顾星尧的剑刃:“这可是个真家伙。” 年轻人身体一颤,他咬牙道:“我知道的真不多。” “说出来,我们才好判断要不要放过你。”宁和道。 “我怎么相信你们?” 格非:“你没有选择权,我们现在就可以了结你。” 顾星尧闻言,配合地摁下剑尖,在原来口子的地方加深了些许。 “等等,我说。”那人粗重的喘着气:“我,我真的只是负责押运的。旁边的大个子是他们给配的看守。他们只说让我们押送东西,完事之后给钱,其他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格非道:“说谎,你下过墓。” 年轻人咽了口口水:“我们都做这个。不、不只是我。这东西确实是我们从墓里挖到的,但我们这些小喽啰不负责东西的分配,是齐老大派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 顾星尧问:“东西押送到哪里?”因为火车的终点站是通向紫霄山最近的一个城镇,所以他们不得不多想一层。 “秦省,壬县。” 顾星尧手上的剑又重了几分,吓得那人连连往后缩脖子。 知非格非对视一眼,宁和烦躁地提了提地上被棉被盖住的箱子。 任县就是周家村所在的县城,也就是上紫霄山的必经路线。 这两人押送的东西是冲着紫霄山去的。 “怎么全都是事儿。”知非小声嘀咕了一句。 格非和顾星尧又盘问了年轻人一会儿,没再问出来什么。 “我给山里和秦省的宗协打电话,等火车到站就把人移交过去。”宁和道:“那个箱子我们带走,他们把这东西押送到紫霄山一定有原因。” “也许不止这一件东西。”格非点头补充道。 宗协的速度很快,火车上列车员大概得了通知,都下意识忽略这个车厢里两个一直裹在被子里的中铺。 那个巨大的行李箱在白天并不发光,知非四人仍旧小心地看管着它。 火车到站后,宗协和有关部门接管了两人。秦省的宗协主任陪着知非他们说了会儿话,询问了一下最近闹得满玄学界风风雨雨的储魔罐的事情。格非和他交代了一点从曲明楠那里得到的情报,让主任心里有了个底。 “是有人组织的,具体是谁还在查。” “对,波及范围很广,不止我们秦省。” “紫霄山暂时不会干预。” 这个时候就能看出玄学世家和名门大派之间的区别。秦省的宗协主任只是朝顾家人点头示意,周全了礼数,但对紫霄山的人却带着点毕恭毕敬意味。这固然有紫霄山主场的优势,但更多的还是千百年以来的玄门之首的名头让人心服口服。 顾星河和顾铃的眼里眸光闪烁,知非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 周家村。 村长冷眼看着第不知道多少个人来打听进山的路,村里人都很配合,不管谁来问都会指一条路给他们,附带一个提醒:“那路不好走哦,早几年山体滑坡,走不了咯。” 人们当然不信,有顺着指路的方向走的,也有自己找路上山的,他们中有些甚至还带着看起来很重的东西,但无一例外,统统被拦在了山脚下。 “早说了山体滑坡嘛,年轻后生非不信。”往门板上磕着旱烟的老人摇着头,继续和村里人唠嗑。 周灵他们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最先出来迎接他的还是那只据说快成精了的大黑狗。周灵摊着手道:“我真没吃的啊。” “汪呜~”大黑狗摇着尾巴看他。 周灵:“死心吧。我不会给你去买的。” 凌霄子从背后把周灵提起来,结束了一人一狗的对峙。大黑狗没讨到临时,失落的趴回了屋檐下。 村长见了紫霄山的道长,立马换了副面孔,迎上来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告一状:“近来有许多不法分子来我们村里,居民朋友们都很警惕,但还是有人摸上了山。我们拦下了一批,还有一批人数量不多,但带着东西,上去之后就没下来过。” 栖尘子一摆手:“通知过掌门没有,掌门怎么说?” 村长:“掌门说上山的他们会赶下来,让我们倒时候通知宗协过来收人。” 栖尘子:“我们现在就上山,过两天会有人送一棵柳树过来,要是山上暂时没人下来,就先在你们这儿种上。” 村长点头应下。刚把周灵他们送走,没过多久,知非他们就到了。大黑狗冲出来扑向知非,知非掏出火腿肠喂它。叼了火腿肠的大黑没急着吃。把火腿肠往地上一方,然后开始冲着陌生人狂吠。 体型壮硕的黑狗冲着人龇牙咧嘴吠叫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顾铃就被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顾星河和顾建忠也脸色泛白。 宁和笑着道:“对不住几位,大黑是比较认生的。” 村长看着宁和道:“宁和道长你们回来了?倒是巧了,刚才凌霄道长他们才上的山。” “凌霄师父他们也到了?”知非道:“走了多久?” “不久不久,才走半个小时。你们脚程快些能追得上。”村长回答。因为周小长老走得慢,所以村长才说他们能追的上。 知非和宁和视线相撞,确认过眼神。 但村长却把顾建忠三人拦住了:“这几位是?” 知非三人笑而不语,顾建忠看向顾星尧,后者不动如山。无奈,顾建忠只好拿出了以前顾家和紫霄山立的字句,是关于上山次数的。上面只剩下了可怜兮兮地三次。 村长拿过字据,道:“上去几个人?三个人都上的话,这字据我就收走了。” 顾建忠看了看顾星尧和顾铃:“少爷,小姐,接下去我就不能陪你们走了。”而后他又看向村长:“我们上去两人。” “行。”村长麻溜得把字据上的上山次数划去,把字据递了回去,然后对知非几人道:“快点去吧,这会儿怕是还没过第一个千阶。” 第35节 村长猜的没错。周灵他们确实走的很慢,但这才是周灵的正常爬楼梯速度。他觉得保持这种匀速运动,他今天能够在天黑前抵达太初宫。 “说好了今天陪我爬山。”周灵道:“谁先丢下我谁是小狗。” 栖尘子:“小师兄,每次爬山,最先放弃你的就是你自己啊。” “啊啊啊,不要提醒我这个事实!”周灵捂住耳朵摇头:“我将会是有八块腹肌的男人。” 凌霄子瞟了一眼周灵的肚子,脸上表情波澜不惊,反正可能性微乎其微。 周灵这边在做缓慢匀速运动,他们后来知非等人却是反过来,在做冲刺运动。 三个小道长加顾星尧脚下飞快,顾星河和顾铃不得不咬牙更上,没多久就呼吸粗重,苦叫连天。 “我说,你们跑那么快干嘛?”顾星河弯腰撑着膝盖,感觉胸口都快冒出火星了。 没有人回答他,顾铃同样浑身是汗,刘海都成了一缕一缕的,没了精心打理过的紧致感,像个逃难的。她和顾星河一样爬不动了,但她比顾星河更能坚持。凌霄子就在前面,她要争取在奉剑长老的面前留个好印象,至少……至少不能是连阶梯都爬不动的废物。 前后两拨人相遇在半山腰处,周灵听到背后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嘿?知非、格非,宁和,哦还有顾星尧。好巧啊?” 知非道:“我们正好前后脚就追上来了。” 周灵:“你这追上来三个字用的让我有点心塞哦。对了,后面那是谁?”他努努嘴,朝着顾星河与顾铃的方向问。 第59章 这个问题是重头戏啊。知非就等着小长老这么问呢。 他说:“小长老我和你说啊。他们——” “小长老。”格非连忙打断知非的发言,生怕他把别人形容成电视剧里的绿茶小贱人,这样不好,显得他们紫霄山没气度。格非抢在知非前面道:“顾家送来的人。顾星河和顾铃。”这介绍就很客观了。两个外人,顾家来的。 周灵眨了眨满脑子问号:“什么意思?”他是真的一头雾水,“我们山上——”他转向栖尘子:“还接待客人?” 栖尘子道:“又不是旅游景点,哪来什么客人。” 栖尘子的话让周灵更加奇怪了,他视线转了一圈,发现顾星河在他和凌霄子之间移动目光,而顾铃——直勾勾的盯着凌霄子。 注意到周灵的视线,顾铃拢了拢头发,摆了个标准的笑容。 “呵。”周灵扯了扯嘴角,冷笑一声。 桐羽子看向顾星尧:“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顾星尧垂着眼道:“说是想请山上的道长们指点指点。” 栖尘子挑眉:“指点?”不拜师哪儿来的指点? 顾星河看着站在离他几步之遥地方的顾长生,看着对方神情淡漠,眼神扫过他们却仿佛扫过路边野草,心里生出了两分愤懑。他是他的血亲兄弟,无论如何对方都不该是这种表现。 “哥。”顾星河向前走了两步冲着凌霄子叫到。 周灵瞪大了眼睛:“啥玩意儿?” 知非凑到他耳朵边语速飞快地道:“据说是亲生的,但是看着不像对吧?” 周灵:“……”对不起,接受不了呆头鹅和仙鹤是兄弟的据说。 凌霄子对顾星河一声“哥”无动于衷,表情里丝毫变化都不曾显露:“入了紫霄山,世上再无顾长生。” 顾星河愣住了:“可是——” “你听不懂话吗?”周灵道:“你眼前的是我紫霄山奉剑长老,按你爷爷和元真同辈的辈分来算,你该喊一声前辈。” 这和顾星河想的不一样,他接受不了这么大的落差,急着想要说点什么,顾铃拉住了他。 顾星河:“你干什么?” 顾铃对着他摇了摇头,开口道:“星河一直听爷爷说起凌霄长老,加上两人是兄弟,所以对凌霄长老有种天然亲近感。我们之前不知道紫霄山的规矩,请各位道长见谅。” 周灵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紫霄山这一代只有四位长老,按称呼,分别是大长老,奉剑长老,执法长老和我。” 顾铃不知道周灵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脸上仍旧笑眯眯地回答道:“是,铃儿记住了。” 铃儿。这称呼…… 周灵皱眉。 栖尘子、桐羽子、任真子……整个云台的大小道长全在皱眉。 知非“嘶”了一声,对宁和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尴尬在一片静默中蔓延。凌霄子忽然从背后揽住了周灵的肩,语气淡淡道:“走。” 半点没有受到突然多出来的两人影响,凌霄子的表现就好像周灵他们皱眉的对象是一阵风或一块石头什么。 走了两步,周灵突然停下脚步:“所以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后半句“恶心你还是恶心我?”他没说出来,总觉得这手段显得自己和小师叔廉价掉份儿。 凌霄子:“与你我何干?让师兄处理。” 周灵:“你这样,掌门师叔会头疼的。” 栖尘子在两人背后道:“小师叔,顾家不是拿和你彻底断绝关系换了顾星尧上山学艺吗?又送两个人过来是觉得我们紫霄山太好说话了?” 凌霄子对印象里那对记忆模糊,远不如紫霄山山谷里的精怪的父母和其他顾家人完全没有什么想法,他们与山下随便一个陌生人没什么不同。当时允许顾星尧上山,也是因为发现他和顾家该有的因果线已经完全断裂,当时他修为刚上了一个台阶,因果线断的又十分莫名,与他而言倒是没什么,但于顾家却不知道会产生什么影响,因此抱着补偿顾家并划清界限的想法,紫霄山与顾家做了一个交易。 交易内容只有掌门和几位长老知道——周灵并不在其中。因为小长老其实不算是正式的长老封位,云霄子仙逝前将大长老令牌交给了栖尘子,对周灵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他健健康康,平安顺遂。栖尘子接过大长老令牌,做的第一件是就是宣布:“只要云台还在,卿尘子就永远是云台小长老。” 所以这是周灵第一次听说这个交易,他问凌霄子:“小师叔是真的吗?” “有些其他原因,大致是这样。”凌霄子简单解释了一下。 周灵听完,回头看了一眼吊在队伍最后的两人:“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们是上山来拜师的?” 栖尘子:“这么理解也没错。” 周灵一拍手,“早这么说嘛。” “小长老你想做什么?”知非看着周灵,直觉他喜欢的环节要到了。 周灵居高临下的看着顾星河与顾铃。 “紫霄山有条关于拜师学艺的规矩。就是在天黑前爬完这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规矩就是规矩,求学者登天梯过程中不得有旁人帮助。现在已经爬了的一千级算是送你们的,接下来,两位就自己努力吧。” 说完,周灵抬手,熟练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不出五分钟,一只巨大的黑色山鹰打头,带着几只金雕从山谷中飞来。 周灵跳上山鹰的背,拍拍他的脑袋,却不料山鹰蹲在原地不动。直到凌霄子也跳了上来,它才展开翅膀于半空盘旋两周,开始升空。 周灵:“小师叔我真的没有危险驾驶,你不能这样。” 凌霄子:“我可以。” 山鹰:“桀——桀——”平稳飞行系统启动,接下来是无聊升空滑翔状态。 周灵往山鹰背上一倒,叹了口气。分腿跨坐的姿势让他向前倾倒,贴在山鹰背上的时候,脊背和臀部的线条拉伸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衬衫衣摆被烈烈山风吹起,露出一小截精瘦的腰身,白皙的皮肤和漆黑的山鹰羽毛形成强烈的对比。 凌霄子眸光一暗,纵然清心寡欲已成习惯,看见周灵某些无意识的动作或神态,仍会想起那一晚恍临九天,犹登极乐的机制kuai感。 “灵儿。”凌霄子感觉到左肋下的心脏的跳动,比平时快上半分,在紫霄山千米的高空,唯有山岚雾霭缱绻舒展。他遵从着少有但强烈的欲望,伸手握住了周灵的腰肢。 周灵尚在疑惑中,就被凌霄子提着腰硬是转了个身。 “小——唔——” 没叫出声的语言都吞没在这个凶狠又馋绵的吻里。 唇与舌的碰撞,舔过对方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夹在着纯净绵长的灵力的交换和带着灼热气息的呼吸喷洒在唇齿交缠间。 沾染着情谷欠的轻哼在山风的呼啸里消散。 凌霄子握剑的手上有一层薄茧,这双手撩开周灵的上衣,在细腻的肌肤上游走。 略带粗粝的茧子弄得周灵有些痒,他扭着身体想要躲开这带着痒意的酥麻。 “小师叔。”周灵轻哼地叫着凌霄子。他有点冷,身上衣果雨路的地方已是触手冰凉。 凌霄子把他往怀里揽了揽,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带着暖意的体温传递过来。 山鹰感觉背上的两人不太对劲,又叫了两声。凌霄子不轻不重地踢了他踢这只喜欢跟在周灵身边的扁毛畜生:“去临天台。” 临天台上的小木屋耸立在悬崖峭壁上,木制栈道看起来脆弱又危险。今日天气不算好,整座紫霄山都笼罩在白茫茫的雾霭中。 凌霄子不等山鹰靠近临天台降落便抱着周灵跳下了鹰背。稳稳落在栈道上,凌霄子挥退了山鹰,抱着周灵朝上走。 雾霭遮挡住栈道的痕迹,远远看去,仿佛行走在云端。 小木屋里布置着恒温结界,屋子里外的温差让周灵忍不住打了个颤。 凌霄子把他放在了剑台上,旁边的剑架上还架着一柄龙泉剑。 衬衫纽扣被解开,周灵背部贴在了微凉的剑台上。凌霄子附身,亲吻他的嘴角。 …… 龙泉剑的剑身反射出两个相交的身影,周灵修长的脖颈高仰着,露出性感的喉结。脸上表情似痛苦似欢愉,眼角氤氲出一抹yan色的红。 …… 一只纸鹤从窗外慢悠悠飞了进来。接着玄霄子放大了嗓门的喊话从纸鹤口中响起。 “凌霄,你人呢?躲哪儿去了?” 周灵吓了一跳,下意识加紧了身体。 凌霄子皱眉,伸手一把捏碎了纸鹤。 临天台上,火玉砌成的温泉里,周灵舒服地趴在凌霄子身上。迷迷糊糊快要睡过去的他,总觉得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淅淅沥沥的雨丝从窗外飘了进来,凌霄子起身关上窗户。抱着周灵擦干,把他安放到床榻上,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换了身衣服朝着太初宫走去。 第60章 太初宫正殿里弥漫着一股熏然的檀香味,配合着空气中雨滴带来的潮湿味道,形成了独特的清远韵调。 屋檐下的铜铃在风的作用下发出清脆响声,凌霄子踏进大殿,看见了正给神像上香的现任掌门。玄霄子一身青衣,玉簪束发,背对着凌霄子动作流畅,舔香油,剪烛心做的是堪称完美。然而一转过身,这一身出尘气质就都喂了狗。 “一下午,栖尘他们都回来多久了,你带着灵儿跑哪儿去了?”玄霄子撩起袖子就要上来拧凌霄子的耳朵。后者脸上不动声色,脚下一错,闪过了师兄从左右两边掀起的夹击。 凌霄子挡着玄霄子的手:“带灵儿泡了泡温泉,现在睡着了。” 第36节 玄霄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大白天泡什么温泉。” 凌霄子垂眸:“他穿少了,上山时候冻着了。” 桐羽子一听周灵冻着了,马上凑上来问:“没感冒吧?”周灵小时候身体不好,不病的时候没什么,一病起来就很难恢复。 凌霄子:“泡了温泉,睡一觉起来,应该没什么。” 大殿里只有真字辈以上的内门弟子在,玄霄子挥了挥手,众人转去了殿后的偏厅。 玄霄子背着手原地踱了几步道:“近些天,紫霄山正值多事之秋。大家务必打起精神来,多注意注意山上。灵儿那里,还是交给师弟照看。我怀疑,这两天上山的人就是祁谰派来的。” 流尘子道:“巡逻的弟子在外山抓到过入侵者,缴获了他们手里的东西,其中有一件石板和宁和他们带回来的石板很想,初步判断是出自同一处。那石板的石材很是古怪,有吸灵的效果,上头的壁画和文字需要在灵力下显现。目前尚不知他们想要这些石板做什么。” 凌霄子问:“石板上的内容可有破译?” “两块石板并不能拼接,获得的内容残缺而且有限,除了能判断出少有的几个字是云篆刻写的祭祀词汇外,就只能看见一些正在做祭祀的人像了。”玄霄子说着,拿出两张宣纸,铺在了桌子上。 宣纸上是临摹的石板内容。第一张上能看到一座祭坛,祭坛高耸入云,刻了许多祥云纹路,最上方露出一道大门。第二张则是一群身着华服的人朝着祭坛跪拜,这一张上,祭坛只剩下一个基座,没了向上延伸的阶梯。 图是榕羽子临摹的,她说:“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祭神方式,连最基本的贡品都没有。而且那个祭坛,就算是夸张的手法用刻画,也不该从地面通往那么高的地方。” 要么只在云端出现天门,要么供奉神像。这是区分神与人的界限。但石板上却不是这样,它用一座高耸的祭坛将凡人与神仙连接了起来。似乎只有凡人顺着阶梯向上爬,就能登到顶峰,进入天门的另一头。 玄霄子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画,开口道:“也许那不是仙界呢?洪荒时期,自女娲造人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人神不分,共处神州。后来洪荒破碎,天道之下人、神、鬼各自为界。紫霄山守着的就是一块尚未泯灭的洪荒大陆碎片。如果石板上的壁画,祭祀的并非虚无缥缈的仙界,而是一处有迹可循的洪荒遗域呢?” “掌门师叔。”栖尘子一脸凝重地道:“你是说……可除了紫霄山还有哪里存在散落的洪荒碎片。” 玄霄子:“现在是没了,可这石板的年代尚在千年以前。紫霄山守住的这一块洪荒遗域算是碎片中较大的一块,千百年下来也缩小了近半,其他散落的零星小块大概已经消失在天道法则之下。” “那祁谰确实是说紫霄山守着上界的秘密。”桐羽子道:“莫非他是误将洪荒碎片当成了上界通道?” 玄霄子:“很大可能性就是这样,祁谰自诩求仙问道,却不知自己入魔已深。” 他们说交流的时候,凌霄子一直在默默看临摹的内容。他开口道:“石板的作用是开启红黄通道?” 玄霄子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是,也许不是。毕竟我们只有两块石板,还不能推测出它的具体用途。只能先收起来,等弄清用途,确保无误后就销毁了吧。” 凌霄子点点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山里那些精怪灵物也该派点用处。” 玄霄子嘴角一抽:“那就交给你负责告诉它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 别以为山精野怪跟鬼仆似的好使唤,都机灵着呢。捣乱倒是一把手,一干正事就跟撒欢的哈士奇似的净添乱。 凌霄子:“……好。”从他沉默的时长来看,这显然不是个简单的活。 “还有其他事情吗?”玄霄子看了众人一眼:“没有就散了吧。” 凌霄子转身就走,栖尘子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他这小师叔,真不记得还有俩顾家的人还在爬山? “栖尘。” 突然被掌门点名,栖尘子脑袋一缩:“哎?” 玄霄子:“你眼神游离,神情猥琐,在想什么?” 栖尘子不干了,什么叫神情猥琐?他板起脸道:“掌门师叔,我可是正经人。” “哦。”玄霄子就给了他这么个回应,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 栖尘子用下巴指了指已经跨出正殿门的凌霄子:“小师叔那不省心的家里人又送了两个人过来。” 掌门一听顾家,也皱起了眉:“一天天地干什么呢?这次年关几天别再给顾家发请帖了。” “那现在这两个怎么办?”栖尘子问。 玄霄子道:“人呢?怎么没看见,还没来?那就拦在山下啊。” 栖尘子:“用了上山次数的。让灵儿整了一顿,这会儿怕还在石阶上爬着呢。” 玄霄子一甩衣袖:“那就爬上来再说。” 行吧,那今天是不用商量这事儿了。紫霄山的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并不是人人都能爬的上来的,若没有紫霄山门人带领或是没有佩戴紫霄山特制的清心符,很容易在登山过程中误入幻境。往往感觉上走了好几千级台阶,实际上还在原地踏步。心性不坚定的人基本不可能登山成功。 …… 半夜里,绵密的小雨变成了倾盆大雨。 顾星河和顾铃又冷又累,坐在台阶上眼神发直。明明已经数到快要登顶了,一回头却发现仍在半山腰。比这更绝望的是,风大雨大他们连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都没有。石阶两侧便是山崖,山下是茂密的树林,时有莹莹光亮一闪而过,不知山林里潜藏着什么危险。 顾星河受不了了,这和他想的一点不一样。他和顾长生是亲兄弟,他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眼看着顾星河陷入暴躁的情绪中,顾铃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玄学界普遍认知,顾长生天资优秀,一出生就被紫霄山抱走,但少有人知道真相并非如此。就是在顾家,也只有顾长生的父母和顾家族长才知道,顾长生出生时天有异象,而且刚出生的婴儿不哭不笑,只是冷冷地看着周遭众人,被他眼神扫过的人眼前似乎闪过血海骨山,那是一种被死亡的颤栗包围的感觉。 当时没有人觉得这个孩子是祥瑞,说他是恶鬼转世也不为过。 然而紫霄山太虚子的到来改变了这一问题。太虚子抱着顾长生说,次子与紫霄山有缘,日后必有大造化。 顾家当时是巴不得有人能带走这孩子,何况对方还是紫霄山的时任掌门。 至于长生的名字,也不过是因为太虚子说“这孩子适合求仙问道”后随便取的,而非有什么美好的期盼祝愿。 传出顾长生天生仙骨是他被带上紫霄山之后的事情了。顾家顺着玄学界众人猜测的方向把故事编了一编,就成了现在玄学界盛传的版本。 顾铃知道这个还是因为偷听到了顾家族长顾元达和顾长生血缘上的父亲顾启良的对话。顾元达叫她去书房,她在门外正准备敲门,却听见了顾启良在和顾元达争论把小儿子送上紫霄山的话题。 顾启良不愿意送顾星河上山,但顾元达一意孤行。两人不欢而散。 看着顾星河暴躁又狼狈的样子,顾铃想,他和奉剑长老真的毫无可比之处。被顾元达灌输的两人是亲兄弟的思想在见到顾长生本人后一定会变成压垮顾星河的枷锁。 云泥之别不过如此。 顾铃想着奉剑长老那张冷漠的脸,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她一定要成功,她不想再回到顾家,就算是回去,也要是风风光光地,让顾家众人笑脸相迎的那种。 然而,落汤鸡顾铃此时并不知道,她梦想破灭的速度,比她脑子里面做计划还要来得快。 第61章 “吱吱吱。”树杈上跳来跳去的金丝猴对着浑身湿透的两人扮着鬼脸。天蒙蒙亮起,金色的阳光在东方露出一线。 清和抱着个陶瓷罐子去山下山谷取露水。走到半山腰,看见了神情萎靡,形容狼狈的两个顾家人。 “小道长。”顾铃勉强扬起嘴角笑着道:“请问上山还要多久?” 清和皱着脸道:“不好说。我走两个小时能到的路,你们又不能到。” 顾星河想起了昨天他们走了半天却还在原地的事情,堵在清和面前道:“是不是你们动了什么手脚?鬼打墙?还是障眼法?我们一直在原地踏步。” 清和瞥了他一眼,动作一晃直接绕开了他:“自己心性不坚怪不了别人。我第一次爬山也爬了整整一天一夜呢。” 走了两步,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忘了说,想拜入紫霄山,你至少还要在这登天梯上来回个四五次。之后有幸入门的话,看到我了没?每天要下山给师父准备新鲜的晨露。最后说一句,像你这样第一天就半死不活的家伙,我们紫霄山是不会收的。” 说完,不等顾星河过来抓他,整个人就消失在突然升起的浓雾中。 “你冷静点。”顾铃拦住顾星河,“你搞清楚,这里是紫霄山,不是顾家!” 顾星河冷笑了一声:“呵,紫霄山?紫霄山根本就是在耍我们。怎么,你还惦记着顾长生?可人家根本看都没看你一眼。” 顾铃冷着脸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顾星河露出个奇怪的眼神:“你恐怕还不知道吧?顾长生有喜欢的人。而且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你以为紫霄山那个小长老为什么那么受宠?还不是因为和顾长生喜欢的人长着一张相似的脸。” “你什么意思?”顾铃眼神一凛,压低了声音道:“哪来的消息?” 顾星河摸出手机,摇晃着,带着点恶意的嘲讽道:“有些圈子里的话题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顾铃脸色变了几变,换上了一张笑脸,对着顾星河道:“你知道老爷子送我来是为了什么,只要我成功了,紫霄山上还能没你的位置吗?” 顾星河上下扫了一圈顾铃,他对顾铃口头承诺的照拂半点兴趣也没有,但他想恶心顾长生。从昨天顾长生对他完全的漠视的态度里,顾星河原本就不平衡的心态彻底失衡。 凭什么他顾长生是天生仙骨,一出生就被抱到紫霄山,从此做了高高在上的奉剑长老;而他顾星河却只能在家族里跟着先生学风水数术,不仅如此但凡见到他的人必然要提一句“奉剑长老的亲弟弟”。现在他来了紫霄山,顾长生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还放任其他人戏耍他。这是在向他宣誓自己在紫霄山的主权?给他下马威? 顾星河握紧了手里的手机,对顾铃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只要,能让顾长生那种波澜不惊的脸上露出点有趣的表情。 -------------------------------------------- 主峰,太初宫。 距离早课结束还有一刻钟的时间。周灵百无聊赖地等在大殿外,手里捧着一把谷子喂鸟。几只毛色艳丽的禽鸟落在他的身旁,伸长着脖子啄食稻谷。 因为上次倒神像的事情,玄霄子是不太敢放周灵在早晚课的时候进正殿了。所以难得早起一次的周灵只好在殿外闲的喂鸟。凌霄子坐在中庭的石凳上研究着一盘残局。 周灵:“小师叔,你猜那两个人爬到哪儿了?” “……”凌霄子看了他一眼,懒得回答他这个问题,执着黑子落棋。 周灵没等到回答,把手里剩下的稻谷撒到地上,拍了怕手,扑到小师叔背上,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从棋盒里拿了颗白棋“啪”一下摁在棋盘上:“猜一下呗,就当娱乐嘛。” 凌霄子眼睁睁看着白棋变成死局,开口道:“不猜。” 周灵:“但是我很无聊啊。” 凌霄子拉着他站直:“无聊就去抄两遍清静经。” 周灵一听抄经立刻怂了:“不不不,我不无聊,我突然一点都不无聊了。” 凌霄子到底带了周灵许多年,治治他这点小闹腾手到擒来。见周灵老实地坐在了自己对面,就动手把先前的残局恢复,重新自己和自己下起棋来。 周灵定力没小师叔好,看了一会儿就哈欠连天,满脑子都是想着找点事情做做。他想了一会儿后,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主意。 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一小两面圆形小镜子,然后吹着口哨叫来一只喜鹊。 凌霄子听见口哨声朝他看了一眼,周灵露出个讨好的笑脸。凌霄子就没再管他。 周灵摸了摸喜鹊的脑袋,又摸出一把稻谷喂给它。边上吃完了稻谷的不知名禽鸟围了过来,周灵挥挥手:“去,一边玩去。你们太显眼了。” 把小的那块圆镜挂到喜鹊的脖子上,周灵抓着它往天上一抛,喜鹊拍拍翅膀朝着山下飞去。 “镜面成双,景随镜开,现。” 周灵伸手点在剩下的一面大圆镜的镜面上,铜黄色的朦胧镜面像是被从内部擦拭了一样,变得清晰起来。 随着喜鹊的飞近,穿过云层,落到登天梯两旁的树枝上。苍翠的树影将喜鹊的身影遮盖起来,它胸前的小铜镜闪过一缕金光,开始尽职尽责地展开工作。 周灵看见顾星河在和周灵说话,仔细听了一会儿之后,他的表情变得诡异起来,喉咙里发出“嘿嘿嘿”地奇怪笑声。凌霄子抬头看了他好几眼,周灵一点儿没发觉,只是专注地盯着铜镜。 “哒”地一声,黑色棋子弹落在铜镜上。 周灵抓住棋子,抬头。 “笑什么?”凌霄子问他。 周灵把铜镜反扣在桌子上,站起来,前倾着身体道:“小师叔,你猜我听到了什么?”不等凌霄子说话,周灵继续道:“他们居然说我是你心上人替身,替身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我是不知道顾星河哪里得来的结论,但是——” 第37节 周灵脸上仿佛找到玩具的表情让凌霄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 “疼疼疼——”周灵跟着凌霄子的手往前,趴到了石桌上,伸出手抱着对方的手腕:“小师叔你放手,不然我要叫了。” 背后太初宫大殿的早课结束,弟子们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凌霄子放开周灵,站了起来。 玄霄子踱了过来,看着凌霄子和周灵道:“那两个顾家人,我已经交代下去了,等他们上了山就随便找个理由再赶下去。顾星尧那边我看没什么,至于顾家,凌霄你还存着顾元达那时候立下的字据吗?” 凌霄子从乾坤袋里摸了个条出来。玄霄子收起纸条:“行,我把这个处理了。” 周灵眨眨眼,怎么他还没开始玩呢,掌门师叔就想着结束游戏? “等等——”周灵拉住玄霄子:“我——” 玄霄子:“小灵儿怎么了?” 周灵道:“给我一个机会发挥一下?” 玄霄子:“顾?” “对对对。”周灵连忙点头。 玄霄子看他兴致勃勃的模样,大手一挥,道:“你有十二个时辰。”意思就是,随你去玩吧。 周灵抱着铜镜笑嘻嘻地跑了。 玄霄子这才沈着脸对凌霄子道:“进山的那批人,有踪迹没有?” ----------------------------------------- 当日头升到中天。顾星河和顾铃终于登上了紫霄山主峰。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总觉得后半段的路好走很多。 周灵身边仍旧围着那一圈毛色艳丽的禽鸟,这些家伙大概没吃饱,不停地用头顶去蹭着周灵。然而周灵已经没有稻谷了,只能不停往外推着大鸟们。 看见顾星河和顾铃从登天梯上冒头,周灵赶紧站了起来。他有点兴奋都搓了搓手,迎上了两人。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顾铃:“你觉得小师叔会看上你?” 顾铃暗自皱眉,尽管左右无人,但她生怕这是周灵的诡计,于是脸上堆上了笑容:“周小长老,你在说什么?老爷子只是想让我们来涨涨见识。” 周灵夸张地“哦”了一声:“别装了,你瞄我家小师叔的时候眼睛都恨不得贴上去。可惜呀,小师叔不可能喜欢上你的。他最喜欢的人有张画像,就挂在他的卧房里,好巧不巧,和我长着一样的脸。” 顾铃嘴角下拉了几度:“周小长老,何必去做别人的替身。” 周灵就等着她这句话,闻言笑笑:“因为这样小师叔就会喜欢我啦。就算只是脸我也愿意,你看现在紫霄山不是我说了算吗?因为什么?因为小师叔宠我啊。” 顾铃的笑容变得有些狰狞,双手紧紧攥在一起。边上顾星河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周灵,心想他那血缘上的哥哥不光艳福不浅,还荤素不忌。 周灵正准备说点什么再刺激刺激顾铃,就见顾铃瞬间换了张脸,冲着他身后道:“奉剑长老。” 第62章 周灵身体一僵,回头看到凌霄子站在他背后注视着他。 周灵挤眉弄眼做口型想让凌霄子离开,不料小师叔半点不配合,不仅没走开,还走了过来。 周灵:“……” 顾铃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伸手笼着发丝,水滴顺着脸颊滑下来,尽量显示出她脆弱又坚韧的一面。 周灵听着她嗓音放温柔了开口说话,暗自翻了个白眼。转头看到冷着脸的凌霄子,他突然笑了,然后一把勾住自己小师叔,“啵唧”一下亲在了凌霄子的脸颊上。 凌霄子瞪了他一眼,却没有推开他。 周灵得寸进尺,整个人吊在凌霄子的脖子上,伸出一只手点着自己的嘴唇对着顾铃道:“羡慕吗?羡慕不来的。毕竟你没这张脸。” 凌霄子捉着周灵的腰把他从自己身上拔下来,但从动作来看并没有厌恶与不耐,只是单纯地把人从一个姿势换成另一个姿势,甚至于他的手还抓着周灵的手腕。 顾铃的声音弱了下来,她不知道她刚才说的话,凌霄子有没有听到。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周灵的那张脸和他刚才得意的指着自己嘴唇的动作。心里生出一股愤懑,凭什么?就因为那张脸?凌霄子真的那么宠爱一个替身? 凌霄子一点不关心顾铃在想什么,他过来完全是因为玄霄子找的借口——先安排那两个人住下来,然后晚上闹个鬼,就说紫霄山要封山捉鬼,把不相干的人都清出去。 听起来是个非常粗暴的方式呢,但实际操作起来很有效。 我要封山了,你不能死皮赖脸还留在我山上吧? 什么?你要留下?那对不起,抬走,扔下去。 凌霄子公式化地说完让两人去后山休息的句子后,强硬地拉着周灵离开了登天梯。周灵边走边回头,还对着顾铃抛了个飞吻。 顾铃拳头攥地死紧,指甲都快陷进肉里。周灵知道顾铃会生气,但不知道她怎么就进入了一个气炸的状态。他干了什么?其实也没干什么对吧。 周灵问凌霄子:“小师叔你觉得他们今晚会有其他行动吗?” 凌霄子看着周灵充满期待的眼神,捏了捏他的后脖子:“你指什么?” “比如晚上来敲你的房门?”周灵“嘿嘿”笑着道:“今晚不睡临天台,我们和掌门师叔挤挤。” 主峰分前后山,太初宫正殿和偏殿在前山,其他休憩场所则在后山。后山也是太初宫一脉所有弟子的居所所在地,当然也留着凌霄子的房间,只是他近些年很少再在后山留宿。 “随你。”凌霄子看周灵一眼就知道他晚上有计划,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别闹到师兄那里。” 周灵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不是拆房子这样的大动静。” ------------------------------------ 是夜,月朗星稀。 云台众人习惯了周灵和凌霄子同进同出,看着周灵跟着凌霄子往后山方向走倒也没什么反应,顶多奇怪一下“怎么今天小师祖没去临天台?” “也许和掌门师叔商量什么事情吧。”栖尘子捋着胡子,都没花几秒就给找了个理由,而且听起来非常合理。 顾铃和顾星河被安排在后山的客房。顾铃看见周灵大摇大摆的跟着凌霄子离开而其他紫霄山的人习以为常,内心深处有些动摇。她不禁开始思考,难道周灵是紫霄山的人给凌霄子安排的?不对,她又很快推翻了自己,周灵只和凌霄子相差四岁,他入门的时候还小,在外面养了几年才抱上山,按时间线来算,凌霄子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总不能是未卜先知周灵和凌霄子的心头好长着相似的脸吧? 顾铃敲开了顾星河的客房门,问他:“你知道周灵的师父到底收了几个徒弟吗?” “什么意思?”顾星河道:“你在怀疑什么?” “世上哪有那么巧就长得一样的人,除非是双胞胎。”顾铃道:“周灵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 顾星河当然不知道周灵有没有双胞胎姐妹,那个替身论也是他们世家少爷圈子里最近流传的一个传言,传言唯一的实锤是一对木偶娃娃,长着凌霄子脸的男娃娃和周灵脸的女娃娃。顾星河耸肩:“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把知道的告诉你了,要怎么做就不用我再教你了吧?” 顾铃没打听到更多消息,当即拉下脸:“不用你教。”说完,摔门走了出去。 顾星河冷笑了一声,暗骂一句“衣表子。”他盯着房门,脸色阴沉地想:顾长生啊顾长生,有了这么个烦人的女人,但愿你的修行路还能一帆风顺吧。 …… 凌霄子的屋子是个两居室。进去先是客厅,然后在左侧有两个博古架,中间留出个走道通向卧房。 周灵进屋就直奔里间,凌霄子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蹲在地上翻箱倒柜。 “找什么?”凌霄子问。 周灵:“我那套红色的裙子呢?” 凌霄子看着他手上拿的红裙和船上堆着一堆红色或带有红色的衣物,选择了沉默。 周灵翻过箱子,没找到想要的衣服,又去找锁开柜子。凌霄子给他打开了柜子门,周灵弯腰翻了翻,突然“啊”了一声,“找到了,就是这套。” 周灵手上抖开的是一套大红色对襟长裙。裙子上绣着十六幅孔雀尾绣花,广袖对襟上布满了繁复的花卉纹样。他把裙子和对襟扔到床上,嘴里嘟囔着:“我抹胸呢?我记得还有一件抹胸啊。” 凌霄子的视线落在了床头堆放的那对衣物中的其中一件。他伸手把那块布料从衣服堆里抽了出来,正红的长方形布料上连着几根同色的系带,正中间一块绣了一幅孔雀双飞的图案。 看到裙子,凌霄子终于想到这是哪一套了。他的视线移向了卧房墙壁上的画像,略微泛黄的纸张上,十四岁的周灵穿着同样的衣服正对着他笑。 “灵儿。”凌霄子见周灵还在和衣柜里的衣服们死杠,开口叫了他一声:“在这儿。”他扬了扬手里的抹胸道。 周灵接过抹胸,把它和衣裙放在一起,然后十分利索地把自己扒了个干净。凌霄子看着他一件件脱下又穿上,白皙的肌肤和正红色的衣物形成鲜明对比,无端多出几分诱惑。 这一套衣服是后来做的,十四岁时候那套周灵早不能穿了,但做衣服的婆婆觉得周灵这么穿好看,就说要再做一套给他以后穿,结果衣服是做好了,周灵却下山去了。这套华丽的衣裙只能当了压箱底。 “我好看吗?小师叔。”周灵拔下束发的玉簪,鸦羽般的青丝散下来,他垂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看着凌霄子的目光缱绻万千。 “好看。”对周灵,凌霄子从来不吝啬他的赞美。 周灵找了根挂着铃铛的红绳,把头发半束起来。轻微摇晃着脑袋,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响声。只是—— 凌霄子假装自己没发现,那被周灵用来当头绳的红绳其实是用来捆妖的缚妖索。 因为周灵之前翻箱倒柜的操作,整个卧房显得非常凌乱,周灵插着腰皱了皱眉,开始整理衣服。叠?那是不会叠的。明天下山哄只狐狸精上来干活好了,周灵一边把衣服团起来塞进箱子里,一边想。 凌霄子也并不是个家务达人,他和周灵的做法基本一样,甚至他还多一个徒弟的选项。两人一起“整理”好了衣物,周灵一屁股坐到床上:“接下来,就是紧张刺激的等待环节。让我们看看今晚的幸运嘉宾是——”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玄霄子探进来半个身体:“师弟你——灵儿你还没睡?” 周灵:“掌门师叔,现在才9点。” 玄霄子:“哦,那你也应该准备去睡了。一会儿十二点的时候记得闹鬼。还有灵儿你穿这套衣服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周灵站起来:“我都180了。” “瞎说,你四舍五入只有176,不能再多了。行了,灵儿早点睡,师弟别忘记12点。”说完,玄霄子把门一合,背着手走出了这个院子。 站在院门口,玄霄子回头看了一眼凌霄子的屋子,叹着气摇了摇头:“让我怎么去和云台交代。”他小声说着,仿佛在自言自语。 玄霄子的打岔全然没有影响到周灵,他站在窗边找角度,试图在最出其不意的地方吓一吓晚上很大可能性会来的客人。 而凌霄子则望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师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夜晚的紫霄山格外寂静,唯有虫鸣声充斥在耳畔。顾铃换了一套客房里备着的青布道袍,描着精致的妆容,打一盏小灯,朝着凌霄子的住所走去。 第63章 黑色翎毛的鸟儿趁着夜色从顾铃的头顶掠过,一直飞到凌霄子的小院子。周灵听到鸟叫声,将窗户撑开一条缝隙支好。 “小师叔,配合我一下。”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和头发,对着凌霄子道:“一会儿你就对着我的画像打坐。然后——”周灵看着眼整齐的床铺,觉得不行,视线逡巡了一周,定格在了一只花布老虎身上。 那是一个已经有些掉色的旧布偶,但是很大,足够十来岁时候的周灵完全抱在怀里睡觉。周灵抱起花布老虎,把它塞到了床铺的靠里位置,然后改善薄被,再拉着凌霄子坐到床铺的前端,挡住布老虎的大头。 “好,完美。”周灵双手插着腰看着他摆弄的成果。凌霄子盘膝坐在床上,老神在在的看着他。 周灵扑到凌霄子膝盖上:“小师叔啊,等一下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当没听见啊,不然人都让你吓走了我没办法演。” 凌霄子不置可否。他倒是想看看周灵给自己安排的角色要怎么演一波顾铃。 长得一模一样的性转替身,这波操作他不做评价。 周灵找了朱砂,对着镜子给自己点上眉心痣。他长得比较慢,十四岁的少年唇红齿白,样貌精致可爱,但怎么看都透着股青涩的气息。而二十二岁的周灵眼波流转,雌雄莫辨,刻意勾人地笑起来的时候妖娆得仿佛修炼多年的狐妖。 第38节 这就是和妖怪们一起玩的不可控因素,哪怕剔除了哪些野性大的,会伤人的妖怪,你仍然不知道剩下的山精野怪们会教会一个孩子哪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凌霄子微眯起眼,说道:“收起你的笑容,再我让看见你在外面这么笑,就去思过崖抄经吧。” 周灵:“……哦。” 微弱的脚步声从院门外传来。周灵朝着凌霄子疯狂做口型,后者不紧不慢地调整了一下动作,确保挡住背后花布老虎的同时,面向墙上挂着的画像。 周灵就站在凌霄子和画像的中间,表演一个着用悲切的目光望着凌霄子的可怜魂魄。 顾铃来到了凌霄子所在的院子,和边上的和住院不同,这是个单独的院落,虽然小,但却布置得十分精细。不知名的花卉和灌木交错成景色,院落一角还有一从碧绿的翠竹。 顾铃原本是想直接去敲门的,但屋子里很暗,不像是点了灯的样子,她担心凌霄子已经睡下了,直接敲门会打扰到他。 正巧,她看见屋子左侧有个窗户,隙开了一条缝。于是顾铃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借着缝隙偷偷观察屋子里的情况。 “嗬——”顾铃只一眼就差点惊呼出声,她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她看见了什么?那是谁?是……是画上的人? 凌霄子显然正在看画像,画像上的人穿着大红的衣裙,群上绣着孔雀花纹,而那个站在凌霄子身前的人红衣女子除了不是少女模样外,那张脸居然和画像高度相似。 顾铃惊疑不定的看向床铺,凌霄子保持着打坐的样子,他背后也确实像是躺着人的模样。但让顾铃确定红衣女子不是周灵的却不是凌霄子背后那鼓起的被褥,而是“她”就站在凌霄子面前,凌霄子却视而不见。 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站在另一个人面前,那人却恍若未见?顾铃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鬼魂。但是转念一想就觉得不对。紫霄山上的道士不应该两个鬼魂都发现不了。 那“她”是什么?“她”看着凌霄子的目光也绝对不普通。悲切又落寞的神情仿佛两人之间曾有过海誓山盟却一夕烟消云散。你的目光里只有画像,而我就站在你面前,却犹如相隔阴阳。 顾铃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目光太雨路骨,那“红衣女子”突然转过头来看她。眼神平和温柔,带着点疑惑,好像在奇怪“这个人是谁?” 顾铃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情绪,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转身就跑。如果说面对周灵她还觉得自己能成功上位,只是需要一点手段;那么见到这个“红衣女子”她忽然就生出了无法插足的想法。凌霄子看着画像的眼神,以及“红衣女子”看着凌霄子的眼神不断在顾铃脑海里闪过,她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说,凌霄子的心上人都已经不在了,替身终归只是替身,并不是不可取代的。顾铃握紧了手里的灯笼,思索着如何挑拨两人的关系。关键点,还是在于“画像上的人”。 另一边,周灵眼见着顾铃头也不回地跑了,愣了几秒。 “这是什么意思?”他还什么都没干呢。 凌霄子闭上眼:“结束了就上广木睡觉。” 周灵:“不行。我还有压箱底没拿出来。和妖艳贝戋货形成强烈对比的白莲花圣母杀伤力可强大了。” 凌霄子瞬间睁开眼:“还想追出去?”语气森冷,这是要生气的前兆。 周灵一秒变怂,凑到凌霄子跟前,揪着他的衣服小声道:“我就想想,只是想想。”语气还特委屈。 不是不陪着周灵胡闹,只是今天晚上有别的安排,而且凌霄子也并不喜欢周灵和顾家的两个人过多接触。 顾星河看周灵的眼神带着轻鄙,而顾铃则是厌恶和敌视。凌霄子不希望看见周灵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出现什么意外,所以他会注意提前杜绝意外的发生。 把周灵绑在自己身边是个不错的法子。 凌霄子盯着周灵爬到床上,后者有气无力地从被子里挖出花布老虎,然后抱到怀里,翻了个身。过了一会儿,传来的呼吸声平稳下来,凌霄子心想,总算消停了。 他侧头望向窗户的方向,希望玄霄子的计划执行地顺利。 ----------------------------------------- 不知何时,厚重的云层将月亮遮盖住。没有月光的时候,紫霄山的林子里显得格外黑暗。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扶着块石板,抬头看一眼乌云盖月的天,开口道:“尊主到底要干什么?这紫霄山我们不是已经上来了吗?还布置阵法破什么阵?这石板国外很多鬼佬都稀罕,要是拿出去卖,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另一个瘦子道:“满脑子只有钱,咱们尊主在乎这点小钱?再说了,尊主要做的事情哪是用钱能衡量的。到时候长生不老都不是梦。” “折仙,折仙。当然是冲着仙人去的。”手上拿着块罗盘的男人听着两人的对话,回头道:“紫霄山有没有神仙我不知道,但仙人之姿我是看见了,奉剑长老威名在外我动不了,那个叫周灵的小长老还是可以的。嘿嘿,别说,那张脸比奉剑长老还有感觉。真的是男人?” 胖子笑道:“还动不了?涩鬼,我看你是不敢动奉剑长老吧?不过听说紫霄山的人都十分在意他们的小长老,你可别到时候让人直接打出来。” 被叫做涩鬼的男人,乍一眼看长得一副小白脸的模样,但眼神轻浮,眼下隐隐透着黑青。他听了胖子的话,不屑道:“到时候他们自身难保,还能把人保护得滴水不漏?” 两人似乎想到了尊主给他们描绘过的破阵时的画面,都笑了起来。 瘦子皱着眉,提醒他们道:“别笑了,干活了。动作快点,今晚要埋好几块石板呢。我怎么觉得周围阴气变重了点?” “快子时了,阴气变重不是很正常。”涩鬼摆了摆手,低头看罗盘位置:“这里,在往左三寸。” 林子里的狐狸精们对视了几眼,在夜晚显示出碧绿色的眼睛像是鬼片开始的信号。它们还没往山上跑呢,就碰上了个不得了的大消息? “嗷嗷——”短促地一声嚎叫之后,附近的精怪们都闻讯赶来。 胖子咽了口口水,问:“你们看没看见有绿色的东西一晃过去?” 外山是精怪们的主场,内山主峰上,则是鬼仆和器灵的地盘。 顾铃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但每次回头都没有看见什么,她心里发毛,只能加快脚步赶紧跑回客房。 她不知道,顾星河此时比她更加惊恐。 门板和窗户无缘无故的开始啪啪作响。顾星河尝试着把符纸贴在房间里,但没有任何效果。一阵阵阴风伴随着“嘻嘻嘻”的小孩儿笑声吹进房间,惊起顾星河背后一层寒毛。 他冲出房间,大叫着“来人”,四周万籁俱寂,连虫鸣声都消失不见。刚才听着还远远的小孩儿笑声,此刻仿佛就在耳边。 和着含糊不清的童谣,“嘻嘻嘻”的笑声贴到了顾星河的耳边。他背后一凉,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他一把。猛的一回头,一个青面獠牙的,有头没身体的东西漂浮在半空,顾星河惊叫一声,跌跌撞撞地后退,手上符纸不要钱似的朝着那怪物撒去,怪物却毫无所觉,依旧向他逼来。 就在怪物即将碰到顾星河的时候,一声厉喝传来:“妖孽放肆!” 当空一剑直直劈在怪物脑袋上,那怪物“噗”地一下消失了。 长平子收了剑,对着顾星河道:“顾家小儿,你没事吧?”黑暗中,顾星河并不知道,长平子正苦逼地试图扮演一个“关心客人的东道主”角色。 天知道演技这东西到底要从哪来?反正长平子觉得自己大概是没有的。 第64章 子时一过,整个紫霄山仿佛和生死路重叠起来,到处都是妖魔鬼怪,阴风阵阵,就连路边白天看着苍劲挺拔的松树都变得鬼气森森。 凌霄子在子时一刻准点睁开眼睛。一只大尾巴的松鼠头顶树叶敲开了凌霄子房间的窗户,松鼠从窗户缝隙里钻了进来,把脑袋上的树叶递到了凌霄子手里。 凌霄子双指并拢,朝着树叶轻点。一段对话从树叶里飘出。 周灵在睡梦里听见了说话声,眯着眼拿手推凌霄子:“小师叔?” 凌霄子刚听完整段对话,随手把树叶掐了个粉碎。看得一旁的松鼠忍不住缩脖子。这时听到周灵醒了在叫他,低下头,换了个温和的表情:“醒醒神,我们出去一趟。” “啊?”周灵完全没想明白凌霄子到底在说什么,眼睛半开半合,几秒钟后又睡了过去。 凌霄子捂着周灵的口鼻把人弄醒,周灵躺在床上,发了半天呆,最后还是惦记着搞一波顾铃才挣扎着起了床。 睡眼惺忪地被凌霄子牵着出了门,周灵感觉自己没走多久就看见了好几只眼熟的鬼。 飞来飞去、演技浮夸的鬼魂一看就是桐羽子的鬼仆。一个个不是精通狗血电视剧精髓就是广场舞十级选手,紫霄山内门的弟子们正和鬼魂们配合着上演道士捉鬼节目,你来我往,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在众多的鬼魂中间,还夹杂着几只契灵。玄霄子那个纸鸢器灵就玩的非常开心,因为本体上绘着小鬼的缘故,它本来就带着点鬼气,此时变化了样貌,成了凶神恶煞的鬼王模样,带着一群老物件化形的器灵正耀武扬威地追赶着顾铃。 周灵脸上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悄悄挣脱了凌霄子的手,后者看了他一眼,眼角余光又扫到了被器灵追着跑的顾铃。 周灵脸上堆着笑:“我去去就回。” 凌霄子见后山这片院落里,到处都是紫霄山的人,于是便松开手,放他去了。 周灵目不斜视地笔直穿过路上的人人鬼鬼,宁和看见他刚想开口,就被周灵瞪了一眼。眼里写着“别过来”三个大字。 宁和:“什么意思?” 知非道:“一般人看不懂的操作。也许我们可以靠过去听听?” 宁和:“好主意。” 格非看着两人猥琐的笑容,移开了目光。 周灵在顾铃的眼中可以说是“毫无压力”地来到她的面前。那些可怕的鬼怪看见周灵后也都“收敛”起来。 周灵招了招手,“鬼王”带着手下呼啦啦一下都退到了周灵身后。 顾铃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想不明白凌霄子的心上人怎么会和这些凶神恶煞的鬼物们搅在一起。 那么真实情况是什么呢? 纸鸢器灵满脑子问号,想着:“小长老今天兴致怎么那么好?哎呀,大红色裙子真好看,娇美的少女就该拥有一个漂亮的纸鸢。” 从纸鸢器灵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波动里都透露着欢快的情绪,边上一个琴台化形的器灵嘴角一抽,真想和隔壁那只少女心的风筝说:“醒醒大兄弟,谁特么大晚上闲的蛋疼跑出来放风筝?” 周灵脸上摆着温柔地腻人的笑容,对顾铃道:“你是谁?我以前没有见过你。”他捏着嗓子压低了声音说话的时候,还真听不出到底是男是女。 背后偷听的知非、宁和:“???”这是什么操作? 顾铃看着周灵背后忙着作法收妖一时无法顾及这里的紫霄山道长们,紧张地深呼吸了好几次来平复心跳。 “我叫顾铃,是奉剑长老母族的亲人。” 周灵:“原来是凌霄的家里人。”他说着露出向往的表情:“我曾经也想成为他最亲的人,可是……”声音渐弱:“没有这个机会了。” 顾铃看着“她”的样子,自动脑补出了一部生离死别的狗血爱情故事,然后说:“紫霄山的小长老和你十分相像,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周灵莞尔一笑:“他是我一母同胞的弟弟,小时候周围所有人都搞不清我们俩到底谁是谁,只有凌霄能一眼分辨出来。现在我们还是很相似,对不对?” 顾铃:“嗯,你们很像。奉剑长老似乎在透过那位小长老看你。” 周灵责怪的看了顾铃一眼:“什么叫透过灵儿看我,我与灵儿本就是两个人,如今我不在了,能有灵儿陪着凌霄,我心里也很是欢喜。” “可你知道他一直在试图取代你吗?”顾铃对着周灵描述周灵的妖艳贝戋货行为:“你也看见了,他都睡到奉剑长老床上了,因为你们有着相同的脸,他享受着本来该是你享受的东西,而你只能默默在一旁看着他们——你看着奉剑长老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你在看他。你真的甘心吗?” 周灵心里“哦豁”一下,这手挑拨离间玩的不错哦。如果他真是一个可怜、无助、谁都看不见的魂魄的话,搞不好真的会暴走,然而——他不是啊。他是谁?他就是周灵本人啊。 所以周灵只是定定地看着试图挑起他的怒火的顾铃,用充满着白莲花气息的口味说道:“我一直都知道,灵儿也喜欢凌霄。我也不想看见凌霄因为我们两个而感到烦心。”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起手拭了拭并不存在眼泪的眼角,他带着点哽咽的语气道:“其实这样挺好的,真的。灵儿和凌霄都是我很重要的人。能看见他们俩个在一起,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顾铃:“……”快来看,活着的圣母白莲。自己兄弟三了自己,居然还主动给兄弟让位?醒醒,你是变成鬼的时候脑子一起坏掉了吗? 心里乱七八糟地飘过一堆想法,顾铃嘴上却说不出什么。她尽力了,真的,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能劝圣母白莲花的话。 周灵继续道:“凌霄看不见我也好,这样他就能渐渐忘记我,不会再感到痛苦。灵儿从小就讨人喜欢,有他在,我也不用担心凌霄太严肃了。至于我,没什么过多的奢望,只要我还能默默看着他们就好。” 顾铃:“……”今晚受到的刺激太多了,这爆表的白莲之气,你是莲花妖转世吧? 不只是顾铃,偷听的知非和宁和同样惊呆了。 小长老自己扮演自己?还把自己三了?不对,是他扮演的人强行让自己三了自己?这关系也太乱了。 花了一点时间来理清两者关系,格非还在云里雾里,宁和突然满脸惊恐:“卧槽。”这波操作里的重点根本不是角色扮演和精分好不好,重点是小长老喜欢小师祖,小师祖也同样喜欢小长老? 周灵表演谷欠被激起,又做作的发挥了一会儿演技,然后在玄霄子他们把“妖魔鬼怪们”收拾的差不多的时候坐着纸鸢施施然飞走了。留下顾铃一个人还在冷风中消化他的白莲花语录。 第39节 凌霄子看见纸鸢载着周灵飞向了临天台方向,便收回了眼神。 玄霄子带着弟子们走过来,严肃地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就是紫霄山不知何故封印结界泄露,被封印的妖魔鬼怪全跑出来了,现在情况十分危急,他们立刻要做封山处理,山上不在安全,明天就把顾家两人送回家云云。 一通话说下来,直把顾星河与顾铃说的目瞪口呆。 紫霄山居然封印着这么危险的东西?宗协知道吗? 宗协当然不知道,紫霄山也没有这种封印,但紫霄山自己门下弟子都不一定清楚的东西,外人就更不清楚了,是什么还不都凭玄霄子一张嘴说? 谁又能想到玄学界的高功大能,紫霄山掌门玄霄子还会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说八道呢? 顾家家主顾元达半夜三更接到紫霄山的电话正摸不着头脑呢,电话那头打电话的弟子就把紫霄山封印大阵被破,要封山的事情说了一通。 顾元达瞬间被吓地清醒过来。封印?什么封印?紫霄山封印着什么?想想也不可能是什么普通的东西,那可是紫霄山啊,玄学界公认的龙头老大,能让紫霄山做出封山处理的事情能是小事吗?顾元达现在开始后悔他到底是为什么挑这个节骨眼上把顾家的几个孩子送上山。 接回来,必须接回来。不仅是顾铃和顾星河,顾星尧也必须回家! 顾元达做好决定,马上给交好的几个家族去了电话,很快大半个玄学界都知道紫霄山出事了。宗协会长曲明楠一连给紫霄山打了十几个电话,无一不是无信号。这可把他急坏了。马上又联系了龙虎山,茅山,灵宝派,龙华寺等等,询问有没有什么玄学手段能直接联系紫霄山。 于是几个时辰之后,玄霄子收到了一大堆千里传音,搞得他莫名其妙:“到底谁在外面瞎传紫霄山药丸?” 不过现在,刚刚忽悠走两个顾家人的玄霄子心情还不错,捋着胡子对凌霄子道:“你怎么板着张死人脸?谁又惹你了?” 凌霄子手中拎着宵练剑,朝外山方向走去:“去收拾几个杂碎。” 第65章 紫霄山的外山此时被成了精的妖物们完全霸占,黑暗中,大大小小发着各种光亮的眼睛在枝叶灌木后注视着来到紫霄山的不速之客。 胖子拿出了一个棍子状的法器,紧紧地握在手里:“这些畜生都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前两天完全没有碰到过。” “小心点,可能是紫霄山搞出来的把戏。”瘦子提醒道,同时手里的符箓向外打出。 燃烧的符火像是一道信号,彻底引爆了林子里的大战前夕气氛。妖物的嘶鸣嚎叫穿透静谧的黑夜,火光与阴气碰撞在一起,山鹰挥动着翅膀扇起狂风,狐狸们变成了妖娆的美人,在迷障中神出鬼没。 潜伏在山上的三人本来就是数量弱势,哪怕有法器的加持也完全不是紫霄山这些在外横行霸道惯了的妖物的对手。涩鬼看了眼还没埋下去的石板,一咬牙道:“顶住,我来启动阵法。” 瘦子和胖子闻言,扛着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抓成筛子的压力硬生生给涩鬼清出了一片空地。涩鬼取出小刀划破手掌,把血和着灵力输送到石板里。带着壁画的斑驳石板忽然就发出一道冲天的红光。 冲在最前面的一只鸡精五彩斑斓的尾巴和羽冠蓦然一抖,整只鸡惊恐地颤抖起来——有一个强大的吸力从石板方向传来——鸡精拍着翅膀快速后退。其他山精野怪也不约而同地开始后退。胖子和瘦子精神一振,那么多妖物,捉回去也是一笔大买卖,两人腾出了手,对着跑的慢的妖怪们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一只愣了两秒被石板的吸力缠住的兔妖发出一身惨叫,半身雪白的皮毛被染成了血红。旁的妖怪们自顾不暇,山鹰飞在半空中被那古怪的吸力向下拖拽。它发出“桀桀”鸣叫,挣扎着不让自己落下。爬的慢的老龟被大老虎吊在嘴里,憋着劲撑起一个圆形防护罩,一虎一龟带着几只蹭过来的狐妖向着内山跑去。 冲天的红光引起了内山众人的注意,玄霄子严肃着脸:“外山怎么了?流尘、栖尘,你们俩随我去,松羽带着其他人留守内门。” 话音刚落下,紫霄山的护山大阵忽然颤动了一下,金色的流光在黑暗中格外显眼,晦涩的云篆在天空中若隐若现。紫霄山的气场随着护山大阵的出现被牵动起来,空气中的灵力躁动着涌向外山红光冲天的地方,又因为护山大阵的启动,一部分灵力被强行引渡回去。 凌霄子赶到的时候,胖子和瘦子脚边已经堆了好几只精怪,正要着手对付还在天空扑棱的山鹰。涩鬼则苍白着脸,扶着石板嗑药回复。 暴动的灵力被石板和护山大阵来回拉扯,凌霄子眯着眼,瞄准了红光冲天的石板。入夜则见方而不见形的宵练剑隔空挥下,凌冽的剑气借着护山大阵输送过来的暴烈灵力化成一道耀眼的白芒—— 红白二色光芒相撞在一起,剑气穿透红光,古怪且强大的吸力停滞了片刻,山鹰猛地煽动翅膀高飞上空。盘旋了两圈后,向着山谷飞去。 涩鬼一看强行启动的石板阵法被一剑劈出了个漏洞,差点没吐出血来。结合从林中缓步走来的人影,涩鬼心底忍不住开始骂娘:什么运气,咋这么背呢?上来就碰到奉剑长老,还让不让活了? 瘦子紧张的音调都变了:“现在怎么办?单块石板的吸星大阵能不能对付凌霄子?” “不知道!”涩鬼没好气地道:“我只知道再启动一次这个阵法,我就要被吸干了。” “那就一起来。”胖子道:“尊主说这玩意儿地威力不下于三个鬼王叠加,反正也跑不掉了,拉上奉剑长老当垫背,下去了老子还能吹几百年。” “干了。”涩鬼切齿道,再次划破了自己地手掌。 吸了血地石板散发出一种妖异且不详地暗红颜色。凌霄子毫不犹豫,脚踏天罡步,身形一闪,手起剑落,石板边上的三人好保持着原来的动作,脖子上却渗透出一道血痕。 但二次的沾血的石板仍旧红的发亮,甚至微微震动起来。石板边的三个人,或者说三具尸体,被这么一摇晃,头首分离倒了下去。 凌霄子立刻去检查石板,不料指尖刚刚碰触到石板,护山大阵就和石板同时一震,庞大的灵力瞬间冲击着凌霄子。凌霄子猛地一颤,额上青筋暴起,他调动全身的灵力去压制两股外来的灵气。 三份不同的灵气在丹田和经脉中乱窜,巨大的痛苦从四肢百骸传来。凌霄子有那么一瞬间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远在临天台的周灵突然一阵心悸。他抓着胸口的衣袂,深呼吸,试图缓和这种让人呼吸苦难,心慌心跳的感觉,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凌霄子闭着眼晃了晃头,再次睁眼的时候,身上的疼痛感缓和了不少。但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他不能动了。字面意义上的不能动,掌控不了四肢,甚至不能自由地转头。他只能随着目前眼前的视野看清外面地样子,而当视野的主人行动的时候,他也更着一起行动。 准确来说,他似乎是被限制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但奇怪的是,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告诉着凌霄子:这就是他。 男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长袍用金丝滚出了紧致的花纹。一头白发整齐地束在金冠里,金冠后面还垂直两道流苏。广袖宽袍,衣摆及地,这副摸样看上去丝毫不像是能何人动手地样子,可偏偏眼前栽了一地的“人”。 男人手里握着个金色的铃铛,里面一个似玉非玉的小球体不再和往常一样活泼地上下左右飘动撞击铃铛内壁,发出清脆地响声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它就那样安静地落在铃铛地下方,仿佛一个死物。 “轮回在哪里?”男人森冷的语气不带任何情感,面前倒了一地的“人”在他眼里就和路边地石头没什么区别。 一个穿得灰不溜秋,披散着头发的阴柔男子抹掉嘴角带着点暗金的血液:“生灭你发什么疯!就算你找到轮回,他也不一定就能成功转世,因果循环本就是他的道,掠夺合道契机的时候他就该考虑到这一点。他化不了形,你以为轮回几次就能改变结果吗?就算你把属于因果的法则强行封存下来,你也——噗——” 灰衣男子话没说完,男人抬手一挥,他就喷出一大口血,脸色迅速灰败下去。 “阴阳!”穿着一身五色华服的男人扑过去抱住灰衣男子,探出手来检查了一下后,对着黑衣男人道:“生灭,够了。轮回躲在时空的恒境里,你找我们又没用。” “五行,你在干什么?你和他说这个干什么?因果没能化形就代表他不能完全掌握法则——” “闭嘴!”被叫做五行的男人伸手捂住阴阳的嘴:“就算因果大道还空着,有生灭在就没谁能活着证道。与其放一个没有剑鞘的兵器在外行走,不如让因果回来,至少他能拉住这个疯子,让他不要在外面乱晃了。不然总有一天三千大道都能让生灭全毁了。” 听到这里,凌霄子灵台忽然一清,眼前仿佛看见混沌未开时候,浩瀚如烟的鸿蒙紫气孕育着世界最初始的法则,一团团小小的气团还没有形成意识就开始了最初的争夺。 凌霄子的意识穿过层层迷雾,在无亘宇宙中找到了两个贴的很近的小气团。还没来得及仔细看一眼,眼前又发生了变化。 绚烂的红霞遍布天空,就连脚下踩着的云层都呈现出了极为美丽的色彩。黑衣男人走在云层上,远处宫阙里迎出一人,穿着黑白相间的袍服,露出个无奈的笑容:“轮回是在我这里,你不要吓唬他,有什么话好好说。” 黑衣男人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时空大道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恨不得立刻给自己回个档,或者换个地方猫着。只是一想到自己的法器恒境,又舍不得丢下法器独自跑了。当初炼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把恒境炼得小一点,好随身揣着那种? 轮回是真怕生灭。躲在时空背后,怂怂地说着:“不是我不帮你,我不知道因果能不能回来啊。我感觉不到他,我觉得他要消失了。哇——”说着说着,正太脸地轮回自己先哭了起来。他好害怕,生灭一个不满意把他打死。虽然可以控制自己轮回转世,但是真的很痛啊。 生灭手心里地铃铛似乎动了一下。幅度很小,但足够仔细的生灭感觉到他的动作。 凌霄子的情绪在那一瞬间和生灭同步,全部的心神都被小小的铃铛夺去。 “送他轮回,我陪他。”凌霄子听见自己这么说。 …… 紫霄山外山的动静突然就停了。玄霄子带着栖尘子和流尘子赶到,看见凌霄子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摸石板地动作,三人面面相觑。 第66章 周灵缩在床榻上,手扯着胸口的衣服发呆。刚才一阵不明原因的心慌气短和心脏病翻了一样,吓得他差点没喊“快给我来两粒速效救心丸”。 现在难受的感觉过去,周灵没觉得活过来了,反而浑身疲惫——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脑子里发胀地疼,闭上眼却半点入睡地意思都没有。痛苦,比被厉鬼、煞神纠缠还要痛苦。 凌霄子是在快要天亮的时候推门进来的。他从那些奇妙的幻境——或者说记忆——里出来的时候,玄霄子架着他在小树林里叨叨了半天。主要内容不是关于他为什么和一块石板站在一起,也不是地上几个尸体怎么回事,更不是护山大阵为什么突然出现,而是—— “师弟,你老实告诉我。你和灵儿究竟到哪一步了?” 凌霄子只沉默了几秒钟就给了玄霄子答复:“该做的都做了。” 玄霄子拂尘一甩:“我是问你不该做的!” 凌霄子:“什么是不该?” 玄霄子:“……”行了,玄霄子也不用再继续问了,这不就是“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的回答吗? 凌霄子看着师兄一脸沧桑,开口道:“我会去云台请罪。” “闭嘴!”玄霄子喝了一声:“我看你是想去云台找死。”他碎碎念了一会儿:“这样,你这里先稳住。我去给你探探底,内销怎么说也比外人靠谱,就是你这个下手时间有点太早,容易让云台那边觉得你居心不良,诱拐未成年师侄。” 凌霄子目送着玄霄子甩下他独自离开的背影,恍惚间明白了为什么太虚子会选择天赋不如云霄子也不如冲霄子的玄霄子当徒弟——因为紫霄山需要一个老妈子一样,什么都管,既关心同门和谐相处,又心系门派发展的掌门。这个人选,在几个霄子辈弟子里,只有玄霄子符合。 走出了一段距离的玄霄子已经和栖尘子说上了话。不过栖尘子性子比较急,他现在迫切地想知道:“小师叔刚才什么情况?护山大阵怎么了?地上这几个尸体怎么回事?” 这些玄霄子……统统回答不出。 玄霄子:“这都不是重点。” 栖尘子:“那重点一定是石板了。流尘,一会儿我们一起把它扛上去?” 流尘子连连摆手:“叫个鬼仆,叫个鬼仆。” 玄霄子:“其实我想说——” “掌门,掌门!外山地电话要被打爆了!”纸鹤带着外门弟子地传讯化作一道流光飞来。玄霄子立刻转头去处理山门事务去了,至于他那不省心的师弟……就算东窗事发,一时半刻的,云台的人应该打不死他。这样想着,玄霄子走得非常潇洒,毫无压力。 流尘子叫来的鬼仆吭哧吭哧搬动石板,石板上斑驳的红色痕迹像是干涸的血液,一阵阴一阵阳的奇怪气流交替地涌向石板表面,鬼仆们纷纷表示干完这票绝对不会再靠近石板半米范围,太考验鬼了。 凌霄子侧身让过搬运石板地鬼仆,这次没有其他干扰,他看清了石板上地内容。比之前两幅更加丰富一些,这块体型也更大地石板上画着一副朝见的图像。 有一人站在最高处,手里举着一个圆圆的什么东西,其他人正对他跪拜。 显然石板的内容和凌霄子看见的景象天差地别,没有半点接近的地方。那么他刚才的情况很大概率不是因为石板的内容,而是灵气冲撞带来的身体本来反应。 凌霄子沉思了一会儿,朝着栖尘子走去。 栖尘子:“?” 凌霄子:“灵儿他,是不是自小就因果缠身?” 栖尘子瞳孔微缩,心想小师叔怎么知道的? 凌霄子看他反应,了然道:“我知道了。有办法改善吗?” 栖尘子捋了捋胡子,问道:“这件事情一直是云台的隐秘,不知道小师叔是从哪里知晓?” 凌霄子:“我若说出来,你一定不会信。” “那便不要说了。”栖尘子只以为凌霄子不方便说,所以给了他一个托词,他接着道:“灵儿也是小师叔看着长大的,说出来也无妨。解决的方法暂时有了些头绪,就是实施起来有些麻烦。” “需要些什么?”凌霄子握着剑的手用力握了握剑柄,眉宇间的神色中不知怎得带上了点杀气。 栖尘子觉得他这小师叔的架势,根本就算要什么抢什么的节奏啊。可是……“功德,还是心平气和一点比较好攒。”他试探着建议凌霄子:“也许我们紫霄山应该开拓一下类似于龙华寺那样的业务?” 凌霄子嘴角小幅度抽搐了一下:“哦。”转身离开。 …… 第40节 临天台上的小屋里。周灵发呆的程度不深,所以一个推门的小动静就看见了凌霄子。他哼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接着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困倦和失眠同时存在的感觉,真是酸爽到不行。脑子里就像一团巨大的浆糊,这还不够,还有人用棍子搅吧搅吧,把这团浆糊搅成漩涡。 凌霄子两三步跨到床榻前,伸手去探周灵的额头。有些微烫,可能是昨晚跑来跑去受风引起的。 周灵在凌霄子贴过来的手上蹭了两下,温凉的触感让脑袋好受了一点。 凌霄子抱起周灵道:“你发烧了。带你去换身衣服,睡一会儿。” 周灵抱住头,他可不就算因为想睡睡不着才脑壳疼吗? “不睡,脑壳疼。睡不着。” 凌霄子带着他走到温泉边上:“洗个澡,放松一下就睡着了。”语气像是在哄孩子。但周灵就算吃这一套。 配合小师叔抬手抬脚,把火红的衣裙给扒了,露出白皙的肌肤。不知是发热的缘故还是温泉蒸汽的影响,此时周灵的皮肤微微泛红,眼里水汪汪的,整个人透着股媚态。 凌霄子……好吧,凌霄子还是那个禁谷欠的凌霄子,并没有因为前两天的开荤而变成泰迪成精。他严格秉持着不宜纵谷欠的良好习惯,连脸色都不带变以下的,完成了把周灵擦洗干净并换上新的内衫的工作。 周灵不知道是温泉有用还是小师叔有用,等到重新被塞回广木上的时候,他已经闭上眼,呼吸平缓地和周公下棋去了。 撞钟敲响,早课的诵经声渐渐散去。玄霄子大殿里的神像上了炷香后直奔临天台。 也许是走得急,脚步声大了点。隔了老远,凌霄子就从屋子里出来堵在门口。 玄霄子看他一眼,脸上表情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大概就是“你小子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这样。玄霄子绕过小师弟,朝着门里看了一眼。 “!” 他一把拉着凌霄子,把人拉的远离了木屋。 “你又干了什么?这大白天好好的睡什么觉?”玄霄子感觉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刚处理完玄学界那些问“是不是要世界末日的”傻子,转头又要给自己的师弟做扫尾工作。 凌霄子面无表情道:“只是发烧。” “发烧?还只是?”玄霄子抬手就给凌霄子脑袋上来了一下:“都做得发烧了,你就一个只是完事了?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凌霄子脸都黑了:“师兄,你再说一遍?” 玄霄子停了下来,琢磨着这反映不对啊。 玄霄子:“你昨晚回去之后干了什么?”他在师弟爆炸的边缘试探:“没做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 凌霄子:“师兄不如回去多抄两边清净经。” 玄霄子:“……”这就有点尴尬了。“那怎么就发烧了?” “兴许是晚上山风吹得,带他泡了澡,刚刚摸着似乎好了一点。一会儿我在看看,不行就开个方子喝药。”凌霄子说完,半点停顿也没有地继续道:“没其他事的话,师兄可以请了。” 玄霄子“哦”了一声,飞也似地跑下山去。他的形象是不是在凌霄心里已经毁了?不行,这猜想太可怕,他得做个什么菜来压压惊。 顾星河与顾铃两个人在第二天就被匆忙送下山。顾家来接他们的人还没到,但光看紫霄山火急火燎的态度,想来事情非常严重。顾远达亲自来了周家村,并且强行把顾星要也一并带走了。 送顾星尧下山的是知非和格非。顾星尧遗憾没能和师父说句离别的话,格非道:“凌霄师父这几日没空,等封山过了,你可以再回来玩。”知非闻言,“切”了一声,被格非瞪了一眼。 送走了无关紧要的人,紫霄山看起来又恢复到了往日的宁静。外山也在受了一次刺激的山精野怪们和紫霄山弟子共同的努力下抓获了两拨带着石板的人,并且在各个被发现泥土松动过的地方贴上了防御类符箓。 一切风平浪静,只除了周灵时不时发烧这一件事。 凌霄子和云台众人都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流尘子则带着松羽子等人研究石板。 周灵打着哈欠道:“除了偶尔犯困,不想动之外。我真的感觉很好。” 他越是这么说,凌霄子的眉头拧地越紧。 这时候,桐羽子提出:“不如去找点功德试试?” 第67章 紫霄山上风平浪静地过了两个多月,入秋地天气逐渐转凉,山里带毛的妖怪们都开始换毛。门内弟子们都不愿意往山谷里里跑了,因为空气中漂浮的长长短短的绒毛能让人打喷嚏打到发疯。 一只体态慵懒的大老虎趴在溪边舔着毛,它尾巴圈住的地方,另一个橘色的毛团正在努力挣脱尾巴的禁锢。忽而,大老虎耳朵微动,扬起脖子看向山谷一角。 灌木丛抖动了两下,一个人影钻了出来。黑色的长发上沾了几片叶子,他随手拍了拍头发,鼻子一痒就打了个喷嚏。 周灵挥着手试图扇开空气里漂浮的浮毛,当然没什么用处。鼻子该痒痒还是痒痒,刚止住一个喷嚏,没几秒又一连打了好几个。 灵虎站了起来,走到周灵身边,周灵撸了一把灵虎的脑袋,撸下来一手毛。 “……”周灵:“好了,虎妈妈。让我们保持一点距离,我身上全是你的毛毛。” 灵虎喉咙里呼噜了一声,趴到了旁边的石头上。橘猫小黄趁机从灵虎尾巴下冲了出来,跑到周灵脚边,一边“喵喵”叫着一边霸占了周灵的左脚。 周灵抬腿,把它拽了下来。在现在已经是大橘猫的小黄的震惊脸中,把它放到了灵虎嘴边。灵虎张嘴就把橘猫叼在了嘴里,放到一边用一只脚掌摁住。 “唉。”周灵叹了口气,在边上盘膝坐下来。如果不是山上气氛太诡异,他也不会在这个季节跑下来和山谷里漫天的浮毛做斗争。 就在昨天。有个不知名的包裹寄到了紫霄山外的周家村。上面署名要紫霄山签收。村长对着包裹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名堂,拿在手里又怪沉的,他不敢确定里面是什么,就给紫霄山打了个报告。 玄霄子派了个外门弟子来拿包裹,没几个小时这个包裹就到了玄霄子的手里。晚课结束后,玄霄子招呼着内门弟子们在偏殿集合,他没拆包裹的时候起了一卦,卦象显示这个包裹凶吉参半,但却是破而后立的格局。玄霄子的占卜技术并不好,他怕自己卜得不准,就想让桐羽子和榕羽子再测一遍。 栖尘子道:“不用了吧,就拆个包,还能拆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师父,我也这么觉得。”流尘子道:“大不了我们站的远一点?” 玄霄子还在纠结,栖尘子手快地一扒拉,包装纸盒就给撕破了。里面露出了另一个盒子。 玄霄子:“……你怎么下手那么快?” 栖尘子:“看,这不是没事——”嘛字还没说出来,栖尘子突然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东西?” 蓝粉色的盒子里躺着两个娃娃,一个大点,一个小点。大的那个眉心点着朱砂痣,小的那个穿的粉粉嫩嫩,额头上花了朵小小的桃花。两个娃娃做工精致,连衣服饰品都能看出是精心搭配的成果。最关键的是——这两个娃娃的脸,和凌霄子、周灵有着五六分相似。 “诅咒草人?”栖尘子掌心夹着符箓伸手就把那个小的酷似周灵的娃娃抓了起来:“没有施术痕迹,也不像是诅咒用的。”谁没事把要诅咒的仇人做的那么精致啊?不排除有这种特殊嗜好的变太,但绝对不会是做这对娃娃的人。栖尘子不相信凌霄子还能有这样的仇人——活着的那种。 “这还有张纸。”流尘子把盒子里垫在两个娃娃下头的宣纸拿了出来。玄霄子眼皮一跳,直觉有什么不太妙的事情要发生,想要伸手拿过宣纸,却被隔空伸过来的另一只手截胡了。 桐羽子站得离流尘子近点,顺手就接过了流尘子手里的纸张。而后者,脸上表情略显茫然,看了一眼玄霄子道:“灵儿还有姐妹?” 玄霄子:“什么?” 桐羽子扫了一眼宣纸上的内容,眉头一皱:“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怎么了?”栖尘子侧头,桐羽子把宣纸往他眼前这么一摆—— 栖尘子瞬间就炸了:“什么玩意儿?谁造的谣?我们灵儿和小师叔怎么了?还双胞胎替身?什么年代了,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玄霄子有点心虚,但双胞胎替身的事情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于是也跟着避重就轻地道:“寄这东西地人究竟想干什么?” 本来大家都云里雾里,两个当事人又不在。玄霄子自以为他搅和搅和也就没什么事了。万万没想到,是他地徒孙当了一把热心群众,在看起来没什么危险的油锅了撒了好几滴水。 “师祖,我好像知道这事儿。” “封山那天小长老自导自演了痴情白莲花姐姐和妖艳ji——任性弟弟。”jian货两个字差点就顺嘴说出来了,还好反应快,硬生生又吞了回去:“然后姐弟二人同时爱上小师祖。” “顾铃当时表情非常精彩。” “小长老演技一级棒。” “吹爆小长老的……演技。”宁和说着说着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卧槽,为什么大长老用那么凶的眼神看他,他很慌的好不好。转头向自家师父师爷师祖们求助,却发现——这里更加凶啊! “我想要一个解释。”栖尘子冷着脸道:“现在想想,有些迹象确实非常可疑。” 玄霄子:“栖尘,你先冷静下来。凌霄他——” 栖尘子:“你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已经证实了这件事情的真实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着急被炸了一把的玄霄子暴露的速度比凌霄子自己承认的还快:“……你听我解释。” “让奉剑长老和我说。”栖尘子一掌拍在桌子上,红木的圆桌上留下了个清晰的掌印。 玄霄子立刻打发元真子去叫人。 凌霄子来的路上,接到掌门暗示的元真子已经疯狂明示了目前云台众人的愤怒程度,并让凌霄子一会儿该怂就怂,千万不要和云台杠。结果到了偏殿里,两句话一说,凌霄子自己给自己安排得明明白白。 “是。” “我会照顾好他。” 栖尘子气的发抖,他那个名义上得师兄,事实上捧在手里长大的小师弟,就这么被隔壁师叔骗走了?还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眼看着云台的人要发飙,太初宫的弟子们纷纷上前架住大长老一脉的同门,整个偏殿里一片混乱。 玄霄子看着凌霄子:“师弟,你什么时候能让师兄我省心一次?” 凌霄子直直望向云台众人,抬手向天:“我凌霄在此发誓——” 栖尘子等着他能说出什么来。 结果凌霄子还没说话,天上一道雷就轰然落下。紫色雷光闪烁,几乎划破渐黑的天空。 天:“可不敢让他发誓。受不起,受不起。” 栖尘子:“呵。”这还没说呢,就天打雷劈的,也是罕见。 凌霄子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继续道:“此生——” “轰隆隆。”这次雷光直接劈到了大殿门口。 玄霄子赶紧拦住了想说第三次话的师弟:“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怕这太初宫千年传承要毁在我手上。”从雷电的粗壮程度来看,渡劫程度够不够的上没人知道,但雷暴红色警告是一定有了。 凌霄子这次是真的非常苦恼了,那张面瘫脸上难得看得见极为明显得情绪表情。 栖尘子准备撂下的狠话都打好了腹稿,正要说呢,周灵从窗口探出了脑袋。 “师弟,其实吧,是我先动的手。” 栖尘子:“???”小师兄,你真的清楚你在说什么? 就是这么鸡飞狗跳的一个晚上,让紫霄山内门气氛变得相当诡异。 以栖尘子为首的云台众人坚持认为周灵在替凌霄子开脱,并揪着打雷的事情不放。就连年纪还小的清和都忧心忡忡地对周灵说:“指天发誓却招来了雷暴,小长老,这是不是代表不诚的信号啊。” 太初宫方面则分成了好几个部分,有人专门盯云台的态度,有人去研究为什么凌霄子一发誓就打雷,还有人去调查娃娃的出处,最后掌门玄霄子自己亲自上阵,压着凌霄子让他暂时安分两天。 玄霄子:“千万,千万给我憋住喽!” 凌霄子:“……”倒是“安分”了几天。 周灵则被栖尘子提溜回了云台,面对着一脸苦大仇深的栖尘子,周灵安慰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多大的事?你看我还是活蹦乱跳的。” 栖尘子:“不,你睡眠时间延长了。” 周灵:“这和小师叔没关系。反灵阵马上就完成了,我们下山多弄点功德,说不定就好了呢?” 第41节 从缴获的几块石板和埋下石板的位置推测,埋下石板的人想要利用石板诡异的吸附力,布下类似于聚灵阵的变种阵法,抽取紫霄山的灵气,以达到使护山大阵失效的目的。销毁石板的同时,紫霄山又在山上作出了其他阵法防护,也是因为反灵阵的原因,下山的计划推后了。 周灵看栖尘子不说话,继续道:“换个方向想想,我和小师叔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变动对不对?”反正从小到大,也是这个模式过来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栖尘子更加一副苦大仇深样,还连连沉重地叹气。 “唉。”搞得周灵自己也想叹气了。他往后一倒,动作引起的气流吹起几根不知道是猫毛还是虎毛。周灵眯着眼,嘴里吹着气,生怕浮毛掉到眼睛里,一双大长腿冷不丁地出现在了他眼里。 第68章 “小师叔?”周灵惊讶的叫道,嘴里好像吞进去几根毛,他舔着舌头想把毛吐出来。 因为云台众人的严防死守,周灵已经超过二十个小时没见着凌霄子了。他本来以为这个时间还会持续很久,谁知道他刚磨着师弟同意他出来放个风,后脚凌霄子就出现在他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周灵问:“师弟找你麻烦了吗?” 凌霄子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没有。师兄拦住了。” 周灵纠结地抓了抓头发:“我觉得师弟会憋出内伤。” 凌霄子想了想刚才看见的活蹦乱跳,比二十来岁的热血青年还有冲劲的栖尘子,道:“我觉得不会。”毕竟一个敢于拿着大刀来砍剑修的法修,完全不像是要憋出内伤的样子。 周灵哪里知道他师弟那么彪悍,只以为栖尘子还是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孤苦老人样,心里有点难过,转头对凌霄子道:“我是不是应该再好好安慰一下师弟,或者先认个错?我昨天又和他强调了一遍是我先下的手,我主动。结果师弟拂袖而去,看起来很生气又有点伤心。我就想,我们是不是先哄哄他?” 凌霄子:“……”沉默了一阵没有说话,到底是没把栖尘子“真实的一面”暴露给周灵。但同时也做出决定,他要带着周灵下山,不带其他人玩的那种。 所以,凌霄子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我带你下山吧?” 周灵疑惑的“啊?”了一声:“现在?反灵阵还没完成,而且——这个时候走,我师弟和掌门师叔会炸的吧?” 凌霄子:“没事,打不起来。”这个时候太初宫人多的优势就显示出来了。 周灵:“可是……”他还没想好要可是点什么,凌霄子道:“去,还是不去?” 这问题问的十分果决,好像他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周灵是谁?给他一跟铁棍,就敢去撬地球的人。永远冲在作死的第一线,但求生欲又超强。 于是他先忙不迭点头答应下来:“去去去。”然后又道:“我们悄悄的走,要赶在师弟和徒孙们发现之前。等出了山,再让掌门师叔通知云台。” 这样的话,栖尘子暴躁起来就有人能拉住他啦!周灵美滋滋地想。 凌霄子行动力一流。当即带着周灵离开了紫霄山,穿过护山大阵出去地时候,甚至没激起阵法反应。 直到坐上了前往a城的飞机,周灵才反应过来:“我们就这样走了?”他什么都没准备,就好像刚刚计划着旅游呢,结果下一刻立马上路了? 凌霄子拍了拍乾坤袋示意道:“我都带了。” 周灵眨眼:“小师叔,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不等凌霄子回答,他继续道:“我觉得你现在变了。你以前从来不搞事的,现在我都怂了,而你居然去杠正面了!” 凌霄子闻言,抬手一把把周灵摁到了桌板上:“闭嘴,吃饭。” 飞机餐是宫保鸡丁饭和鸡肉面的二选一。周灵要了饭,凌霄子要了面。刚拆开包装,边上一个竖着莫西干头的黄毛男人突然悲愤地碎碎念道:“怎么可以吃鸡又鸟!” “噗。”周灵一口鸡丁差点没喷出来:“这是什么,怎么可以吃兔兔的另一个版本?” 边上的男人听到周灵的话,立刻凶狠的眼神光扫过来。周灵对着他挑眉,抽了抽鼻子道:“朋友,妖气暴露了。你原型是又鸟吗?” 莫西干头的黄毛男人立刻往后缩了缩:“你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凌霄子头也不抬地吃着面,放出些许灵压。 黄毛男人脸色巨变,这踏马是两个道士!他有多倒霉啊,出来探个亲还在飞机上碰到道士。早知道不如自己飞,虽然……他的原型只是一只山鸡,并不能飞太远。 周灵对长得还能看的非人类都保持好奇,所以吃完了饭还老往山鸡精的方向看。吓得山鸡精恨不得原地消失。 黄计还没忘记这个长得唇红齿白的道士刚才吃宫保鸡丁的样子,这个人现在又老是看他,不是想吃了他吧?他原型真的很好吃,一般人类介绍他们这个种族的时候都会带一句“肉质鲜美”,黄计突然慌的一笔,这个道士该不会是野味爱好者吧? 周灵当然不是想吃鸡,他连眼前妖怪是什么种族都没搞清楚呢。刚刚问他是不是又鸟也是因为他吐槽怎么能吃鸡的引申猜想。于是他撑着脑袋问:“你叫什么?原型真的是鸡吗?” 黄计瑟瑟发抖,并不想和道士搭话。可是这个道士旁边那个一脸面瘫相的道士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好像他不回答,就见不到下飞机后的太阳。于是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满足周灵的求知欲。 “回道爷,小的叫黄计,是只山鸡。” 周灵:“哎?还真是?你们平常也坐飞机?不自己飞?” 黄计:“不能乱飞的。被抓到要罚款,还可能进动物园……” 周灵:“这样的吗?”语气十分震惊。 凌霄子解释道:“现在化形的精怪非常稀少,大部分还躲在深山里。在凡人之间活动的妖怪要去宗协备案,不然会被当成作祟的东西抓起来或是直接斩除。” “这居然是我生活的世界。”周灵感叹道:“我前二十多年了解的东西还没今年几个月多。” 凌霄子揉了揉他的头发:“等回去,再带你去那边。”本来说好的带周灵去紫霄山遗留的洪荒碎片里长长见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耽搁了,现在凌霄子再次提了出来。 黄计看隔壁两个道士自顾自聊天去了,悄悄松了口气。谁知道,没过多久,周灵和小师叔聊完天,又叫了他的名字。 “黄计,像你们这样的,一般在凡人的世界里做什么?和道士合伙骗钱?” 黄计脸上表情非常奇怪,哭笑不得地道:“道爷,这也是犯法的啊。被抓到就不止罚款那么简单了。” 周灵:“这样啊。那你们一般干什么?” 黄计道:“就有的是单纯喜欢人类的环境,电和网都很方便;有的就只是出来玩玩;还有些是想和凡人一起生活。” 周灵点点头,看来妖怪也与时俱进。 a城很快就到了,飞机平稳降落。黄计抓着包,逃也似的跑了。周灵看着他疯狂逃窜的背影,摸着下巴问凌霄子:“我又这么可怕吗?” 凌霄子熟练地应对:“他胆小。” 两人出了机场打了辆车,前往a假日酒店。凌霄子提前订好了套房,掏出来的卡是闪瞎眼的金色,卡面上还画着两条腾飞的金龙。周灵忍不住嘈了一句这个卡面:“怎么那么丑?” 凌霄子道:“上面发的,玄学界专用。他们觉得这样比较有华夏特色。” 周灵:“……昧着良心说确实有特色。” a市最近发生了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手法非常残忍,每一个死者都是被破开肚子,挖掉内脏。但令人费解的是,至今警方仍未发现死者的内脏。而且死者的死亡地点很分散。城东的公寓、城西的巷子、学校、商场,甚至河道里。 毫无规律。并且案发现场非常混乱。监控画面能拍到的仅仅只是一团黑影。 警方觉得案件诡异,就提交给了上级。上级又交给了有关部门。有关部门自己研究了一下,派出了调查员。结果还没调查出什么线索,宗协那边就给截胡了。曲明楠亲自把案子发送给了凌霄子,顺便问了两句:“紫霄山最近还太平吗?奉剑长老怎么想到出山了?” 凌霄子回复:“太平。带师侄。”非常简洁,多的一个字都不给曲明楠。 曲明楠挠心挠肺想找人分析分析,但是并没有哪个掌门搭理他。只好默默发了条朋友圈:“a市的朋友们,巨大惊喜/吓,请查收。” 根据曲明楠的发来的资料,凌霄子已经提前列出了几个作祟的可能性,但他还需要到现场和停尸房再看看。在有关部门的陪同下,凌霄子和周灵二人来到了负责本案的警局。 一个老刑警看见接手案件的部门带来的所谓“顾问”,产生了巨大的怀疑。怎么现在顾问长得比明星还好看?还留长头发?到底靠不靠谱啊? 不仅警察这么想,有关部门大部分人都这么想。而宗协派过来的两个人就完全是另一种想法了。裴杏和高风因为被馅饼砸中,不仅去当观众涨了一波见识,还幸运的从戊城地方上调到了宗协总部。两个人被委派过来的时候还有点愁——因为这个案件还挺复杂,不像是简单的邪祟作案。裴杏和高风查了几天走进了死角,现在看见紫霄山两个长老,一瞬间眼睛都亮了。 闪闪发光的那种亮。 第69章 “奉剑长老,周小长老!”裴杏兴奋地迎了上来:“没想到会长说的顾问是您两位。” 周灵笑眯眯地代替凌霄子和她打招呼。高风给兄弟单位有关部门的同事和负责接洽他们的警察同志介绍两人。什么华夏玄门之首,天生仙骨,太初宫奉剑长老,云台小长老,法力无边,一顿乱吹,听的其他人目瞪口呆。老刑警用看骗子的目光看着高风,要不是查过这个人的证件,确实是真的,他一定会把这个人抓起来,神棍的行骗手段都比这高级,至少人家吹的时候不敢吹上天。 周灵揉了揉鼻子,感觉周围的目光怪怪的。他拍了拍高风:“我记得你,原来你这么能说的吗?” 高风憨厚地笑笑:“这不是到了总部发现大家都很会说话,我就专门练了练。” 周灵默默给他鼓了鼓掌,心想这练的方向是解说专业还是直播专业?很6呀。 老刑警对有关部门派来的一个比一个奇怪的人不抱什么希望,他叹了口气,拿起卷宗继续研究案卷。 而周灵和凌霄子周围,有关部门的两个同志纷纷上前表达了对紫霄山的崇拜敬仰之情,高风和裴杏则把整理好的卷宗搬到了专门给两个专家空出来的桌子上。 凌霄子坐下,说了一句:“先研究一下案子。”刚才还凑在边上的众人立马噤声,生怕打扰到奉剑长老。 和周小长老比起来,这位奉剑长老果然和传闻中一样,冷得和座冰山似的。 周灵坐在凌霄子对面,低头开始翻卷宗。这个明面上被称为“a市连环杀人案”的案子,第一起案件发生在七天前的半夜。死者是个小流氓,死前一个小时刚从一家迪厅出来,中间路过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这也是他的死亡地点。死者当时处于醉酒状态,身上没有多余的打斗痕迹。致死性伤害是肚子上一道横贯整个肚腹的撕裂伤。 发现死者的是一个清洁工人,他负责清扫的片区里包括了那条巷子。死者和一堆垃圾混在一起,清洁工人起初没有注意,直到他扫开了掩盖住死者的垃圾袋。 没有监控,没有明显的痕迹。死者肚子里的内脏不翼而飞,但奇怪的是除了死者周围,其他地方半点血迹也没有。照理说肚子上被开了那么大个口子出血量肯定很大,但现场却没有应有的等量血迹。 警方查了死者的所有关系,排除了仇杀的可能性。因为根据死者生前关系显示,和他有茅盾的人不少,但没有哪个有胆子做出这样的事情,而且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第一起案件还没查出什么头绪,很快就迎来了第二个死者。第二个死者是个女大学生,死在公园里。那个公园是免费开放的,没什么太好玩的东西,都是些树啊花啊什么的,公园西北角正在施工建造新的商场。所以死者准确的死亡地点应该是刚挖出来的商场地基。同样没有打斗痕迹,肚子被刨开——这次是竖着开的,五脏被挖走,没有特别多的血迹留下。 这次施工方的监控拍到了一些画面。凌晨两点十三分,这个女大学生一个人走到了施工地点,她频频向左望去,好像左边有什么人或东西。但监控里什么也没有。女大学生越走越慢,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她转头想跑,这时候一道黑影突然抓住了她,就在黑影接触到女大学生的时候,女大学生立刻不动了,好像是失去了意识。再往后,黑影就带着它的猎物跑到了工地里面,监控拍不到的地方。 第二起案件的发现者是工地工人,目击者还提供了一个消息,就是在刚发现死者的时候,很多人都闻到了一股特殊的香味,把血腥味都掩盖掉了。 然而等到警方赶到,那股特殊的香味已经消失不见。 因为第二起案件的监控,局长把事情上报了有关部门。有关部门来到后,第三、第四起案件几乎同时发生。一起在死者自己的公寓里,另外一起则是学校里。 死在公寓里的死者是个当红主播,染着一头酒红色长发,妆容艳丽,死亡时间是下播后的半个小时到四十五分钟。公寓监控里拍下的画面和第二起一样,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有关部门的人刚到,连口热水还没喝就一起赶去了现场,还在勘察的时候,警方又接到报案,在ww技术学院的器材室里发生了命案。于是警方又派了另外的警力前去调查。 学校里的死者一名老师。据他的同事说,这个体育老师平时是个很老实的人,要说有什么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最近似乎谈了个女朋友。但没人见过他女朋友的照片。学校的器材室里也有监控,但被人为弄坏了。只拍到体育老师在放学后独自打开了器材室的门,然后画面就变成了雪花。 有关部门的人根据尸体上不翼而飞的内脏和诡异的监控初步判断是妖孽作祟。他们用了点小手段,点香引符想要看看是什么,然而香烧则断,符燃则灭。有点经验的老手立刻下了结论:“这东西太厉害,我们收拾不了,赶紧打报告找外援。” 于是就有了宗协的加入。裴杏和高风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去了停尸间想要招魂。然而死者的魂一个没招到,反而引来了一只小鬼。那小鬼在招魂时准备的瓷碗里留下了一片鲜红的逃字。趁着裴杏和高风疏忽的时候,险险跑了。 裴杏和高风也猜测过那小鬼是什么意思,但怎么也猜不透。自己跳进罗网,留下一个警告就跑,那小鬼是为了什么? 对死者招魂失败,裴杏和高风并没有放弃。一次成功是最好的结局,也许是他们本事还没到家,大不了多试几次。然而两次、三次,直到第四次招魂仍旧一无所获,两人感到了不对劲。 他们怀疑,死者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裴杏写了报告回宗协总部,高风则和有关部门及警方继续奔走调查。在a城的环城河里,偶尔一个停车抽烟的机会,他们发现了本案的第五起,或者说这才是第一起案子。 死者是两个人,一大一小,调查出身份后确认是一堆母子。他们的家人在半个月前报了两人失踪,没想到在护城河里被发现,而且情况还这么惨。这两人身上的痕迹和其他几起案件的死者不同,称得上是虐杀。大小两个死者身上都有类似于野兽撕咬的痕迹,因为被河水浸泡,这些痕迹溃烂的非常严重,两人的内脏同样不翼而飞,但不像其他几起案子那样飞的那么干净。两人的腹腔里还留有一些碎渣,这让人很容易联想到一个场景——有什么东西破开了人的肚子,然后吃掉了里面的内脏。 这就是所有的案件介绍,卷宗里写的非常详细,周灵略过了那些人物关系调查,着重看了死亡地点和现场状况。他撑着脑袋想:有什么东西是喜欢吃人内脏的? 凌霄子一目十行的阅读速度也很快,他看全了卷宗上所有的东西,合上卷宗后,他对高风道:“带我们去看看尸体。” “现在就去吗?”高风问。 凌霄子看了一眼周灵:“饿吗?先吃饭先看尸体?” 第42节 周灵当然是选择后者。 老刑警虽然心里犯嘀咕,但碍于上级命令还是带着他们去了。 停尸间在法医室,位于警局地下。周灵有过证物室的参观经历,此刻忍不住对着凌霄子道:“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但是之前那个事情应该是怨气罐的问题,这次这个——说不好又是别人暗中布置的手笔。” 凌霄子看着周灵越靠越近的身影,摸出一张阳明符,贴在了周灵后心。一股暖流从背后流淌到四肢,周灵禁不住打了个激灵。 凌霄子道:“自己注意,这里阴气格外重。” 有关部门的其中一个同事看着周灵背后的符箓,羡慕道:“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配发工作符箓,平安符除外。” 说话间,众人来到了停尸间里。法医和老刑警打了招呼,配合地打开了冷冻柜。五起案件,六具尸体。齐刷刷地躺在冷冻柜里显示出一种别样的恐怖。 周灵没有上前,他搓了搓双臂道:“怎么一股子魔物的味道。” 空气里漂浮着腥甜的气味,像是血和草莓或者别的什么水果参杂在一起的味道。属于魔物的一面很淡,但周灵仍然闻出来了。没记错的话,这种味道通常是魔物用来引诱别人的工具。 “魔物?”裴杏吃惊地重复了一遍。 周灵“嗯”了一声:“是熏魔香,挥发的差不多了,再晚几天大概就要消失了。他们之中一定有人接触过魔物。” 高风问:“接触过魔物?不能断定就算魔物干的吗?” 周灵摇头,凌霄子继续检查着尸体,头也不抬道:“魔引诱人不一定杀掉,熏魔香不致命。” 周灵附和道:“对,也可能是只是想和你上广木,活着舔你两口。”刚说完,就被凌霄子警告地扫了一眼。 第70章 其他人被周灵科普了一下魔物会想和人上广木或者舔两口……并不能很好适应起来。谁他么能接受有一些披着人皮却不是人的玩意儿和你来点亲密的日常接触?就算普通擦肩而过都背后一寒好吗!? 凌霄子查完了尸体,随手甩出两张驱魔符和清心符,整个停尸间的空气以普通人都能感受到的强度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老刑警和法医看着那两张无火自燃的符箓的时候,一开始觉得又是什么跳大神的把戏,完全想不通怎么上头会把这些人调过来查案子,然而很快,就像是走进深山,呼吸到了清晨的第一口空气,老刑警和法医惊讶地互相确定了一下眼神,都从彼此的眼神里发现了震惊。这种仿佛给停尸间换气一样的手法,是江湖神棍能搞得出来的? “走吧。”凌霄子拍了怕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当先迈腿,走出了停尸间。周灵忙不迭跟上,边走边问:“小师叔你看出什么了?” 凌霄子道:“大概率是只罗刹鬼。” 周灵:“那东西不是重点通缉对象吗?也能到处跑?” 罗刹鬼是恶鬼的一种,说一句穷凶极恶也不为过。和一般复仇的怨灵厉鬼不同,罗刹鬼完全就是鬼中疯子,脑子里——如果鬼有脑子的话——唯一的念头就是杀戮。罗刹鬼喜欢杀一切带着阳气的东西,尤其是生人。有的时候,它们有会把其他鬼当作目标。但罗刹鬼的形成非常困难,要么是死时直接堕魔,要么是在极凶之地养了成百上千你,熏染而成。 后者是用时间和大凶的地气养成,两者缺一不可,概率极小,而前者就纯粹是形成的条件十分苛刻。人堕魔要小心被雷劈,鬼堕魔就不止是被雷劈了,还要当心前来执法的鬼差。在大自然的威力和鬼界刑警的双重压力下还能逃脱的鬼魂,才能成为罗刹鬼。 同时,几乎就在罗刹鬼逃脱的那一刻,它也上了阴曹地府的通缉名单。所以说,这东西出现在阳间的概率真的比一个亿的六合彩还要稀少。 凌霄子看了周灵一眼:“有机会你自己问问鬼差。” 周灵嫌弃地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他们太冰了。”鬼差都和身上揣着液氮一样,靠过来就一股子冷气飕飕往人身上窜,受不住受不住。 有关部门地人跟在两人身后,偷偷问宗协的人:“玄学界真的每天都和地府打交道吗?” 高风连连摇头:“怎么可能,百分之九十九作祟的鬼魂和精怪都是那种送下去地府都不带回应的。能见到鬼差的都是大人物了好吗?像我们这种请个鬼差还要焚香上供呢,哪里敢嫌弃人家。” 有关部门的小伙子咋舌:“乖乖!紫霄山这么牛逼?” 裴杏:“早和你们说过了,人家就是牛逼。” 有关部门:“信了信了。”看了10分钟不到的尸体就断定了作案凶鬼,先不管它究竟对不对吧,至少说话语气让人感觉到两个字:稳了。 出了法医室,周灵掏出一叠阳明符和祛阴符递给了老刑警:“所有接触过这个案子的人一人发一对,随身携带两天就可以拔阴祛晦。然后多晒晒太阳,吃点糯米的东西。” 老刑警一愣,随即谢过周灵。 法医目送着周灵的背影,对老刑警道:“他从哪儿掏出来这么两大叠黄纸?” 老刑警:“我怎么知道!?” 凌霄子不急不缓,回了办公室继续看卷宗,还让周灵给他泡了杯茶。周灵是习惯了小师叔不说话直接办事的行为,但其他人不熟悉啊,挠心挠肺地想知道有什么计划没有。 高风和裴杏两个人互相推诿了一会儿,裴杏被推了出来,她紧张地绞了绞双手,凑到周灵边上问:“周小长老,能不能告诉我们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啊?” 周灵心想,他哪儿知道什么计划啊?只好扯着小师叔的衣袖问:“小师叔,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凌霄子眼也不抬,在地图上画了个圈,道:“等。” 周灵:“等什么?罗刹鬼?”他探头去看凌霄子在地图上打的圈:“这是怎么算出来的?”为什么好像整个紫霄山只有他不会这种黑科技? 凌霄子戳着他的额头,把周灵摁了回去:“你会背清净经就可以了。” 周灵一下子红了耳廓,小师叔你是故意的吧?再也不是那个一本正经的小师叔了。 …… 反正大佬说了等,那就等吧。高风拿了地图和有关部门及警局确认布防,凌霄子的圈,圈的相当微妙,在市中心,晚上最热闹的地方。圈的正中是个十字路口,平时夜里都要站交警的那种。警局的人你看我、我看你,傻了。这怎么搞?打报告封路吗?报告上改写点什么?我们请来的专家要抓鬼,所以请群众们回避?这也太不马克思了吧。 好在,维持玄学界和普通人世界平衡的重要组织有关部门及时站了出来。走了国安的程序通道,把这一片地区临时封闭起来,用的借口是反恐演练。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接到演练通知的武警部队和刑侦大队驻守到了市中心。他们的主要任务当然不是进去捉鬼,而是防止有群众误闯。有关部门的人也站的比较边缘,只有部分核心人员和宗协的人更着深入到了被围在最中央的十字路口。 繁华的街道此时格外空荡,商业街上的店铺都提前打烊,关着灯,整条街道无端比平时的夜里暗了几分。路灯静静耸立在那里,裴杏搓了搓手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灯影有些朦胧的暗淡光晕,让人心神不定。 凌霄子没穿道袍,只是手里似乎提着什么东西,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见那东西的形状。和他相反的是全身上下武装到了牙齿的周灵。不仅穿着绘满阵法的法衣,前胸后背还藏了护身符。胸前的坠子隐隐躁动,乾坤袋里大把的法器也随时都等待着被拿出来见光的那一刻。 今天周灵的额上画了朵莲花——凌霄子心血来潮的手笔,没什么太大的作用,顶多让小鬼不敢靠近——正好配了他这身青灰的道袍。堪称盛装出席的周灵博得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就是要做法的大师呢。 凌霄子在十字路口站定,周灵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小师叔,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阴气重的吓人啊。” 凌霄子应了一声,和他解释道:“把发生事故的几个地点连起来,正好在这个地方形成交叉。” 周灵道:“十字路口啊?地方真糟透了。这事要没有幕后推手,我第一个不信。” 凌霄子不置可否。十字路口是阴阳相同的几大通道之一,名间有很多流传的见鬼方式都和十字路口有关。实际上,十字路口连接的并不是阴间,而是生死路——介于阴阳两界中间的三不管地带。 罗刹鬼会躲在生死路倒是不意外,然而幕后的人费尽心思设置了好几个前置点,让罗刹鬼前去杀人,再在这里交汇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灵好奇,但他没有头绪,凌霄子则根本连知道的兴趣都没有。 癸时一过,处在圈里的人都感觉到了阴气在暴涨。凌霄子对周灵道:“把你的昆仑镜拿出来,还有莲花烛台,点起来。” 周灵一一照做。莲花烛台放在脚下,焚起的烟气似是有灵一般,围绕则周灵和凌霄子。小昆仑镜则在境面上起了一层薄雾。周灵看了眼镜子,没敢擦,害怕一擦镜子,镜子里就照出个辣眼睛的东西。 路灯一闪一闪,配合着周灵的动作,周围人都紧张起来。 “嘎达”一声轻响,好像是木头碎裂的声音,还没等众人排查原因,裴杏的对讲机忽然响了。外围的宗协成员告诉裴杏,有个玄学界的年轻人追着什么东西跑进来了,他们几方人员都没拦住。 裴杏把消息内容复述给了凌霄子,后者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说话间的这几秒,天上一个黑影一晃而过,背后追着个人,这人周灵还认识。于是他一伸手,小昆仑镜上积攒的日光罩在黑影上,刚刚还逃窜地飞快的黑影“啪嗒”一下就掉了下去。 容半双停了下来,有些惊喜地道:“周小长老,奉剑长老?”说话的时候,一个小木偶从摔在地上的一坨东西上爬了下来,顺势爬上了容半双的肩膀。 周灵笑笑:“好巧啊。你在追这个……什么东西?” 高风把摊在地上的东西拎了起来,居然是一只肥硕的大黑又鸟。大黑又鸟扯着嗓子叫了两声,周灵嫌它吵,操起镜子拍了它一下,瞬间老实了。 容半双道:“我最近给宗协做兼职,这只又鸟没登记,我追了它小半个月了。” “登记?”周灵想起了小师叔不久前才给他讲过成了精的妖怪要登记备案的事情,惊讶道:“这又鸟是变成人吗?” 高风乍一听周灵这话,惊地手里的鸡都给扔了出去。 大黑又鸟扑腾了两下,突然一动不动,趴在原地装死。其他人则瞬间感觉到了空气里不寻常的波动。 第71章 周灵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带着点特殊的甜香,这股味道从无到有,逐渐馥郁。有风声开始低嚎,如同声音尖细的女人在哭泣。路灯高频率闪烁着,由远及近。 总之一切满足鬼片要求的场景都齐全了。 当空气中的腥甜味道浓郁到足以呛人的时候,路灯骤然熄灭。 整条街道一片黑暗。 周灵的法衣上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亮,与天上暗淡的星辰组成了唯一的光源。立刻有人打开了事先准备好的强光手电,但无一例外,都在闪烁了几下后宣告阵亡。手电灯泡碎裂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明显。 周灵摇了摇头:“关键时候,还是玄学靠谱。”说着,手腕一甩,夹在指尖的符纸燃烧起来。暖黄色的符火燃烧着,符纸却不见灰烬。容半双好奇地看着周灵手里地符纸,后者拿出来两张递给她:“和火柴差不多,搓一搓就亮了。” 凌霄子就站在距离周灵一步之遥地地方,无论是防守还是攻击都相当容易。 周围地其他人都下意识往光源处靠过来,对讲机里杂音一片。就连倒在地上装死的大黑鸡都悄咪咪挪到了周灵脚下。 十字路口的正中央,幽幽然飘出两盏小灯笼。白纸糊的,没有手提杆,散发着绿油油的光芒,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从周灵的位置看过去,斑马线变得不再整齐。 一个宗协那边经常出外勤的道友倒抽一口冷气:“这么厉害,还能影响阳间?”大部分人看到的情况都和他一样,飞出来的两盏灯笼立在十字路口两旁,中间望去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马路,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灯笼中间和灯笼之外的地方是无法对整齐的。 然而在周灵的眼里。世界并不是这个样子。 两盏乍一看非常诡异的灯笼其实被两个鬼侍女托在手心,侍女穿着纸糊一样的衣服,动作僵硬,脸上两团红晕像是红色的剪纸贴上去的。在两个鬼侍女身后,有一扇材质看上去像是青铜铸的大门。大门上整齐地排列着四排骨刺突起,两个巨大的门环雕刻成了龇牙咧嘴地恶兽。 周灵往凌霄子身边靠了靠。 青铜大门发出“吱——呀——”一声拖长的令人牙齿发酸的声音,缓缓向内打开。 看得出大门里面是生死路无误。红色的血月在远处高悬。两列阴兵最先出现在周灵的视野里,残破的锁甲和剑戟上沾着干涸了的红色液体。随后一整排的鬼仆浩浩荡荡簇拥着一个黑红色的影子走到门边。 那黑红的人影周身缭绕着鬼气,此刻却哭丧着脸。令人意外的是,她有着一张很清新的脸,就是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出来是个鬼的那种。周灵皱着眉,还在分辨这个表情和牌面极为不符的妹子到底是人是鬼,趴在地上装死的大黑鸡突然跳了起来。 “喔——”“咚。”大黑鸡激动地叫了一声,周灵下意识举起镜子对着鸡脑袋砸了下去,刚爬起来的鸡精又倒下了。对面那个不明身份的妹子表情一遍,这下是真的要哭出来了。 大黑鸡趴在地上,开口道:“她是人,是人!你们这些道士倒是救她啊!” “卧槽,鸡说话了。”高风看了眼自己的手,他刚才还用这只手抓过那只鸡,“但是它在说什么?什么人?” 周围其他没见过妖怪的人类有一大半注意力都被鸡说话这件事本身吸引走了,倒是没几个去注意鸡精到底说了什么。 周灵看向容半双,容半双一脸疑惑。周灵就给她简单描述了一下他看见的场景,容半双思考了一小会儿道:“我追它这半个月,没见它和人联系过。不过有次交手的时候它确实透露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的样子。” 风的呼啸声更大了。周灵转头看去,这次走出来的是个大红色的影子。说它是影子还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哪怕走到门口了,这家伙也还是一片模糊,像打了马克思一样,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它走过来的时候,先前鸡精说是人的妹子瑟缩了一下,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而周灵也在被马赛克影子正对着的注视下背后立起了寒毛。 虎啸声骤然响起—— 这是周灵没有想到的开头。他从没想到,今天这场战斗的触发点,居然是他脖子上挂着的虎爸爸。 第43节 白虎宛若实体,一跃而上,直扑马赛克。鸡精也和打了鸡血似的突然扑腾着翅膀飞向哭泣的妹子。 鬼仆乱成一片,阴兵冲到前面试图阻挡白虎。一时间场面非常混乱。 红色马赛克——周灵已经被阴森森的鬼气和馥郁的熏魔香搞得头昏脑胀,并不确定它是不是罗刹鬼——在原地站了两秒,丝毫不为现场的混乱所动。但周灵仍旧警觉地往后退了两步,左右手里雷符夹在了指尖,保证能飞快地拍出去。 果然,红色马赛克站在原地观望的动作没持续几秒。它突然拔地而起,周灵抬头的瞬间凌霄子一剑挥出,硬生生将它从半空逼了下来。 红色马赛克一落地,凌霄子提剑攻上,两个身影飞快地交错着,间或夹杂着翻飞的符箓和魔气形成的气流。 “嗷呜——”白虎一尾巴甩翻两个阴兵冲到了红色马赛克和凌霄子的战团里。阴兵爬起来,并没有冲着白虎过去,而是向周灵围了过来。 “喂喂喂,睁大你们的鬼眼看看我手里有些什么行不行?”周灵五雷符向天抛出,双手结印,顷刻间,漫天雷光落下。 周围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却一个个都不敢接近周灵。周灵的身边完全被雷光包围,天雷一反常态地没有劈完就散,反而一圈圈围绕着他结成了雷网。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着周灵,这分身法有点吊啊。 事实上,周灵自己也挺吃惊地。这是什么?掌门师叔新研究出来地雷网符?可是符箓上画的是五雷符没错啊? 周灵看着被雷网电得灰飞烟灭的阴兵和鬼仆,心想这东西用起来真方便,就算不知道能不能带着移动。他试探性得往前跨了一步,雷网跟着他往前挪了一步。 “哎嘿?”周灵乐了,有这么大个杀器在,他终于可以不用做个弱鸡了! “小师叔剑下留鬼,放着我来!虎爸爸你也走开。”周灵朝着红色马赛克冲了过去。 白虎腾起一跃,跃上了半空,脚下踩着云层伸头观望。凌霄子收剑一步跳开,后撤前顺手把红色马赛克拍向了周灵。 红色马赛克看来脑子没有坏掉,看见雷网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周灵仗着雷网的威力无所畏惧,径直朝着红色马赛克脸上怼了过去。 雷光迸裂,发出一声巨响。周灵觉得自己似乎是闻到了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红色马赛克的战斗力不知道是本来就这么弱,还是被消耗了,又或者周灵身边的雷网威力太过爆炸。反正就这么一下,红色马赛克就倒下了,而且再没有爬起来过。 周灵:“是我变强了!” 凌霄子站在雷网外看了一会儿周灵一脸傻乐的样子,走近、抬手、戳了一下。 周灵吓了一跳:“你——”话没说完,他就变了个表情。 雷网跟没电了一样暗淡下去,而凌霄子仍旧好好地站在原地无事发生,手还保持着“戳”的动作。 周灵:“……我的雷网没了。”语气委屈巴巴的,眼里失望之情表露无疑。 凌霄子也没想到随手一戳就能把雷网戳没了,一时不知道改用什么应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手,去看脚边那坨马赛克。 马赛克周围糊了一片的阴影完全散开,看身形有点眼熟。凌霄子踢了马赛克一脚,翻过来一看,嘿呦,这不是那什么祁谰吗? “这个家伙——”周灵看向凌霄师,向小师叔求证:“是他吗?” 凌霄子迟疑了一下,蹲下身又仔细检查了一番,随后摇了摇头:“不是本人。” 裴杏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长老,这是那只罗刹鬼吗?” 凌霄子道:“是。但不是鬼,之前判断有误,这是只罗刹分身魔。” 听到分身两个字,周灵立刻道:“他果然还是把自己切片了!?” 裴杏不知道两人在大什么哑谜,继续问道:“那这……额,这魔怎么处理?能直接烧了吗?” 凌霄子拍了怕周灵:“灵儿你来。” “好嘞。”周灵翻了翻乾坤袋,翻出一沓红色的符纸,就见他把符纸往罗刹分身魔身上一洒,然后摸出一根火柴棒一挥——“欻”的一下火柴棒引燃。周灵把火柴棒扔到了符纸上,红中带金的火焰把魔物整个包围起来。 魔物的燃烧伴随着齁鼻的腥甜味道,越是烧到后面,熏魔香的味道越难闻。不少人都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些红色的符纸都是专门用朱砂和赤硝浸泡的,阳气充足,用以焚烧不好处理的东西。燃烧极快,温度也极高。没多久,祁谰的分身魔物就成了一滩灰烬。 凌霄子同时关上了生死路的大门,剩下的鬼仆阴兵早就在魔物倒下的那刻四散逃跑。大黑鸡扑在那个穿一身黑红的妹子脚边,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妹子蹲下来,抱着大黑鸡哽咽。 容半双为难地看着妹子和大黑鸡,周灵摸着下巴道:“所以,接下来是什么环节?” 第72章 鸡、妹子、周灵形成了三足鼎立——好吧,其实并不是。周灵站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妹子和鸡,一句“接下来是什么环节”把妹子吓得瑟瑟发抖,抱着大黑鸡吧嗒吧嗒掉眼泪。那场面,活像大地主在压榨农民。 凌霄子走过来把周灵带走了,离开的时候对高风和裴杏道:“人和妖你们带走,有什么问题明天继续。” 裴杏给两人叫了车送他们回去酒店。路上周灵还在兴奋地和小师叔讨论祁谰和大黑鸡,他负责说,小师叔负责听,说到祁谰到底有几个分身地时候,凌霄子电话响了。 玄霄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师弟你是要上天啊!胆子很大嘛?啊!我给你三天时间,要么带着灵儿给我滚回来,要么——嘟-嘟-嘟-” 玄霄子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了。 周灵:“掌门师兄……”听说话语气,好像已经气炸了。 玄霄子把飞快地把手机里为数不多的号码除了周灵外全拉到了黑名单里:“没关系,我们暂时不回去。” 好的,只要我不知道,就当世界不存在。 那边被挂了电话的玄霄子气的砸掉了手里的话筒,再看一眼院子外虎视眈眈的云台弟子和自家咸鱼一样只会叫对方冷静的徒子徒孙们,深深地叹了口气。心累,太累了。 栖尘子已经在半夜独自下山,玄霄子一想到他离开之前往乾坤袋里装了些什么,就感到头疼。师弟,师兄救不了你,告辞。 一夜无梦。第二天周灵神清气爽,早早和小师叔来到宗协办事处。 容半双也才刚到,打过招呼后,三人一道往里走。容半双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咬牙道:“周小长老,奉剑长老,我有件事情要和你们说。” 周灵:“什么事情啊?” 容半双抱着手里地木偶,捏着木偶的小手,纠结了一阵:“就是,我做了一对娃娃。那个,用了你们两位的容貌,本来是想留着送给你的,但是不久前娃娃的照片不知怎么就流出去了。然后,玄学界的某些圈子里就传出了点不太好的流言。” 周灵看着她,脑子里电光火石劈里啪啦思路一下子全对上了,感情顾家那两个傻子是信了你做的手工的鬼话?这真是……周灵想了想他和小师叔由暗转明摆到了台面上,算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吧,但紫霄山满山的火药味也实在让人高兴不起来,只能哭笑不得地道:“还好,影响不大。” 容半双呼出一口气:“没惹出什么事情就好。” 周灵挥了挥手:“没事,问题不大。紫霄山不会真的打起来。” 容半双:“啊?” 周灵:“不是,我是说不会影响紫霄山和谐。”但愿他离开几天,师弟能冷静下来。 进了宗协办事处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空荡荡的,一个文职后勤人员像是刚值完晚班,捧着杯子正往外走。容半双问他宗协其他人都去哪儿了,对方回答:“都在看守室呢。那只大公鸡变成人了!都看热闹去了。” 三人又转道去了看守室,门口的看守认得三人,给他们开了门。一进去,就看到了乌泱泱十来个人,都挤在并不宽敞的看守室内。一间四面贴着符箓的铁栅栏围城的房间愣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看到有人进来,还在看稀奇的宗协职员下意识回头,见是紫霄山的顾问和容半双,纷纷开口打招呼。 裴杏走上前道:“两位长老,容道友早啊。” 周灵道:“早啊,听说鸡精变成人了?” 裴杏:“是啊,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到能化形的妖怪。”说着带着三人来到了很像一个巨大四方的笼子的关押间前。 周灵这下看清楚了,除了那个妹子外,还多了个一身黑衣黑裤的男人,那只大黑鸡却不见踪影。 黑衣黑裤的男人头发有些微翘,脸上泛白,似乎受了挺严重的伤,他挡在清秀妹子身前,表情不耐。看到周灵和凌霄子,男人愣了一下:“我登记也已经做完了,他们都说自己做不了主,那你们能做主吗?什么时候能放我们走?” 周灵:“我们有点事情要问。”高风听到这话,带着宗协的职员们往外走。没一会儿,看守室内就剩下凌霄子师侄两人,容半双以及裴杏。 容半双道:“既然他登记好了,我兼职也算完成了,我就先出去了。” 鸡精问:“你们想问什么?” 凌霄子道:“生死路里那只魔为什么绑她?” 鸡精回头看了一眼妹子,道:“就是意外,谁知道魔怎么想的。” 周灵掏出小昆仑镜在铁栅栏上敲了敲:“你觉得我们谁比较像智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然再让你尝尝打回原形的滋味。” 鸡精忌惮周灵手里的镜子,他背后的妹子拉住了他:“我来说吧。我是鬼子,对于魔物和鬼物来说是大补的东西。那只魔,他好像受过什么严重的伤,想和我结冥婚双修采补疗伤。” 鬼子,就是天生阳气全无的活人。要么由死尸诞下,要么就是活下来的鬼胎。是比极阴体还要罕见的一类人。 妹子一口气把重点全说了,那只鸡气急败坏地低吼:“你怎么全说了,天知道这群道士是不是什么好人。” “梆—梆—”两下,周灵再次敲了敲栅栏:“我要是坏人,你已经成一锅鸡汤了。” 鸡精:“……” 周灵:“不过话说回来,我看你有点眼熟啊?你是不是有只黄鸡亲戚啊?” 黑鸡精扑到栅栏前:“你对我兄弟干了什么?” 周灵被他这个动作下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没干什么,我们唯一地交集就是坐了同一班飞机。他说要过来探亲,探的就是你吧。” 妹子把鸡精从栅栏前拉了下来:“这位道长说的应该是黄计吧。” 周灵对着这个名字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那只黄色的山鸡确实叫这个名。“对,就是他。留着个莫西干头那个。” 妹子道:“他是乌吉的兄弟,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刚才乌吉急了才会那样扑过去。” 周灵看她一直帮着鸡精说话,问道:“你准备一直和妖怪在一起?” 乌吉瞪着眼:“我就说这些道士不是什么好人。”妹子抓着他的手让他闭嘴。转而对周灵道:“我从小就和一般人不一样,别的孩子都叫我怪物,只有乌吉愿意和我玩,我看见的世界里原本就不止是人,和他们在一起,我更自在。” 周灵点点头,把话题转了回去:“那生死路里的魔物,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妹子摇头:“这倒不清楚,其他鬼仆阴兵都叫他尊主。不过我发现他好像还和其他魔物接触。有一次我看见有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魔和他大吵了一架,本来他定好了第二天完成冥婚,结果不了了之。” 周灵思考了一会儿,看向凌霄子:“小师叔,本体和分身会吵架吗?这个故事有点刺激啊,我已经想好了三万字自攻自受的剧情。” 凌霄子没理他,继续问:“他在生死路经营了多久?” 妹子道:“从我被掳走就在生死路里,大概半个多月,不过那时候他在生死路了的老巢像是刚建立不久,鬼仆和阴兵也没几个。乌吉闯进来过两次,受了点伤,我感觉到那段时间魔物一天比一天恢复,猜想他是在外面杀人进补过,就让乌吉别再硬闯。” 裴杏拿着卷宗和妹子合了一下时间,确定是前几起案件的发生时间,也就是说,凶手确实是祁谰的分身魔物。这宗连环案基本可以宣告结案。 宗协的人和有关部门协商如何看起来科学的结案去了。周灵则被凌霄子提溜走去做了个全身检查。因为是加急的检查,早上做的晚上就拿到了报告。医院的报告显示,周灵身体非常健康,没有任何问题。凌霄子也再三确认过周灵的体内灵力,没有暴动、没有无故停转,甚至更加充盈。但是周灵仍然时不时犯困。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凌霄子开始怀疑是不是处理祁谰的分身没有获得功德,他带着周灵把宗协所有难处理的事件全都接了下来。三天内斩杀了一十八只厉鬼和二十多只怨灵,却不料周灵跟着他跑来跑去反而更困了。 月上枝头,天空中的星子闪烁着。虫鸣声在耳畔响起。凌霄子背着睡着的周灵走在山路上,他腰上的玉葫芦里封印着一只实力接近鬼王的厉鬼。在把宗协a城地界的所有疑难案件扫荡一空后,凌霄子把目标盯到了孤魂野鬼身上。 今天收拾的这一只就是a城的一霸,平时占着一座朝北的山头修炼,不日即成鬼王,就等着地府来授封了,谁知道天降不幸,来了个道士不由分说地把他揍得和个球一样。这还不够,厉害的那个道士还把剑给不厉害的那个,让他平砍,太欺负鬼了吧? 凌霄子回到宗协办事处,恰逢山鸡精来接黑鸡精和妹子出局子。凌霄子淡淡撇了一眼,绕开几人往里走。那山鸡精却追了过来:“道爷留步。” 凌霄子看着他,眉头微挑。 山鸡精道:“不管怎么说,我兄弟和弟妹能安全逃脱魔物之手多亏了两位道爷。我这里有个消息,也许对两位道爷有用。” 第44节 第73章 黄计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道爷,这消息是鬼市里流传的。说有个叫控命师的家伙在贩卖寿数,而且他们有个组织,宣称要解放人间。” 凌霄子还未说话,他背上的周灵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周灵只听到了后半段,下意识道:“解放人间?什么解放人间?” 黄计摇了摇头:“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反正看样子不是什么普通的小打小闹。那个控命师手底下下属还挺多,我上次还看见有个蛇妖被活活抽干了修为,他们说是因为它泄露计划。” 蛇妖。周灵知道的唯一一只能化形的蛇妖就是之前和丁槐一伙儿来截击他们的蛇姬了,他脑中一个激灵,问黄计:“那蛇妖叫什么?” 黄计想了想,不太确定道:“好像叫什么蛇姬?” 周灵愣了几秒:“死了?” 黄计道:“都抽成蛇干了,哪儿还能活着。”说完,看了眼周灵的脸色:“小道爷您……认识那蛇妖?” 周灵摇了摇头,凌霄子打发了黄计,背着周灵往里走,感觉到背上人的沉默,他开口道:“在想什么?” 周灵把脸埋在小师叔的衣领里,声音闷闷的:“还不如把她带回上山泡酒呢。” 嘴上说着泡酒,其实带回去也不过就是放进山里。凌霄子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步走进了办公室。把玉葫芦扔给高风后,凌霄子把周灵放到了椅子上。 “别想了,那蛇妖身上沾了血腥气,就算不是死在祁谰手里,也会应在别的地方。”一贯冷淡的男人只有在面对他的小师侄的时候才会显出几分温柔:“不是你一念之差让她丢了性命,所谓命数,天道之下皆由天定。” 凌霄子说着话,视线落在周灵的头顶。他看到的那个幻境倘若为真,那么此刻灵儿的身上必然有什么变化正在发生,如若不然,无法解释他那无缘无故昏睡的症状。凌霄子虽然自幼被太虚子带上修行之路,但他从不相信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他坚信只有握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可靠的。然而在周灵的这件事上,凌霄子却想要信一次那毫无根据的幻境。 周灵长出一口气:“我就是有点可惜。”顿了顿,他继续道:“所以祁谰到底想干什么?解放人间,他是脑子有坑吗?追求长生不老的路上太无聊还想再找点什么别的刺激?” 凌霄子神色冷漠:“杀了便是。” 两人说话的档,裴杏引着一人走了进来:“两位长老看看谁来了?可巧,两位刚回来,栖尘大长老就到了。” 周灵:“!” 凌霄子:“……”浑身肌肉绷紧,蓄势待发,整个人默默戒备起来。 栖尘子走进来,起先几秒还保持着道骨仙风老神仙的风范。直到—— 周灵悄咪咪往凌霄子身边挪了半步,然后伸手抓住了凌霄子的手臂。 就是这个动作引爆了栖尘子,他绷着最后的人设,假笑着请宗协给他们留点私人空间。裴杏把人带到了会议室。 会议室大门一关。栖尘子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符纸,半句废话也不说,张口就要念咒,周灵冲过去一把抱住栖尘子:“师弟冷静,这是别人的地盘,你不能拆人家的房子!” 凌霄子迟疑了一下,往前走了一步:“栖——” “栖什么栖!”栖尘子怒道:“我都快气死了!” 凌霄子闭上嘴。好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栖尘子都听不进去。 周灵希望栖尘子消气的愿望落空,现在只能死死抱着栖尘子,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师弟你看我一眼,小师叔带着我挑了好多厉鬼,你看看,我是不是好了很多?” 栖尘子一听,暂时放弃了找凌霄子麻烦。把周灵拉扯到一边,他开始仔细检查周灵的情况:“最近还困不困?有没有突然睡着的情况出现?” 周灵哪里敢跟他说比之前还困,连连摇头:“没有没有,我感觉好着呢。” 凌霄子皱眉:“撒谎。” 栖尘子立刻拉下脸:“什么意思?小师兄你老实说。” 周灵:“真没事,我还有医院报告呢。上面写的明明白白的——健康。”这他没有说谎,医院出的报告里真的显示他非常健康。 凌霄子直视着栖尘子:“功德之力似乎并无用处,灵儿身携因果线也许并非后天形成。” 栖尘子心里咯噔一下:“怎么说?”周灵的因果缠身问题是整个云台的一颗定时炸弹,且不论凌霄子是怎么知道的,光就凌霄子说它并非后天形成就足够栖尘子重视起来。而且功德之力无用,那还有什么方式能缓解周灵的这一问题? 凌霄子扫了一眼周灵,压下他说话的势头:“数月前,在处理石板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些东西……” 三千大道的身份太过骇人听闻,凌霄子就把幻境里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一点。把周灵编成了仙灵转世,下凡历劫等待归位。 栖尘子听下来只觉得凌霄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这种幻境也信:“你说灵儿不是凡人,是什么仙灵?那你怎么不说你也是神仙下凡?” 凌霄子倒是想说,可另一套说辞比这还异想天开。要是说出来,栖尘子可能就不是这个反应了,而是会直接打电话回去告诉玄霄子:“你师弟疯了。” 别说栖尘子了,就是周灵也听的愣住:“小师叔?你……看了什么奇怪的小说吗?” 凌霄子:“……”有的时候,就算是修仙的也很难相信真有什么仙人转世一说,不得不说,这是末法时代的悲哀。 栖尘子道:“既然功德之力不起作用,小师兄就跟我回去吧。咱们回去再想办法。” 周灵刚自在没几天,可不想回去紫霄山被师弟关禁闭,然后看太初宫和云台互相对峙。于是脑子转的飞快,各种拉扯话题:“师弟师弟,我有其他事情要和你说。” 栖尘子:“回去说。” 周灵:“不行。很重要,我现在就要说。” 栖尘子:“那你说吧。”反正周灵说话又不影响他订回去的票。 见栖尘子掏出手机,周灵扑上去就抢:“师弟,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重要你就说,别拽着我手机。”栖尘子伸手去拨周灵:“小师兄,你站好。” 周灵:“我们又碰到祁谰啦。知道他搞了个组织,口号是解放人间。而且他受伤了,到处在抓补品疗伤。小师叔刚灭了他一个分身,小师叔你还说他没把自己切片,明明——” “你说什么?抓补品?”栖尘子手机也不要了,抓着周灵的手臂:“他盯上你了?” 周灵摇头:“没、没有啊。我们甚至把他干掉了。” 凌霄子走过来:“确实。保险起见,还是回山比较好。” 周灵:“???”他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带他下山的小师叔前后不到几天就反水了?说好的云台太初宫火药味十足呢?栖尘子你突然和小师叔变成了同一阵线让人适应不过来啊。 “我能投反对票吗?”周灵叫道。 栖尘子:“不能。”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周灵:“那我能问为什么吗?” 栖尘子:“祁谰在抓补品。”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周灵问完,栖尘子和凌霄子就同时看向他,表情……一言难尽。但周灵读懂了,他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看起来很像十全大补丸?” 凌霄子想伸手去拍他的脑袋,被栖尘子瞪了一眼。“乖,听话。栖尘不会再拘着你,山上不打架,还和以前一样。” 周灵想要的就是这个,他立刻转头去看栖尘子。 栖尘子一口气闷在胸口。可以啊小师叔,这是逼着他认下这件事,以为就这么简单能了解?两个字——没门! 第74章 在一片诡异的气氛里,周灵被小师叔和师弟挟持一般,从a城又给带回了紫霄山。 玄霄子捋着胡子,翻着死鱼眼看着三人:“哦,回来了啊。”然后袖子一甩兀自转身走了,并不像理他们。 周灵:“……”第一次看见这么冷淡的掌门师叔,心里有点淡淡的难过和慌张。晚上会不会被黑暗料理毒死? 凌霄子和栖尘子对视了一眼,同时出手,凌霄子仗着个子高栖尘子半头,一错身就把周灵带到了身前,用整个后背挡住了栖尘子。栖尘子几张定身符“啪”地一下拍在凌霄子背上,后者剑气震荡,一次呼吸间挣脱定身。 周灵从凌霄子怀里钻了出来,看见栖尘子手里抄着不知哪儿来的短剑,瞪着眼道:“哇,师弟你是法修啊。打打杀杀多不好。” “说什么打打杀杀,我给小师叔修个头发不行吗?”栖尘子嘀嘀咕咕地放下了手里地短剑,原地站好,语气一变:“你,跟我回云台。” 周灵:“其实,我和小师叔说好了去‘那边’见识一下。” 栖尘子:“我带你去。” 他刚说完不到两秒,任真子从门外冲了进来:“师爷,清和叫人打伤了。” “怎么回事?”栖尘子沉下声问道:“我下山前还好好的。” 周灵和凌霄子也围了过去。 任真子道:“逸平说是清和下山担水的时候叫人打伤的,从背后拍的一掌,夹带着浓重的尸气和阴气,好在护身玉佩挡了大半的伤害,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阴邪入体需要拔除。” 凌霄子问:“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任真子答:“尚不清楚,掌门已经带人进山去搜了。” 内门弟子锻炼体能的课程中有担水这一项。一来训其体能,二来练其毅力锻其心智,一般是早晚各一次。像清和这般年纪,考虑到脚程和体力,早晨可乘金雕下山,而后担水上山;傍晚则提早下山,以免时间上和晚课冲突。因此,这个时间点,下山的山道上只清和一人。紫霄山弟子都供有命灯,一旦受到大的伤害,命灯不稳,其亲传师父都能第一时间感应到。 所以清和刚被打,逸平子就及时赶到。紫霄山戒严,掌门带人进山搜寻歹徒,是有很大可能性直接抓获的。 周灵三人随着任真子去看了清和。桐羽子正在为他疗伤。小正太背朝上趴在床边,桐羽子执着金针在做针灸治疗。 “情况如何?”栖尘子问。 桐羽子道:“这尸毒有些古怪。怕是需要去‘那边’取些草药过来。” 栖尘子看了凌霄子一眼,后者问:“需要哪些药材?我立刻去取。” 周灵紧接着道:“我也去。” “不行。”凌霄子和栖尘子异口同声道,两人视线交汇又立马错开,凌霄子道:“洪荒遗域处处危险,此去取药不比平时,我不能时时顾及到你。” 栖尘子很满意凌霄子这强硬的态度,接口道:“你暂时呆在云台。现在敌暗我明,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再次下手。” “好吧。”周灵失落地点点头。你要问他做紫霄山吉祥物有什么时候是不开心的,大概就是这种时候了吧。不能和同门一起战斗在第一线,不管原因是什么,总归是个巨大的遗憾。 大家都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周灵独自坐在云台的栈道上,双脚凌空。山鹰收着翅膀蹲在他的身边。 周灵伸手摸着山鹰的羽毛:“你说我要是没那么麻烦的体质,是不是现在也能和大家一起行动。每次出点什么事情,只能在边上看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山鹰不知道听没听懂周灵的意思,伸着脖子叫了两声。 “想要参与进来还不简单?紫霄山的小长老。”突如其来的好像掐着嗓子在说话的声音让周灵瞳孔微缩。他一下跳了起来:“什么人?” 山鹰“桀桀”两声长鸣,展开翅膀把周灵护到了翅膀地下。 空气中一阵扭曲,一个鬼魅般的身影电光火石间袭向周灵。 周灵手上四灵符拍出,四象虚影兀自从半空出现。胸前挂坠上的白虎直接扑了出去,却扑了个空。 周灵只觉肩膀处一痛,随即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随同那鬼魅身影一起消失在了云台栈道上。 四灵符所化的四象失去攻击目标和灵力来源,茫然地在空中呆立了一会儿后归于虚无。山鹰发出凄厉的鸣叫,翅膀高高扬起抖落几根翎毛。 “怎么了?灵儿?”桐羽子听到动静,急忙跑了出来,前后半分钟不到的时候,却已经遍寻不见周灵的身影。惊骇之余,桐羽子立刻让山鹰传讯太初宫弟子,敲响了山上撞钟。那青铜铸造的大钟发出急促的钟鸣声,在山中回响徘徊。 流尘子子眉头一皱:“谁敲响了大钟?” 玄霄子抬头超山上看了一眼:“不好,山上一定出事了。流尘,你立刻上山协助桐羽。” -------------------------------------------- 第45节 洪荒遗域,灵气比起外面浓了不知多少倍,残留下来的异兽灵植也随处可见。与之相伴而生的,便是无处不在的危险。不过灵气足也有灵气足的好处,凌霄子剑气外放御剑飞行的法术也就只有在这里才能施展出来。 异兽的血液飞溅,凌霄子挥开那人面虎身的马腹尸体,弯腰摘下一株七叶重楼放入玉盒内。刚直起身,心脏猛地一颤。 凌霄子伸手捂住左肋,没有愣怔几秒,立刻一剑凌空,腾飞而起。 巨大的银白色结界在天空四壁上有规律的流转,凌霄子亮出掌心令牌,不知什么木材制作而成的长形令牌上正面一片空白,背面绘着云篆书写成的巨大令字。令牌与洪荒遗域结界上的符文相对映照,一副缩小的符文倒影着呈现在令牌之上。 一道口子缓缓出现在东北角的天空壁上,整个洪荒遗域轻微颤抖着,里面的生物躁动不安。 凌霄子不等出口开的更大,御剑飞出,不料一道黑色的鬼气扑面而来。 “嗡——”地一声,宵练清鸣着劈开黑雾。凌霄子引动风符,稳住身形,手中长剑去势部件向前递出。 操纵雾气的影子从空中显出身形,凌霄子看见那影子手里劫持的人,脸色一变,强行转动身体,错开了剑尖落点。 那影子就是故意如此,眼见凌霄子投鼠忌器,便不管不顾地向出口尚未合拢的洪荒遗域中冲去。 凌霄子哪儿能让他这么冲进去,何况周灵还在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手里。当即掉头也跟着一起冲了回去。身后出口彻底合拢前,凌霄子打出了传讯符。 纸鹤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那影子甫一进入洪荒遗域,似是没有适应里外相差巨大的灵气,身形一顿,然后开始向下坠去。凌霄子挥出几道剑气向着对方的四周逼去,人跟着追上那下坠的身影。 周灵在失去意识的时间很短——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从天旋地转的黑暗里恢复过来的时候,周灵明显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中的灵气疯狂向他涌来,但他并没有自主吸收灵气的举动。甚至在感受到这铺天盖地的浓郁灵气时,他下意识抵御着它们的侵入。 周灵睁开眼,强烈的风让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隐约看见有个像是凌霄子的影子正向他扑过来。 而周身的失重感又明晃晃提醒着周灵,他正在坠落的事实。来不及思考纠结是怎么回事,吓了一跳的周灵丹田内不受控制的开始容纳汹涌而来的灵力,只几息时间就把他的丹田填满。 满载的丹田不堪承受般碎裂出一条裂缝,但周灵居然不痛不痒。只觉得浑身一轻,从头到脚轻盈地像是能站在云上。 挟持着周灵的影子从灵气冲击里恢复,周灵对他已经没用了,他干脆反手一推,把周灵整个推了出去。 凌霄子伸手欲拉,却见周灵就这么轻飘飘地浮在了空中。 周灵:“!!”满脸挂着神奇和不可思议。有云层在他脚下自动聚集,他伸手摸了摸,手掌穿透了云层。 凌霄子踩着剑气化成的剑影停驻在周灵身边,他朝周灵伸出手:“灵儿,没事吧?” 周灵摇了摇头,有些兴奋地道:“小师叔,你快看,我和神仙待遇一样了!”说完,他注意道了凌霄子脚下地飞剑:“哇塞,小师叔你居然能御剑?” 凌霄子现在没什么心思陪周灵分享他地兴奋心情,一把将周灵带到飞剑上后,兀自攥着他的手腕检查情况。 刚才灵气的涌入太过疯狂,周灵照单全收,凌霄子担心他体内灵气太多会撑裂丹田和经脉。属于凌霄子的灵力顺着周灵的经脉游走,待看到周灵那布满了裂痕的下丹田时,凌霄子猛地纂紧了他的手腕。 周灵手上一痛,抬头看见凌霄子骇人的眼神,耸着肩膀小声道:“其实我什么感觉也没有。真的,一点都不觉得很糟糕。” 第75章 凌霄子一言不发,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周灵抓着凌霄得手放在自己丹田处:“我真的一点没有田丹破裂的不适感觉。相反,我觉得现在比之前舒服的多,浑身都被灵气涤荡过一样轻盈。” “别担心。真的,我很好。”周灵拍着凌霄子紧绷着的手臂,让他放松:“对了,那个影子。是祁谰吗?我闻到了魔的恶心味道。” 说到影子,凌霄子挽了个剑花,剑气森寒,透出凛凛杀气。他揽着周灵站好,脚下飞剑疾驰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蓝光。 魔影——或者说祁谰的另一个分身,在洪荒遗域里四处乱窜。他疯狂的笑着,只觉自己比本体更快窥破紫霄山辛秘。本体犹豫不决、左拖右拖才导致计划每每失败,哈,看他这首快攻,不就是杀几个人的事情,一举攻上紫霄山劫持那小长老,还不是手到擒来? 祁谰,暂且叫他三号吧。祁谰三号和本尊长相并不相似,他本身也最不服从本体命令。本体因为疗伤的原因把原定强攻紫霄山的计划一拖再拖,以至于疗伤期间伤没疗好反倒把另一个分身也搭了进去。祁谰三号对此嗤之以鼻。早前就探出来的结果,紫霄山大阵又不防普通人,只要他附身在普通人身上,进了紫霄山,再脱离出来,紫霄山的护山大阵就是层无用的贴膜。至于被附身后的普通人死活,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祁谰三号深呼吸一口,这地方浓郁的灵气一定不是人间。刚才他恍惚间看见了几只洪荒异兽,凭这点,祁谰三号断定此处就是紫霄山严守的上界秘密。这里修炼也比外界快了许多,就这一会儿,他都能感觉到内伤在愈合。 洪荒遗域结界外。玄霄子收到凌霄子传讯,纸鹤散成光点。他面前的树下倒着一具尸体,这已经是他们发现的第三具尸体。没有意外的,这一具尸体也是因为魔气入体太深而死。 “邪魔附在普通人身上混进了紫霄山,凌霄看见他劫持了灵儿冲进来洪荒遗域。”玄霄子含怒一挥衣袖:“真是胆大包天,当我紫霄山无人?” 松羽子道:“从现在的结果来看,袭击清和的凶手一定是那魔人。我们现在如何?需要去增援小师祖吗?” 玄霄子沉思片刻,摇了摇头:“不。洪荒遗域不比外界,我等修为不足,进去反而被里面灵气压制。忙帮不上反倒给凌霄添乱。这样,松羽你和榕羽守在出口结界外接应凌霄,元真你带着其他弟子在外山继续巡逻。我回去内门启动九天降魔阵。” ----------------------------------- 凌霄子一路搜寻祁谰行踪,在一片山崖底下,发现了祁谰三号的踪迹。 魔气冲天,黑雾影响了周边的草木植被,原本碧绿苍翠的植物枯萎颓败。几只凶残的异兽被吸引,率先发动了攻击。 在异兽的眼里,不管魔修人修,只要是个能动的家伙,都能往嘴里塞。区别就是好吃和不好吃、消化和消化不良。 蒸腾的灵气翻涌,形成气浪遮住了两人的视线。周灵挥挥手,像赶灰尘似的把气浪挥开些许。从上往下依稀能看见黑红的气流与异兽缠斗在一起。 周灵:“快快快,劝架劝架。我们下去一人一刀结束。”说着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把五雷符。符箓刚一拿出乾坤袋就隐隐发烫,周灵惊奇地看着自己布灵布灵闪闪发光的五雷符,若隐若现的雷光缭绕在他指尖。 “小师叔,你看。”周灵把手伸到凌霄子面前。 凌霄子也没见过这般景象。从周灵手上接过一张符箓,五雷符到了凌霄子手上立刻恢复成了暗下来的黄符模样。 “可有什么不适?”凌霄子手腕一翻,指尖的五雷符当空楼下,一道天雷精准地劈在山崖崖底。 周灵看了一眼自己体内裂缝又变大了一点的丹田,迟疑着道:“没有吧。” 凌霄子:“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吧是什么意思?” 周灵一松手,一把六张雷法纷纷扬扬落下:“就是丹田好像裂缝又大了一点,但我发誓,真的什么感觉也没有!” 紫色雷光围绕着雷符在空中悬停不下,天空云层聚集,灵气疯狂汇于云层之上。“轰隆隆——”闷雷的声音不时响起,雷电翻滚偶尔炸开浓密的云层,显露出苍劲耀眼的雷龙本体。 附近的异兽察觉到危险,纷纷闻风逃散。与祁谰三号缠斗在一起的几只异兽也发了疯似的,不管不顾祁谰三号的攻击,掉头就走。现在看来,现场反应最慢的反而是被雷云锁定的祁谰三号了。 魔物抬头,看了一眼还在酝酿中的雷云。随即,他的视线锁定在了御剑飞行的凌霄子和周灵身上。 祁谰三号露出一个阴险的笑容,对着两人比了个“垃圾”的手势。 可惜,凌霄子正和周灵说话,两人谁也没注意他。 周灵:“我什么都没干啊。”摊开双手显得非常无辜。 谁知道雷符自己落下去就开始了表演。 凌霄子今天都不知道第几次皱眉了,只想赶紧了解魔物,把周灵带出洪荒遗域。 “轰隆——”第一道惊雷落下。祁谰三号快如闪电,身影自原地消失,两秒后突然出现在凌霄子和周灵对面。凌霄子反手一剑逼退对方,周灵从凌霄子飞剑上跳下,云层自动浮起托住了他。 “小师叔你去吧,我自己可以!” 凌霄子深深看了他一看,掉头冲进了雷光之下。 祁谰三号方才被宵练逼退,第一道天雷像是有眼睛一样瞅准了机会朝着他狠狠劈下。魔物运起防护罩,一阵气血翻涌,硬生生扛下来第一道天雷。 他仇恨地看着周灵,没想到这个所谓的废物小长老还有这手本事,刚才没直接掐死他真是太遗憾了。 第二道天雷开始酝酿。整个洪荒遗域的生灵都感应到了什么,驻足朝着雷云的方向看去。 凌霄子剑剑直取祁谰三号要害,宵练的剑气竟能与雷光比肩。祁谰三号想要避开凌霄子偷袭周灵的计划竟然怎么都找不到机会实施。 祁谰三号有些焦虑地看了一眼天上快要劈下的第二道天雷,对凌霄子道:“你这么贴着我打,天雷可不认人。” 凌霄子不语,手中长剑不停,“噗呲”一声,直刺祁谰三号手腕。剑锋反转,爆出一篷血花。祁谰三号发出一声闷哼,眼里一片血红,咬牙将血雾收束起来想要暴血攻击凌霄子。 凌霄子出腿横扫,祁谰三号高高跃起,完好的那只手五指成爪状向着凌霄子扣去。 说是迟那时快,第二道天雷冷不丁地爆出巨大雷声。紫色雷光炸在祁谰三号头顶,来不及防御的祁谰三号直接被炸得一阵抽搐。 凌霄子一跃而上剑影随心而至,剑气与雷光再次一齐落下,祁谰三号身形破败倒飞出去。 第三道天雷紧接着第二道落下,隆隆雷声似有勾动天地之势。 整片洪荒遗域开始颤动。远处的云层震散开来,异兽灵物鸣啸声不断。周灵一个没立稳,坐倒在云层里。 “怎么回事?” 凌霄子从雷光中冲出,把周灵拉到飞剑上:“洪荒遗域本就是碎片,定点不稳。你这一把雷符不知何故威势太过庞大,怕是影响到了遗域稳定,我们立刻出去,等空间稳定后再做打算。” “啊?”周灵没想到自己随手抛下的一把雷符竟然能引出这么大的威力,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那、那能不能让它停下?” 凌霄子:“雷云已经聚成,如何能说停就——” “好像……是不动了?啊?”周灵指着天上突然停下的巨大漩涡,喃喃道。 凌霄子看看天上骤停的雷云,再看看周灵。忽然把他放开,独自御剑冲到远处,找到连接两道天雷,被炸的他本体都不认识的祁谰三号,一剑穿心了结他。 三昧真火随之腾起,魔物尸首化为灰烬。 周灵呆呆地站在云层上,仙鹤的鸣叫声唤回了他的神智。周灵回头看见了一只眼熟的白鹤——翅膀尖上的墨点比别的鹤儿更大些,正是他以前的坐骑。仙鹤蹭着周灵的手,叫他乘到自己背上。 周灵于是一步跨坐上白鹤背部,指挥着白鹤朝凌霄子飞去。 凌霄子看着灰烬消散,听见鹤鸣声渐进。回头便见周灵白衣红带驾鹤而来。 风拂发丝飞扬,周灵朝着他挥手,笑语晏晏。周围流云逸散,灵光闪烁,仿佛三十三重天上他像要看见的景象已然梦想成真。 两人之间的距离仅剩数米,凌霄子甚至已经伸出手要去接周灵。谁知周灵忽然一顿,举起的手骤然垂落,整个人从仙鹤身上滑落下去。 第76章 混沌未开,鸿蒙未判。世界漆黑一片,唯有三千大道闪烁其光。 因果大道与生灭大道生来就挨的及近,在因果还没学会汲取鸿蒙之气的时候,生灭就开始欺压周边的其他大道法则开始圈设领地。等到因果神识初开,一抬头就看见身边一个巨大的,看起来很凶很凶的黑白双色光团。 因果:!!!什么玩意儿?看起来好凶,他会不会干掉我? 生灭:这个球……看起来很好吃。 没有忍住,黑白双色的大光团蹭了一下边上粉红色的小光团。 感觉,意外的绵软舒适。 因果受到刺激,不由自主地开始散发出属于因果大道的本能。小小的光团把边上大光团身上缠着的一根根透明丝线悉数扯断,大光团立刻觉得浑身一轻。其实对于三千大道来说,因果线若不是由因果本身控制完全掀不起什么风浪,顶多缠个千八百年,之后便会自动消散。但身上缠点东西的感觉总归不好,何况对于三千大道而言,任何一点不属于自己的气机锁定都非常敏锐。 生灭大光团闪烁了两下,不等小光团悄悄溜走,大光团一下把小光团整个包围在了自己的光晕中。 因果晕乎乎地吸收了一点生灭没来得及笑话的鸿蒙紫气,强烈的生灭大道法则冲击地他光团一闪,彻底晕了过去。 时间对于大道法则而言是最廉价的东西,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有一日,这混沌之中多了一个陌生的家伙。这家伙一来,源源不断的鸿蒙紫气就开始削减,当然对于把鸿蒙紫气当空气呼吸的大道法则们来说,这也不算多大的事。然而那个陌生的家伙又在混沌中孕育了一朵青莲,青莲里蹦出个叫盘古的衣果男,盘古嫌弃混沌太黑,就想要开天辟地。 开天? 辟地? 第46节 大道法则开始慌了。他们本能地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承受法则之力,如果混沌不在,法则就永远只是法则,再不能化形。 于是在盘古琢磨着开天的时候,大道法则们开始了圈鸿蒙紫气,争取化形的战斗。 因果很奇怪,怎么周围的大家都变得怪怪的。生灭开始不停地找其他光团打架,他们这一片也不时有其他法则探过来的神识。同时因果隐隐有些焦躁,他感觉到如果不再做点什么,就会永远失去自由。 漆黑一片的混沌中,一个个光点愈发明亮。第一个法则化形之时,威势盛大,混沌翻腾,那个后来的陌生家伙——据说是叫天道的,躲到了遥远的地方屏息凝神,安静地仿佛从没出现过。 因果悄悄递出神识观察了天道一会儿,发现他在要求盘古加快开天的进度。 三千大道中,法则越是基本,化形越是困难。生灭的光团已经巨大到能完全遮盖因果,但距离化形依旧查了一口气。而因果自己,始终生长缓慢。就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怕是盘古开天之后都难有突破。 生灭似乎也意识到了因果的情况,他开始有意识的为因果带回抢夺而来的鸿蒙紫气。然而因果就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压根不能一口气就把自己吃成胖子。 看似漫长的时间在三千大道争分夺秒地化形中转瞬即逝,终于—— 那一天来到了。 盘古挥动巨斧,整个混沌都在颤动。 还未化形的大道法则发疯了一样互相攻击,甚至于开始阻狙已经化形的法则。因果在一片混乱中与生灭分散开来,面对着上下割裂的混沌,他将自己的法则之力运用到了极致。 星星点点的因果线在逐渐破碎的混沌之中亮起。不论大小远近,但凡进入了因果的神识扫描,便全部掐断。 法则与法则的碰撞不亚于盘古开天之威,生灭抓取到身边一条离得及近的鸿蒙紫气,顷刻间爆发出万钧威势。光团开始缩小聚拢,一身法则之力内敛至灵台,耀眼的光芒的之中,最初的神祇的模样凝聚完成。 天与地的概念逐渐清晰,混沌不复存在。周围化形的法则们相互警惕着,四散开来。 生灭在天空中找到了暗淡的因果,窥伺着因果寻找袭击的其他未化形法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生灭彻底打散,初具意识的法则重归大道。 因果似乎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挣扎着闪烁了一下,接着光团便渐渐变浅。生灭沉着脸,立刻给他送了点生气过去。 初开的天地中还游离着一些鸿蒙紫气,生灭便带着因果四处搜寻。因生灭法则凶戾,又是个见面就打的冷酷性格,其他法则都恨不得绕着他走。 盘古头顶天,脚踏地。天高一丈,地厚一丈,盘古便更着长高。属于混沌的规则也在这变化中慢慢消散。 万八千岁后,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生灭再难以寻到鸿蒙紫气喂给因果,只能以自身生之法则强行吊着因果的残存意识。 忽然有一天,盘古倒下,神话洪荒。气息变成四季的风和飘动的云;声音化作隆隆的雷声;双眼一为日,一为月,四肢化作东、西、南、北四极;肌肤血液,变成了广阔的大地与奔流不息的江河…… 生灭猛地发现——属于因果的意识几欲消失,重归大道。他将那团小心呵护的光团捧在手心,敛去一身杀伐之气,近乎温柔地低语:“没有谁能够代替你。” 此后千万年,生灭将因果存于生之法则凝结而成的铃铛之中贴身携带。鸿钧传教化合道之后,但凡想要合因果大道的生灵头顶上便悬上了一柄名为生灭的屠刀。 ----------------------------------------- 周灵从眼前一片黑的情况下醒来,冥冥之中有个微妙的感觉在提醒着他,那些像是记忆又像梦境的内容并非错觉。他看着眼前祥云缭绕的山峦险峰,亭台楼阁,其中白鹤轻鸣,草木苍翠,就像是紫霄山的那一片洪荒碎片里的景象。 但周灵很清楚,这里不是洪荒遗域。因为他在里面看见了“人”,很多的“人”和大量的妖,还有一个他曾经梦到过的男人——那人有着与小师叔极为相似的熟悉感。 这一回,周灵听见了有“人”叫他:“尊上。” 那是一片厚重的云层之上,站了许多“人”。其中一个穿着一袭浅蓝衣袍背对着男人,他听到“尊上”两字,回头一看,脸上露出了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命运。”男人说到。 周灵原本还以为这是什么暗号或者陈述内容,结果对面那蓝衣人冲男人一点头,回了一句:“生灭,好久不见。” 周灵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命运、生灭的,原来是两人的名字。 命运看着一眼云层下巫妖大劫初始,挥手对着身旁的三清道:“你们问我如何半点用处没有,我虽能改变这一劫数,却没有出手的理由。何况于你们而言,是天道说了算。不和你们扯了,我这里有个大麻烦找上门来了。” 三清看了一眼面若寒霜的生灭,识趣地告退了。 周灵的视角被固定在腰部,在生灭和命运走近之后有点难受,只能听着两人说话。生灭问命运:“因果是否还有化形的可能?”命运沉默了片刻,给他指了一条路:“去找轮回吧,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周灵跟着生灭一路走,一路打,在连挑了几十个名字奇奇怪怪的“人”之后,生灭终于来到了一个叫做恒境的地方。轮回是个怂怂的娃娃脸正太,说了没两句话就答应了生灭的要求,把生灭和因果都送去了轮回。 周灵回头看了一眼轮回,总觉得他脸上表情有点心虚? 轮回镜卷起漩涡,生灭与因果从中跌出,周灵发现生灭不见了,而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雾远山吗? 第77章 凌霄子眼见周灵从仙鹤背上落下,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等回过神来,他已经稳稳接住周灵。 抱住对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凌霄子甚至没能想明白怎么一回头的功夫,整个世界就骤然失色。 洪荒遗域的震荡慢慢停息,异兽灵物渐归平静。凌霄子抱着周灵冲出了这个灵气浓郁的地方。 紫霄山上,阻外不阻内的护山大阵被彻底激发出来,金色阵法将整片山脉团团围住,星星点点的金光在骄阳下化作细碎的叶片——据说是模拟建木的枝叶,建木连接人间与仙界,而紫霄山的护山大阵则将紫霄山与九州地脉,天地灵气勾连起来。 整个华夏神州的修者都发现了,秦岭中段灵气涌动,无论从何处望去,都能看到一团耀眼金光,堪称天地异象。曲明楠的电话被打爆了,他拔了电话线,手机拉黑了所有人,急上火地给紫霄山打电话。电话打不通就放传讯法术,一只只纸鹤接连飞出却无一返回。相关部门的领导亲自跑了过来,代表国家所有普通人群体发出疑问:“这踏马到底怎么回事?世界要毁灭了?救世主诞生?还是你们中终于有人要飞升上界了?” 曲明楠:“都不是。如果硬要说哪一个比较贴切,我像应该是世界毁灭吧。” 领导:“???”仿佛在看一个惊悚片结果发展成了倩女幽魂和人鬼情未了。“你是在逗我?” 曲明楠:“没有,我是认真的。紫霄山的大阵从开山立派之时流传至今,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玩具阵法。记载中上一次这样启动大阵是在一千二百年前,神州有凶神魔王出世,紫霄山启动护山大阵的同时,门中弟子悉数下山,除魔卫道。” 领导脸上表情一言难尽,反正就是不信:“照你这个说法,那现在也是有魔王出世?魔呢?魔在哪里?你告诉我有凶神、魔王什么的,总要有点迹象吧?可问题是,现在国家很太平啊。玄学界的案子也都在历年的控制指标中,我实在是看不住哪里有什么问题啊。” 曲明楠:“这说明问题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领导:“……”不是很懂你们神神叨叨的感觉一说。“反正赶快给我一个理由,不要和我说什么虚的东西,要干货!干货!” 曲明楠心想,我能有什么干货?我自己还懵逼呢。他嘴上应付着领导:“对对对,我们一定尽快。”一边说一边给玄学界各大门派世家发了视频会议。 视频刚一接通,外放的音频就嘈杂起来。曲明楠立马找了耳机带了起来,开玩笑,玄学界乱成一团的样子可不能给有关部门的领导看去,不然以后怎么申请活动经费啊。 视频会议鲜少有吵得那么厉害的地方,曲明楠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办公室大门一关,曲明楠自己也加入到了争吵当中。 半个小时后,盯着一张晚娘脸的曲明楠让总部宗协的一个小科员给他定了前往紫霄山的机票。 领导:“合着你们讨论了半天就是讨论了个要出出差的结果?” 曲明楠:“此时太过严重,不亲自前往不能安心。” ----------------------------------------------------- 洪荒遗域出口。 松羽和榕羽看见凌霄子抱着周灵出来,赶紧上前接应。 “这是怎么了?”榕羽一见凌霄子怀里双目紧闭,不省人事的周灵就交集地问道。 凌霄子摇了摇头。松羽子料想他现在没什么心情回答问题,便道:“洪荒遗域不再暴动,想来小师叔已经解决了里面的魔物。师父开启了九天降魔阵,不知魔物还有多少爪牙隐藏在山中,以防万一阵法会运转两个周天。” 凌霄子:“拔除尸毒的草药已经拿到,劳烦师侄带去桐羽那里。灵儿状态不太对,我带他去找栖尘。” 松羽子接过凌霄子递过来的玉盒,和榕羽子两人乘着金雕往山上飞去。 凌霄子看了一眼宛若沉睡的周灵,再次搭上了他的脉搏。手下脉象一跳一跳虽然微弱,但规律有序,只是内丹碎裂,浑身灵力滞涩不通。本该是十分痛苦的情况,周灵却像是无所觉一般,闭着眼的脸上也没有痛苦神色。 探到周灵的状态,凌霄子不解的同时也呼出了一口气——至少灵儿在昏迷中没有感受到痛苦。 传序纸鹤飞了出去,须臾便抵达了栖尘子的身边。刚帮着徒弟解决了两个魔影,又安慰了一下因为灵儿被掳走而着焦虑的徒弟的栖尘子接通纸鹤的时候,语气还挺冲:“干什么?灵儿带回来没有?” 凌霄子三言两语描述了一下周灵的状态。那边栖尘子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什么?你人在哪儿?行,那就云台见。”说完,脚步匆匆地离开。 “怎么了?灵儿出什么事了?”桐羽子追着栖尘子跑了两步,栖尘子一挥手:“你在这里看着清和,我去看看。” 山鹰疾飞的速度非常快,有力的翅膀拍动,降落时卷起的气流扫荡着地上落叶。栖尘子一把胡子被吹的到处乱飞。要是换了平时,栖尘子必然要动手教训一下山鹰,可现在,他只是潦草地捋了捋胡子,就探出手去要接周灵。 凌霄子自然不愿意把抱着的人递出去,便问道:“师兄有没有留下过什么记录,有没有对应的解决方法?” 栖尘子想了想道:“没有,怎么就丹田给碎了呢?我们甚至不教他修炼,一直以来让他学的都是收敛气息,屏蔽外界灵力。怎么……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情?” 两人边说边走进了云台周灵的小院子。院子一角架着秋千、木马,都是周灵小时候的玩具。木制门窗上都雕刻着花鸟鱼虫这些活灵活现、富有生趣的图案。推门进去,床榻上还摆着一个巨大的布老虎。 凌霄子把周灵安置到床榻上,道:“洪荒遗域里灵力与外界不同,几乎成千百倍增加浓度。灵气疯狂涌入,灵儿根本控制不了。” 两人杵在床榻前,栖尘子虽恼怒,但他也清楚洪荒遗域里的事情不是凌霄子能够控制。 他叹了口气道:“同是天生灵体,但灵儿身上不可控的因素太多。洪荒遗域中,灵气纯净浓郁,我们都以为灵儿顶多初入时不太适应,谁也没想到竟然会造成这种后果。” 凌霄子道:“那现在如何唤醒灵儿?我以自身灵力引出他体内积压的灵力行不行?” 栖尘子不确定地道:“你有几成把握?” 凌霄子道:“必要时我可以自断灵力,封存在他筋脉之中。” 栖尘子没想到凌霄子竟然没多思考就做出打算,一时怔楞在那里。 “你——”栖尘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呼出一口气:“你做吧,我为你护法。” …… 仿佛被困在某个场景中的周灵丝毫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看着雾远山,陷入了沉思。 根据这场景中的上下文来看,确实是生灭和因果进入轮回的剧情。然而为什么会突然跳出雾远山呢?难道是剧情脱节?还是他又被拉进来别的场景里? 周灵脑子里一片混乱。 眼前景象突然变化,刚才还是雾远山的远景,眨眼的功夫就进了山里。这座山周灵不敢说到处都非常熟悉,但他总不会认错自己小时候被虎妈妈救下的地方。就在那地方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一团浅粉色的光团从天而降。 光团逐渐变成了小婴儿的样子。周灵看的目瞪口呆,更让他震惊非常的是,一个男人——佝偻着腰,腰上别着一把柴刀——他像是上山打柴的样子,偶然间发现了小婴儿。抱着婴儿左右看了看,就把他放进背篓里带回了家。 周灵:“……”忽然间想到了小师叔说的仙人转世论,这特么比那个还要扯谈。 他,周灵,天生灵体,搞不好从不来都不是个人! 仙人算什么?大道法则了解一下?从之前的表现来看,天道在他们面前都没有发言权里。 场景变换愈来愈快,但周灵却无心查看。他已经进入到了自己认知的障碍里。 时间跨度到云霄子带着周灵回去紫霄山。上山的第一天,周灵看见的除云霄子外的第一个人不是掌门,不是同门师弟,而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白衣少年。 少年身背灵剑,立在登天梯的最高处投喂仙鹤。 云霄子道:“你就是我那小师弟吧?是叫凌霄?” 少年凌霄缓缓侧头,视线对上了8岁的小周灵。一团粉嫩,穿着大红袄裙,像个年画娃娃的小周灵缩在师父背后怯生生地看他。 云霄子把周灵从背后拉出来,往前推了推:“来,和你小师叔打个招呼。” “小师叔。”声音跟猫崽仔叫似的。 云霄子一点不客气,很快带入到师兄地身份里,对着凌霄子道:“来来来,师弟帮我带一下这孩子,我去掌门那里点个到。” 被推到一起的两个孩子,对视了一眼。 第47节 凌霄子朝着周灵伸出手:“我牵着你。” 第78章 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周灵诧异地发现他居然有知觉了。 他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确定没有什么异样。那温暖的感觉是从小周灵手上传递过来的?周灵已经不记得那时候是不是如同现在感受到的触感一样,但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上山的时候是冬天,他虽然穿的很多,却仍被冻得瑟瑟发抖。牵手的温度固然能暖手,然而要使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周灵不知道他是为什么会产生了仿佛大冬天沐浴在正午阳光下的感觉,暖意从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这他不禁眯起了眼。 床榻边,凌霄子托着周灵的手,控制着自己的灵力进入对方体内。灵力一开始的进入并不顺利,凌霄子发现周灵的经脉似乎在刻意封存着那些过多的灵气,而他的灵力则被拒之门外。 凌霄子小心翼翼地撬开了一道封闭的筋脉,从发丝般粗细的的缺口探入。灵力一进入周灵的筋脉,凌霄子的表情就微微一变。 栖尘子见凌霄子瞳孔骤缩,生怕他是碰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想要问点什么,又怕打扰到他,只能束着手立在一旁干着急。 凌霄子现在倒是没那么焦急了。若是但从周灵外在状态来看,经脉封闭,丹田碎裂,确实极其糟糕,换了一般人,别说半条命,一条命都去得七七八八。 可周灵却不是这样。 他不但看起来很安逸,经脉的实际表现也很非常稳定。 凌霄子一时找不到词句来形容他探查到的东西——浩渺的灵气在周灵的体内按照一定的规律排布着,从不可见到云雾状,再到逐渐凝实变成水滴,水滴聚而成塘,塘扩而成江海。最终演变成了凌霄子内视看见的画面:奔腾不息的水流在经脉中涌动,经过灵台,在原本下丹田的地方汇聚成一片汪洋。那海洋仿若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尽头。 普通人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庞大的灵气,但在周灵体内,却形成了完整的循环。 凌霄子现在对于他看见的幻象信了大半,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化形的前期征兆。 属于令一个人的灵力缓缓退出,周灵感觉到了寒冷,追寻着那点温暖,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栖尘子惊喜道。 周灵愣了一会儿,一时还没分清眼前的景象是真是假。他伸手拍了自己一巴掌——嗯,痛的,有感觉。又在栖尘子和凌霄子奇怪的眼神里,挨个把两人摸了一圈。 “看来是出来了。”周灵若有所思地道。 栖尘子莫名其妙:“什么出来了?小师兄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语气严厉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焦虑。 周灵拍了拍他的肩膀:“师弟,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栖尘子:“不信什么?” 周灵:“我可能不是人。不。应该说我大概率真的不是人!” 栖尘子看了看周灵,又看了看听了周灵的话脸上表情波澜不惊的凌霄子:“你们两个都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洗脑了吗?”他还记得凌霄子的仙人转世论,现在周灵这个言论更夸张,还“我大概率不是人”。 “不是人难道是鬼啊?”栖尘子摸出一张镇鬼符往周灵脑袋上一拍:“看见没?你要是鬼,这些你从小玩到大的东西对你来说就是木亥武器了。” 周灵把脑门上的镇鬼符揭下来,随手扔在床边:“我可能是三千大道之一。” 栖尘子这次是真的觉得周灵出问题了,正准备上前好好检查一番,却见凌霄子抢先他一步抓住了周灵的肩膀。 凌霄子:“你知道了什么?” 周灵眨了眨眼:“小师叔,你也……” 两人对视了几秒,意识到现在有些东西只有他们互相明确。 栖尘子一个人被隔绝在师侄俩的世界外,心里不痛快,愤愤道:“你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谜?灵儿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周灵轻轻挣脱凌霄子的钳制,给栖尘子顺了顺他那把乱糟糟的胡须:“师弟,是这样的。我虽然丹田碎了,但是好像修成了比紫府元婴更厉害的东西。” 栖尘子:“哈?现在还有人能突破练气?”末法时代,修士最高成就也就是练气九阶了,而这个近两百年来,唯一的练气九阶,就是他们紫霄山上一代掌门——太虚子。 太虚子仙逝前还说凌霄子可能会是人间唯一一个突破练气的可能性。 结果凌霄子这还没动静呢,周灵先跳出来说自己修成了比紫府元婴更厉害的东西。 栖尘子冷笑了一声:“小师兄,你觉得我像是个傻子吗?” 周灵:“……”挠了挠头,苦恼怎么和栖尘子做解释。 凌霄子伸手摸了摸他挠头后变得有些蓬乱的发髻,对栖尘子道:“内视法一探便知。但他经脉因为封存灵气的缘故都闭塞起来,很难探入到真实的体内环境中。” 栖尘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我要亲自看看。” 这回轮到栖尘子捏着周灵的脉门闭目凝神。周灵坐在桌子前,支着脑袋望天。 凌霄子辅助栖尘子撬开了周灵的一丝经脉,只是须臾,栖尘子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栖尘子:“这、这……”那浩瀚无际的灵气汇聚之景象现世罕闻。确实如传说中大乘期随时就要飞升的大能才拥有的内府景象。 周灵伸手在栖尘子面前挥了挥:“师弟?” 栖尘子正在重铸世界观,持续掉线中。 周灵耸耸肩,转向了凌霄子:“小师叔,你也看见过那些景象?” 凌霄子点头:“大道三千,生灭携因果进入轮回。” 周灵:“然后呢?” 凌霄子:“我看到的景象就到这里。” 周灵“嗯”了一声:“我看到的时间跨度比较长,要从混沌未开的时候说起——” “混沌未开?”刚回过神的栖尘子听到周灵的话,脸上表情又绷不住了:“你等等,让我缓缓。”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在椅子上找了个扶手靠好:“行了,现在开始说吧。” 周灵:“师弟,你比我想象中要脆弱哦。” 栖尘子:“这是修道之人最后的科学坚持。” 周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修道之人还讲个屁的科学。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描述了一下从混沌未开时期开始,到开天辟地、三千大道大打出手争取化形,再到因果化形失败,生灭带着他打遍洪荒最终找到化形机缘,两个法则双双进入轮回。 “轮回之后,我就眼前一黑,在亮起来就看见自己在雾远山了。”周灵摊手道:“因果那个粉色光团就在我小时候经常玩的那棵树下面变成了小婴儿,师父说那是我养父母捡到我的地方。如果我不是因果——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他指的是丹田破碎却还活蹦乱跳的事情。 栖尘子听完整个故事,有点虚弱地道:“你这个故事,都不用变就直接能写一本洪荒小说。” 周灵:“……”好像没办法反驳。 “说起来,既然你认为自己是因果……”栖尘子道:“那和因果一起进入轮回的生灭呢?” 周灵目光移向了凌霄子,凌霄子冷静道:“不出意外的话,是我。” 栖尘子:“可以,稳。我们紫霄山要无敌了。” 说着,栖尘子站了起来,直愣愣的走了出去,一阵秋风吹过,花白的头发和道袍一起扬起,背影看起来相当萧瑟。 周灵回头对凌霄子道:“其实师弟的反应挺正常的,我也觉得这个发展有点玄幻。” 凌霄子比周灵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周灵,突然伸手保住了他。 高大挺拔的身躯微微佝偻,把另一个人的身体笼罩在shen下。体温隔着衣料传来,周灵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像是两条锁链,要把他牢牢锁住。 凌霄子的头搁在周灵的颈侧,若有一天,他重新化为了生灭,那么此刻的周灵仍是他盼了亿万年才终于盼来的美好结局。 周灵疑惑地叫了一声:“小师叔?” 凌霄子:“让我再抱一会儿。” 周灵没办法体会作为生灭带着随时就要消失的另一个意识独自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心情,他只能安静地,任由凌霄子拥抱着,昭示他存在的事实。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 明明已经走出去的栖尘子又返了回来,语气不善道:“你们抱够没有?干活了。” 九天降魔阵,在护山大阵内的光芒显得有些暗淡,但紫色电网般的明灭阵纹看起来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玄霄子一个人呆在阵眼里啃包子。这是紫霄山持续开发了第一百二十八个版本的九天降魔阵128.0版,半智能、蓄电量大、持续时间长,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还要人工引导操作。 第79章 玄霄子手里的包子是梅干菜肉的,看起来很正常,吃起来更是。但他让厨房给其他人准备的却是橙子牛肉味?周灵手里捧着厨房长工给他发的肉包陷入了沉思…… “我始终没搞明白,为什么掌门师叔自己吃的很正常,却给我们那么可怕的东西。”他把手里的包子掰成两半,露出了剁碎的橙子肉和牛肉馅,被蒸熟的橙子肉和着牛肉看起来呈现出一种奇怪的酱色,有点恶心:“讲道理,这东西的杀伤力比九天降魔阵98还要可怕。” 九天降魔阵98,号称紫霄山史上兼容性最强大的一个版本,但就是因为兼容性强大到不分敌我,但凡实力超过一定境界,必然会被阵法攻击,所以很少启用,一旦启用就是全紫霄山哀鸿遍野,后来这个版本很快就被更新换代掉了。 见周灵用九天降魔阵98来比喻玄霄子的黑暗料理,作为玄霄子首席大弟子的流尘子非常非常赞同。说的太对了,快来个人阻止他师父研究奇怪的菜色,尤其是在和魔物战斗的时候,他真的很怕魔物没把紫霄山的人怎么样,却让玄霄子一顿黑暗料理放倒了。 众人来到阵眼处,凌霄子接替了玄霄子的阵法控制权。紫色光圈在控制着的周身亮起,这代表着阵法正在运转中,一旦控制者离开,阵法就将停止全盘扫描,只攻击魔气显著的个体。 这就是玄霄子从启动阵法后一直没有离开的原因——因为他根本走不了。也是因为走不了加上战况并不激烈,所以玄霄子开始忍不住思考奇怪的东西——比如改良一下紫霄山的包子种类。当然,除了他自己以外,所有人都觉得改良非常失败。 玄霄子急着从阵眼离开的原因很简单,宗协一群人都堵到紫霄山门口了,再不给回应……倒不是怕他们闹,而是怕华夏玄学界集体陷入恐慌。想象一下,一个一直风调雨顺的地方突然下了好几天特大暴雨,换谁都觉得要糟。 周灵目送着玄霄子离开,其他人要么被玄霄子带走撑场子去了,要么就留在九天降魔阵里看热闹。 九天降魔阵的阵眼边上有一块水镜。说是水镜,其实就算一个巨大的石盘,石盘里盛满了雨水,将它和阵法联动,就能透过石盘里的水镜看见整个大阵覆盖下的紫霄山情况。 其中的妖魔鬼怪自然也跑不掉。 其实不怪玄霄子会觉得无聊,因为祁谰三号带上山的魔物真的不多。更多的是他为了附身带来的组织内的人员,这些人因为原因,也许是受到祁谰三号的蛊惑,也许是为了追逐利益,选择了和他一起山上,然后被当成俯身道具使用。运气好点的,祁谰三号附身时间短,还留着一口气苟延残喘,运气不好的,直接就一命呜呼。 跳过这些半死不活的人,其他魔物兼职少得可怜。 夜叉和小妖魔是数量较多的一些,但在阵法的压制下只能抱着头四处躲藏试图逃出大阵。玄霄子操控着阵法已经打死了很大一部分,剩下一点都风声鹤唳,逃窜速度硬生生快了一倍。 凌霄子的重点也没放在它们身上。他闭着眼,让神识在阵法中延申。借着大阵,他看见了几个特殊的地方。 灵气不同寻常地被隔绝开来,这在阵法中直观的显示为了一个个黑色的小点。在这些小点附近,属于魔的气息泄露出来。 凌霄子并不急着操控阵法进行攻击,他在等待幕后的东西出现。 周灵则和栖尘子已经知非格非两兄弟围着水镜津津有味地开始点评从扭曲地空间里爬出来地魔物。 栖尘子毕竟年纪摆在那里,人生阅历和见多识广的程度完爆几个小的,指着那些不太常见的魔物给他们科普。 “这个长着牲畜脑袋的东西不是魔,是胄的一种,可以人为制作的。那个一把长发浑身阴测测的是个阴魔,正面攻击的能力不强,但能梦中乱神,意志不坚的人对上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哦,刚爬出来的这个,看到没?饿死鬼变成的。你看它肚子和嘴比其他的要大很多,不过饿死鬼本来就是鬼怪中比较凶的一种,这还能堕入魔道,不知道是遭遇了什么鬼生难以接受的事情。” 周灵伸手戳了戳光滑的水镜,把原本和投影幕布一样的镜面戳出了一道波纹:“可能是觉得当鬼还吃不饱吧。” 水面的涟漪很快恢复了平静,格非却奇怪地“咦”了一声,指着水镜的一角问:“那是什么?” 只见水镜靠近周灵的那个圆弧边上,一圈圈黑雾漩涡般卷起,很快就形成了一层浓重的黑幕。凌霄子也把阵法的攻击重点移动到了那黑幕上,水镜随之改变了方位。 第48节 原本还在边缘的黑雾变到了中间,周灵看见那漩涡状的黑雾越转越快,最终从平铺的状态变成了树立状态。就像是有一扇漩涡状的大门隐藏在黑屋里。 栖尘子顺着胡子的手顿住,眼眶微眦:“这、这是什么!?” “什么?师弟你也不知道?”周灵问。 栖尘子扒着水镜,就差把脸贴上去了:“不,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就是因为我知道这是什么,我才觉得不可能。” 周灵道:“师弟,一切皆有可能。你看我,你刚才甚至觉得我不科学。” 栖尘子沉默了一小会儿道:“这是一扇传说中的通往魔界的大门。” 周灵:“……那他们魔界,还挺磕碜。大门居然就是一个漩涡。” 栖尘子:“这是重点吗?末法时代,不应该开的出这样的大门!上一次开出魔门是在一千两百多年前,那个时候魔神出世,天下大乱,紫霄山护山大阵与九天降魔阵齐开——” 说到这里,栖尘子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知非弱弱的举手道:“我们现在,好像也是护山大阵和九天降魔阵齐开……” “轰隆隆——”一片闷雷声响起,原来是凌霄子引导九天降魔阵的攻击开始了。 阵眼里,大阵操控着以神识锁定魔物,九天降魔阵便会自动生成天雷攻击。凌霄子神识强大,锁定起来几乎都是成片成片的大规模攻击,个别力量强大的个体还有特殊照顾。 但很快,凌霄子停下了攻击,他发现了异常。 那扇被栖尘子说成“不可能”的魔门并没有因为魔物先遣部队被打散而消失,相反,它个头越来越大,颜色也越来越深。 在九天降魔阵内,任何与魔相关的东西都该是处于被压制状态的,就算是魔界之门也是如此。但现在处于紫霄山的这扇魔门却一反常态地发展壮大着。 谁也不知道它打开的那一刻会发生什么。 是大量的魔物涌出围攻紫霄山?还是过量魔气侵蚀生气,让紫霄山变成一座荒山? 周灵不敢想象在盛法时代都造成了惨烈结局的魔门开在末法时代会是什么样的一番光景,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它一定与任何通向he的结局无缘。 紫霄山的护山大阵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本就耀眼的光芒更盛。 到了山门外的玄霄子话还没来得及讲讲句,就被自己护山大阵闪瞎眼的金光弄得一阵眼晕。他心脏忽然一阵悸动,到了嘴边的话头一转,表情严肃道:“诸位道友,神州大地恐有劫难将至。” 曲明楠眼皮一阵乱跳:“真的要世界末日了?” 龙虎山老天师张道衍皱了皱没,什么世界末日不世界末日的,能不能好好问点重点了?他把曲明楠往边上推了推,问道:“玄霄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张传讯符敲好在此刻飞至玄霄子身边。符箓化作金光,凌霄子的声音从中传出:“师兄速归,魔门将开,大凶。” 第80章 魔门将开,大凶。 寥寥几字听的玄学界众人一脸懵逼。 大部分人都是脑子“嗡”地一声,直接当机了。 曲明楠更是一连说了好几句“完了”,面色发白,额头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整个一副大难临头的摸样。 玄霄子急着回山亲眼看看此刻的情况,便对众人道:“魔门降临,我紫霄山必倾尽全山之力以阻魔神出世。此事结果如何我不敢下定论,请诸位道友做好最坏打算。” 玄霄子的话让众人陷入沉思,如果连紫霄山都不敢打包票说能解决事情,那整个华夏、不,不只是华夏玄学界,甚至是整个人间界都将承受不可磨灭的灾难。张道衍踏前一步:“前辈,此乃整个人间之事,龙虎山愿与紫霄山共进退。” 上一次魔门出现已是千年之前,那尸骨遍野,人间萧条的景象从前人口中一代代流传下来,即便已经过去多年,但玄学界中有传承的弟子都牢牢记得师长对他们的教导。 若确定魔门已开,他们便没有退路,唯有一战方可争取一线生机。 张道衍表达了决心后,茅山派,灵宝派,泰山府守山人,龙华寺,湘西赶尸一脉……但凡今天跟来紫霄山的各大门派都纷纷表示要和魔门拼了。 玄霄子:“……”倒不是嫌弃他们,但是踏马真的太弱了!还和门拼了,送菜呢吧? 稳了稳情绪,玄霄子道:“诸位道友听我说,魔门虽开在紫霄山,但神州各地结界薄弱之处依旧有魔气泄露魔物脱出的可能性,届时还需要大家分守镇压。” 张道衍点点头:“我了解了,若紫霄山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请务必第一时间传讯过来。” 送别了玄学界众人,玄霄子带着弟子们匆匆赶到凌霄子身边。 九天降魔阵内,周灵正为凌霄子做灵引。比大阵本身运转的更快的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向九天降魔阵,开了灵视的紫宵山众人几乎个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整个阵眼变成了白金色。浓厚到能遮挡住阵眼中心两人身形的灵气让普通弟子感觉到了呼吸困难,栖尘子让修为不够的弟子回了内山太初宫守着正殿。 玄霄子指着那个巨大的灵气光团道:“这是什么东西?” 九天降魔阵还有这种功能?他怎么从来不知道? 流尘子给他师父解释:“趁着魔门还没和魔界彻底勾连起来,小师叔想要试试能不能切断两者联系。” “切断?”玄霄子的嗓门都高了一个八度:“哪次魔门降世是从外切断的与魔界联系?他也不怕魔门反噬,先把自己伤喽!”听着像是在责怪凌霄子瞎搞,但掩不住语气里浓浓的担心。 栖尘子脸上表情很是纠结,本来凌霄子独自操控大阵时并不是现在的摸样,大阵聚灵酝酿天雷的流程也是众人熟悉的样子,但几次攻击无效后,周灵突然冲了进去,再然后—— 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玄霄子一眼扫去,先是发现了栖尘子纠结又忧心忡忡的表情,而后问:“灵儿呢?” 流尘子等人都看向了被灵气围绕遮得严严实实的九天降魔阵阵眼,他眼皮一跳:“别告诉我在阵眼里。” 榕羽子小声道:“就是……在阵眼里。” 玄霄子:“……”举着手,抖了两秒:“你再说一遍?” 栖尘子转头,看着玄霄子道:“在里面,里面!我一个没看住他就冲进去了!” 阵眼外掌门带着一群人大眼瞪小眼,阵眼内周灵和凌霄子也互相瞪视了一会儿。 最终是周灵先在凌霄子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嘿嘿。”周灵讪笑了一声,举起手道:“我发誓,是灵光一闪让我进来的。” 凌霄子发现周灵从接受了自己不是人的设定后,比以前更能闹腾了。他摁了摁额角,默许了自己占据灵引位置的周灵的行为。 周灵确实是个很好的灵引,以前只当是天生灵体灵气亲和度高的缘故,现在想想,他本身就是天地间最本源之气所化,影响点天地灵气还不跟玩儿似的? 冲进阵眼确实是他一时冲动,但在那几秒的时间里,他就是没有缘由地想要冲进来,好像不这么做,就会产生很大损失。 自从丹田破碎,周灵反倒对灵气地感应更灵敏了,只是由于经脉封闭地缘故,他操控不了任何灵力。但这并不影响他把灵气吸引过来进而导向九天降魔阵。 阵眼处的灵气越聚越多,凌霄子控制着这些灵气压缩到大阵的阵纹上。九天降魔阵的阵纹升起之时,遍布紫宵山,阵纹就像一条条轨道,能在人工操作的时候对紫宵山任何一个角度进行定点打击。 凌霄子现在做的,就是打击前最后的蓄力填弹动作。 白金光芒愈发炽盛。就在魔门的漩涡进一步扩大的那一瞬间,凌霄子掐着法诀开始了攻击。 “兹——轰——”一个雷球由九天降魔阵阵纹凝聚落下,如同放大的炸弹炸进魔门漩涡。 第一个雷球被漩涡吞没,没有激起任何波澜。随即,第二个雷球落下,依旧被吞噬进漩涡,消失无踪。两次攻击都没有掀起任何动静,一直注视着魔门情况的玄霄子等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 位于阵眼中心的凌霄子却并不着急,没有人比拥有大阵加持的他更能直观地感受到整个紫宵山的情况。魔门所在地位置,虽然看起来无事发生,但周围开始萎靡的魔气却骗不了人。 第三个雷球落下,漩涡同先前一样像是有感应般张开了大嘴,这一次,凌霄子让雷球提前炸开。 漩涡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止运转,水镜边围观的众人屏住呼吸,生怕呼出的气引起水镜波纹,从而错过一丁点的细微变化。 白金色的雷球撕裂了自己,魔门漩涡尽管很快又将他吞噬,但谁都看见了漩涡里透出的耀眼白光。 “我没有眼花吧?这是魔门被打成筛子了?”松羽子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第四个、第五个、第六个雷球毫不停顿一口气全部落下,整个魔门被雷球包围。 周灵突然睁开眼睛,眼神空洞而悠远:“有东西要出来了。” 第81章 有东西要出来了。 周灵说这话的时候,凌霄子的视野里什么也没看见。但他仍然动作飞快地停下了雷球攻击,转而将魔门四周团团围住。对周灵,他给予百分之百的信任。 几乎就在凌霄子完成结界的同时,先前在雷击下已经有了些许破碎痕迹的大漩涡被一双手从内部撕开。 “嗬——”扒着水镜围观的玄霄子等人倒抽一口气。 透过灵视看的更加直观的周灵也吓了一跳——因为那双手实在是太大了。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范畴。 当然,从魔门里爬出来的东西本身也不会是人,但这双手,足足有周灵半个身体大小。毫不夸张地说,它可以一把握住周灵,并且把人直接捏爆。 那双大手刚一出现,漫天雷光倾泻而下。将那一片树林都染成了白金的颜色。 待光芒散去,众人凝神一看,大漩涡状的魔门倒是碎了,但原地出现了一个至少七八米的巨人。赤衣果着身体,皮肤呈现出暗红的颜色,浑身上下遍布黑色魔纹,最关键的是——这个巨大魔物的脸和祁谰一模一样,就是放大了许多倍,眼神中的残忍邪恶有如实质,哪怕是隔着水镜都让人背后一寒。 玄霄子搓了搓手臂,找回了一点温度,嘴上嘀咕着:“这家伙怎么那么伤风败俗!” 阵眼里,周灵也对着凌霄子道:“他怎么连条裤子都不穿?” 凌霄子上前一步,直接捂住了周灵的眼睛。 那个巨大的祁谰似乎是已经完全失去了身为人的意识,他的脑子里只有破坏的谷欠望。因为被结界困住,他正愤怒地攻击着结界。隔了一个水镜都能感觉到他把周围徒弟践踏地砰砰作响的动静。 “现在怎么办?”流尘子问:“师父,你学过怎么对付这玩意儿吗?” 玄霄子等着他:“我教过你吗?” 流尘子摇头:“就是没学过才问啊。” 玄霄子随即摊手:“我要是会,我还不教你?藏着掖着带进地下去啊。” 流尘子:“……” “那、掌门师叔可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栖尘子换了个委婉的提问方式。 这次玄霄子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像是化魔不成后,反被魔化的产物。” 化魔和魔化,虽然字面上只是前后两字的颠倒区别。但实际上却代表着魔与魔物的最基本分界线。魔,哪怕再弱小,至少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而魔物——这是一个统称,包含了所有带上了魔气的东西。魔物里很多中低等魔物都是眼中只有杀戮的东西,它们没有理智,哪怕力量再强大,也终究只是魔物,一辈子都不能成魔。 现在这个巨大的祁谰,很显然已经沦为了后者。 “他本就堕入魔道,还把自己弄成了切片面包,然后我们接二连三干掉了他的切片……”周灵被捂着眼睛,但这不妨碍他听了玄霄子的话后进行联想——他管这叫合理推测:“会不会是我们导致了他走火入魔变成这副样子?” 凌霄子仍然捂着周灵的眼睛,带着他走出了阵眼:“他本来就是魔。倒也不是没可能因为魔物分身被灭从而反噬魔化。” 玄霄子见他们走出来,问凌霄子:“大阵奈何不了他?” 凌霄子摇了摇头:“调动结界围困已经十分困难。目前看来,天雷也不能对其造成致命伤害。”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后继续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 “有什么办法啊?”周灵不死心地想要挪开凌霄子的手,但那双手却牢牢覆在他的眼前,不会让他觉得难受却怎么也扒不下来。 第49节 九天降魔阵所化的结界在祁谰狂躁的拍击下出现了裂痕,结界碎裂只是时间问题。巨大的祁谰身上围绕的魔气也越来越重,很快,他的周身就缭绕了一个一层黑雾。 凌霄子终于放开了周灵。 魔气侵蚀着周遭的环境,结界内的那一片草木已经呈现出枯萎颓败之势。倘若祁谰挣脱结界,可以想象紫霄山就是下一个结界内景象。 “我可以把他引入洪荒遗域。”凌霄子说这话的时候,九天降魔阵结界已经碎出一个口子。 周灵注意到凌霄子话里的那个“我”字,急忙道:“我也可以帮忙,毕竟我不是人!” 玄霄子:“师弟你——”话说了一半,听见周灵那声响亮的“不是人”又硬生生转了话头:“不是,灵儿你等等。‘不是人’又是怎么回事?” “没时间解释了。”周灵看着结界又崩出一道大裂口,狠狠抓住了凌霄子的手臂:“反正我死不了,让我和小师叔一起去!而且我在洪荒遗域里超厉害!小师叔作证。” 玄霄子狐疑地看了一眼凌霄子:“洪荒遗域空间并不稳定,若非万不得已,我不建议这么做。另外,灵儿这说的都是什么?” 凌霄子感受着手臂上不重,但也不能让人忽略的力道,定定地看了一眼周灵道:“师兄,若有其他办法,你早就出手了。” 确实,没有人知道怎么对付这个从魔门里爬出来的巨大魔物。玄霄子嘴上和流尘子贫着,心里已经演算过无数遍结果和可能性。他不知道仅凭人力要如何与这堪比魔王级别的魔物打斗,更甚至于,他的演算内容里没有一个看到了结局。 所有的推演都断裂在祁谰破开结界的那一瞬间。 玄霄子只看看见了满目的枯败与萧条,他楞在了原地。 凌霄子戳破了玄霄子的想法,他微敛下眼帘:“师兄,既然凡间看不见结果,那就去另一面解决。” “另一面……”玄霄子仍在犹豫,他没有把握,也不希望看见师弟和师侄一头栽进一个谁也不能确定的猜想里。 结界进一步扩大,玄霄子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周灵放开凌霄子,转身走到玄霄子面前,伸手抱了抱他,道:“掌门师叔别担心,去了那里谁打谁还说不定呢。紫霄山以天下苍生为重,给我一个拯救世界的机会。” 第82章 从后山到洪荒遗域结界处,距离算不上长。借助金雕的话不过半刻钟,但谁也不敢保证祁谰会在这段路程里出现什么反应。 九天降魔阵所化的结界濒临破碎,玄霄子带着弟子们不断加固着结界,栖尘子与流尘子则联手在规划好的路线上叠加五雷符。 周灵招来山鹰,摸着它油光噌亮的羽毛道:“别发抖,一会儿好好飞,活着回来你以后就是拯救世界的鹰王了。” 山鹰像是听懂了周灵的话,扬起翅膀“桀桀”鸣叫起来。 凌霄子手中宵练挽了个剑花,一张引灵符贴在剑托上,整柄长剑闪烁着灵光,好像从凡间兵器蜕变成了仙家法宝。 见两人准备妥当,玄霄子深深看了两人一眼:“去吧。”他说,话音落下的同时,衣袖一挥,架在九天降魔阵结界上的一十八道雷火阵同时激发,爆裂的雷光与火光朝着巨大的魔物涌去,滚滚浓烟从后山冒出,隔了老远都能闻到空气中那股腥臭胶着的味道。 周灵敏锐地发现随着大型术法的连续发动,紫霄山中被护山大阵聚集而来的灵气也挥霍地七七八八。末法时代的天地灵气本就少的可怜,再这么下去,魔还没倒下,整个秦岭山脉的灵气就要被抽空了。 他拉了拉凌霄子的衣袖,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道:“小师叔,灵气——” 凌霄子竖起一根手指在他唇边:“我知道,马上就好了。” 周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掌门师叔和其弟子们未必不清楚这件事,但他们仍在努力为两人创造更好的前期条件,想要让祁谰在进入洪荒遗域前尽可能的被削弱。 哪怕宗门未来百年灵气不再,惟愿两个少年长老来去平安。 山鹰振翅高飞,栖尘子和流尘子引爆了埋好的五雷符,迫使祁谰朝着他们预定的方位走去。 周灵仿佛割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珠从指尖冒出。这小小的一滴鲜血,落在魔物的鼻子里,无异于放大了千百倍的香甜美酒,被攻击刺激得脑中满是怒火的祁谰像是一头盯上了猎物的恶兽,不用驱赶,自己朝着山鹰追去。 魔物的速度非常快,大地被震得隆隆作响,祁谰伸出手好几次险险逮到山鹰。 带着魔气的掌风挥来,山鹰的羽毛被腐蚀掉了一部分,坐在山鹰背上的两人都感觉到了它激痛之下的颤抖,但飞行速度却不降反升。凌霄子把周灵护在身前,周灵透过对方的肩膀看见他法衣暗淡下去的光芒。 脖子里挂着的白虎坠子自己从衣服里钻了出来,甚至挣脱了挂它的红绳子,单独一个吊坠浮在了半空中。周灵还没来得及诧异,就见吊坠变成了巨大的白虎,几乎凝成实质的白虎虚影怒吼了一声,结结实实和祁谰撞在了一起。 “嗷——”“吼——”两个庞然大物打斗的动静不小,祁谰眼珠一片血红,它的脑子里全是那个香甜的味道,所有拦路的家伙都要被毁灭掉。魔物出手狠绝,白虎也不遑多让,被推出去的白虎一个翻身又窜了回来,一口咬住了祁谰的小腿。 祁谰怒吼一声,抬腿就甩。白虎咬中之后绝不松口,硬生生把祁谰的一块腿肉带了出去。 猩红的魔血四溅,草木沾到血液立刻枯萎。白虎吐掉了嘴里的肉块,身影渐渐变淡。 “虎爸爸。”周灵叫了一声,他感觉到这次白虎的消失和以往不同,就好像它再也不会回来了。 白虎看了一眼周灵,毛茸茸的脸上露出了个人性化的笑容。然后身影彻底消失在半空。白虎坠子发出一声脆响,裂成了几瓣。碎掉的坠子坠落下去,落进山林之中,再也找不到踪迹。 凌霄子拍着周灵的肩背,默默安慰着他。 祁谰见拦路的东西没了,继续追着猎物跑去。 山鹰与祁谰一前一后逐渐逼近了洪荒遗域的结界。 凌霄子翻出令牌,打开通道。浓郁的灵气自通道处溢出,就连祁谰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微妙的不同。 即便是在路口处,灵气也足以支撑凌霄子御剑飞行。剑气所化的飞剑出现在山鹰身旁,凌霄子带着周灵跳上飞剑。山鹰振翅折身,想要离开。不料,祁谰居然伸出手来,做了个抓捕的动作。 周灵紧张地摒住了呼吸,双手用力紧握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把愈合的伤口又挤出了鲜血。 祁谰的手掌擦过山鹰的一边翅膀,山鹰朝下跌了一段,但仍旧奋力飞起。祁谰一击不中,鼻子里又嗅到了那股浅淡的几乎就要消失不见得香甜味道,充血得眼珠又紧紧盯住了周灵。 山鹰趁此机会越飞越远,虽然跌跌撞撞,但好在是离开了。 祁谰则追寻着眼中得猎物,一步跨进了洪荒遗域之中。 时隔不久,再次进入洪荒遗域,周灵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活泼的灵气争先恐后像他集聚过来的情况。 他有点不知所措。 想想现在自己的筋脉因为想要封住过多的灵气而产生闭塞,以至于他根本连一丁点灵力都用不出来,周灵甚至不知道要对这些灵气怎么办。 不知是洪荒遗域里的灵植灵物比较高级还是怎么的,虽然魔气也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它们但至少只是看起来焉了吧唧的,没有立刻死亡。 祁谰不会飞,这是目前他们最大的优势。 凌霄子按着周灵的肩膀,音色温凉:“害怕吗?” 周灵想了想,回答道:“其实没进来之前有一点。但是现在,突然就觉得,那玩意儿也不过如此。” 这不是用来忽悠凌霄子的话,在被浓郁的灵气包围之后,他心里那块慌兮兮的角落突然就平静下来。有个想法一直在脑海深处盘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低级的魔物。 凌霄子闻言,揉了揉他的头发:“能驾云吗?” 周灵尝试着回想腾云驾雾的感觉,很快,一团柔软的白棉花一样的云团聚到了他的身边。 凌霄子:“很好,你在这里呆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周灵被他抄着胳肢窝提溜到了云团上,刚站稳呢,飞剑就如一道电光窜了出去。 在洪荒遗域里的凌霄子,不说有移山填海只能,至少翻江倒海是能做到了。宵练搅动着一方灵气仿若翻腾的漩涡,剑气夹杂在其中,好似能割裂一切。 祁谰就这样被限制在了凌霄子的剑阵里。 周灵托着腮,看了一会儿,总觉得这画面有点像巨人打蚊子,但死活打不中。不是他故意把凌霄子比作蚊子,而是和祁谰相比,他实在是太小了。 等等,周灵脑袋一个激灵。 太小了? 他仔细对比了一下凌霄子和祁谰的体型大小,惊骇地发现——祁谰他好像越长越大了。 原本七八米的高度现在一定不止,凌霄子在他手边约莫只有一个手指大小。再看祁谰的个头,都快和边上的山峰齐高了。 “小师叔!”周灵叫了一声:“他是不是变大了?” 这一声,不光叫来了小师叔,祁谰的注意力也被拉了过来。 周灵被那双充满着嗜杀谷欠的眼睛看的脊背生寒,他嘀嘀咕咕地自语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一次。”边说,边伸手去摸乾坤袋,然后拿出了一把雷符。 遇事不决撒雷符,这是周灵的做法。 绘着金红云篆的符箓在灵气的席卷下排成了一个圆弧形,明黄的符纸不断打着转,空中开始聚集起雷云。 越来越大号的祁谰抬头看了眼雷云,似乎有些忌惮。凌霄子借着他一瞬间的晃神,俯冲下去,一剑直击他的脖颈。 金色剑气没入粗壮的脖子,祁谰怒吼一声,双手挥动间,凌霄子踏着飞剑从他指缝中窜出。 周灵看见小师叔的法衣破损,手里宵练也没了,赶紧拉着他往远处跑。软绵绵的云团被他开出了堪比f1的速度,像是棉花糖被拉扯成了丝,云团主体已经到了很前面,而后面仍旧拖着小尾巴。 凌霄子看他一副紧张的摸样,抿了抿嘴没说话。法衣是被魔气侵蚀受损的,而宵练却是被崩在了祁谰的脖子里,一时半会儿抽不出来。是告诉周灵“我得剑被卡住了”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真相,还是让他脑补一出惊险刺激的攻击?凌霄子选择后者。 越聚越多的雷云和隆隆的雷声掩盖住了祁谰的咆哮,周灵慌里慌张地揪着凌霄子的衣袍检查:“小师叔你有没有受伤啊?那个祁谰为什么越来越大了?他不会还要长吧?会不会把洪荒遗域撑破啊?” 凌霄子摇了摇头:“我没事。祁谰应该也是受这里浓郁灵气的影响才会变大。但我测试的结果来看,至少体型上发生了变化,力量方面暂时没什么增长。” “体型增长就很恐怖了,力量再涨?逆天了吧。”周灵吐了句嘈,接着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让天雷继续劈吗?”他还记得上一次这么劈天雷,洪荒遗域差点没塌了。 凌霄子显然也考虑到这个问题,沉思了一会儿后道:“再等等,倘若空间动摇就暂停天雷——你可以做到吗?” 周灵看了眼远处的雷云,心里隐约觉得它像是某个网红乌云冰淇淋,不排斥,甚至有些过分的活泼,于是点头道:“可以。” 凌霄子“嗯”了一声,又拿出了另一柄剑:“天雷一停我便继续攻击,这里毕竟魔气不足,它回复不过来。” 现在的魔和从前的魔也有了很大区别,洪荒时期的魔修与道修无非修行线路不同,本质上殊途同归,两者都是运用灵气进行修炼,但现在的魔,却更多的依靠魔界中的魔气和阴煞之气,越凶越好。 所以凌霄子才会说祁谰恢复不过来,因为作为新生代的魔,它已经不适应用灵气修炼了。 周灵的目光瞥向了凌霄子手里那把剑,剑身上透着森冷的寒气,不难猜出从前是把杀生之刃,但与宵练相比,还是差了不少。凌霄子倒是不怎么在乎剑的好坏,只是他担心这一柄剑会和宵练一样被卡在祁谰钢筋铁骨一样的魔体上。 周灵想到自己乾坤袋里的承影,和宵练同宗同源,就把承影翻了出来递给凌霄子。 无形之剑猛地举到凌霄子面前,后者愣了一愣:“怎么了?” 周灵道:“用这把。” 凌霄子嘴角微扬,却是拒绝了周灵:“不用,不是剑的问题。”本来也是,只靠剑刃本身对祁谰的伤害非常微小,更多的还是剑气伤害。凌霄子之所以给自己找把剑拿着也不过是习惯了握剑的手感,通过手中之剑,剑气收发更加顺畅。 至于手里的剑是哪一把,他是真的不挑的。 何况,那柄承影剑是周灵从小心心念念想要的玩具,他花了十多年来找到,这要是丢在一个魔物身上,不提周灵的感受,凌霄子都觉得糟心。 送出去哄灵儿玩的物件怎么能丢呢? 周灵在凌霄子的再三解释下终于把承影放了回去。 恰巧此时,天雷引起的空间震动开始了。 凌霄子又把周灵带到飞剑上,飞近了祁谰。周灵对着雷云挥挥手,一道闪电在雷云中翻了个身,天空乌压压一片的云层逐渐转晴。 凌霄子再次一剑祭出,剑阵包围了祁谰。 祁谰现在的情况有点惨,可以直观看出的那种惨。身上的黑雾变得暗淡,魔纹破损,身上到处挂着伤口,有些伤口深可见骨。但这并没让他变得非常虚弱,至少凌霄子仍旧不能一剑了解了他。 魔物的复原能力很强,洪荒遗域里纯净的天地灵气恰好隔绝了一切其他气息,致使祁谰的伤口的恢复变得异常缓慢。这是他们的机会,一个脱字,怎么也能把这个魔物彻底拖死。 第50节 就是不知道要持续多长时间。 周灵看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祁谰,想他求长生,想要探索上界,都快想疯了,结果却是完全魔化之后才进了洪荒遗域。搞了个“折仙”组织,仙没折下来,自己先折在里面了。 这样一想,祁谰还真是失败的非常彻底。 尤其成魔之后还被压着打,太惨了。 -------------------------------------------- 洪荒遗域外,紫霄山众人只能根据结界动静才猜测里面发生了什么。 随着结界波动,玄霄子带着一帮弟子一惊一乍地跟着波动。守门的弟子传讯进来的时候,栖尘子正揪着胡子分析占卜结果。 铜钱滴溜溜的打着转,怎么也不落下来。栖尘子暗自嘀咕:“这什么情况,不准的吧。”刚说完,“啪嗒”一声,三枚铜钱就压在了桌子上,整齐的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硬压下去的。 玄霄子打开传讯符,守门弟子报告说,有个带着执法长老令牌的年轻人要上山。 执、法、长、老!? 冲霄子已经下山多年,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拿着他的长老令牌上山,众人面面相觑。 流尘子:“有谁记得最近的魂灯明灭?” 不怪他们多想,实在是这个时间段比较敏gan,他们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不太好的结果。 榕羽子道:“我去看魂灯。”说完,匆匆忙忙唤来金雕飞向摆放着魂灯的司命宫。 玄霄子让人把那个年轻人带过来,用最快的速度。 沈奕一直知道自家师父有个“很了不起”的师门,这主要是靠他师父天天对着他吹“我们师门怎么怎么”积累的,但他师父却从来没告诉他这个很牛逼的师门到底叫什么。 沈奕开口问的时候,他师父就用“行走江湖,不得透露师门”忽悠过去。以至于他直到三天前都还觉得师父的师门是他瞎几把编出来的。 然而现在,沈奕看着金雕掠过锦绣山川,他想,亲眼看到的景象比起玄学界的传说还要让人震撼。 司命宫距离洪荒遗域结界更近,因而榕羽子来回的更快,她从金雕背上跳下来,嘴里喊着:“师父、师爷,没事,魂灯都好着呢!” 听到魂灯都亮着,众人舒了口气。 玄霄子道:“能拿着冲霄的令牌,想来是他的徒弟吧。” 大家猜测着冲霄徒弟是个什么摸样,倒是冲淡了些许压在心头的忧虑。 守门弟子带着沈奕来到洪荒遗域结界所在的山峰,沈奕看见这一路上有些植被草木枯败一片,猜到了这是因为魔气的缘故,他摸了摸怀里藏着的东西,心想一定要赶上。 玄霄子等人一看见跟在守门弟子身边的那个年轻人,脸上表情就呆住了。 实在是……这人和整个紫霄山的画风有点不符。 纵观整个紫霄山,开口说话,动手办事的时候不算,至少站着不动的时候谁谁都是飘然出城,仙风道骨的摸样。直白点来说,大家体型都是纤长消瘦的那种——或者说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种。 而冲霄子这个徒弟……他实在是有点壮。 就是……那种健美先生的壮。 第83章 沈·健美先生·奕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一副愣愣的表情看着他,但他还记得师父让他抓紧时间带来的东西。他拿出衣服口袋里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个小布包道:“这是师父让我带来的五色石,他老人家很早以前卜过一卦,卦象显示这石头能帮紫霄山渡过一劫。” 玄霄子回过神来,结果小布包,递给了流尘子。自己拍了拍沈奕的肩膀——因为沈奕个子极高,玄霄子暗地里还踮了踮脚。 “好孩子。”玄霄子道:“你师父怎么没回来?这五色石的用法他可曾提及?” 沈奕挠了挠头:“最近各地魔物滋生,回来的路上碰上了一只难缠的影魔,师父去处理影魔去了,让我带着东西先走一步。至于五色石用法……这倒是没听他提过。” 流尘子打开了小布包,里面一颗和雨花石差不多长相的小石头静静躺在布料上。 栖尘子道:“五色石含五行之力,虽然现在非常稀少罕见,可它除了用了锻造法器,还能干什么?” 玄霄子从流尘子手里拿起那颗小小的石头,皱眉沉思道:“不,不会是锻造法器,这一定有别的说法。” “对了。”沈奕突然道:“我突然想起来,师父曾经也对着石头百思不得其解,后来去请邵神算又占了一卦,说是什么洞天仙迹显真身。” “洞天、仙迹……”玄霄子抬头望了一眼洪荒遗域的结界:“莫非和‘那边’有关?” 众人思考间,结界再次剧烈波动,这一次通道入口都差点开了,汹涌的灵气几欲突破结界封锁。 栖尘子焦虑地原地转了两圈:“我想进去看看。” 玄霄子瞪了他一眼:“多大年纪的人了,胡闹什么。你现在进去,是去添乱啊还是帮忙?” 栖尘子扯着胡子道:“在外头干等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玄霄子叹了口气,是不好受:“结界波动的越厉害,就证明里面双方冲突越激烈。至少能判断出两个小家伙现在还活着。” 护山大阵闪烁着金光尽力修补着紫霄山近乎干涸的灵气,玄霄子让松羽子带着一部分弟子去统计山门毁坏的地方,栖尘子也让任真子去协助松羽子查看内山是否还有残留魔物。 洪荒遗域的结界外仅剩下几个尘字辈及以上弟子。 沈奕按辈分也是尘字辈,流尘子拉着他介绍了一圈后,道:“哎,师弟。你师父给你说过你的道号吗?” 沈奕一愣:“是什么?” 流尘子见他惊讶的摸样,诧异道:“二师叔没和你提过吗?我想想,当时拟好的,到你应该是丹尘了。” 新鲜出炉的丹尘子和流尘子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磕巴道:“我、我还不太适应。” 丹尘,丹尘?这听起来像是个妹子啊。沈奕憋出一个笑容,看上去有点扭曲。怪不得他师父每次提到道号都一句话带过,感情在这儿等着他呢? 关注着结界的玄霄子和栖尘子听见两人对话,也撇过头来。玄霄子安慰他道:“名头称号不过身外物,在山上大家都是这么叫的。你有个师兄还叫卿尘呢。” 听到“卿尘”,虽然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但第一时间联想到了倾城倾国的那个倾城,这让沈奕好受了一点。他想,都是大老爷们,丹尘听起来好像比倾城要好一点。不知道他那个师兄这么多年是怎么接受自己的道号的。 …… 半空中的结界忽然洞开一条通道,一阵带着血腥味的旋风盘旋而出。 流尘子惊喜地叫道:“师父,通道开了!小师叔和师弟出来了。” 沈奕顺着流尘子手指的方向望去,眼睛差点没瞪出来。 卧槽卧槽!他看见了什么?御剑飞行?紫霄山牛逼他是知道的,但他不知道已经牛逼到超越华夏玄学界好几个境界了。 沈奕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半空中那是真·御剑飞行。他喃喃自语道:“妈耶,我看见活得修真者了。玄幻小说诚不欺我。” 栖尘子脸上笑开了花,挥着手喊道:“小师兄,这里。” 凌霄子带着周灵落下,残存的灵气消耗完毕,飞剑虚影缓缓消失。 玄霄子等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提问。 周灵还晕晕乎乎的,没从差点崩了的洪荒遗域里缓过神来。太悬了,这是他玩闪电玩的最刺激的一次。因为发现了拖死祁谰的方法,所以他和凌霄子就利用洪荒遗域不知为何听从周灵指挥的特性,反复用天雷和剑阵刷着祁谰的血线。 但空间的不稳定不是说着玩的,刚才就是一个不小心,多落了一道天雷,差点没引发灵气暴动空间崩塌。 好在凌霄子反应迅速,直接带着周灵冲出了遗域。 凌霄子捡着重要的地方说了一点,最后总结道:“若想杀死祁谰,必须依靠洪荒遗域中纯净的灵气场。灵儿的天雷虽然有效但极易引发空间崩塌。接下去,我还是一人进入。” “等等。”玄霄子道:“现在空间不稳,你就这么进去万一被撕碎在里面——” “没时间了。”凌霄子道:“一旦祁谰重新适应灵力运用,这世间还有谁能降他?” 玄霄子眉头紧皱,他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周灵似乎是察觉到凌霄子意图,尽管眼神还处于茫然状态,手上却牢牢抓住了凌霄子的衣袖:“小师叔,别走。” 凌霄子看着那双绷出了青筋的手,正谷欠狠心掰开,流尘子突然道:“等等,五色石脱胎于五彩石,五彩石不是还叫补天石吗?或许、或许有用呢?” 凌霄子转向流尘子:“五色石?” 玄霄子眼睛一亮,拿出那颗沈奕来带的小石头:“对对对,冲霄喊他徒弟带回来的,说不准转折点就在这五色石上。” 凌霄子从玄霄子手中接过石头:“我去试试。把灵儿带走。”后半句他是看着栖尘子说的。 栖尘子上前一步扣住了周灵的肩头,凌霄子挣脱他的拉拽,重新打开结界进入洪荒遗域。 被留下的周灵急了,涨红着脸想要挣脱栖尘子的禁锢。 “师弟你放开我!” 栖尘子可不想他在灵儿的心里变成棒打鸳鸯的混蛋,苦口婆心地劝:“小师兄你就在这里别动,让小师叔他一个人快去快回,如果情况不对,他自己跑的也快。” 眼见着结界关闭,在场唯有玄霄子手里还有开启令牌,但看玄霄子的样子一点拿出来的意思也没有。他只能靠在树上呆呆的望着半空出神。 凌霄子独自进入洪荒遗域,堵得就是他若为生灭,神魂必定比因果强大,倘若一个洪荒遗域的崩塌就要了他的命,那大道三千也太不顶用了吧? 没了天雷和剑阵的威胁,祁谰有了喘口气的时间。巨大的魔物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连带地暴躁的攻击也停了下来。他盘腿坐下,似乎在寻找恢复的方法。 凌霄子并不让他有这个机会,立刻祭出剑阵,朝着祁谰笼罩过去。 整篇空间还在地动山摇,凌霄子的剑阵牵动了遗域里的灵气,以至于将将稳定了一点的空间又开始呈现崩塌迹象。 但他并不停手,一边维持着剑阵,一边拿出了那颗五色石。 这小石头刚一拿出来就开始发光。开始的时候,光芒还很暗淡,然后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到凌霄子的身边都被这耀眼的光芒笼罩。 拿着石头的凌霄子本人也被这白的刺眼的光芒逼得不得不眯起了眼。 蓦的,石头挣脱凌霄子飞了出去,漫天白光生成了五色光芒,一个人影从五色光芒中缓缓走出。 凌霄子挑眉,这人有些眼熟,就是他曾在幻境中看见的五行大道。 穿着五色华服的男人看着凌霄子:“生灭,因果很快归位,他在人间的体质虽然麻烦,但到底没出什么事情。今天我帮你解决这魔物,希望来日你能放过阴阳。” 凌霄子:“我若是拒绝呢?”听五行的话不难猜出,灵儿那奇怪的招惹鬼怪的体质是怎么来的。 五行皱眉:“那便拼个鱼死网破,你虽无事,因果就难说了。”他说的决绝,好像真的打算在凌霄子拒绝后殊死一搏。 凌霄子敛眉:“成交。” 五行露出一个浅笑,踏云而上,衣袖一挥,落下一片彩色云团。那云团轻飘飘地笼罩住祁谰,只须臾间,巨大的魔物被云团吞噬。彩色云团飞快地变小,里面的祁谰悄无声息。 凌霄子看着他轻描淡写地了解魔物,按下内心深处躁动的战意。 结果了魔物,五行又将崩塌的空间进行了修补。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动下界的东西就是随手的事情,还不能做的太好,因为天道吃不下。 做完这些,五行朝着凌霄子遥遥一揖:“望君谨记。” 人影渐渐消失,凌霄子长剑一挽,剑气冲出撞击在山峰之上。“轰”的一声,高耸的山峰碎裂。 他抛出令牌御剑离开,徒留残破的山峰似乎在诉说凌霄子压抑的怒气。 第51节 第84章 紫霄山,太初宫,正殿。 内门弟子们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凌霄子。 此时距离凌霄子从洪荒遗域里出来一小时二十分钟三十六秒。 其中一个小时又十分钟花在了集合人员上,剩下八分钟凌霄子陈述了一下他在洪荒遗域里的见闻——没错,见闻。因为严格来说,并不是他出手干掉的祁谰,也不是他稳定了洪荒遗域的空间。 是附着在五色石里的五行大道的一缕神魂摆平了所有事情。 凌霄子不打算隐瞒,平铺直叙的说完了他的“见闻”。 然后,两分三十六秒过去了,三十七、三十八……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太初宫正殿里的众人仍旧保持着同一个表情。 不是他们没见识,实在是这说辞——先不管它的真假——在玄学界也是骇人听闻,比uc震惊部的头版头条还要令人震惊那种。 凌霄子毫无心理负担地回视着众人的视线,只有周灵在接触到凌霄子的目光后,后知后觉地道:“所以我招阴招煞的体质是阴阳暗算我!?” 玄霄子听了他的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心想:敢情你跟着一起震惊是代入感太强,在震惊别人——不对,别的神仙大佬暗算你? 早一步被提醒过的栖尘子接受度比玄霄子高一点,也就是那么一点。他沉思了很久,开口道:“我有个问题。” 玄霄子:“什么?” 栖尘子看向周灵:“那小师兄和小师叔,现在是人是神?” 哦豁~好问题。 向来问不到点子上的大长老终于在他有生之年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众人的目光在周灵和凌霄子身上逡巡。其实只要接受了这个设定,光是想想就很带感。而且他们紫霄山至宝究竟算不算是“人”真的是个很哲学的命题。 周灵被看的背后一凉,往凌霄子身边靠了靠,抓着凌霄子的衣袖小声道:“小师叔,你感觉到杀气没有。” 凌霄子:“没有。” 周灵:“那我为什么背后凉飕飕的?” 凌霄子:“……大概是科学怪人的电影看多了。” 新来的沈奕,也就是丹尘子,站在一群人中间,他刚刚接受了在场一部分大爷大妈看起来像是他的前辈,实际上辈分比他还小的事实,又立刻受到了大道三千、宇宙洪荒的冲击,整个人都是蒙蔽的。 我的师父耶,你从来没告诉过我紫霄山居然是这样的。 最关键的是,他的同门们,接受起新世界来比他快得多。你们真的是隐居深山,一心求道的修士吗? 沈奕揉了揉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接着,他就被急需转移众人注意力的周灵看见了。 方才时间匆忙,精神紧张,他们还没来得及正式认识一下。现在周灵看着这个肌肉发达的健美先生,开口道:“或许我们可以先认识一下新朋友?” 玄霄子“哦”了一声,刚才兵荒马乱的,冲霄子的徒弟还没有正式在所有人面前亮相呢。他摆了摆手,把沈奕拉到中间,道:“之前太过匆忙,现在重新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冲霄的亲传弟子——沈奕,道号丹尘。过两天等冲霄,我们紫霄山终于算是聚齐了。” 听到丹尘两个字被念出来,沈奕的脸皮一红。好在,他古铜色的肌肤上不怎么显得出来。 沈奕心想,没关系,不是还有一个叫“倾城”的兄弟嘛,大不了以后当一对同病相怜师兄弟。 这么想着,他脸上的薄红退了下去。 玄霄子接着挨个介绍其他人给沈奕认认脸。介绍到周灵的时候,玄霄子道:“这是云台的大弟子,按入门时间算,你该叫他一声师兄。哦对了,别纠结丹尘像是女修的名字,你这位师兄号卿尘,有没有好过一点?” 沈奕看着周灵,周灵扬起嘴角对他笑了笑,皎若秋月,艳若桃李。 沈奕:“……”更难过了,感觉要哭出来了。这踏马别说叫倾城了,就是叫倾国也没问题啊!重要的是名字吗?不是啊,是违和感!他这个叫卿尘的师兄,半点违和感也没有好不好。 玄霄子一点没get到沈奕心塞的点,依旧笑呵呵地挨个介绍下去,把所有人都介绍了一圈后道:“丹尘和冲霄回来紫霄山是大喜事啊,魔头的事情也解决了,接下来几个月,大家打扫打扫战场,搞搞环境建设,争取在今年祭天大典前把紫霄山恢复原样。” 他话音刚落下,满大厅的弟子都不禁悲从中来。 实在是太心痛了!紫霄山被魔气毁成这样,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恢复成山林苍郁,草木俊秀的摸样?十年、二十年都算是好的,如果灵气继续连年枯竭,怕是得花上百年不止。 至于凌霄子说的几个月,那是指把枯萎的草木处理掉的时间。工程量巨大。想到这点,大家都突然没有干劲。 流尘子提议道:“不如,我们把残存的魔气清理掉,那些枯萎的植被就这么放着,祭天大典的时候让玄学界的其他人看看我们紫霄山为神州大地做出了多少贡献。” “是极,是极。”“好主意。”“妙啊。” 流尘子的提议遭到了众人的拥护。 玄霄子托着下巴一琢磨:是波刷声望的好机会,当即拍板,就这么定了。 沈奕:“?”这么无耻真的好吗? 周灵听着玄霄子他们的讨论,疑惑道:“祭天还要叫人?”他过去那么多年祭的天都不是天吗?为什么只有自己人?凌霄便给他解释每年的小祭天和十五年一次的大祭天。其实两者的过程没有差别,无非就是请不请人观礼的区别。 “不请人观礼称小祭,发请柬遍邀玄学界人士称大祭。发展至今,大祭已成华夏玄学界盛事。” “额,为什么是15年?”周灵想了半天不明白这个年份是怎么定的。 凌霄子道:“大祭是建国后才开始办的。初时因玄学没落,便邀请各大宗门观礼的同时做交流之用,后来宗协与有关部门成立,联系紫霄山想借祭天大典促进华夏玄学界共同发展。听师父说刚联络上的那几年是年年请人观礼祭天,后来师父嫌麻烦就给改成了五年一次,然后10年一次,15年一次是30年前刚改的,所以这才是第二届15年大祭。” 周灵听完,不知道该说什么。孜孜不倦延长玄学界盛会举办期限这种事情,大概也就紫霄山能做的出来。是超级大门派的底蕴和实力的表现了。想了想,周灵感叹道:“师叔祖是个有想法的人。” 玄霄子又交代了几句关于祭天大典的事情,周灵没仔细听。倒是知非宁和等人记得山下发生的事情,准备今年发请柬的时候把不该来的去掉。要知道紫霄山的祭天大典并没有因为时间越脱越长而贬值,相反,因为相隔期间变长,也就变相的把祭典变得更加稀有,它反而更加值钱——或者说,更加受追捧了。 紫霄山祭天大典,您身份与地位的代表。很多挂牌捉鬼的修士都会提一句,曾经参加过紫霄山的祭天大典,甭管是散客——上不了祭天台的那种,还是普通站票或者vip站票,反正只要加上那么一句,身价都能往上涨一涨。 所以,能上紫霄山观礼不一定多么有台面,但被拒绝,绝对是一点台面也没有了。 说完了正事,栖尘子又开始纠结:“所以我小师兄到底是不是人?” 周灵想了想回答道:“当然是啊,那不是还没归位吗?”给自己决定了一下物种后,他又“嘿”了一声,乐道:“我和小师叔这算不算末法时代的奇迹?” 栖尘子嫌弃地摇了摇头:“归位又不是飞升,好比你从城里被带到了乡下,身上钱不够买回城的车票,然后想办法赚了点钱又从乡下买了张车票回了城里,这算哪门子奇迹?正常操作。” 周灵看着栖尘子:“师弟,你接受能力真的超强耶。” 栖尘子:“是吗?我也觉得,可能我悟性高吧。”其实是放弃了世界观后,没有什么是难以接受的了。栖尘子甚至觉得如果不是现世凡间灵气不足,他现在就可以立地成仙。 周灵:“……”竟然接不住师弟的话了,看来冲击不是一般的大。 大殿里,因为解决了魔物一身轻松,所以大家都很有闲情逸致地开始闲聊。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沈奕身上。 榕羽子说要给沈奕准备法衣道袍,还担心了一下沈奕那头短发配道袍会不好看的问题。其他的一群大老爷们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就是穿法衣吗?功效到位就可以了。 而周灵,作为女装大佬,审美也还没被带跑,脑补了一下沈奕穿法衣的样子,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我们之中出了个叛徒。 第85章 紫霄山的护山大阵撤掉了! 这是华夏玄学界近期的头版头条。各大门派竞相奔走,喜大普奔。听说宗协的会长曲明楠没按捺住内心的狂喜,跑到马路牙子上放了三串鞭炮,然后被热心市民举报,给抓到了局子里。 最后还是有关部门的领导亲自进去警察局把人捞出来的。 领导问:“看你那么开心,是事情解决了?” 曲明楠:“没错,没错。紫霄山结界撤掉了,那就证明危机解除,不用担心世界末日了。” 领导:“……”仍然对玄学界的世界末日论保持怀疑。“那你们最近搞出来的大动作也可以结束了?”半个月里收到了往年一整年才会受到的特殊案件移交报告,搞得各省市和有关部门保持正常业务联系的警察局局长们差点以为这个世界鬼比人还多。咋啥啥都是鬼怪作案?凡人那么惨的吗? 曲明楠看着领导,缓缓摇了摇头:“不行。” 领导:“为什么?” 曲明楠:“魔门开在紫霄山,并不意味着灾难只降临紫霄山。其实整个世界都是重叠的,我们凡人所在的位面和魔物鬼怪所在的位面虽然不能直接互通,但通过某些细小的裂缝或是特殊地点的通道建立起链接的桥梁。魔门临世意味着魔界在冲击凡间界,魔气和一些能轻易钻出裂缝的魔物都偷渡了过来。如果说紫霄山是重灾区的话,那么紫霄山以外的地方就是普遍灾区。” 领导:“说直白点行不行?” 曲明楠:“说白了就是华夏各地妖邪魔物四起,恐怕还要再乱一阵。” 领导:“一阵?一阵是多久?”借个案子就是特殊案件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啊?他真的承受不起。 这问题曲明楠回答不了,只能口头承诺:“维护人间太平,学玄界义不容辞。我们一定为保护人名群众的安全而日夜努力!” 话很好听,但重点啥啥也没说。 越是做和玄学界有关的工作时间长了,越是对这群看起来是神棍实际上是大师,仔细一想还是更像神棍的人有种深深的无奈。这可能是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互相不理解吧。 领导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拍着曲明楠的肩膀道:“上头对这次事件非常重视,总结报告好好写,收尾工作做的再快点。还有我记得今年有祭天大典吧?也要好好操办啊。” 曲明楠送走了领导立刻打开了玄学界的微信群。 曲明楠:刚刚领导交代了,加速收尾工作,争取早日把裂缝和通道补上。上面点名要看这次事件的报告,到时候我给大家表功。 欢迎来龙虎山旅游:别的没什么,能不能让上头给我们道场里也覆盖一下网络? 崂山白花蛇草水:附议!或者能不能批点款项修一下房子。我们这里也是重点文物建筑,请国家照顾一下。 湘西赶尸,赶得不是僵尸:说起来,今年紫霄山大祭啊。@曲明楠曲会长有没有和紫霄山联系过,今年请柬怎么拿啊?还是灵鸟送达吗?我们家阴气重,灵鸟又和上次一样死活不愿意飞过来怎么办? 湘西吴家的人提到收请柬的事情,大家都是一把泪。紫霄山说好听点叫高冷,说难听点就是懒,每年送请柬要么传讯符,要么抓点什么开了灵智的小鸟。传讯符发过来有人解不开传序符锁定拿不到请柬,灵鸟就更坑爹了——它们挑剔到不高兴了转身就走,请柬都不给你扔过来。搞得接请柬那几天,大家谁也不敢随便对鸟出手。 曲明楠:……我还没问,不过今年大概山脚下也有补拿请柬的点吧。 众人见他这么说,心下了然,都做好了要是接不到请柬就提早去山脚下补拿的准备。 ---------------------------------------- 玄学界努力平息魔气,各大宗协办事处一派繁荣景象——尽管曲明楠并不像看到这么热闹的办事处。 相对而言,紫霄山上就平静很多。 周灵身上的气息一天天变得更纯净,现在闭上眼单靠感觉走在他身边就和身边有个天然灵巧的感觉是一样的。这显然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变化,就算是从前黄金年代,所谓的单系灵根都不能造成这情况。 而周灵之外的另一个天生仙骨就更让人惊异了。凌霄子没有周灵那么明显的每天都在发生变化,他只是一夜之间看起来不一样了。具体什么不一样,太初宫、云台和镜台上下围着他看了半天,愣是形容不出来。“大概是周身气势吧。”最后玄霄子给出了一个不明不白的总结。 倒是周灵,不知道是两人之间有特殊感应还是什么,开口就问:“小师叔你是不是突破了?” 突破?突破什么? 众人脑子还没转过弯,就见凌霄子随手折了根树枝,那么随意的一划,漫天剑影从太初宫悬崖落下,冲散了聚集的云层,直落崖底。 玄霄子手抖成了筛子,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其他人也好像失去了语言功能,只是拿眼睛瞪着凌霄子,像是没见过他这个人一样。 第52节 “这样的‘人’我是真没见过……”才刚上山没两天就赶上了这么一出的冲霄子喃喃道。 这还不算完。试过了剑阵,凌霄子又朝着周灵招手,示意他过去。周灵颠颠地跑到凌霄子跟前,被一个勾带揽到了怀里。然后,云台和太初宫门下弟子没来得急互相瞪眼呢,凌霄子脚下突然多出了一柄泛着蓝光的剑影,“咻——”地一下,带着周灵冲了出去。 御剑飞行不是梦,洪荒遗域之外也能行!这已经突破了末法时代凡人所能操控的灵气极限,或者说从天地之中难以借到充沛的灵气用来御剑之用。那么凌霄子御剑的灵气是哪儿来的? 显然,他在大家都不知道的时候进化,不是,晋级了。而且突破了末法时代凡人修炼的最高境界。 内门弟子且不提,反正凌霄子这么御剑一飞,很多外门弟子都坚信:他们紫霄山要出神仙了!能白日飞升的那种。 万里高空之上,两人于云层中穿梭,细密的水汽扑面而来,狂风卷起衣摆宽袖,堪称畅快淋漓。 周灵能感觉到这些天小师叔像是在克制着什么情绪,他一直没去问凌霄子究竟为什么不开心。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不用再问了。因为小师叔已经走出了他压抑着的情绪,周灵心神飞扬,忍不住转过身给了凌霄子一个大大的拥抱。 看着送上门来的甜点,凌霄子抬手摁住了周灵的后颈,低头吻上那两瓣殷红水润唇。 和记忆里因果团子的味道一样,生灭所经历过的感受,凌霄子终于能对应起来,感同身受。 也许是这份感触太过于深刻,凌霄子一时没控制好自己,太初宫悬崖上方的灵气被他勾动,疯狂翻腾涌动着。须臾间,雕栏画栋的亭台楼阁出现在半空中,祥云缭绕。更远处,传说中的天柱直通云霄,建木桃都伸出枝桠,其中一根就延伸到了凌霄子脚下。 周灵只觉得灵气暴动,双手抵着凌霄子胸前,废了老大的劲才把他推开。 “唔——小、小师叔,灵气,灵气不太对。”他喘了两口,接着诧异的发现—— “这是哪里?” 紫霄山呢?不见了? 凌霄子没想到他他一个心绪激荡会引发这样的情景,就沉默着没说话。 周灵好奇心发作,伸脚去踩那巨大的木头叉子。好家伙,这一脚下去,整个灵气构造而成的景象轰然蹦跶。周灵一个没站稳,差点没从飞剑上掉下去。 凌霄子一伸手就把人捞到了怀里,“别乱动。” 周灵:“我真的什么也没干?”那一脚根本就是踩空的,天知道海市蜃楼怎么就塌了。 “塌了就塌了,本来就是假的。”凌霄子一句话带过,转而道:“你体内灵气吸收的差不多了,可以开始学东西了。” 这要是在两个月前,周灵肯定很开心,他终于可以不用担心把自己撑爆,或是引发灵力暴动,多年吉祥物生涯过后,他终于可以学点真技术了。然而现在,他只想躺平当条咸鱼。 周灵:“……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天雷随叫随到,能不好吗?多少人一辈子想请个雷想疯了都没成功过。 凌霄子转念一想,也是,现在凡间界怕是没东西能打得过他师侄……的天雷,于是便随了他的意。 紫霄山进入了祭天大典的筹备阶段。周灵和凌霄子每天都亲亲密密的黏糊在一起,但因为栖尘子看的很紧,倒是没发生过什么负距离接触。有时候差点擦枪走火,也会在犄角旮旯的地方突然响起清净经的声音。 被吓了两次之后,凌霄子看上去半点没事,依旧是冷淡风日常,周灵遭不住了。他哭丧着脸对凌霄子道:“小师叔,我觉得我快被吓成阳痿了啊。” 凌霄子:“……”摸着周灵的脑袋道:“只是提前藏好的留音符而已,你若是想做,也可以继续。” 谁踏马现在念经的时候做——呃……好像也挺刺激的?不不不,想什么呢?周灵话晃了晃脑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小师叔:“不了,谢谢。我是一个正经的人。” 第86章 十一月,紫霄山迎来了入冬的第一场雪。 其实临天台上约莫半年时间都覆盖着白雪,但到底和山底下看到的雪景不同。 整个紫霄山结界内外都一片银装素裹,山脚下的谷地,薄薄的一层白雪被踩出了各式脚印,黄色的大老虎占据了一块突起的岩石享受着冬日里难得的太阳。老虎边上的溪流旁,一只灵龟抻着脑袋正在晒背。有只橘色的猫咪跟在灵龟背后,探头探脑似乎想要伸出爪子去抓龟背。 临近中午,日头越来越好,林子里陆陆续续走出了许多动物灵兽,也有山精野怪化作了原型聚在一起说着新听到的八卦。 “吱吱吱,听说了吗?又要办祭天大典了。”一只松鼠抱着一袋从山下村民那里顺来的瓜子,边嗑边道:“这次有谁去报名做接引灵兽?带我一个,我想蹭蹭小长老身上的灵气。” 挂在枝头的蝙蝠挪动了一下身体,靠近了松鼠道:“说了今年报酬是蹭小长老的灵气吗?” 松鼠扔掉瓜子壳:“没说啊。但小长老喜欢毛茸茸的家伙,我看我自己正好毛茸茸的。到时候找个机会往小长老大腿上一抱,可不就成功了嘛。” 蝙蝠妖闻言,看了看自己,勉强和毛茸茸搭点边,但和松鼠那蓬松的大尾巴比起来,他身上的毛太寒酸了。 狐狸精们笑嘻嘻地开口:“我们都报上名啦。调戏调戏别的修士也很有意思啊。” 周灵远远地从夹道上走来,听到狐狸精的话,开口道:“还调戏?谁上次说人类的修士都是榆木脑袋来着?” “那是说的宁和小道长,他比钢铁直男还可怕。”其中一只公狐狸娇声抱怨道:“我就没见过他这么轴的男人。是我扮的女子不好看?还是他根本就是性冷淡。” 周灵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都看见你尾巴和耳朵了,没拿张符出来拍你脑袋上都算是个善良的道士了。” 那公狐狸从草堆里跳出来,摇身一变成了个美公子:“小长老,现在人类不都流行兽耳和首尾吗?我这样……”他发间立起的耳朵和背后伸出的尾巴一起动了动:“我这样,难道不吸引人?”说着还想往前走两步,靠的周灵更近点。 另一只狐狸眼尖,远远地撇到一个人影,赶紧拉着狐狸公子钻进了草丛:“兄弟,快跑吧。奉剑长老来了!” 眨眼间,狐狸精们跑的影都不见了。 周灵回头,看见一袭白衣的凌霄子,挥着手道:“小师叔,这里。” 凌霄子走近过去。周灵今日穿了一袭红衣,笑语晏晏,活像是灼灼桃花成了精。 两人下山来是抓壮丁来了。每年祭天定在岁首相接的头天,也就是大年初一。这年的年初一在二月头上,现在已经十一月中,还剩下两个月的筹备时间。紫霄山地大人少,要举办大祭少不得抓点山精野怪来当劳力。 对开了灵智的精怪们,紫霄山还是讲究人性化的,比如先看看有没有原因自己报名的。对于主动报名参加大祭的山精野怪,紫霄山愿意付出一些合理的报酬——比如上一次大祭是允许妖怪们在月圆之时上主峰聚灵阵里修炼。 周灵从乾坤袋里摸出契约符纸,另一手拿着朱砂笔,有自愿报名的妖怪就过来按爪印签契约。 这次紫霄山给出的报酬是一葫芦帝流浆,玄霄子把那个蒙了一层灰的玉葫芦从库房里翻出来的时候,周灵是不太相信的。帝流浆是什么?那可不是普通的月华精气,而是只有在庚申夜月华中才含有的东西。 说直白一点,这玩意儿的产生时间很长,而且少,是妖怪们都垂涎的东西。 紫霄山好东西是不少,然而这一个——不仅放在一个破破烂烂的盒子里,还堆在库房角落,盒子破了,里面的容器甚至落了灰。周灵起初是不信每天恨不得把藏宝阁里的宝贝们擦两遍的玄霄子能把真·好东西塞在那么个不起眼的角落。直到玄霄子为了证明自己,把玉葫芦的盖子掀开了。 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反正周灵闻到了一股醇香的味道,像是埋藏了多年的上好美酒开了封,光是味道就让人薰薰欲醉。 别说妖怪了,周灵自己都恨不得上去抢了那玉葫芦。 玄霄子的原话是:“这是我年轻的时候装了准备送姑娘的,结果那姑娘信马克思,觉得我是神棍,我俩就掰了。回来之后我随手给扔在库房里,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派上用场。” 周灵满脑子都是帝流浆的醇香味道,随口安慰了一下玄霄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虽然你年纪大了点,但心态年轻。说不定就有一段黄昏恋了呢?” 玄霄子:“……” 因为周灵蠢蠢欲动,所以帝流浆最后到了凌霄子手里代为保管。小师叔是个严格的人,甭管周灵怎么撒娇卖萌,说不给就不给。 来报名的妖怪很多,不过大多数都不能化形。反正也就做个引路的工作,是不是人形关系也不大。 周灵眼看着契约上的爪印越来越多,心想:凉凉,他怕是品尝不到正宗帝流浆的味道了。 一共就那么小一个玉葫芦,报名的精怪越多,发出去的时候兑的水就越多,要不是凌霄子还在边上,周灵都恨不得开口劝还没登记的精怪:“别报名了,兑那么多水,哪儿还有什么味道。” 可惜凌霄子在一边盯着他,周灵只能默默计算着帝流浆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不是说自愿报名的精怪一直很少吗?所以凌霄子才会跟着一起来,他的作用就是在自愿原则凑不满壮丁的时候,暴力强抓一波。可现在看来,已经不需要凌霄子动手了。 周灵不知道的是,精怪们之所以愿意来报名,不是为了那一小瓶帝流浆——瓶子小也就算了,还要兑水?谁要啊——而是为了松鼠精说的那样,找个机会到周灵身边使劲吸两口灵气。 这么浓郁纯净的灵气,比稀释的帝流浆要好得多。 高高兴兴的下山,满脸愁绪的上山。玄霄子看见周灵的表情,以为抓壮丁活动进行的不顺利。他把凌霄子扯到角落里,问道:“这怎么了?小灵儿下不去手,我不是让你一起去当打手了么?怎么——还没有效果?” 凌霄子道:“没有,很顺利。” 玄霄子:“那这一脸愁眉苦脸的是什么情况?” 凌霄子把玉葫芦拿出来亮了个相:“愁帝流浆兑水还要被分完,他喝不到了。” 玄霄子:“……” 两个月时间很快过去。紫霄山擦了山门和结界外的石碑,准备好迎接祭天大典的观礼人。请柬已经在三天前全部发出,由灵鸟派送,至于能不能送达,那就要看天和灵鸟的心情了。 山脚下的周家村这几日格外热闹,来来往往的人群加起来比平时一整年的往来人次还多。有法衣的都穿着法衣,没有的也尽量把自己整成了国学大师样。这好在是深山老林里,要搁在外头,保准是个能上微博热搜的大新闻。 和往届一样,因为请柬的不确定性,玄霄子又拍了紫霄山上的外门弟子在周家村打了个桌子,轮流值班。以防有人没接到请柬来补拿。 湘西吴家来的最早。听接了请柬的人说这一届又是灵鸟送的,吴家家主就直接带着几个小辈出门上紫霄山来了。接请柬?不存在的,不如上门补一个。 补完了请柬,吴家人还给村子里增加了一点收入——因为没到上山时间,他们只能借住在村子里。吴家家主的圆滑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看着和谁都好,其实是个彻头彻尾的中立派。提早来了几天,他都把想打听的事情打听得七七八八了,什么这届大祭请了谁没请谁,他心里都有了个底。 临近上山的日子。周家村堪称人头攒动,有这么两家人承包了上山前的全部新闻。 一是金陵顾家,而是东北马家。 而玄学界众人之前一直念叨着要看热闹的柳家反倒一点水花都没闹起来。 因为人柳家只来了一个人——柳子弘。得,这位和紫霄山小长老关系还不错,闹不起来。 没了柳家得乐子,马上又冒出了别的。马家和顾家是前后脚到的周家村。马家家主来到请柬补办处,道:“劳烦小道长帮我补办一下请柬。” 轮班得年轻道士也不认识他,就按照常规问:“您哪家?” 马家家主道:“东北马家。” 话一出口,轮班弟子反动请柬名录得手一顿:“哪家?” 马家家主又重复了一遍。 轮班弟子把名录一合:“哦,名录上没有你们。下一届请继续努力。” 马家家主楞在了原地。什么叫名录上没有,下一届继续努力?这不相当于明着说你马家技术不行,不在紫霄山邀请行列么? 第87章 在山上闲的蛋疼的周灵很快接到了轮班弟子的第一手消息,滴溜溜得带着“打手们”溜下山看现场去了。 马家家主还在试图和紫霄山那值班弟子讲道理:“凭什么就突然去掉了我们家的名额?”然而人家根本不打算和他们讲道理。 “没有就没有了。发个请柬还要给理由吗?”这轮班的弟子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被盯着问问烦了,把名录啪地往桌上一拍。 马家家主以及看戏的众人都以为他要干什么,姓马的甚至后退了一步摆了个防御的动作。谁知小道士把桌子凳子一翻,留了句:“收工了。”转身就走。 收工了。 这就微妙了。 马家后面排队的人第一个表达了不满。 邵九句跟着他师父邵三言过来排了半天的队,结果快到自己了,主办方走了。这能忍? 起码三言九句师徒俩忍不了,两个算命的嘴皮子多利索啊,一人一句说相声似的半个脏字不带把姓马的连带他家出马仙一起损了个遍。 说完还表情浮夸地感叹了一下:“这怎么办?会不会就不再补发请柬了啊?” 第53节 顾家就是在这个时候到的。 顾元达自我感觉良好,还和其他人打着招呼。整个顾氏来的人不少,却都没发现人家眼底那点隐藏地够深的八卦光芒。他听见邵三言那半句“不补发请柬”的话,立刻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顾元达:“这是怎么了?还没到上山的日子,怎么就不发请柬了?”他们顾家今年也没收到请柬,但顾元达没放在心上,毕竟紫霄山的灵鸟经常出差错,也不是一次两次有人收不到请柬了。何况顾星尧一个月前也被叫上了山帮忙,顾元达真的半点没想过自己家会收不到请柬。 邵三言耸耸肩,看了看顾元达,又瞥了眼马家,没再说什么,带着徒弟上村里的小饭店吃饭去了。 具体马家家主是怎么对顾元达说的,暂时没人知道,反正看马家家主的脸色,顾元达大概是没把他放在眼里的。有好事者使了窃音符去偷听,被发现前只听到了马家家主朝着顾元达扔下的狠话:“你别得意,你顾家不也没受到请柬吗?谁知道是意外还是故意的。” 根据这只言片语,人们很快脑补出了一段顾家高姿态嘲讽马家的剧情。 因为紫霄山的补票处收摊了,还没补到请柬的人只能往周家村村长那里打探消息,问的无非就是“紫霄山今天下午什么时候开业补票啊?”“下午那小道长还来吗?” 村长脸上笑眯眯,内心毫无波澜,打着哈哈道:“这个不知道啊。要看山上忙不忙哟。” 却说另一边,周灵身后跟着群山精野怪,骑着头健壮的雄鹿笃悠悠地出现在了山门处。正瞧见两个小道士坐在山门下打牌。 其中一个就是上午值班的那个,另一个本来是下午换班的,按往常的时间算,这会儿他应该已经出发了。 两个小道士看见周灵,纷纷起身给小长老见礼。周灵摆了摆手,随口问道:“饭吃了没?” 两人回答吃过了。 周灵又问起马家的事情,上午轮班的弟子就形容了一下周灵不知道的那半部分,比如马家家主怎么怎么喋喋不休闹着要个说法,他是怎么怎么甩脸子高贵冷艳地拒绝了给说法。 另一个换班弟子听了他的话,嘴角一抽:“你不就是收拾东西罢工了么?” 罢工弟子:“……能不能做朋友了?” 周灵:“没关系,想体验不一样的感觉吗?走,小长老带你们去爽。我带了大把的打手,不虚。” 两个小弟子对视一眼,好玩呀,不走不是人。 于是玄学界的群众们看见早上那个收工走人的小弟子又回来了,身边还多了另一个小弟子。大家捉摸着可能是工作量太大,去找帮手了。孰不知摆了那么个摊子,就为了等一波闹事。 五分钟过去了,风平浪静。办理掉邵三言师徒的请柬后,他们又等了十来分钟,还是没人来。 上午的小道士对另一个小道士说:“不会不来了吧?那么怂的吗?” 另一人低头翻了翻目录:“别急,这不还有个更大的乐子吗?”他指着请柬清单上,顾家那一列一整排大大的红叉道:“我刚才好像看见顾家的人了。” 林子里,周灵靠在雄鹿身上,把玩着一块小铜镜。铜镜里面正放着补票处的实时影响。 马家人一直不出现,周灵等着等着还觉得挺没意思。趴在鹿背上正要闭眼眯一会儿,就听见一个小弟子说看见了顾家的人。 周灵瞬间精神了。嘿,送上门来的沙包。 一只狐狸精给周灵出主意道:“您上次玩的那台戏可还行?不妨接着演啊。” 周灵摸着下巴想了想:“不好。你见过光天化日鬼魂到处跑的吗?而且这是玄学界聚会,万一谁正义感爆棚,招呼大家来群殴我,那不是分分钟穿帮了。” 狐狸精晃着的尾巴一顿:“紫霄山的东西也敢打?15年过去了,玄学界竟膨胀到如此地步?” 周灵伸手顺了顺狐狸精炸起来的毛:“冷静,我是说万一。” “啾啾,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哦。”周灵和狐狸精说话的时候,一只百灵鸟飞上飞下绕着小铜镜转了一圈。 铜镜那头,顾元达带着一群顾家人浩浩荡荡地出现在补票处。 补票的两个小道士板着脸看着眼前这群人。顾元达脸上挂着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烦请二位为我顾家补一份请柬。” 还是早上的那个小道士,放下朱笔道:“对不住,名录上没有顾家。” 顾元达脸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完全裂开,他背后的顾家人也个个变了脸色。 边上看热闹的其他人就不一样了,用手机发消息的,直接飞传讯符的,反正什么手段快就用什么手段,半分钟不到,“继东北马家之后,金陵顾家补票遭拒”的消息就传遍了大半个玄学界。 作为一个风水世家。没什么战斗力的顾家虽然也是玄学界里的大族,但到底杵在中不溜的位置。因为见鬼撞妖的时候,你光会看风水不行啊。分分钟被妖魔鬼怪撩到了那还怎么做生意? 当然普通凡人正常情况下也碰不到什么太厉害的东西,小打小闹性质的驱鬼除煞顾家做起来绰绰有余。在普通人眼里,那也能称得上大师级别。顾家要是不在玄学界的圈子里,只当个普通的风水先生,那基本可以说是顺风顺水一辈子的事情。然而在宗协和有关部门重新统计华夏玄门的时候,顾家选择了加入。一只脚踏进了玄学界,那这事就要重新掰扯了。 你说你会看风水,人家名门大派出来的,就算没有系统的学过风水一道,光靠望气的功夫就能和你辩的差不多。末法时代,大家还是只会一门功夫的多,就算这样,精通风水也谈不上多么多么厉害——毕竟他不能打啊。 所以在加入玄学界的那么多年里,顾家是挖空心思想要往法斗派发展。这个转折点,发生在顾长生,也就是凌霄子身上。他出生的时候天降祥瑞,紫霄山上一任掌门亲自上门说要收其为关门弟子。 多大的脸面啊。那时候顾家人每次去参加玄学界会议都有人捧着。 天生仙骨,修炼极快。小小年纪就成了紫霄山的奉剑长老。凌霄子身上的光环太耀眼,没把人闪瞎,却让顾家上下都膨胀了。就算紫霄山明确表示:我们奉剑长老和你们顾家没关系。顾家人却依旧觉得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家人到底是一家人。 自己要作死,谁都拦不住。顾家大概是作死界的典范,在走向山崖顶上的时候,他们有过很多次机会下山,但头脑发热的顾家人义无反顾,就是要往山顶上爬,终于,在今天,他们登顶了。 顾元达强行把脸上表情恢复成笑容,对着小道士说:“这不可能,你再查查。” 小道士道:“再怎么查都是这样,这名录我都能背出来。您回吧,下一届再来。” 顾元达没说话,他背后另一个顾家人开口了:“你哪位长老的弟子啊?我们顾家怎么可能没请柬,会不会办事?” “就是啊。你们奉剑长老的亲生爹妈都在这里,哪里有不让上山的道理。” “是不是那个小长老使坏啊?上次顾铃回来说他态度特别差。” 顾家这群人的言行透过小铜镜一一传了过来,周灵把铜镜往乾坤袋里一扔,左右手摁着骨节,满脸凶相道:“不是说我态度差吗?那就差给他们看看。小的们走,随我出山干架去。” 第88章 某种猛禽的尖啸从山林里传来,顾家七嘴八舌说话的人停了下来,人们纷纷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两个外门弟子听到熟悉的山鹰叫声,脸上一喜。果不其然,随着猛禽的尖啸越来越嘹亮,一个堪称庞大的队伍从周家村的村后走了过来。 队伍构成是这样的: 最前方由一只巨大的鹰隼类猛禽打头俯冲,翼展数米的大型——不、这已经是巨型鸟类了——从众人头顶划过。一大片阴影过去,山鹰拍打翅膀拉高高度升空,震撼吗?震撼的。差点就有人掏出符箓防御妖怪了。 这是正常的鸟能有的体型吗?反正大多数人不信。 山鹰飞过之后,一串正常体型的小鸟簇拥着一人慢慢走出。 那人红衣白裳,发髻松挽,骑在一头雄壮的公鹿背上,眉心画着火焰状的图案,整个人像是一团浓烈的火焰,明艳地仿佛能灼伤人眼。 雄鹿身后跟着一大群大小动物,甭管是吃草的,还是吃肉的,都和谐地走在一起,体型小的呆在体型大的背上,一只两只皆露出凶狠的目光。 “这架势像是黑社会出门群殴啊。”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 周灵耳尖,听见了。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可不就是出门打架来的吗? 红衣的美人抬起手,朝着顾元达的方向一指,懒洋洋地开口:“给我上,留口气。” 话音落下,雄鹿背后的山精野怪们就和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呼啦啦地一拥而上。 顾家直接傻眼了。 讲不讲道理?哪里二话不说上来就开打的? 周灵似乎听到了顾家人的心声,居高临下地道:“不知道反派都死于话多吗?我虽然不是反派,但也深信言多必失。所以废话就免了,还是直接动手吧。” 两个外门弟子这会儿都跑到了周灵跟前,一口一个“小长老,顾家欺人太盛”,听的忙于应付山精野怪的顾家人差点没气出毛病来。 紫霄山的人都什么脑回路?打都打上了还要再告一状? 周灵叹了口气:“哎,你看你们上人家家门口来欺负人家的弟子,搁谁也不开心嘛。虽然我先动手了,但这笔账还是要算的。” 凑在妖怪堆里的狐狸精听懂了,就是说揍狠一点的意思。他口吐人言:“兄弟们,下手重一点。” 一个顾家子弟正打算脚踢狐狸呢,闻言眼睛瞪得老大:“狐、狐狸说话了!” “狐狸说话奇怪吗?”一只毛色鲜亮的山鸡跳起来一口啄在他小腿上:“鸡也会说话哦。” “我也会啊。” “不就是说话嘛,谁不会呀。” “嘚,孙砸。你猴爷爷我会说话的时候还没你这个人呢。” 那顾家子弟大概这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精怪,愣了片刻,两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兔兔这么可怕吗?”一只自带眼线的兔子精原地蹦跶起来,强有力的后退顺势踹在背后的人身上,直接把人踹倒在地。 旁观的群众:“……” 卧槽太可怕了,紫霄山居然圈养了那么多山精野怪。能说话啊,能说话什么概念?至少都是有道行的妖怪了,一般本事差点的业内工作者都干不过的存在啊。 围观人群看向周灵的眼神都变了。 这位花瓶一样的长老,居然能指挥那么多精怪,不会修炼的御兽决一类的功法吧? 顾元达狼狈地举着符箓防御,他也只能防御了,因为这张高级防御符是买来的——而且是紫霄山卖出去的,而风水先生的攻击手段又太弱,你要摆个阵法吧,那也得有时间、有空间啊,现在这么被压着打的状态,他真是啥啥也不能干,除了干着急和嘴炮。 不过周灵的嘴炮功夫也是修炼到家的。 顾元达刚起了个头:“凌霄子是我孙——” 周灵就给打断了:“孙什么孙?修道之人斩断红尘,你们不要影响我小师叔悟道哦。别跟我扯什么血浓于水那一套,你要舍不得早干嘛去了?把小婴儿交给别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舍不得?当然了,我们紫霄山是个和谐友爱的大家庭,事实证明我小师叔也长得很正没歪,但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你——”顾元达被虎妈妈一掌拍的倒退好几步,张口才发出点声音,又被周灵截过话头。 “知道我们紫霄山最不能忍什么吗?”周灵抛出一个问题。 周围所有人都支起耳朵等着答案。 周灵也不吊人胃口,很直接的说到:“紫霄山最不能忍的就是惦记我们宝贝的人。我们紫霄至宝有二,一是我小师叔,二是我,很不幸两者你们都踩雷上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周灵从山精野怪的缝隙间看到了顾元达的脸色,悠悠然道:“你们是没惦记我,但你们骂我了。骂我我就不开心,不开心就想打人,这个理由可以了吧。” 可以,很充分。众人默默回答。 …… 虽然场面鸡飞狗掉、十分混乱,周灵也明里暗里说着“狠狠揍”,但精怪们都不傻,下手的时候把握着分寸呢。顶多痛个十天半月,最严重也就是骨个折,而且一般严重的都是顾家的边缘子弟,和凌霄子沾直边球的都是轻伤。 周灵拍了拍雄鹿的鹿角,示意它往前走两步。雄鹿走到顾元达面前,周灵环抱着双手道:“就当是算清了你之前违反协议,硬塞人上紫霄山,欺负我们紫霄山弟子,然后还骂我的账了。我是一个宽容的人,只要你们别再惦记我小师叔,一切好说。” 神踏马一切好说。这是顾家人心里的想法,但现在没人敢表达。 顾元达脸色铁青,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你这么做,长生知道吗?” 周灵拉下脸,刚想开口说什么。 一道剑光眨眼间落下。 来人一袭白色道袍,墨发竖起在高高的银冠里,身姿颀长,丰神俊秀:“自我入紫霄山起,世上只有凌霄子,没有顾长生。” 这不是凌霄子第一次对着顾家的人说这话,但从没哪次落在顾家人耳朵里是那么的响亮。 第54节 直到凌霄子走至周灵身前,雄鹿低下头蹭了蹭凌霄子的手臂。周灵有那么的一丢丢类似于恶作剧发现的心虚,但很快就抛开了。他摊着手道:“说起来你可能不行,是我先动的手。” 众人:“???”告状的话,这话反了吧? 等等,不对,这不是重点。刚才有谁看见凌霄子怎么来的吗?是御剑飞行? 曲明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方才凌霄子落下的那块地,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御、御、御——”御了半天没御出来。 张道衍两眼放光,要不是他徒弟张怀瑾死命拉住他,就要冲上去和凌霄子来个论道三天三夜了。 “我滴个乖乖,御剑飞行啊!”隔了大约十多秒,终于有人喊了出来。这一出声,人群里直接就炸开了锅。 开玩笑,现代玄学界哪里见过御剑飞行,再往前推了两三百年也不一定有人见过。 凌霄子这是比熊猫还稀有了啊。 周灵还在想怎么和凌霄子解释,他偷偷带着一群精怪出来浪,耳朵里突然就接收到了一片嘈杂的声音,这声音还愈演愈烈。 “那个,小师叔。”周灵道:“要不你先回山吧。我怕你被狂热的群众——哎哎哎……” 凌霄子是要回山,不过不是一个人,他一把抄起周灵,又是一剑凌云,嗖的一下就不见了。这次是带了一个人不见了。 被丢在原地的山精野怪们:“……” 狐狸精道:“看什么看,跑啊。” 得,妖怪们反应比人快。也是转眼间得事情,周家村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才怪。 整个玄学界都沸腾了好嘛?那可是御剑飞行,修仙小说里才有的东西,竟然成真了! 华夏修士们仿佛看见飞升成仙的大门在眼前亮起,曲明楠甚至想好了以后出国交流,他能拍着桌子说:“我们这里有位渡劫期老祖,你们最好别让他出手,万一他临阵飞升,天雷可不认人。”光想想就觉得意外的刺激啊。 整个讨论凌霄子御剑飞行的热潮仅就不散,反而越演越烈。至于顾家,谁还记得他们? 落得一身伤,还啥也没捞着的顾元达只能灰溜溜地带着人回去。 而被揪回紫霄山的周灵则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发誓,下次去哪儿都先和你报告一下。” 凌霄子挑眉,显然并不相信周灵的说辞。 两个人在角落里,凌霄子一手撑着柱子,整个人完全把周灵笼罩在身xia的阴影里,后者则坐在长廊的凳子上,背靠着红木柱。 栖尘子在长廊另一端出现,盯着凌霄子的背影,沉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凌霄子松开手转身,坦然道:“教育他不要不打招呼就乱跑。” 栖尘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教育需要用到这种姿势?”反正在他眼里,凌霄子干什么都有欺负他家小师兄的嫌疑。别以为他年纪大了不懂时尚,刚刚那个姿势叫“壁咚”来着,那不就是亲嘴的前奏吗? 第89章 有一种暧昧叫做同门觉得你们暧昧。 真·什么都没干师侄俩互相看了一眼,立刻统一了阵线。周灵揽着栖尘子的肩膀道:“师弟来,我给你讲讲刚才发生了什么。”然后他就把自己带着妖怪们下山打架的举动美化了一下说给了栖尘子听。 栖尘子听完,看着周灵道:“小师兄,你只是单纯的想打人吧?下次记得提前说一声,一声不响就跑了我们会担心。” 凌霄子也凑过来道:“栖尘说的对。” 周灵:“……”除了“哦”他还能说什么? 岁末年关,鞭炮声响了近乎整夜。天上启明星还亮着的时候,紫霄山上的引路灵兽带着灯笼下到了山脚的村子里。 人们便跟着引路灵兽向着山里走去。 山门外,早有弟子守在那里。验过请柬,交换通行令牌之后便可随灵兽上山。 祭天台位于云台主峰最高处,要走上去还是得花点体力和毅力的。拥有祭天台站票——也就是请柬上明确写了邀请观礼四字的众人随紫霄山弟子上了登天梯,而剩下的三票人员就没那么好运气有人开道了,只能自己爬山。 云台,祭天台下的小木屋。 流尘子带着内门弟子们进进出出在为祭天台做最后的布置,剩下的长老们都换好了最高规格的法衣,静待祭天时辰的到来。 周灵拿着木梳梳头发,上眼皮突然跳了两下,他嘀咕着道:“右眼跳什么来着?我怎么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玄霄子正喝茶呢,一口全给喷了出来,栖尘子就坐在他边上,还好反应快,不然就被喷了一脸。 玄霄子:“祭天之前能不能说点好的?” 周灵抿嘴,做了个拉拉链的噤声动作。 凌霄子看着周灵,心知这是他神识愈发强大的征兆,但祭天能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天上那些神仙谁敢和大道法则叫板?不想干了吗? 天空渐渐泛白,一丝金光从云层后透出,染红了半边天空。 迎着朝霞,观礼者们登上了祭天台。 这是个巨大的平坦圆台,就好像整座山峰被削掉了一个尖顶。台上有怪石些许,散落在周围,石头的边缘都被岁月磨平了棱角。 此时,祭天台正中已经设好了供案,上面摆着三牲六畜,香炉烛台等物。边上其他祭器分列排开,看上去很有年代感。 朝阳从云层中完全显露出来,祭天台上玄霄子领头,带着着几位长老和其他弟子按序站好。几位长老都穿着紫金法衣,上头用金丝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郁罗箫台、日月星辰、龙凤麒麟等等。 没有什么宣誓性的开始宣言,玄霄子焚香高举过头顶的那一刻,全场都安静下来。 祭天大典正式开始。 栖尘子踏前一步,接过祭文开始吟诵。其余人则手持着象牙白的笏板和着吟诵韵律上陈天听。 高空之上,云层逐渐散开。阳光普照着整个祭天台,将紫霄山道长们的法衣照的闪闪发光。 崂山派的观礼者忍不住开了个小差,想着:“这么闪的法衣,刺绣花了多少金银绣线?” 富有韵律的祭文颂至结尾,凌霄子上前进香,香脚刚cha进了香炉,“啪嗒”一声轻响,三只不算细的长香竟是从中间断裂开来。 玄学界观礼的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香断了?”有人近乎惊恐地低喊着:“老天都不愿意保佑我华夏了!?” 还拿着断裂的半炷香的玄霄子倒是挺淡定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凌霄子,后者自觉出列离开了队伍。 围观众人看不懂这操作,窃窃私语声在祭天台上响起。 对于紫霄山的大家来说,这不过是凌霄子自带属性发作的升级版。他们连凌霄子是三千大道之一的设定都接受了,不就是祭天断几支香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凌霄子离队之后,栖尘子重复了祭文的最后一句,凌霄子重新向天进香。这一次,香炉里稳稳得立上了三支长香。 同样自己搞过祭天的龙虎山武当山等门派:“……”你们紫霄山现在祭天这么敷衍的吗?香断了就重来一次?这是倒档重来的意思吗? 玄霄子听不见其他同僚的心声,主持着祭天仪式继续进行。 周灵还呆在祭天台下的小木屋里,看见凌霄子走进来,歪着头问道:“小师叔你怎么能回来了?” 凌霄子淡淡道:“我在,进香进行不下去。” 周灵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老天不敢收你的香,哈哈哈,我记得你以前也是个狠角色,他是不是害怕你上去报复他。” 凌霄子挑眉,没说话。只是在周灵滚倒在床榻上的时候伸手挡了一把,以防他一个不慎掉下去。 周灵一头好不容易梳理整齐的长发很快又变得乱糟糟,凌霄子把人拎坐起来,让周灵背对着自己,给他整理长发:“别动了,再弄乱你就顶着一头乱草去祭天台吧。” 和栖尘子一样注重形象的周灵一听这话,马上乖乖坐好,等待小师叔给他重新束发。 “吱呀”一声,木屋的门被推开,一个小弟子探进头来:“小长老,奉剑长老,马上要跳祭舞了。” “知道了,马上来。”周灵侧过头回应道。 凌霄子拿过一旁的精致头冠戴到周灵头顶束好的发髻上,完成后,拍了拍周灵的肩膀:“好了,去吧。” 周灵跳下床榻,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凌霄子就跟在他的身后,周灵眼里的笑意便又多了两分。 祭舞是祭天的最后一个步骤。相当于告诉上天,我们这次祭祀马上要结束啦,最后请你看个舞蹈就明年再见吧。 紫霄山的祭舞在《云门》《大夏》里随即挑选,而跳舞的人选则是谁年轻谁上。自从周灵上山并学会了两套祭舞之后,就年年都是他。而在周灵以前,凌霄子也曾经跳过这种据说能沟通神明的舞蹈。 至于收到歌舞表演的神明是什么感想,这就没人知道了。 周灵一袭羽衣星冠款步走向祭天台。奏乐响起,周灵随之起舞。 祭祀用的舞蹈有个特点,那就是慢。急性子的人来看,可能会睡着也说不定。但周灵起舞的时候,能引动天地灵气随之盘旋,举手投足间令人心旷神怡。 玄学界的观众有参加过多次祭天大典的,但从没哪一次见到过这样的祭舞,惊讶地眼睛都瞪了出来。 玄霄子在一旁高深莫测的捋胡子,心里想的却是:猜吧,猜吧。谅你们也猜不到我们紫霄山出了两个连天都不敢惹的大佬。 这段舞周灵跳过很多遍,不存在什么紧张忘动作的事情,所以非常顺利地一路跳了下来。可临到结尾时,周灵眼皮又跳了一下。他动作一顿,观察了一下四周,不像是有危险的样子,便接着完成收尾动作。 凌霄子注意到了周灵那个短促的停顿,又想到之前周灵所说的“不好预感”,暗自皱了皱眉。 突发事件就发生在周灵完成舞蹈的一刹那,天降神光笼罩了整个祭天台。十几秒后,华夏学玄界永远记住了这一天。 当时的场面有那么一点混乱,因为凌霄子在不明光芒落下的那一刻,提剑直劈,那耀眼的神光硬生生被劈出了一道缺口。透过那道缺口能看见满脸蒙蔽,动作僵硬的周灵。凌霄子没有任何犹豫地冲到周灵身边,之后,他就看见了周灵刚才看见的画面。 一群人,不,也许应该称之为神仙,因为人并不会腾云驾雾,也不会把自己藏在一团光里。他们一个个穿着极为正式的礼服,脸上表情却显得有些尴尬。 凌霄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站在神仙们最中央的昊天上帝只觉得背后一凉,强自镇定下来安慰自己:没关系,他还没归位。没关系,他还没归位。没关系,他——根本镇定不下来! 哪怕对方光是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毫无波澜的眼神就让众仙想起了洪荒时候他们的顶头上司被吊打的恐惧。 就是这么片刻的迟疑,神仙们的伪装散开了。 所有人盯着这些突然出现在祭天台上,穿的非常华丽的“人”,陷入了沉思。 周灵看到小师叔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不光心定了,胆子也跟着一起变大,他朝着神仙们开口道:“你们不来个自我介绍?” 昊天上帝:“……吾乃——”装逼装惯了,下意识说出来的话看见凌霄子的脸立马又给咽了回去。 昊天上帝一拱手,重新朝着两人道:“小臣昊天,在此恭祝两位尊上早日归位。” 昊天帝起了头之后,其他神仙们纷纷献上祝贺,并表达了对两位大道的敬仰与追思。 最后,昊天帝搓着手道:“保佑神州大地乃是我辈之责任,万不敢受两位的祭祀之舞。” 明白了,因为拒绝不了舞蹈所以亲自跑下来说一声“求求你别跳了”的意思。 周灵双目放空了一会儿,对凌霄子道:“小师叔,我们可能要出名了。” 凌霄子:“……” 昊天帝带领的神仙集团等了一会儿等不到回复有些惴惴不安。凌霄子微微颔首,对昊天帝道:“莫要扰乱人间秩序。” 第55节 这就是不追究的意思了。神仙们脸上一喜,高高兴兴地走了。 等他们一走,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目光让周灵忍不住躲到了凌霄子身后。 一个新的终极命题诞生了——该如何向末法时代的玄学界解释: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以及我比神仙更牛逼。 周灵脑子乱码了一阵,放弃。 凌霄子坦然面对着众人的目光,丢出了几个字:“我不想解释。” 第90章 番外 “咱们上头真的有神仙”这件事意外的半点风声都没泄露出去,前来观礼的玄学界众人都相当默契地将其保守成了一个少部分人知道地秘密。当然,人都是有交流欲望的,那和谁去交流“神仙”呢? 这里出现了两个选择。 一是去骚扰紫霄山,二是私下拉个小群自己脑补。前者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这倒不是紫霄山不愿意透露消息,而是他们也一脸懵逼,摸不着头弄,去问紫霄山两个至宝同志吧,周灵是一问三不知,凌霄子就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你,然而不说话。至于后者,脑补么,补成什么样都有可能,可信度为负。 但不管怎么样,人们对神仙的话题孜孜不倦。私底下拉的小群里,天天消息刷屏。以至于平时热闹的玄学界官方群迅速变冷,群里不明真相的群众一头雾水——怎么祭了个天,大佬们都不说话了?难不成祭天祭出了什么可怕的后果?又要世界末日了? 曲明楠也是“神仙话题”的终极迷弟之一,阻止他堕落成不务正业的追星族的契机是一个来自国家层面的任务。 世界宗教交流大会。也就是学玄界的代表们出国公费旅游,不是,出国访问的一个任务。 往年,这种任务都是在宗协里随即抽取人选前往,国外毕竟人生地不熟,说话还都是外语,能熟读文言和并熟练掌握云篆书写的大师们在这方面都有着听说读写障碍,更别说还有些年纪大的老前辈牢牢记得当年山河破碎,风雨飘摇,国家为难难以忘怀,连带着看歪果仁都怎么看怎么不爽,就别提交流了。 但今年不一样。国家收到的邀请函上设了诅咒,也就是说这玩意儿打开是有风险的。不知道是哪个脑子有坑的家伙想出来的法子,说什么非人类的世界需要与人类世界区别开来,能来参加交流的应该都具备一定能力,所以打不开邀请函或是中了邀请函诅咒的国家没有资格前来交流。 据说有不少国家的普通外交官员都中了枪,因为他们习惯把外来文书先打开看一遍。而在华夏,国家有关部门收到了邀请函后,领导的手刚碰到邀请函,他身上携带的符纸就烧成了灰。 领导瞪着眼,动作飞快地把那张邀请函扔了出去。 乖乖,什么玩意儿这么邪乎? 被扔出去的邀请函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周围三米范围内连个人影子都没有。一圈红线串铜钱把邀请函围了个结结实实,领导马上给曲明楠打电话,曲明楠带着宗协的人赶到有关部门,远远地就看见一块空地。 他绕着红线转了两三圈,手上捏着祛阴符和镇魂符,身上贴在龙虎山出品的平安符,靠近了那封邀请函。 邀请函没有任何反应。 曲明楠弯腰把它捡了起来,护身符微微发烫,而祛阴符则发出了一道光芒,然后,黑色的邀请函变成了白色。 领导:“这是什么情况?” 曲明楠道:“今年发邀请函的脑子有坑吗?好好的邀请函上还放点诅咒?这要是不明就里的普通人打开了怎么办?” 领导:“诅咒!?”语调有点变形:“那我没事吧?能不能给我打个折调个大师过来给我看看。” 曲明楠无奈地看了一眼领导,说:“我的领导耶,你身上的平安符都把人家诅咒干掉了七七八八,你能有什么事啊?” 领导一听,喜滋滋道:“哟,这么说还是我破解了这个诅咒?” 曲明楠:“……你高兴这么认为就是这样吧。” 给领导送了点新的平安符后,曲明楠又呼啦啦地带着一群人回去了。 回到办公室打开请柬一看,曲明楠又把世界宗教协会拉出来全骂了一遍。 这个世界宗教协会的性质呢,和联合国差不多,有一个常任理事会。五个常任理事两个信奉上帝的,一个信奉安拉的,一个信佛的,剩下一个是留给信奉其他诸神的——经常这个月是a下个月是b,反正铁打的席位,流水的理事。 而华夏玄学界,在这方面意外地闭塞。尽管国家曾疯狂暗示他们去争取一个常任理事来当当,但玄学界的态度就是不动如山——不去,我们不和他们一起玩。 至于为什么,因为华夏玄学界这些人觉得和别人没有共同语言。而且他们始终不明白搞这么个协会到底意义在哪里?是能拉别人入教啊还是能给自家的神仙老爷抢地盘啊? 都不能。 那干什么要搞这玩意儿?不搞不搞,有那功夫不如多加修炼,万一哪天就突破了呢? 从前,突破这件事被玄学界当成努力的终极目标,而现在意义不一样了。搞不好哪天就重新回到黄金年代了呢?修真证道不是梦啊。 说回邀请函,曲明楠骂人的原因就是世界宗协这帮闲的蛋疼的人要区别普通人和非普通人,而且谁也没通知就直接下手了。怕不是天天拜神拜傻了吧? 总之,这封邀请函语气很冲,内容相当不客气。和以往语言交流为主的情况不同,邀请函上就差直接写明白“我们来打一架一决胜负吧”这种中二病十足的发言了。 骂归骂,骂完事情还要完成。 曲明楠就把邀请函往官方群里一发,问了一句:“有谁愿意披挂上阵,为国出征?” 这阵子大家都讨论神仙呢,正是归属感和自豪感爆棚的时候,一看那邀请函,都义愤填膺,恨不得撸袖子就上。 于是难得一见的踊跃报名情况出现了。 周灵是在玄霄子的手机微信上看见这事的,当时他正给玄霄子安装爱厨房app,希望玄霄子能学点正常的料理。然后没有屏蔽的官方微信群就跳了出来,周灵app也不装了,兴冲冲地去找玄霄子:“掌门师叔,掌门师叔,我们出国旅游吧。” 出国旅游……行吧,小灵儿相干什么就干什么呗,正好他们紫霄山还没有一起旅游过呢。 玄霄子拿起手机给曲明楠回消息,刚说完紫霄山报名参加就悲催地想起来:紫霄山掌门不得下山。 玄霄子:“我要传位亲传弟子流尘。” 流尘子在饭桌上直接哭了出来:“师父啊——你怎么能抛下弟子就这么去了。” 玄霄子:“你闭嘴,我又不是要死了!” 周灵拉了拉凌霄子的衣袖:“仔细想想掌门师叔还挺可怜的。” 凌霄子:“想要集体旅游?” 周灵点点头:“羡慕别人全家一起出门旅游很久了。” 凌霄子:“那就去。”说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随手点了一支香。 燃香形成的烟雾聚而不散,随着众人吃饭的桌子盘绕了一圈,最后在香案上形成了一个隐约的人影。 凌霄子看着人影道:“下周我们出去一趟,看着点紫霄山。” 那人影——也不知是哪个路过的倒霉神仙,深深一揖,就这么答应下来。 玄霄子:“……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叫神仙给我看着紫霄山,人生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啊。” 一周后,紫霄山所有内门弟子拉着行李箱带着太阳镜出现在了首都国际机场。 有关部门领导悄悄问曲明楠:“这是什么情况?” 曲明楠:“龙头企业积极响应国家号召,出门给咱们挣场子去了。” 领导心里嘀咕:看这架势更像旅游啊?你看人家龙虎山、茅山的大师至少穿的像个大师啊,而紫霄山这群人,毛呢大衣时装裤,不像搞宗教的,像是要去巴黎走秀。 不管领导和随队工作人员怎么想,反正对于同去出访的玄学界人士来说,紫霄山集体出动绝对是一大盛景。加上神仙事件的发酵,真的谁都想往紫霄山众人跟前凑。 于是包机上出现了一个有意思的现象:穿的最不像大师的人坐在位子上,其他标准大师打扮的人一个接一个去和人家打招呼,十几个小时飞下来,就没消停过。 周灵一开始还有兴趣听听那地下党接头一样的暗号和术语,后来扛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他们都已经到了交流会地点——格林小镇。 下了世界宗协派来接人的大巴车,已经临近傍晚,华夏队众人看着眼前两个浑身蒙在一块黑布里,脸上还带着面具的人,集体陷入了沉思。 一会儿后,茅山掌门让翻译像对方提问:“你们万圣节还没过完?” 翻译:“……”他能怎么办,当然如实翻译啊。 对方工作人员也沉默了很久,看来是没见过这么“耿直”的来访团。其中一个面具人跳过了这个问题,直接进入主题:“欢迎来到格林小镇,黑暗世界的大门即将敞开。” 周灵就是在这个时候醒的,他被公主抱在凌霄子的怀里,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哲学问题,然后注意到了那两个仿佛在过万圣节的工作人员。 “halloween?” 读过大学的周灵虽然英文六级也没过,但是一些常见的节日单词还记得。 外国工作人员:“……”这些华夏人是文盲吗?只知道一个万圣节? 两个人谁也没理睬周灵,这紫霄山就不高兴了。 玄霄子带头停了下来。 在场玄学界所有人里就他辈分最高,他一停,其他人也更着停下了。 两个带路的面具人转身看着华夏团队:“?”能不能好好入场了? 玄霄子:“让他回话,语气强硬一点怎么说?”问的是随团翻译。 翻译们互相看了看,告诉了玄霄子一个简短的句子。玄霄子磕磕绊绊,也算是把带着陕西口音的英语念完了。 两个外国人一脑门的问号,不明白这些华夏人为什么会在这个问题上这么纠结。但是不把人带到指定场地就完不成工作,两人只好生硬地解释:“这不是万圣节,而是交流会的流程安排。” “什么流程安排搞得和非法祭祀一样。”周灵小声嘀咕了一句,也不是他一个人这么觉得,黑灯瞎火的,派两个穿的和幽灵似的家伙把人往小树林里带,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交流场面嘛。 反正搁他们华夏这绝对不是待客的方式。 玄霄子道:“我觉得目标地点可能有诈,诸位做好准备。”说完过了几秒,他又道:“这句不用翻译。” 翻译们:“……”老爷子,他们不傻,谢谢。 周灵凑到凌霄子耳边道:“小师叔,你猜他们想干什么?” 凌霄子感受到耳边轻柔的气息,耳朵动了动:“下马威吧。”他随口猜了一个可能性。 周灵摸着下巴,眯着眼道:“这么膨胀的吗?那不如我们先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吧。” 第91章 通常来说,周灵想要做的事情,在紫霄山都是能成功的。同理,在紫霄山以外,但紫霄山的人特别多的情况下,也不存在失败的可能性。 所以,很快的,由周灵提议,凌霄子发起,紫霄山其他人组织的“先下手为强”活动在华夏团队里得到了一致通过。 玄霄子:“很好,要的就是齐心协力、众志成城的气势。大家一会儿不管看到什么,先动手再说话。” 随团工作人员:“……”虽然领导吩咐他们听这群大师的话,但是大师这样一点都不友好的开场是不是有点凶残?真的不会引发什么国际争端吗? 他们的担心在十多分钟后被证明是完全多余的,但在此之前,听着大师们交流如何如何打架,如何如何阴人,仍然让和这些平年代成长起来的优秀年轻人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两个黑衣面具人因为纠结万圣节的事情,只想赶紧把华夏团队这些一路上叨叨叨个不停的家伙带到地方,然后再也不要看到他们。所以两人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但他们显然没有意识到,哪怕什么也不说,只是走得快,也会有人提出异议。 周灵:“喂,你们走那么快干嘛?我们这里有老人家,请走慢一点。” 翻译如实翻译了这段话。面具人一号:“我们需要快点到集合地点。” 第56节 周灵:“为什么?邀请函上没说第一天有活动,请问是惊喜吗?” 带路的面具人没想到还有人记得邀请函上的内容,一般到了地点后,大家都是跟着主办方走,会提出疑问的,华夏团队还是第一个。两人对视了一眼,面具人二号说:“是的,一个惊喜。” 周灵绕有深意地“哦~”了一声。 其他大师也都一脸“我明白了”的神情。 面具人看着他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有点慌。 周灵还赖在凌霄子怀里不愿意下来,凌霄子也乐意把他揣在身上,两人时不时窃窃私语几句。龙虎山的掌门张道衍不明就里,对着栖尘子问道:“小长老是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 栖尘子冷漠地回复:“是我们奉剑长老肌肤渴求症发作了。” 张道衍:“?”这是什么毛病? 面具人带着华夏团队走到了镇子里。人们注意到这个镇子有些奇怪,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还有很多稻草扎的娃娃挂在门口或是栅栏上。 就在踏过这个村子的第一户人家的时候,周灵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周灵:“这阴气指数也太高了吧?这地方能住人?” 茅山派的掌教陶广成托着罗盘,罗盘指针疯狂转动,他“啧”了一声:“这里是有外国鬼王存在吗?” 两个面具人近乎崩溃的回头看去,这群华夏人又特么不走了!眼看着小镇广场近在眼前,为什么又停下了? 华夏代表团表示:想停就停咯,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 玄霄子捋着胡子道:“国外幽灵和鬼魂好像都是指不太高级的灵体,他们这里管那些高级货叫什么来了?恶魔?” “恶魔?”张道衍道:“我听过,好像是山羊精差不多的东西。” 山羊精……好吧,从头顶羊角来看,确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灵一手勾着凌霄子的脖子,一手从乾坤袋里掏东西。带路的面具人硬着头皮过来催促华夏代表团尽快赶路,翻译刚把对方的催促华语翻完,周灵就从乾坤袋里摸到了他要找的东西。 一伸手把小昆仑镜掏了出来,对着前面的路这么一招。 哦豁~看他发现了什么? 小昆仑镜无光折射,愣是在一片黑的情况下,照出了路灯效果。在小昆仑镜的照射下,原本什么也看不见的路径上,出现了一群挤在一起的鬼魂。 邵三言是个算卦的,手里除了年代久远的铜钱,还常备着各种硬币,比如这次出国,他就换了很多外币的硬币。乍一看见那么多“隐形”的鬼魂,邵三言手腕一抖,就扔了几个过去压压惊。 结果硬币穿过鬼魂之后,原本还呆呆地鬼魂瞬间“活”了过来。张牙舞爪地向着众人扑来。 邵三言:“诸位,救命!”他只是个算卦的文化人。 “让你乱扔垃圾!”华夏队的大师们一边损着邵三言,一边兴冲冲地抄家伙上了。 第一次见鬼的随团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那是……鬼?” “那个镜子是新的3d投影装置?”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出行选拔里有一项是问胆子大不大的了。” 别说华夏代表团里的自己人了,就连那两个外国工作人员也二脸蒙蔽:“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没说这活这么危险。” 这些鬼魂难对付吗?一点也不。反正驱鬼符一拍一个,伤害高点的还能一群一片。 然而问题是,他们是看不见的。非普通意义上的看不见,而是在术士修者眼里也看不见。这就值得思考了。 那么弱小的鬼魂不具备自己隐身的条件,那么一定是有人刻意把他们弄成了这副样子。而且数量庞大,还都挤在一条大家进小镇的必经之路上。如果不是周灵有那么个照世间一切妖邪的法宝在,他们就会走到这群鬼魂中间。 尽管从已知的鬼魂攻击强度来说,顶多达到了让人凉飕飕绝对不会致命的程度。但试想一下,什么都不见的情况下,突然一片冰凉,还会有奇怪的东西拉扯你,可能是拽着你的脚,可能是扯你的头发,这种感觉,任谁都不会感到愉快。 凌霄子因为抱着周灵的缘故,稳稳站在原地,其他人消灭这种低级鬼魂就和割草似的,连个漏网之鱼都不给凌霄子放过来。 周灵问小师叔:“你想活动一下筋骨吗?” 凌霄子瞥了眼炮灰鬼魂,放在游戏里就是打这怪连经验都不会有的,他摇了摇头,完全没有动手的欲望。 也就三分钟的事情,其中还包括周灵掏出小昆仑镜和最后收尾查漏补缺的时间。这条进镇路上的鬼魂被灭了个干干净净。 周灵不知道养这些鬼魂的人此刻是个什么心情,但他觉得空气好像变好了一点。先前鬼魂种类混杂,数量庞大,空气质量差的可怕。而现在,没了那么浑浊的气息,虽然还是阴气重,但没那么难闻了。 “就沿着这条路往下走?”玄霄子看着两个带路的面具人问。 两人现在一点装npc的心情也没有了,能这么短时间就把那么多鬼魂全部干掉,华夏代表队都是怪物吗?尤其现在说话的这个白胡子老头,手里拿了把尺子凶的一笔,抽鬼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笑容,简直太凶残了。 凶残的老头问问题当然和和蔼的老头待遇不一样。 至少在国外的黑暗世界里,前者的待遇是让人敬畏(畏多很多)的。 面具人非常配合得回答了问题:“是的,集合地点在这条路尽头的小镇广场。” “广场。”玄霄子又问:“这里有几个广场?” 面具人:“一个,这个镇子只有一个中心广场。” 栖尘子补充提问:“有几条路可以过去?” 面具人:“好几条,只要是从镇外向里延伸的路都能直通广场。” “这可不太妙啊。”玄霄子摇着头道。 众人都感觉到了越靠近镇子中央,阴气越重。他们推测广场和路形成了一个聚阴的阵法,不管它是无意识形成还是有人刻意布置,通向广场的路延伸的越长,说明阵法越庞大。 这么大一个聚阴阵用来干什么? 在华夏代表团的眼里,这是养鬼王或是养僵尸的好地方。而鬼王和僵尸这两个物种,都是玄学界的高级怪物。 所以众人的脸色不禁沉重起来。 不是吓得,而是觉得这场出国交流大大的有问题。 周灵主动从凌霄子怀里跳了下来,他觉得这些问题都不算是问题,至少在以武力值论高下的领域里,他不觉得有谁能打得过他小师叔或是他本人。这不是因为他膨胀了,而是事实如此。除非歪果仁的神亲自跑下来,不然在凡间界——哪怕跨出了国门,周灵依然可以滴滴打雷,随叫随到。 所以他一马当先朝着据说在路尽头的中央广场走去,边走边说:“非人类的事情非人类解决,这不是歪果仁想要的吗?那就给他们非人类解决啊。” 紫霄山上到玄霄子下到小清和都看着周灵,一个被刻意淡化的概念涌上心头。 是哦,他们紫霄山严格来说有两个非人类呢。这么一想,还真是非常刺激……个鬼。 玄霄子转过头语重心长地对凌霄子道:“师弟,答应师兄,千万别给对方留面子。” 凌霄子冷淡地“哦”了一声。 前面周灵已经走出了好几米,转头一眼和大部队脱节了,回过身正想喊人呢,就见众人瞪着眼睛朝他背后看,不少人还摸出了符箓法宝打算扔过来地样子。 周灵:“?” 他背后那只巨大的狼形生物当头扑下,紧接着,从天而降的闪电正中靶心,把狰狞的狼形生物变成了一坨焦炭。而位于闪电正下方的周灵却相安无事。 第92章 华夏代表团的众人先是看了看地上的焦炭,然后集体抬头望天,最后得出结论:境外旅游并不会影响天雷强度。 而周灵后知后觉地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 呵,浮夸的演技。 远在小镇镇长家中的某个黑暗巫师喷出一口鲜血:“我、我的狼人仆役!” 他边上一个神职人员打扮的家伙惊异指着改良过的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道:“那是闪电吗?他能控制闪电?” 在西方玄学界,他们将能够控制元素的修行者称之为法师,与东方玄学界同理,末法时代,元素法师的数量急剧减少,近几十年,甚至连个新人法师的影子都看不见,还活着的老家伙们也不过是能够调动已经存在的元素,比如烧一堆篝火,然后在篝火边上引动火系魔法。 “我们需要把他留下。”一个穿着繁复法袍的白胡子老头阴沉着道:“也许能研究出他是如何施法成功的。” 从这点上就能看出国内玄学界和国外玄学界的本质区别。在华夏,即便是玄学界的人也不把自己和普通人分的很清楚,他们依然遵纪守法——只是偶尔在非人类的事情上用特殊手段进行处理,而在国外,特殊人群与普通人之间有着一道明显的分界线。接触黑暗世界的人将自己圈定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他们自视盛高,觉得普通人是比他们低级的存在。所以甭管是打着神的旗号的教廷神职人员还是信仰恶魔的堕落者,一旦有人将其引入黑暗世界,那么就会被另一个游离在普通人外的机构登记统领,这个机构甚至与普通人的zheng府达成了协疑,互不侵犯。 华夏代表团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他们基本不对外交流,以前每次出国开会也是敷衍性质,以至于多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而被尊称为圆桌的机构高层也对这些每次来都只讲理论的华夏人有着非常严重的认知错误。 没有人知道华夏玄学界到底是个什么水平,尽管这是一个鬼神文化十分发达的国家。但从实地考察来看,这个国家的骗子也非常之多。机构曾经也试图深入了解华夏玄学界,然而败在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复杂信仰和风俗文化上。 再加上每次国际交流华夏代表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所以圆桌决定暂不行动,继续观察。当时是这么决定的,时间一长大概把华夏忘了,所以这次发特殊邀请函的时候,华夏的拿一张邀请函副本突然焚毁让机构众人大跌眼镜。 卧槽,华夏人居然这么快就破解诅咒了? 让所有获得交流资格的团队在小镇广场集合也是机构的一个特别安排。一是为了检测各国代表队的整体实力,二是因为,真正的交流场地并不在普通人的世界。 是的,没有人知道这一点。这次的交流本意是发掘一座恶魔的宫殿,据说宫殿里存放着通向其他世界的方法。机构自己试着探索了那座宫殿,不但损失了不少中下层成员还搭进去一位圆桌。多方尝试无果后,他们想出了一个昏招——盲拉“外援”。啥也不告诉别人,等到把人骗进宫殿了再伺机行动。 算盘打的很好,前期也基本顺利。直到——华夏代表团抵达。 那条挤满了隐形鬼魂的路就是在恶魔宫殿里存在的一条通道,机构想办法把它们搬到了地上,本来指望用它来筛掉一部分不合格的人员,没成想华夏代表队直接把鬼魂全灭了。 放出狼人仆役则是圆桌之一的黑暗巫师自己做出的决定。他惊讶于华夏代表团表现出来的实力,于是想要亲自测试一下,结果没想到把自己测试凉了。 在圆桌们秘密谈话的时候,周灵等人已经接近了广场。 广场上站着不少人,从人群泾渭分明的分布来看,先到的代表团都处在高度警戒的状态。想来过来的路上被主办方坑的不轻。 周灵走着走着“咦”了一声。凌霄子跨前一步,拉住了周灵的手。 玄霄子立刻戒备起来:“怎么了?” 凌霄子伸手,在身前轻轻一拨,无形的波纹向着四周扩散,通过周围灵气,能隐约察觉到这种仿佛水面涟漪的情况。 周灵奇怪地道:“是结界?这么弱?能挡住什么?” 凌霄子摇了摇头,他也不太了解这些歪果仁的东西。 站在广场上的机构成员:“……”他是听不懂华夏语,但他的鬼仆是在华夏抓的,一百年左右的道行,中英文双休,鬼听懂了,并翻译给了该成员听。 这个被周灵三个疑问短句质疑的一无是处的结界,正是机构用来阻挡其他人接近恶魔宫殿的秘密武器。它最厉害的能力是“隐匿”,也就是不让人发现它的存在。 不过显然,此刻这个结界失效了。或者说,是两个华夏人的眼里,它一点作用都没有。 因为周灵和凌霄子的提醒,华夏代表团压根不理会过来叫他们去集合的机构成员,反而集体拿出了罗盘对着结界一通研究。开玩笑,搞不清楚结界作用他们是不会进去的好吗? 这是严谨的华夏玄学界代代相传的保命观念——别进奇怪的地方,别惹奇怪的人,以及别和老天过不去。 因为在飞机上睡了一觉,所有精神饱满的周灵拿着小昆仑镜配合栖尘子一步步做检查,测定结界边界,凌霄子握了握突然空了的手,对栖尘子投去了冷漠的眼神。 同门手足不能动,这碍事的结界总能动了吧? 凌霄子一边散发着低气压,一边缓缓抽出了宵练——值得一说的是,宵练当日卡在魔物的脖子里,后来魔物被阴阳消灭,宵练自己寻回了凌霄子身边——“嗡——”长剑清吟,不能机构成员发现不妙要去阻止他,凌霄子干脆利落地一剑刺出。 好像有一声非常低的气泡破裂声发出,整个小镇顷刻间化为虚有。 第57节 取而代之的是一整片荒芜的郊外。原本小镇广场的地方,一个地上遗址的废墟出现在那里。废墟旁不远处,十多个人影突然出现。 圆桌们根本没想到有人能一剑刺穿整个虚拟结界,脸上表情是诧异又震惊。 玄霄子插着腰,看着远处的人道:“好啊,连集合地点都是假的,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冒充世界宗协想要干什么?” 圆桌:“……” 其他国家代表队:“……” 谁告诉你他们是冒充的了?这哪儿来的“村里刚通网”选手?不知道机构和世界宗协是非普通人单位和普通人单位的关系吗? 周灵:“真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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