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芋圆加奶球》 作者:清玫 文案: 清隽桀骜煤老板儿子x元气清灵美女老师,校园行业文。 第1章 八月的夏夜,永安大厦。 何樱指尖卷着湿漉漉的发尾,从淋浴间出来时,私教匡妮正倚在储物柜旁玩着阴阳师,百忙之中,还腾出手递了瓶矿泉水给她。 何樱眉眼一弯,“匡姐真好。” 运动冲凉完,一瓶透心凉的冰矿泉水是最解乏不过的了。 她闭目仰脸一气儿喝着,顶灯一照,娇俏的鼻尖闪着些微柔和的珠光,匡妮扫了一眼后,就又经不住……多瞄了好几下。 暑期,健身房的生意向来好。 尤其是咨询试练的小姑娘络绎不绝,总眼巴巴问她:“匡姐,我这样要练多久能瘦,能出效果呀?” 匡妮道理说着,眼底却浮现出何樱的形貌来。 何樱她生了一张涉世未深的少女脸。 五官清灵,脸蛋粉嫩。一笑起来超元气,明治雪糕似的甜润,丝丝泛着水汽,直扣进人心里。 偏偏身段又妩媚,就这么安安静静立在灯下,天真懵懂有,玲珑袅娜也不缺。 从六年前到今天,教练合伙人都换了好几拨,何樱依然一周两次地来锻炼,风雨无阻。 匡妮由衷感叹,就冲这身材管理的自律,她不美谁美呢。 “嘀嘀。” 何樱拧上瓶盖,手牌一贴,把包从储物柜里取了出来。 “匡姐,我刚听普拉提的小姐姐说……” 何樱凑近断线的匡妮,暧昧地冲她眨着眼睛:“器械那边的小鲜肉闹着,非要换你这个美女教练。” “哦。” 匡妮一脸淡漠:“你是说那个每天跑步机上走步五分钟,自拍半小时的骚男人么?” “噗。” 何樱被她精辟的吐槽笑到不行,好一会儿,才听见包里的手机在响。 翻开一看,是个陌生本地固话,这年头百分之九十九是广告推销。 但何樱对匡妮一指屏幕,还是认命飞快接了。 没办法,班主任这个行当,就是没有固定下班时间的。 四年明师时光,为了综测排名,每逢期末便在图书馆扎根的何樱,终于被保送到了全国最好的学科教育语文专业,修读两年专硕。 之后的校招,考编,也都顺风顺水。 今年六月,何樱如愿同全国顶尖的超级中学,明市名校之首的市九中签了约,入职成了一位高中新教师。 市九中,也是何樱的母校,她青春所在。 “不要是家长,千万别是家长。” 何樱在心里默念,生怕是哪个学生放学没回家,甚或是出了安全问题。 “喂,”接了线,何樱就礼貌道:“您好?” 电话那侧归于静谧。 浅淡的呼吸和电流声里,无人回应。 何樱慢慢凝起了眉。 潜意识里,谁都怕空气突然安静。跟小学时听老师宣读成绩前,那个落针可闻的停顿一样。 她耐下性子,轻声又问:“诶,您好?” “阿喂!”一个年轻的男声在听筒边嘟哝,委屈巴巴:“接通了你讲就是了,我最怕和老师说话了。” ……什么情况。 她正迷茫间,对方一清喉咙,忽然就改换成流利精致的商务腔:“抱歉小姐,耽误您的时间了,这里是凌锐网咖前台。” 何樱长长舒了口气,想来又有点无奈。 现如今,除了地铁旺铺招租、各大银行信用卡办理,连网咖也开始招商引资了? 何樱冲匡妮摇了摇头,漫不经心应付着:“抱歉,我没有——” “何老师,别……别啊!” 对方抬高了音调,忙解释道:“我们不是推销,真不是!咳……是九中的政教处刘主任在我们这儿,揪住了您班上一个学生。” 听完冯励一通叙述,何樱算是弄清了来龙去脉。 八月底,军训结了营。距新学期报到日还有三四天,九中就把高一新生全放回家,自行准备摸底测试了。 结果今晚,照例陪夫人去舞蹈室的刘主任,在附近网吧猫着转悠了一圈儿,真就抓了个现成的。 冯励幽怨极了:“您班上那小子也太精了!拿他哥哥的身份证来上网,您也知道的,这身份证能有个六七分像就是造化了,我们还真分不清。” 在明市,未成年人出入网吧一直是警方的严查对象。 查到学生了,最多是让班主任家长领回去,批评教育为主。 可网吧老板和当天的收银,少不得就要被请去派出所,喝杯茶了。 因此,除了学校附近一些“黑网吧”,很少有愿意做未成年人生意的,也难怪人家抱怨。 何樱咬了咬唇:“冯先生,那……” 她自己就不是热闹的性格,平日里,最生怕惊扰或者麻烦了别人。 何樱当即放软了音调,温言致歉:“真是不好意思,是我班上的学生给你们添麻烦啦。” 做老师的大多有把好嗓子,何樱也不例外。 纵然声轻语软,但咬字圆润清脆,尤其是“先生”二字,听的冯励绕着电话线,娇羞无限。 可惜冯励的粉红泡泡,被从卫生间回了来的刘主任,瞬间击破了。 “小何哪,”刘主任语气温和:“打扰到你休息了吧?” 何樱自然含笑,连连推说没有。 “这孩子碰见我也属他倒霉。他哥和他长得真是像,人家光看证件照认不出也正常。” 刘主任越说越眉飞色舞:“可惜咯,我六月刚送走的那届高三,他哥哥是我的数学课代表,就……你们班军训站排头的体育委。” 矿泉水瓶被何樱捏的嘎嘣脆,她依旧笑吟吟的:“噢,周朗是吧?” 嘶,妖风阵阵,匡妮下意识就抱紧了手臂。 “对对!”刘主任说:“我看也不早了,小何你要是不方便过来,我就直接把这个小周朗拎回家了。” 何樱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跑一趟认领回这个捣蛋鬼。 她匆匆和匡妮道了别,上了辆的士,就往凌锐网咖去了。 . 时近九点,这座古都新地标的临度商圈,夜景璀璨繁华。 那家网咖所在的慕里中心,距永安不过十五分钟车程。 闲着也是闲着,何樱便在大众点评搜索了圈凌锐网咖。 外星人全覆盖,灯厂酷炫外观,一流环境高端配置,承办过dota2、风暴英雄、炉石传说等线下大赛及水友会。 在她的思维里,自然就把网费换算成了奶茶经费衡量。 啧,何樱颇为感慨,这个周朗,还挺阔的。 的士很快开到了慕里中心。 何樱利落付好钱下了车,没心思多想,便直奔二层网卡前台,迎上了刘主任的面。 刘主任把何樱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小何啊,我可没有打草惊蛇哪!嘿嘿,留给你自己去教育好了。” 何樱:“……” 这都是什么恶趣味。 刘主任还附赠给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笑容和蔼:“我今天出门没带手机,又记不得你的号码,亏了人家是你同学,有你的联系方式喽。” 说完,刘主任就背着手,哼着小曲下楼看夫人练舞了。 于是,何樱一踏进网咖,便不动声色端详了冯励好几眼。 坏了,没印象啊。 冯励虚掩着唇咳了声,红着脸说:“何老师,那……那我带您过去吧。” 这下尴尬了。不但脸不认识,连声音都听不出。 “哦,好。”何樱忙回过神。 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冯励指了指前面的背影,压低声音:“何老师,这小子才多大,还是要以教育为主哈……” 何樱扯了扯唇角:“我看起来有那么变态么。” “……没没!” 何樱走近时,周朗犹自戴着耳机,一边语音一边绝地求生正欢快。 “别舔包裹了,鸡哥!”周朗四处调整着视角,十万火急道:“快趴下,我感觉有人过来了!” 一旁的冯励掩面,简直目不忍视。 何樱叹了声气,一拍周朗的肩,温温柔柔的:“周朗,可不是我来了么。” 唉,要说她心里不暗爽,那是假的。 “……何何何何老师?!” 周周周周朗?何樱腹诽,这家伙,差点把她也带的说话不利索。 周朗“哗啦”一声摘了耳机站起来,垂着头,闷声闷气地认错:“何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八点多刚从辅导班出来,一个暑假都泡在那儿,累都累死了……” 何樱安静听着,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 将近一米九的少年,鲜衣怒马,家世显赫,人更是白皙俊俏。 就同夏日骄阳一样,飞扬桀骜。 可在她面前呢,腼腆沉默到,曾守在她身后走过一年漫长的八角回廊,夕阳把他的身影拖得好长。 何樱的心绪瞬间低落了下来。 她心平气和地说了周朗几句,罚了篇八百字检讨,便叮嘱他赶紧回家。 “何老师,”周朗目露求恳之色,不肯动:“那,您能不告诉我妈妈么?不然我就死定了!” 何樱沉吟了会儿,然后说:”这样吧,摸底考试怕是来不及了,月考你只要比开学进步五个名次,我就不说。” “真的咩?!” 何樱淡淡扫他一眼:“你觉得呢。” 周朗一溜烟跑去收拾书包了。 冯励领着何樱走回吧台,长吁短叹起来:“……唉,当年我要有您这样的老师,那不早就211、985了!” 何樱顺水推舟问他:“那你班主任是谁呀?” “啊?我呀,”冯励赧然:“我当年可没考上九中,说了你应该也不认识。” “……那我的号码是?” “哦,那个啊。是我们老板给的,你们应该挺熟的吧?” “我这就拨内线喊他出来接客!” 何樱默默又环视了一圈周围布置,还是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怎么看怎么熟悉。 广告推送?她不关注这类,那难道……朋友圈? 何樱顺着朋友圈向下漫无目的回翻着,心却一点一点提起来。 桌边的佩佩玩偶,座椅上的炉石抱枕,那些完全相同的陈设,同时在……徐挺和顾夕他们几个的朋友圈都出现过。 冯励仍在说着,语带揶揄:“讲真,我们老板标准美少年一枚,卖相好着呢。” “上次警察叔叔来巡查,非要他出示身份证,笑死我们了!” 何樱急急拦住冯励,嗓音都发虚:“你们老板姓什么?” “他啊——” “姓林。” 茶树薄荷似的冰凉,那泓声音从身后泛起。 他用戏谑的语气,轻描淡写说着:“你总不至于还要问我,叫什么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一直忙于三次元,抱歉让你们久等啦。 补偿一下,前三天评论都有红包刷新,微博还有个转发置顶抽奖活动,中奖率很高,请关注:@清玫一盏灯。 橘子汽水味儿的甜文,没有前男女友出现,1v1的久别重逢、双向暗恋成真。 日更,以后更新在每晚九点半左右,如有特殊情况会在文案第一行说明。 希望可以陪你们度过这个夏天 =w= 第2章 真是偶像剧里的情节。 何樱觉得这种滋味像是春天的时候被一团细小的柳絮绒毛呛住了。 酸涩微痒的感觉从背脊一路蔓延到喉咙里去。 她掐了下手心,然后装作云淡风轻地转身,笑容明媚:“当然不用。林臻,你……回国了呀?” 所幸今晚自己虽称不上妆容精致,好在清新自然,不至于落魄。 但,反观面前英朗挺拔的男人,何樱难免丧气。 林臻仿佛切身演示了一场,教科书式的和暧昧对象重逢案例。 雪白衬衣挽至肘部,皮带一束显出窄腰长腿。唇红齿白,下巴削尖,侧看微带驼峰的鼻梁上还架了一副精致的金丝框眼镜。 林臻缓缓摩挲着铁灰色细领带边沿,然后抬眼朝她笑了一下:“你还知道我出国了啊,真不容易。“ “让我想一想,是谁告诉你的……” “哦,也对。” 他在她面前站定,恍然大悟般道:“我们的共同好友光保守估计,怕是都能从这儿排到七中去。” 林臻说的不错。一别经年,何樱为了躲他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不论大小范围的同学聚会她一次没参加过,后来,闺蜜也自觉避开在她面前提及林臻了。 “咳,何老师。” 周朗的目光在自家老班和……这位年轻标致的网咖老板之间游移,终于没忍住,弱弱出声:“那个,我就先回去了啊。” 简直是天降救星。 “等等!”何樱眉眼低垂,手搭上周朗的书包匆匆向外闪人:“老师要看着你下去才放心。” 留下冯励和网管们面面相觑。 . 电梯间里,周朗屏气凝神看着鞋尖,拼命压低自己的存在感。 “周朗,”何樱恬恬静静地训起话:“你妈妈昨天刚好发微信给我。说你自觉性不高,让我多关心你,有空呀一定多和她交流。” “何老师!” 周朗闻弦歌而知雅意,摇头如风火轮:“您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今晚我……我不是去上辅导班了嘛,嘿嘿。” 脑袋还是蛮灵光的嘛。 何樱颇为欣慰地一拍自家学生,看他提了辆有铃有刹车的小黄车后,就放他回家了。 周朗一走,何樱强撑着的那口心气儿瞬间就松了。 心乱如麻。 要换作十七八岁的自己,保准想都不想,就此上辆的士一走了之。 但这些年多凭闺蜜纵容,就因为自己曾说了句“不想见他”,尽管同处一个高中好友圈,温凝的未婚夫还是林臻的发小基友,她和卢清映态度却一直分明: “多吃一顿饭能有什么为难呢?既然何樱不想见,以后聚会分开来多见一次就是了。” 何樱深深吸了口夏夜的晚风,还是决定要回去一趟,不能跑。 将心比心都是相互的,她也不想温凝她们夹在中间太难做。 大不了和林臻礼貌性招呼声就走,过个面子情呗。 何樱摁了电梯上行按钮,等待着面板上的数字从“7”一路往下降。 数字到2层时堪堪停住了,看得她莫名其妙眼底一热,心也摇摇晃晃。 兜兜转转,会不会是林臻。 面板上的小箭头重新开始闪烁下行,何樱下意识往后退了步,躲进稀疏的人群里。 “姐姐你眼睛怎么红了,”身旁的小姑娘嗓音甜甜的:“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先进去的,是你先来的噢。” 何樱冲她笑笑:“我——”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 门向两侧开,她还没来及收敛表情,就撞进了林臻的目光里。 “何樱。” 他臂弯里搭着西服外套,快步向她走来,眼里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你。” 小姑娘朝她直招手:“姐姐,你不上去了嘛?” “宝宝乖,”小姑娘的妈妈笑语温柔:“和姐姐再见,姐姐有哥哥哄啦。” “哦也,姐姐再见!” 越描越黑。 人群慢慢散去,剩下林臻和何樱,一米八八对阵一六五。一大团阴影笼罩下来,她就只好目视着林臻衬衣领口端正的温莎结。 “怎么了?” “啊?”何樱满目迷茫。 “b座的客梯在维修,所以这里电梯比较难等。” 林臻微侧过脸推了下眼镜,好久,何樱听见他低低说:“你……不用急的。” 她转了好几个弯才反应过来,原来林臻和小萝莉都以为她是因为等不到电梯心焦,一时激动。 ……他不明白最好。 何樱正要说什么,怀里一暖就多了件西服外套。 “拿一下,”林臻长腿一迈摁了电梯,“你去辅路口等我,我取车送你回家。”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衣服你拿去吧——” “地库没空调,”林臻倏然回身低眉望着她,淡淡的笑谑若隐若现:“你想热死我啊。” 何樱抱着衣服的手有点僵。年纪越大,越对林臻这款禁欲系美少年没有抵抗力,她眼前一晃的功夫,林臻已经钻进电梯了。 “何樱,”门关上前,他说:“当年你可没少替我拿过校服。” 西服外套仍带着淡淡的余温,何樱往外走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晚她要是不失眠,天理难容。 . 遥想当年,何樱所在的七班同学普遍产生过一个八卦疑惑:同样出自明市豪富之家,究竟是温凝有钱,还是林臻更富? 偏偏这两人都和她关系密切,何樱忍不住去问了温凝。没想到温凝叹了声气,笑意颇为无奈地回视着自己:“当然是林臻了。你忘了我家什么情况,他可是林家的独子。” “可你爸不是房地产商吗?” “林臻家置业也不少。” 温凝把一张洋葱鳞片叶表皮实验表拍在好友桌上,慢悠悠出声:“而且你不知道么,他爸是煤老板啊。” 何樱:“……” 当造型极其犀利风骚的电光蓝跑车驶近时,何樱只能说,的确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有钱”二字。 停车场出口的辅路连着一段老旧居民区,并不宽。 何樱咬着唇想了下,飞快绕到了车左侧一瞥,然后又认命般小跑回了右边副驾。 果然只有双开门,何樱恨不得在心里掩面恸哭。 “诶老公你看,这是个小网红吧?我看她长得挺像那个谁的……” 这类跑车在哪都能瞬间赚足回头率,短短几步路,何樱就听满了围观路人的对话。 男人无所谓道:“现在的网红都这么清纯不做作了么?” “你们直男懂什么?这就是套路,欲拒还迎好不啦!” 何樱拉门上车,忍不住隔窗丢了一记眼风出去。 略略略,以后千万别让孩子落我手上。 “车道左侧上车不危险吗?” 车内空间紧凑,何樱感觉自己稍微一动,披散的发尾就扫上了林臻搭在中控台的手臂。 她不由挪开了点,笑笑:“呃,主要是大晚上的,这不太方便。” 对林臻这样的成年男人来讲,副驾驶是约定俗成的女朋友专座,她可不想多事。 林臻也扯着唇角,分明在笑:“哟,挺有经验的还。” 何樱偏过脸看向窗外,没接话。 明市的中心商圈,夜景自然繁华。 车流如梭人如水,绚丽的玻璃幕墙映亮了一方天空,就连成行的法国梧桐里,都藏着点点星灯。 但说实话,林臻这车乘坐感真不怎么样,顿顿挫挫的,城市交通跑起来还不如她的小宝马舒服。 车载音乐一首播完继续循环,因为安静,所以每一句歌词都听得清晰。 “看不见你的笑,我怎么睡得着。你的身影这么近,我却抱不到。” “啪”的一声,歌被林臻躁郁地掐了。 “看见前面那个红灯路口了吗?”他忽然问。 “嗯?” 他滑到等待车流的后方,不咸不淡地开口:“你要再不说你家住哪儿,我就直接左转进兰洲别墅了。” 哼,他倒是想。 “西江月二期,清江东路上!”何樱睁大了一点眼睛:“你……你记得直行,左转除了别墅就是景区了。” “我认路。” 九十秒的红灯排队的车流拖得很长,林臻向后靠了靠,一把扯下金丝框眼镜,按揉着眉心解乏。 半幽半明的车内,何樱看见他直挺的鼻梁两侧一抹浅淡的红痕,映着白皙的皮肤,说不出的……风流和禁欲。 应该是眼镜压的吧,何樱脸红心跳一边分析道。 结果车突然动了。 “诶诶!”惜命的何樱慌忙出声:“林臻,你没戴眼镜别挪车啊!” “别怕,”林臻慢条斯理地说:“我不近视。这是防蓝光镜,戴了一个白天看电脑,忘摘了。” 何樱:“……” “放心,我对危险驾驶可没兴趣。再说了,万一真怎么着了,警察叔叔问询我怎么答。” 他看着她笑:“旧情难了、由爱生恨?总不能是殉情吧?你情愿么。” 何樱当然不会回答他。 还好她家距市中心不过十五分钟车程,气氛虽然僵持,但小区也近在眼前了。 何樱轻轻提醒他:“小区大门在路右边,你靠边停就行啦。” 但林臻这人永远能给她带来惊喜。 林臻没停在路口,而是开进了小区内部路,流畅利落地反打了一圈方向盘后,才挂挡停了车。 何樱目瞪口呆。 “你不是喜欢从车道下车么?” 林臻的笑容像是回到了十六七岁时恶作剧的少年:“这里很安全,尽管下吧。” 啧,言情小说都是骗人的。 何樱压着火气,客客气气地挤出“谢谢”两个字后,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门口的保安大叔目睹这一出怪现状,帮她刷门卡的时候还是怔怔的,何樱微红了脸说:“咳,他这人吧——” “没事没事,我懂!”保安大叔摸着啤酒肚,笑得旷达:“要是我能买得起这么炫的车,那也恨不得全世界都看见啊!” 何樱只好含笑敷衍了几句,赶紧回家。 轮胎从水泥地小石子上滚过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她抬头望着一点也不圆的月亮,心绪复杂。 即使是在最生气的时候,她也生生把“他脑子不好”的吐槽给咽了回去。 怎么办呢。 不论林臻是什么货色,是在谁的面前,她可能永永远远,也舍不得这样说他。 作者有话要说:  撩拨进行时(姨母笑,昨天修了乱码所以今天早点更。 ps:1.楠竹真的很有钱,2.两人之间曾经也是情窦初开酸酸甜甜的傲娇暗恋,不会狗血。 感谢大家的营养液,系统抽着列表拖不出tat 这周有一天会加更,追文愉快。 第3章 何樱到家的时候,客厅里静悄悄的。 何琮习惯性替她拿过包,“樱樱,回来了。” 何樱弯腰换鞋,一边问:“妈妈呢?” “还能哪儿,麻将桌上征战着呢。” “你说说看你,锻炼完了又跑去吃夜宵,”何琮笑着奚落女儿:“要我说还不如在家睡睡觉好了,落得轻松。“ 何樱晚上一想,爸妈知道她去健身房用不了那么久,林臻这事和他们也说不通,就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她扇了扇睫毛,语气也软下来:“那我愿意嘛。” 大概爸爸对女儿的撒娇都是毫无抵抗力的,何琮也没能例外,斯文清癯的一个老帅哥生生乐出了两道眼纹来。 “哦对!爸爸图正画到关键的地方,就先不陪你了。” 何琮一推眼镜,念叨着何樱听不懂的数据往书房走:“水果你妈妈也给你洗好了,茶几上呢。” 何琮是省设计规划院一位颇有名气的建筑师,收入可观,但赶工期画图做模型也是免不了的。 “爸,那你少抽几支烟。” “好好,知道了。” 见老爸满口答应,何樱端了盘樱桃和一杯青瓜汁,也猫回自己房间去了。 教案被她摊了一桌,提笔又放下,一个字都写不出。 看剧吧,今天自己就活的像出戏,哪还用看别人演。 “能语音吗?”何樱有气无力,在微信群里吱了一声。 群语音很快接通了。 卢清映:“……有事说事。” 何樱战战兢兢:“清映,你又在折腾什么呢。” 自从卢清映入了口腔医学这行,何樱和温凝就不太敢招惹她了。 什么徒手扳弯钢丝,用一根镊子夹着针绣花绣鸳鸯,都是这位卢医生的日常练习状态。 卢清映咬牙切齿:“我正用手机雕鸡蛋呢!要把鸡蛋的壳磨掉,下面那层膜不能破,最好还得磨到灯下透光的程度。” “听起来我只能为你喊666了。”何樱叹气。 卢医生冷冷一笑:“何樱我可警告你,要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把你的遗像画在蛋壳上——” “我今天见到林臻了。” 何樱闷声又补充了句:“就我们都认识的那个林臻,他还……送我回家了。” “靠!” 安静不过两秒,听筒里传来卢医生痛断肝肠的哀嚎声:“手一抖!我的蛋都碎了,何樱你赔我蛋!“ 何樱:“……”她拿什么赔。 “那我劝你还是放下你的——蛋。” 冰山美人温凝还是一向的清冷娇慵:“就在五分钟前,林臻把车开到我家楼下喊走了徐挺。我似乎,忽然想通了一件事。” “我知道徐挺,他哪是个热衷社交的人。但清映你记不记得,上个月是他突然提议说要召集一个同学聚会,教师节回九中看曼姐。” “记得,怎么不记得哪。” 卢清映从来情绪来去如风,又美滋滋调笑起温凝:“怎么,你的未婚夫先生想窜我这个老班长的位了?” 她还没得瑟完,就听见何樱“嘶”地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你们教师节去哪?!” 曼姐是她们几人的高中班主任,更是九中这届新高一的级部主任,何樱的带教师父。 连办公桌都是一前一后,近在咫尺。 卢清映不以为意:“看曼姐啊。你不是不参加同学聚会的嘛,不过这次也不用——不对!” 忽然的沉默安静。 “……凝凝你是说,”卢清映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徐挺是刻意替林臻组织的?我天,这点子还真只有他们俩凑一起能想出来。”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啧,绝了。” 何樱听的恍恍惚惚。 青瓜汁被她抿到微微泛着苦尾,卢清映和温凝等了好久,还是没听见她说什么。 “樱樱,所以今天的事你也别太在意了。”温凝轻柔叹了声气,安慰她:“你看,迟早是要遇见的。我们能帮你缩在壳里躲几年,那徐挺就能把林臻送到你面前。” “我只见过学生躲着老师,哪有老师躲着学生的。你说是不是?” 的确,她总不能因为林臻教师节那天无故旷工吧。 想来一切竟是蓄谋已久。 话音刚落,听筒里又响起了闷闷“嘭”的一声。 温凝语带犹疑:“卢医生,你的……蛋又碎了?” “并不是,”何樱冷静极了:“是我脑袋砸在书桌上的声音。” ## 初秋九月,对于新高一的学生来说,骤然开始的高中生活宛如一片兵荒马乱。 当然,老师们也不例外。 从暑假一觉睡到自然醒,笑看朋友圈烈日搬砖的同学,到如今备课上课、阅卷看班、各种工作计划评比连轴转。 尤其是何樱这样的新教师。 整整开学两周,下班手机电量都没低于过百分之七十,一点儿没空玩。 至于回了家,抱着手机靠在沙发上就能秒睡。 什么林臻,遇不遇见的,早被她甩到九霄云外去了。 到教师节这天,办公室里放满了学生送的鲜花,空调凉风一送,暗香浮动。 下午少有的清净安闲,何樱从家里带了把花剪修着花枝,把一捧淡紫色的玫瑰盛水插瓶。 背后的气氛却越发微妙。 “汐姐,”梅老师搭着她的肩,温温柔柔笑着:“您别在意,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这样嘛。恋不恋爱、结不结婚都想随自己的心意,我们玩我们自己的,还省得管他们呢。” 向汐老师“嗯”了一声,到底还是拉不下脸来。 学校最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老教师就约等于权威的象征。 尊重容让他们还不够,这群人还有一项颇为恼人且经久不衰的爱好——做媒。 何樱一进校,就被物色推荐了一沓适龄青年,各行各业都有,她只好逢人三分笑大打太极,推说工作忙。 可今天下午,当向老师把魔爪伸向同为年轻教师的郑临彦时,情况就……非常惨烈了。 九中这样的超级中学,一向慎聘良师,教师几乎个个是国内顶尖院校的毕业生。 但这位郑临彦仍是个中翘楚。 何樱曾听曼姐提起过,郑临彦是少年班青训营出身,港大数学系博士毕业。在外资投行工作了半年后,居然跳槽到了九中做数学竞赛老师。 私立学校开出80万年薪聘郑临彦做教学副总监,他看都没看一眼。 “我不去。” 面对向老师的笑如春风,郑临彦古井无波,嗓音也淡:“我不相亲。” 一办公室人都听怔了,偏偏最擅做和事老的沈曼还不在。 何樱低眉剪枝,顺便不动声色扫了眼一旁的倒霉鬼。 郑临彦轻咳了声走近,“何樱,我帮你接点水吧。” 还没等她反应,郑临彦就打开教具柜,拿了一只烧杯,轻飘飘溜了。 邻座化学老师顾芥绝望了:“阿喂,我的烧杯,我要盛浓硫酸的!” 感受到全办公室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何樱笑容勉强:“……向老师,您千万别理郑临彦,他是典型的竞赛怪人,和我们脑回路不太一样。” “向老师向老师,”顾芥也荡漾起来:“您有人选给我介绍哈,临彦帅是帅的,但他不通人性啊!” 就是,何樱没好气揪了两片枯叶下来。 没多久郑临彦人就回来了,轻快利落,把烧杯稳稳放在了何樱面前:“倒吧。” 同事一场,我忍,何樱默念着照做。 “你看,”郑临彦一推眼镜,笑容舒慰:“正好到花瓶分水线。” 众老师:“……”究极学霸的世界我们不懂。 何樱拍拍他的肩,忽然凉悠悠出声:“郑老师,我问你两个问题。” “高中的时候,你们班班花是谁?” “不知道。” “那隔壁班呢?或者校花?” 郑临彦微微皱眉:“……我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what?!” 何樱摁住恨铁不成钢的顾芥,继续问:“那你记得,有没有人数学考试超过你?” “有,”郑临彦气定神闲,飞快清晰道:“方晓。但只有一次,第二次月考我就得了满分。” “噗!” 向老师也没绷住,笑得慈祥无比:“小郑啊,是我误你了。唉,你还是……” 还是和你的拉格朗日傅里叶过一辈子吧。 郑临彦转向何樱,俊脸薄红:“你。” 何樱倚在梅老师身后,眼珠一转,笑盈盈的。 哼,让你祸水东引到我身上。 …… 但这场景落在回校的沈曼和林臻他们眼中,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熟悉的高一级部办公室依然宽敞明净,窗边站立的斯文男人和娇俏的姑娘言笑晏晏,生动又温柔。 林臻自己也知道,她和……那个男人绝对不会是什么恋爱关系。 可他还是不受控制地嫉妒。 林臻回想起见到何樱的那个夜晚,灯火昏黄,她的眼睛清澈柔和,漂亮得像是被一场空山新雨洗刷过。 但安静的让人心慌。 林臻轻扯着唇角,依稀还笑着:“曼姐,您别盯着我看,怪紧张的。” “诶我——” 沈曼一敲办公室门,在心底怨念:就不信出去五分钟,她的红娘大计就惨遭滑铁卢了? “小樱,你们那届学生回来看我啦,你也来和老同学聊聊。” 沈曼把微僵的何樱拉到人群面前,笑眯眯的:“老同学相见,怎么都哑巴啦?” “没、没!这不是回了母校身份剧变吗?” 程若涵他们几个嬉皮笑脸的:“要是夸咱们何老师漂亮,那不成调戏老师了?你们说是不是?” “千万别拖我,”徐挺勾着林臻的肩,眼带笑意:“臻儿,你放心。我当年也是好学生一个,这种违反校级班规的事儿我可不干。” 一群二十多岁的男人纷纷哄笑起来,都是昔日少年的模样。 何樱抬眼时,夕阳斜照,把教室和走廊都涂成了漫画里的色彩。 欢声笑语都渐渐远去。 林臻抿着唇,视线落在她手心那枝浅紫玫瑰上,落寞又浓烈。 不知已经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ps:卢清映用的“手机”是指口腔医学中的夹持器材,文中出现的部分医学知识学习自js省口腔医院的一篇微信公众号文章,也欢迎学医的小姐姐科普=w= 心疼一下当头一醋的林臻叭hhhhh 第4章 晚上的聚会订在学校附近的一间新式酒店。 呼朋唤友人是越聚越多,陆陆续续坐满了一整个包间。 老同学相见,一谈起往事自然话题也精彩。 不过这种场合,何樱向来甘当布景板。 提到她了就含笑谦虚两句“哪里哪里”,没提她最好,安心喝饮料吃菜呗。 “鱿鱼圈味道不错。” 何樱很悠闲托着腮,用眼神示意温凝和卢清映。 结果“啪”的一声,同时神游天外的两个人,很蠢地把筷子撞在了一块儿。 ……就不该高估她们。 “班长,”陈焕站起身,笑容灿烂:“你这是喝假酒了啊,来来,将错就错走一个。” “嘿哟,陈焕你真英雄,卢医生你也敢调.戏!” “我说陈警官,”卢清映端杯抿了一小口,意味深长:“你们平时都忙些什么哪?怎么你一个闷葫芦变这么贫?” 陈焕严肃道:“我们目前的主要业务,就是处理人民群众与瓜农菜农、水果摊贩之间的矛盾问题。” 欢笑起哄声里,自诩弱柳扶风的卢医生半推半迫反过来灌了陈焕一整瓶。 看来,时光真是一剂猛药。 在何樱的印象里,陈焕从前一直是教室里最安静的男生,成绩中上,却不善言辞。 她少有的和陈焕的交流,不是借笔记本,就是有一次收作业到他跟前时,陈焕忽然抬眼问她会不会玩魔方。 何樱当时摇摇头。 陈焕指尖飞动,迅速转出了一只规整的魔方,轻轻放在了她那沓英语报纸上。 然后呢—— 对噢,何樱轻皱着眉回忆,后来那只魔方去哪儿了? “别,真没感觉有多帅!” 那边陈焕不知正说到什么,有点抑郁:“曼姐,就现在这趋势,我觉得怕是要做一辈子单身狗了,您要有合适人选千万给我介绍一个!” 沈曼连连笑着打包票,正中她下怀。 “这不现成就有一个。” 出声的是笑吟吟的周心茉:“曼姐,正好何樱瘦了也漂亮了,您把她介绍给陈焕不正好嘛。您都不知道,当年陈焕老是想问何樱借英语笔记本……” 何樱在心底叹气,书上说的相逢一笑泯恩仇,她可没这度量。 高中过去了这么多年,每每有人提及“盛世白莲花”这个词,她第一个想起的还是周心茉。 就冲周心茉曾在温凝在侧的时候,幽幽怨怨对她男朋友告白,还惹来一群男生心疼她痴心错付—— 何樱就觉得,她和自己应该不是一种碳基生物。 不止是何樱,席间也一时沉默。 关于林臻和何樱之间的暧昧,或是周心茉和何樱她们的过节,在座的影影绰绰谁不知道点儿。 更何况,之前林臻在学校时失神的样子,看在眼里也的确令人唏嘘。 周心茉这话一出,气氛微妙,大家都觉得挺不自在。 程若涵瞄了眼温凝和卢清映的面色,赶忙打圆场:“曼姐,咱们先吃菜!” “就是就是。” “这不也没借着么,”陈焕低头笑笑,轻松自在:“吃鱼,鳜鱼也新鲜。” 见没人搭茬,周心茉涨红了脸解释道:“何樱,我的意思就是做老师特别好。稳定有假期还清闲,又好找对象,要是秋招我找不到好工作也去做老师好啦……” “这样啊,”何樱眉眼弯成新月,忽然软软问:“你今年研三了吧?那考教师资格证了吗?” “啊?还、还没。” 周心茉哪能想到自己随便一说,何樱居然当了真,她真傻假傻? 何樱一拧眉,状似为难地继续道:“私立现在也要教师资格证诶。公办学校的话年底就考编了,你没证怎么做老师呀?” 周心茉:“?” 温凝和卢清映抿着笑,齐齐在圆桌下对着好友比了个心。 “嗨,我就那么一说。” “何樱,你看看你,我一说到笔记本就那么激动干嘛,你到底借谁啦?”周心茉勉力维持着最后一点颜面,强笑着没话找话。 “我。” 林臻霍然起身,下巴一扬,眼里的嘲讽挑衅浓到压抑不住:“是我拿的,行、不、行?” 何樱有点被他凌厉的神色吓住了,哪想到他会比自己还气恼。 但,也难怪林臻意难平。 他一路仰之弥高、默默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姑娘,在周心茉的轻慢的语气里一文不值,能忍个鬼。 反正他林臻一向桀骜难驯。 谁让他不痛快了,自己千万也别想好过。 这边,沈曼虽不能免俗地更偏爱何樱一点,但也怕难以收场,忙给林臻的发小徐挺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这位大少爷给劝回去。 徐挺会意起身,按着林臻的肩解围,低低沉沉笑的像只狐狸: “曼姐,您都不知道林臻这小子有多坏。那时候,他成天差遣我们去借何樱的英语笔记本,周围谁没被他指派过啊。” “就是!”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反正最后借来借去,”徐挺还是笑,眉一挑似有深意:“最后还不是落到我们林大公子手里了。” 何樱默默把面前一方桌布揉的皱巴巴。 “徐挺,你戏太多了。”温凝不咸不淡地出声。 徐挺向着林臻一摊手,二话不说乖乖坐下。 …… 直到一顿饭结束散场,卢清映还笑的肩在颤。 “你笑完了么?”林臻皱眉。 卢清映挽着何樱,很得意:“哟,你不服吗?” 行吧,我服。 “林臻,快来!” 一群人聚在酒店门前招呼着道别,笑语热闹。 夜风里,林臻单手插袋站在人群边沿,不时点点头,那一点笑意疏离礼貌。 何樱仿佛从他眼里看见了同样的自己。 “林臻。” 她忽然在身后轻声说:“你……开车慢点儿。” “我很像是会飙车的人么?” 林臻应声侧过脸看她,瞬间绽出的笑年轻俊朗到不像话。 “那,”何樱生生看红了脸,口不择言:“就你的车,还有你刚刚那个大少爷脾气……” 说到一半她自己急急止住,林臻那样的戾气还不是……因为自己。 脸更热了点。 他低声嘟嘟哝哝:“我……我又不会对你耍脾气。” “不是我没风度,是她欠收拾。” 旁边的卢清映被风呛着似的一阵猛咳。 “卢清映,”林臻斜乜着她,很不耐烦:“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走,我这就走。” 卢医生把包往林臻这损友身上一砸,冷笑着飘远:“24年母胎solo的男人。呵,骚不过骚不过……” “诶等我——” 何樱猝不及防,被林臻一横挡在面前。 “仔细一想,你说的挺有道理的。” “啊?” 我说过有道理的话太多了,您指哪句,何樱眨了眨眼腹诽。 “微信号多少,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林臻咬了咬薄唇又松开,一副无辜纯良地看着她:“我要是没到家呢,你得报警啊。” 何樱觉得心尖上像被狗尾巴草扫了一下。 她也不明白,这样拙劣的理由怎么能说服还在当班主任的自己,乖乖交出了微信。 ## 那天晚上,林臻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七中那条紫藤萝瀑布垂覆的八角长廊,何樱在前,他一如往日默默跟在身后。 放学校园广播熟悉的音乐声里,她步履轻快,校服蓝色袖口露出的一段手腕白皙莹润,犹如新雪。 梦里不知身是客。 他情难自禁地贴近,想要轻轻握住她的手,或者……更多。 然后,又一次猝然惊醒。 林臻闭目靠在迎枕上,揉着太阳穴解乏,感觉背后冷汗涔涔。 智能家居的氛围灯调换了许多种,丝毫没让他放松舒缓。 真是要命。人疲倦,神思却清明无比。 点亮手机屏幕一看,凌晨3点46分。 微信弹出的新消息很多,林臻一条一条地点进去看,但谁也不想回。 也有不少老同学发消息过来,或祝福或调侃,都是拜托他一定要把何樱追到手。 “就当是近距离围观一篇久别重逢校园文了!” 林臻苦笑了声。说的轻松,可你们的女主角呢。 她一个人躺在微信聊天置顶,除了一句“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验证”外,就此安安静静,悄无声息。 …… 竖直转了圈手腕重新拥进薄被里,林臻的心绪渐渐奇妙地安宁下来。 高中毕业,大学,或者是去美国念书,他都经历过太多相似的夜晚。 噢甚至更坏,那个时候连她的微信都没有的看。 cs计算机专业曾让他患上过腱鞘炎,时轻时重,疼起来很不好受,因此他一直保持着活动手腕的习惯。 至于在失眠的凌晨,闭上眼,想她想到六点,也没什么不好。 记起在美东,硕士论文答辩完的那个晚上,同组的好友们兴致盎然叫嚣着约出了一个酒吧局。 那时候,一边是世界顶尖软件研发公司offer在手,一边是爸爸迂回婉转的通话,林臻难以决定去留。 徐挺忍不住千里迢迢飞过来问他:“你真要程序员一条道走到黑了?” 的确,程序员是一份薪水丰厚、前景明朗的职业。可那点钱,在林臻能继承的家业面前,实在不值一提。 “那你说能怎么样?” 林臻偏过脸看向发小,笑容淡倦:“我这一生总要跟‘喜欢’这两个字沾点边吧。” 徐挺哑然,也不再劝他。 但谁也没想到—— 就在那晚酒后,林臻破釜沉舟般,把在美国居所的家电家具全都送了人,只留一所空荡荡的房子。 而后决然回国接管家族事务。 慕里中心由一位海归新锐设计师操刀,金字塔形的建筑庄严典丽,是林氏家族在明市财富象征的新地标。 在这里,林臻不再能够舒适随意地穿着,捉完虫后没新任务,就猫在水吧戴上耳机打上半天网游。 但那一天,他站在天光洒落的地方,告诉挚友: “因为比起不受约束的活着,我更想要她。” 作者有话要说:  开启甜甜的追女朋友模式,今天凌晨或许会小修一下文(有些打扰,所有评论都有红包! 第5章 美国,东部时间二十二点。 夜色茫茫的街巷里,酒吧生意正好。 “去吗?”年轻的男人扫过光影喧嚣的舞池,兴趣盎然地问同伴。 林臻若有所思:“不了,你玩吧。” “林臻,你是假的富二代吧?”苏润寒差点跳起来:“跑来学cs,没有一票小女朋友就算了,连吧都不泡?” 林臻听笑了:“你等下。” 女招待从旁端来了他要的威士忌,冰球打的很漂亮,衬的琥珀色的酒液纯净冰凉。 他道了声谢,然后淡淡回视着这位自称郎心如铁的怂包技术宅:“你是一个人不敢去吧。” 苏润寒愤然:“扯淡!” “那你看看人家。” 身旁一起的爱沙尼亚小帅哥已经和身段窈窕的招待眉眼含情,打的火热。 “嘿嘿,你行你上啊!” 林臻漫不经心道:“我可不好这口。” “说实话,”苏润寒眉眼皱成一团,特别憋屈:“谁好这一口了?那左宗棠鸡唐人街川菜都是什么玩意儿,我的命是小区门口的红油辣锅和烤鱼给的!” 要论思维跳跃,这位技术宅好友绝对是宇宙弹射级别的。 “你真不回国?”两人碰了个杯,苏润寒还是忍不住问。 “不知道,”林臻含笑觑他:“死心吧,你这口我就更不好了。” “滚蛋,”苏润寒没好气:“老子跟你说正经事。谁要干预你的去留就是在美国待了六年,还挺感慨的。” “我本科二年级的时候,联谊会有位越州的师兄说要回国工作,你知道当年是什么光景吗?” “嗯?” 苏润寒说:“各个都觉得他完了。一个中上家庭供他念美本美硕,结果最后回国了,这几年学费可不是打水漂了吗?” “因为那时候我们的国家不被看好,追不上强国,机会太少。” 林臻从好友眼里,隐约看见了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但你看看现在?我承认,留在这里的人仍然不少,但回国的也不会被认为就是二百五了。尤其是我们互联网这行……” “润寒,”林臻耐心听他说完,当先举杯:“我敬你。” “别别。” 苏润寒倒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林臻正要说什么,同行的安妮塔这时笑着凑过来:“喂,你们聊什么呢?” “呃。” 苏润寒颇为为难地措辞,总不能说我们在畅想如何超越你的国家吧。 安妮塔是一位标准的美国中产家庭姑娘,计算机和艺术史双学位,学习能力拔尖,也很会社交,同他们相处的很不错。 林臻抿了口酒,笑容明朗:“噢我们在讨论一种神秘的东方魔法。” “听起来不错,”安妮塔看着酒吧的电视屏幕,不经意似的说:“听说获取学位的晚上要做点儿疯狂的事。” 她搭着林臻的手臂贴近了些,“比如。” 安妮塔湛蓝的眼里泛着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林,这场比赛赢了我就和你约会,输了的话你和我试一次,怎么样?” 周围的调笑和口哨声络绎不绝,苏润寒看着好友,也有点懵。 他们也是到了美利坚才知道,原来淡金发色,雪肤蓝眼的美人在这里也是稀有物种,倍受欢迎追捧。 安妮塔就是其中之一,学校众多男生的理想约会对象。 但年轻的华裔男人只是低头笑笑,随即抽出了手臂端杯一饮而尽,留下了那只没融化完的冰球,孤零零的。 “安妮塔,这是我们中国人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很抱歉。” “为什么,”安妮塔唇边甜蜜的笑淡了许多:“我想知道理由。” 他指着心口的方向,语气无奈:“事实上,我也想。” 安妮塔发誓,这是她第一次从林臻眼中看到如此温柔的神情。 一开始,她觉得林臻基本符合本土姑娘对中国男生的刻板印象。富裕多金,成绩尤其是数学非常杰出,斯文安静,无非是帅了点儿而已。 但在图书馆讨论室的一个傍晚,人声话语,微弱的电流和轻敲键盘的声音在响。 “抱歉,我接个语音。”林臻忽然抓起手机,起身走了出去。 他回来时,脸上浓浓的笑意根本掩不住。 同伴们纷纷问他发生了什么。 “有个家伙刚刚求婚成功了,”林臻眼里闪着光,语速稍快:“我和他从上幼儿园起就是死党了,而且那个姑娘也是我的好朋友。” “wo……” 林臻含笑点点头:“今晚我请大家喝一杯。” 安妮塔撑着头看了好久。 她想,眼前的男人或许也曾是个阳光健气的少年,唇红齿白,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仿佛镀上一层金边的那种。 一瞬间击中了她的心。 “看样子,你是有约会对象了?”安妮塔愿赌服输地耸耸肩:“说说吧,是谁让你错过了这么一个好姑娘。” 苏润寒配合地喝了声彩,当然,他也很想知道。 林臻举手示意,又要了一杯长岛冰茶。 “可能是我一厢情愿,或许不是,但我……” 他晃了晃酒杯,笑容释然:“我也不知道。” “暗恋?” 林臻低低“嗯”了声。 安妮塔古怪着脸色,飞快吐出一堆"f"开头很不优雅的词,把周围人都听怔了。 “劈腿、分手哪怕419什么的都比暗恋要好得多。” 她瞬间抬高了音调:“要知道,这**的暗恋甚至让我在二十二岁前都没尝过男人的滋味!” 苏润寒和林臻齐齐笑着安抚道:“嘿,冷静冷静。” “听着,林。”安妮塔把酒杯重重一放,“你应该去和那个女孩表白,被拒绝也好,别再拖下去了。” “十五岁的时候我告诉自己,能近距离以朋友的身份看着他也不错。要是告白失败,不是连一点侥幸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可到二十一岁的时候我依然这么想。” “每个暗恋者都是赌徒,你永远想不到自己能输多少。” 林臻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消失了。 安妮塔她说的没错。 从大二的summer school,再到后来提前修完学分大四赴美读研,林臻很明白,自己只是想要换个新鲜环境,重新开始。 学习工作运动,偶尔喝点儿酒,看两场球赛,生活过的也自在惬意。 “我又没有在等她。” 林臻经常这样安慰自己。 可他藏在心里太久,竟没发觉,这是一场漫长到看不见终点的喜欢。 他真的应该问她要一个答案。 那晚,林臻喝了许多酒,什么类型的都串过,也说了不少从未提及的故事。 散场从酒吧出来时已是晨曦初上。 他伸手挡着一点光,侧过脸用中文问苏润寒:“现在几点了?” “你说什么时区?”苏润寒挑眉。 迎着清晨的风,林臻想起在一节语文阅读课上,沈曼曾在黑板上落下的一行词: “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他记得清晰,那时沈曼提问了何樱,你说岭南到底好是不好?想到什么尽管说。 “当然好的呀。” 何樱笑着眨眨眼:“因为诗里不是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嘛。” 全班都在笑,林臻觉得,自己应该是笑的最傻的那一个。 苏润寒不耐地重复:“喂,我问你什么时区?” “废话,当然是北京时间。” 因为,东八区的那个国度,有家也有她。 …… ## 周五的整个晚自习,何樱都在比对外卖软件上的夜宵。 烧烤还是烤鱼,奶茶还是芋圆呢。 九中作为全国素质教育示范校,教师的作息负担比绝大多数名校轻松的多。 即使是带班主任,高一高二也是年级组统一办公室轮值、家长委员会坐班,不用班主任时时刻刻晚间在校。 但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安慰完班上考试失利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后,食堂只剩下一堆残羹冷炙等着她了。 办公室囤的零食告罄,偏偏和她一天值班的还是郑临彦。 前天何樱听顾芥说,自己出去听课了,郑临彦居然很善良地给他们凑了个单,一起定了奶茶外卖。 “郑神仙,”顾芥忍不住调笑他:“怎么样,喝了我们人类的奶茶有什么感受么。” “一点点波霸奶绿,127颗。” “啊哈?” “我是说,”郑临彦缓缓出声:“这杯一共127颗波霸。” 顾芥:“……” 扫了眼郑临彦淡然的侧脸,何樱泄气地趴回办公桌上,转着红笔熬时间。 没多久,何樱手机响了,是温凝打过来的。 晚自习期间,整栋高一教学楼安静到能听见脚步声,谁在走廊上讲电话约等于现场直播。 “温凝你等下——” 何樱捂着听筒直起身,微笑着说:“那个,郑临彦,我接个电话哈。” 郑临彦果然懒得客套,“哦”了声表示知道后,就继续伏案出试卷了。 不在意不生气,别把他当正常人类,何樱在心里默念。 “喂?” 可能是因为隔了一会儿,温凝没立即答她。 何樱更温柔了:“我在办公室,怎么啦宝贝。” “宝贝宝贝?” 温凝这是怎么了嘛,何樱准备先挂了再回电过去。 指尖快要点上屏幕的那一秒,听筒里忽然响起了疏朗清冽的声音。 “何樱。” 怎么是他,何樱吓得脱手,“啪嗒”一声把手机飞到了办公桌上。 她第一次恨自己的手机听筒效果那么好。 因为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起林臻清晰桀骜的笑语:“是我,林臻。” 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郑临彦从试卷中应声抬首看了她一眼。 “呃误会,误会……” 郑临彦满眼写着“世风日下、师德沦丧”八个字,摇摇头叹了声气,决定不与她同流合污,继续查资料去了。 何樱捂脸。 “你生气了?” 林臻低低说:“……我就是想听你喊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喜欢林臻吗,没有下章我再问一次。 ps:我就很不幸,叫过我闺蜜的老父亲宝贝 = =。另外,一点点波霸个数hhhh,有兴趣的请搜索作者“樱桃煎”,我不会告诉你们是她一个一个数的! 感谢“你的小可爱”,“热热”、“haha”,“安宁爱莫庭”,“爱吃荔枝的圆滚滚”,“tomatojy”,“沉光归南路沉光”、“茶安苡”灌溉的营养液~ 第6章 “听……听你个毛线球。” 何樱没好气嘀咕了声,但还是忍不住面红心热。 “好好,是我的毛线球。” 林臻状似无奈地拉长了音调,笑着讨饶:“我什么都没听见,你别生气。” “那你赶紧把手机还给温凝!” 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多傲娇。 林臻听起来心情极好,很忠犬地乖乖应了个“好”字。 “喂。” 接电话的温凝的声音里笑意若隐若现:“宝贝。” 何樱气到一捶办公桌,压低声音警告:“温凝,你的手机怎么会在他那儿?!” “我打赌输了。” “谁这么不长眼,连你都赢?” “……徐挺。” 何樱咬牙切齿:“请问,你可以用一下美、人、计吗?” “这,”温凝沉默了一阵,然后说:“在外面不太方便吧。” 何樱:“……” “夜宵约吗?” 何樱斩钉截铁:“不约。” 一看就有林臻在,见了面那声情意绵绵的……宝贝,算怎么回事。 温凝继续诱惑她:“就清江东路上那家你最喜欢的海鲜烧烤,刚刚你不是还喊饿嘛。我们位置都排到了,就等你了。” “别说了,我真的很饿……”何樱虚弱道。 “还有,”温凝叹了声气说:“我觉得你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顾夕也在,这家伙净喊着五缺一,要你给他接风洗尘。” 顾夕是卢清映的男友,也是何樱从小学一路到高中的同学,两人一直关系不错。 本科毕业后,学雕塑的顾夕选择赴佛罗伦萨深造,一去就是两年。 好不容易学成归国约了一顿夜宵,于情于理,她都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等等,”何樱皱着眉,有点疑惑:“他不是今天下午的航班抵达吗?都不用倒时差?” “精力过剩吧。我们应该为卢医生高兴,不是么?” “是是。”何樱干巴巴笑了两声。 “……那我下班过来。” 眼看还有十五分钟晚自习铃响,何樱从柜子里翻出了化妆包。 何樱抓起散粉口红站起身,准备去洗手间补个妆,忽然想通了什么似的又坐了回去。 反正今晚脸都丢光了,就当郑临彦是空气好了。 何樱对着小镜子,悠悠然补涂着一支玫瑰奶茶色的口红,温婉活泼的少女感,很衬她的半裙小白鞋。 她正思忖着要不要把马尾披散下来,一晃神,居然从镜子里捕捉到了……她的同事。 郑临彦时常淡淡瞄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列式做题,动作很规律。 简直像一只慵懒趴在地板上,尾巴一扫一扫的大肥猫。 何樱抿着笑,在郑临彦下一次抬头的时候,一动镜子,远远对上了他的脸。 “嗨郑老师,镜子好玩吗?”何樱友好地关切道。 “你!” 郑老师很不争气地红了耳朵尖,连笔都忘记放下,落荒而逃。 何樱望着他的背影,托着腮舒了口气。 调戏完同事心情缓和了不少,但是吧…… 她要是对林臻也能这么游刃有余,就不用被温凝她们玩笑了。 唉,真是。 ## 清江东路上那家海鲜烧烤,算是明市夜宵界的金牌网红店之一。 何樱快到时,远远就看见路两旁的泊车位已经停的满满当当,从小电驴到玛莎拉蒂各色都有。 还好她是打车过来的,何樱很欣慰。 “何总到哪儿了?” “你记得和司机说别上内环快速路,几所高中都下晚自习哪能不堵车。” 手机振个不停,一个新建的微信群里,卢清映她们都在催自己。 “热烈庆祝林何关系正常化。” 一看群名,何樱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个星球上,居然会有人把她和林臻重逢看的同中美建交一样重要,真魔幻。 “小姑娘,前面那个路口下可以吗?”司机师傅偏头问她。 “噢噢,行,谢谢您。” 她飞快打开前置摄像头理了理头发妆容,付好了钱后就推门下了车。 九月底的江南,晚风依旧温热。 小黄鱼、碳烤鱿鱼和蒜蓉粉丝扇贝的香味飘出来,扑面而来的一股烟火气。 林臻就靠在银蓝色跑车门边。 在一个瞬间,她看过去的时候,林臻也恰好从手机屏幕前抬眼,看了过来。 视线交错,两人齐齐怔了一秒。 林臻先回神,锁屏收了手机向她走近。 “到了,怎么不让我去接你?” 他的眼型比普通人细长,双眼皮不宽但很深邃,一笑起来眼尾还会微微上翘。 一身少年气,清透光亮。 “你是想让我成为全校老师的谈资吗?”何樱朝那辆车抬了抬眉。 没想到林臻一点头,笑了:“那你下次给我个机会改进一下?” “再说吧。”何樱含含糊糊地说,踏上台阶推门就要往店里走。 里面有两个小男孩笑闹着往门口冲,林臻担心她躲不及,想都没想,按着她的肩往回带了下。 “慢点。” 那两个男孩从何樱身边黑旋风似的擦过,差点就要踩到她。 林臻不自觉就从身后把人更往……怀里带了带,然后另一只手越过她推开了门。 宛如从身后把她按进了怀里一样。 何樱咬着唇,连声谢都忘了说,匆匆低头往内走。 顾夕站起身冲他们挥了挥手:“何樱,林臻。” 烧烤店里空调打的很凉爽,但人声喧嚣,很热闹。 即使在这种环境,顾夕还是眉眼安静,清润出尘的样子。 顾夕浮起笑容:“何樱,你这是什么表情?好久不见了。” 何樱一拍他的肩,也笑:“回来了啊。” 看见顾夕回来,何樱也是由衷的开心。 何樱一直记得,小学班上有些调皮的男生喜欢欺负她,把她的橡皮用小刀切成几块,或者“不小心”把她的书包课本扫到地上。 就因为她得罪了那时候班上最漂亮的女生,还是校长的女儿。 何樱也告诉过老师有同学欺负她,但那位女老师说:“何樱,老师知道了。但你也应该自我反省一下,为什么他们欺负你不欺负别人呢?” 多么冠冕堂皇的被害者有罪逻辑。 那时,顾夕总是沉静地弯下身,一本一本替她捡起书,拍掉灰尘,然后告诉她:“是他们神经病,你没有错。” 但她和顾夕之间从没有过一丝暧昧情愫,只有欣赏和感激。 顾夕笑了说:“行了。你再这么盯着我看,林臻怕是要吃了我。” “哪就轮到他动手了?” 徐挺给每人面前添了点冰啤,笑得妖孽:“论手速那还是你家卢医生快,人家不得先斩妖除魔?” 卢清映更劲爆:“哟,哪有徐总活儿好。” “别别,不如咱们林大公子单身24年。” “咳……”何樱生生被冰啤呛着了,她拧着眉抱怨:“二位,为什么忽然开车?” 卢清映一脸委屈:“难道开车还要提前预警么,何老师。” 何樱做了一个“我认输”的手势,默默低头吃她的小黄鱼去了。 但越听她的话也越多。 到底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即便缺席了几年,居然也不显生疏。 就是围坐在一起就是天南海北地瞎聊,那也有滋有味。 卢清映笑盈盈举杯:“来来,咱们先提前为五十年后的夕阳红旅游团和养老院之约走一个!” 一声脆响,何樱的杯子和林臻的碰在了一起。 不对,自己怎么傻兮兮的。 在座的情侣入对成双出现在同一个养老院那是正常,她和林臻怎么就进展到白头偕老的关系了? 林臻却冲她眨了眨眼,一饮而尽了杯中酒。 像是承诺,或是决心。 “咳,”何樱有一刹失神,很没出息地没话找话:“啤酒也是酒,不能开车的。” “噢,我知道。” 林臻撑着头,闭了闭眼笑了说:“今天我也不想开车,让司机来接就是了。” “这资本家的世界。” “在座可不就有一位正在崛起的资本家么。” 林臻伸手拉过刚落在徐挺面前的烤盘,懒懒道:“剥削他一下,饿了你先吃。” 徐挺:“……” 什么少爷脾气,太明目张胆了吧你。 卢清映笑倒在顾夕肩上,“我天,徐挺这种妖精也有今天。” 烤盘里整齐堆着几串酥脆金黄的掌中宝,的确令人食指大动。 但何樱脸一红,心思莫名其妙飙上了高速公路。 林臻搭在烤盘边的那只手…… 绿水鬼潜水表衬的肤色极白,腕骨分明,指节修长。 因为曾经的工作习惯,指尖总是不自觉轻敲,牵连着手背上淡青色筋脉一动,灵活又……别样的禁欲。 何樱瞬间脑补了一出徐挺和卢清映说的黄段子。 “樱樱。” “啊?”她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梦游般的尾音。 温凝问她:“林臻这双手生的是好看,但你也不用脸红吧?” 这次,何樱的脸很漂亮地红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依然30个红包,更的迟了点抱歉,凌晨可能会捉个虫。 何樱:我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温凝&徐挺&卢清映&顾夕:(无辜)可……我们都吃过啊。 霸道温总说到底还是护短的hhhhh。 感谢“动如参商”、“热热”的营养液~ 第7章 “高一级部何樱老师吗?” 何樱改默写的红笔唰唰不停,一边在内线电话应了声。 “您有快递到门卫处,有空过来取一下。” 何樱笑:“好的,谢谢师傅。” 把最后一组默写处理完,何樱合上红笔盖,往办公椅上一靠打了个哈欠,困的眼泪汪汪。 下午三点,阳光和煦,别说学生上课容易瞌睡,连办公室里的老师都一个个困到不知今夕何夕。 “各位老板,我去门卫处一趟,”何樱强打精神站起身,问:“有没有要代拿快递的?” “谢谢,但没有。” 梅老师揉着眉心,关切道:“太阳挺大的,你记得撑伞。” “好哒。” 九中统一由门卫处负责代收快递,但因为校园很大,从高一教学楼走过去要将近十分钟路程,一般只有住校生才会写学校地址。 何樱急匆匆要去门卫处拿快递,是因为她最近什么都没买,更不会寄到学校来。 沈曼回过头朝她安慰一笑:“别想那么多,就不能是谁暗恋你送的爱心啊。” “千万别,”何樱小声嘟哝:“我可受不起。” 其实从临近教师节起,何樱就遭遇过这样莫名其妙的状况:是家长送的“节礼”,担心她不肯收就寄到了门卫处。 商场礼券、高档日系护肤品,加油卡,何樱都见识过,但还得她一个个和家长解释清楚,再按家校联系表上的住址退回去。 没辙。 就和医生再三声明手术不收红包一样,她的话家长也不肯信。 说实话,何樱的家境虽然不能和温凝那样动辄birkin、kelly的比,但也是生活优裕的中产家庭。 这些东西压根入不了她的眼。 她是家里的掌珠独女,父母都是业界精英级别,年薪合起来税后将近九十万人民币。 除一套现住的花园洋房外,她名下还持有两套学区房、一套市中心优质公寓,和父母一人一辆bba代步,理财产品若干。 学金融的朋友替她算完这笔账后,不禁把笔一丢感叹:既不差钱还没生意要烦,何樱你这日子太滋润了。 何樱抿着笑不语。 她是长了一张极具欺骗性、清透无邪的少女脸,但不代表内里也是个傻白甜。 何樱甚至暗暗揣测过,她自己是看不上这些东西的,但万一……和她搭班的前辈有意动的呢? 她是班主任,又是新教师,怎样才能既不得罪人又堂而皇之地把东西退了?何樱当时琢磨了很久。 后来沈曼告诉她,别的学校她不了解,你要问九中有没有收受家长礼物的老师? 真有,但是极少数。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谁一旦越了这条界,立马便会沦为全校教职工食堂饭后议论的话柄。 九中的老师普遍有性格:“真想要钱,我们这些人谁去私立学校和培训机构赚不到?不就图个稳定和社会尊重么,钱一拿,膝盖就软了,班还怎么管?” 何樱一边往门卫处晃悠,心里一边想着,能和这群老师们共事,还真不坏。 …… 不久,办公室就等来了怀里抱着一只快递箱的何樱。 “这么大一只,”顾芥卷着化学书风风火火路过,吓了一跳:“早说啊何樱,我帮你拿了。” “没事,又不重。”何樱利落地用剪刀划开了胶带纸。 “谁寄给你的?” “呃,”何樱摇头:“不知道,没署名。” 这么一看也不会是家长,都不让她知道是谁还送礼干什么。 “啧,”顾芥坏笑:“你是不是在外面欠什么情债了?人家匿名送来的爱心炸.药.包?” “起开。”何樱很没好气地说,心里却风过一动。 箱子打开,是一大盒琳琅满目的零食补给。 浪味仙薯片,抹茶曲奇,椰子脆片,奶油话梅,还有……不二家棒棒糖。 她翻了个遍,棒棒糖从哈密瓜、蜜桃到葡萄味都有,唯独没有橙子口味的。 何樱扯出一个茫然的笑容。 在她的学生时代,九中对面的教育超市,不二家棒棒糖都是四种口味混合装售卖的。 但何樱不喜欢橙子口味的,又推销不出去,只好站在货架面前纠结。 林臻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她身后出现,长臂一伸,恶作剧似的抢走了那袋棒棒糖。 “纠结什么,”他唇边带笑:“想要就买,我请你。” “我又不是没带钱,快还我。” 林臻左闪右让的不给,一米八八的挺拔少年,何樱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你。” 她忽然戳了他的肩一下,语带薄嗔:“还我嘛。” 林臻垂着眼帘不敢看她,把那袋棒棒糖放到了她手心。 “……为什么不要?” 何樱有点脸红:“我不喜欢橙子味的。” 然后他低低说了句“我喜欢啊”。 后来,何樱的每袋棒棒糖里,都有一根橙子味是林臻的。 原来他一直记得清。 何樱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陈年往事的旧思绪摇出去。 “老板们快来,”顾芥怕是上课都没有这么宏亮的音色:“何樱大地主家又有余粮啦!” 高一级部风四个大办公室,属四楼这间年轻教师最多,奶茶零食需求量格外大。 听到这话,办公室里一片挪椅子的声音。 “哪呢哪呢?” “正好困了,好想吃话梅嘤嘤嘤。” 何樱拍开顾芥的手不给,低头讷讷:“那个,我柜子里的随便拿,这……不是我的。” “你们一个个的没点眼力见,”梅老师笑弯了眼:“人家心上人送的零食也抢?” “不管,曼姐我们沾点喜气嘛。” “不给不给就不给。”何樱红了脸,抱着一箱零食猫回了工位。 “啊哈哈,不给不给就不给!” 顾芥和姚思然坐在一起,撕开了袋百奇饼干,“何樱我跟你说,你这纯度太高了,简直毫无杂质。” 办公室进入了今天的茶歇时段,很不幸,这次的讨论话题是她。 “要说学生随老师呢,你看看何樱红鸾星动,班上学生也不差。” “就她们班那个周朗,”姚思然一拍腿激动道:“曼姐你也不管管,天天一下课就在你们班走廊上转悠。” 沈曼笑起来:“哟,他喜欢我们班谁呀?” “魏雪吧。” “明明是小施茹,”一把年纪的谢老师端着茶杯也加入了战队:“我还能看走眼么,来来,小顾我们打个赌。” 这群八卦的老师,何樱扁扁嘴,有气无力趴回了桌上。 怎么和林臻说呢,她编辑了好几次微信,写了删,删了又写,最后决定用回最俗套的方式。 “谢谢你的零食,下次我请你吃饭噢(机智)。” 没想到林臻秒回了她:“择日不如撞日。” 他也挺俗套的,何樱拧着眉心想。 林臻又说:“我问过曼姐,今天不是你值班,但如果太累就改明天?” 何樱:“那……就今晚吧。” 林臻寥寥几句,同她约好了在校门口见后,两个人就各忙各的工作去了。 下午,何樱还有一堂班会课要上。 每个月的最后一周总结,又临近国庆长假,自然是要她这个班主任给学生拧一拧发条的。 老生常谈一堆“新学期新气象”的话后,何樱便切入了正题。 不知道做班主任的职业病,近来何樱总觉得哪里莫名其妙。 她们班崽子实在是太乖了点。 每周各班都要参加流动红旗考评,无非是包干区卫生、眼保健操和早操情况等一系列硬性指标。 何樱知道,有时候上完数理化太累了,学生就用眼保健操来悄悄补个觉,歇一会儿。 没有校领导巡查,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忍心喊他们,要扣分就扣呗。 但这个月,她的五班已经领回了四面流动红旗。 连班主任例会上,校长也对何樱一通表扬,夸她年纪轻但治班有方。 何樱望向学生们,很犹疑:“你们最近是不是惹哪位任课老师生气了?” “没有。” “那是把下水道堵了,还是把饮水机玩儿坏了?” “……没有!” 等到班会课下,课代表扶蝶摇摇曳曳跟在她身后进了办公室。 要说这个小扶蝶,还真是人如其名,弱柳扶风跟林妹妹似的纤柔美貌。 八月带军训的时候,何樱眼睛都粘在她身上,手里抓着一盒人丹,生怕她倒了。 结果小姑娘还就全程撑下来了。 何樱托着腮问她:“小扶蝶,能跟你何老师透露一下,你们最近怎么那么反常嘛?” 扶蝶摇摇头,又点头:“她们说您肯定要问我这个的呀。反正我也瞒不住,不如就说好了。” “一面流动红旗是80块吧?”扶蝶眨了眨眼。 何樱被吓了一惊:“啊?” 似乎九中班主任当月的绩效考核里,流动红旗……还真就明码标价奖励80块。 但这玩意儿太缥缈,没哪个班主任在意过。 “你不是十月二号生日嘛,就当我们众筹送你一支口红吧。" 扶蝶声音柔柔软软的:“何老师,这可不算送礼贿赂噢。” “诶,我……” 我的学生是全世界最好,给我火箭班也不换。 何樱怕学生看见她眼圈红了,摩挲着贴在桌上的座次表心想。 调皮闹事的时候她也恨得牙痒,但这群青春飞扬的姑娘和少年弯着眼睛喊她何老师的时候,就什么气都消了。 ## 林臻在熟悉的校门前等到何樱的时候,她的脸上还带了点潮红。 他忍不住递了个关切的眼神过去。 何樱摇摇头,眼睛水润润的:“没事,你开车来的嘛?” “我共享单车来的,你不是不让我开车么。” “那,”何樱悬着尾音问他:“你要不要上我的车?” 靠,她今天怎么那么温柔。 让人好想欺负啊。 何樱还沉浸在师生相得的幸福感里,哪能猜到林臻污七八糟在想些什么。 她远远把车解了锁,然后示意林臻过来。 “你去坐副驾。”林臻挡在她面前,执着地说。 “这是我的车。又不是拨片换挡你会开么?” “我在美国皮卡都开过,”林臻软下语气说:“你自己的车还介意坐副驾?” 何樱被他身高完全笼住正不悦,当即皱眉道:“这是什么破理由。” “我说了理由你更不开心。” 何樱下巴微抬,非等他说。 说什么,不就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 “没理由。” 林臻说的漫不经心:“我就是喜欢看你坐在我副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兑现答应你们的双更,所以我也是甜甜的作者(咳 ps:有点慌,似乎没看到过校园行业文诶!全文还是以谈情说爱为主,但可以有人告诉我这条事业线你们吃得下吗!(超大声.jpg) 谢谢“热热”和“动如参商”小仙女的营养液~ 第8章 晚饭,何樱请林臻去吃了烤鱼。 麻辣双椒味,配了魔芋结和莴笋一起炙烤,鱼肉柔嫩多汁,辅菜也鲜辣入味。 一开始,她还有些拘谨,等几口辣菜入腹,很快便没了顾忌。 “你养生吗?”何樱吸着冰镇酸梅汤,睁大了一点眼睛问林臻。 林臻啼笑皆非:“你这时候问让我怎么答?” “正常答嘛。” 林臻拎起那扎酸梅汤给她添了点,就用他那只养尊处优过分精致的手,看得她脸默默一红。 “那就,”林臻轻笑了声:“反正都到外面吃了,还养什么生,怎么开心怎么来吧。” 何樱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有个合适的饭友真是一件提升幸福感的事。 何樱内心最抗拒的就是研究生阶段,导师召集的同门师兄妹每月例行聚餐。 她念的是教育学专硕,原本就以到重点中学听课带教为主,一干同门也是面子情居多。 加上各人饮食习惯不同,还有位食量比猫小的师姐在侧,一点儿不尽兴,还不如回去睡觉。 “所以,要再来一条鱼吗?”林臻适时诱惑她。 要的,何樱咬着唇点点头。 一顿烤鱼吃完,何樱去扫桌边的二维付款码时,菜单却弹不出来。 她正要示意服务员,林臻说:“我付好了。” “……不是说好我请的么?” 不然她晚上该去健身的,也不会多要那一条鱼了。 何樱垂着眼睫,在心里哼了声。 林臻说:“回来后第一次,我请吧。” 还有下次 有些场合,林臻其实是个被if语句操控的单线程生物。 女人分成两类,他在意的和不在意的。 受父亲影响,对自己在意的女孩子,林臻的做派很传统,非常的中国男人。 争当司机,抢着结账,无底线护短。 但至于碰见个稍有姿色的,就胡乱砸钱的阔少做派,林臻一点也不想沾。 没劲透了。 “你明天有早自习要带吗?”林臻忽然问。 何樱跟不上他的节奏,讷讷回了句“没有”。 “那去看个电影?” 他低头擦着盛碎冰的玻璃瓶身弥漫着的水汽,轻松自在:“放心,这次我肯定不和你抢买单。” 从何樱的角度看,他的侧脸和瓶中冰块一样晶莹,泛着温润的光。 还带了点孩子气的笑。 何樱点点头:“……那好。” 生活够麻烦了,她实在不想再为难自己。 这样的林臻她根本没法拒绝。 ## 林臻和何樱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正好是观影的黄金时段。 因为紧靠着明师大和财经大学的校区,取票机和收银台前三五成群站着一圈圈青春洋溢的大学生。 “你以前也经常过来吗?” 何樱嗯了一声:“对呀。靠学校近,方便。” 但就怕碰见熟人,她咽下了后半句。 两人盯着影院的电子屏幕一阵发呆,好电影都卯足了劲在等国庆档,最近电影高质量的不多。 唯一一部水准稳定的迪士尼动画片,何樱从购票软件一查,到晚上十点全是满座。 “看什么?”何樱侧过脸问林臻。 林臻眉眼耷拉了一瞬:“这是送命题。” “是你说要看电影的——” 话到一半,有人从身后高高兴兴拍了她一下:“嘿,学姐。” “小惠,”何樱看清来人后,忍不住叹气道:“你能有个前奏吗?” 惠妤是何樱从前在学生会时最喜欢的学妹,性格好人也可爱,就是有些……太八卦了点。 “学姐,你最近又瘦了诶,是不是高中太辛苦啦?” 瞧瞧,这多会说话。 何樱抿着笑拍开了学妹没大没小,妄图往她脸上伸的手。 “那你也不介绍下这位嘛。” 惠妤自来熟地凑到林臻身前,从脸扫到腿,再从腿看回脸,笑眯眯的:“好啊学姐,你这从哪儿找到这么个大帅哥?霸总身材小奶狗脸,这波稳赚啊!” 林臻脸一偏再偏,居然慢慢浮起了一层薄红。 何樱重重咳了一声,没好气:“闭嘴,基佬。我们不是……” 惠妤一指林臻搭在臂弯的女款薄风衣,附赠给她一个“我肯定不告诉别人”的无辜眼神。 何樱记不起什么时候林臻替自己拿了外套,伸手想取回来。 林臻让了让:“我拿吧。” “我去旁边等你?”他对惠妤一点头,转而温和地看着何樱,等她回答。 “呃,不用不用。” 何樱感觉气氛越来越微妙,一咬唇介绍道:“林臻,这是我学妹,惠妤。” 林臻笑笑,跟着喊了声学妹好。 “这是……林臻。” 她声音轻轻:“双木成林,舟车所臻。” 惠妤笑归笑,也不敢逗自家学姐了。 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两个人还停留在恋人未满。 “学姐你们看什么电影?”检票的播音响了,惠妤冲取票口的同伴挥挥手,示意她就来。 何樱说:“你快去吧,我们没买到迪士尼,说不定去看那部警匪片。” “啊?”惠妤不可置信:”学姐你口味太重了吧,那部片子真是大大大烂片!我舍友看了不到二十分钟就溜了……” “你们不如去看那部校园青春片了,蛮小众的,还有票诶。” 何樱眉微拧,没听清一样:“看什么?” 惠妤重复:“校园青春片嘛。听说这部没有打胎流产、打架坐牢,挺有情怀的,我看会火。” 说完,惠妤腻腻歪歪和何樱道了声别,就冲进了影厅检票口。 她低头去百度。嗯,这片子虽然评价还不多,但都不错。 “看么?” 两个人齐齐侧过脸,用眼神问彼此。 何樱由衷觉得,要和林臻一起看青春校园片,这刺激程度绝不啻于小情侣坐在影院看未删减版的五十度灰。 情字比欲难解多了。 最后林臻说:“既然来了,看吧。” …… 这是何樱第一次,买了电影院的爆米花和冰可乐带进去。 影院里坐着的绝大多数看样子都是大学生。 灯没关,人还在进场。 这家影院座椅陈设都不宽松,尤其是对林臻这样的身高腿长来说。 他一直半靠在座椅边站着,才能让其他观众从他们身边经过。 浓重的阴影笼罩着何樱,她听见他问:“你上次看这种片子是什么时候?” 何樱不语。 “我是高三那年,”他自顾自低声:“九中秋游组团看的《那些年》。” 谁不是呢。 她撩了一缕侧发遮住半边面容,淡淡笑着应他:“好像是看过,但就是记不清具体内容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去美国吗?” 灯暗了下来。 广电总局的龙标在屏幕上缓缓升起,电影即将开始。 何樱手指搭在裙边,越绞越紧。 她是骗林臻的。 就算她记不清那个故事,也一直记得那时坐在她身旁的少年。 故事里,柯景腾在和沈佳宜分开后,多年后再见,已经是在沈佳宜的婚宴上了。众人坏笑着问新郎,能不能吻一下那些年他们追过的新娘。 新郎笑笑,你们要怎么样吻我的新娘,就要先怎么样吻我啊。 那是一个稳重老气的能做父亲的新郎。 后来,柯景腾真就在一片吸气声中,把新郎按在桌上深吻了起来。 无厘头,但又格外悲怆的结局。 林臻的呼吸沉沉响在她耳畔。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让我见到。” “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做出比他更过分一百倍的事情。” 他轻笑了声,温柔又阴郁。 “谁知道那会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注:“舟车所臻”出自《盐铁论》。 今晚还有一章,会揭开1/2分开谜团,希望大家给我把评论上 =w= 越写评论越少,这让我非常自我怀疑…… 第9章 一百分钟,大银幕声光流转。 片尾曲响起时,何樱听见,前排陪女朋友看电影的男生感慨:“我靠!” “终于看到一个男女主都要拼了命高考,像狗一样学习的青春片了。” 女朋友抽泣着拍了他一下。 眼前这部的确算得上制作精良、不空谈情怀的小众电影。 镜头语言舒缓自然,会让人想起镰仓的海的那种清新,演员的表演也没有很浮夸。 感情线浪漫和迷惘并存,赚足了影厅入座女生们的眼泪。 但整场电影,何樱都仿佛在做电影文学课作业一样,冷眼旁观。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初初记得林臻,对何樱来说,并不是多好的记忆。 那时候他们在念高一,那几年,是社会风气最推崇“骨感美”的年代。 偏偏何樱那时发育晚,还带着一身稚气未脱的婴儿肥,在从不缺漂亮姑娘的九中泯然众人矣。 她第一次的怦然心动,是在军训汇演上,对国旗班的护旗手戚阳。 一个当时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但现实有些残酷,戚阳把她隐秘的喜欢当作了一个可以炫耀的笑料。 他靠在走廊边,用恶毒的语气高声奚落:“为什么要被何樱那种胖女生喜欢啊,烦透了。” 何樱那点浅薄的喜欢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死党温凝和卢清映心疼她,当然也不会让那个戚阳好过。 尤其是温凝,差点把他们班连顶掀翻,演进到两个班要打群架的地步。 何樱被淹没在人群里不知所措。 少年青涩英朗,把她往身后一藏,语气凶狠:“别让那帮孙子看见你掉眼泪!” 何樱点点头,茫然又单纯。 林臻心软了一下,告诉她:“别难过了,何樱。我看图买球鞋都有走眼的时候,更何况你没话都没说过一句的大活人呢。没人笑话你,放心。” “谁敢再提这事儿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揍他!” 何樱被他逗的破涕为笑。 所幸高中九门功课同步学,不太擅长的理化压的她喘不过气来,何樱很快就忘了这件事。 但第二次在林臻面前出洋相,那是她自己认栽。 何樱依稀记得,是一个晚自习前的休息时段,那天的云霞如火烧般灿烂。 她和卢清映站在走廊上,边聊天边看。 “樱樱,”卢清映勾着她的肩,笑着撒娇:“你今天下午又练什么新的了?快配个我听听嘛。” 九中每周有一节社团课,学生可以各据兴趣特长挑选。 何樱毫不犹豫地选了配音社。 她也是在自己能不动声色,隐藏掉自带的小奶音属性后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这种妖怪天赋。 “那你借我抄一下最后一道数学大题?”何樱眨眨眼。 “不行,自己写!那道题很容易考的。” 然后她对着淡蓝的天幕出了声。 少女唇边带着轻松的笑,从甜甜起司猫到樱桃小丸子,各个惟妙惟肖,萌到可耻。 她故意软着嗓子,对着卢清映唱了一首儿歌。 卢清映受不了了:“你怎么这么萌!救命啊。” “那……借我抄抄嘛?” 卢清映很没原则地让步:“抄抄抄,全拿去!” 然后,她和卢清映回教室拿作业的时候,一转身,蓦地看见了身后的林臻。 脸还有点红。 “林臻?”卢清映惊魂未定:“你什么时候出现的?” 林臻望她一眼,没说话。 “我靠,你听多久了啊?” 林臻连耳朵尖都泛着薄红,“我,我……没。” “我可警告你,听归听,不许萌生出什么犯罪心理啊。” 丢下句话,卢清映笑眯眯拉着何樱跑回了教室。 教室后门的转角处,何樱回头看了林臻一眼,没想到他也看着自己。 面色薄红,眼睛细细长长的,特别漂亮。 何樱晃了晃脑袋。 自此后,她和林臻莫名其妙熟络了起来。 比如林臻明明老早过了雅思,还总问她借英语笔记本。 类似的事情很多。 徐挺是在追温凝不假,但她和林臻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很少谈及他们。 高二那年的十佳歌手前,林臻在三楼文科实验班门前堵住了她。 “你去看吗?”林臻低眉看她。 何樱歪着头想了想,反问道:“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去看?” “……嗯。” 何樱从善如流地去了。 她看海报才知道,林臻他们组了一个小乐队参加,还取了个令校领导大跌眼镜的名字,“let's coding”(写代码吧!)。 这个校内闻名的桀骜公子哥儿,一把吉他sp起来的确很帅。 何樱没想起那么多。 她只知道,当林臻站在舞台弹唱着枪花的传世名曲dont cry,搜索着人群中她的时候。 他右眼一眨,对着她笑,嗓音沙沙的清凉。 何樱觉得四肢的血液直往心口涌去。 她很确信,自己真的喜欢上了他。 那天走出学校音乐厅时,她一路垂着眼,远远地跟在人群身后。 林臻找到了她:“喂,何樱……” 少年止住话,像是在等她的赞扬。 “林臻,”她还是不肯抬头,轻声细气的:“歌很好听。” 林臻脸一红,舒慰笑着跑远了。 何樱却望着八角长廊上垂着的紫藤萝,鼻子一酸。 在经历过一场以惨败告终的闹剧后,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林臻。 死性不改。 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这次,她决定吸取教训,要把喜欢藏的更深一点。 整整一年,林臻陪着她走过晚自习放学的八角长廊。 要等到高考完,高考最紧要,她不断告诫自己。 一切止步于高考百天誓师大会。 那天后,上学放学,她忽然再也没在长廊楼梯见过林臻了。 闺蜜们很担心地问过她,何樱只是摇头。 她听人说起过少年心性浮动,三分钟热度,就跟五三必备篇目里那首《氓》写的一样: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还能怎么样。 她连眼泪都没洒,只是撒着娇告诉何琮骑车上下学好累,要他来接送。 所幸高考发挥的不错,录取完后,何樱便把自己一头扎进了健身房。 林臻连同一堆旧书试卷,被她抛在了九中盛夏的绿墙边。 女大十八变,加上健身打扮,渐渐,何樱出落成了和她妈妈年轻时一样颜色娇妍的美人儿。 何樱承认,自己也动过服软的念头。 若是想状似不经意的撩拨一下林臻,引他乖乖上钩,她能想出不下十种方法。 但自尊不许她落到尘泥里,那么卑微。 后来,尽管追求者众多,她也没对谁动过心,没谈成过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 “这么难过?” 何樱回过神时,林臻在一旁静静等她好久了。 她蓦然笑起来,声音也甜软:“那是,我可看不得帅哥难过。” “这男主角还真是我喜欢的类型,”她指着大银幕,眉一挑,尾音拖得很长:“怎么样,帅不帅?” “一般吧。”林臻生硬地说着,又很没出息地被那抹笑勾的手心发烫。 “何樱,我有话和你说。” 偏僻的停车场客梯角落,何樱轻轻一动,贴在他身前仰脸望着他。 林臻喉结一滚,直往后退,背靠在粉刷过的白墙上。 他用恳求的语气:“……何樱。”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她笑的云淡风轻:“既然已经迟了,就再等等吧。” ## 夜晚十点,城市交通路特别好开。 何樱一路驶入了快速路,把车调到s档,踩着限速线一路飞驰回家。 她恨恨一摁方向盘。 分明吃烤鱼的时候,自己还看着他失神脸红,小鹿乱撞。 等到一场电影看完,又对他恨的心痒,还生平第一次……撩拨了下男人。 就想看看他也为自己失神的样子。 凭什么啊,何樱喃喃。 作者有话要说:  1、楠竹深情专一 2、感情线这篇从头至尾都是女主占上风多一些,略苏,作者女主控。 后面甜,也挺……带劲的吧,咳。 林臻:……何樱,别这样。 何樱(一脸霸总):哦,那你要怎样? 第10章 周三的大课间体育活动,何樱照常和其他班主任一起站在班级队列的最后面。 今天值班的校领导,老师们都称一声“王校”,是九中的行政副校长,目前分管高一级部。 舞蹈青春广播操的音乐在响,何樱也弯着眼睛喊了声王校。 “好好,”王校长站在篮球架旁,冲何樱招手示意:“小何哪,你过来下。” 何樱依言走了过去。 王校长问:“怎么样,到学校正式带班快一个月了,还顺利吧?” “顺利的,”何樱低头笑了下:“但……还是和实习不一样吧。这回没师父顶着了,我自己就是班主任,凡事都要做好。” “这就对咯。” 王校是化学老师出身,因此只和她泛泛谈了些教学经验,听的何樱眉心悄悄拧了又松。 高一级部向来由沈曼负责,她是九中最年轻的特级,无论带班还是语文教学经验都一流。 王校平时最多喜欢提点两句年轻的化学老师,术业有专攻,语文组的事从不多干预。 “这样,”王校虚笑容和蔼:“国庆回来后,你的汇报课我也去听听看,到时候定下来oa上告诉我。” 明市教育局对直属重点中学的教师要求很严格,新教师入职三个月内就要在校内开第一节 汇报公开课,并录制视频提交教研室评估。 一般默认的是,校内的名师领导越重视到场越多,教研室评分时就会多给些面子。 但你一个化学老师…… 何樱只能腹诽,眼里还带着笑:“好嘞,王校您多指教。” 王校连连谦和了几句“谈不上”。 “小何呀,”王校虚掩着唇咳了声:“你也知道我现在分管学校工会这块吧,你们新教师的生活、工作我都要关心。” “尤其是你们家庭又没有困难呀,还有这个……对象有没有落实啦,都是我的工作范围。” 何樱心里一跳,这都婉拒多少次了,还不懂么。 她只好垂着眼帘,装羞涩不说话。 王校却没想放过她,神神秘秘道:“讲实话,这次还真不是我要给你介绍。是上面领导面试的时候就对你印象特别好,特地打电话给我的。” 何樱一脸无奈:“王校……” 新教师,尤其是任职学校好些的女教师,简直是介绍相亲市场上的mvp。 王校乐呵呵地打太极,一节广播操做完,已经把这位准相亲对象的情况介绍的十分清楚了。 何樱心里烦透了,但到底不能跟郑临彦那样。 要是邻居阿姨、妈妈朋友介绍的这类,她大可以看都不看一眼,但是校领导的话,真不行。 沈曼也说,你不喜欢归不喜欢,他们再介绍你就挑一个去见见,走个过场呗。 体制内的学校有自己的游戏规则。 “行吧。” 既然服软了,她还就非要把话说的漂亮点,不能白瞎了这一番委曲求全。 “王校,”何樱闭了闭眼,然后笑的温柔:“既然您这么费心,我能不见嘛。但您看,国庆过后就期中运动会的,后面我就……” 王校满意地直点头:“我懂,我懂。肯定是要以学校工作为重,放心吧。” ## 何樱连微信都没加,直接就通过王校递话,订在临度商圈的水吧见一面。 见完拉倒,快刀斩乱麻。 等到约定的那天中午,何樱才懒洋洋从王校发的微信里翻着具体时间地点。 “樱樱,你还不赶紧化妆换衣服?都几点了。” 章韵之从沙发上把女儿拖起来,念念有词:“你不懂,好男人和好工作一样,都是要靠自己把握的,你再耽误下去就只能选别人挑剩下来的了。” 何樱脸皱成一团:“妈,你别管了行嘛。” 在章韵之看来,学校校长介绍的对象人肯定是靠谱的,再一听说男方父母都是大学教师,,心里就更愿意了几分。 章韵之自己是标准女强人,在律所做到了合伙人级别,主诉离婚等民事纠纷案件。 可能自己缺什么,就想在儿女身上找补回来,是许多中国父母的共同点。 章韵之就希望女儿能有个稳定安闲的工作,钱不是问题,再早日找一位稳重顾家的丈夫,生儿育女。 “不管,不管,你都多大了?” 章韵之翻旧账道“:当年我说让你去做小学老师,你怎么不听?成天泡在学校,还要带高三,我看你不抓紧怎么办?” 何樱嘟哝:“有什么怎么办的,人不结婚又不会死。” “你说什么?” 眼看两人要起争执,何琮赶忙从书房拉门出来,和声劝道:“韵之,你少说两句。我看樱樱还小,也不用急。” “她怎么就——” “行了樱樱,”何琮冲女儿直使眼色:“我看你拿个快递都要在镜子前面照半天,去市中心还能不打扮啊?别和妈妈犟了,乖。” 何樱扁扁嘴,环着个白熊抱枕恨恨回房间去了。 “多大人啦你。” 何琮在她背后笑的很傻,又被章韵之数落了一通。 何樱滑着微信列表,一手翻着满抽屉的眼影盘,决定就化个通勤妆,清淡不失礼貌就行。 “下午三点,慕里中心b座1层,1306商铺。” 何樱心跳快了半拍。 然后移开了搭在大地色眼影盘上的手,拣了盘波光粼粼的亮片色出来。 她承认自己这样很没出息。但为了万一可能遇见的林臻,又觉得值得。 磨蹭了将近一个小时,何樱才去玄关前换鞋,准备出发。 “我送你去吧?”章韵之怎么看怎么合意。 何樱停了一秒,哪里不明白妈妈的深意。 她笑笑:“妈,我自己会开车。” ## 但她从未想到,自己的妆真能这么快奏效。 水吧在慕里中心的金字塔形的边角,正对着音乐喷泉,北欧冷淡工业风装修,当午后阳光一点一点延伸进来时,清爽又舒服。 何樱提前五分钟到了店门口,然后给那位发了条短信。 对方回她:“抱歉稍等,已经停好车了。” 微信叮叮咚咚也在响。 林臻:“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自那天后,她和林臻每天都互道晚安,吐槽点儿小事,平平淡淡地保持着联络。 何樱不明就里,随手发了个笑哭的表情过去。 他说:“你往回看。” 最右侧阳光下的单人卡座,摆着一罐小小的绿色仙人掌。 一只mac pro笔记本,还有……淡淡含笑的林臻。 指甲在手心留下了一排月牙形印记,何樱绝对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碰见林臻。 她脑袋乱成一团,甚至想过通讯技术那么发达,现在短信会不会也可以撤回。 “怎么了?” 林臻起身走到她面前,按了按微酸的肩胛说:“这菜单有这么差吗?让你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 不不,不能这么狗血下去了。 “林臻。” 他微微笑了下:“嗯?” “我是在等人,我约了人。” “男的女的?” “……男的。” 她把唇抿的泛白,然后干干笑了声:“王校介绍的,我推不——” 林臻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何樱,”他一字一句艰涩道:“你可真行。” “我说了那是王校介绍的。” 他眼里含着自嘲的笑,冷静极了:“嘘,不用说,我知道。” “我只是觉得自己像个**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让你们见识一下阴郁强攻版林臻,想安排很久了! 今天有点事,所以更的少了些。评论都发红包,看在我昨天双更的份上,各位包容一下下啦=v= 第11章 何樱记不得,自己是以什么样的表情目送林臻,然后和这位准相亲对象碰面的了。 总之不会太好看就是。 年轻的男人姓付,付泽。二十九岁,现任明市开发区政府办副主任。据王校说,这是这个年纪所能达到的最好位置了。 不翻船不作妖,三十五六岁混个处级干部也不是难事。 的确年轻有为。 “何老师,抱歉让你等了,”付泽一低头谦和道:“我们府办周末也要值班。有个新公务员家里临时有事,我就去顶了一下。” 何樱不在意的笑笑:“没关系的,你们辛苦。” 付泽眼睛一亮又暗淡:“唉,主要还是说不出的苦。” “都说我们一张报纸一杯茶坐一天,清闲得很。谁知道我们天天忙的跟陀螺一样,5 2白加黑,全年无休,节假日还得值班。” “我理解。” 何樱搅着杯子里的熊猫奶泡,说:“我表姐在地税窗口。听小姨说她晚上说梦话是‘纳税人您好’,做噩梦是被投诉□□。” 付泽被逗的笑起来,不知怎么就和她讲到了暴雨内涝的新型处理方案。 每年夏季总有几天,市民都要把车当冲锋舟劈波斩浪,无奈又无力。 因此提到这事,何樱就跟听了场益智讲座似的,有滋有味。 何况这样的工作狂也好推托些。 绘声绘色足足说了十多分钟,付泽才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呃,”他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是不是不该谈这些?不好意思啊,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我妈非要让我……” 何樱忽然来了幽默感:“那你当年考公务员是不是也被逼的……?” “啊对,是我妈——”付泽被自己的话呛着了,气恼道:“是她逼我的。” 这付泽的妈妈,还真集齐了新世纪以来妈妈的两大怨念。 付泽红着脸小声说:“不过何老师,你放心。我是认真的,不是那种抱着随便玩玩的心态来的。” 何樱目视着他说:“那应该抱歉的是我。” 付泽急了:“不不,我们能试试吗?我觉得你很好,而且很符合我……我们一家的审美和期望。” “我们不是第一次见吗?”何樱唇角微抽。 “我觉得你善解人意,也很、很漂亮。” 付泽坦言道:“因为我工作忙,所以家里一直希望我能想找个老师,顾家又有假期照顾……” “等等。” 何樱摇了摇手,笑意淡:“我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一个错觉,女生做老师就是为了嫁人、顾家和带孩子?” “说实话,我是为了那两个假期,可以带薪睡觉到处旅行。” 她耸耸肩,一脸冷漠:“哦,还有我那群让人又爱又恨的崽子们。” 付泽被她堵的一句话说不出,好久讷讷道:“可是我听说……” “别听说了,眼见为实,”何樱问他:“那抛开你妈妈,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也没怎么想,就……男人大概都想娶女老师吧,善良孝顺有耐心,能让自己安心事业。” 何樱低头盯着托盘的金丝边没说话,从心里笼上一层浓浓的无力感。 说实话,微博树洞吐槽君里那些教科书式的渣男,生活中能遇到几个呢。 真正让人难过的是像付泽这样,家世优良、人品谈吐尚可,还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男人。 他们依然从骨子里把女人看作男人的附庸,理应相夫教子,回归家庭。 千万别谈什么心动喜欢,只要适合就行。 付泽脸上明晃晃写着茫然不解,杯中的咖啡也几乎没动。 何樱随便从包里抓了支口红,微微笑了下:“我觉得我们不太合适。要不,你再喝一点儿?我去下休息室。” 除了母婴室外,明市不少中高档购物中心还设置了休息室。有迎面镜给女性顾客补妆,或者给陪女朋友逛累了的男士小憩。 何樱跟着指示牌一路走过去,七绕八绕到了一层尽头的转角。 再往里走时,中间便竖了一块“正在维修”的黄色警告牌。 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好的周日,何樱慢吞吞叹了声气,转过身折返。 只好希望她回去时,付泽也想明白了。 彼此留个体面,就当什么事没发生过一样的各回各家,多好。 身后,从被警告牌封住的那里,传来了清晰的脚步声。 急促,有力,渐次临近,在空无一人的过道和自己的高跟鞋声交织在一起。 甚至更快一点。 很难不让何樱联想到看过的犯罪电影。 应该是……维修师傅吧。 她默默挺直脊背,壮着胆加快步伐。 “何樱。” 那个人声音透着一股狠劲:“你再往前试试,千万别让我追上。” 何樱怔了一秒,真的停了下来。 “那边在维修,你别过去。” 林臻几步就站到了她面前,语气平静:“维修?是我让人放的警示牌。” 疯了吧你。何樱看着他,睁大了一点眼睛。 林臻勾着唇笑起来,清隽桀骜又很混账,让人恨的牙痒。 “你不知道么,这整栋大厦都是我的。” 他慢条斯理说着,却把何樱生生震住了:“你、你……慕里中心?” 何樱依稀记起每年年尾,晚报是会有一个版面,报道全省今年的富豪资产富豪榜。 大多都是“某某夫妇”、“某某家族”多少亿人民币,公司名称、投资主业和居住地的统计方式。 但那年,她的闺蜜温凝,潇潇洒洒从继母手中抢到家产,把自己的名字挂了上去。 何樱当时伙同卢清映去书报亭买了份报纸,就为了看那个小小的“温锐、温凝父女”二字。 隐约也看见了林臻父母的名字。 林焕里,慕云夫妇。 林臻的父亲还是个浪漫的煤老板。何樱想通了这点后,苦中作乐一扯唇角笑了下。 这笑跟丛飘摇的野火似的,一个瞬间,把林臻给点燃了。 何樱反抗不及,就被他扣着手腕往回带,反方向往门口竖着警示牌的休息室。 反正原本他也想这样做。 她压低声音警告:“林臻,你有病吗?总裁文看多了吧。” 林臻压根不理她。 何樱拗不过他的力气,怕大呼小叫更丢脸,只能一路细声细气喊他“松开”。 温软触感上的一点金属的凉意,林臻心烦得很。 忍不住松开一看。啧,人还带了一支口红,多齐全。 他冷哼一声:“没收了。” “诶你!” 林臻随手把口红扔进口袋,然后想都没想,下意识手又荡回去。 然后理所当然,牵住了她的手。 她没挣开。 林臻的心猛然一提,悄悄去觑何樱。 何樱恍若未觉,眉微拧,白皙清灵的脸上晕着一层薄怒。 于是林臻越走越慢,好久才到。 休息室的灯光柔和温馨,设施齐全,哪有一点要维修的样子。 “你还我!” 何樱抽回手退到镜子前,正要去活动一下手腕,却发现被握的是……手心。 她脸倏的一下红了:“林臻你……变态,快把口红还我。” 不说还好,林臻冷笑了声:“何樱,挺精致啊。” 何樱看着他慢慢拧开了口红管。堪比油彩的妖娆紫,她都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会买这种颜色。 还从包底随便一抓,正巧是它。 林臻对着镜前灯啧了声:“还你。” “我教你一个办法。” 他一点点凑近,呼吸洒在她颈侧,“要想把付泽劝退,你只要涂上这只口红出去就是了。” “他从小就是个乖孩子。听说去年有人给他介绍了个电影学院的大学生,就因为人家妆浓了点,付泽就跑了。” 何樱侧过脸,面无表情道:“……让开点,你想都别想。” 她是想搞砸这场相亲宴,但绝不是用这种荒唐又戏剧化的方式。 “舍不得吗?也正常。” 林臻语气冷然:“二十九岁的府办副主任?你以为他是谁,他的父辈祖辈是谁!” “我怎么知道?” 林臻又进了一步,单手撑在她身后的镜面上,另一手扶上她的腰,牢牢把她困在怀里。 他问:“何樱,你喜欢那种人吗?” “我太知道他们那群人了。仕途和家族颜面永远放在第一位,他今天在明市,明天就可能为了升迁去哪个边陲小镇,自己的女人算什么?!” “你以为徐挺为什么要从商,为了钱?笑话。” 林臻闭了闭眼,心里一片苍凉:你真喜欢的话,我也会的。 可何樱分明觉得,以林臻现在阴郁的神情,她要说喜欢可能会被失手掐死吧。 再说,人怎么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何樱仰起脸看他:“别费心了,我不喜欢他。” 林臻心如擂鼓:“那你喜欢——” 贴得很近,何樱听见林臻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 他低咒着划开,嗯了声应道:“秦秘书。我在,您说。” “林臻啊,”那侧同样年轻的男人乐呵呵笑着:“也没什么大事,你别紧张。” “这个秋天哪,风躁,人要多清心。” “还有你爸爸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一瞬间都红了脸。 “咳我不是……” 林臻话还没说完,就见何樱恨恨瞪自己一眼,倏然推开了他。 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被老爸不小心开了一夜18度空调的我就发烧了。 还有谢谢大家的鼓励,这文的确有些惨淡hhh,喜欢的人不多,但我该怎么写故事还是怎么写,安心叭。 ps:政府办和区委办名字很好听高大上,但工作强度堪比h家,若有报考公务员意向的小仙女请慎之又慎(这话是被我夜夜十一点下班的委办学姐强迫加的orz……) 第12章 一晃眼就到了国庆长假。 尽管高一不用补课,连休七天,何樱还是拒绝了父母要带她回越州老家参加婚礼的诉求。 一是要准备汇报课的课件教案,二是……右边的智齿也不能再拖了。 生理期、熬夜会发炎,工作压力大也发炎,一个月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何樱对着日历一合计,要是国庆假期不解决,就要拖到寒假了。 只好下了狠心,拔。 “樱樱,你来看一下喏——” 临走前,章韵之把睡眼惺忪的女儿从卧室揪到了冰箱面前:“西瓜和橙子都削皮切好块了,你自己回家放榨汁机里榨一下就好。对了,榨汁机晓得在哪里的吧?” 医生是说过,拔完智齿后一两天只能吃些流食果汁之类。 何樱梦游般迷茫:“……喔,知道。” 章韵之平日里虽然对女儿管得严,但疼爱更是没的说,她和何琮两个就差把女儿宠上天了。 她摸了摸女儿的额发,歉疚得很:“妈妈没陪你去拔牙,你害不害怕?索性我不去了,让你爸一个人去吃酒好了。” “我看也行,还是樱樱看牙重要。”何琮正沿着楼梯从二层卧室下来,听见这话也点头。 这次的新娘是章韵之的侄女不假,但她一点想参加的心思都没有。 她章韵之自忖不是个大度的长辈,就因为何樱小时候身材微胖,教她听见一次侄女故意拿怪话嘲笑女儿,从此就扎了根刺在她心里。 她兀自絮絮说着:“消炎药和止痛药千万不要吃错啦,拔完牙只能吃流食你就多躺躺好了,工作等等再说……” “妈,哪有那么夸张!” 何樱耷拉着的眼皮都被说的提起来,软声安慰道:“再说了,陪我去医院的是卢清映,拔的是她爸,能出什么错嘛。” 最后,还是何樱坚决要求,才把父母俩半推半哄给请走了。 她洗漱完,躺在沙发上正要补个回笼觉,住同一个小区的卢清映就来敲门了。 何樱不自觉退了步,弱弱道:“……不是说好十二点的吗?” 省口腔的专家一号难求,但有卢清映这层关系在,何樱就请她爸爸上午门诊结束后,给自己加了个号。 “就拔个牙至于么?” 卢清映被她的怂包样逗到不行:“放心,就我爸那水准,好多病人特地打飞的来找他拔,不会出问题的。” 刷了一夜知乎“拔阻生智齿是种什么样的体验”的何樱点了点头,觉得特别至于。 初秋清晨的小区,阳光安静舒缓,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鸟鸣和牛奶瓶轻撞的叮咚声。 两个人瘫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商量着点了份麦乐送早餐。 “何樱。” 卢清映突然抱着膝坐起身,很怀念地说:“你还记不记得,小学时候我们也住在一个小区。就跟现在一样,父母都去忙,然后我老是来你们家看动画片。” 何樱笑骂:“一朝煽情,非奸即盗。” 卢清映无精打采切了声。 有时候话虽矫情,但就是这么个道理。 身为挚友,她希望何樱能握住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东西,比如爱情。 卢清映看着她,忽然说:“我从来没觉得,女人离了男人就活不了。上班睡觉逛街旅游,哪样不能打发时间?” 何樱淡淡嗯了声,咬下一口猪柳蛋堡。 卢清映压力值瞬间飙升。 何樱的确软萌,但近年来大概是为了镇住学生,她淡淡含笑不语的时候,真就有一股让人移不开眼的气魄。 ……或许是属于班主任的死亡凝视。 “呃,我这个学医的没你们能说出花来,但总而言之就是——” 卢清映心一横道:“要是有喜欢的人,连在一起都没有过,您能安度晚年吗?” 猪柳蛋堡怎么也不好吃了,何樱油然而生一阵茫然。 别说晚年了,她连二十出头这段初老期都安不了。 给学生讲朦胧诗的时候她发现,那些愁思惘然的漂亮句子,从她心里过了一遭后,全幻化成了林臻清隽的模样。 但自从那次慕里中心的一场乌龙后,何樱就不太肯见他了。 微信的对话平淡如水。 林臻每天比签到打卡还稳定,从工作趣事到晚高峰哪条路拥堵,一气儿全要告诉她。 何樱也只好投桃报李。 但现在她想明白了,她和林臻在那道心结解开之前,谁都没办法更进一步。 影院那次,林臻眼里翻涌的情绪她看的分明,他想说什么,但被她拒绝了。 失落的滋味,尝一次就够了。 何樱笑了说:“不是。你们怎么没人去问他,净来问我?” 卢清映被问的一噎:“……你不知道吗?” “林臻一直以为你不喜欢他啊,至少和他对你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怎么可能。 何樱红唇微张,我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我。” “樱樱,”卢清映叹了声气:“你真的藏的太好了。有时候别说林臻,连我和温凝都看不清。” 也许她那时是忙着收拾自己那点残损的自尊心,小心翼翼,不敢给他太多回应。 但何樱一直以为自己演技拙劣,林臻应该知悉,却忘了一个词——当局者迷。 看着失神的好友,卢清映到底不忍心,笑着滑开手机屏幕在她面前晃了晃。 “这样,不信咱们玩个俗套的游戏,我打个电话给林臻。你看他肯不肯去医院认领没人照料的你?” 卢清映觉得自己笑的很狗血:“他都被你凉这么多年了,要是还肯来绝对是真爱,你就趁早从了他吧。” 何樱迷蒙地转向她:“……怎么从?” “你就稍稍表现出一点你对他也有意思?” 卢清映越想越荡漾:“就照林臻对你的迷恋,我怕是很快就要在慕里中心的星光灯牌上看见你的名字,这也太总裁文了。” 何樱目不斜视,嗓音也淡:“那你打啊。” “啊哈?”卢清映吓得手机“啪嗒”一声,落在了地毯上。 她说:“我想通了,与其拖着彼此都不好过,不如干脆点。” 但该林臻向自己低头的时候,比如从前的真相,她一点也不会妥协。 ## 卢清映一个电话,轻飘飘就招来了林臻。 “哟,”她笑容调侃:“咱们林大公子来认领家属了?” “人呢。” “对噢,”卢清映反应过来,拉着他往治疗室走:“可能是今天上午有病人还没来,沿着号就往下喊了。” 林臻冷冰冰扫了卢清映一眼,快步跟上。 “哼总裁文诚不欺我,所有霸总都是医闹的潜在分子。” 林臻按了按眉心。 原先高中时代,他们那个圈子里娇扬明媚的班长卢清映,也就徐挺和林臻能降住一点。 但徐挺因为温凝败给她了,林臻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要遭此大劫。 等卢清映领着林臻到治疗室时,何樱已经成了砧板上的一条鱼。 卢父带教的好几个低年资硕士生,在她身旁围成了一圈,眼里闪着亮光。 卢父说:“这个小何樱是我女儿的好基友,你们不用怕,她肯定会配合的。 卢父从投影牙片上指出了几个操作的注意点,就放学生们自己去看了。 于是,何樱就被一群医学生簇拥住了,磨刀霍霍地比划着。 “这不是林臻吗?” 卢父一眼看到了女儿身边的男人,乐呵呵的:“越来越帅了,我看你就比看那个顾夕顺眼多了。” 卢清映悄悄翻了个白眼,林臻的笑微有些艰涩:“卢叔叔好。” 一会儿工夫,那边的研究生画风已经变了:“小姐姐,你的牙长得好整齐。” “诶不对,你是不是有点慢性咽炎?” 何樱:“……” “行了行了,干活了。” 卢父走回仪器前,手下准备工具不停,乐了:“林臻,我拔小何樱的智齿,你害怕什么?” 林臻眉拧的死紧,偏过脸想看又不敢看。 “至于么?” 林臻低低道:“我怕一激动,您说我医闹。” 卢父忍不住笑出了声,把三针麻药迅速推了下去,戳了下问她:“有感觉吗?” 何樱含含糊糊道:“……没。” “噢还有,你这颗智齿拔完可能要缝一针。” 何樱呜咽了声:“卢叔叔,能给我个痛快么。” “你可别哭,不然我怕有人要砸我招牌了。” “我……” “别动。” 一段穿凿的闷痛袭来后,太阳穴猛跳,何樱终于听见了智齿落在托盘的声音。 “好了。” 然后是刺刺痒痒的缝针,都很利落,被塞了枚止血海绵咬住后,何樱就被请下了台。 卢父逗她:“不疼吧?下次有问题再来找你卢叔叔哈。” 何樱咬牙切齿说了声“不疼”,道了个别后飞快捂着脸跑了。 一出治疗室,何樱就深深吸了口气,牙医真的太可怕了。 “疼么?” 林臻站在身边看着她,新洗的发软趴趴贴着,白色连帽卫衣衬的人柔和俊朗,仿佛带着午后阳光晒后的干燥气息。 好治愈。 她点点头,声音软的不像话:“疼。” 林臻什么都忘了。看着她,看了两三秒。 然后皱着眉拉她往回:“刚才不还没事的吗?我们回去问问。” 何樱不动。 林臻会错了意,柔声说着:“别怕,听话。最不舒服的都已经过去了。” “说不疼那是别人问的。” 何樱眼里凝着一团雾气:“这是……你问的啊。” 林臻脸上瞬间薄红一片。 何樱把病例和处方单拍到他手上,林臻拿着仍不知东南西北的,领命去排队了。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又轻轻嘶了声。 调什么情,拔完是真的好疼。 作者有话要说:  微博有抽奖:@清玫一盏灯,现在去还来得及~ 另外,有点想改个文名诶,你们要不要给我参谋一下hhh,发言的都有红包包: 1、芋圆加奶球;2.喜欢上你的一百个瞬间;3、自拟文题(doge脸) 谢谢“安宁爱莫庭”、“热热”以及“s”宝贝灌溉的营养液~ 第13章 九中,周一上午。 “何樱。” 顾芥把幻灯片遥控笔递给她,挑眉道:“投影仪、黑板u盘还有摄录系统我跟思然都检查过了,一切正常,下面就看你的咯。” 越临近汇报课何樱心越慌,教案翻来覆去都快看出花来了,还是舍不得丢。 好在有顾芥和姚思然两个人主动请缨,去帮她把第三微格教室布置安排好了。 何樱眨眨眼,双手合十软声说:“谢谢顾老板,谢谢姚老板。” 顾芥很嫌弃地抖了抖衣袖,顾思然却乐了:“不谢不谢,上完顺利的话请我们喝奶茶就成。” 何樱乖乖巧巧直点头。 现如今这世道,女孩子一般对可爱的女孩子毫无抵抗力,顾思然也不例外。 她笑着安慰何樱说:“你总归是硬牌子科班出身,在学校的时候肯定练过微格实训呀。哪像我,第一次进微格教室让我试讲,那都蒙了。” 在旁的顾芥听见“试讲”二字,也差点被水呛着。 “这也太羞耻了吧……” 试讲这玩意儿,普天下的师范生听见,几乎没一个不头大的。 与其说它考核师范生的教学技能,不如说是考核……演技。 自编自导自演不说,还要一人分饰二角,既是老师还要扮演学生,模拟出整个课堂情境。 浮夸精分程度堪比北影中戏。 何樱第一次进微格就是试讲,当时对着台下一票同班同学自导自演,就很没出息地笑场了。 结果被微格摄录系统全程录了下来,指导老师还很“好心”把视频拷给了她,从此让她对微格教室产生了不小的怨念。 “你这是授课,反正不是试讲,怕什么!”顾芥也一拍她的肩,鼓励道。 何樱忍不住吐槽:“可你们不觉得每次回看录像里的自己,都觉得教姿教态很猥.琐吗?” “闭嘴,基佬!” 姚思然和顾芥齐齐摇手,一脸痛苦地表示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何樱抿着唇笑了,低头刷着手机。 爸妈都很关心她第一次汇报课的情况,在群里一连发了好几个红包给女儿鼓劲。 林臻也发了条微信过来:“上完不论结果,我请你吃饭。” 何樱:“……你是不是搞反了?” 她退出微信又点了进去。 林臻可能在忙,没回她。 第二节 课的下课铃声响了。 沈曼踩着铃声飞快回了办公室,直催何樱:“走走,我让你们班周朗把学生都带过去了,我们也早点过去。” “噢好。” 何樱抱起教案课本,想了想,把手机也握住了,小跑着跟上自家师父。 ## 到微格教室还没多久,听课的各路神仙也大驾光临了。 由于九中在全省教育界的领军地位,这回来听汇报课的评委都是著过书立过说,放出去响当当的名师。 沈曼自然希望何樱能给大拿们留下好印象,主动笑着介绍起来:“这位就是我们新招的何樱小何老师。今年教师招聘第一名考进来的,各方面素质都很优秀……” 何樱知道她一番苦心,跟在身边微微弯腰点头喊人,脸都笑的有点僵。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连着振动了好几下,等到寒暄完,大拿们自己聚成一团说话时,她才有空看。 林臻:“没反。我看这些天准备这个,你都累坏了。” “何樱,我刚被会议拖住了。没看手机,我的错。” “你那边开始了?” 林臻发了好几条表示歉意,但最后一句话看的何樱一噎。 他说:“这样吧,每多一分钟没看见就多请你一次。” 何樱窘道:“……那你要请多少次?我看你就是钱多到花不完。” “看人,请你一辈子都行。” 何樱红了脸,使劲压了压忍不住往上勾的唇角。 “干嘛呢?收一收你那表情。” 姚思然一扯她手臂,压低声音提醒:“还有两分钟预备铃就响了!快把手机丢我这儿吧。” 何樱飞快答应了,丢下句“我要上课了”,就把手机放到了顾思然身前的课桌上。 “您收到了一条微信新消息。” 手机屏幕很快又点亮了。 “咳,”何樱忍不住抽回手机,小小声恳求:“思然,我再看最后一眼,很快的。” 姚思然冷笑了声:“一股恋爱的酸臭味。何樱,看来你要脱离组织了啊。” 何樱嘟哝:“……我哪有。” 那边的林臻却说:“去吧,我相信你。” “你最好了。” 她咔哒一声锁上手机,双手捧给姚思然,眼里漾着笑:“思然,那我去上课了噢。” “滚、吧。” 当上课铃声响起时,教室里倏然安静下来。 学生和前辈同行的目光全聚焦在了她身上。 这场景,让何樱记起了当初自己参加教师招聘面试那次。 九中招一位语文教师,笔试八十选三人进面试,爸妈都劝她,不如改报其他稍逊些的重点中学。 何樱不肯。 那天,笔试第二名是位top2的博士生,文学素养的确过硬,还是学校都偏爱的男生。 她当时心都凉了半截。 授课题是《蜀道难》。 后来听钟校说,这男生上台后气沉丹田一开嗓,就用中古韵把整首诗唱了出来。 唱、了、出、来。 语文组上下,无不钦佩他的专业功底。 但可叹的是,后面整堂课学生的心思都还飘在他那首歌上,怎么也收不回来。 所以,最后他以很大的分差败给了冲淡平和的何樱。 二轮结构化面试时,校长问了何樱一个很俗气的问题,你觉得高中老师的职责是什么。 说老实话,无论是从师范生手中流通最广的山香考编教材,还是什么华图中公,她都能找出一堆漂亮的答案来。 但她平平淡淡说:“教学生做好人。” 钟校问然后呢。 何樱低头笑笑。 “我所能做到最正确的事,就是用尽全力把他们送进理想的大学。至于往后的人生,那是他们的。” 时至今日,何樱拥有了自己的班级和学生,想法还是没有变。 她悄悄一摁自己手心缓解紧张,迈着步子走到了讲台中央。 何樱看向台下,笑容浮现:“上课。” 哗啦啦一片起立的声音。 …… 万幸,课堂教学进行的很顺利。 何樱选的是文言文《师说》,她本身不喜欢浮夸炫技。所以整节课听起来内容充实,情感自然,行云流水般的舒服。 尤其是新教师大多青涩,一站上讲台和老教师的气场差距,连学生都一看便知。 但何樱似乎一点不存在这种困扰。 她眼里带着轻柔舒缓的笑,偶尔有一两句话词不达意,或者学生回答偏了问题,也能游刃有余地引导化解。 坐在后排中央的“郭特级”冲钟校一笑,用口型夸了句“好苗子”。 钟校点点头,得意得很。 何樱也用余光瞥见了,开心之余,心里又生出了些许骄傲。 她配得上这些赞美和荣耀。 为了练字,记不得写了多久的多宝塔和九成宫醴泉铭;对着镜子练谈吐仪态,光是改掉紧张时摸头发的小动作和口头禅,一练就是整个下午…… 正是这一段清苦的岁月,才让她拥有了此刻的底气。 眼看一堂课快要结束,内容也推进到了总结阶段。 何樱轻拍了下身旁学生的桌角,“梁效,请你来总结一下《师说》中虚词‘于’的用法。” 从军训起,因为梁效的沉默寡言,何樱总是格外多关注他一点。 而这节课上的梁效,低头紧紧攥着书页,动都不动一下,更让她感到奇怪。 梁效应声站了起来,木然看向她,牵动唇瓣好几次却没说出话。 茫然、焦虑、还有痛楚明晃晃写在他眼里,看的何樱心一颤。 这……哪是一个十五六岁少年会有的目光。 教室里静的落针可闻。 “没关系,梁效。” 何樱放柔了声音问他:“是不太会答,还是今天不舒服?” 最后还是同桌扶蝶拉他坐下,细声解释道:“何老师,梁效今天不舒服,我……我替他答吧。” 何樱点点头,但心里存了一个很大的惊叹号。 不过,这个小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大拿们对何樱的好印象。 临行前,还特邀她一定要参加今年的新教师基本功大赛。 何樱笑着答应了。 办公室的老师们知道她这课开的好,也都纷纷替她开心。 但整个上午,梁效的眼神都在她脑袋里不断闪现,折磨的何樱不得安宁。 何樱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午休完还是要喊这孩子来问问,才能放心。 没想到了下午,梁效根本没来上学。 来的是他的妈妈。 十月的南方秋意还不浓,更谈不上冷了。 中年女人戴了一顶宽檐帽挡风,说话走路都慢条斯理的,清秀的面容却笼着淡淡的哀愁。 何樱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梁效妈妈,您坐。” 那女人端详了何樱一阵,居然浮出了一个温柔的笑:“您就是何老师吧,真好看。” “怪不得梁效对我说,你是林先生的心上人呢。” “林、林先生?” 何樱举着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 作者有话要说:  ps:别想歪,这不是狗血! 文中的专业内容全是个人切身所学,希望能让大家了解一下下童年阴影班主任到底是怎么搬砖的!(大雾) 下章的林臻会是我最喜欢的少年了!!ovo 感谢“鱼鱼不吃鱼”、“圆圆圈圈”两位仙女投喂的地雷,啾咪~ 以及“茶安苡”、“”宝贝灌溉的营养液噢。 第14章 “何老师,可能是我的话让您误会了,您听我说。” 梁效的妈妈眼含歉意一笑,然后摘下了那顶进屋也不曾取下的宽檐帽。 一个瞬间,办公室静到能听见老师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头顶一丝乌发也没有,脑袋上一道长长的纵贯伤口被纱布包覆,炸开了花一样,牵连出周围许多深红的伤口。 触目惊心。 何樱还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家长,哪里见过这个。她悄悄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才找回点思维。 “这样吧,阿姨。”以她的年纪,喊学生妈妈一声阿姨也不过分。 何樱轻声说:“隔壁音乐教室现在空着,要不我们去那儿说?” 看这情形,她必然是出了什么严重状况,何樱怕她不愿落于人前。 “您体贴,不过没关系的。” 她笑是笑着的,但那双眼如槁木死灰,燃不起一丝神采:“我也想让老师们替我参详参详,哪怕安慰我一句也好。” “阿姨您坐您坐,我们这几个人下午都没课,您说我们听着。” 顾芥挂上童叟无欺的笑:“给您一颗润喉糖润润喉咙,慢慢说,我们这管够。” 梅老师一听也围过来,忧心忡忡关切道:“何老师年纪轻,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和她一时说不太清,告诉我也一样。” 要说梅老师从教二十年,见过的家长能坐满一体育馆。 尤其是学生的妈妈,身上带伤,容色憔悴,很难不让她联想起以前那些令人唏嘘的案例。 就怕吓着何樱这样,年纪轻轻还没结婚小姑娘。 # 梁效妈妈点点头,木然红着眼圈,对他们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几乎每一座大城市都是如此。 在市中心繁华商业圈霓虹闪烁,衣香鬓影的背角,总是隐着一段老旧破败的居民区。 寸土寸金的地价,拆不掉。 梁效一家就住在临度商圈最中心的地方,一幢九十年代的筒形单元楼里。 楼道灰暗逼仄,覆着陈年的蛛网尘灰。因为停满了电瓶车和自行车,人要吸口气侧身收腹才能通过。 更别提梅雨天漏水返潮,夏天热似蒸笼,雪天自来水管还会爆裂了。 这居住环境的确不甚美妙。 大多有二套房的住客,早早就搬离此地,不过是舍不得脱手,静待政.府高价拆迁而已。 但梁效一家,一住就是十五六年,搬不掉。 梁效的父母,梁勋和袁瑶念财经学校时曾是同班同学,毕业后,梁勋被分配到乡镇的税务所挂职锻炼,袁瑶则是在公路管理处做了名会计。 小夫妻俩恩爱情重,又会经营生活,成婚后两年便有了梁效。 梁勋恰好挂职期满,因为肯吃苦、个人业务能力强,很快便被调回了明市税务局工作。 那时也是春风得意,前程似锦。 但梁勋有个致命的毛病,贪酒,他事事都依着袁瑶,唯独酒字上不肯听。 偏偏夫家娘家亲戚都跑来劝,都说男人味,不抽烟不喝酒那还是个男人吗?这正常。 袁瑶一劝再劝,一忍再忍,直到五年前明市掀起了严查酒驾风潮,各大路口堵满了交警车辆。 袁瑶总算松了一口气,心想丈夫总是知分寸的,这次不会胡来了吧。 没想到元宵节那天,梁勋就被树成了开年第一例活典型。 体内酒精含量到达了醉驾标准,他又是公职人员,依规便被开除了公职。 袁瑶当时连眼泪都没了,只觉得悲凉,自作孽不可活。 可事情远比她想象的可怕。 梁勋丢了铁饭碗,从前那些迎来送往的老板也不搭理他,日子一落千丈。 他在家一待半年,又好面子不肯找新工作,渐渐就成了个被酒泡烂了的人。 有一就有二。 酗酒,打麻将,炸金花样样都来,没钱就去找从前的同事借。 老同事心里虽苦不堪言,但又拗不过多年同事情,还真就借给他了。 债是越欠越多,人是越喝越堕落。 袁瑶在夜里翻来覆去不知流了多少眼泪,想起梁勋年轻时意气风发的脸,想起儿子漆黑的眼里总是藏着一抹驱不散的阴霾。 她一咬牙,决意要和梁勋离婚。 两家亲戚全都请来坐在一块,袁瑶表示愿意替他还清从前的赌债,只求以后不再纠缠。 梁勋浮肿的脸上满是轻蔑的笑,急的却是袁瑶的母亲和娘家嫂子。 “瑶瑶,你疯啦?” 袁瑶的母亲一脸疲惫:“现在女婿一落魄你就要和他离婚?你忘记是他把你弟弟一家从镇上拉扯到城里,你要是和他离了,人家不骂你,倒要来戳我的脊梁骨了!” 袁瑶苦笑着不说话,父母总归是偏爱弟弟多些。她呢,她是什么? 是从小成绩不好、人也木讷的弟弟进城的一块跳板,应当只谈付出,莫问喜乐。 她决定自己去和梁勋谈,多让点条件也可以,婚是一定要离。 事情就爆发在八月的一个夏夜。 袁瑶工作之余,给小公司代账存了些钱,除了供儿子上学生活之余,还了一份梁勋从老同事那儿欠的债。 梁勋不知正在哪个大排档买醉,酒意上头,听见老同事“感谢”的电话,不禁怒从心头起。 酒精这玩意儿足以消耗人的廉耻。 他原先设想,老同事肯定磨不开脸问他要钱啊,等拖延过了法律限定的债务追偿期,不就过去了么。 袁瑶这女人指不定已经找好了下家,心里愧疚之余,想清了债务和他一拍两散。 想得美。梁勋越想越气愤,拎着啤酒瓶就往家里冲。 他咚咚咚冲回家时,没有他在,狭小的卧室温馨和宁。 袁瑶陪着梁效在玩足球游戏,他那个眼神总是幽冷的儿子唇边挂着舒心的笑意。 都止于听见他回来的那一刻。 不待梁勋关上门,袁瑶僵立起身,垂着眼说:“阿效,你先回房间吧。” “妈妈。”梁效干涸着声音,不肯动。 “乖,妈妈有话和你爸说,”袁瑶悄悄对儿子眨了下眼:“说完就好了。” 看过酒气熏天的梁勋对妈妈推推搡搡,梁效当然极力支持两个人离婚。 他一步三回头,低声道:“那……妈妈你有事喊我。” “好。” 袁瑶笑着答应了,却在梁效进门的那一刻,用钥匙把门反锁住了。 多年夫妻,她哪里觉察不出梁勋的异样。 袁瑶的语气倏然淡下来:“今天这么早回来,你又想怎么样。” “要吵架也先把大门关上,让别人看的笑话还不够多么。” 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梁勋,自从被免职后,他生怕别人笑话和看扁。 然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或者说是单方面的谩骂。 袁瑶听着,平静中带了些不耐。 周围的住客多是阿姨奶奶级别的,最热心不过。听见响动,各个都忙跑下楼来劝。 “小梁啊,不是我说,你也要知道点好歹,上哪儿找瑶瑶这么好的媳妇哇……” “关你屁事!” 梁勋布满血丝的眼里写满凶狠,攥着袁瑶的腕子不松,还有拖着她往墙上撞的势头。 “诶,要死啦!”五楼的陈阿婆颤颤巍巍赶忙去拦。 陈阿婆悄悄给他们这群老骨头里稍年轻些的赵阿婆使了个眼色,赵阿婆一见,腿脚利索地跑下了楼。 先是报警,再急急忙忙拉路人小伙求助。 这栋楼背靠着慕里中心大厦,斜对角是明市的人民广场,虽是条背街小巷,但人流量倒不小。 但路过此地的男生多是陪女朋友逛街的,哪耐烦听她一个老婆子絮絮叨叨的。 赵阿婆想起袁瑶这些年对她们的温柔和善,越想越心酸,眼泪扑簌簌直往下落:“作孽哦!碰见这么个老公,千万别真出什么事,我们这帮老骨头又劝不住……” 一时间,还没什么青年小伙肯帮她,驻足的倒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三言两语听明白了,便要往楼上跑,被赵阿婆一把拦住了。 “阿婆,我们俩是学护理的,暴力着呢,什么人没见过?您不已经报警了嘛,我们先上去看看,您再等等……” 说完,这两个小姑娘就一溜烟跑了。 的确,曾经有人做过个调查。 在女性受到侵害时,最愿意伸出援手的不是高大强壮的男性,反而是同样处在体力弱势的女性。 赵阿婆心急如焚,但以临度商圈的拥堵情况,除非是飞,警察哪能须臾到场。 但这时,有人给迎风落泪的赵阿婆递了张面纸。 赵阿婆沿着那段修长的指节望过去,心瞬间凉了一大半。 就看这腕表,这西服衬衣,小伙长得就不像是能纡尊降贵,见义勇为的样子。 “阿婆,”他声音很清凉:“您刚刚对前面人说的事,解决了吗?” 赵阿婆眼睛一亮,抓着他的西服袖口飞快说着,林臻听到一半应了声,长腿一迈匆匆就往楼栋跑。 “……我可警告你!”小姑娘颤着声壮胆:“我是护士,活人死人都见过,连自己都扎过,你可别惹我!” 林臻微喘着进门时,只看见一地狼藉:啤酒瓶的碎片和飞溅的血点满地都是,梁勋手上拿着钝器慢慢靠近。 一个小姑娘按压着袁瑶头上的伤口止血,另一位扶着崴了脚靠在门边的陈阿婆。 “先生,”小姑娘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急道:“我去找医药箱止血,你……你!” 林臻点头:“交给我。” “从哪儿来的小白脸这是?”梁勋早就神志不清,猩红着眼道:“袁瑶你行啊,一把年纪还能勾到这种货色。” 楼下渐渐已有警笛声响起。 林臻轻嗤一声,眼里满是嘲讽:“孬种。” “你说老子什么?!” 梁勋见林臻这唇红齿白的风流相就觉得好欺负,一把提着他的领带逞凶:“你他.妈再说一遍?” 林臻任他提着,扬起的下颌脆弱又妖孽。 “我说,你是孬种。” 梁勋被激的身形一动,也露出了破绽时,他反手一锁一顶踢裆,轻飘飘就把人撂到了地上。 “看见了吧,我这是正当防卫。” 玩过搏击俱乐部的林臻,和普通男人的力量爆发完全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林臻很邪气地整了整领带,抬起鞋尖,在男人不可明说的部位重重碾过,嗓音淡淡:“你也配做我老子么。” 身后楼梯上赶来的警察和救护人员脚步急促,梁勋一边正惨叫着返身回击。 “让你打女人逞英雄。” 林臻故技重施一动,这次毫不留情踩上了梁勋的脸。 “停下!不许动!” 林臻举起双手退后一步,脸上的笑俊朗从容:“警察叔叔,您看,我可是好市民。” 作者有话要说:  会给梁效和妈妈一个治愈的童话结局,真的很希望别嫌弃这个故事t_t,我是觉得小甜饼也有一点情节性,吃起来才会更美味嘛,今天的林臻是林臻哥哥!!荷尔蒙爆棚。 由于这两天作者被抓去做面试考务,明天的更新可能会晚,如果实在太晚就和周四的二合一,多写点。 希望谅解一下啦,比心~ 感谢安宁爱莫庭小可爱投喂的地雷和营养液,么么要开心噢~ 以及热热、动如参商灌溉的营养液,=w=爱你们 第15章 后来,袁瑶住进了医院,便把儿子托付在了要好的朋友家。 两位护士小姑娘和林臻都陆续来过她一次,但都礼貌淡然,仿佛压根没有出手相助这回事一样。 让袁瑶感激之余,反倒讷讷的,不好说什么了。 谁也没想到,面冷心细的梁效却记在了心里。 有楼栋里的阿婆们在,不愁明市有认不得的人。 她们和“朝阳大妈”是同样一种存在,情报能力强到让人怀疑,她们年轻时究竟是做什么营生的。 梁效从阿婆们口中打听到了这三人的工作单位。两位现在省人医实习,一位在自家公司上班。 第二天,他便骑车去了趟省人医,丢了两大袋五彩斑斓的糖果巧克力在传达室,留下张纸条后悄悄跑了。 至于林臻,身价不菲的一个成年男人,梁效想不出要拿什么感激他。 于是就在网咖前台放了一瓶玻璃瓶装的……冰可乐,一连七天不断。 到第七天时,终于被恰好过来的林臻给逮住了。 “又来给我送快乐水了?” 年轻的男人敲了敲台面,笑容清朗:“这一周的心意我收下了。但我这多的是,以后就不必了。” 梁效低着头闷闷说了声好。 他家这事闹的不小,又在附近,人人心里都门儿清,都有点不忍心看他失望。 “小伙子你不知道,”前台冯励神秘兮兮调侃道:“我们老板还是一个单身狗。” “这可乐哪,杀精,不能多喝。” “滚蛋。” 林臻冷笑着骂他一句,等去看梁效神色时,不由得暗暗一惊。 怎么说呢,这神情和自己很像,有这座城市中许多年轻人的影子。 但不该属于一个孩子。 明明想得不可得,心里丧到要死,每天还要装作意气风发,热爱生活的样子。 有时候真挺累的。 林臻暗叹了声,问他:“你今年初三?录取哪个中学了?” “九中。” 林臻笑了下:“那我还是你学长。” 梁效神色寂寂,木然喊了声学长。 林臻揉着太阳穴,按下了冲回家补觉的想法,破天荒陪着眼前的少年多说了几句。 但多是林臻说,他安静听,偶尔接两句。 有时候,林臻见梁效总背着书包四处找看书的地方,便把他安置在楼下的咖啡馆待一下午。 会面次数渐多,林臻终于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袁瑶,建议她忙完眼前事后,是不是要带梁效去做点心理疏导。 袁瑶在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闷声答应了。 林臻叹了声气,也没多说什么。 法院给袁瑶开具了一张家暴保护令,居委会的阿姨热心替她请了位律师司法援助,但这些都很耗费时间。 何况袁瑶自己的身体情况也不尽如人意。 只是谁也没想到,梁效能把自己的病况藏的那么深。 袁瑶僵坐在椅子上,眼中终于有汹涌的泪意:“我当年挑老公没挑好,可我的阿效是真的好,是我对不起他,如果我当时没把他锁在房间里,或许就不会出事……” 梅老师也是做妈妈的人,听的眼圈一红,就差陪着掉眼泪了:“您胡说什么,哪个做妈妈的不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孩子,我觉得您特别厉害。” 何樱摸着手心冰凉凉的汗意,和姚思然交换了一个束手无策又有一丝害怕的目光。 然后齐齐瞪了顾芥一眼,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芥:“……”很委屈。 在国庆节的当晚,梁效平平静静地走到袁瑶面前,抱住脑袋蹲了下来。 他说:“妈,我可能出问题了,你能陪我去看个心理医生吗?” 袁瑶吓坏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梁效却安慰她:“妈,生病了就要看医生吃药,这有什么的。” 量表测评做完,三甲医院心理卫生中心下了诊断单: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多出现在战后士兵、或目睹实质性死亡威胁的群体…… 袁瑶还在说着,说要给梁效请病假,说他现在心理医生那积极接受咨询治疗,应当会有好转,请老师不要放弃他云云。 何樱耐心听她说完,勉强挤出了一个笑:“阿姨,您能让我见一见梁效的医生吗?他是专业人士,有些事……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袁瑶含着泪点了点头:“可以,我替您安排,医院规定只有通过监护人才可以。” 教育界皆知,明市有所小学发生过这样的事:临近毕业考时,班上一个学生疑似患上了水痘,班主任心一软,就没让家长接他回去。 结果整个班级水痘爆发,一倒连片,四十多个学生被感染。 这位班主任不可谓不失职。 何樱那点仅剩的心理学知识告诉她,ptsd是有可能出现攻击性行为的。 她心疼梁效和她的妈妈,但必须要对全班学生负责。 送走了袁瑶后,何樱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姚思然咽了咽喉咙,悄声问梅老师:“梅姐,真的……以前也真的有这样的学生吗?” “有,”梅老师也很低落:“我没做老师前,也以为每个家庭不论贫富,至少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 “就何樱那届的文科状元,我班上的小姑娘,爸爸和外面的女人跑了,结果高考成绩一发榜,人又回来了。” “为什么?小姑娘有出息了呗,以后指不定怎么奉养他呢。” “靠。”姚思然恨恨骂了句。 “好了,你们都别丧了。” 梅老师摸摸何樱的脑袋,听她奶声奶气嗷了下,不禁笑了:“干我们这行,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很没成就感,习惯就好啦。” 顾芥:“……梅姐,您这真的是在劝人吗?” “是啊,怎么不是。” 梅老师一脸超然:“原生家庭造的孽我们填补不了,只能尽可能拉他们一把,但偏偏心里又会很难过。” 她又戳了何樱的脸一下:“自己开心起来,才能想着帮别人啊。” 何樱闷闷的:“噢,我尽量。” “对了,那你和林臻到底……” 何樱抱着叮咚作响的手机,忽然嚎了一声:“哎咩!那个医生说下午五点有空,下午活动课你们帮我看着点,我收拾下走了噢。” 没听见没听见,何樱默念。 “你要再和林臻成不了,”梅老师话锋一转:“那我就要拐回家做女婿了。” “要钱有钱,要脸有脸,够男人,心底又温柔,我越看越喜欢。” 何樱开柜门拿包的手一顿,拧了拧眉:“梅姐,我没记错您女儿今年十二?” 办公室里哄笑一片,何樱的铃声又在响,顾芥凑近一看,瞬间笑眯眯的。 “梅老师,是您女婿的电话!” 何樱瞪他:“起开。” 于是四双眼睛明晃晃的,盯着接电话的她。 何樱的脸倏然红了:“……林臻。” 林臻嗯了声:“你等等,我十分钟后到九中北门,你出来就能看见我。” “你别来,我有点事正要走。” “我知道,”林臻依稀笑了下:“我陪你去省人医,那条路可不好开。” 何樱当然没傻乎乎去问林臻,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医院呀。 在梁效这件事上,林臻是拯救者,而她是最冷血的那个人。 何樱心情又低落下来,疲惫到不想思考,这时候有林臻在,也好。 ## 梁效的主治医师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医生,八年制海归,白皙肤色欧式双眼皮,一笑眼尾拖得长长的,还挺养眼。 不过这人也……幽默风趣。 一进门,他就含笑招呼起何樱:“班主任何老师?请坐请坐,大家都是学过心理学的人,不用客气。” 何樱刚挨着沙发又弹了回来,嘶声道:“别,千万别!鬼知道我那个三级心理咨询师是怎么考出来的……” 林臻忍不住笑出了声,温柔又无奈:“那你也先坐下,不然我看秦医生会很有压力。” “是,的确。” “秦医生,”一坐下,何樱就眼巴巴问道:“能不能先告诉我,梁效的情况短期内可以复课吗?这事我也要对其他学生和家长有个交代。” “我懂你的意思,”秦医生点点头:“但梁效没有出现过攻击性行为,我想应该也不会出现。因为他从内心,非常反感甚至恐惧这种暴力行为。” “下午我刚和他聊过,他说是由于男生体育课玩闹,不小心把前后班门全都关死了,从而唤醒了他内心痛苦记忆的闪回。” 秦医生语气也有些唏嘘:“因为他很爱自己的妈妈,被关在门内听见妈妈被施暴,自己却束手无策,这比亲历现场更是一种灾难。” “让他产生了内疚、愤恨和对自己的厌弃的情绪,这种痛苦越想越缓解不了,从而造成了ptsd。” 林臻悄悄把她垂在沙发边的手,握在了掌心。 何樱察觉到了,但不舍得挣开。 此刻能给她的温暖太治愈了。 秦医生慢条斯理介绍着给梁效的咨询次数、给药情况,以及即将对他进行的应急训练方案。 每听一条,林臻就把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用动作告诉她不用怕,他在。 秦医生说:“由于他自查很及时,经过治疗,病症是完全可控的。问题就在于,如何避免迁延成慢性,不断闪回令他痛苦的画面。” “咳那个,”何樱脸上飘红:“实在不好意思,我能方便问一下您的收费模式吗?” 秦医生含笑报了个数字,并且加了一句:“放心,我给他打了八折。” 早说当年就修心理学了,何樱腹诽。 她眨眨眼道:“那要不这样,您下次和她妈妈说,不仅八折还每个月赠送一次?那次我付钱,好不好呀?” 秦医生哭笑不得,看着林臻说:“您女朋友真可爱。我还以为她会让我便宜一些,没想到是这个意思。” 何樱脸更红了:“我不是他女朋友。” 林臻淡淡道:“……是很可爱。” 秦医生似笑非笑哦了声,过了一会儿说:“其实听见梁效的班主任要来,我一开始是很拒绝的。” 何樱唇角一抽:“其实我看出来了。” “我从前有个患者情况并不严重,她的班主任和父母都认为咨询可以,但坚决不许她吃药,最终耽误了病情。” “他们都不相信心理的病痛不是矫情,也不是想不开,只是一种疾病而已。” 一整天,何樱的情绪都在起起落落。 好不容易被林臻哄好了点,秦医生最后的一句话,又让她垂头丧气出了医院。 家长避“精神病”如洪水猛兽,即便梁效情况好转了,她又怎么说服整个班级的学生家长呢? 难。 医院外已然暮色四合,灯牌霓虹闪烁,也挡不住秋日晚风中的丝丝凉意。 何樱跑到便利店买了一卷曼妥思薄荷糖,咬了颗下去,和着冷风让她整个人都清明了些许。 “林臻。” 何樱眼里泛上热意,她低头望着铺满一地的梧桐叶子:“我心里好难过啊。” “我快要丧死了——” 话被卡回了喉咙。 因为林臻一把将她按进了怀里:“别难过。” 他喑哑着嗓音,告诉她:“别难过,你只是做了对的事情。” 林臻很高,沉沉的身躯覆住她,很温暖但又饱含侵略性。 敞开的风衣前襟,何樱指尖触到了他温热韧性的肌理,一下都不敢多动。 林臻却碰到了她的眼泪。 他低头靠在她耳边,恨恨说着:“你们做老师的,是不是道德标准都比别人高一点儿?我告诉你,我帮别人归别人,该开的好车该买的腕表,一分钱都不会少。” 何樱耐不住他林臻这幅纨绔桀骜的样子,拧了他腰一下。 “……嘶,何樱你。” 林臻无可奈何:“算我求你了,你别折磨自己了行不行?” 何樱也难为情起来,医院的确是个让人情绪崩溃的地方,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林臻面前说哭就哭了。 关键是……这个拥抱,她都不敢想周围路人的表情。 何樱试图退开一点点,带着鼻音反驳:“谁折磨自己了?指不定你在我学生面前怎么说我呢。” “我能说你什么?” “你……放开点,”何樱轻哼了声:“鬼知道你说了什么。” “用完就跑什么毛病,”林臻冷笑了声:“真想知道?” 何樱心慌着服软:“不不想了。” 林臻却一扳她的肩,迫着她仰脸看向自己,然后一字一句说道:“你听好了。” “我告诉他,我喜欢你。” “不说是因为我不想用这种转述的语气。” 他心一横:“下次你要再敢在我面前这么胡来,我——” 何樱仰脸看着他,红唇微张,沾在睫毛上一滴水珠泫然欲落,然后……落在他手心里。 林臻瞬间泄了气,嘟哝道:“我能怎么样,我就……还是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1、抱歉更新晚了,删了重写写了十个小时,这章都发红包; 2、纠结很久还是决定明天入v,早上会有肥更以及红包掉落,希望大家支持正版,全文不超过4块钱。 hhhh这是我最佛的一次入v,因为数据实在太惨淡了,很感谢还愿意看的小伙伴,会尽量多更的~。 ———— 3、在免费章最后给自己打个广告:爪机右上角的专栏可以了解收藏一下?有完结文待宰杀。 以及两本预收:古言《公主千秋》:伪病娇真腹黑的公主vs深沉护妻大将军,一篇很甜很刺激的文(咳。 现言《呼唤你的姓名》,初恋少女心的校园文,傲娇甜超治愈。 第16章 何樱心上心下, 浮浮沉沉, 一时竟有些恍惚地望着他。 少女时代她曾经很期待过,林臻对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的样子。 甚至直到分开的那些年, 何樱也暗暗设想过,如果当初自己更优秀更漂亮些,是不是就有勇气开口问他。 林臻, 你为什么忽然不喜欢我了。 对街的人行道边红灯换作绿灯亮起,远处, 人潮汹涌地漫上岸来。 何樱眼中泪意更盛。 他喉结一滚, 语气艰涩极了:“如果说出这句话让你那么难过, 我也……” “抱歉,但我也不会收回的。” 当年开不了口的这句喜欢,有多后悔只有自己知道。 何樱摇摇头,倏然破涕为笑:“一直听说省人医对面那家火锅店不错,你带我去吗?” 直男如林臻自然没听懂, 眉皱着又松开, 似是在考虑她这话的真实性。 啧, 他暗道何樱真是郎心如铁。 先把自己的心揉皱成团, 再来软绵绵一句话,他就又跟泡进温泉里一样温暖熨帖。 “不想去那我回家啦。”何樱晃了他衣袖一下,柔柔的。 “别走。” 林臻叹了声气决定认栽,轻轻一扶她的手臂踏上斑马线:“我当然带你去。” 他不记得应酬时,听哪个情场老手富二代说过,男人搂啊抱啊那都不作数。 有一天, 你想环着护着女孩子的手臂过马路,那是保护欲,是动了心的喜欢。 还真是。林臻苦笑了声,明明交警站在路边执勤,自己还是杞人忧天。 没救了吧。 ## 没有什么郁闷是一顿火锅安抚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是这家火锅味儿不够正。 但吃完后,把自己塞回密闭的车内,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何樱深深吸了口气,满目无奈:“怎么还是一身火锅味儿,这件衣服不知道要吹几天才能穿。” 林臻笑了:“我已经放弃挣扎了。” “哪能和你比。” 何樱忽然眼神一亮,来了兴致:“林臻,你们有钱人的衣帽间不是应该比我家还大么?” “……我没记错的话,你家那花园洋房是华茂地产的精品户型吧。” 他拖长了音调,懒洋洋的像只大型猫科动物:“两百八十平?我妈都用不着那么大衣帽间,更别提我了,加卧室也不用那么大空间。” “还蛮节约。” 林臻轻飘飘说道:“也不是,主要还是孤枕难眠。” “我搬去兰洲住,就是受不了我爸妈成天秀恩爱了。我看连阿姨也要撑不住,快辞了。” 何樱小小声:“……真是一个浪漫的煤老板。” “何樱,”林臻微眯了眯眼,嗓音也淡:“我发现你怎么对我爸这么感兴趣。” 何樱一噎,不可思议道:“你太污了!” “……你这满脑子什么思想?” 林臻极轻地敲了她额心一下,好气又好笑:“还班主任呢,真够可以的。” 班主任就不能有走弯路,看过不该看的禁断文的时候了么,何樱悄悄翻了个白眼。 “咳其实吧,”何樱红着脸,特别诚恳地说:“主要还是金钱为你爸爸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 林臻:“……” “我等凡人是真的很想知道,身为一个煤老板,挥金如土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真想知道?”林臻抬眉。 “昂,”何樱双手合十,眨了一下眼:“真的真的很想。” 他无可奈何:“好了好了,败给你了。” 林臻按掉了音乐,薄唇抿着,想了想又静默:“其实我妈说,我爸特别小气。” “哈?”何樱从喉间溢出迷茫的一声。 “真的,”林臻含含糊糊道:“有时候在会所应酬谈事情,就有那种女人,嗯就是你想的那种,靠这个总那个总指缝里漏点钱就能名牌豪车。” 何樱点点头:“放心,我看过小说,我懂。” “这些老板一是图个面子,二是……咳,总之也很乐于散钱。我爸简直是一股清流,该他请客就付钱,但对这些女人一毛不拔。” 我妈每次都笑:“就你爸那个小气劲儿,外面哪个女人肯跟他呀。” 林臻也觉得自己把江湖说的太险恶,悄悄觑着她的神色,幸好没有一丝不悦,反而还……有点亢奋? 他轻咳了声继续:“不过就上个月吧,他一口气买了一百台苹果手机,我问他干什么,他说没别的,送员工呗。” “他老人家教育我说,”林臻皱着眉苦笑起来,模仿着他爸爸:“有的以前在煤矿上的简单粗暴作风,放在现在还一样管用。千万别太在乎面子,人家嘴上拒绝,但谁不喜欢这种奖励。” “反正我又不怕人家说暴发户,自信点,我就是。” 何樱语气很梦幻:“……说实话啊。” “嗯?” “这次,你爸是真的引起了我的兴趣。” 林臻眼里闪动着温柔的笑意:“要不你曲线救国一下?” 何樱脸一红,为了驱散忽然微妙的气氛,转而吐槽他:“有学有样,所以你是买了一百个抱枕吗?” 后排正红色的车座上,少说放了五六个抱枕,从鬼畜金馆长熊猫人到脆皮鹦鹉、独角兽各类都有。 衬着一看就很值钱的车,非常的不搭。 林臻拨下档片,似笑非笑看着她:“那你不如想象一下,自己能抱着这么多抱枕挤在后排么。” 何樱羞窘:“你。” 居然套路她。 忽的,头顶的读书灯被挑亮了,柔和地笼在彼此的脸上。 林臻真的是唇红齿白的那种好看,被鼻梁上微微的驼峰一衬,又平白添了硬朗疏离的男人气。 他咔哒一声解了何樱身侧的安全带卡扣,像是怕打到她,握住安全带送了回去。 手指从何樱散落在胸前的卷发擦了过去,惊的她收回心神,下意识仰脸去看他。 林臻也感觉到了,那个卷发,起伏是真的……有些大。 两人还不约而同,掩饰性的咳了声。 气氛就更暧昧了。 “……往后一周忙吗?” 何樱垂着眼点头:“要期中考试周了,出卷阅卷开家长会,很忙。” “我也要去越州出差三天,”林臻声音里透着淡淡倦意:“等你忙完记得告诉我。” 何樱没应声。 她手扣在车门边,笑容很软:“我这个人好像是挺容易炸毛的,手头上紧要的工作没解决前,心里总悬着一块,连约饭都没兴趣。” 她从前也是这个样子。一道抽象函数必考题没弄懂,连着语文英语课也耷拉着眉眼,恹恹提不起精神。 林臻也跟着笑:“发现了。我还以为你今晚会闹脾气,饭都不肯吃。” “我不会的。” 她把车门推开了,夜风猛地灌进来,吹的人一阵冷冽。 林臻听见她说:“那是对别人,你不一样。” “拜拜林臻。” 何樱冲他挥了挥手,眼里漾着笑,步履轻快地跑远了。 林臻觉得,今晚一整夜自己都不会好过了。 何樱当然也没那么淡定。 只是有夜色遮掩,他看不见她脸红而已。 “何老师,今天有你妈的快递,你顺路带回去吧。”保安大叔笑眯眯地招呼。 何樱诶了声,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怎么还轮上次那位大叔值班? “你男朋友还真有心,我怎么每次值班都看见他送你回家。” “咳,没有没有……” 她既不好解释林臻不是她男朋友,至少……现在还不是。 又不能骗人家说,这位不是上回那位吧。 次次招眼的豪车,她成什么人了还。 何樱顶不住保安大叔慈祥又八卦的目光,一签收完快递,忙飞快溜回家了。 ## 家里,灯只留了餐厅的一盏。 映着客厅新中式的建筑陈设,更显寂寥萧条。 何樱进门换鞋时,何琮也没如往日放下图纸迎出来,她不由软着嗓子朝里喊:“老爸。” “嗯,爸爸在呢。” 何琮还是没出来,隔着书房门关心道:“樱樱,明天你还要早起带自习吧,别磨蹭了,早点洗洗睡吧。” 何樱才走到沙发边,就闻到从书房门缝钻出的一阵呛人烟草气。 “爸,你这是点了多少根烟——” 她抱怨的话到一半,就急急止住了。 沙发上一团浓黑的暗影动了动,章韵之冲她笑了笑:“回来啦。” “妈。”何樱吓的直抚胸口。 自家老妈律政佳人一枚,行事做派向来明艳大方。唯独最怕黑,每逢晚间在家,章韵之都要把灯开的亮堂堂的。 今天是怎么回事,这两位吵架了? 何樱坐近挽住了她手:“妈妈,你怎么不开灯?我帮你开嘛?” 章韵之忽然问她:“樱樱,上次那个相亲的对象,最后还有什么说法吗?” “没,”何樱顺势撒着娇:“就是我和他看不对眼,他和我也不来电嘛。这种事又不是条件相当就能凑合的。” 章韵之清清淡淡扫了女儿一眼,略带薄责道:“那你怎么连一次送你回家的机会都没给人家。” 母女俩的天然默契,让何樱一下就嗅到了她话里潜藏的意味。 她一定是看见,或者听见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职业特性,从小到大,章韵之总是非常乐于从她的言行话里找破绽。 但何樱很厌烦这种试探,当着自己的妈妈,有什么话不能明说呢。 她心气也躁郁,连带着语气就有点冲:“为什么要他送我回家,我自己会开车。” 一向最宠溺女儿的何琮却说:“樱樱,不许和妈妈这么说话。” 明明是妈妈挑刺在先。何樱觉得委屈,她就不明白为什么一谈到婚嫁相亲,爸妈就能迅速拧成一条心针对自己。 仿佛二十四岁的她再不找人嫁了,就成滞销货了一样。 她把唇一抿再抿,最终还是退让道:“困了,我先去洗澡了。” “你少敷衍我,”章韵之从背后喊住她,仍是弯弯绕,语带深意:“别以为你妈妈什么都不知道。” 何樱心里闷着的那把火,被唰的一声点燃了。 “好好,你知道。” 她微微笑了下,声线平静:“和你想的一样,我只会让我喜欢的男人送我回家。” 除了在林臻面前三番五次脸红,这句喜欢,她在谁面前不敢认? “你真是!”章韵之哪想到女儿这么叛逆大胆,一时之间被堵的哑口无言。 何樱寸步不让。 她眼里的光明明灭灭,最后只是快步从她身旁擦过,摔门回了卧室。 “樱樱,你啊。” 何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招招手喊她去了露台。 望着一溜排女儿饲养的多肉植物,何琮终于出声说:“妈妈今天心情不好,你不要顶撞她,好不好?” 何樱娇气包似的扁扁嘴:“……那我今天心情也不好。” “好好,都是爸爸不对,行不行。” 何琮伸手,松了松她因为精神压力僵直了一天的肩背。 “樱樱?” “嗯。” “你真的很喜欢那个男孩子吗?” 何樱点了点头,眼里有水光将落未落。 唉,去年一年怕是都没今天想哭的时候多。 何琮被她吓了一跳,慌忙连哄带劝:“不哭不哭,爸爸又没说要棒打鸳鸯。再说了,爸爸都一大把年纪了,能怎么样呀。” 何琮保养的再好,可毕竟年纪摆在那,又把熬夜制图当家常便饭,鬓边的确已是白发渐生。 “爸爸妈妈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开开心心的,累了有人依靠,病了有人照顾,老了有人扶持。你妈妈有些话有些方式是不对,让你委屈了,但她有句话是对的。” 何樱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声,却发现面沉如水的何琮眼圈也红着。 他很艰难地说着:“你要找的那个男孩子,一定要好到让爸爸心甘情愿,眼看着他从我手上把你抢走。” 何樱忽然心里酸的要死,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听见了吗?” 何樱直点头,硬生生扯出了个笑:“听见了,但……还没到这步。” 何琮背着手往回走,轻哼了声负气道:“没有最好,永远别到拉倒。” “爸——” 何樱忙拦住他,支支吾吾问道:“妈妈今天到底怎么啦?” “爸爸累了,你去看电视吧。” 何琮步伐一顿丢了句话,然后紧紧拉上了书房门。 现下的网络智能电视都有历史功能,何樱打开电视,轻而易举就找回了今日观看记录。 是一则冷冰冰的医学类新闻。 “今年国内医疗界传出的最振奋人心的消息,莫过于在昨日,h大医学院陈思年教授率团队研发出的新型先心病治疗方案,通过了临床实验认可,这填补了我国在治疗该型先心病方面的技术空白……” 何樱烫手一般,急忙掐掉了画面。 她唯恐爸爸再多听见一点,又伤心一遍。 何樱从小就是被爸爸妈妈、外公外婆还有爷爷奶奶,多位长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她至今记得幼儿园第一次秋游,她坐在大巴车里,外公就骑着自行车跟在后面,看见她渐行渐远,把英挺的外公急的直落泪。 回去还和外婆吵了一架:樱樱是提早上幼儿园的,还那么小就出去秋游,你怎么能放心的啊? 后来,一直到高中,温凝卢清映她们还总玩笑道:“樱樱,我看你比红楼里的贾宝玉也就差了一点。” “哪点?” 卢清映耸耸肩:“连你爸都宠你宠的不像话,贾宝玉可没这福气。” 何樱其实是何琮和章韵之的第二个孩子,章韵之生她时,已经三十岁往上了。 而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姐姐,正是病逝于新闻中提及的这类先心病。 掀开伤疤太疼,那些过往他们都绝口不提,何樱只能影影绰绰知道些消息。 章韵之会怕黑怕成那样,因为姐姐是在凌晨抢救无效逝世的;何琮后脑勺有一道很长的旧伤,则是痛失爱女后从脚手架上坠落所致…… 父母总是一复一日关注医学消息,休假时会到关爱先心病的慈善机构做义工,一去就是二十多年。 他们一边用自己的方式延续着苦痛的思念,一边把全部的爱倾注在自己身上。 幽暗的客厅,何樱把脸埋进冰凉的手心。 爱她的人很多,丧什么呢,她应该要珍惜。 ## 接下来一周的工作,让何樱深觉打脸很痛。 人生何处不能丧呢。 期中考试结束,语文组上机阅卷分工,除每人固定篇数作文以外,理所当然把最难改的现代文阅读全分给了她。 现代文阅读难就难在试卷没格子线,遇到字迹潦草的学生,连笔糊成一团,何樱简直恨不得带放大镜去找答案里的关键词。 一直折磨到下午眼保健操时段,何樱揉着昏花的眼,功成身退,终于从机房逃回了办公室。 她一边走一边问:“顾芥,你帮我看班了吗?” 化学组改卷任务轻,老早就改完收摊,听说连试卷分析都做出来了。 顾芥没好气:“今天我一个人能看整座高一楼,这帮小崽子,知道没考好老实着呢。” “你们没看学生空间里转的吗?” 姚思然叹气道:“期中考要是不给老师点颜色看看,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教的多好呢。” “靠,”顾芥怒从心头起:“是哪个小兔崽子发的?老子是哪教的不好,要这么埋汰人?” “算了算了,顾芥。” 何樱摇了摇手,劝他:“佛了吧,你们还不当班主任,想想看我。” “我还真想起来了,”顾芥忽然凑到她身前,嬉皮笑脸道:“何樱,咱们五班是就化学没考好呢,还是每门都……” 顾芥一看何樱冷下的脸色,生生把“扑街”二字咽了回去。 所有任课老师都有这么个爱好,成绩一下,不论好坏,一定要先问其他门课的成绩。 要的是一荣己荣,一损俱损,这样校长级部主任问起来,也好有个交代。 顾芥摸了摸鼻子:“我就是那么一问嘛,没别的意思。还有,你们班有几个小姑娘化学退步太明显了,过两天我找她们谈话完,你也要给我盯一盯啊。” “好,”何樱拖着调子,气若游丝:“知道啦。” 高一的理科难度陡然上升,九中的试题难度又在那里,第一次期中考成绩下来,数理化三门都挂红灯的还真不在少数。 当初能考进来的,谁在初中时不是一流的好学生,面临人生第一次挂科的崩溃,不可谓不惨痛。 “咳那个,你们高一挂过科吗?” 何樱跟说绕口令似的:“挂啊。挂着挂着就习惯了,熬过去就忽然不挂了呗。” “但那滋味,啧,只有熬过的人才知道。” 她和同事插科打诨,一边在笔记本上写下条备忘录:班会课,安慰后悔上了高中这条贼船,数理化飘红的小崽子们。 何樱用彩铅在旁边画了只哆啦a梦,假装自己元气满满。 当晚语文组就加班到了十点。 高中各教研组都是被学生恨的牙痒痒,复兴号一样的阅卷速度。 往往当日考完,最迟第二天就能把试卷分析、分段排名做的门儿清。 当完青壮年劳动力的何樱饥肠辘辘,靠在路灯杆边,等约好夜宵的林臻前来认领。 幸好这位司机先生很准时。 林臻领她西绕八拐,一直去到老城区民国风景区的一条巷子里。 何樱有气无力:“喂,你是要把我卖了吗?” 林臻轻笑了声,揶揄道:“作为一个煤老板的儿子,这种血亏的买卖,我可不做。” “随你吧,”何樱一脸淡然:“真要卖的话,你记得走点平坦的道路,让我安安静静睡一会儿就好。” 林臻:“……” 最后他把飘飘忽忽的何樱拖下车,塞进了一家深夜食堂拉面店里。 很温馨的日式风格,布质门帘小巧餐桌,暖橘色的灯光和照烧鸡排的香气混合,仿佛能驱走深秋的寒意。 零零散散的食客,说话也只是贴近的私语。 当番茄豚骨面和照烧鸡排放在她面前时,何樱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老板还好心给加了个鸡蛋。 “你要吃这个吗?”何樱用筷子戳了隐隐还在流动的蛋一下,转脸问并肩坐着的林臻。 林臻笑意温柔:“哟,回血了啊。” “你要是把荷包蛋吃了,我就真担心你了。” 相熟的人都知道,何樱从小是冒着长不高个子的风险,坚决拒绝吃荷包蛋的。 说完,他自然而然筷子一伸,把她碗里的荷包蛋捞了出来。 何樱面红心热,低着头认认真真吃面去了。 听见身后车引擎的声音又响起,何樱抬碗看了眼表,不禁感叹这老板生意兴隆。 林臻却揽着她的肩按向自己,眼神古怪。 “大庭广众的你干嘛……” 林臻低声道:“你现在还对我爸有兴趣吗?” 几口热食入腹,何樱又是生龙活虎一尾活鱼,笑盈盈的:“那当然,试问谁对这样的霸道总裁不感兴趣呢?”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后悔,不许生我的气。” “什么意思?”何樱懵然放下了筷子。 林臻站起身,一扬眉笑了:“喏,你现在回头,迎面来的就是我爸。” “至于身后的美女,应该是我妈。”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前两天评论都有红包噢,睡醒一起发。 希望我不要喊破喉咙也没人看文t_t ---- 推个文:1.现言校园甜文:太甜吃不下by积玉流光,傲娇大魔王vs超凶兔子小姐(咳看完老师谈恋爱轮学生 2.古言小甜饼:四时甜院by樱桃煎,父王我要娶她,偷偷亲过的qaq(这作者就是前文数波霸颗数的萌妹纸 第17章 (捉虫) 何樱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迷茫的语气词。 不是, 她和林臻的关系, 现在见家长还太早了吧。 林臻的手轻按在她肩上,笑的懒散:“爸爸, 妈——” ……可她也总不能一直干坐着吧。 何樱垂着眼站起身时,发丝悠悠晃晃险些落进面汤里,林臻眼疾手快, 忙俯身替她拨开了。 何樱听见霸道总裁低笑了声。 何樱绯红着脸,轻轻细细喊人:“叔叔, 阿、阿姨好。” “你好你好。” 林焕里笑容温和, 人到中年, 他身材仍然管理的很好。 宽肩窄腰,身量笔挺,加上和林臻如出一辙微带驼峰的高鼻梁,通身透出一股杀伐果断的锐气。 的确很霸道总裁,何樱默默分析道。 “您这是怎么了?” 林臻忽然出声, 话里止不住笑意:“妈, 这就是何樱。” 何樱这才反应过来, 她那声“阿姨”喊是喊了, 但人还没见着。 因为压倒性优势的身高差,慕云人似乎一直隐在林焕里背后。 然后,她看见一只素白的手攀上林焕里的西服袖口,被林焕里低头含笑握住了。 这也太总裁文了吧,何樱目瞪口呆。 而林臻一脸超然物外的淡然,应该是已经习惯了。 “抱歉喔, 小何樱。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有点……” 慕云戴着口罩遮面,只露出一双温柔杏眼,但美人情状足可窥见。 她腼腆道:“哎呀,我连眉毛都没化,实在不好意思见人,何况你还是小臻的心上人呢。” ……居然是因为这个,还真蛮少女心。 也是,要是哪天自己素淡到连眉毛都没,碰见林臻的妈妈,怕是有想佯装路人的冲动。 何樱忍不住眉眼一弯:“阿姨,我懂我懂,没关系呀。” “那那。” 慕云觉得的确没有做准婆婆的天赋资质,就省得越描越黑吧。 她嗷了声退回了丈夫身后。 “何樱,你看这样好不好?” 林焕里驾轻就熟地替妻子收拾残局:“过几天林臻生日,你到家里来,让你慕阿姨做点你喜欢吃的甜点,给你赔礼了。” 何樱赶忙摇头:“不,不用赔礼,叔叔您太客气了。” “不是客气,”林焕里还是笑:“叔叔是想问你,愿不愿意来?” 何樱一懵。 林焕里丢了个冷色给儿子,你心太软,爸爸我还能没点手段?先骗回家再说。 但在林焕里尤其温和的注视下,何樱只能点头应了,然后目送买了外带的两人离开。 这股抑郁,自然是要发在林臻身上的。 “今晚别微信找我。”何樱说。 林臻偏过脸看她,舔了舔唇,一脸无辜:“你这是……生我妈气了?” “没有,你想多了。” 林臻笑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妈特别少女,不该有我这么大儿子的那种?” “不瞒你说,我四岁的时候她是这样,二十四岁的时候她还是这样。” 街灯底下,何樱望着他,唇瓣被热食烫的红润,眼里写满了听故事的憧憬。 活色生香,是种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的美。 因为那样嫣红的唇,水汽氤氲的眼眸,似乎更应该在一些……缠绵旖旎的场合出现。 何樱推了他一下催促:“你继续说呀。” 林臻乱着气息嗯了声,深夜的街道只有彼此,没由来听的人心里一漾。 “……她吧。” 林臻皱着眉想了想,说:“我妈她是外公最疼的小女儿。上面各种哥哥加一块,我光舅舅就有七个。” 何樱听的思绪飘远。 听闻林臻的外公是大军区也能排上号的人物,家世显赫,又有兄长护持,慕云还真是标准的小公主待遇。 何况遇见林焕里后,慕云又多了个对她更温柔呵护的丈夫。 怪不得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保持一颗单纯少女心,何樱不胜唏嘘。 眼见长街到头,林臻止步挡在她面前,尽职尽责要说完这个故事。 “虽然她不会料理家务,应酬酒会也不如别人长袖善舞,但我爸真的死心塌地,不许别人说她一句不好。” 何樱抬眼:“那阿姨是学什么专业的?” “手风琴,”林臻补充道:“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她会说俄语。” 良久,何樱语气平静:“所以嘛,我让你晚上别微信找我。” “为什么?” “触景生情,今天我还非要上晋江淘一本总裁文看看。” 林臻:“……” 她有一搭没一搭戳着他的肩,指腹柔软。 何樱忍不住笑:“都说文学作品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的。但我看有的时候,不一定能高的出来?是贫穷限制了我们的……” 他任她玩笑,只是忽然握住了那只作乱的手,温热的指腹摩挲着她的。 何樱说不下去了。 林臻笑意蔓延到眼底:“继续。限制了我们的什么,嗯?” 何樱倏然抽手,却越扭越紧,变成了十指紧扣。 她想拒绝,但哑口无言。 这么多年的互相喜欢,互相亏欠,她和林臻怎么可能甘心回到只是朋友的关系。 林臻沉默着把交握的手放进风衣口袋,拉着她往前。 “何樱,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讨厌我吗?” 何樱笑着反问他:“你觉得呢。” 他声音里难掩艰涩:“那你……讨厌过我吗?” 何樱能感觉到,他回握自己的力度有些僵硬。 讨厌过吗?她也问自己。 何樱向来觉得,喜欢上林臻是她这一生做过最有勇气的事。 明明尝过被奚落的滋味,可还是忍不住动心。 但时过境迁,何樱也不是高中时候,连喜欢一个人都要悄悄藏在心里的小姑娘了。 她更加独立自信,温柔坚定。 工作即便繁复,有时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家人之间即便也会有争吵,但这些都是自己的底气。 她应该堂堂正正被喜欢的男孩子追求,谈一场恋爱。 “没有。” 何樱轻柔地叹了声气,然后说:“林臻,我没有讨厌过你。” ……一直都是喜欢而已。 ## 林臻生日那天,正好不轮何樱值晚自习班。 但她被班上的学生拖住了。 “何老师何老师。” 带头来办公室的是周朗,耷拉着眉眼道:“梁效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啊,我qq上问他他都不回我。” 何樱笑容浮现:“你们都想他啦?” 果然嘛,学生时代的友谊最纯真了。 周朗傲娇地咦了一声:“您怎么把我们说的gay里gay气的。也没别的,就是看他没参加期中考,我们挺为他惋惜的。” 何樱:“……” 她收拾着包,一边答应学生:“他最近情况缓解了许多。等明天我联系一下他的医生,再告诉你们。” “但你们不许搞的太浮夸,也不要过于小心翼翼,就当他生了场小病复课回来,稍微关照些就好。” 周朗他们几个连声答应,但人没有一点要动的意思。 何樱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晚饭都吃过了?” “没有。” “那还不去吃,正好我也要下班了。” “何老师,”扶蝶凑上前,轻声问:“其实我们就想问,上次那只口红您买了吗?就……我们用流动红旗众筹的那次。” 何樱闻言笑了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当然买了,我还能贪污你们学生送的礼物嘛。” 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管口红,含笑推到了学生们面前。 “何老师,那您怎么不发个状态?别的老师都发了。” 何樱还没意识到事态严重性,一帮学生却很痛心:“您不爱我们了,您心里根本没我们。” 搞的她和负心汉一样。 何樱抬碗看了眼,投降道:“发,我晚上找个好光线,p完图立马就发。今天朋友生日我真的赶时间,就先下班啦……” 何樱拎着包从办公室溜了,留下学生们神色闪动。 扶蝶:“何老师恋爱了?” “……看起来像。” ## 兰洲别墅靠山临湖,清幽明净,坐落在明山风景区的侧面。 小型生日宴,林臻喊的都是徐挺之类的至交好友,除了一个苏润寒何樱不认识外,其余都很熟。 而且听徐挺说,苏润寒是林臻在美国时的“外室”基友。 但苏润寒看见何樱,眼神一亮道:“你就是何樱?果然漂亮诶。” 他话音还没落,人就被林臻拎走了:“你还等着吃现成的?赶紧帮徐挺他们生火去。” 苏润寒讨价还价:“那让何樱和我一去,也让我认识一下,多个人多份力嘛。” “行诶。” “滚蛋,”林臻面向苏润寒,目色淡淡:“我过生日你让她去忙?” 何樱:“……” “林臻,你真他妈重色轻友第一人!”苏润寒摇摇手,一脸鄙夷地走了。 “你别管他们。” 林臻冲她眨了眨眼,揶揄道:“我看这炭火想点燃,难。我看徐挺就差砍树劈柴烧了。” 前几日提起给林臻过生日,除了慕云手作的曲奇和纸杯蛋糕外,卢清映她们都眼巴巴要求炭火烧烤。 就兰州别墅这个花园场地,不组个烧烤局简直暴殄天物。 林臻态度随和,小生日而已,只说让她们问何樱好了。 何樱当然就更随意了。 “……那我们真的不去帮忙吗?” “不去。” 林臻拉着她,绕到了花园另一侧阶前。 他勾着唇,笑容放大:“既然我过生日,你坐这陪着我就行。” 何樱轻轻嗯了声。 因为在城市喧嚣之外,背拥青山,这一方深蓝色的天幕,尤其静谧美丽。 四周不知名的花树荆棘上挂着点点星灯,明明灭灭,闪着柔光。 ……很适合拍照片嘛,这个念头从她脑中倏然闪过。 说干就干。 “你等我一下。” 何樱从包里翻出学生的宝贝礼物,放在灯下柔软的草坪上,然后蹲下身对光找着角度。 “这什么东西?” 何樱眨眨眼,回身递近了点给他看:“口红。” “我就是拍张照片。” “谁送的?”林臻的语气古怪:“你不会又背着我去相亲了吧。” 这是她今天第二次被“被负心汉”了。 他冷冷哼了声:“男的还是女的?男的话不许拍。” 呃,论这支口红,还真有男有女。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林臻,你猜猜看。” 林臻一言不发就拉她起身,何樱笑闹着往后躲:“至于嘛你,真小气。” “我今天就不信治不了你。” “林先生,”何樱细细喘着气,笑意盈盈:“狠话放多了就不管用了噢。” 林臻没理他。 背着光,夜视差劲的何樱看不分明,还以为林臻是真生气了。 “好啦,是我学生众筹送的,这总行了吧。” 她拍了拍手上的草屑,一撑起身,却被他忽然出手停在了半空。 “你能看见吗?” “……看不太见。” 林臻缓缓俯身:“那现在呢。” 这次,何樱是看清了…… 近在咫尺是他好看的唇,吐字低低沉沉。 “学生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甜不甜?下章会写到当年没在一起的理由,解开心结啦。 因为本文周日要上千字收藏夹,所以下一更会在周日晚上11点噢。 —— 好基友徐挺的故事在右上角作者专栏,完结甜文《绿墙边的少年》,喜欢可以去看。 还有两篇甜饼预收《呼唤你的名字》、《公主千秋》或者我(的专栏)等你宠幸 =w= 第18章 夜色浓重, 亮如星子是他的双眼。 林臻没压住心里那点冲动, 伸手轻轻一抬她的下巴,温热指腹堪堪从柔软的唇瓣擦过。 那触感留了好久。 像是冬天双唇被风吹的冰凉, 从凛冽的室外一躲进屋,捧着保温杯抿着热水的暖意。 背着光,何樱的夜视能力全部罢工, 只能徒劳无功睁大了一点眼睛。 呼吸相闻,心跳更乱了。 她偏了点脸, 小声嘟囔:“不行也得行, 教师节学生还给我送花呢。” 林臻冷冷评价道:“瞎掺和, 心思都不放在读书上。” 多纯真的师生情,人家掺和什么了…… 反正天黑,何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林臻像是能看见一样,按在她手臂的力道加重了些,把人直往身前带。 “你真是, ”林臻啼笑皆非:“我是向着光的, 傻不傻。” 何樱恼羞成怒地让他起开。 林臻含笑看着她, 两个人闹腾着,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半推半抱的,姿势暧昧起来。 这让被指派来喊人的苏润寒压力倍增:“炭火点着了。那个还有,我要……捂眼睛吗?” 林臻没好气:“你是在和你爸妈一起看电视剧吗,还要捂眼睛?” “林臻这你可别说,”苏润寒一拍他的肩,笑容无辜:“你这身高挡着, 谁知道这是什么厉害的体.位呢?” 何樱:“……” 好想让苏润寒写一万字检讨啊。 何樱拦住反唇相讥的林臻,一指苏润寒:“他是做什么的?” 林臻挡着眉眼,深深叹了声气不说话。 苏润寒绽出一个大大的笑:“何老师,我是程序员啊。林臻的研究生同学兼实习同事。” “果然都一个样。” 何樱轻飘飘丢下句话走了。 迎接她的是炭火旁拿着烧烤工具的五个人,脸上揶揄的笑被明灭的火光一衬,分外……渗人。 何樱唇角一抽:“不瞒你们说,我小时候看电视的童年阴影,有牛头马面的地狱大概就长这样。” “我看不像,”徐挺正拨着块通红的炭火,懒懒散散道:“何老师鬓发散乱,晕生双颊,这不符合地狱基本法啊。” “日子过的哪儿不顺意了?就作吧你。”高中时学长的迟烈笑骂他。 何樱保持微笑:“徐挺,我看这个月的加急枪.毙名单可以给你安排上了。” 今天什么日子,都来和她过不去。 “行啦,”卢医生用钳子一敲烤架,催道:“都快八点了!肉还没吃上一块,能不能尽点心?” 何樱怕火,自觉去削烧烤养生必备的雪梨了。 梨是削了七八个,林臻家里的保姆阿姨冲出来帮了好几次忙,肉还是没烤成。 不是焦糊了,就是半生不熟。 徐挺:“谁秋游时候没烤过肉,我就说你这个面翻的不科学。” 迟烈一扬眉笑了:“秋游?你可少在我面前装老资历。是不是,妹夫?” 徐挺:“……” 林臻走近,强忍笑意一边按住一个基友:“闹什么,多大人了。” “其实吧,我早就知道你们肯定烤不熟。正好请师傅做的菜也好了,要不咱们走着?” “操,林臻!” ## 林臻请的是一位据说明市极富盛名的粤菜厨师,到家里做了一桌筵席。 时鲜温润滋补,菜品丰富,从糖水点心到正菜样样精巧。 卢清映听到厨师的佣金后一怔,长吁短叹:“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生活啊。” 而何樱默默夹走了笼屉里的最后一只水晶虾饺。 保姆阿姨敲了敲餐厅隔门,笑着进来:“林臻,你这么多朋友在,怎么没拿点酒水饮料?要喝什么,阿姨给你拿。” 一群饿狼上了桌,哪还记得酒水饮料。 “对哦,”迟烈一拍脑袋反应过来:“今天是你生日,我们不是来白吃干饭的,得有点仪式感。” 林臻斜他一眼:“那你快说喝什么,阿姨等着呢。” 阿姨笑着直摇手:“没事不急不急,你爸爸昨天还拿了好几瓶洋酒过来,说是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个。” 迟烈看着徐挺,徐挺又去看顾夕,最后一致笑了:“生日不是应该灌醉寿星的日子么。” “威士忌还是奔富?” 徐挺一锤定音:“茅台。” 何樱一口鱼片粥呛回了喉咙里,不可思议地看着阿姨拿了瓶造型古朴的茅台上桌。 阿姨看她这样倒笑了,“你要喝点什么呀?” 何樱红了脸,声音也轻:“那个,菠萝啤酒可以吗?” 餐厅里一阵起哄,直喊她乖宝宝,被我们带坏了云云。 都是一起经年的老同学,何樱的状况彼此门儿清。 父母命一样的宝贝,何樱念了高中依然被家里管得很严。 同班同学喊出去聚会唱歌,九点半的门禁都卡的死死的,就连高考结束那晚也没能例外。 国酒茅台的醇厚烈性,不言而喻。 尤其是极少喝这玩意儿、舍命灌寿星的迟烈,一小杯入腹,脸上就蒙上了一层薄红。 林臻淡定拎着瓶子站起身:“迟总,这刚哪儿都哪儿?我给你满上。” 迟烈连忙捂着酒杯不让,“不行不行,我喝不了这玩意!再喝下去失了处男身都不知道感谢谁去。” “还想灌我?” 林臻勾着唇,笑的痞气:“你以为跟着我爸那么多应酬白去了?那些矿业老板都上了年纪,就喜欢这个。今天这一瓶不解决了啊,谁也别想走。” 迟烈在心里暗恨他阴险,很抗拒地眼神乱飞,最终停在了何樱身上。 他晃着酒杯,用哄骗小妹妹的语气逗她:“何老师,你要不要试一下?” 何樱还没答话,就听见林臻就冷笑了声:“迟烈,你今天准备好回不了家吧。” “林臻,我采访你一下。” 迟烈问他:“喜欢我们何樱这样的乖宝宝,是种什么体验?除了萌芽阶段就被未来丈母娘抓包以外——” 汤匙撞在碗边发出了声脆响。 何樱转过脸直直看向迟烈,迷茫又仓皇:“你……说什么?” 迟烈更茫然地啊了声:“这不是事实么。” “呃,”迟烈尴尬道:“我以为你们已经和好了呢。抱歉抱歉,不该提的,这是我的错。” 何樱静默。 她指了指自己,又指向林臻,一字一顿拼凑着话语:“你的意思是,我妈她,见过林臻?” 迟烈点了头。 何樱平静地看着汤碗里自己歪歪扭扭的倒影,一句话都没说。 她不敢去想从前的故事,更不敢去看林臻的脸,只是垂着眼起身:“我……我出去透一口气,你们慢用。” 就是因为了解章韵之,何樱一点也不敢深想…… 所幸温凝和卢清映没追出来,她抱膝埋着脸,木然在台阶上坐了下去。 耳朵烧的滚烫,手心却一片冰凉,就像刚做完一张触目惊心的数学月考卷一样。 “何樱。” 男人从夜色中走近,喊她,她没应。 然后他半跪在阶上,从身后抱住了她。 “那些都过去了。” 他笑起来,脸上的清隽桀骜尽数化作温柔,在她耳畔低低说着。 “当年你不喜欢我,或者没有我喜欢你那么多,我都知道,我不在意。” “我要现在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傍晚台风过境,我人在商场只能晚点回家,所以更的少。从明天起,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只要工作应付得来,会尝试每日多更些4k往上。 欢迎追文,目前按我估计全文已经走完1/3,林臻和何樱应该都以为彼此喜欢的没自己多(qaq),放心不会虐的,下章就说请了。 谢谢看文的各位,这章28个红包。 第19章 “林臻。” 何樱脸埋在膝上, 声音闷闷的:“但我想知道从前。” 那些叮叮咚咚响着风铃声, 纯白的从前为什么轰然落幕。 “从前啊,”林臻靠在她软软的发丝上, 柔和又怅然:“我觉得那时候我挺混的……” 的确,何樱一开始喜欢上林臻的那时候,他还没有如今人群眼中那般耀眼。 尤其是在九中这样一省领军的超级中学, 学生高手云集,家长更是卧虎藏龙。 可能是习惯了身边同学家世不菲, 校风反倒不稀罕攀比家境。 更多是羡慕学习比学生活动。理科连年第一的徐挺和学生会副主席的迟烈, 就远比林臻名声大的多。 而且, 林臻乖乖在班听课的时间也不多,更多是泡在竞赛队全国四处跑。 他原本就剑走偏锋,凭借航模大赛和机器人竞赛获奖录取的九中,进了校文科成绩自然一路吊车尾,愁的班主任天天盯他。 “……哪有。” 但何樱带着一点糯, 语气认真:“我明明记得那时候你竞赛很厉害, 只不过不是数理化嘛。” 喜欢就是这样。那个人一丝一缕的好都会悄无声息的, 被你的眼睛无限扩大化。 偏偏自己还不知道。 林臻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把人抱的更紧了些,温柔笑了说:“原来你这样看我的啊。” “我还以为你当我是个桀骜不驯的富二代,一肚子草包,成天就知道捣鼓点儿没用的东西。” “我没有,”何樱慢慢摇着头:“我从来没有。” 林臻用手背贴了她的脸一下,果然烧的滚烫。 他说:“我往下说可以, 你不许哭。” “谁再哭谁是狗!” “何老师,这个再字用的妙。” 林臻沉沉笑了,混不吝逗她:“不过讲实话,这几年我犯浑的时候,总是想着有天能看见你能为我掉眼泪也不错。” “那一哭至少得是个西湖的量,我才解气……” “我看你那是白娘子看多了,”何樱揉了揉眼睛:“喏,这不眼前给你机会解气了么。” “别,千万别。” 林臻叹了声气:“我受不住,真的。” 草丛里隐着的地灯幽幽闪着暖光,林臻看着那灯火一会儿,语调平静。 “但无论我说什么,我一点都不需要你的同情。” ## 因为喜欢上一个姑娘,九中每个有她的午后,林臻都记得清晰。 那天,他靠坐在篮球场的篮框下,长腿随意散漫伸着,阖着眼想事情。 他听见有脚步声渐进,但懒懒散散,嫌阳光刺眼似的不想睁开眼睛。 “林臻。”何樱气鼓鼓拍了他肩一下。 嘶,林臻倒吸了口凉气。 她是怎么把自己名字咬的那样轻,带了恼意还很好听的。 林臻一拍身边的空位,坐直了点,“别客气,坐。” 何樱不理他,抱着一堆英语报纸,在他面前直晃悠:“喂,你到底交不交作业?” “为这事啊。” 林臻极轻地笑了声:“麻烦你问我要了。我昨天心情不好,没写,你就和梅老师这么说吧。” 何樱扇了扇睫毛,表示关心:“呃,你怎么啦?” 不过,她就是那么礼貌性一问,也没指望林臻会答。 林臻却又拍了身边的空位一下,侧过脸看她:“坐。” 这次何樱依言坐下了。 空气里有阳光烤焦树叶的味道,绿墙边藏着的知了声声不歇。 等了好久,林臻终于出声了:“何樱,你选文选理?” “文吧。” 何樱抿着唇,声音里带着委屈:“虽然和我妈吵了一星期。” 重理轻文的风气,即便在重点中学也一样严重。 在理科实验班里,何樱的成绩属于稍稍努力就能跟上班级进度的水平,可突出一点都谈不上。 但何樱文科成绩很亮眼,记性又好,学起来丝毫不费力,能让她匀出更多时间花在更提分的数学上。 何樱拉了拉林臻的手臂,瓮声瓮气:“选文科真有那么丢人么?明明这样我能上到更好的大学呀。我妈非说,她下属和同事的女儿不都能选理科,就我不能……” “没,没,我哪敢啊。” 林臻语气郑重,边笑边说:“我觉得能把文科学好的都是怪物,太厉害了吧。” “不瞒你说,前天我还对着月亮许愿,下次考试作文一定要及格……” 何樱被他逗的愁容尽消,低着头唇角弯弯。 她轻轻细细问:“林臻,那你怎么不开心啦。” “我啊,和你差不多。” 林臻散漫一扯唇角:“我爸不愿意让我去竞赛班,学金融学法都行,玩儿什么竞赛。” “偷偷告诉你,”林臻凑近了点,目光闪烁:“在经商从政方面,我既不喜欢也没什么过人的天赋,鬼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你能拒绝嘛?” “能是能,但是吧——” 蓝白运动校服下,林臻穿的那双电光蓝的战靴球鞋,耀眼的很,闪着……人民币般金灿灿的光。 即使何樱不好这个也知道,这玩意价值不菲。 林臻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笑了说:“你看,答案很明显,花他的钱就要听他的话呗。” 何樱故作深沉叹了声气:“好啦,看来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安慰你一下吧。” 身边优秀的人很多,像是只有他们,是不完美的孩子。 她对他说了好多。 从爸爸妈妈是怎么疼爱自己的,因为高中灭绝人性的作息时间,班上不少同学都要一大早急匆匆冲去校门口,买点豆浆煎饼当早饭。 但这在她身上从没发生过,工作再忙,何琮和章韵之还是一人一天轮换着早起给女儿□□心早饭,从没断过。 父母的爱她从不敢怀疑,但对她的控制欲也很真实。 尤其是章韵之,几乎为她的人生画出一张行驶路线,让她照此执行,最好别有丝毫偏差。 林臻显然是计划外的那个人。 章韵之发现林臻是一次加完班开车路过九中时,从车窗里看见女儿骑着自行车回家。 并肩骑行的少年唇红齿白,眉间笼着一股天之骄子的淡淡桀骜,很招眼。 但偏偏看向女儿的时候,唇角扬着,目光都软了好几分。 少年的思慕哪能藏得住,章韵之看的心里狠狠一敲。 搭顺风车的同事也看见了何樱,八卦兮兮地呦了声:“韵之,你女儿和这个小公子是同学哪?” “你认识?”章韵之淡淡抬眉。 “你也认识,”同事含笑调侃她道:“章大状自己接的案子都搞不清楚了?” “你是说……” “这位不是斯华矿业的大公子么?和他爸爸林焕里长的多像。” 章韵之看似不经意地噢了声:“我最近忙忘了,哪还记得这个。” 从此她心里就存了个疑影。 往后的一周,章韵之都踩着晚自习结束的点路过九中,看到的情境日日如此。 那时正处在高三复习的拉锯战,家长群里每天都提着神经,生怕孩子哪天一松劲儿,十余年寒窗苦读功亏一篑。 百校联考的家长会前,章韵之见到了独自背着书包往校门外走的林臻。 如千篇一律的偶像剧般,请他不要纠缠自己的女儿。 林臻有很多话想反驳。他不是那种浪荡公子哥儿,尽知道名牌华服,和这个女同学玩暧昧那个不分明。 但被章韵之冷冷一句话拦了回去。 “林臻,你可能不知道,我是名律师。你家同临度商圈拆迁户的经济纠纷案就是我接手的,对你的家庭情况我还是大概清楚的。” 她笑了笑:“听你们沈老师说,你人很聪明,就是学习不太上心,成绩一直不上不下的。我看这也正常,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嘛。” 这样的富二代公子哥儿章韵之听过,也见过太多。 有后来公司管的一团乱玩坏了的,一年结婚离婚三四次,一边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结着婚,一边和初恋谈真爱的。 她几乎能预测出眼前少年将来的样子。 林臻目光一缩:“不是,我……” “你是你父亲的独子,也应该也知道。做多大生意就要背多大的债,一年就要吃多少官司,成天提心吊胆,那不是正常人过的日子。” 此时的林臻,哪里是世事练达、词锋锐利的章龄之的对手。 而且那是……何樱的妈妈,林臻深深低着头,束手无策。 或许她说得对,自己有什么资格不被章韵之看成纨绔子弟呢? 自己父亲是高考状元出身,白手起家成就家业,而他为了赌气为了所谓的梦想,明明准备参加高考,可大半课业时间都扔在了竞赛上。 林焕里到底心疼爱子,只是让他考了个雅思出来,叹着气说不行就送你出国念书。 何况,章韵之又暗示他,只要别打扰现在的何樱,她已经和何樱说好了,等高考后再见你。 至于后面的事,她也就没精力多管了。 林臻当然连忙答应了。 但她临行前,轻飘飘笑了说:“我知道我女儿,她呀天秤座,最花心的星座。等到高考结束,我怕她到时候都不来找你了。” 林臻当时笑意温柔,说不可能的。 没想到,何樱当真山回路转不见君,杳无音信。 把他一个人扔在那段遥遥无期的苦恋里,为期……七年。 但他们性格实在太像了,又都年轻,谁也不愿意低头弯腰,当面去问一句喜欢。 林臻叙述的很平静,间或还笑了一两声:“说实话,现在回头看看那时候的自己,不怪你妈妈,连我都看不上自己。” “明明决定妥协了,还非死咬着过去那点不放,像是这样就有一身傲骨一样……” “你别说了,林臻。” 何樱抱着膝盖,人都在发抖:“……她没有告诉过我,让我去见你。” 林臻瞬间失语。 何樱还是止不住泪意:“她真的没有,告诉过我。” “她只是对我说,”她学起章韵之的语气简直惟妙惟肖:“十七八岁的少年变心多快啊,有可能今天跟在你身后,明天就去喜欢别人了。” “我……相信了,对不起。” 好久好久,都没人再说话了。 好友们忍不住从餐厅里跑出来,远远站在那,生怕他们出什么事故。 林臻很强硬地要拉她起来,满眼水光的何樱当然不肯,可又犟不过她。 “你要是为我难过,那大可不必。” 林臻看着她笑了下:“这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 至少他们曾经真的,互相喜欢过。 “别流眼泪了,”林臻一指身后,哄她道:“不然待会儿卢清映她们可放不过我。” “还有,这么多年,我是不是还没有认真表白过?” 何樱抹去脸上的水光,摇了摇头:“那天……那天你不是说了嘛。” “那不算。” 林臻低着头说:“何樱,有句话我想了好久了。高中时想,去美国时也在想。” 深蓝丝绒般的夜空,群星闪烁。 他望着她,握着她的手按在心口,嗓音低哑:“何樱,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喜欢你的纯善可爱,也爱你的自卑自尊自负。” “即使那让我们分开了这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林臻这段告白是我觉得最浪漫的了。 请诸位息怒,父母要是想拆散未成年的恋爱,真的太容易了,或许电视剧没这么演,但这点我……深有体会。 章韵之的确可怜又可恨,但以前文的铺叙,我觉得出现这个情节并不突兀,不要骂我qaq。 艰难的日子过去了,后面都是甜甜,我觉得还有十几天这文就要完结啦(咳。 这章依然18个红包。 第20章 何樱猛然抬眼看着他。 手心里的心跳如鼓。 林臻的眉眼疏朗, 丝毫不见她想象中的苦涩怨恨, 四目相对,却透着极温柔的笑意。 “何樱, 我这是在表白啊。”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温热的颈间,薄红的脸微微侧着,望着她笑:“烫不烫?我真的很紧张。” “是死是活, 你好歹给我一个痛快——” “我……我手酸。”何樱缩了下手,温吞吞的。 林臻低低嗯了声放开了。 他没说话, 目光一点一点向暗里坠落, 何樱见着, 心都被揉皱了一块。 “林臻。” “我觉得,”她低眉沉吟了下,复又仰起脸弯着眼对他笑,声音恬恬淡淡的—— “这世上我见过的人里,我们最相像了。” 她和林臻的确家世、爱好所长尽皆南辕北辙, 但偏偏她就认定, 没人能比林臻离她更近了。 在同学眼中她元气满满, 同事前辈面前温和有礼, 活的比谁都心灵鸡汤。 装着装着,都快要忘记原来的自己了。 但在林臻面前,她可以放纵自己,该难过就蹙着眉,被他三言两语哄好了,又重新笑的眉眼弯弯。 因为何樱知道, 林臻和自己是一类人。 怕添麻烦,不想轻易对别人倾诉负能量。 即使被生活工作压的快要垮掉,还是像个幼稚的孩子一样抱有希望,愿意相信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他们都—— 他们都用自卑又自傲的方式喜欢着对方,经年不变,虽九死未悔。 何樱闭了闭眼又睁开,平复着心跳,声音细柔到快要听不见。 她说:“你知道的,没人不喜欢自己的。” “嗯?” “所以……” 她含泪带笑,轻轻告诉他:“林臻,我最喜欢你了。” 一刹间天幕中仿佛有烟花绽放。 怔忪了好久,林臻才忽然记起,噢,明市早就全线禁放烟花了。 何樱眼睛水润润的,泛着笑拍了他一下:“嘿,小帅哥!” 林臻的智商和注意力,早就被极致的惊喜卷走了。 他恍恍惚惚应了声。 “要不,”她长睫扑闪扑闪的:“你要不要试试看,做我男朋友?” “你,”林臻倏然反应过来,看着她不知是气是笑:“……你怎么抢我前面了?” 何樱傲娇:“爱要不要。” “要要——” 他放柔了音调,唇边的笑意掩不住:“这活儿我从今天起接了,以后你都不许给别人了啊。” “……喂,我说你们!” 最后一道单身防线也被瓦解了,环视着身边成双成对的基友们,酒意上头的迟烈简直痛心疾首。 “你们还让不让人活命了?我靠,我一场生日宴吃成喜酒了?要不要我顺带上个份子?” 林臻点头:“行啊,记得包个大点儿的。” 咳,何樱后知后觉想起还有人现场围观,脸上飞红一片。 她微恼着瞪了林臻一眼。林臻低头一笑,用眼神告诉她,明明是你抢了我的话。 迟烈:“……”太刺眼了。 ## 这么一闹腾,这顿生日宴算是保险了。 但连何樱这样的乖宝宝,都想好了借口托辞今晚十一点左右回家,其他人就更别提了。 饭吃不下去,局子又不想散。苏润寒脑袋一热,提议干脆开车去远郊放烟花玩儿。 徐挺笑骂了声:“你就是资本主义糖衣炮弹吃多了,有事没事就放烟花。以前没禁放的时候,满大街的烟花都没人多看一眼,现在倒好。” “我随意,”林臻勾着唇,薄酒过后少年气的脸上风流淋漓:“反正我自己脑子里已经放过一回了。” 卢清映看向何樱,摇头叹气:“就林臻这个唇红齿白的风流相,还玩过搏击。啧,你就不担心他背着你出去接活儿?” “什么活?”何樱一脸无辜。 温凝很配合,微微笑了说:“少儿不宜的那种活。” 何樱:“……”脸一点一点又红了。 何老师年轻时也是误入歧途,看过一两部不该看的教学型小说的。 “我说,”林臻一屈腿起身,叹了声气:“卢医生哪天不打趣我两句都奇怪了,但温总你这是怎么了,忽然觉得我们人间有意思了?” 他想起什么般一扬眉,似笑非笑:“徐挺,你可以啊。” 徐挺侧脸看向好友,意味深长:“好了,我知道你不可以了。” 卢清映笑倒在温凝肩上:“噗,林臻你一个单身二十四年的人,哪能浪的过徐挺呢?” 温凝不动声色推了她一把,何樱扶额不语。 在场各个平时也是光风霁月的体面人,但只要发小基友一聚在一块儿,话题就越来越偏。 好在关系到位又都知道分寸,博大家一笑而已,谁也不着恼。 尤其是这群男人,和生意伙伴谈供给侧改革,和酒肉朋友聊实体经济,海里胡天都能侃。 但知交面前,说的都是最世俗烟火气的话,男人的八卦心一点不比女人少。 “所以到底去干嘛?”何樱眨眨眼,看了圈或坐或立的基友们:“那个,要是没安排的话,我就先回家啦。” “你问寿星呗。” 林臻的脸笼在夜色里,淡着声拍板道:“那走吧,放烟花去。” 她就知道是这样。何樱心想,自己一定是中邪了。 不然怎么听林臻变着法挽留自己,都会觉得甜。 ## 照着手机地图,上了高速下快速路,七绕八拐终于到了明市远郊一片能放烟火的湖区。 不年不节的,跑到城乡结合部的街上,光是找卖烟花的小摊就不知道走了多少冤枉路。 温凝正侧方停车,方向盘刚转起来,就听见何樱一声软软的低呼,很惆怅。 然后她砰的一声撞在了车窗玻璃上。 “不至于吧,”温凝拧了眉,关心道:“樱樱?” 林臻他们已经从另外辆车下来,正往这边走。 “她没事,”卢清映忍俊不禁:“我看她呀就是又鸵鸟了,后悔了呗。” 何樱回身看着卢清映,脸皱成一团:“你太懂我了。” “是林臻不帅,还是身板体格不够好,还是对你不痴情了?” 何樱深沉地叹了声气:“他没什么不好,就是太有钱了。” 卢清映唇角抽搐:“……” “真的嘛,”何樱越想越纠结,闷声抱怨:“我和他一点都不门当户对怎么办。” 温凝把火熄了,清清淡淡说:“这有什么的,徐挺也没我有钱。” “但他家是官——” 冰山美人掀了掀唇角:“那又不能变现。再说了,我又不在意那个。” “我问你,”温凝替她理了理微卷的发尾,平静道:“你是非米其林不吃,非知名五星酒店不住的人么?” 何樱摇了摇头。 何琮和章韵之给的零花钱很丰厚,这些她都消费得起,但也并非强求餐餐如此。 温凝又问:“那你是非喜马拉雅,稀有皮爱马仕不背么……” “没有没有,”何樱抿着唇笑了:“我目前还没有这个爱好。” “那不就行了。” 温凝思路清晰地分析着:“你想要的东西都是自己可以负担起的,不存在什么门第差距。你和林臻在一起,只是单纯互相喜欢而已,不要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嘛。” 真的……好有道理。 “凝凝你也太好了吧,”何樱倾身扑在她肩窝上,软软地蹭了蹭:“我要嫁给你。” 心灵感应似的,这句话音一落,背后就传来了扣扣的敲窗声。 卢清映推门下车,叹着气一拍徐挺的肩:“恭喜你,后院失火了啊。” “噢林臻,你先别笑,你也是。” 林臻&徐挺:“……” ## 何樱托着腮靠在湖边的栏杆上,看着林臻俯身点燃一束束喷花。 从前不稀罕看的烟花,自从这几年禁放以来,还真越发好看了。 嗯,半跪着放烟花的男人更好看,身形笔挺,风衣及地了一点,无端便有种衣袂飘飘的俊朗。 “你要点一支吗?”他侧过脸问她,眼带笑意:“别怕,引线我抽出来了。” 何樱回过神走近了点俯身,嘟哝道:“我不是怕点,我是怕打火机烫手。” 林臻握住她的手,示意她怎么做不会被火燎着。 何樱天生怕火,每次一摁下打火机,下意识肩一缩整个人就想往后退。 林臻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样,简直让我觉得自己在带坏小妹妹。” 何樱翻他一眼,奶声奶气骂了他一句混蛋。 “好了好了,”林臻心一软:“还是我来点,你看吧。” 何樱抱着打火机不放。 林臻看着她,慢条斯理道:“女人,你是在玩火。” 说完,他还冲她眨了眨眼,不就是总裁文么,谁不会个一两句啊。 何樱脸一红:“……给你,这火我不玩了。” 第一次,引线没燃。 忽然生起的火光把他的脸衬的温润精致。 第二回 引线烧起的时候,何樱还失神地怔了一秒。 林臻牵着她往回跑,淡金色的喷花噼里啪啦,在他们身后瞬间绽开了。 林臻停了步,从身后牢牢抱住了她。 和从前不一样,这是一个占有欲极强,但又丝毫无畏的拥抱。 为了这一刻的拥抱,是多少个夜里翻来覆去的煎熬。 “何樱。” 林臻释然笑着:“这几年好多的不顺利,今天好像都烟消云散了一样。” 能抱着你多好。 沉稳的心跳声就紧贴在背后,何樱咬着唇不吭声,好久才说:“……可我还没到本命年诶。” 热烫的气息洒在脸侧,他在她耳边温柔低语着,乖等明年,明年我会给你更好的。 何樱还是不确定,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林臻,我妈妈那边……” 林臻闻言,反身把她拉到面前,低头看着她笑:“那是我要烦心的事,你不要管那么多。” “啊?”何樱满目茫然。 “我爸从小就教育我,一个男人至少要做到两件事:一是要让岳父岳母认可自己,二是要让父母不刁难自己的女人,不然谁还愿意跟着你。” 何樱噢了声:“那你还真是家学渊源……” 霸道总裁真是太完美了吧,何樱在心里暗想。 林臻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敛了点笑意,眉眼认真道:“以后有些话,还是留给我来说。” 提起之前的一时冲动,十一月的深秋,何樱红着脸扇了扇风,偏偏还犟道:“呃,以后再说以后的话吧,谁知道……” 林臻蓦然俯身,闭着眼,在她额心落下了一个温热柔软的吻。 一触即分。 然后他又抱住了她,把她按进怀里,低低说着:“别的都听你的,这次听我的,好不好?” “……好。” 作者有话要说:  是说要加快完结哒,但不是烂尾的意思。会写到很圆满的,给你们省点钱还不好咩(捂脸) 感谢仙女们对章韵之这个角色存在的理解,有时候父母就是这样,打着为我们好的旗号,做了让我们难过的事,很无奈。 你们敢信玻璃渣我不卡,一写甜我就卡到不行qaq,原本还想加更来着…… 徐挺是谁?我不认识他,我被我脑公林臻撩到了。 第21章 何樱没想到, 自己和林臻第一次正式约会, 居然是去……学生家家访。 要不是林臻带着,何樱真的很难找到隐在繁华城市背角的那幢老旧居民楼。 狭小低矮的楼梯道内, 林臻微微弯腰,手在她头顶护了一下。 “你先。” “不行不行,”何樱拧着眉, 声音细不可闻:“要不……还是你先吧?” 以何樱的年纪,学生家长比她年长了差不多要有二十岁, 第一次去家访当然忍不住紧张。 何况, 还是去梁效家。 秦医生诊断, 因为他症状较轻,自查求医的又很及时,通过治疗和认知训练,梁效身上出现的焦虑、闪回状况已经基本痊愈。 但因为ptsd影响,他的记忆力和社会交往能力不可避免的, 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因此, 医生建议梁效回到正常的校园生活, 朋友师长的宽容关心形成的人际支持网络, 更有助于他的进一步恢复。 何樱当时苦着脸,忙追问他:“秦医生,能稍微具体点儿么?说出来不怕您笑话,遇到这个情况,我压力真的很大。” 自梁效病假休学后,光是汇报材料何樱就写了三封, 层层递交给到正校长钟校手中。 钟校的意思是等梁效复课后,希望何樱能发挥年轻女老师最受学生欢迎的优势,多关心帮助他,争取能让孩子摆脱困扰。 但怎么帮呢,弗洛伊德、杜威还是夸美纽斯?这些大人物除了帮她保研考编,至于别的…… 何樱在心底暗叹了声,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秦医生闻言,笑了起来:“何老师还是那么心急。您放心,治疗上的问题既然给我付了费,自然是我解决,您真的只要多关心他就好。” “我想,梁效最缺乏的是被尊重和被需要,对了——” 秦医生说着一顿,笑容更盛:“上次和你一起来的那位林先生,就说不是你男朋友那位?” 何樱轻咳着,面色一红:“……现在是了。” “这很正常。”秦医生耸肩。 “据我所知,梁效对林先生非常感激和信赖,你不妨通过他和梁效更进一步建立信任关系。” 何樱深觉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复课前的家访,就央求了林臻陪她。 林臻自然难敌女朋友软语温存,何况,说他不牵挂梁效的近况也假。 昏暗楼道内,何樱想了想,又勾住林臻的衣袖,糯糯唤道:“林臻。” 林臻嗯了声,侧过脸极认真看着她。 何樱就更纠结了,“可我是班主任,这样会不会不好啊。” 林臻微皱起眉一想,明白了。 她说的是自己在家访前露怯,看起来不太……威严这事儿? 林臻为难道:“说实话,我真的很难想象你做班主任的样子。” “林臻你。”何樱食指纤纤,薄怒指着他。 “我什么?” 林臻轻戳了下她粉嫩清灵的脸,笑意温柔:“就是个小姑娘。” 何樱默默翻了他一眼。 他半哄半抱,牵着她一路拾级而上:“我们当年上学的时候,还不是喜欢年轻老师多一点,也没见谁把我们教歪了啊。” “各人有个人的风格,你自然有你的好。” “我知道呀,”好久不爬楼梯,她声音里夹着细细的喘:“但没办法,家长偏爱老教师,学校也都希望我们打扮的老成点。” “……自从进了学校,什么无袖、v领还有漂亮的小短裙全都和我说再见了。” “是么。” 何樱恍惚觉得林臻手心更热了点,勾着唇笑了说:“记得替我谢谢你们校长。” 何樱:“……” 在吃醋这件事上,林臻简直每天都在更上一层楼。 …… 到梁效家里时,妈妈袁瑶看见是他们,忙一脸喜色迎了出来。 梁效也抓着魔方站起身,低低喊了声何老师。 晚云拖出一抹浓郁的斜阳洒进窗扉,在少年冷寂的眉眼间落下了些许暖意。 袁瑶只和林臻何樱两人寒暄了几句,就忙自己的事去了,特意把他们请到了梁效房间里。 何樱把关于复课的通知,学校的上课进度等要事交代完后,屋子里一时静谧。 想起那节公开课上,梁效绝望又难过的目光,何樱想开口却又小心翼翼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梁效,”还是林臻扫了遍他摊在案上的竞赛书,出声打趣他:“你还真是我师弟啊,这是准备朝自主招生发展了?” 梁效轻轻嗯了声:“这样扬长避短,能上更好的大学,能、能……” 他局促地转着笔,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何樱眼睛水润润的,含笑问他:“谁那么辛苦高中不是想上好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要不然钱多事少离家近,要不能多赚点儿?” “我……我就想多赚钱,”少年涨红着脸,磕磕绊绊说着:“然后,然后带我妈妈搬出去。” 梁效这样的孩子,小小年纪真是让人心疼又佩服。 设身处地,何樱心想,要换作自己轮到这么个原生家庭,怕是浑浑噩噩早就一蹶不振了。 她更温和地说着:“你不用为这个难为情。人民币谁不喜欢啊?相反,我还觉得你有担当,缺什么自己挣什么,没什么比这个更厉害的了。” “现在这行是挺赚钱的。”林臻冷不丁出声附和。 何樱好奇:“能赚多少?” 林臻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快说快说。” 林臻拍了下梁效的肩,笑容清朗:“梁效,我可是为了你,得罪你们何老师了。看吧,回去她少了不折腾我。” 学生在侧你也敢胡说,何樱咬牙切齿看着他。 然而林臻笑的很欠揍,话就……更欠揍了。 “别人我不好说,就说我从美国回来那会儿,猎头报的价。” 林臻飞快说了个数字,何樱粗粗一合计,一个月也就……抵她一年。 何樱的一腔教育热情“刺啦啦”冒着白烟,瞬间被浇灭了。 她决定惆怅地结束这个话题。 何樱低眉从包里翻出学生们写给梁效的卡片纸,递到他手边:“喏,都是咱们班同学给你的。” 梁效沉默地打开。 绝大多数女生留的话都很暖心,带着颜文字和彩墨手账贴纸,男生们则……画风诡异。 周朗:“求求你,赶紧回来考试吧,我不能一个人受伤害。” 方绪:“好哥们,说真的,我想你的化学作业了。” 这帮小崽子,何樱看的眉心直跳,直到看见自家课代表扶蝶留的言,又有片刻怔忪。 扶蝶说:“梁效,你要再不回来,全班都要喊我的外号啦qaq。” 何樱抿着笑问:“扶蝶她外号是什么?” “……小蝴蝶。” “噢,”何樱忍着笑:“那你喊她什么呀?” 梁效面色倏然薄红着,低头去看竞赛书扉页,一言不发。 何樱和林臻四目相对,一齐悄然眯了眯眼。 ## 直到晚上林臻送她回家时,何樱还在想着之前的小插曲。 很显然,除了一如既往的沉静寡言外,梁效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好了许多。 因为5班男女比例不均衡,所以也有少部分同桌是男女混搭的,比如扶蝶和梁效。 原本何樱就想,以扶蝶那样弱柳扶风的娇怯怯,等梁效回来,还是给他换个宽和大度的同桌比较好。 怎么看样子,梁效和扶蝶很合得来啊…… 她摇了摇林臻的手臂,把这件稀奇古怪的事说给他听。 哪想到林臻忽然止步,何樱猝不及防,几乎就撞在他的胸口。 林臻低头看着她,神色古怪;“你要早有这情商,我们现在孩子都有了。” 她从脸一路红到了耳朵尖,眼里漾着水汪汪的恼意:“你、你好意思说我情商低?单身二十四年还是程序员,那手速得多惊人……” 话一出口,何樱就被自己呛着了,她这是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何况还在月黑风高的夜晚,窘到恨不得能撤回这句话。 “怎么,”林臻似笑非笑,望着她:“你想替我解放双手?放心,这暗示我收到了啊。” 何樱又奶声奶气,毫无攻击力地骂他混蛋。 这种声音真是…… 听的林臻目色渐深,难以自抑生出了绮念。 “喂,”林臻皱起眉,忽然问她:“你平时不会就这样训学生吧?” 何樱拎着他的领带,薄怒道:“林臻你混蛋,我明明超凶的!” 林臻任她摇晃,简直暗爽不已。 两个人闹腾了一路,眼见着都快要走到何樱家那栋小洋楼前了。 何樱一迭声赶他走,偷偷摸摸,跟西厢记似的。 林臻郑重道:“何樱,有件事你别信你妈妈的。” “我爸是做矿业起家的,那玩意是脆,说没就没,这也不假。但我家早就不是只靠那个的了,狡兔三窟,哪有那么容易破产啊。” 何樱唇角微抽:“请停止你的炫富。” “好好,”林臻一抬眉,笑容清朗:“就算真怎么了,我也不用偷电瓶车养你,我写代码养你啊。” 何樱:“……” 但何樱和林臻万万没想到的是,何琮人正猫在花园里抽烟,把两人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第二天上午,何樱银行卡上莫名其妙,忽然多了二十万进账。 吓得她扔了红笔,赶忙打开手机网银查流水。 页面还没刷新出来,这时候,何琮的微信就到了。 “别花那小子的钱,爸爸可以画图养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忙砖厂的事,只有半夜码字,请多担待。 那个,一想到林臻的设定身高,何樱的萌音配置…… 我的脑袋里莫名其妙就闪现出了一堆黄色废料(纯洁.jpg) 第22章 最后一节活动课的铃声响起。 顾芥转着化学书哼着小曲回了办公室, 附赠一个大大的笑脸踱到何樱桌前: “何老板, 我今天没开车,带我一程到地铁站呗。” “这样啊, ”何樱手悬停在键盘上,抬眉说:“我还准备做完课件,食堂凑合一顿再回去呢。” 顾芥笑了声, 调侃起来:“你是和你爸妈吵架了,还是冷战了?” 何樱一噎。 比起何琮莫名其妙的一掷千金, 她更不知道的是怎么面对章韵之。 怨怼, 无力, 难过都有。 上完一整天的课唇焦口燥,等到回了家,何樱一点也提不起精力去和妈妈吵架。 因此一连四天,借口期中总结晚自习加班,何樱每日早出晚归, 对章韵之能避则避。 家里安静的可怕。 晚上站在卫生间镜子前卸妆洗脸, 何樱都蹑手蹑脚的, 唯恐惊扰了这份短暂的安宁。 眼前的顾芥还笑眯眯的:“这有什么的, 习惯就好。我和我妈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吵,就为找对象的事……” 何樱把笔记本盖一合,神色淡淡:“我就不一样了,我有男朋友。” “……就你能!” 调戏完同事心情的确心情美妙,何樱拍他一下笑了:“走吧学长, 我带你去地铁站。” 顾芥傲娇地哼了声,收拾东西去了。 回想从前在校的时候,何樱见到顾芥都是规规矩矩喊一声学长的。 顾芥原来是何樱学生会的直系部长。没想到,等保研念了硕士,顾芥居然还是她学生会的顶头上司,自然对这个学妹颇多关照。 但入职九中后,顾芥和何樱彼此心照不宣一般,从没在人前以学长学妹称呼过。 人人都说学校是座象牙塔,纯粹干净,但一旦入了这行才知道,实则水深得很。 尤其是名校能量大,关系错综复杂。 就说教师群体内影响最大的校友帮,隐隐以正校长钟源、教学副校长崔校为首,是全省最强势的师范科班明师大帮。 也有王校冯校等出自以学术见长的明大梁大帮,或是郑临彦那样从教不多的名校…… 何樱心想,恐怕连门卫处的保安大叔都知道,钟校临近退休,崔校和王校别苗头别的厉害。 不巧的是,与何樱同年同办公室的姚思然就是明大博士生,王校带教的得意门生,论文做的非常漂亮。 本来明师大出身就够招眼的了,何樱和顾芥这级别的小鱼小虾哪敢胡乱站队。 也为了办公室的和谐欢乐,两人一向不提什么师兄师妹的,不都同事嘛。 一路上,顾芥靠窗刷着游戏论坛,还不忘忙里偷闲关心起何樱:“我说学妹,你爸妈为什么不喜欢你男朋友,听说又帅又有钱……” 何樱一脸懵懂:“你听谁说的?” “你们班周朗啊。” ……看来还是作业太少,何樱暗戳戳想道。 “你去九中贴吧一逛就知道了,”顾芥笑容放大:“他们都在说上网一定要规避掉凌锐。那是五班班主任男朋友开的,不等于上门送人头嘛。” 何樱咬牙切齿:“麻烦你多给周朗布置点化学作业好么。” 顾芥笑的肩都在颤。 何樱没好气:”我要说我爸妈不同意,是因为嫌弃我男朋友太有钱了,你信么。” 车内一阵沉默。 顾芥嘶了声皱起眉,语气郑重:“我突然想殴打学妹了,怎么办。” 何樱:“……” 你看,她就说和谁都说不通吧。 而且,这几天晚上翻来覆去的想,虽然方式武断,但何樱也承认……章韵之有些话是有道理的。 林臻身为情人,那没得挑。 但对于二十四岁的女孩子来说,谈恋爱时说一点儿不考虑潜在的婚姻问题,也不太现实。 尤其是何樱家里这样的中产家庭。 因为从小,何琮和章韵之就已经能够给女儿提供优渥的物质生活,反倒富养的她一点希图富贵的心思都没有。 何樱把顾芥丢在地铁进站口后,沿着渐次点亮的街灯,一个人把车开回家。 十一月的傍晚,天色已然全暗了下来。对面偶尔一闪而过的远光灯,刺的何樱心烦意乱。 何琮的电话就在这时进了来。 何樱一打开车载,何琮的声音格外清晰空旷,柔声问着:“樱樱,你今天还回不回家吃饭啦?妈妈炖的排骨鲜笋汤都热了两三回了……” 何樱心里软成一团,轻轻嗯了声:“爸,你人是在哪儿呢?” 寒风凛冽的冬夜,有一扇闪着暖光的窗是属于你的。简简单单,有人在等你回家吃饭。 真是再温暖不过了。 “我在卫生间,”何琮压低声音,赧然道:“你也知道你妈,嘴硬心软,不许我打电话催你。” 何樱笑了笑:“好的爸爸,那我五分钟到家。” 何樱哪想到,她一回家简直是国宾待遇,爸爸跑出来替她倒车入库,进了家门灯火通明,洒扫一新。 章韵之手艺好,做了满满一整桌丰盛的菜肴。 “韵之,”何琮很可爱地搓了搓手,无奈道:“我都喝了四天粥了,要是女儿不回来,我还不得吃第五天哪。” 章韵之白了丈夫一眼。 “妈妈。”何樱轻轻柔柔喊了声。 章韵之身形顿了一顿,说来也荒唐,光是听见女儿这一声……什么气都消了。 她一如既往从厨房里喊父女俩,“一个个的,别光看,还不拿碗拿筷子。” 何琮和何樱说说笑笑钻进厨房里,把热热的汤和碗筷捧出来一一放好,仿佛冷战从没存在过的温存默契。 章韵之做的鲜笋排骨汤味道极好,排骨肉质鲜嫩,笋片鲜美多汁,何樱一勺一勺喝着,渐渐就有点走神。 “樱樱。”章韵之忽然出声了。 何樱瞬间连喝汤的心思都没了,放下汤匙,低着头不说话。 章韵之默了默,“我知道,你心里怪妈妈,觉得妈妈手段下作,还是个老古板,这都什么年代了连自由恋爱都不许。” “妈,”何樱摇摇头,声音渐悄:“我没这么觉得过。” 何樱心里明白,其实她的妈妈是个很善良的人。 比如上周,她曾在吃饭的时候浮光掠影般,提起过梁效一家的事,章韵之就记在了心里。 很快,她就主动提出要向梁效的妈妈提供法律援助,建议袁瑶先向法院申请家暴保护令,再慢慢替她计较官司的事情。 但唯独对林臻,章韵之的手段够狠。 因为一旦涉及女儿,她就会竖起一身倒刺,不遗余力为她排除可能存在的伤害。 “善良谈不上,”章韵之望着女儿小心翼翼凝着的眉,不得不妥协:“樱樱,你要记住一点,我是你一个人的妈妈。” “谁对你好谁适合你,妈妈就喜欢谁。你要真喜欢那个林臻,就……先谈谈看吧。” 何樱红唇微张,抬头诧异极了。 “又不是说我同意你们怎么样了,”章韵之一点她额头,嗔道:“我自己的女儿,没必要为了一个外人闹僵了,他真有本事闹到面前来,看你爸爸不收拾他。” 噢,原来意思是搁置争议,暂且不管了。 何樱乖乖巧巧应了声。 “妈妈最后再警告你一句,你先别陷的太深了,也不要……咳,不要惹出不该有的人命来。” 何樱一口汤呛的脸通红,“妈,我……我们没!” 她连夜不归宿都没尝试过,哪有机会。 “没有就好。” 章韵之简直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这些做矿业的背景多复杂,哪个省落马高管,背后不牵出一群锒铛入狱的?你呀,将来学校里给人家传出来你和煤老板的儿子谈朋友,好说还不好听的呢……” 何樱低头扇了扇睫毛,“……我觉得还蛮酷的诶。” 章韵之正要训一训女儿的三观,就见何琮耷拉着眉眼,捧着女儿的手机跑了出来。 “喏,你的语音通话。” 何琮酸溜溜的:“还林先生,这就先生上了?那人家还喊我一声何工呢。” 何樱脸一红:“爸,您还让我接吗?” 何琮闭目直摇手,一副随她去的样子,但人却定在原地没动。 “你人呢,”林臻声音含笑,懒懒散散,漾着浓浓的宠溺:“不是说好等我来送大闸蟹的吗?” “……喂,你别这么荡漾行不行。” 何樱脸皱成一团,压低声音道:“我人在家。” 这怎么向何琮解释,她男朋友和别人说话不是这样的?明明平时也是个清冽冷峻的美少年…… 林臻不知危险将近,还是笑着:“那我怎么送给你?” “你要不开到我家,我出来拿?” 林臻拖长了音调,笑意沉沉应了声好。 “樱樱,你出去干嘛,我看他又不是不认识,你去洗你的澡吧。” 何琮冷哼了声,抬高音量道:“让他过来好了,老子在家里等他。” 何樱怔怔啊了声,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林臻。我老子,阿不我爸,他说他在家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骚包一时爽,____ 我一直有点苦夏,这两天身体堪忧,加更请大家再等我一下t_t。 谢谢“塔塔皮皮”小仙女扔的地雷,么么啾。 第23章 直到挂了语音, 何樱还是怔怔的。 章韵之正站在冰箱前给鲜笋排骨汤套保鲜膜, 回身瞥了眼丈夫和女儿,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凉悠悠说着:“樱樱, 你可别把你妈当一般人。什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不存在的。” 章韵之耸肩:“我对别人生的儿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谁对你好、适合你我就待谁好,仅此而已。” “妈, ”何樱声如蚊讷:“那是他的事,我……我才不管呢。” 何琮平平淡淡嗯了声, 听女儿这么说, 终于觉得心里松快了点。 但没多久, 开门一见到女儿男朋友本尊,何琮的心情又不大美妙了。 他一手拎着东西,另一手按在风衣襟前,微微一俯身,低头笑着喊人:“叔叔好, 阿姨好。” 眉目清澈, 唇红齿白, 人畜无害的那种帅。 “嗯, 你也好。”何琮不咸不淡应了声,把他喊进来坐。 林臻跟在何琮身后,抽空和何樱交换了一个劫后余生的眼神。何樱乖乖巧巧从长沙发上起身,猫到一旁的单人沙发去坐了。 她要是再和林臻并肩一坐,自家老爸的火气还不得噌噌直窜,星火燎原了。 因为先前那桩事, 章韵之到底有些色厉内荏,倒了杯茶招待客人后,就钻进卧室去了。 何琮往软座上一靠,自在松散道:“辛苦你了,小林。大晚上还来给何樱送东西,下周让何樱请你吃饭谢谢你。” “不用,叔叔,您太客气了。” 林臻正襟危坐含笑说着,默默在心里靠了声。 何樱总和他说,她父亲何琮是做建筑设计的,常年伏案画图,很有几分知识分子的呆气。 如今这么一看,他哪来的呆气? 正值品蟹的季节,林臻拎了两大礼盒大闸蟹给何樱,本来就有不动声色贿赂下未来岳父岳母的意思。 谁知道何琮直接客客气气忽略过去了,只当是他和女儿之间互送的礼物,和自己无关。 油盐不进。 林臻想起方才来的路上,打电话给自家老爸求助,林焕里在电话那头一听,乐了。 “我的傻儿子诶,”林焕里一连笑个不停:“你可千万别抱什么希望……” “我要是有女儿,有人还没怎么样就想上门,别说见他了,不赶出去就不错了。” 林臻无奈归无奈,还是低声下气地请教老爸怎么办。 就冲他那一群虎视眈眈的舅舅,这种事,林焕里就是个经验型选手。 林焕里叹气:“熬呗。” “人家也不是故意刁难你,就是纯粹心酸舍不得。等哪天你有女儿就懂了,诶对了——” “我警告你啊,林臻!” 林焕里骤然来了精神:“你可一定得有女儿,这样我就有孙女了。看你就看够了,我一点也不想抱孙子。你老子也是个文化人,这生男生女都是男方决定……” 林臻:“……” 他就不该信了他爸的邪。 按说林焕里白手起家,成就一番事业,显然是个杀伐果断的厉害角色。 但有时,林臻一细想又觉得好笑,说起做父亲,林焕里更是……胆色过人。 从小林焕里除了教他明理做人外,一般不愿多约束儿子,只要他不作奸犯科,违背道德法律。 即便他不撞南墙不回头,死性不改非要喜欢何樱,父亲也任由他撞去。 如今他心愿得偿,父亲虽不明说,但也由衷替儿子高兴。 将心比心吧。 何况眼下,何琮为人温文尔雅,对自己也客气周到,待客的礼数一点都不缺。 得知林臻是慕里中心的少东家,何琮正好把话题引了过去,从风格选定说到主建筑师本人的作品选,谈的渐渐兴起。 一个甲方一个乙方,视野不同,看问题角度也不同,聚在一起自然有话说。 话至一半,何琮忽然顿了顿,转脸说:“樱樱,不许揪了。” 何樱如梦初醒地抬起头,啊了声。 何琮无奈极了:“你看看抱枕被你捻的,流苏都快掉下来了。” 何樱嘟着脸:“谁让,谁让你们说话我一句接不上嘛。” 那声音真的太温软了,可偏偏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做作,就像一杯波霸奶绿三分甜,刚刚好的甜度。 林臻能听的出来,平时父女俩在家就是这么说话的。 可有的人对他就不是,啧,除了在斥他是混蛋的时候。 林臻越想越抑郁,女儿奴何琮倒是非常享受,笑眯眯的:“好好,爸爸不聊这个了。那你也别揪了,待会儿妈妈要骂的。” 何樱眼睛扑闪扑闪的,点点头。 林臻却闻弦歌而知雅意,恰时笑着站起身:“叔叔,我看时间也不早了,就不多打扰了,谢谢您招待我,那麻烦您替我和阿姨说一声。” 何琮还是把章韵之喊了出来,一起把林臻送到了小花园门口。 但就连笑着和他寒暄的时候,醋劲大发的何琮都没轻易说一句,下次有空再来家里玩。 未来翁婿俩互相吃飞醋呗。 何樱趴在露台的窗边,一点一点目送着林臻的车渐行渐远。 过了会儿,何樱忍不住磨蹭老爸身边,软软和和问他:“老爸,他……到底哪儿不好了?” 何琮脸一黑:“哼,我看哪都不好!” 简直莫名其妙。 ## 这几天,连学生都看出来,何老师的心情特别明媚。 二十四岁谈恋爱是和十八九岁不同,折腾不动了,尤其希望能获得父母的认可和祝福。 目前至少父母是默许林臻这个男朋友的存在了,至于下一步,何樱也还不太关心。 先谈着,享受着呗。 “何樱何樱。” 教历史的冯老师正好在级部办公室等上课,闲着也是闲着,凑过来八卦兮兮问她:“你和你男朋友,一周见面几次呀?” 何樱脸一红,轻咳了声没说话。 “我就是好奇嘛,你又是班主任那么忙。” 冯老师很有素质地八卦人前先扒自己,眨了眨眼说:“就他们给我介绍的那个对象,条件吧也不错,人长得还行,好像也算聊得来。但我一周就和他见一次,不见也没关系,这么佛正常吗?” 还不等何樱说话,沈曼先出声了:“小冯,你再想想看,我觉得……不太正常吧。” 沈曼说着,笑意温柔:“当年我和我先生一个住城南一个城北,每周三次他骑一个半小时自行车来看我,到了寒暑假就换我去看他。” 冯老师苦着脸:“谢谢曼姐的狗粮。但可能我们这一代人就……谈恋爱比较佛?” 沈曼不信,和她一起目光炯炯盯着何樱。 “呃,”何樱有点难为情,温吞道:“我和林臻一周见……见七次吧。” “七次?!” 何樱垂着脸,默默点了点。 有时候,她也觉得这样会不会太……腻歪了。 但每天都能看见林臻,感觉真不坏。 两个人工作都忙,但按林臻话说,只要心里想,又不是隔山跨海,每天就见上一面有什么难的。 基本上每周一、周三林臻要去清州办公前,晨光熹微时,他就倚在何樱家的小花园栅栏前等她。 先陪她去学校上班,然后他自己折返,出发去三百公里外的清州。 何樱只要一心疼,让他别了。林臻就会抱着她,轻轻吻着她的脸笑着哄。 等你放假了来清州看我,好不好?他低低说着,我在那儿有一栋不错的房子,能看见湖景,街对面还有一家甜品店,我猜你会喜欢。 于是,沉迷于美色,何樱连连就范。 邻座的顾芥唰唰批着作业,闻言促狭笑着说:“冯总你看看你。又不是一夜七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顾芥,”何樱一支红笔砸过去,薄怒道:“你一个人民教师能不能注意点尺度。” 顾芥还是笑:“我一化学老师用不着尺度,想要三角板你找郑临彦借去啊。” 何樱恨恨瞪他一眼,下课铃声响,顾芥夹着书瞬间溜了。 上午第二节 的黄金课时,一办公室基本都有课,零零散散都进班去了。 何樱用手贴着脸,给自己热烫的脸降温,一边去复习准备好的班会资料。 “高一级部,期中考勤抽查。” 王校和学工处主任敲了敲办公室门,仅剩的姚思然、何樱和郑临彦忙都站起了身。 高中老师虽辛苦,但比起小学老师的坐班护导制度,除晚自习外,工作时间还是宽松自由一些。 时常也会有不带班主任的老教师,有课时赶到学校,上完课就走,逍遥自在得很。 所以,各重点中学几乎都采取了考勤抽查制度。 王校依然和蔼:“怎么就你们几个小的,今天办公室上午都到齐了吗?” “到齐都进班啦,”姚思然抢先笑道:“谁让第二节 课是黄金课时,教务老师偏心不排给我们呀。” 何樱一向习惯姚思然的言语脆爽,只要有她在,办公室没一句话能落到地上,气氛比往常活泼。 到底是自己的爱徒,王校一听乐了:“行。下学期我和教务老师说一声,把我的第二节 课全都换给我们小姚老师。” “小何樱,”王校关心完这个,又转脸看向何樱:“听说上次给你介绍的那个男生,你不太满意?过几天有好的,我再给你留意留意哈。” 何樱一捋碎发到耳后,笑容里透着点羞涩:“谢谢王校关心,但……我有男朋友啦。” “哟,男孩子是做什么的?你们怎么认识的,是哪里人——” 王校毫无意外甩出了师长一百问,何樱细细揣摩着措辞,却见姚思然勾着她的肩,笑盈盈开口了。 “王校,这事您得问沈特呀,”她眉飞色舞道:“那个男生又高又帅,好像还是何樱念九中时的暧昧对象,上次教师节他来看沈特的时候,我就听说嘿嘿嘿……” 何樱心里警铃大作,抬头去看王校脸色时,果然见他眉心深深一皱。 尽管林臻爱吃飞醋这毛病改不了,但在一起后,他也从不曾提过那次倒霉的相亲宴。 前一晚,何樱甚至对自己一再妥协,只要林臻肯主动明说喜欢她,哪怕说有一点好感,她都不会去的。 那时候他们别说没确定关系,而且还乱糟糟扯成一团,简直恨不得掐死彼此落的干净。 就是何樱真要去相亲,林臻也没立场责怪。 何况,后来林臻找回理智一想也明白、心疼她是迫于压力。 学校内派系斗争,她一个新教师只能尽量保持中立,哪方都开罪不起。 何樱暗暗扣紧了指尖,这下她是真分不清了,平日相处不错的姚思然是真性情爽朗女汉子,还是…… 故意为之。 如今在王校眼里,她怕是故意挑衅,急于倒向另一派示好的典型了吧。 “姚老师,”一旁的郑临彦端着玻璃杯,忽然冷冷清清道:“你应该是听说错了。上次教师节我也在,何樱和他差点打起来。” 王校很配合地“哦”了声:“一对欢喜冤家嘛这是。” 何樱咬了咬唇,故意绯红着面色,扭扭捏捏:“就是,我和他高中时候就互相……暗恋吧。但谁都没说,就期中过后有一天,他忽然表白了,然后就莫名其妙在一起了。” “我懂我懂。” 王校笑眯眯的:“我还以为你有男朋友,我还跟这介绍对象呢,这不好事办坏了嘛。” 何樱暗暗舒了口气,寒暄了几句后,就目送王校他们离开了。 办公室合上的一瞬间,她的神色就彻底淡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忽然提前的生理期+上吐下泻,挣扎爬起来更新迟了好多,这章发18个红包。 抱歉t_t。 ps:大大咧咧看似没心机的同学or同事,有的时候最恐怖了╮(╯▽╰)╭ 第24章 但生活远比许多职场剧来的现实。 别说一个新人去掀老板的办公桌, 就是同事作妖, 大多数时候也只能敲敲边鼓,一忍再忍。 须臾之间, 何樱也动摇过。平心而论,从九月做了班主任后,学校班里各种烦心事不断, 幸亏回了办公室欢快和谐,得以舒缓很多。 假如自己骤然发难, 成了压抑办公室氛围的罪人不说, 说不定还要在背后被指指点点的。 何樱垂着眼, 一言不发。 姚思然也站在门边没动,腼腆一笑:“……那个,何樱抱歉哈。我真不知道你们俩的故事。你看看你,相亲也没告诉我们嘛。” 瞧瞧,这话说得多漂亮。 何樱抬起脸, 忽而也笑了:“没关系的呀, 但就是你也知道的——” “学校办公室就跟漏风似的, 怎么我们老师说什么私事都能传到学生耳朵里。有时候传着传着又让家长听见, 越说越变味,让人蛮无语的噢。” 姚思然忙点点头。 “所以思然,麻烦你以后不要用第三人称议论我的私事了,好吗?我想说自己会说的。”她的声音娇软至极,话却一点不留情面。 “何樱我不是……” “我知道的呀,”何樱还是好脾气笑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但我怕会有些人在背后乱传,那不如大家都别说啦。” 一旁默默做自己事的郑临彦听她吐出“有些人”三个字的时候,也不禁皱了皱眉,这个何樱…… 普通话说的还真是圆润清脆,这得一乙吧。 何樱眉眼弯弯:“我们新教师在学校里还是低调点儿。别做话题人物,也别惹是生非的好,你说是不是,思然?” 姚思然被何樱迂回婉转刺的满脸通红,偏偏她笑脸迎人,连指责都没有,让她半个字辩驳都没法说。 姚思然窘然应了声好,借口要去卫生间,故作镇定地回工位抓起手机。 “诶你小心点儿,”何樱还在背后柔柔笑着,叮嘱她:“千万别跟学生似的,把手机掉下去了,那就亏大啦。” “……哦哦。” 姚思然出了办公室,一时半会怕也……不会回来的。 何樱松了松肩胛,泄了气般往办公椅上一瘫。 长了一张清灵少女脸的何樱,从小到哪儿都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在家有父母呵护,在学校有温凝卢清映和……林臻护着,遇见什么事会嘤嘤嘤就好,一个大写的温软可欺。 但进了大学,不省心的舍友就教会了她做人的道理。 人善被人欺。 “……教书就安安静静教书,怎么也跟宫斗剧似的?” 何樱正闭目正想着,找时间向自家师兄顾芥告上一状,这亏不能白吃,就听见了郑临彦依旧淡静的声音。 “诶诶,”何樱一下坐直了身,有些赧然:“那个,郑老师。” 郑临彦连“嗯”一声应付下都懒得。 罢了,谁让承人家一个情面呢。 何樱还是起身走到他桌前,双手合十,低头笑了说:“不管怎么样,刚才谢谢你了。” 郑临彦神色古怪地扫了她一眼。 “喏,请你吃颗糖。”何樱就更莫名其妙了,只好把手心里躺着的那颗悠哈薄荷糖递了过去。 “谢谢。” 郑临彦应了声,眉心却微微拧着。似是要在扫同事的面子和接下这颗糖之间,做个抉择。 何樱在心里一耸肩,把薄荷糖轻轻放在了他的笔筒上,冲他一挥手回自己工位了。 “反正给你啦,不吃糖就留着给学生吧。” 郑临彦垂着眼,忽然说:“怪不得你们班学生那么喜欢你。” “你你,”何樱越想越不服气:“明明是因为我的业务能力过硬好不好?和糖有什么关系。” 郑临彦没答话。 “总之——” 过了好久,他出声说:“姚思然和你和顾芥,不是一路人。” 这次讷讷无言的换作何樱了,她算是哪路人呢。 一个实习期还没过的新教师,安安静静教书不好么? 烦。 ## 周一的下午,人总是格外困倦。 半睡半醒之间,何樱是被家长的电话唤醒的,她忙清了清嗓子,迅速重新进入工作正轨。 自期中会考后,类似的电话她都不知道接了多少通了。 以小姑娘的家长居多,反映自会考失利后,自家女儿学习越学越没信心懈怠的,还有萌生出不想念高中想法的。 何樱温言应对着,心里也有些无奈。 尽管她和各任课老师在家长会上都特地说了,高一课业尤其是理科陡然提高的难度,会让不少学生产生高原反应。 不是学生笨,也不是将来就学不好了,只是一时不适应而已。做父母的要以鼓励为主,别一股脑就给孩子报太多培优班。 但家长的语气更委屈:“何老师,我女儿是明市前两百名考进九中的呀。我同事的儿子,六百多名进的育英实验班,一样上补习班这次考得比我女儿还好,你看看这……” 不信任的意味很明显。 何樱她们这群师范生早在实习时就为这事讨论过,老师的尴尬境遇,有时和医生差不多。 评价一位教师或好或坏,只能通过学生的成绩品行评价,但学生的出厂设置又不是他们能调配的。 作为新教师,既没有往届高三的辉煌战绩,在家长眼里又不够稳重威严,自然容易被怀疑。 但师父沈曼叮嘱过她,面对家长当然要尊重,但我们又不是淘宝客服不能净说软话,你越不卑不亢家长越是认可你。 何樱照着沈曼说的,耐着性子把小姑娘的情况细细说了一遍,也稍微提了点意见。 家长也听出来她是真用了心思的,最后挂电话的时候,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感激笑意。 何樱松了口气,一瞄时间又把手机锁回了抽屉里,起身去准备班会课了。 “何樱——” 顾芥站在办公室电话旁招手喊她:“快来快来,找你的。” 何樱苦着脸踱过去:“我今天生意也太好了吧。” 结果,打过来的是……林臻。 顾芥促狭一挑眉。 何樱用眼神示意他起开,捂着听筒小声说:“你怎么打我办公室电话了呀。” 顾芥嘶了声,抖落着一身鸡皮疙瘩跑了:“师道尊严,师道尊严啊师妹。” “你那边还在忙?”林臻低低笑了声,问她。 他应该是贴着耳机麦说的,声音清冽但很又有力量,丝绒般一寸一存从她心上划了过去。 “没有,”何樱声音自然就软了下来:“是刚刚接了个家长电话,一说就是四十分钟。” 林臻说了句“好辛苦”,她盯着墙上贴的教职工联系表,脸居然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怎么啦,我……还有五分钟上课了。” “我这边事情提前处理完了,能从清州回来了,想问你今晚有没有空一起吃饭的。” 林臻笑意无奈:“你老是占线,也不回微信。” “我人就一直站在高铁站等你回话,结果今天最后一班回南站的高铁五分钟前开走了。” 何樱垂着眼帘噢了声,恹恹的:“那就,那就明天见吧。” 但心里还是堵堵的。 今晨见是见过了,可一听他这么说,又觉得擦肩而过少见他一次。 好可惜。 “你啊。” 这次林臻终于没忍住,沉沉笑出了声:“我要是不回来,还逗你干什么。乖乖在学校等我,应该比你先结束。” “林臻你故意逗我玩儿?我晚上要真有事呢,高铁票不要钱么。” “你别生气,”林臻忍笑说:“我也不想啊。那怎么办,人都到了高铁站不回去见你一面我……” 他越说越低,嘟哝道:“我不甘心。” 书里情话或婉约或热烈,她知道的不计其数,但都不及眼下他寻寻常常一句动听。 “知道啦,”何樱喉咙有点发干:“那下班见,我……先去上课啦,拜拜。” 她挂了下午第二个电话,抬头看了眼时钟,匆匆就要进班上课。 沈曼一把拦住了她:“小何樱你等等,预备铃过了再去。” 何樱疑惑地眨了眨眼,但既然是曼姐的话,又点点头乖巧答应了。 “你是去上班会课?” 沈曼从茶叶罐里取了茶叶,悠悠然边冲水说着:“不说我还以为你去听两.性知识课呢,把这一脸荡漾收一收再去。” 何樱被呛的俏脸飞红:“咳曼姐。” 沈曼笑盈盈的:“你就这么去,过几天学生保证旁敲侧击问顾芥去,何老师什么时候发喜糖。” “我、我看谁敢。” 沈曼一摊手,走开了。 但何樱说归说,还是等脸……不那么红了,对着镜子整理下仪容再进的班。 ## 何樱进班时就暗觉好笑。今天一个班的学生坐在教室里,跟往常只有一个人似的。 主要是自会考后,班主任越不训话,做学生的心里越没底。 一到班会课,各个缩着肩心有戚戚焉,唯恐被老班点名抓了个典型。 何樱站在讲台上,环视了圈笑着说:“先恭喜你们,也恭喜我自己,梁效今天起复课回来了,我们班总算是整整齐齐的了。” 先是零零散散,不知是谁先开始的,最后聚成了一阵善意的掌声。 何樱只是温和地看着梁效,没有多说什么了。 这事她也和林臻说起过,以梁效的性格,不会是喜欢大张旗鼓安慰怜悯的人,还不如自然平常些。 “等等,整整齐齐不就是待宰了么……” “嘘你小声点儿!别让老班听见。” 可惜被老班听了个门儿清,何樱笑容更柔和了:“各位,我问问你们,有没有觉得简直不想上高中的了?” 一时间学生们你看我,我看她,谁也不敢接这话。 谁知道是不是班主任的钓鱼执法。 “一个都没有嘛,好厉害。” 何樱眨了眨眼,继续说:“我就不一样了,我高一的时候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念了高中。” 台下哗然:“何老师你成绩不应该好的吗?不然怎么上的明师大。” “那是后来,熬过高一那段惨淡的时光,”何樱语气特别沉痛:“毕竟那时候我最羡慕的就是念了五年制卫校的同学。” 不少女生眼睛亮了起来,对老师娇声抱怨着:“对呀对呀,老师。她们做护士的又不用高考,薪资还超高诶。” 何樱在心底叹气,果然是这样。 大多数学生在高中一蹶不振,绝不是因为智商不够,而是自己心态崩了。 在重点中学一样如此。 家长们也向她埋怨过孩子正值青春期,不肯听劝,何樱倒觉得是错怪学生了。 成天泡在学校应付做不完的试卷功课,人都累的恍恍惚惚,成绩还要退步,学生心里难道比家长好过么? 说白了不是不听劝,是不想听说教奚落,这群少年与姑娘们要的更多是理解,站在他们的角度想一想。 “首先我先声名,我一点没有看不起卫校的意思,相反我很佩服那些念卫校的同学们,你们可能想象不到做护士有多辛苦。” 何樱顺着话,把她做急诊护士姐姐的故事一说,听的小姑娘们心惊胆战的。 她笑着丢下最后一记重磅□□:“就算你能忍受三班倒、病人刁难还有一系列麻烦事,但护士也不一定都是高薪资呀。据我所知,三甲医院的绩效才有你们幻想的那么多,但首先你要能考进去。” “怎么还要考……” “呜呜不想活了,到哪儿都要考试。” 十五六岁的年纪,欢喜悲愁都很纯粹,看的何樱忍俊不禁:“我能站在这儿教你们,不也是考进来的嘛。” “但是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大家——” 她收了笑,慢条斯理道:“我目前经历过的那么多考试中,最公平的是高考,性价比最高的也是高考,它绝对配得上你们的拼命。” “或许它也是你们的人生中,最后一个仅凭自己努力可以逆风翻盘的节点,虽然我很不希望如此。” 教室里一时安静。 她不知道学生们能听进几分,但必须要说。 记得高一时曼姐也这么说过,让她吊着最后一腔孤勇拼到了高二下学期。 终于逆袭冲进了文科班前五十。 不过学生比她想象的要懂事好多,没人漫不经心,反而一个个揪住她问是怎么从高一扑街逆袭到名列前茅的。 一场班会课倒成了班主任青春期回忆录。 何樱有问有答,真就陪着学生说满了一整节课,说到喉咙又痒又涩。 但下课时,看见原本垂眉丧气的小姑娘脸上带了些许笑影,她又觉得一切都很值得了。 ## 以至于林臻也很难想象,以自家女朋友这个工作量,是怎么在下班时还美滋滋的。 何樱还非说今天要请他吃饭。 林臻从善如流,依照她大众点评搜到的地点,把人带去了店门口。 是一家以……做各式各样泡面出名的网红店,店面装潢精致温馨,但食物还真就是辛拉面出前一丁之流的,没什么深文大义。 说是吃的是个情怀,家的味道。 “啧,”林臻眉一皱,揽着何樱低声说:“这年头煮泡面也要排队了么,这营销真行。” 何樱眨了眨眼:“呃,我就随便翻到的,我以为泡面人均五十块应该不会很简陋吧……” “五十?”林臻好气又好笑,但还是耐心询问道:“你喜欢吃泡面?还是喜欢这个店面环境?” 这要是徐挺他们干出这事,早被他兜头数落一通了,钞票是大风吹来的么。 何樱摇摇头,有点为难:“我要是说我想吃泡面了,你会鄙视我吗?” “不不。” 林臻揽着她旋身,笑的光风霁月:“走吧,跟我回家。” “诶诶?” “别的不敢说,你男朋友煮泡面水平一流。” 作者有话要说:  咳孤男寡女回家你懂的…… 尽量开启肥更模式,昨天红包明天发,明晚更新还是在零点前,可以白天看。 第25章 感知到主人归家, 从玄关到客厅, 灯光和供暖渐次亮了起来。 不得不说,林臻独居的住处完全符合何樱的想象。 临江的高层公寓, 智能家居新风系统,科技感十足,陈设简约利落。 但她没想到这人和她一样, 格外偏爱暖光灯。 更没想到…… 孤男寡女,华灯初上, 她怎么就点头同意跟林臻回家了。 都、都怪万恶的泡面。 何樱抱着包包靠在沙发前, 眼里凝了团雾似的迷茫。 “何樱。” 林臻踩着棉质的拖鞋走近, 拿过包,塞了只软绒抱枕到她怀里。 “嗯?”何樱抬起脸,犹自懵懵的。 靠,林臻忙移开视线,自己的萌点真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可他一低头, 又看见她绞着手指, 指甲是淡粉色的莹润, 衬的手背白嫩, 小巧的几朵圆涡可爱极了。 林臻越看越觉得邪门。 他故作镇定,面无表情问:“你站着干嘛?” 何樱拧了拧眉,眼里涌动着“你还敢问我”的嗔怒。 “林臻,”何樱语带犹疑:“你不会是一个人凑不足外卖起送价,故意拉我和你一起吧?” 林臻那点浮浪心思全被女朋友轻飘飘一句话给牵了回来。 他暗自思忖,是不是平时自己朴素过度了, 让何樱产生了什么误解。 不行。 林臻忽然伸臂,揽住她肩就往怀里按,笑的散漫:“你放心。我爸外面也没别的儿子,就我一个。” 那种意气风发,又特别混不吝的桀骜公子哥做派,让何樱恨得牙痒,去推林臻又抵不过他的力气。 “……关我什么事。”何樱没好气。 他还是笑:“我就是再混账,请女朋友吃一辈子饭还是请得起的。” “好了,”林臻逗她一向适可而止,“你是要去厨房观摩我做饭,还是靠沙发上歇一会等吃现成的?” 何樱眨眨眼,终于笑了:“那那,我肯定选第二个。” 林臻有气无力地威胁她:“我给你一次重选的机会,你把握住啊。” 这种温香软玉在怀,还抵在沙发边的姿势,林臻是真的有点遭不住这个。 但何樱已经习惯了……被他抱,自如的很。 她踮起脚尖把他的短发揉成一团乱,软趴趴乖巧贴下来。 啧,瞬间化身秀色可餐美少年,何樱满意极了。 “这下开心了?”林臻反拥住她,凉悠悠义正辞严:“何樱,你这是在蹂.躏我。” 可这人明明一副任君采撷的暗爽。 何樱一噎:“……我什么你?” 她知道林臻往下说准没正经话,灯下看美人又越看越顺眼—— 何樱心一横,在他肩上一撑借力,忽而轻轻吻了他的脸一下。 简直是现实版的反转总裁文,何樱忍笑心道。 对总裁家的大公子……以吻封缄,感觉不坏。 瞥见林臻耳朵尖都红了,她心里升起一股诡秘的征服欲,又不知死活贴在那,似吻非吻的流连着。 “你还来真的啊。” 因为近乎零距离,何樱听见他气息都乱了,声音里卷着金属色的低沉喑哑,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闹过了。 从一开始大晚上被骗回家,不就是觉得他图谋不轨嘛。 好了,这下不轨的成了自己。 何樱偏过脸往后仰,小小声讨饶:“林臻,我、我饿了。” “真的真的!” 可林臻抿着唇,低头看着她,眼里的热望冲动让人害怕。 “我真傻,真的,”何樱就差含泪陈情了:“我单知道你不会做饭……” “行了。” 林臻一路把她拉到了厨房,躁郁道:“等着吧。” 结果,橱柜一拉开时,何樱当真倒吸了口凉气。 各色精致的珐琅铸铁锅整齐罗列着,旁边还架着同色系的餐具杯盘。 这一堆锅,看样子显然是……林臻的个人收藏。 “林、林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何樱,惊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林臻薄毛衣袖半挽,俯身取了一只天蓝珐琅锅,动作娴熟拆着泡面袋子,然后转身去冰箱里翻辅料。 抿着唇不理她,显然是脾气上来了。 何樱从厨房跟到冰箱,从身后扯着他袖口弱弱抱怨:“你怎么不问我要加什么?” “你要加什么。”他古井无波重复了遍。 双开门冰箱里饮料水果点心时蔬荤菜,简直应有尽有,有点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感觉。 林臻却会错了意,出声说:“不够的话去储物间,还有个冰柜。” 比起林臻,自己真是……太不居家了。 这次缄默的换成了何樱。 冰箱发出了滴滴滴的警报声。 林臻肩脊僵着,压根不敢回头看,怕万一看见她嘟着脸委委屈屈的样子。 明明就因为想见到她特地高铁赶回来,既然见着了,还闹什么脾气。 他到底不擅长哄女朋友,只是闷声说:“蟹□□要加么,我试过,味道不错。” “……还有黑椒牛柳,也可以丢个西红柿进去煮。” 何樱噗地一声笑了:“你这是麻辣烫还是泡面呀。” 她替他合上喋喋不休的冰箱门,还温温软软添了句:“反正我都喜欢,你尽管发挥吧。” “好。” 林臻的心思被她这一句话,折成了绕指柔,背对着她眼带笑意点燃了燃气灶。 一边浓汤煮泡面,另一侧是要平底锅现煎的黑椒牛柳。 宽敞明亮的厨房里,油一入锅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裹着鲜美的肉香飘出来,还带点黑胡椒特有的辛香气息。 何樱等到林臻灭了油锅,还是忍不住跑了出去:“等我下啊,拿个东西。” 她回来时,一边捏了捏嗓子,手里还揪着个粉色的长条小包装。 “是不是油烟太重了,你去外面等吧。” 何樱苦笑了声解释:“和这没关系,我是过度用嗓。就光工作,我今天就说了一百八十分钟的话,有点吃不消。” 她说完就撕开了袋子,一仰脸,司空见惯就把一抔白色药粉生生往喉咙里倒。 林臻目光一缩,诶了声想拦她,见没拦住忙倒了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药粉其实已经化掉了,一点都不呛人。 何樱没接,直接埋头喝了口,望着他笑盈盈的:“没事儿。” “就是龙角散,蜜桃味的。我觉得比一般润喉糖好用很多。” 她笑着调侃说:“白天我们办公室老师咽喉炎一起犯了,集体嗑药那画面,学生进来送作业都吓坏了。” 林臻一点都笑不出来,眉眼认真问她:“真没关系?” “也就……还好吧。端一份饭碗就要吃一行的苦,这世上要是真有舒服的工作就好啦。” 林臻垂着眼帘应了声的确。 他终究没说什么“我养你啊”之类的话,尽管他很有资本说。 因为林臻心里知道,他喜欢的姑娘温软也坚韧,她有钟爱的事业和追求。 她要的是可以依靠的心上人,而不是攀援的高枝浮木。 锅里的烫咕嘟嘟冒着泡,暖香盈室。 何樱和他并肩等着汤煮浓,轻轻缓缓说着学校发生的故事。 “我一个小萌新,哪敢加入他们别苗头的战队?那个姚思然,偏偏非要拉我入水,你说气人不气人?” “气人。”林臻温柔笑着。 “但要真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他叹了声气,倦意淡淡:“我就没那么麻烦了。” 何樱眼里润着光,非要他讲出个豪门密辛来一样。 林臻哭笑不得:“哪有你想的那么风光,说实话,每天告我状的人都快把我爸烦死了。” 她既然想知道,林臻当然就告诉她。 两年前,明市忽然从国家批到了个新区规划,说是作为引领创新高科发展的驱动之一,资金、人才引进和基础设施投入力度都很大。 把原本地处远郊的版块瞬间盘活了,光是人口密度就呈激增态势。 有人就要住房,有就近娱乐休闲的诉求,偏巧那块新区的最核心区域所有者就是林焕里。 “那儿以前不是个建材城么?呃,似乎也有个购物广场是吧?” 何樱皱着眉想了好久,因为不常去,只能记得个依稀。 “我说了你可能都不信,那么好的版块,这几年进项主要是靠建材城的租金。” 林臻眼里划过冷色,“要不是别的资本涌进,那些人终于有点危机意识了,还不知道要胡闹成什么样。” “五年前盖好时是什么样,这几年购物中心还是什么样,除了变旧变破连一个品牌都没更新过。” 何樱讷讷:“那你爸不知道么?” “他怎么不知道,”林臻语气无奈:“这个烂摊子显然是他捂在手上留给我的。” “看起来无足轻重,纵容的是跟过他的元老,想改变的又是集团的中流砥柱新兴力量,噢还有那些什么都不想干又辞退不掉的老员工。” “按我爸的意思,少赚的钱就当给我交学费了。” 何樱截住他:“等等。你先告诉我,那块地值多少钱嘛?” 林臻侧过脸看她,淡淡含笑报了个数字。 “这泡面我吃不下去了……” 何樱唇角微抽,恨恨拍了他一下:“你就请我吃这个?林臻你没良心!” 林臻低眉笑的肩都在颤,“何樱,你撒娇的方式真特别。” “我哪……” 他一把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忍不住感叹起来。 “不过真的好可爱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当时毅然决然换了行业,就是因为活生生累出了声带小结orz…… 好了,下章更甜!! 第26章 林臻的语声很温柔, 低低沉沉绕在自己肩上。 但从身后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默默拢的很牢。 “你少脑补, ”何樱奶声奶气炸毛了:“快松开,你衣服上的浮毛都沾我身上啦。” “好, 听你的。” 林臻依言放开了,修长的身躯往后一靠在玻璃拉门,低头含笑看着她。 呃, 还不如刚刚那样呢。 她穿了件质地柔软坠流苏的白色毛衣,被林臻稳稳一抱, 薄衫上的浮絮不动声色留下了拥抱的痕迹。 黑与白的交织格外显眼, 有种……令人脸红心跳的暧昧。 何樱心想, 晚上回了家,凭章韵之的眼力,肯定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何樱赶在自己的脸温度飞升之前,垂眼指着灶台提醒道:“那个,你该把面下进去了吧。” “刚开, 不急。”林臻见她实在害羞的不像话, 哪还舍得闹。 他掀开盖子时, 故意叹着气:“你不是要听故事的么, 等我说完,面就好了。” 隔行如隔山,关于林臻在忙的公务,何樱的确想多一些了解。 面饼划入汤汁里,咕嘟嘟翻煮着,散溢着一股属于泡面独特的香味。 林臻侧过脸问她:“你是不是很少去新区‘元悦”那儿?” 何樱嗯了声:“准确的说, 长那么大我就去过一次。” “怪不得,”林臻轻描淡写笑了:“元悦被我关了都半年了,明年元旦重新开业。” “直接关了?林臻你……下手够狠的啊。” 饶是何樱对公司经营所知甚少,也忍不住感慨。 子承父业,以林臻的年纪和专业背景,足可以想见其中的荆棘密布,暗潮汹涌。 或许是因为他在自己面前总是有用不完的耐心细致,渐渐何樱都以为,公司的事再忙,林臻也游刃有余。 但显然并不是。 林臻忽然止住了话,语气懊丧:“……我不说了行不行?就这一回。” “为什么呀?” “不想在你面前说这个,”他皱着眉,声音渐悄:“也挺没意思的,而且我……” 我想在你眼里永远是最好。 再成熟稳重的男人,怕也免不了要在心爱的姑娘面前硬逞一回英雄,更别提还年轻的林臻了。 何樱没反驳,只是慢慢把脸靠在他肩上,轻轻唤:“林臻。” 美人计当前,林臻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搂。 “你看,一天二十四小时,除了睡觉绝大多数时间都要耗在工作上。” 她又那种丝缎一样软,令他束手无策的嗓音说着:“但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俩做的工作天差地别?简直毫不相干呀。” 林臻一听忙揽住了她,“我当然没觉得!” 这指控也太严重了。 “我又不是没念过高中,不过是换一种视角而已。而且我现在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研究教育学。” 林臻笑谑着哄道:“不瞒你说,念什么mba啊,我都准备读个教育学硕士玩儿了……” “林先生,皮格马利翁效应名词解释来一波?” “你太没情趣了,”林臻无奈笑了声:“我知道皮格马利翁行么?” “不行。” 何樱极罕见地淡了脸色:“林臻,我不是你女朋友么?还是我看上去特别傻白甜?” 气氛倏然微妙起来。 林臻细细凝视着她一会儿,然后沉默着把人扶到了和自己面对面的位置。 她会知道,这是一个愿意倾听和交流的姿势。 此刻温存尚且不及,谁想吵架呢。 她抬起眼,恬恬静静笑着:“如果不是的话,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在忙什么,烦心什么?一直是你追着我跑,不累么。” “反正反正,”她轻轻按着他的眉心,撒娇似的说:“相遇问题可比追及问题可爱多了。” 还有,林臻。我再也不要你孤孤单单,跋山涉水走到我面前来了。 “我不累,何樱。但我怕你会累。” 林臻低望着她,眉眼认真:“就像现在这样,我已经觉得很好了。” 卢清映告诉过她,热恋之中的情侣是没有智商可言的,哪怕是看他戳个吸管都觉得比旁人帅一些。 何樱从前嗤之以鼻,但如今,被人家平淡一句话就说红了眼眶。 好难为情。 “你想知道我说就是,都听你的。” 见她就快要落泪的样子,林臻也如鲠在喉,艰涩说着:“别哭别哭,是我不好,是我大男子主义作祟。” 但……女朋友的心思你别猜。 何樱被他近乎笨拙的道歉逗的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她浓黑的羽睫飞颤,粉嫩的唇瓣轻轻抿着。 静立在暖光灯下,美而不自知。 林臻只觉得喉咙发干,敌不过心里一阵阵翻涌上来的冲动。 偏偏她还戳了自己的肩一下,笑眼弯弯:“以后按时汇报就好。对了,你家这个壁灯好看诶。” 他微微俯身贴近了些,何樱想往后让又被他抵住了背,只余温热的气息熨帖在两人间,低语着说:“你觉得好看就好。” “就还行吧……” 声音如雪落无声,消融在了唇间。 他闭着眼,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和他一向桀骜的意气风发不相符合,温软湿热的唇,细密轻缓又小心翼翼游移着,连多一步的进犯都不敢有。 原来这就是……吻,一点都不会突兀,她反倒觉得很安全,像是被保护。 直到锅盖被水汽顶的轻轻作响,林臻才记起要放开她。 如在梦中的何樱兔子似的慌忙弹开,险些要撞到身后的调料架,被他一扶后她匆匆侧开目光,找了个拙劣的理由溜到餐厅去了。 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的两个人,分别等了彼此五分钟,才吃上这碗豪华泡面。 ## 丰盛的一餐餍足,收拾碗筷,洗完丢进消毒柜里,有多少暧昧也被烟火气消磨了。 何樱这一晚上监工也当的不好意思了,“那个,林臻……” “嗯?”林臻正俯身按着消毒柜面板,闻言身形一顿,仰着脸看她。 呃,这个角度…… 白皙肤色削尖下巴,明明一个妖孽长法,偏偏配上极富侵略性的鼻梁,瞬间就添了硬挺的男人气。 她讷讷:“那个,咳我的意思是,你也太贤惠了吧。” “这和贤惠无关吧,我只是很喜欢做饭,喜欢收集锅,至于别的家务么——” 他歪着头,对她笑了下:“我是会的,但也不爱做。所以我觉得我们很合适。” “……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林臻忽然伸手关了厨房灯,见女朋友既没惊叫也没吓得躲进他怀里,皱了皱眉,心里闪过了些许失落。 他牵着她往客厅去,一边慢条斯理说着:“这样我们在一起,不是等于省了一份家政阿姨钱么?” “不都说两个人要互补么?” 林臻止步看着她,忽然乐了:“那也不用在这方面。何樱,你可千万别想着家务这事儿,我可从来没指望过我女朋友会做。” 客厅里铺了一块很大的绒毛地毯,踩上去又暖又软,幸福感爆棚。 林臻这家伙还真会享受。 他往中间的懒人沙发上一靠,长腿交叠,扬着眉,长吁短叹起来:“神仙日子啊。” 何樱忍着笑意,轻轻踢了他一下。 林臻一点不着恼,拍了拍身旁另一方,诱惑她:“试试看,这玩意儿特放松,真的。” 见何樱没动,林臻一撑起身就要去拉她,吓的她忙自己躺下了。 还真是……很舒服。 两个人即便并肩松松散散摊着,还腻歪地牵着手不放。 “明天就光棍节了吧。”林臻忽然说。 “哟,这是想过节了呀?” “不不不敢,”林臻侧身看着她,眼里笑意闪动:“我只是觉得,可以送礼物给你了。” 这都是什么阔少习气,何樱腹诽。 林臻见她不语,笑的更促狭:“没办法,谁让我是个暴发户的儿子。这是家学渊源,喜欢谁就要给谁花钱。” 何樱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快把你的故事说了,还有,不、不许送太贵的。” “上次不年不节你非要送包给我,好家伙,我爸转眼就冲去买了个更贵的。” 林臻嘶了声:“岂不美哉,岳父和我志趣相投啊。” 见何樱都快要抽出懒人沙发砸自己了,林臻赶紧见好就收,继续讲自己工作上的事。 他淡声笑着告诉她,没关系不用悬心,他完全可以处理好的。 元悦广场之所以暮气沉沉,就是因为地处城郊,被一干元老当作了亲属养老院。 林臻啼笑皆非:“你都想象不到,商场一部电梯,光是负责按电梯按钮的员工就有五个,而且我一个都没见到过。” “这都什么年代了,连个积分兑换会员日新媒体运营都没有,更别说请明星名人线下活动了,哪里来的人气?全靠地段撑着,索性全部推倒重来了。” “那你爸,”何樱拧着眉措辞,小心翼翼道:“不会……有意见吗?” “这有什么的,你尽管说。我爸能有什么意见,就是他激着我去做的。难归难,但我也不能做一辈子大少爷啊。” 在林焕里看来,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 以他的格局视野,一个元悦广场假如能换儿子一次锤炼,值。 何樱叹气:“到底还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林臻唇角勾着,笑意疏淡:“说穿了,现在怕的不是打破平衡,而是破了之后能不能立的住。” “虽然我爸给我留了后路,但我没给自己留。” 何樱安静看着他的侧脸好久,然后应了声“知道啦”。 “嗯?” “反正在我眼里,”她眼波流转,笑的古灵精怪:“你还是高一那个成天做竞赛的技术流,智商很高,情商嘛不敢恭维。” “做不做的成霸道总裁,在我看来都没区别。” 林臻还真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连表个白都要九曲十八弯。 他翻身把她抵在松软的沙发上,手臂撑在她身侧,似笑非笑:“你见过像我这么惨的霸道总裁么?偷偷一喜欢别人就是七年。” “总裁文里有这样写过。” 她闭着眼,几乎能感觉到他寸寸压近的气息,声音轻的宛如细语低吟:“不过那些都成了炮灰女配,总裁最后爱上了……” 唇瓣相贴,她忘了自己该推开他还是挽留,仿佛就像两个人藕断丝连的这些年。 他细细密密吻咬着她的唇,有时克制不住力道,重了些,又如野兽舔舐伤口般安抚着她。 何樱脑袋昏沉之余还在想,这家伙平板支撑一定不错,这么久也没有压到自己。 她有点懊恼,本来今晚是要去健身房的,鬼迷心窍,居然到林臻家和他……鬼混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的分神,属于成年男性的身躯完全贴了近,不想留一丝缝隙。 何樱推他不及,但又没感到……多少重量。 他贴在她唇上,低低问她:“嗯,爱上了谁?” “……贴身秘书,影子爱人,你没看过垃圾短信么。” 她艰难说着,眼里水汽氤氲:“林臻,你要是敢招个漂亮女秘书,信不信我咬死你。” 可我要是没你想的那么好呢。 四目相对,林臻微不可闻叹了声气,反问她。 何樱笑起来:“那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作奸犯科……” 林臻按下心绪,用一种缠.绵悱恻的方式,没让她继续说下去。 难解难分。 “何樱,”他煽情地低唤着她的名字,微喘着说:“噢,我挺想被你咬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千万别把林臻想成小奶狗,他是最有霸总……变态气质的,这章真的写到我崩溃,我可能不适合写吻戏qaq,更晚了抱歉。 ps:不是出轨,不是情债,你们猜林臻到底哪儿不好了(不许猜肾亏 言情楠竹怎么会肾亏?(摊手) 第27章 踏进十二月, 江南迎来了今冬第一场寒潮, 冷雨绵绵,湿冷的寒意浸没到了骨子里。 今年的高一上半学期格外短暂。仿佛期中总结会刚过去没多久, 眼见寒假就要临近了。 当然,在这之前,老师和学生都要迈过期末全市统考这道坎。 学生考不好要被班主任找谈话, 被家长盯梢,但老师们也没好到哪儿去。 压力也很大。 甚至生怕看见同事暗搓搓加印了试卷给班上学生做, 让自己班考了倒数…… 九中的领导尚算是通情达理的了, 哪个班没考好, 一般就在级部大会上点个名,红个脸而已,要谈话也是私下谈。 何樱听同学说过,还有校长直接在全校大会上,当着面劈头盖脸就训没考好班级的老师。 年年如此, 都要训哭不少年轻女老师。 上个班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不保, 这不是强迫老师把压力转嫁到学生身上, 互相伤害么。 “顾芥, 你看看你。” 茶水台边,梅老师笑着拍拍他的肩,“你和学生置什么气,想想马上都要放寒假啦,什么事不能原谅他们。” 何樱忍笑活动了下颈椎放松,一边打着哈欠, 懒懒散散在台历上又划掉一天。 寒假,人民教师的生命之光。 “嘿何樱,”顾芥一脸愤然:“你笑什么笑?我告诉你,就你们班那个周朗简直皮的上天……” 何樱笑眯眯的:“噫,我还是比较好奇,他们到底叫你什么外号了?” “就是就是。” 沈曼等一众老师也纷纷回头:“小何樱,这件事啊,你一定要去班上调查清楚,然后记得告诉我们。” 顾芥:“……” 老师被学生取外号,老实说是件司空见惯的事,一般老师也不在意这个。 但有一点,你在背后随便喊,听不见为净,当面还是要留点面子吧。 偏巧这个周朗没看见进班的顾芥,一边在身后学他的口头禅,一边外号喊到天花乱坠。 何樱含着笑直点头,元气又乖巧。 顾芥再怎么生气,对着这样的小学妹,也骂不出口了。 还有,无论她和顾芥怎么插科打诨,姚思然都纯当听不见,不理不睬。 这样也好。 两人同时向一边扯了扯唇角,心照不宣,继续和曼姐她们笑闹。 这个姚思然呀,到底还是不够厉害,何樱心不在焉想着。 换作是她,硬着头皮也要争取一下顾芥,哪能这么快轻易认输呢。 “……何樱。” 依稀是沈曼轻搡了自己一下,何樱忙收敛回心神。 “大家都问你寒假去哪儿玩呢,顺便也借我们抄抄……” “曼姐,”何樱仿佛回到了学生年代,软糯糯唤了声:“您这个证婚人忘了,我这个伴娘可不敢忘,今年我哪儿也去不了。” “诶呦。” 沈曼表情一滞,按着太阳穴,很懊恼:“真老了,怎么一忙起来,差点把这事都给忘了!” “曼姐曼姐,”梅老师凑了过来,笑吟吟的:“你又当证婚人哪?” “又?” 原来除了温凝和徐挺,曼姐往年的学生也遍地桃花开。 “诶,”沈曼目视着何樱,神秘兮兮地笑了:“你不会不请我当证婚人吧?我是你们俩班主任不说,还是你师父啊。” 何樱的脸倏然泛红:“哪,哪就到这一步了。” 沈曼真不愧是给学生催婚团团长。 沈曼一脸“解释就是掩饰”的了然,隔壁的谢老师却适时傲娇地冷哼了声。 何樱懵然。 沈曼用眼神示意她凑近,压低了声音,难忍笑意:“你谢老师的女儿,就是被他当年的班长,从眼皮底下抢跑的……” 好……好厉害,连班主任的女儿都敢泡。 “也好,”沈曼思绪飞转,意味深长道:“你和林臻一个做伴娘,一个做伴郎,正好学着点儿,以后轮到自己上阵的时候心不慌。” 何樱:“……” ## 又是个忙到走路都带风的一天。 何樱进班安抚完怨声载道的学生们,回到办公室时,冬日的天已经擦黑了。 没办法,何樱颇为无奈,谁让她们班英语老师非要让体育老师“忽然有点事”,硬要给他代节课呢。 这点小伎俩,学生们早就烂熟于心了。 她靠在椅子上,拨了个电话给章韵之,准备告诉她今晚忙完了,可以回家吃饭。 哪想到章韵之语气平淡:“哦,你……今晚真回来吃饭?” 何樱嗯了声,不明就里。 “我给你发的微信推送,你没看么?” 章韵之叹着气说:“樱樱啊,你说说你,找个男朋友就不能安稳点嘛……” 何樱心里“咯噔”一跳,还真不知道应什么好,只能匆匆挂了电话,点开微信客户端。 章韵之分享给她的是一则新闻,出自明市一家颇具影响力的本土公众号。 “元悦广场重装开业在即,为何九年老员工惨遭强迫裁员。” 何樱蓦地想起林臻那晚说的话。 她冷静下来,按着心绪,拉到页面底部,先去看了眼阅读量和发布时间。 好家伙,明市购物广场何其之多,就以元悦的名声地位,短短三小时哪来的这么多阅读量。 这则报道的内容,也同样……令人心惊。 受访者据称是一批元悦广场从开业起便在的老员工,眼看要到劳动法规定的十年订立无期限合同时间点,却被公司劝退了。 “我一点不想要公司给我的经济补偿,只想要个说法。” 中年女人恳切说着,的确令人心软:“在还有半年就到十年的当口,一重装效益要变好了,就辞退我们,身为一个大企业这讲不讲情理?我们这多年付出,没有功劳总归有苦劳啊。” 何樱继续往下翻,被列在裁员名单上的人大多不肯走,结果,公司的负责人不仅不回应,还想出了个调岗的“阴险计划”。 不论原来是会计,电梯员工或是仓库管理员,一律安排去做外勤保洁,风吹日晒雨淋。 这手段,不可谓不……狠厉。 一部分人受不住,领了经济补偿自己走了。剩下的咽不下这口气的,便找到了媒体。 风调雨顺的明市难得有个新闻,母公司还是驻扎在明市的知名企业,媒体哪能放过这块肉。 人都容易同情弱者,何况还是群中年失业的阿姨们,写这篇公众号的笔者态度也并不中立。 “辗转奔波,小编第一时间联系到了元悦广场的总负责人,林焕里的独子,林臻先生。” “但他淡然表示,至今为止,公司一切所作所为从未违背法律,稍后会有相关部门同事对此事进行统一回复。” “但笔者认为,作为明市龙头企业之一的林氏,是否在不违背法律的同时,也要能扛起社会责任感,兼顾到人情善意呢……” 底下回复也是一片赞同,同情残忍被辞退的阿姨们,痛斥为富不仁。 甚至还有头脑一热,要抵制以慕里中心为首的林氏旗下置业的。 何樱没再看下去,把手机“啪嗒”一声扔回了桌上。 那天晚上,林臻埋在她颈侧,对她说起过这件事。 他的声音轻如鸿羽,带着情人之间独特的温存,仿佛是怕惊扰到她。 他告诉她,那些员工全是跟他爸爸的老部下收了好处,故意放进公司的。 一部电梯就能放五个引导员,一间仓库的管理员都快比货多了。 无所事事,反正混满十年,公司就要管他们一辈子。 他偏就不让这些人如愿。 何樱当时眨了眨眼,问他要怎么办,闹的太难看总归不好呀。 林臻只是俯下身,细细密密又去吻她,但笑不语。 但何樱怎么也想不到,林臻能有……这么决绝的态度。 而且直觉告诉她,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那个在她面前千依百顺,就算偶尔喜欢逗她一下,但最后总是兵败如山倒,心软到不行的林臻…… 多的是她不知道的事。 何樱想了想,还是重新拾起手机,一连拨了好几个电话给林臻。 无人接听。 也对,他这时候应该忙,何樱等到下班,意兴阑珊取车回家去了。 一路上她都开的很慢,生生把宝马跑出了电动车的时速。 终于中控屏幕一阵闪烁,来电的是……徐挺。 何樱和徐挺关系一向不错,徐挺连寒暄都没有,开门见山就表明来意。 “何樱,”他听起来心绪也不宁,还强扯着笑了下:“闹的沸沸扬扬的,你看到新闻了吧。” “嗯。” 还不等徐挺说话,何樱把车减速开到路边就问:“你们人在哪儿?我过来。” 徐挺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摇着头笑了:“在中和路酒吧街,放心吧,你过来一切都解决了。” “林臻硬扛着不说,这会儿心里怕是想见你想到不行。” “噢,”何樱很冷淡:“想我就是你们一圈人都在,唯独不告诉我,是吧。” 徐挺沉默了一阵,只是说:“换成是我,也不想告诉温凝。” “生意场上,能出人头地的谁会是温和纯良之辈?反正我不是。” “温凝也知道,”徐挺极轻地笑了声:“但我还是不想让她看见我的手腕,生怕她哪天觉得我……面目全非了。” “你说,何况林臻呢。他对你患得患失。” 身旁的好友大多半截身子入了名利场,只有她,还待在承载着纯白年少时光的九中。 那些应酬、手腕、心机人脉都沾不上她一片衣角。 尽管自己也困在局中,林臻下意识地,就想要……保护她。 想要守护她的这方纯粹,继续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 何樱被他说的内心酸软,却只是笑着调侃:“到底是要做新郎官的人了,就是不一样。得,我看你还是先给我找个停车位比较有用。” 中和路酒吧街客流喧嚣,一向以难停车著称。 徐挺笑意更深:“沿街的‘风荷’,直接开进路口来。怕什么,你是老板娘。” 何樱:“……” ## 她还真没见过林臻能欠揍成这个样子。 修长如玉的指尖捻着根细烟,却没燃,人坐在还没开张冷冷清清的酒吧后门阶边,举头望着昏黄路灯。 连温凝都看不下去了,淡淡劝着他:“你又不是一时冲动,能有这个魄力做,我就佩服你。等到元悦新开的时候,你怎么都翻盘啦。” 温凝压根没提微信公众号那件事。 她很了解,一个单打独斗微信公众号的影响力,如何也不能同知名企业公关团队写的声明相比。 就算能,用钱也能砸开别的公众号。至于口碑声誉么,只要不踩底线,别的都太虚浮。 提供什么服务才是第一位的。 “林臻,”她想到什么似的,忽而笑了:“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怕……怕吓着何樱么?” “怎么连你也八卦了。”林臻扫她一眼,不咸不淡道。 “不行么。” “樱樱从小就被保护的太好了,乖宝宝一枚,哪里见过这个,”温凝目视着林臻,认真道:“她要真怎么样,你也不许生她气。” “这还用你说。”林臻心浮气躁,都快把那支烟拧成弧形了。 “诶?” 两人说着,就听见身后一道软萌柔和的叹气声。 “徐挺,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安静地走开?” 她就这么没给他安全感,找谁倾诉都行,就不敢对自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醋味。 未婚妻在侧,徐先生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不接茬。 林臻忙屈腿起身:“何樱,我……” “别你。” 何樱也不管身旁温凝和徐挺正一脸兴味地围观,挡开了林臻的手臂,薄怒道:“我告诉你,我生气了。” 她脸上晕着一层淡粉,气鼓鼓补充着:“哄不好的那种。” 作者有话要说:  从热心市民那件事上,林臻就不可能是坏人,他所在的位置不容许他滥用善意而已。 ———— 有件事和大家说下:抱歉的是未来两周,这篇文的更新频率会暂时改成一周五更。 一周保底会更新1.8w,九月前就能完结。 我承认,这本非常差劲的状态对我是有影响的,我每天也都在折腾自己,反思是哪里没写好,能不能在后面改进些。 致使我现在一个章节要熬夜写六七个小时,但三次元的身体和近来的一些小麻烦有些不允许我这么做。 再次为我的不专业之处,向各位道歉。 我很珍视自己写的东西,不想囫囵吞枣随便完结,所以请允许我缓一缓,整理下大纲,争取带给大家更吸引人的故事。 放心,这文不会坑的,更不会在没完结前开新文,不然大家尽可以月石负分奉上。 第28章 晚上六七点, 还没到酒吧的营业时间, 庭前很冷清,连红白格的露天大阳伞都没撑开。 只余复古的枝形街灯, 笼着淡淡昏黄的光。 何樱抱肩靠在灯杆边,低头看着鞋尖,不说话。 但, 就是以围观的一对情侣角度来看,何樱这气生的…… 也太没威慑力了吧。 依旧是清灵的少女面容, 眼里漾着一层水润润的薄怒, 说不出的娇俏明丽。 “现在高中生那么好管了么?”还是徐挺看热闹不嫌事大, 半拥着女朋友,笑容意味深长:“小萝莉当班主任也能压得住……” 何樱气鼓鼓去瞪徐挺,“就你话多。” 其实,在点到即止认识的人面前,何樱一直是个性格有些模糊的女孩子。 乖巧斯文, 既没有很安静, 但也活泼不到哪儿去, 几乎不肯主动去麻烦别人。 一开始, 有冲着那张脸想追她的学长,最后也被她不起波澜的性格给退了回去。 但在真正相熟的人面前,何樱还是十六岁时白皙粉嫩,笑起来超治愈的小姑娘。 活脱脱一个软萌小可爱。 徐挺笑意越发收不住,温凝懒懒的也没拦他,反正她是不信—— 林臻这家伙能容得下。 “徐挺, ”林臻剑眉深锁,一脸不耐警告他:“婚礼的时候,你别指望我偷偷给你酒杯里兑矿泉水。” 众所周知,这位九中当年的风流人物,理科状元兼校草,致命弱点有二: 一是酒量差劲,二是……夫纲不振。 偏他还自己创业,人脉复杂不说,要娶的还是城中知名企业家的女儿,婚宴盛况可想而知。 是被灌的烂醉,还是洞房花烛小登科,还就真取决于……林臻能不能替徐挺顶住了。 “行行你厉害,还不成么。” 徐挺啼笑皆非:“温凝,我们回家,把场地留给这两位年轻人……” 没关系吧,温凝用唇语满眼关切地问何樱。 何樱笑笑:“没事凝凝,你去吧。” 有些事,只有他们自己能解决。 一时安静。 连遥遥的街边角落里,自弹自唱,街头艺人的歌都能听的清晰。 何樱闲着也是闲着,轻轻细细,跟着哼了起来。 林臻站定,影子长长拖在她身后。 何樱一开始还装作视而不见,但他用那种温柔至死的目光,怔怔低望着自己的样子。 ……让她无所遁形。 “何樱,对不起。” 林臻胸口起伏着,声音也有些干涸:“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我手段不光彩,甚至还不止如此。” “我还没那么大能量,只辞了一批没关系又游手好闲的,真正背后有靠山的……” 他自嘲地笑了声:“我一个都动不了。” 旁门左道,钻营取巧,这些商场上常见的品质,林臻一个都不敢让她知道。 因为从校服换上西服正装的那一日起,他就心甘情愿,对属于少年的纯善无伪挥手作别。 但从她说喜欢他起,林臻就翻来覆去,像是在同旧日的自己……吃醋。 他患得患失,担心何樱喜欢的只是曾经的少年。 ……而不是,他。 可何樱只是抿了抿唇,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林臻声音更暗,“……你不介意?” “我介意,”何樱软软哼了声:“我介意你什么事都去找徐挺。” “他是你女朋友,还是我是你女朋友?” 林臻表情一滞,显然被她的脑回路问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闷声说:“我是怕你觉得我不好。” “喂林臻,”何樱好气又好笑,直捶着他的肩解气:“你怎么这么有偶像包袱?” 林臻握住她的手,“不痛么。” 她任他握着,想到什么似的,瞬间低落下来:“呃,刚上大学的时候,其实我也想过的……” “要是念高中的时候我瘦一点漂亮一点,是不是就能光明正大冲到你面前问你……” 她沉吟了会儿,终于抬起脸释然笑了,撒娇似的向他抱怨:“林臻,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啊。” 林臻目光一缩:“我从来都没……” 暗恋的滋味有多心酸隐秘,他尝过,更不忍心让她知道。 何樱手在他胸前一挡,无所谓地笑了笑:“将心比心一下,林先生。” “你心里有多不好过,我也一样,以后还敢吗?” 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真是够歇斯底里的。 林臻情绪翻涌,一把将她扯进怀里,越抱越不肯放开。 她在他胸口蹭了蹭,软糯糯地说:“林臻,你好呆啊。” ……这时候她说什么,林臻都认。 “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厉害有担当的男人,你怎么会觉得自己不好呢。” “再说了,我又不怕你自私冷血资本家做派。” 她有一搭没一搭扯歪了他的领带,无辜地眨着眼:“那……你本来不就该这样的么。” 她还在絮絮说着,但林臻已经听不太分明了。 这世界真的是……很奇妙。 会有个人轻飘飘的一声肯定,让你瞬间生出力量,敌过万千流言蜚语。 “……何樱。” “嗯?”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他喉间低低沉沉滑过,何樱脸上也泛起了热意。 林臻却忽然一使力,把她抱上了台阶。 他站在阶下,微微仰脸看着她,街灯的光把他脸上的轮廓映的很深。 他唇色很红,衬的肤色极白,在半幽半明的夜色里,禁欲又……多情。 于是,在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他们就吻在了一起。 何樱在阶上倾着身子,被他稳稳抱住,而他…… 仰着头微侧着脸,唇齿辗转,深深吻着她。 用一种近乎臣服的姿势。 ## 高一年级的上半学期,在评讲完试卷后,总算是落了幕。 何樱带教的五班语文成绩和总均分,分别位列年级平行班第二第三,对新教师来说,绝对是一份优秀的成绩单了。 对得起家长期盼的同时,更能对得起自己这么些天晨昏颠倒的拼命。 同时更令何樱欣慰的是,梁效的情况有了很大的好转。 听周朗说,班上男生寒假约在一起打篮球,他们半推半拉,梁效也就答应了。 后半个学期以来,何樱每天大课间体育活动后,都要喊梁效到办公室待五分钟。 迫着梁效快速回到,能和人面对面交流的环境。 一开始,她跟说单口相声似的,她说,梁效在旁安静听,都快练出一水儿北方声腔了。 后来她想出了个法子,让梁效在办公室念……洋葱新闻。 这玩意儿念起来,办公室老师少有能经住不笑的。 纷纷扰扰都逗着梁效讨论,一来二去,他除了“何老师好”、“何老师再见”外,终于有了些新鲜的交流内容。 寒假降临,上半学期也顺利收工,何樱大感宽慰之余,一根神经仍然绷着。 明明婚礼在即的是温凝,她这个闺蜜怎么能紧张成这样。 试纱,选喜糖,敲订婚礼流程这些,即使新郎官公司再忙,也都一一上阵。 何樱要做的,就是陪温凝飞抵港岛选购婚鞋婚包,婚礼宴会厅的踩点走场。 ……时间飞逝,终于到了一切准备就绪。 要布置迎亲的新娘闺房的前一天。 忙到晚上九点多,温凝的奶奶特地煮了桂花酒酿圆子犒劳她们,香甜软糯。 但何樱和卢清映对视一眼,举着勺子,各自红了眼圈。 莫名其妙,眼泪扑簌簌往碗里落。 何樱也想不通,温凝要嫁的是徐挺,明明他们俩美好的像是童话故事。 送闺蜜出嫁这事,没经历的时候她还很憧憬,感觉既浪漫又有趣。 真轮到她了吧,心里揉皱了一样的难过不舍。 “她就算了,清映,你怎么回事呀。” 卢清映抽泣着一噎,这个,谁让她换领二代身份证那天热血上头…… 拿着户口本,顺路不声不响就和顾夕把证领了。 温凝连忙递纸巾给两人,叹了声气说:“好了好了,你们真难过,他明天不给够红包,你们不开门就是了。” “呜,”何樱委屈极了:“凝凝,我对你的爱能用金钱衡量嘛!” 温凝一向拿她没办法,声音转柔:“那明天捧花给你,好不好?” 何樱懵然啊了声:“按照流程,你明天要抛的。” 温凝淡然说着:“如果说捧花真有祝福作用的话,我也只希望你拿到,不如干脆点咯。” 何樱扁了扁嘴,眼泪掉的更凶了。 不会哄人的温凝:“……” ## 家族实力在那,温凝和徐挺的婚宴,自然低调不起来。 温凝的父亲为了表示对女儿爱重,送亲选用的车队连林臻都叹一声奢华,一路蜿蜒上内环时,瞬间就成了全城焦点。 时间过了六点,宾客已然坐满了一堂。 整座宴会厅的光影色调呈梦幻般的淡蓝色,清新干净,微风过境般的怀旧主题。 点缀的花束为了衬新娘极精致浪漫的主纱大拖尾,都是昨日新鲜空运到的,散着淡淡的馨香。 何樱猫着身子,再次和司仪确定了遍流程,点头向灯光示意完,就飞快奔向门外了。 六点十八分,宴会厅的灯光刹那间全暗淡了。 余下一道追光打在眉眼清澈,冷冽俊朗的新郎身上。 全景沙画配合着新郎新娘的点滴过往留念,上下翻飞,梦幻又唯美。 “顾夕你看,”卢清映吸了下鼻子,哑声道:“徐挺……眼睛红了诶。” “那当然。” 从少年时代,谁都不看好他偏要去惹的冰山美人,到后来…… 他一步步融化了她。心甘情愿按下自己的独占欲,让她光芒万丈。 而现在,她就要成为他的新娘。 沙画也安静的画完了。 请来的室内交响乐团,把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奏响了。 在全场宾客的掌声中,宴会厅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何樱深吸一口气:“凝凝,你别紧张。” 美丽的新娘侧过脸笑了下,一提裙裾,踏着圣洁的进行曲,逆光而去。 “前面是徐挺,我怕什么。” 斜肩束腰希腊风格婚纱,华丽精致的长拖尾在她身后漫漫铺开,美的如同梦境。 要把温凝交到徐挺手中的是她年迈的奶奶。 礼台是早就设计好的,温凝步至哪里,灯光烟火就会被渐次点亮。 两相辉映下,人胜花娇。 何樱原以为自己当个伴娘还要强忍着不哭,是件很丢人的事,没想到…… 礼台的中央,桃花眼含光的徐挺不知从哪儿要来一张纸巾,细细替温凝拭干眼泪。 何樱靠的近,听见他柔声哄:“妆没花,很美。” “我不也哭了,要丢人也我们一起。” 何樱:“……” 晾了满场的人也不怕,还真是徐挺嚣张的性格,只是……苦的是伴郎和伴娘。 摄像机正对着录制,她和林臻笑的既不能轻,又不能重,脸都僵了。 还好交换对戒,证婚人长辈致辞的环节都一路顺利。 直到剖白真心的问答环节,司仪让新郎和新娘各对彼此说一句一直以来,想说又不敢说的话。 底下的同学笑着起哄纷纷。 “徐挺这狐狸,就应该说当年偷偷扔了多少别人追温凝的情书!” “啧啧,你们口味也太轻了吧……” 台上的新郎面色薄红,低声说:“那个,当年念书的时候同学都说我是学霸,不近美色……” “但我好像第一次见你,就喜欢你了。” “靠,畜生!” “……当年是谁劝我们不要追的?” 何樱在身后忍笑不迭,林臻冲她淡淡一扬眉,特别镇定。 这家伙怕是早就知道了。 “那新娘呢?” 司仪转眼看向温凝,头戴花冠白纱曳地的温凝,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她低头一笑,清清淡淡说着:“有人最近总是不依不饶,问我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男人。” 徐挺很掩耳盗铃的,轻咳了声。 “但我真的没有理想型。在遇见你之前,我甚至从没有肖想过爱情和婚姻。” 众人为证,她含笑看进他眼里,语气郑重。 “徐挺,我从来都只想嫁给你。” 台下扯着嗓子的喝彩声一片。 眼看着新郎又要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司仪忙又拉着倒霉的伴郎伴娘救场。 沿桌敬酒,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快到结束时,何樱累的都快站不稳了。 但林臻更糟,玩笑归玩笑,硬气他也是真硬气。 新郎官还真一滴酒没沾,全被他给挡了。 末了,这人还非牵着何樱,稳步走到参加喜宴的林焕里和慕云面前。 何樱乖乖喊了声叔叔阿姨。 慕云目光一亮,立马挽着何樱的手,在贵妇堆里转了一圈。 “……诶对对对,是林臻女朋友,漂亮吧可爱吧?” “不念商科有什么紧要哒?人家会教书,父母也是,配我们家林臻绰绰有余。” 这次,何樱是真的笑僵了。 最后还是林焕里把她拯救了出来,笑眯眯问:“何樱,你有没有喝酒?” 靠在老爸肩上装死的林臻倏然活了过来,嘟哝了声“当然没”。 “嗯,”林焕里不轻不重,拍了儿子肩一下:“是我儿子,知道心疼自己的女朋友。” 林臻气若游丝:“爸,你可轻着点……” “拍死我你也没别的儿子了。” 林焕里笑骂了他一声,理所当然代替儿子,要把女朋友给送回家去。 何樱也没推拒,跟着他们上车。 结果没想到…… 一进了自家车,原本醉后还很清醒的林臻,瞬间崩了。 将近一米九的人横在后座上,闭目挡着眉眼,一动不动了。 “诶林臻……” 何樱吓了一惊,冰凉的手背贴上他前额:“你要不要去医院?” “没事,我也没喝多少。” 何樱好心关怀:“给你颗薄荷糖,要不要?” “何樱,你别说话了。” 半醉半醒之间,林臻微阖着眼,气息温热:“……我只想亲你。” 何樱脸瞬间烧的通红。 她分明看见,纡尊降贵坐在前排的林焕里肩也一颤。 前面传来安全带离开卡扣的声音。 “那个,小何樱哪,叔叔去后面那辆车,和你慕阿姨一起了。” 林焕里笑容很亲切:“你们年轻人,正常,正常,也不用太拘束了嘛。” 何樱:“?” 作者有话要说:  qaq婚礼写到爆肝 第29章 “林、臻。” 车门重新关上的一刹那, 何樱就忍不住压着声音, 恨恨警告他。 听见她唤自己,林臻含糊不清嗯了声。 那声音里夹着热烫的呼吸声, 这种时候,的确让人……面红心热。 但何樱气嘟嘟地挪了下,原因很简单—— 她的腿被……枕麻了。 “压痛了么?”林臻竟然还真明白了。 他一撑坐起了身, 背对着她揉着眉心,低低哑哑认错:“是我不好。” 见他这么体贴, 何樱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何樱小声嗫嚅:“真没事吧……” 方才酒宴上游刃有余、谈笑风生的也不知道是谁, 怎么一放松就成这样了。 “何小姐, ”一直没出声司机忍不住笑了,安慰她说:“您也不用太担心。” “林臻一直是这样,偶尔应酬酒多了些,和先生站在车门外的时候还一脸云淡风轻,但一上车就……” 原形毕露。 “噢, 那还蛮有定力的嘛, ”何樱抿着唇笑了:“您叫我何樱就行。” 司机诶了声, 笑眯眯地折中喊她一声何老师。 “没良心。”气氛正好, 林臻却冷不丁说了句。 真是……无时无刻不在吃飞醋的林先生。 何樱攀在他背上的指尖,没好气往下摁了摁:“不舒服就闭上眼歇一会儿,少说话。” 他往后一靠,不容分说把她揽进怀里,似笑非笑道:“是我先让你少说话的。” 你说过么,何樱拧了拧眉, 用唇语望着他说。 林臻勾着唇,只是笑。 何樱慢慢回想起来,原来他刚刚说的那句“我只想亲你”之前,是让她……别说话了。 原谅她,这个,只听见了后面一句。 何樱面色一寸一寸飞红,看着他越贴越近,几乎近在咫尺的脸,不知道是要索性闭上眼睛好,还是推开的好。 不行,这车上……还有第三个人啊。 “林臻,”她长长的睫毛扇了好几下,轻声唤他:“你、你别胡闹,不然我真生气了。” “别怕。” 他微阖着眼,似吻非吻轻缓细密流连在她脸上的每个角落,一路顺着温婉的颈项滑落下去…… 喂,这样和直接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来个痛快。 何樱咬着唇,简直欲哭无泪。 “我知道,”他埋在她的蝴蝶骨上,低低说着:“我喝了酒,不能吻你。” 等他终于放开了些,眼里的意乱情迷还没尽数散去,就那样极认真地看着她。 何樱推了他一把,咬牙切齿道:“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看来是真醉的不轻,林臻第一次被她那点力气推的身形一晃。 何樱看见,还真就很没出息的心软了。唉,谁让自己的男朋友自己心疼。 她腹诽了句,转而跳过这个话题,只是问他:“闷不闷?你先把外套脱了披在身上吧。” 伴郎和伴娘不同,西装礼服除了较寻常略浮夸点,穿出去也没什么不妥。 西装衬衣是剪裁得体,领结也规整,英朗俊俏是真,但一看就……很也不舒服。 见她没生气,林臻眉眼倏然一柔,含笑说了声没事,默默去扯自己的领带。 何樱暗暗骂了他一声妖精。 老实说,长那么大,长相不错的男人何樱也见过不少。 但她就没见过林臻这样,丝毫不显娘气,偏偏肤色极白,唇比美貌小姑娘还要红润的男人。 特别是配上酒后些许失焦的双眼,做出扯领带这种危险动作……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 何樱明明被美.色所迷,还非要轻咳一声故作镇定:“那个,我帮你吧。” 何樱很不争气地红着脸,双手并用折腾了好久,松了领带的桎梏,然后……一连解了衬衣上的三粒纽扣。 柔软的指腹从他温热的颈间上擦过时,两人都各自偏过了脸。 “好了,有没有——” 何樱话说到一半,忙又咽了回去。 总觉得这种时候,问他“舒不舒服”,这也……太诡异了。 何樱正要倾身坐回去,就被林臻制住了,他忽然说:“何老师,我知道我这叫什么了。” 何樱垂着眼噢了声。 他低望着她,极轻地笑了声:“饮鸩止渴。” 何樱:“……” 在心内吐槽他千百遍衣冠禽兽都不嫌多。 “咳,何老师。”司机师傅直直目视着前路,很不愿意打搅这对小鸳鸯的样子。 “你家住哪一栋?我看,可能要和你们小区门卫登记一下。” 何樱忙回神应了声,笑着推辞:“不用不用,叔叔您把我丢在门口,又不远,我自己走进去就行。” “不是不是,”司机师傅也笑:“先生说正好带点东西给你,你一个人也不好拎,肯定要送进去的。” 何樱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先生,指的应该是林焕里。 她在林臻面前能说一不二,想怎么欺负他就怎么欺负,但对林臻的父亲,晚辈的尊重还是免不了的。 何樱也不矫情了,飞快报了家里独栋的门牌号。 “赵叔叔,”握着女朋友手,正闭目养神的林臻笑了声:“您别记了,报我车牌号也准能进。” “哟,报你哪辆车?”司机大叔笑的不行。 林臻云淡风轻:“哪辆都行。” “林臻,”何樱拧着眉看向他:“你喝醉了,话怎么那么多?” 她自以为瞪着林臻的眼神都要喷火了,但在某人看来,面笼轻红,浅嗔薄怒的小美人简直…… 可爱到过分。 “乖,”林臻终于忍不住轻轻捏了她的脸一下,“要不怎么叫喝多了呢。” “……起开。” 何樱气鼓鼓翻他一眼。 但这位司机大叔,真就八卦兮兮报了林臻的车牌号,也真的……连带着后面林焕里坐的那辆一起,通行无阻。 等酒醒,何樱在心里软软哼了声,看她怎么收拾林臻。 眼看车开到了独栋花园前,何樱正想着怎么劝醉后不讲道理的林臻,这个样子就别下车了。 没想到林臻自己先皱了皱眉,一脸抑郁:“你没听我和我爸说了么,拜托他送你回家。” “转性啦?” 以往,林臻这家伙总是义正辞严地宣称,送女朋友回家既是他享有的权利,也是应履行的义务。 何樱心一软,也总是由他喜欢好了。 “别,别,就我现在这样,”林臻闷声说着:“你爸妈我还是怕的。” 何樱眉眼一弯,没忍住笑出了声。 林臻摇摇手,表情是烦乱的:“好了好了,快去吧。” 可一见她笑语如花的样子,林臻无可奈何又不甘心,蓦地凑近,在她脸上落下了一吻。 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柔声低语:“好梦,宝贝。” 何樱脸更热了,兔子似的推开他跑下了车。 后面那辆车里,呃…… 何樱看见,林焕里把一脸想看八卦的妻子塞回了车里,然后迈步向她走近。 司机大叔从后备箱抱出一个半人高的纸箱,放在了地上。 “辛苦了老赵,”林焕里笑着拍拍他的肩:“你先回车上看着林臻,没关系,我来拿。” 司机师傅也没和老板客气,乐呵呵回主驾驶去了。 一旁的何樱就更凌乱了,这一箱给她的是……什么玩意儿? “林叔叔,这这……” 林焕里含笑应了声:“别怕别怕,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图个你喜欢了。” 何樱害羞归含羞,但论为人处世,心里也是佩服林臻父亲的。 一方面,他很爱护妻子。 和慕云在一起时,林焕里连讲话都是低低柔柔的,丝毫看不出在外叱咤风云的样子。 至于在外,何樱自认是个很怕麻烦别人的人。当然,这个别人,目前也包括林臻的父母在内。 但林焕里慕云夫妇总是能恰到好处的,表达出对她的亲近和喜欢。 就像每次她喊一声“林叔叔慕阿姨”的时候,这对总裁夫妇总是一脸笑意,应的格外认真。 很舒适熨帖,但也不会过分热情,侵犯到她的安全区。 此情此景,何樱也就抿着笑,甜甜说了声“谢谢叔叔阿姨”。 她也没去抢林焕里抱着的箱,只好忐忑不安,当先几步按了家里的门铃。 “来啦!小祖宗诶,你真会挑时间敲门……” 内间,何琮颇为无奈的感叹渐近,显然是从二楼急急跑下来开门。 何樱的心也跟着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何琮看见女儿身后抱着纸箱,衣着考究、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时,果然一怔。 我……我反正什么都不知道,何樱默默侧开了目光。 “何工,这么晚打扰您了。” 林焕里朗笑着一点头:“我是林臻的父亲,林焕里。” 作者有话要说:  我要再卡文,我就撞墙tat。 ps:林焕里喊何樱爸爸“何工”,他是建筑师嘛,这是一种尊重又亲近的喊法。 那个毕竟在现实环境里,两个陌生男人一口一个“先生”,有点怪。 第30章 仓促之间急于给女儿开门, 何琮手里的铅笔甚至都还没丢下。 他低头推了下眼镜, 笑的斯文礼貌:“您好,久仰林先生大名。” 两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一阵寒暄, 几番推让后,何琮终于肯收下了那箱东西。 “樱樱,”何琮转脸薄责着女儿, 但语气温柔的一塌糊涂:“你也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不知道拿一拿?” 说归说, 谁要真让他的宝贝女儿搬了, 何琮怕是……门都不让他进。 “何工你这话说的——” 林焕里摇摇头, 笑了起来:“我虽然是个老家伙了,但也不能眼看着小姑娘搬东西啊。说来,还是你有福气,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谁看了都喜欢。” 哼, 那让你儿子别和我抢啊。 何琮没好气腹诽着, 但还是颇有风度笑着, 请林焕里进家坐一坐。 “今天太晚了, ”林焕里闻弦歌而知雅意,也笑:“改日我必能登门拜访,或者哪天有空,我做东请您吃饭……” 场景和过年探亲访友别无二致,客套仍是免不了的。 最后,何樱陪着何琮把他送出了院门时, 林焕里还特地回头冲她挥了挥手,笑容清朗:“再见,小何樱。” 何樱自然含笑点点头。 何琮冷冷哼了声,等车引擎声一响,拖着女儿就往家走。 何樱暗道糟糕,这次自家老爸怕是……有点难哄。 “爸爸。”何樱晃着他手臂,可怜巴巴。 何琮不理。 “……爸爸爸爸。” “行了行了,”何琮皱着眉,不咸不淡地说:“还好你妈妈今天不在家,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何樱睁大了点眼睛,小小声接着话:“我就死定了。” 深冬天寒,她整个人笼在浅粉的羊绒大衣里,只有小巧的脸露在外面,温声软语委委屈屈说着,看的何琮心都化了。 “什么死呀活的?”何琮故作冷淡扫她一眼:“妈妈舍得怎么样你啊?净瞎想。” 何樱噢了声,见一到家爸爸就盯着林焕里拿来的纸箱看,忙乖乖巧巧跑去找剪刀拆盒子了。 何琮默不作声,还是拿过女儿手里的剪刀,蹲身一如往日替她拆快递似的利落。 “樱樱,”他手下动作不停,微带笑意说着:“爸爸今天表现的不错,没给你丢脸吧。” 何樱眼睛一热,只敢含含糊糊嗯了声。 她知道,自家老爸一向不喜欢,更不擅于人情往来。 一把年纪了却要为自己……委曲求全。 他是个典型的技术工作者,性子安静。平日里不是一个人画图,要不就宁愿戴着安全帽,踩着脚手架,爬上爬下的实地勘察。 只要有技术水平在,一样做的风生水起。 何樱望着他已不再挺拔的背影,心里酸的跟被醋溜过似的。 “爸爸是不如他有本事,”大功告成,何琮拍拍手起身:“但就是天王老子想娶我女儿,也要规规矩矩上门向我低一低头。” “喏,拆好了,你自己来看吧。” 何樱忙半弯下腰去翻翻找找,不想让老爸看见,散落的长发正好能遮住泛红的眼眶。 看到所谓的礼物后,她险些被呛着了。 林焕里说,图她个喜欢,可这喜欢也太夸张了吧…… 上个月的哪天,林臻送她回家时,从后备箱摸出了两盒包装很好看的甜点蛋卷,非要塞给她。 反正被男朋友投喂嘛,何樱眨了眨眼,很理所应当收下了。 奶香浓郁地道,何樱回家一尝,心情愉悦地发了条微信给林臻。 “喜欢就好,”林臻想想又告诉她:“这是我爸去澳门谈生意时候给你带的伴手礼,他知道,礼重了你是不会要的。” 何樱当时就觉得,林臻父亲是个体贴细致的人,但她没想到—— 过了一个多月,林焕里又给她送了同个品牌整整一箱甜点…… 而且,她上次说味道不错的那几盒,数量格外多。 这做派,真的很……煤老板了。 何樱脸皱成一团,忽然有种自己上了条贼船的感觉。 消受不起啊。 婚礼过去的第二天中午,林臻感受到宿醉头痛的同时,一面从微信留言里,感受到了女朋友的怒火。 就像半夜逛淘宝总会忍不住要买许多令自己后悔的玩意儿,睡了一觉醒来,何樱居然……气消了。 或许是他昨晚那个样子的确很……迷人,又或许是醉成那个样子,仍然小心翼翼怕压痛她。 总之,想起林臻,何樱心里软软的,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但昨晚那些话又发出去了,过了撤回的时间段。 于是,寒假的最后几日,何老师佯装生了不过两天气,就被快要摘星星捧月亮的林先生,哄好了。 ## 正月十五这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明市的护城河畔,浮水流灯,堪为胜景。游船画舫之间,花灯璀璨,人流如织。 专程赶来的外地游客很多,以至于要警察们手拉手构成一筑人墙,抵挡可能发生的拥挤踩踏。 何樱从前向来是很佩服有精力去看上灯的人的,但有了男朋友后,她忽然就不这么想了。 哪怕是和林臻牵着手拥挤在人潮里,也很好呀。 “真想去?”林臻当时侧过脸看她,“想好了?” 何樱点点头。 等两个人吃完饭,牵着手晃晃悠悠,远远能看见护城河景区入口时,何樱瞬间就……后悔了。 这人流量,什么浪漫情思都给挤死了吧。 林臻语声无奈:“你啊。” 何樱苦着脸:“那你、你当时怎么不劝我一下?” “你是我女朋友啊,”林臻眉一扬,笑了说:“想什么呢。” “在我面前,你要讲什么道理。” “咳你,”何樱脸上泛红:“这……从哪儿抄来的情话?” 林臻淡淡笑着:“实话实说而已。” 何樱看着他,好几秒没移开眼。 她知道,这半年时光,林臻过的很不简单。 从初掌慕里中心,到元悦广场重装开业,他正在崛起成一个符合标准的林先生。 但一些变化也不动声色,悄然加诸在他身上。 她极少再在他眼中看到那种桀骜的少年意气,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云淡,温和的笑。 即便踌躇满志,也不会眼里闪动着光芒,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这或许,意味着一个男人的成熟,内蕴锋芒。 但她忽然只觉得……好心疼。 “林臻,”她闷声说着:“这么多人,要不……我们回去吧?” “累了?”林臻安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要不等等吧,九点半我送你回家。” “后天我就出差了,这次要一个半月回不来,我……” 想多看见你。 何樱话题一下被带偏了,抬起脸问他出差的行程。 知道他这次是真赶不回来后,垂着眼不说话了。 林臻在心底叹了声,也难过的要命。 偏偏不敢流露出半分。 他记起两年前,也是个冬夜,徐挺硬拖着回国的他上老城墙吹风。 林臻当时就觉得,这人疯魔了。 但看见他那双暗淡无光的桃花眼,一咬牙去就去了吧。 一声兄弟也不是白来的。 城墙上风寒料峭,吹的人神思清明,徐挺轻轻笑了声:“……你知道么,我又出差了。” “昨天半夜的航班回来,三点钟到家,温凝居然还在等我,她订、闹、钟不睡也要等我。” 徐挺的声音苦涩:“……林臻,是我让她变成这样的。” “我宁愿……宁愿她还是从前那样冷冰冰的,我受不住她这样等我。” 林臻无声按住了他的肩。 谁让一天不能多出两个小时,用来和喜欢的人相处呢。 彼时是局外人的林臻,很清醒地给了徐挺不少建议,而且还真的有效。 但轮到自己了吧,脑袋里白茫茫一片。 没想到何樱眼珠一转,忽然笑了:“那正好哇,你去了港岛可别想我。” 以后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要一开始就撑不住,那还了得。 “我要把这学期的赛课值班全安排到下个月,一次性解决拉倒。感谢你林臻,我的拖延症怕是有救了……” 说完后,她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眉在手机备忘录里飞快码着字。 一副无暇分心理他的样子。 林臻装作没看出她强抑的失落,只是沉默着,把人揽的更近了些。 人全涌进了景区,背街的小巷人很少,何樱抱着他的腰蹭了蹭,软声说:“好啦,你不想我想谁?” “难道你在外面还有别的仙女了?” 林臻低望着她,认真道:“不用,你就够了。” “噢仙……” 何樱原本想幽默一句“仙男客气了”,但见林臻眉心一跳,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她眼尾透着光,俏生生笑了:“那,仙……先生?” 没加姓氏。 风吹的梧桐叶响动,和着烤山芋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这句情话显然点燃了林臻。 他们第一次在夜晚的街道上接吻。 他柔软温热的舌尖探进来时,何樱还在推着他,她的为人师表,还有烤山芋阿婆的目光…… “……别怕,”他微喘着退开了些,仍然捧着她的脸不放。 “没人看到你。” 噢的确,他足够高能挡住她了。 于是,四目相对不过一秒,唇舌就……再度交缠。 这次不止是细密的舔吻,苦涩而甜蜜,更像是两人把深藏情绪让彼此心知的方式。 ……林臻,我其实很想你。 她躲在他怀里,还勾着他的舌尖不放,快把林臻折磨疯了。 最后那天晚上,何樱回家后,一脸淡然地跟章韵之说,她上火了。 吃麻辣火锅,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性格和家庭环境使然,所以会有何樱和温凝对待爱人不在身边,不同的做法。 qwq瞒不住了,我的设定林臻是不断在霸总路线上越走越远的…… 就……就那种霸道温柔的配置(捂脸) 第31章 从凛冽寒冬到春意融融, 时光似乎总是不知不觉, 过的容易些。 运动场上的学生们换上了轻薄的蓝白色运动校服,欢笑飞扬。 何樱处理完一天的工作, 抬头一看钟,居然距下班还有一节课的空余。 她抿着唇笑了下,舒舒服服, 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这在上半学期,简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呀。 经过一学期兵荒马乱的历练, 如今, 她终于找到了一点身为高中老师的节奏。 繁琐, 高压,作息时间反人类,这些都还在。 只不过何樱调整着消解了些。 第一学期时,身为新教师,何樱时时提着心神, 生怕哪里做的不如老教师, 被家长指摘。 就是感冒咽喉发炎时, 声嘶力竭, 她也吊着嗓子硬撑着,神色如常地讲课。 但渐渐她发觉,有时候没有必要那么“硬”。 也太折腾自己了。 学生调皮跳脱是有,但大都单纯善良。 她不经意间提了句喉咙不舒服,第二天,桌上就堆了好几盒花花绿绿的润喉糖。 连平时上课最闹腾的几个男生, 也安静了许多。 何樱回忆起自己的年少时光,慢慢明白了过来—— 十六七岁,大概是人一生中最想被当成大人对待的年纪。 期望尊重,期望被需要。 想通了这点后,何樱不再把班级事务都揽到自己身上,该让他们玩儿的就让他们自在去。 …… 经冬复历春,随着冰消雪融,一切好像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工作,家人,也包括……林臻。 他从年后就做起了空中飞人,从沿海到港城,辗转不歇。 好在高中老师被填的满满当当的作息时间,有些时候,何樱没空去想他。 反倒是章韵之有次忍不住了,淡淡问她,你们这恋爱还能谈的下去么。 近来一周平均下来,连三小时都见不到,这还是你没带到高三的前提下。 何樱当时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告诉她…… 能。 很不可思议的是,每天晚上,他们都是开了语音,听着彼此的气息入睡的。 她从没要查过岗,是林臻一忙完回到酒店,拨过来的语音通话。 何樱被他哄的少女心泛滥,有一晚故意软软说:“别那么折腾啦,我还能不相信你么。” “折腾?”林臻闭目笑着:“这是我每天最放松的时候了。” “你不许瞎操心。” 睡前枕上伴着她入睡的声音,把分别的晚上,都酿的格外甜美。 ## 活动课前的铃声响起,篮球和脚步声掺和着,带起走廊上一片喧嚣。 何樱收回心神,掩唇打了个哈欠。 “何老师。”一道沉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进来的是梁效。 总是单独喊他来办公室,也蛮怪的。 何樱灵机一动,便把每天给办公室鲜花换水的任务,拜托给了他。 “梁效,”何樱一边围观着,笑眯眯的:“听你妈妈说,你二胡拉的不错诶。” “今年五四青年节文艺汇演,要不就靠你啦?” 梁效动作一顿:“就……就别了吧。” 何樱咦了声,眼带笑意望着她。 “是周朗他们说,太惨了,”梁效支支吾吾:“恨不得让、让我戴上墨镜拉。” 何樱:“……” 这群熊孩子。 她好气又好笑,正要揪人去提溜周朗过来,就见郑临彦冰着脸,卷着一阵风进了办公室。 “郑神仙,”何樱笑容浮现,忙关怀道:“这是怎么了?” 课表提示,上一节郑临彦上的就是自己班的数学课。 看来不妙。 郑临彦从当堂试卷里抽出一张,默默递给她。 一张写了姓名的空白卷,字迹灵秀,但反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飞快看完后,何樱噗的一声,没忍住笑了。 “何樱。”郑临彦语气里的不满显而易见。 何樱忙按下唇角,信誓旦旦保证:“你放心,这事交给我处理。” 但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直到那位“罪魁祸首”,叫邱萌的小姑娘捻着印新写的试卷,期期艾艾站在门口时…… 何樱一秒钟淡了神色。 班主任都是戏精。郑临彦按了按眉心,对同事遇水化龙的本事,还是由衷佩服。 “写好的试卷给郑老师,”何樱恬恬静静说着:“你人跟我来。” “……噢。” 何樱一指身旁的座位,让她坐。 邱萌一沾上,又倏然站了起来,苦着脸可怜兮兮:“何老师,我写检讨。” 何樱万般无奈,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班上这个小邱萌,大概是眼下追星女孩中的一个。 试卷背面洋洋洒洒,写的是夸自家男神的“小作文”,这言辞……也难怪郑临彦要黑脸。 “先不谈这个,”何樱拧起了眉:“你觉得自己这……小作文,写的怎么样?” 她颇为沧桑地说着:“邱萌啊,你这东西写不好,人家说的可是你何老师棺材板直跳。” 邱萌险些被她不按套路出牌噎死。 她目光闪烁,越说越没底气:“不、不怎么样吧,那个,这种小作文都是……有套路的。” “好呀,”何樱睁大了一点眼睛:“你们应试作文借鉴模板就算了,追星都不原创。” 邱萌:“……”无地自容。 “我就纯从专业角度说,这作文词藻堆砌,言之无物,一点没有让路人动心的说服力。” 她冷悠悠笑了:“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教你写的啊。” “这样,检讨四百字就够了,长了你们郑老师也不耐烦看。” 郑临彦听见,不轻不重咳了声。 何樱扬了扬眉,笑着继续说:“至于我这边嘛,这周我们作文练笔是肖像描写,你知道吧?” 邱萌胆战心惊嗯了声。 “就写你男神,”何樱眉眼认真:“好好揣摩,一定要写到我满意噢。” “改明儿发上去,也让你们超话里的小伙伴提高提高姿势水平。” 邱萌欲哭无泪,点点头答应了。 何樱严明了她几句追星是消遣,现下还要以学习为主的话,就放人回去了。 谁还没年轻过,何樱感叹。 堵不如疏,这时候硬生生去劝小姑娘,不如往正路上引了。 等到办公室学生散尽后,沈曼和梅老师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小何樱,你这是全方位多层次打击啊。” 何樱含笑耸耸肩,一脸无辜。 直到晚上回家路上,她和林臻语音时说起这件事,林臻也低低沉沉,笑的不行。 他女朋友看问题的方式,从来都不一般。 “你笑什么呀,”何樱软嘟嘟说着:“我这是为了她们好。她们现在还年轻,不知道高中三年可能是她们一生文学素养的巅峰了。” 林臻轻咳了声,瞬间不敢说话了。 他高中时候语文成绩就捉襟见肘,大学四年荒废了不提,又在美国待了三年…… 可谁让他偏要喜欢一个语文老师。 何樱撇撇嘴:“别她们以后追星只会喊‘好看’、‘好帅’,我可不是教体育出身的。” “好好,你不是,”林臻笑的温柔:“谁敢说你是。” 何樱不知所谓地噢了声。 安静了好久,没人说话,又舍不得挂掉。 窗外,车流中遥遥有鸣笛声响起。 他那边有人声渐近,林臻依稀笑了声,咬字很深很好听。 但何樱听不太懂,他说的是粤语。 林臻的外公是南方沿海人,他自小就学的会。 因为港城商场官场通说粤语,这次洽谈林焕里理所当然,便把儿子扔了过去。 不久,那边又重回安静。 何樱忍俊不禁:“你还真是掌握了一门第二外语。” “事情还没谈完,但这周末什么事,”他忽然说:“我回来吧。” 何樱怔怔啊了声:“别了吧,你又飞回来。” 那点机票钱她也不在乎,但值机安检,林臻往来奔波也的确辛苦。 “没事,”他声音轻了又轻:“想你了。” 车尾的停车灯明明灭灭,和人的心绪一样。 “林臻。” 她舔了舔唇,低低开口:“……我的对港签注还没过期。” …… 结果,她一进家门,林臻替她订好机票的短信就进来了。 明市是开放对港自由行的城市之一,有签注订好机票,说走就能走。 “樱樱,洗手吃饭了,今天有你喜欢的菜。” 章韵之催着女儿,却见她耷拉着眉眼,人不动。 “妈,我明……明天晚上可能不回家了,去趟港城。” 学生面前淡定自如,回了家,何老师还得当回小白兔。 章韵之淡淡噢了声,表示听见了,盛饭端汤利落得很。 “咳,妈……” “我不是听见了么,”章韵之哼了声:“你妈就是再不通情理,人家一个月飞回来看你两三回,我也总要让你去一次吧。” 咦,这么好说话的嘛。 她自己冷静下来想想,都觉得十分钟之内拍板订票一气呵成,明天打飞的去看男朋友…… 这事儿太疯狂了。 但章韵之只是问了问接机和时间安排,转而就叮嘱女儿:“第一,我还是那句话,女孩子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第二……” 何樱红了脸,心也一提。 章韵之笑意幽微:“你怕什么呀,我就想说dfs的护肤套盒不错,你记得替我买。” 何樱:“……” 合着在学校摆了学生一道,回家就要自家老妈调戏。 真是……天道好轮回。 ## 第二日中午,航班如期抵达港城。 林臻开车从机场接到何樱后,连酒店都没回,就陪着满眼闪着小星星的女朋友……逛街去了。 商场舒缓灯光底下,何樱真是越看林臻越顺眼。 找个富二代男朋友就这点好。你血拼的时候,他主动拎包,安安静静陪着。 非但不会嫌弃你败家,还用一种“你怎么就买这一点”的怜惜目光,注视着你。 太贴心了。 但当何樱心情愉悦地从卫生间回来时,她瞬间就……不这么想了。 “你钱多啊?” “买个包的钱反正不缺。” 林臻低望着她,笑意淡淡:“我看你一进店郎心如铁,唯独多看了这只两眼,就买了呗。” 因为样子别致,何樱的确没忍住,多瞄了那只包两眼。 她是不差钱,但也还没到想都不想,就拿下这种空负美貌,既难打理又格外昂贵包包的地步。 她迟了一迟,指着商场悬挂的巨幅名模广告,无奈地笑了笑:“林臻。” “我也看了那帅哥好几眼,你要替我搞来吗?” 这都什么阔少逻辑。 谁知道更不讲道理的还在后面…… 人群川流的商场里,林臻倏然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何樱双眼湿漉漉的,彻底懵了。 她不知道的是,林臻最爱的就是她口是心非,带点娇纵的样子。 软软推着他骂他混蛋,就是害羞的喜欢。 傲娇说着港币汇率不好,我才不要花钱呢,实则就是很想购物的意思。 这种反差萌,林臻简直百看不厌。 他意犹未尽地制住她的肩,侧着脸低头,又去吻了一下。 “……林臻,”何樱脸上浮着淡粉的怒意:“你、你混蛋。” 身高颜值使然,林臻俯身吻她的动作,简直惹眼到不行。 何樱甚至看见周围有小女生举起了相机。 林臻把她护在怀里,被恨恨拧了下,仍然止不住满眼笑意。 “何樱。” 他贴在她耳边,温柔低缓笑着:“下次骂我,一定要记得换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何樱眼中的自己:╰_╯ 林臻眼中的何樱:o^o ps:甜文作者的酒店里,当然只会出现一张床:-d 第32章 夜晚的海风拂面, 清润温柔。 饱餐一顿后, 林臻和何樱慢悠悠,沿着海防道往酒店走。 这座国际化都会酒店业很发达, 尤其是繁华地段,几座标志性的酒店声名享誉中外。 此次,林臻陪同集团一位高级副总裁前来, 就是为洽谈意欲在明市临江风光带,引进知名纯港资酒店品牌的事宜。 林臻说着, 何樱听的津津有味。 如今, 港资财团以其雄厚的财力和完善的经营模式, 在大陆及海外仍保持着卓越的影响力。 就连帝都明净整洁的地铁四号线,都是政.府采用ppp方式,引入港铁mtr运营的。 年前,林焕里又吃下了新区临江风光带沿线一块地,便动了引进高端酒店业的心思。 随着年初元悦广场的重装开业, 林氏集团成功地在新区筑牢了第一块品牌。 当何樱看见朋友圈里出现的开业盛况图文时, 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 心里透着淡淡的甜。 既替他开心, 也有……属于女孩子那点小小的虚荣。 林臻这一番话她听是听懂了,但对商业洽谈到底不太懂,只是问:“那现在谈的怎么样?” 何樱想了下,又侧过脸,笑的一点狡黠:“肯定是有进展,不然你们哪用在这磨蹭这么久呀?” 不知不觉酒店已经到了。 林臻对迎上来的服务生温文道了声谢, 然后噙着笑望向她,不说话。 “我猜对了?” 他点点头,疏朗的眉眼自内而外,透着股从容笃定。 何樱忽然觉得,头顶的灯火都晃了一下。 林臻没看出她的失神,只是缓声轻语提醒她要出示通行证了,办理入住手续。 为了搭衣服好看,何樱特地背了只款式独特的小包出门,因为没有隔层,口红小镜子充电宝都挤在一起。 一时半会还真就翻不到卡夹。 她动作更大了,一边小声嘀咕着:“诶我的通行证呢。” “好了好了。” 林臻实在见不得她那个委委屈屈的样子,把手里提的购物袋放到地上,俯身替女朋友翻包。 何樱软嘟嘟犟了声:“……就是没有。” “行,没有。” 林臻低着眉轻笑了声,语气无奈:“没有了我看你怎么回去,就留这儿陪我?” “你想得美。” 很快,林臻就找了那只小巧的卡夹出来,在她眼前晃了下,笑意闪动:“这是什么,嗯?” 何樱一把夺过卡夹,气鼓鼓越过他,走到了前台边。 “何樱小姐,”前台经理比对完证件,双手递还给她,一边含笑说着:“林先生的庭院景观双人房,已经为您添了份全新的个人用品,房卡请您收好。” 何樱的微笑凝在脸上,直勾勾转脸去看林臻。 这、这什么情况,她用眼神恨恨责问他。 ……这家伙明明说的是,替她订同一间酒店的房。 林臻不动声色别开目光,拿了房卡,默默牵起她就往电梯间走。 这种酒店一路都有接引的服务生,在人前怕落了林臻的颜面,何樱到底也忍着没拆穿。 “嘿,领导等等我们。” 身后接连响起几声揶揄的轻笑。 在这个英文名满天飞的地界,叫一声“vivian”会回头的人数,怕是都比领导的多。 何樱唇角微抽,也和林臻一起往回看。 走近的两男两女都年纪轻轻,衣着鲜亮,笑起来意气风发,丝毫看不见一点倦意。 男俊女美,很符合何樱对年轻有为,业界精英的想象。 林臻也和她坦白过,能带出来参加此类规格商业洽谈的新人,除了业务能力过硬外,颜值普遍也不低。 不是说真要使什么美人计,但商场上长相出挑的,站那儿就是张公司名片,自然更容易占优。 尤其是站在最右边那个女生,身材纤秾合度,瓜子脸蛋,一弯眼时更有股说不出的媚意。 何樱浮起一个温软无害的笑,往林臻身旁退了些。 “领导?千万别。” 林臻半皱着眉:“给你们这么一喊,人家还以为我们这是公务出游,我可担不起。” “还有介绍下,”他一揽何樱的腰,笑意渐浓:“这是我女朋友,何樱。” 几个人的注意力瞬间就被吸引了,满眼八卦都转向了他。 何樱最先记住了两个女生,妩媚的美人叫江舒,恬淡安静的是褚溪。 “我妈妈也是高中老师,”江舒笑着挽了下碎发,有些感慨:“很辛苦的,你好厉害。”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几个人钻了进去,依旧笑着扯东扯西。 油画色调的灯光里,何樱斜倚着宽阔明净的镜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 或许因为班主任历练出的职业素养,何樱对闪动的目光格外敏感。 站在她对面的褚溪,看似不着痕迹,眼光从她的包包扫到鞋子,来来回回了至少两三次。 像是在寻找或是确认什么东西。 “对了何樱,”她终于出声了,淡淡柔柔说着:“你知道酒店楼下也有名品店吗?” 褚溪看起来好心极了,含笑继续着:“要是不怕买太多,你一定要去逛逛。货实在太全啦,连黑金牛皮这些都有,我一时没忍住就……” 末了,还附赠给她一个是女人都懂的眼神。 电梯间里的气氛一窒。 能站在这里的,那都是七窍玲珑,心思九曲回肠的人。 各子公司历练新人中的翘楚。 这一个多月的相处,明里暗里,谁还没品出褚溪的用意。 但也不得不说,这个褚溪,段位的确是高。 公司里早就风传,小公子的女朋友既不是商界女精英,也不是哪家门当户对的千金。 而是象牙塔般重点中学的一位年轻女老师。 更玄妙的是,近来更有人说,这消息就是从总裁办传出来的。 恐怕这消息才让褚溪坐不住了吧。 褚溪在集团里,自恃学历高手腕漂亮,又长了张宜室宜家的脸蛋,向来有点才自精明志自高的意思。 可她父亲供应商的生意境况窘迫,只能靠从前的发达强撑点样子。 这让她更生了急于钻营的心思。 自从林臻回集团接手元悦广场版块,褚溪瞬间提起了精神,仿佛看见了一条明路。 公司里也有不少年轻女性对着小公子眼泛桃花,褚溪听见了,总是轻慢一笑。 林臻的确是万里挑一的挺拔俊俏,但最令她动心的,还是他老板独子的身份。 何况她的机会最好。 她正好被派驻到负责元悦广场团队,又是集团管培生,同林臻一起工作的机会格外多。 但她润物无声的温柔攻势,丝毫不奏效。 偶尔有一回,她故意拼错了要交由林臻审核的邮件中的一个词时,林臻指了出来,不咸不淡说了她两句。 褚溪受教,半晌红着脸含羞带怯,拿那种带一点仰慕的目光注视着他,唤了声师兄。 但凡有点英雄心的男人,都要忍不住心生怜惜。 她也的确是林臻的本科同校师妹。 “抱歉啦,是我有点毛躁了……” 林臻听完,目色淡淡哦了声:“我是计算机专业的,师兄称不上。” 褚溪:“……” 她在心底一口咬定,林臻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那样也好。 她今天这话,一是暗示何樱奢侈品还不是要靠男人刷卡,你自己又消费不起。 看人眼色过活的可怜鬼而已。 二是,这是她们的花花世界,衣香鬓影,和你一个穷酸教书匠压根不是一路。 刀不见血,却劲风扑面。 一旁的江舒笑了声,意味深长:“小溪,买不买的到包呢,这是我们要操心的事。” “人家老板的女朋友,还用考虑这个?那我看这么大的集团,也快凉了。” 两个男同事很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何樱再一头雾水,听见江舒这话,也明白了过来。 ……可真行。 快速电梯楼层数仍在飞窜着。 何樱坐楼层高的电梯一直有种不适感。 四肢乏力,耳朵像被层膜挡着似的,连听声音都虚飘飘的。 再加上眼下,脾气泛着一圈圈涟漪,往上涌。 她索性闭着眼,心一横,在众目睽睽下…… 软软跌进了林臻怀里。 对面四双眼睛就跟猫咪开了美瞳一样,瞬间瞪的圆溜溜。 林臻管不了旁人怎么想,忙环住女朋友,低头去看她的脸。 何樱一边嫌弃自己戏太多了,一边又演的很起劲,气若游丝道:“……抱歉褚溪,我刚才没听清。” “电梯升的太快了,我不舒服,耳鸣。” 林臻其实是知道反常必有妖的道理的。 以往何樱坐电梯不舒服的时候,他想抱她都不让,咬着唇挺过去拉倒。 但她神情脆弱地靠在他怀里,就足以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你怎么又这样了啊。” 林臻声音低柔的一塌糊涂,小心翼翼轻抚着她的脸。 “要不要我们下去待一会儿?” 江舒&褚溪&两位男士:“?” 靠,这……这人是谁? 连这位不解风情的小公子,还真都有人能驯服。 幸好电梯转眼间就停靠了。 一下电梯,两个男人扯着唇角,酸不溜秋道了声别,就回各自房间了。 至于褚溪怎样没人关心。 江舒倒是心情美妙,高跟鞋踏在地毯上,摇摇曳曳回房去了。 ## 房门“咔哒”一声合上,何樱就从他手心挣脱了。 沉沉的身影仍然挡在她面前。 何樱微恼着去推他的肩,但没推动。 她又一次伸手,才沾上他衣料,林臻就故意故意一晃,握住了她,低低唤了声何樱。 “不用解释,”何樱由他握着,眼都不抬,声音安安静静的。 “我知道,这种情况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出现的。” 相反,只会越来越多。 年轻多金的小公子,人又俊朗。 沾上他不是少奋斗多少年,是根本就可以……躺倒不用拼命了。 这年景,自尊自爱,靠才学能力在各行各业发光的女性人数与日俱增。 但同时,在社交平台上炫h家配货购物指南,男友送的珠宝腕表,身材脸蛋流水线生产的“年轻辣妈”也越来越多。 风气如此,引的不少心智尚不成熟的小姑娘,更暗暗歆羡这种生活。 一束柔和的暖光笼在她白皙的脸上,何樱还牵唇笑了下:“我要天天防着你,那书也不用教了,早就烦死了。” 也不屑为之。 “是我的错,”林臻闭了闭眼,语气不宁:“我怕你心里不舒服,从前就……没和你说。” 彼此工作都忙,他要是忽然横生一句有个女下属对他有意思,何樱不郁闷就怪了。 “这次出差前,我明里暗里向人事那边透出过不想要褚溪的意思。但临行前一天,她就又出现在名单上了。” 林臻苦笑了声:“你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我总不能为了这事,去找我爸告状吧。” “再说人家敢做,就不怕我爸知道。” 连学校里都有两三个派系互相别苗头呢,何况他们。 林臻见她不说话,一抿唇把手机递给了她。 “你的指纹就能解锁。” 他眉眼清澈,低望着她说:“只有工作qq和oa上的联系,记录在那里,微信我也没加她。” “别为了一个路人不舒服,不值当。” 何樱避开不接,“谁知道你有没有把人家备注成移动联通。” “林臻,”她眼珠一转,忽而又笑盈盈,凑近了些:“你就是吃准了我不会接的吧……” ……他怎么就这么负心薄幸了。 “你怎么冲我发脾气,我都认。但这口锅我不背。” 林臻看着她,啼笑皆非:“何樱,我对你有多死心塌地,你心里没点数么。” 这话还真把何樱问怔住了。 好像,林臻以前也没海誓山盟,信誓旦旦说过永远爱她,但她就是……知道。 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他看身边所有人的目光,都和注视她的时候,不一样。 那样的温和笃定,给了她很充分的安全感。心都被填的满满当当。 原来她这么一闹,不过是想告诉他自己也是在意的。 其余就是,小别情侣间的……打情骂俏了。 何樱面上泛红,小声嗫喏着:“好了好了,知道啦,诶你干嘛……” 他低笑了声:“明知故问。” 然后他浓黑的睫毛垂覆下来,按着她的肩,近乎急切地吻了下来。 窗外的海港璀璨,中央空调安静的换气声里,隐约能听见彼此气息渐浓。 还有指尖滑过衣料,唇齿厮磨的暧昧声响。 真的好久没见了呀。 何樱就一直一直,舍不得推开他,环住他颈项的手越摁越深。 那些细致轻缓的舔吻早不知去了哪里,这是深夜里,属于都市男女拥吻。 从前看美剧时,男女主人公拥吻着四目相对,衣物就一件件散落。 何樱看的面红耳赤,但也有些懵懂。 如今她明白了,有个词叫意乱情迷。 当他的手顺着背脊滑落,并不太温柔地轻拢慢捻,钻进她的衣料里时…… 她居然昏了头的觉得,这是一种解脱。 就如一丛暗星落在了草堆里。 要是不给一点清凉的慰藉,势必……星火燎原。 他把她抱到了案几上,抵着吻的越发难耐荒唐,何樱只好闭上眼,一手往后寻觅着借力。 倏然碰翻了酒店送的欢迎茶点,茶汤四溅。 她受惊地一脚点地,垂着眼推开了他。 气氛暧昧的可怕。 她手背抵住热烫的唇,微微喘着说:“你……你替我下楼开间房吧。” “随便多少钱了,反正就一个晚上。” 林臻没答话,手臂仍撑在她两侧。 “……林臻。” “嗯?”他的目色如窗外夜海浓重,翻涌了一下。 但还是失焦了好几秒。 何樱隐约觉得不对,嗓音都发虚:“你……没事吧?” 林臻抬眉,对她笑了下:“你都知道了,还让我下去?” “你你你……” “我怎么了。” 他眉眼间蕴着一股精致的风流气,贪恋地抱着她,气息沉沉:“……孤男寡女,夜深人静,我没点反应还是个人么。” 这下,何樱很切实地感受到了,临近的“危险”。 “林臻,”她缩在他怀里,涨红了脸一动不敢动:“你没事吧。” “要忍不住,这么多年,我早死了好多回了。” 何樱:“……” “你让我抱会儿就好,”他下巴抵在她肩上,闷闷说着:“你要是现在下去单独开间房,回公司我就不用上班了。” “我怕以后应酬往来,人家都给我送肾宝。” 何樱险些被他噎死,“……你!谁让你没选双床间的。” 林臻轻嘶了声:“我说何樱,我一个人出差选个双床间,你就不怀疑么?” 何樱:“……” 是不是性致勃发的男人,脑子都动的格外快些。 最后,何樱还是从了他。 反正她洗漱收拾完也将近凌晨了,热水澡一泡,一天血拼的疲乏都冲了上来。 一沾床,何樱的心思便昏昏沉沉,直往下陷。 林臻手撑在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卷着她的发尾玩儿。 “……别烦啦。” 她嘟哝了声,拍蚊子一样挡开他。 林臻倾身去拧灭了她那侧昏黄的读书灯。 她弯月似的眼阖着,睡颜温婉宁静。 林臻停在半空,怔怔看了好几秒。 然后俯身,落下了一个轻如鸿羽的吻,低低道: “晚安,宝贝。” 第33章 从暮春至夏, 万物生发, 时间一天一天往后流淌。 人隔两地,也可以习惯想念。 所幸白天彼此都有执着的工作, 没空去想。等到夜里,听着对方的声音陪伴入眠就很好。 至于周末假日,飞来见上一面, 拥抱亲吻都可以。 何樱一点没觉得难捱。 反而,花时间去想他, 心境都会变得温柔。 五月的一个晴天傍晚, 夕霞漫天, 晚云如油画般涂抹着天空。 今天正好轮何樱值班。 在教师食堂吃完饭,散着步往回走的何樱忍不住,握着手机停在暖橙的空幕下,连拍了好几张才满意。 “何老师好。” 身后传来三三两两学生笑语招呼声。 “……你太有少女心啦。” “你们也好,”何樱细细柔柔, 弯起眼睛也笑:“那当然, 我是老了, 但少女心永不老。” 灰暗枯燥的高中生活里, 能有位年轻漂亮,能交流不古板的女老师,真的是件再赏心悦目不过的事了。 从来,何樱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凶”老师,也没指望过学生怕她。 虽然职责所在,她不能纵容班内学生, 该冷下脸色的时候,批评检查一样都少不了。 但胜在何樱当软则软,就事论事,从不翻旧账。 就是被她说了一两句,正处青春期敏感的少年和姑娘也不记仇,相反很愿意听她的话。 有个小姑娘凑近了些,红着脸期期艾艾:“期……期末分班后,何老师你带文科班嘛?” 整个高一级部,老少中青,教师们风格各有千秋。 但新晋的美人班主任何樱,无疑是人气最高的。 女生们穷追不舍:“那你带哪个班呢?” “这我也不知道,”何樱摇摇头:“要听校领导安排,至于具体带哪个班么……” 何樱抿着唇笑了:“那都是等你们分班名册出来的前一天,我们班主任在一起抓阄,抓出来的。” 一片拖长了音调的扫兴哀叹声里,何樱挥了挥手,回办公室去了。 傍晚的柔风拂面,她放松地深吸一口,然后低头在屏幕上飞快打着字。 ……向林臻炫耀呗。 尽管在级部里何樱一向低调,遇到有老师打趣她最受学生欢迎,也忙笑着推说没有,反过来夸别人几句。 但在林臻面前,她觉得自己又变成了手背在身后,眼里闪着小星星,等夸奖的小姑娘。 一直等到她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林臻才回复她。 “没意思。” 何樱拧起眉,绕口令似的问他:“什么有意思没意思?” “你又不许我吃醋。” “那是女学生!” 林臻负气:“……我就没见你秀过恩爱。” 何樱对着台历,很无奈地笑了声。 林臻说的不错,逢年过节,她也没在朋友圈认真秀过一次恩爱。 九中的老师都只知道何樱有男朋友,还是和她青梅竹马的高中同学,家境优渥,至于优渥到哪个地步…… 何樱不愿意说,知道的少数几位和她关系都不错,自然也不会乱传。 因为工作作息的关系,高中女教师要不内部消化,要不就索性破罐破摔,找个和自己一样不归家,甚至更忙的丈夫。 什么临床医生、程序员、现役军人比比皆是,像林臻这样的富家公子真的是……寥若晨星。 何樱哪敢发那些林臻送她的东西。 “算了,你别为难。” 林臻见她没答话,又自言自语道:“……反正你也不至于绿了我,见不得人就见不得人吧。” “我就不信,我还没熬出头的那天了。” 她都能想象出,林臻半皱着眉表情躁郁,嘟嘟哝哝的样子。 何樱噗地一声,眉梢眼角藏不住的笑意。 “……何樱。” 邻座一起值班的郑临彦抬眉,不咸不淡提醒道。 何樱倏然脸一红:“咳,抱歉抱歉。” 也太……尴尬了吧。 “那个,”何樱浮起一个笑,起身递了条蓝莓味的荷氏给他:“吃糖吗?” “不吃,”郑临彦面容淡静:“你忙吧。” 何樱扬了扬眉,坐下继续甜甜蜜蜜,哄醋坛子林大公子去了。 …… 直到有个学生神色匆匆,连门都没敲就冲进办公室时,何樱唇边还勾着浅淡的笑。 “何老师、郑老师!” 这学生似乎是……科创班的班长,自家师父沈曼的得意门生,名字叫陈锋。 看见陈锋气喘吁吁,神色愈发惊慌,何樱心也一点点往下坠,下意识和郑临彦对视了眼…… 然后迅速双双站起身。 干教师这行都知道,校园安全无小事。 何樱平心静气道:“老师都在,别怕,你说。” “快要晚读,我催施茹去问英语作业,结果发现她不在。” 陈锋语速急促:“施茹同桌说,她月考没考好被家里骂了,闷了两天没好好吃晚饭了,我就让她同桌去找她下。然后,我站在讲台上时不小心往窗外一看。” “施茹她……她捂着脸坐在五楼的走廊栏杆上,腿都悬在外面……” “老师您快想想办法,她可能要、要……” 少年脸色惨白,连那个词都说不敢说出。 死之一字,对于十七岁花季的生命,太过沉重。 何樱瞳孔一缩,瞬间明白了过来。 当年念师范院校的时候,她是上过关于正值青春期中学生心理的课程。 当初饼状图上那些冷冰冰的自杀率数值、自杀成因分析忽然窜到了她眼前。 何樱经不住打了个寒颤,一咬自己的唇瓣,拼命恢复心神。 “报警了吗?”很快,郑临彦依然淡静的声音响起来了:“你们班其他学生现在在哪?” “报了!校园警察电话走廊上贴着,不少人连带着隔壁班的都跑下楼了……” “陈锋你听着,”何樱也冷静下来,飞快郑重道:“你现在就跑下楼,和天井里的学生说,一念之间这是同学的性命!” “谁要是敢起哄,你就给我闷头捂着脸揍谁!” 长久以来人们总以为,只有闭目纵身一跃而下的,才是真正想寻死的。 于是就有了g省的那位女高中生,两难之际,围观群众却嘲笑,高声起哄着:“你有本事跳啊”、“要跳不跳就是怂”。 小姑娘心一横,狠狠甩脱了消防队员的手,飞身跃下。 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此葬送。 趴在地上嚎啕痛哭的是消防队员,而真正有罪的,是那些恶毒冷血的看客。 “知道了!” 陈锋点头后退两步,卷起一阵风转身飞快跑了。 “何樱。” 郑临彦握着手机走近:“你知道我不太擅长这个,但你说,我照做。” 何樱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了鼓励,慰藉,甚至一丝……淡淡的温柔。 她屏气凝神道:“临彦,你一边下楼,打电话联系钟校王校还有曼姐,然后通知门卫处绝对不允许放一个记者进校门。” “还有,”何樱短暂沉默了一秒:“施茹是个心底温柔的孩子,她……应该是家庭问题。同学的劝慰鼓励,是对她的有帮助。” “但,警官没到达,拉起警戒线前……” 她微哑着声音,看着他说:“你首先务必要保证天井正对的那块地方,没有我们一个学生。” 郑临彦和她并肩向外,闻言,凝重一点头:“放心,我懂。” 虽然这个假设很残忍,但不能心软。 身为教师,他们有责任要为所有学生,避免可能出现的伤害。 楼梯转角处,他们一个上,一个下。 何樱对他笑了下:“我会和警官一样上去,我是今天高一级部的值班班主任。” “……好。” 他们都很清楚,万一……失败,在上面劝说的那位,会是承担所有舆论压力甚至问责的人。 真不是郑临彦推卸责任,他既不了解施茹,性格又太安静。 比起替沈曼代过一个月课的何樱,哪都不合适。 郑临彦低眉往楼下跑,然后,极轻极轻地落了句话。 “何樱,你真是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姑娘。” 面对同事的商业互吹,何樱来不及细想,调头便往五楼飞奔。 高一级部的筒形教学楼,教室只占用了四层。 五楼一般用作广播站和音乐阶梯教室,少有人烟。 何樱听见自己的呼吸心跳喧嚣,一边听着教学楼底学生纷纷扬扬的安慰声。 晚自习值班的家长也坐不住了,夹杂着方言高声劝着。 “施茹——” 何樱终于跑到楼梯口时,听见了自己班上周朗微微嘶哑的喊声。 天边的暮云不管人间几何,还是如斯绚烂美好。 一向阳光跳脱的少年带了些许哭腔:“施茹,我不就是喜欢你,和你表白了么!” “你对我没意思也不至于这样,要飞下来砸死我啊!” 何樱听的眼眶发热,眼泪直往上涌。 学生们也纷纷附和:“就是就是,施茹,你别冲动……也想想周朗嘛,他多喜欢你,我们也喜欢你呀!” 小姑娘扶着栏杆,双腿悬在栏杆外悠悠荡荡。 她侧过脸,对走廊上的女老师含泪粲然一笑:“……可是对不起了,何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仙女们,希望每个女孩子都能被世界温柔对待,下章会出现文案剧情诱惑何老师噢~~ 非常抱歉,回来的太迟了。鬼知道我这儿为什么台风忽然这么大,飞机延误的不成样,都上微博热搜了。 今晚母上大人生日,开车出去次饭,梧桐树倒了一地,一路都在担心会不会被砸到qaq 重新开启日更模式ing…… 今天发15个红包。 第34章 何樱宛如飞机遭遇气流时的颠簸, 心里猛然一漾。 天空淡蓝, 夕霞辉煌,布景美的似一幅画。 那种深不见底的悲伤却在空气中浮动着。 她强抑下翻涌的恐惧, 单手扶住墙,声音柔了又柔:“施茹,你哪有什么对不起我。保护你们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何樱是故意装作听不懂, 她那句“对不起”是什么意思的。 眼下这情形,引导施茹不往那方面想, 拖到警官消防队员抵达, 是她能想到最优解了。 施茹偏过脸看着她, 一时真就忘了要回过去。 “老师知道你心里不好过,”何樱握住手心的细汗,一点一点说着:“老师不是你,不敢说感同身受之类的话,但你要想一想呀。” “生而为人是很艰难, 我也承认。” 可能因为自己距高中的时光不算久远, 何樱一向很能理解这群少年姑娘们的想法。 高一成绩下滑的厉害, 她心里发堵的时候, 也有曾想过向章韵之倾诉的念头。 但章韵之的表情透着隐隐不耐:“你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好烦的?就只要你把书念好就行了。” 可书哪里是这么好念的。 没办法,旁人总喜欢用过来人的思维,居高临下去俯视着你所经历的痛苦。 要不敷衍一笑,说着感同身受之类的鬼话;要不就轻描淡写讽一句,这有什么的,谁没经历过似的? 听她这样说, 小姑娘眼泪噼里啪啦往下落,胡乱去抹。 何樱拎着心,悄无声息往前近了一小步,“施茹,但既然到这颗星球走一遭,还有很多好事情要等你去看呢。冰岛的极光、撒哈拉的星空还有圣托里尼的蓝海……” ……很近了,再让我近一点吧,求你了。 她弯眉笑了下,带了点少女的娇憨:“或者能和喜欢的人谈场恋爱,就是成天待在一起,什么都不做,一切也都值得了。” 周朗声嘶力竭的呼喊声,就回荡在天井里。 施茹的情绪不知到底是被谁感染了,身体簌簌发抖着抽噎起来:“何老师,可我真的、真的活的好累啊……” 肯交流就好,何樱咽了咽喉咙给自己鼓劲。 她耳朵尖,听见身后楼梯间警官沉稳急促的步伐声,忙又抬高了音量:“你听我说,别急别急!” “做人是不容易,下辈子要能选,我一定做只猫了。所以就这辈子,不多享受点特殊的,让我投胎我都不甘心,你说……是不是?” 施茹闭目摇着头,眼泪飞洒,只喃喃念叨着,可我没希望了呀。 何樱心也跟着狠狠一酸,哽咽着说:“……谁说的,你有。” “老师们往届带过那么多学生,还不知道?” 即使只代过一个月课,关于施茹,何樱也知道不少。 施茹是个俏丽安静的小姑娘,甜杏眼水光融融,乖巧中带点怯生生的,让人一见就忍不住心软。 但沈曼提起施茹时总在叹气,出差临行前还特地提醒何樱,务必要多关照她。 施茹是家里的姐姐,底下还有个弟弟,今年刚满七岁。 当年还实施计划生育政策时,她父母为了生这个儿子,双双丢了事业单位的铁饭碗。 父母二人脑筋又不灵光,下海做点小生意一直都在亏损。于是,施父心一横,咬咬牙出国去新加坡做劳工去了。 即便如此,提起这个家庭新添的“男丁”,夫妻俩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逢人便说这工作丢了也值。 这不,去新加坡当劳工也要给儿子拼个首付回来。至于别的车、贷款啦,不还有个会念书有出息的姐姐,将来要贴补么。 从弟弟降生起,施茹便成了家里被遗忘的那个人。 她暗下决心更拼命的念书,要考取所更高的学府,为自己的前途将来筹谋。 施茹的成绩也一直的确很出众。 她很喜欢泛着书香气的校园,喜欢班里意气风发的同学。 还有办公室里温柔的老师,有时她们给了她连妈妈都不曾给过的细密关怀。 但随着文理选科重新分班,学业压力加大,家住在老城区,每天上下学骑车往返要一个多小时的施茹,渐渐就有些吃不消了。 想在学校附近租房这件事施茹提都没提,只是和妈妈说,想办个住宿住校去。 没想到,施母眉一皱,当即拒绝了她:“你自己念不好就念不好,就不要怪条件差了。你看看,我们是缺你吃还是短你穿,感动中国里那些赤贫家庭的小孩,人家还不照样考清华北大?” 见女儿只是默默低头垂泪,一言不发,施母心里愈见烦躁。 “小茹,不是我说你,”施母叹了声气,语重心长:“那在我们小时候,要是家里有弟弟,做姐姐的学都不上了,主动去外面做工养家啦。” “现在你爸爸为了供你们姐弟念书,都跑到新加坡做劳工去了,你该知足了。” 施茹当时含着泪,摇摇头反笑了。 她自然听懂了妈妈的言下之意,能供自己念书已是莫大的恩赐,至于别的,就千万别妄想了。 越想心态越濒临崩溃。 分班前的最后一次月考,施茹的成绩一泻千里。 当晚,远在新加坡的施父知悉了,万年一次打了通语音通话给女儿,足足责骂了五分钟。 小茹啊,你这个样子怎么给弟弟做表率哪…… 爸妈还指望你有本事,替我们养老送终,看着弟弟呢…… 弟弟,全是弟弟。 那我算什么呢?施茹听的热血直往脑袋里涌。 仿佛有一块灰蒙蒙的纱布,笼在了她为自己规划的远大前程前。 无论她有多努力,摔得多疼也要爬起来继续,这个试图吸干她骨髓的家庭都会永永远远,绊住她的步伐。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 她翻来覆去了两个夜晚,终于在一个美丽的黄昏傍晚,踏上了空荡荡的教学楼顶层。 迅速赶来的消防车队在楼底铺开了应急设施,警察们也站在了何樱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先开口的是位面容慈和的老警官:“小姑娘,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警察叔叔们都听着呢。但我看呀,你还是先下来好不好,瞧把你老师吓的……” “你老师也还是个小姑娘,你也很喜欢她,不忍心她难过,是不是?” 语罢,老警官便向施茹伸了手臂过去,在他沉稳的语气里,一切都看起来理所应当。 仿佛她不是一时冲动上了天台,只是个调皮不肯归家的小女生。 “来,你抓着叔叔,闭上眼睛就落地了。” 何樱屏住呼吸几乎不敢看,但施茹只是没伸手,其余一丝过激动作都没有。 不过她捂着脸,眼泪流的更凶了。 这些年的寒窗苦读,全市前五十名的优秀成绩,这些都在告诉她…… 还没到绝路,她还有未来可期。 这时,老警官冲何樱直扫眼色,做了个“可以劝”的口型。 “我……我有个非常好的好朋友,我和她曾经和你一样在科创班,也是曼姐的学生。” 何樱抿了抿唇,微颤着说:“她妈妈早逝后,爸爸很快娶了新的妻子生了儿子,把她丢给奶奶抚养后,就不闻不问了。” “她把回家看作是个折磨,那样甜蜜温馨的三口之家,和她又有什么关系。但她告诉我……” “既然身在灰暗谷底,这一生,总要冲上去看看蓝天是什么样。” “很多人觉得她过得不错是因为嫁了个好丈夫,”何樱抬眼,对她温和一笑:“其实不是,我比谁都知道她有多适合做翻译,但最后她选了理,念了金融数学。” “因为经世致用。她说万一将来要挣脱家庭,也能拥有一份高薪资的工作,这就是底气。” “施茹,你和她一样厉害,不要这么早放弃。” 何樱的语气近乎恳求:“你……先下来,听警察叔叔的话,好不好?” 小姑娘神色怔怔,似乎在考虑她说的真实性。 就在这一刹那,老警官出手如电,伸臂拦腰把施茹从栏杆上往后一抱。 天井里顿时响起一片学生们的吸气惊呼声。 何樱迟了一秒,知道身后年轻的警官从她身边擦过,齐齐冲了上去。 极致的紧张之下,她像是从身体里抽离了一样。 喊不出,也动不了。 不过一切都是幸好。 老警官眼力稳,出力很沉,死死抱住小姑娘,两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 闷闷砰的一声,落地了。 “钟队!您腰还好吧?!” “没事好着呢,小陈不是跑过来替我抵了下么?” “小妹妹快起来,不怕不怕噢。” “姑娘诶,只要你没事就好,咱都值了!” 周围的声音嘈嘈切切,王校也和沈曼气喘吁吁,当先一路飞奔到楼顶。 “小何哪,”要不是碍着性别,王校简直恨不得要拥抱她:“你今天做的太好了,事事周到,多亏有了你!” “你这是救了我啊,不然这、这我都不敢想……” 类似恶性校园事故一旦发生,就是九中这样的超级中学,声誉口碑上也吃不消。 何樱起身,摇摇头笑了:“这事换谁都一样。” “抱歉,王校我有点不舒服,今晚的自习能不能先不看了……” “行行,没问题!”劫后余生的王校,笑容慈特别慈祥:“你赶紧去歇歇,吓着了吧?明天你也不用坐班,上完课就给我回去休息。” 何樱点点头,想和沈曼招呼声,却发现她抱着施茹,悲喜交集。 “都说了,你住宿钱我付,我好歹是个特级,那点钱算什么?大不了以后你工作了还我,你这孩子怎么不听呢?走走,今晚你跟老师回家……” 何樱手搭着扶梯,拖着步子往楼下走,一点一点,又缓又慢。 等到那些声音都渐次远去。 她终于咬着手指,蹲下了身,止不住眼泪扑簌簌往下落。 灭顶的压力一经松懈,眼泪是最好的发泄工具。 工作qq群都炸开了锅,弹出的消息中@她赞扬的,纷至沓来。 何樱坐在台阶上漫无目的往下翻。 回班的学生从她身边安静绕过,也不忍心惊扰。 郑临彦发来一条消息:“校门口被记者围住了,我放出消息说学生已经安全,但人都不肯走,你出门小心。” 何樱回了句知道,拍拍衣裙,回办公室理了下妆容,便独自往校门口去了。 躲是躲不过去的。 …… 何樱望见校门前,长·枪短.炮,记者和围观群众交织,人潮如水。 沈曼从身后追上来,急着替她解围。 这时,何樱的手机响了,她摁掉不肯接。 又一次,再摁。 沈曼扫到了备注:“……没事,林臻的电话,你接就是。” “呃,不了吧。” 见沈曼一脸忧心忡忡,何樱眨了眨眼,笑意幽微:“喏,那么多记者在,我可不想掉眼泪。” 沈曼怔了一秒,酸倒牙一样捂着脸戏谑她。 何樱正不满,沈曼的铃声也响了。 还是林臻。 沈曼笑着接了起来,嗯了声。 “……好没事,你带走就是了,这边剩下的事原本也该我们处理。” 说着,便揽着她一路样校门走。 沈曼笑容温暖:“别怕,你只管往前,林臻在那等你,后面的事都交给老师。” “……林臻?”何樱睁大了一点眼睛。 “这家伙说想给你个惊喜来着,没想到刚下机场高速,就看见这个。” “不过依我看哪,这个惊喜也不错。” 明明是……很不错。 何樱一颗飘飘荡荡,浮在半空中的心,终于落了地。 很矫情的是,眼眶真就温温热热的。 教师从来都是一门苦心孤诣的职业。 甚至当危险来临时,她们也必须撑起身躯,毫不犹豫挡在学生面前。 但保护别人久了,她都快忘了,自己也是有人护着的。 人们眼里独当一面,遇事冷静的何老师,也是个在男朋友怀里蹭了又蹭,水盈盈撒娇的小姑娘。 而她现在,真的很想这样。 …… 校门前,乌压压的人群背后,那辆极其骚包的超跑,霸道地停在那。 “哟,小林总今天也来看热闹?” “到底是母校么?” 本地电台的记者多有认识林臻的,乐呵呵打趣着。 林臻含笑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拨开人群弯腰扶起警戒线,一路通行无阻,进了九中门卫室。 记者和围观群众:“……” 更令这群人瞠目结舌的是,林大公子出来时,半拥半抱着位年轻美貌的女老师。 动作眼神,无比温柔呵护。 所以这是围上去还是不围? 就在这犹豫的几秒间,林臻迅速把人塞进了车里。 记者们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了上来。 “抱歉。” 林臻散淡靠在车沿,一正领带,唇边勾着的笑年轻俊朗:“我不能单独受访。” ……这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呃,林先生,”有位女记者一指车窗:“我们想采访的是……被您劫走的这位老师。” “对啊,您没立场剥夺她受访的权利,而且!我们保证不乱写。” 大庭广众之下,林臻单手插袋,侧过脸淡淡笑了:“这是我女朋友,你说我有立场么。” “她累坏了,我要带她走,麻烦诸位让一让。” 获知了这个巨大八卦的记者们,只好眼看着林臻一踩油门,飞驰而去。 林臻一路载着何樱去了自家酒吧,灯红酒绿,人声喧嚣。 他没多问,只是俯身半拥着她,目光温柔:“怕不怕?” 何樱咬着唇摇摇头,又点了一下。 “想做点什么舒缓一下?” 林臻低低沉沉,诱哄着她:“烟、酒、蹦迪还是ktv?或者是……我?都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  施茹的故事,化用自好几个我所知的真实案例,至于三次元的发展,有喜有悲,在此不表了。 希望世上少一些偏心的父母,女孩子们都能被呵护着长大。 ps:顺便发个林总给我,我可以去快递柜自提(咳 第35章 繁华都市的夜晚, 校园是少有安静的一方天地。 当踏入这一片灯红酒绿时, 何樱的还有些懵。 人影摇红。 左首的女歌者抱着尤克里里自弹自唱,把那首《我要你》唱的柔肠百结。 林臻俯身含笑问时, 她迟了两秒才记起要回他。 何樱手心发烫:“……我长那么大还没点过一支烟诶,你呢?” 人在极度紧张释放后,是很容易激发出内心小小的阴暗面的。 想要离经叛道, 做点什么……更刺激的,仿佛这样才能好受点。 林臻显然深谙此理。 “我当然会。但不抽, 你等等。” 之于乖乖女何樱, 点烟这事儿, 平日只存在于“拿烟的手微微颤抖”的表情包里。 林臻微扬起眉,敲着吧台:“劳驾,给你们老板娘递支烟?” 精巧细烟递至眼前时,何樱这才发现自己手还在抖。 她拿过打火机,浑浑噩噩, 竟然……点燃了细烟上的那段海绵, 火光乍现。 还夹着缕缕轻烟, 糊了。 要是换作他人做出这事, 再正式的场合,林臻都要为自己能否忍住不笑,打上一个鲜明的问号。 但眼前…… “林臻林臻,”何樱轻呼着,柔软无措:“我、我点反了怎么办呀。” 说是心如泥沼,也丝毫不为过。 “别怕, 我在。”他一把摁灭了那火光。 然后,俯身含住了她的唇。 虽然在最靠转角处的一台卡座,灯光晦暗不明,可毕竟……也是间听听歌,舒缓放松的清吧。 没那么热情开放。 但,何樱一点也没推开他。 那支烟已被他捻的稀烂。 唇瓣柔软,含着温柔的气息,只是安静细密的舔吻而已。 乖,没事,都过去了。他贴着唇,含吻着向她保证。 在如墨深海飘荡的一叶孤舟,他是……望见灯塔的温暖光明。 何樱慢慢抱住了他的背脊,侧着脸游移,两人鼻梁相抵,气息都快要用尽,但谁也不舍得放开。 只好越吻越深。 最后,是林臻尝到了微咸泪水的味道,按着肩推开了点,低眉看她。 “……没事,”何樱对他笑了下,用手扇着风平复:“是我太没见识,不淡定。“ 二十四年平静如水的生活,第一次,年轻生命生死线上的徘徊,明晃晃摆在她面前。 何况,她还是最可能改变结局的人。 “怎么会,”他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水光,温柔极了:“何樱,我觉得你好厉害。” “真的,”他手心摊在半空,扬眉笑:“不过,把手机交出来,我暂时接管了。” 何樱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了他。 “曼姐说学校的事暂时不用你管,今晚既然和我在一起,就不许看了。” 他垂着眼,声音渐凉:“哼,待会儿还不知道全城要冒出多少云情敌,和我抢你。” 何樱:“……” 教育话题在市民群体里关注度原本就高,何况是在这所首席名校发生的一起“天台案”。 依记者电台的功力,何樱的相关信息迟早要被曝光,这点林臻很清楚。 受过良好教育的名校教师,遇事沉着有责任心,偏偏娇俏美貌,水灵到让人不敢猜年龄。 林臻都能想象出,将来有多少人要隔空表白喊女朋友了。 ……烦。 他取了案上的钥匙,低头一路握着她往内走,默默开了一间宽阔的包厢。 影院设备、ktv点唱机,桌球台这些娱乐设施一应俱全。 “这是个休息活动室。”林臻在身后淡淡解释着,然后咔哒一声,把门落了锁。 在一起这么久,林臻的心思,何樱已经能猜出个大致。 这家伙肯定是想……做坏事。 不管林臻人前有多游刃有余,进退有度,在她面前该犯幼稚鬼的毛病,照犯不误。 比如上个月,林臻深夜搭乘航班飞回的那次,他们原本约好第二天她家楼下见。 或许是临起飞前,他对她说的那声“晚安”太温柔,换好睡衣躺下的何樱翻来覆去听了好几遍。 她把手机按在心口,咬着唇翻身坐起,然后咚咚咚跑到镜前收拾自己了。 在凌晨驱车近一个小时,赶到机场接某人去了。 深夜航班出港速度很快,加上林臻招眼的身材相貌,稀疏涌出的人群里,只一眼,何樱便如愿看见了他。 他推着行李箱往外走,神色淡倦,但在四目相对时—— 如春风吹破浮冰,他目光倏然一软,笑意明朗地低了下眉,又抬眼去看她。 何樱心都跟着一晃。 ……是真的好帅。 “何樱。” 隔了好远,他眉眼温柔,用唇语唤着她的名字。 可到了近前,林臻又点着她的脑袋,一阵警告:“夜间行驶不危险么?以后再敢这样,我不告诉你航班号了。” 那语气宠溺,反正何樱没听出丝毫威慑力。 两个人一路打情骂俏,眼看要坐电梯去往地下停车场,林臻非拉着她往机场巴士接驳处走。 何樱没好气嘟哝着:“这么大的指示牌,你走错啦。” “信我一次,”林臻笑的云淡风轻:“机场都快成我第二故乡了,还能不知道么。” 他一推玻璃门,牵着她走上黑黢黢的廊桥。 巴士停运,四下无人,唯有空中孤月一轮。 何樱拧起了眉:“林臻,你……抄小路也没必要这样吧,我们回去吧。” 身边的林臻忽然扔开了行李箱扶手。 然后捧着她的脸,温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过了好久,他抵着她,含含糊糊笑:“……何樱,你看我多讲社会公德。” 然后一副餍足,意气风发拉着她回停车场了。 ……信他,还不如信鬼。 何樱往后退了步,长长的睫毛垂覆下来:“你锁门干嘛。” 气氛越来越微妙,她声音轻了又轻:“这、容易招人家误会。” “我不是说过么,”他一把将人扯进怀里,笑意沉沉:“我是个讲社会公德的人……” 往后的话,尽数湮没在了唇齿间。 如果说方才那个吻是如酥的春雨,那眼前勾的她神思昏昏沉沉,连供氧也不足的…… 是炎夏的一场强雷暴,席卷过境,要把彼此融进身体里。 她没挡住从喉咙里溢出的一声轻哼。 娇软中带着凌乱的声息,何樱自己吓了一惊,终于记起要推他。 当然也只是,意思意思而已。 “……你讲个混蛋。” 林臻似吻非吻流连在她脸上,“你千万别考虑招人眼,我要是雇的员工这么没眼力见,早就亏死了。” 他声音里染上些许沙哑,还是笑:“你以为钥匙是谁给我的?” 何樱:“……” 以后她一定绕着这地方走。 暧昧直到章韵之的电话打来,才散了点。 奇妙的是,章韵之找的居然是林臻。 见林臻摁了接听,何樱眼巴巴凑上去,被他反握着挡开了。 “……嗯,是和我在一起,”林臻笑容温和,特别懂礼貌:“您放心她没事,就是有一点吓着了。” 何樱悄悄翻他一眼:“真假。” 章韵之又说了些什么,林臻连连点头嗯声应着,然后道完别,就挂了。 何樱:“……” 她盼来盼去,也没等来公务出国的章韵之找她接电话。 ……这年头连母爱都淡薄了么,何樱眉眼耷拉着。 林臻揉了揉女朋友的脑袋,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不怕不怕,我收留你啊。” 何樱反唇相讥:“想太多,谁要你收留了?” “你妈妈啊。” 林臻一指手机,语重心长:“阿姨她很担心你,特地嘱咐我——今晚领你回家睡觉。” 那种语气,简直比她说教学生时还要端正无私。 “……你等等,我回个电话给我妈。” 林臻大男孩似的一抬手臂,懒懒散散,偏不让她够到。 何樱炸毛了:“林臻!” 林臻唇边勾着一点笑,声线低沉,要多风流有多风流。 “要听话噢,何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明天发,周一还有章。 晚安。 第36章 一路上, 何樱左思右想一点都不明白, 章韵之怎么忽然转性了。 林臻把油门踩的格外欢脱,“你愁什么?那不肯定是我靠颜值征服了阿姨。” 男人一旦自恋起来, 真是收也收不住。 “别,”何樱大摇其头:“我妈可不喜欢你这种唇红齿白小鲜肉长相。” 林臻从后视镜里扫她一眼,然后动了动唇角, 不置可否笑了。 哪个男人喜欢被人说小鲜肉,尤其还被自己女朋友。 再说了, 林臻下巴一扬, 趁红灯间隙对着后视镜比对了下…… 也没那么嫩吧。 看的何樱笑倒在靠垫上。 林臻冷哼了声, 但一看她笑眼弯弯,宛如个递块棉花糖就能哄好的小姑娘。 ……瞬间一点都气不起来了。 眼见车流渐渐稀疏,何樱这才发现,林臻的车是往他家方向开的。 “林臻,”何樱不乐意了:“你总要让我先回家一趟吧?” “不用, ”林臻半皱着眉, 还带了点笑看着她:“我回去拿, 拿完我陪你回家……睡。” 何樱红唇微张, 啊了声。 “阿姨当然不好意思对我提这个要求,但人在江湖,讲究的不就是个听话听音么。” 林臻转着方向盘,一耸肩继续道:“大家都是聪明人,干嘛要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何樱无言以对,不过, 明里暗里透出点意思,这也的确……符合章韵之的作风。 林臻进家不到五分钟,效率的很,就收拾好物品回车内了。 “哟,还挺精致哪?” 林臻任由她笑,摇摇头,一脸无奈:“干我们这行,个人形象管理也很紧要。” “好啦,”何樱晃晃手臂,靠在他肩上,语气软软:“我就喜欢精致的,真的。” 谁青春的时候,还没憧憬过两袖临风,荷尔蒙勃发的糙汉。 但到何樱如今这个年纪,还是喜欢注重个人清洁,精致有格调的男人多些。 地心引力又不只青睐女人。 男人不注重保养,三十五岁一样皱纹横生,四十岁就大腹便便,臃肿油腻。 何樱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噤。她实在无法幻想自己要同这样的男人,共度余生。 “我礼尚往来,我是不是要说点什么?” 林臻见女朋友神游天外,忍不住逗她:“那我……喜欢胸大的?” 何樱:“……” 她拧了拧眉,很囧地低头望了一眼,似是在验证他这话的真实性。 结果不小心触到了他递过来的目光,正好也落在她的……胸部。 空气中火光乍现。 两个人很纯情的红了面,双双别开目光。 ## 直到何樱拧开玄关的灯光时,脸上犹有余温。 章韵之和何琮双双出差,外婆高血压又有点犯了,不能来陪她。 何樱垂着眼,装作稀松平常地领着林臻,在只有彼此的家里转了一圈。 “你坐,”何樱一指窗边的美人榻,便要转身往外走:“我去烧点水喝。” “行了,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贤惠。” 林臻把包往美人榻上一扔,按着她肩往外走:“老规矩,我做,你观摩。” “不不你是客人……” “冰箱里东西能动么?” “……呃,当然。” 林臻拎出瓶酸奶,对着光一看保质期,啼笑皆非:“这是你爸妈留给你的储备粮吧,还有三天就过期了,赶紧的。” “这西柚也熟的不能更熟了,我帮你剥了吧。” 何樱连连点头,要多乖巧要多乖巧。 “那个我,”她试图挽回最后一点颜面,弱弱解释道:“这几天我反正值班嘛,一个人到家都将近十点了,谁乐意忙这个。” “好,”林臻见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含笑拖长了音调:“也不知道是谁,那天晚上跟我抱怨。” 何樱唰的一声脸红透了。 “说我要是对她不好就咬死我,”林臻控诉着,表情却很享受:“还说什么在家里,爸妈宝贝着连壶水都不让烧,生怕烫着;一个人在家快递都不给开门,生怕是坏人……” “你说,我能让你烧水么,你爸妈是把女儿捧在手心里。” 他笑意蔓延到眼底:“换我,要抱着你。” 何樱似是被他这一句承诺吓住了,怔怔往后退了步。 水壶咕嘟嘟冒着气,林臻佯作不知,摇摇头笑了声,拿水果刀削了个口。 很快,空气里就弥漫出西柚微苦的清新香气。 厨房的一抹暖光灯下,成年男人沉默的背影,看起来是格外安定可靠。 而何樱,恰恰就是在别扭这个。 谈恋爱是彼此开心,不是互相折磨。但她感觉,自从从事了高中班主任这份高压力工作以来…… 大多数时间,都成了她在单方面地向林臻倾吐负能量。 然后他温和包容她,上天入地哄她开心。 虽然林臻从无抱怨,但……这让她并不好过。 两个人把水果酸奶消灭一空,时间已经不早,便各自去浴室洗漱了。 …… 各人带着一身清新水汽出来时,林臻控制了许久,才忍住不去揉女朋友的长发。 何樱出浴后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林臻,你冲一杯糖水给我。” 说完,她神色恹恹扶着墙,一点一点就往卧室挪。 今晚的一番折腾,在食堂补充的那点能量早就消耗殆尽了,在浴室里拖着事情的何樱,很荣幸地中了低血糖的招。 说晕也谈不上,没偶像剧里那么浮夸。 但是心跳地极慢,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耳蜗里像是覆住一层膜,连周遭声音都听不分明。 林臻一把抱住她,稍微一松她就踉踉跄跄,横倒在了床上。 “……我没事,快去。”何樱气若游丝。 林臻吓的脸色都变了,飞快冲了杯温糖水回来,半扶半喂她喝了下去。 “这不是胡闹的事情,”林臻俯身,目光锁在她脸上,语气深重:“再等三分钟,要还是这样,我就带你去医院。” 但很奇妙的发现,一杯糖水入腹,闭着眼小憩会儿,何樱真就……复苏了。 “不许皱眉了,”她抓着他的手臂,长舒一口气:“我又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小毛病不严重。” “那我要是不在呢?” “你要不在呀。” 何樱仍闭着眼睛,轻声笑了:“那我衣服都不穿,直接倒回床上,吃颗糖过会儿就好了。” 林臻:“……”还真是个中老手。 出了这么一桩事,暧昧的粉红泡泡一下就被吹散了。 何樱连湿发都是林臻吹的,陷在柔软床上一点起不来,闭目就沉沉睡着了。 …… 直到凌晨两点,她猝然惊醒。 梦里梦见有个小姑娘一脚踩空,然后坠入深谷,不知是施茹还是她自己。 她按了按太阳穴,急促地喘息着平复。 从小她就是如此,只要白天精神过于紧张,晚上必然有一场噩梦光顾。 但今夜有所不同…… 一个温柔有力的手臂从后面,默默环住了她,然后一寸寸收紧。 “整晚都感觉你在翻来覆去的,”林臻声音里带着惺忪睡意,心疼地叹了声气:“做噩梦了?” “不怕,醒过来就好了,梦和现实是反的。” 何樱反抱住他的腰,在温暖的怀里蹭了蹭,闷闷说:“那你一定没看过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我是没有。” 林臻轻笑了声:“这辈子我好像除了你,没梦见过别的,要不何老师给我解析一下?” 何老师揪着他白色棉质睡衣的领口玩儿,指腹柔软,频频从他颈间大动脉擦过。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丝毫没察觉到不妥。 “林臻,说到心理学……” 何樱从他怀里抬起脸,目色迷茫困惑:“你说,我今天做的真的……对么?” “不考虑社会、道德、法律这些,”她顿了顿,艰难地措着辞:“你看,其实我们都清楚,原生家庭的问题,再高明的老师也是无能为力的。” “她父母难道从此之后就不重男轻女了么?你相信么。正是因为施茹漂亮优秀,一不小心更会沦为父母待价而沽的一件商品。那她……以后的日子该多难啊。” 何樱没有流眼泪,但她的表情难过极了,难过到……林臻心都跟着揪了一下。 “但你做了你所处位置,你能做的最好事情,不是么?” 林臻一点一点顺着她绷紧的背脊,低低说着:“我明白你的意思,行为是美丽的,对不对。” “一个人之所以选择死亡,是因为即使在别人眼里看来,死是件残忍决绝的事情,但于他而言,死之解脱必然是高于生之欢愉的。” “面对一个成年人,你或许可以尊重她抉择生死的权利。但宝贝,你面对的是个未成年人啊。” 他的声音流淌在寂静夜里,分外低沉动听:“保护她们就是你的职责,显然,你做得很好。” 何樱目视着他,好久没说话。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即便已经在一起了,喜欢他这件事还能越陷越深。 深情多金,教养良好,清隽俊俏,这些优点她当然能罗列出一长串。 但让林臻更有成熟男人魅力的是,遇到麻烦时,他会挡在她身前,思维缜密疏朗,提出一个可行的解决方案。 而不是糊弄小孩子一样,告诉她“忍忍就过去了”、“人总是要遭遇不顺”之类的鬼话。 和他在一起,便是满城飞絮的黄梅天,都能看见光。 “好,我……知道了。” 何樱抿了抿唇,终于问出了心里的别扭:“林臻,你有没有觉得,总是我在麻烦你啊?” “你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林臻倏然翻身,按着她躺下,似笑非笑说:“我还觉得你事儿太少了呢。偶尔跟我撒个娇,也是为工作上的事。” “等于平白无故,你就不能矫情点么。” 何樱险些被他噎死:“……林臻,你口味真重!” 何樱被他的不要脸征服了。 林臻一拧她粉嫩的脸,听她呜呜喊了声,又改捏为抚:“你就没看过言情小说肥皂剧么?” “是个男人都喜欢被女朋友依靠,嫌烦的要不不是真男人,要不就移情别恋了。” “……我们不适用。就我这人设背景,放总裁文里早就炮灰女配了。” “再说了,”她眨眨眼看着他:“你不是喜欢胸大的么。” 林臻慢条斯理笑了,只是提醒她:“乖,你不枕着枕头,不会难受的么。” 诶? 何樱被他稳稳一拖,倒回了软枕上。 然后汹涌的吻就落了下来,空调徐徐送出的凉风,也浇不灭火热的吻。 何樱受不住这种歇斯底里的唇舌交缠以及……压着她的身躯。 她咬破了一点他的下唇,冰凉的锈气泛了上来,他终于惊醒,手臂撑在枕上,脸埋在她颈间平复着心跳。 “宝贝。” 何樱听见了他低低哑哑的笑,就振在自己的锁骨上:“我发现,我真的喜欢胸大的。” 何樱怔了一秒反应过来,脸烧的滚烫,咬牙切齿道:“那请问,林先生您还有别、的、发、现吗?” “噢有。” 林臻含笑,冲她眨了眨眼:“……还很软。” “……” 作者有话要说:  有位小可爱提出的情侣之间,仍然互称姓名这件事…… 介个,我身边的情侣都是这样的(包括我,单纯觉得彼此名字好听。 我是不太喜欢成天喊宝贝的,偶尔一喊就特别怦然心动,而且……某些时刻才有意思(咦我说了什么.jpg 第37章 经过两天的酝酿, 九中校办联合媒体, 出了一则面向全体市民,关于周五晚自习“天台案”的通告和访谈。 为保护施茹的个人隐私, 简要陈述起因后,报道更多的是把目光聚焦在危机解决,以及青少年面对原生家庭的困境上。 警官的执法记录仪, 因为完美复原了当时的场景,也被作为片段添加在微信文章里。 一经发布, 何樱在朋友圈瞬间就火了。 “老师是我女儿的班主任, 年轻漂亮业务能力又强[玫瑰]。” ……好吧, 毕竟孩子在她手里,家长的商业吹捧肯定是有的。 何樱动了动眉毛,继续往下翻。 “哈哈哈没想到我们316也他娘出了个人才!” “哇,没想到大明湖畔一起被小黑板折磨的何老师,现在那么帅!棒呆。” 画风迥异的大学校友同学, 何樱靠在林臻肩上, 默默一个个回复过去。 “就以你们明师大在省内教育界的人脉和影响, ”林臻扫着屏幕, 忍不住笑了声:“你这么些同学、师姐师妹一齐转发,那还了得。” 也是,她的同学谁手上没八百十个学生和家长呢。 教育圈说大也不大,“何樱”二字便像一个坠星,落进了天幕里。 “你别动,”何老师揉着被他震了一下的脸, 幽怨极了:“……我又不想红。” 那篇文章最后,还有一小段何樱的访谈。 “感谢大家的好意,但是类似‘最美老师’这样的头衔,我实在是……担不起。” 画面中央的年轻姑娘抿唇一笑,胶原蛋白满满,眉眼舒展,说不出的温柔娇俏。 网友看后纷纷表示好打脸,这、这还不美么? 她还是微微笑着:“我不过是做了职责之内,每位同行都会做的事。在这里,想说的也不多。只是希望所有父母都可以一视同仁地养育、关心自己的孩子。” “不要分性别,男孩是宝贝,女孩子更是小天使;也不论年龄,非要着委屈姐姐,去谦让弟弟妹妹……” 微信微博底下的留言全被这段话带跑了。 引起了很多做姐姐的网友共鸣,倾吐着从小因为被父母要求有个“做姐姐的样子”,总是谦让弟妹,把苦水往心里咽的过往。 很快,这则新闻居然从一众娱乐圈分手、代言、番位之争的通稿中脱颖而出,逆袭上了微博热搜。 按章韵之的话说,她做梦也想不到,宝贝女儿有一天会制霸自己的朋友圈。 就连社交废柴的何琮,也在好几个微信群里冒了泡,就差恨不得在脸上写“这是我女儿,厉害吧”。 …… “还别说,”林臻笑意促狭:“现在连我爸的朋友圈里,都能看见你了。怎么办,我危机感好重啊。” 何樱气的一连拧着他的脸不放。 “好了好了,嘶——疼。” 林臻清隽端正的脸被她拧成了橘猫般的圆,无可奈何道:“手感好么。” “一般,”何樱忪了劲,软嘟嘟泄了气:“肉太紧了,要加点生粉才好。” “哟,你还知道生粉呢,真不容易。” “你!我、我知道的多着呢。” 林臻轻撞了她的肩一下,笑容无辜:“诶,你说让肉质变松软用生粉,还是淀粉好?” “呃,”何樱拧着眉,想了下:“生粉……吧。” 反正百分之五十的正确率,何樱决定盲选一个。 谁让生粉这名字,在章韵之口中出场率那么高。 “就是生粉!” 林臻撑着头看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宝贝,生粉就是淀粉。” 何樱唇角一抽:“……” 想她何樱,上课有时瞄到打瞌睡的学生,有时也会出道“送命题”小小难为一下。 文言文词古今异义,问学生选a还是选b,其实正确答案应该是……c。 真是天道好轮回,没想到她也有今天。 还是栽在男朋友手上,何樱薄怒着又要伸手施暴,被他拦腰整个人按进了怀里。 春衫单薄,彼此温热的心跳都印在一起,沉稳有力。 何樱一瞬间没了脾气,奶猫似的软软乖觉下来。 “乖,不怕。” 林臻慢条斯理说着:“那天晚上,校门口是有人拍到我们。但我保证,随人家怎么传,都不会有人登出来的。” 何樱闻言,从他怀里抬起眼,一脸懵然看着他。 ……林臻是会读心术么,连自己在烦恼什么都知道。 怎么说呢,社会普遍对教师这个职业,还是有一定“守旧”道德期待的。 德高为师,身正为范。教师最好甘于清贫,餐风饮露,一心扑在学生身上。 和城中豪富之家的大公子恋爱,还闹出校门口劫人这么一桩肥皂剧里的故事,被八卦出来,多少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呆不呆。”林臻在她脸上轻轻刮了一下。 “那……你怎么解决的?” “钱是个好东西。” 林臻耸耸肩,露出一个非常资本家的笑容:“虽然钱能否让鬼推磨我不知道,呃,我也不太想知道,但它的确能解决很多问题。” 何樱:“……我忽然好仇富啊。” “还用我说,我的就是你的这种话吗?”林臻侧过脸看她,还是笑:“我以为你该有这个自信。” 何樱脸丝丝泛着红,一言不发。 “那天我既然敢去,就想好不让你为难的退路了。” “你安静教书就好。” ## 周一的全校教职工大会,无可争议的,何樱出尽了风头。 从校长表彰,到市教育局的五千元现金奖励,荣誉一时全都涌了上来。 与外界的赞扬恭喜不同,学校里不论小团体怎么斗,见到她,都平淡关怀一句“何老师,辛苦了”。 何樱苦笑了声,这才该是正常的状态。 但凡做老师的,都会明白这件事有多凶险。即便是化险为夷了,想想还会后怕,一点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甚至高一级部已经开始研究,在广播站和多功能教室不开放期间,关闭五楼楼梯通道了。 散了会后,和同事一通寒暄完,何樱沿着八角长廊慢慢踱回高一教学楼。 顺便看一眼长廊上垂覆的紫藤萝瀑布。 “何樱。” 一道凉悠悠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郑临彦。 何樱点点头,对他笑了下。 但老实说,即便外向明朗如学长顾芥,面对这位奥数高手,也……经常不知道说什么好。 风拂过,有枝淡紫的花束落在了回廊上。 郑临彦忽然开口了:“和王校说定了,下个月教完这个学年,我就辞职。” 何樱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停步转向他:“你……你想好啦?” 郑临彦嗯了声:“想了很久,决定了。 这几年,被众人艳羡的“铁饭碗”公办在编教师群体里,辞职率也与日俱增。 尤其是省内各高中名校,几乎每年都会流失一两位优秀青年教师。 一是这些学校所聘的教师,一流名校扎堆,业务能力过硬,心气也高,跳出圈子一样能找到好工作。 二是公办学校的待遇与工作时间、所承受的压力完全不成正比,留不住人。 何樱不禁有些唏嘘。 “诶,”她一撑脑袋,重新浮起笑容:“你别听他们总吐槽你,其实我们班学生都很喜欢你的。不过,既然决定了换个环境也好,这份工作薪水的确……不太高。” “不是为了钱。”郑临彦摇了摇头:“是我不是很擅长这份工作。” “你,顾芥,还有曼姐她们在课堂上那种收放自如,或者与学生相处的自然,都是我学不来的。” “我是拿过几块奥赛奖牌,”他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但我没觉得自己比其他数学老师教的好些。” 何樱咽了咽喉咙,一脸诧异:“你居然是这么想的?诶,其实……我们都很羡慕你。” “像我这样的语文老师,九中大可以再招一百个代替。但你就不一样了,你那些奥赛经历就是底气,所以……只有你可以正面回绝向老师介绍的对象诶。” 郑临彦点点头,表示明白她的意思。 真是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古人诚不欺我。 何樱抬眼问他:“那以后想好做什么了吗?” “回高校深造,继续做学术。可能还是冰冷的数据比较适合我。” 为了拯救低落的气氛,何樱环抱着书,忽而笑了:“唉,我们群同事太无趣了,郑神仙总归要回天庭的嘛。” “从基础教育过渡到高等教育,不错不错。” “不,这两年对我的人生很重要。” 郑临彦眼里闪着极难得的淡笑,看着她说:“尤其是这一年。” 何樱握着手心,被他看的心里直发虚。 ……可这是喝奶茶都数珍珠个数的郑临彦啊。 “我承认,我是为你着迷过,”他皱着眉,苦笑了声说:“但知道你有男朋友那一刻,我就痊愈了。” “你说,我这不是不正常?” 何樱差点被风呛着。 好半天,她支支吾吾说:“不不,这是及时止损,咳咳。” “我也觉得。” 学霸的思维的确不同常人,郑临彦居然一拍她肩,神情明朗:“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更不会纠缠有男朋友的女生。” “还是要多谢你,至少让我一次性体会了喜欢和失恋的滋味,这很值得。” 何樱:“……” 她都不知道该感动,内疚还是惭愧的好。 自从和林臻在一起后,她的女性第六感就好像失效了一样,或者说,是全部投注在他一个人身上。 再也看不进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在霸道总裁和美少年间变换的林先生=w= 不要脸说一句,我觉得何樱这种工作中闪闪发光,坚韧勇敢,平时又温软娇俏的小姑娘特别吸引人诶。 今天自提柜取林臻的密码是:_________ 第38章 郑临彦走的时候, 高一学年也落了幕。 他也的确如自己所言, 对何樱动过心这件事,仿佛风过无痕。 在最后一个月里, 郑临彦依旧维持着他那副冰山面瘫的样子。 这反倒让何樱心里一松。 可以和办公室的同事们一起悄悄筹划,送给郑临彦什么临别礼物好。 沈曼开了个后门,让郑临彦带走了那块陪了他一学年的三角板, 还有…… 厚厚一本字迹密密麻麻,用于存档的备课记录本。 临别方知好, 郑老师虽然不正常了些, 但人还是很养眼的。 何樱班里的小姑娘大着胆子, 期期艾艾,纷纷跑过来问郑临彦要qq微信号,她也没拦。 “何樱,顾芥。” “嗯?”两个人声音都闷闷的。 一起加过不知多少个班,食堂带过饭, 扛过教育局无休止的检查。 就连点个下午茶改善生活, 何樱和顾芥还偏要本着“胖贫道也要胖道友”的原则, 硬拖着郑临彦入水。 今当远离。说心里没点难过, 那也太假。 一只白色纸箱盛满了郑临彦两年的从教时光,他掂了掂站起身时,顾芥想帮他搭把手,却被郑临彦拂开了。 走廊上,王校正和教育局人事处打着电话,声音很清晰。 郑临彦一指窗户, 微微笑了下:“……你们可不能任性。” 学校不同于公司企业,辞职跳槽绝对不是什么正常或“光彩”的事情。 明面上,彼此都讳莫如深。 “结婚记得请我,我一定来。” 何樱咬着唇直点头,应了声好。 她知道,为了稳定教师队伍,尤其是对她们这类新教师。 王校冷眼旁观要的就是她和顾芥,与辞职者划清界限的态度,心里虽不忿,但也……不得不低头。 郑临彦没再多看何樱一眼。 他转而拍了一下顾芥的肩,抱起了纸箱:“还有你,将来不会比我结婚还晚吧。” 顾芥一脸嫌弃:“做梦吧,郑临彦。还有,你能不能别把我和你,还有结婚这个词放一块?瘆得慌。” “好,那我下次注意。” 郑临彦同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纷纷道了别,抱着纸箱身形渐远,消失在了走廊上。 何樱和顾芥四目相对,彼此眼里尽是苦笑。 他们呢,怕是要在九中这方校园,泥足深陷一辈子了。 “班主任培训你报的哪期?”顾芥压低了声音,语气烦躁:“暑假还不得安生!这个培训那个培训,还都临时通知。” “八月初的那期。” “学妹?“顾芥瞪大了一点眼睛:“那时候去越州,还不要被太阳烤化了。” 何樱含含糊糊,只一张白皙俏脸飞上丝丝粉色。 没办法,谁让八月底,这次她不用带军训,和林臻好不容易都能休到假期。 从恋爱以来,她和他还没有过一起旅行过。何况林臻说,八月二十日那天,是她们重逢的一周年。 值得纪念。 两个人沿着世界地图翻了圈,最后一致决定,去日本。 风景秀丽,食物美味,何樱能囤化妆护肤品,林臻有……高达。 日语里向来有“成田分手”的说法。 谁负责做计划,时间紧迫的话,更迁就谁的喜好,甚至琐碎到要不要订酒店早餐,搭乘地铁还是公车。 旅行舟车劳顿,太容易撕去情侣间维持的光鲜假象,爆发争吵。 何樱也知道这个典故,但她怎么能想象不出…… 和林臻能怎么吵。 见何樱思绪飘远,顾芥连连摇头,唉声叹气:“没法过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郑临彦吐槽我找不到对象,连师妹都在我跟前秀恩爱。” “神经,”何樱翻他一眼,哭笑不得:“明明是你戴有色眼镜看人,我秀什么了?” 反正从单身狗视角看有对象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泛着粉红泡泡的。 当天中午,何樱就被顾芥讹了一顿火锅。 ## 到了八月底,旅游出行的热度虽说淡了点,但京都依然人流如潮。 尤其是,立着许多憨态可掬狐狸神使的伏见稻荷大社。 一路往上,朱红橘色浓淡交织仿佛看不见尽处。万余座木质门次第延伸到稻荷山顶,迎着淡金色的天光洒下,难以言说的美。 千本鸟居。 旧日光影里,美丽的千代子便是从这里提裙跑回置屋,下定决心要做一名艺伎的。 “wooooo,也太好看了吧……”何樱特别少女心地惊叹了声。 清晨的神社,四下寂静少人。 如斯美景,像是只有她和林臻共享一样,太……震撼了。 林臻淡淡扬眉笑了:“我还以为我的何老师要引经据典,骈四俪六地称赞一番呢,没想到啊没想到。” ……什么我的何老师,当老师的时候,谁、谁是他的啦? 何樱微微红了脸,看着把相机取出来的林臻。 “去吧,”林臻下巴一抬,笑容明朗:“挨你一阵起床气,不就为了拍这个。” 他们研究千本鸟居的时候,何樱甜杏眼水润润的,就说一定要让林臻给她拍几张好看的照片珍藏。 林臻当时皱起了眉,语气古怪:“……我听说拍照技术蹩脚的男友,下场通常很惨烈。” 何樱神采飞扬嗯了声,满眼是笑。 没想到,林臻还真就放在了心上。 扛着单反出门不说,一开机,里面好几张练习的风景静物拍的还挺漂亮。 可惜,没有人像。 何樱扯着他的衣角,声音软绵绵的:“……林臻。” “嗯?” 她一脸苦笑:“在你面前,我、我作不起来。” 林臻:“……” 直男不知道的是,女生照片中随性自在的姿态,其实大多是……摆拍。 在卢医生温凝面前,何樱毫无压力,怎么造作怎么来。 但之于林臻。 “慌什么,”林臻不由分说,按着她往朱红的鸟居深处走:“你平常的样子就很好。” “噢你的意思是,”何樱拧了他一下,薄怒道:“我平常就很作?” 嘶,何老师的阅读理解能力真是惊人。 林臻勾着唇角,无奈极了:“这个作是可爱娇气的意思,好不好。” 好在何樱没再问他“哪儿娇气了”。 “你要是真不自在,就往前走,然后回身看镜头,我抓拍。” “上次凌晨,你去机场接我的那次。” 林臻正调校着相机模式,忽而半抬起脸,望着她笑了:“你朝我走过来的时候,就特别……有感觉。” 忙的连轴转后,又搭短途夜航,他记得自己当时疲乏到了极点,连手都不想抬。 但第一眼看见心爱的女朋友淡眉弯弯,在人群中对自己甜甜笑着的时候,真的太……治愈。 以至于往后许多个忙乱的夜晚,想起这场景,他都忍不住笑。 “那,”何樱咬了咬唇,被他说的脸红:“我去试试好了。” 她就按着林臻说的,向着层层叠叠朱红深处走,然后回头笑了一下,十分稀松平常。 “好了,完美。” 林臻连按了几下快门,手在膝上一撑,便立起了身。 何樱啊了声,懵懵然望着他。 “你来看。” 何樱依言走了回去。 画面里的女生一袭白裙,映在浓浓淡淡的朱红里,有一束熹微的晨光洒在她乌黑的发上。 她手搭在颈侧,状似随意一拨长发,看着他,笑意甜软。 那种很有感染力的笑容,仿佛连带着发间闪耀的阳光,也跟着流动起来。 诶?我在他面前怎么是这样的,何樱腹诽。 “这也太假了吧……”她喃喃:“现在单反也自带美颜效果了?” 林臻低眉淡定瞥她一眼:“你不就这样的么。” 难道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这话还是有点儿道理的? “那,”何樱眼珠一转,笑眯眯问他:“好看吗?” “……好看。”他低哑着嗓音说。 八月的京都,温热的空气蒸红了脸。 ## 自由行比之跟团游,有时候的确更劳累些。 尤其是从京都搭乘新干线辗转去东京,行李箱就是个大麻烦。 去之前,林臻看见何樱拖出了上大学时用的特大尺寸行李箱,皱着眉反笑了:“至于么,我什么都不买,你放我箱子里就是了。” “不要,”何樱晃晃脑袋,一脸无辜:“你就是给我十只箱子,去趟日本,我也能装满带回来。” 林臻:“……” 他反正是没见识过何樱父母这样的家长,听说女儿谈了个有钱的男朋友,第一反应居然是…… 给女儿更多零花钱,唯恐输了似的。 何樱吃住在家,连去加油都是何琮买好油卡给她,自己的工资加上父母定期给的大红包,滋润舒心得很。 所以林臻不论送什么给她,她几乎都笑盈盈收下,然后回赠一份等价的给他。 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挫败。 从新干线下车,两个人都抱着一睹漫画里落日余晖,东京地铁风光的想法,跟着人潮扎进了地铁站。 但地铁、地面电车看起来差不多,满屏的日本语长的倒很熟悉,但真连在一起,又不太能读懂了。 拖着行李箱,何樱和林臻很华丽地迷路了。 时近晚高峰,路人行色匆匆不便打扰,英语问讯处又排满了长长一串队列。 两人一番折腾,只想安安静静立在巨幅站点地图指南前端详。 何樱说:“我觉得应该要上一层楼诶,转jr山手线。” “不是吧,”林臻手浮在半空,缓缓描摹了圈:“这和明市结构不一样,应该是地铁电车分开的。” “……那你说怎么走?” 何樱被京都明晃晃艳阳晒的,难免心气浮躁。 林臻慢慢皱起了眉,看着她,把那句“你让我再看下”收了回去。 他从善如流:“那好,我跟你走。” 尽管上楼的冗长台阶没有无障碍扶梯,林臻还是一个人拎了两个行李箱,默默跟在何樱身后。 但囧的是,一爬上台阶看见分头指示牌,何樱就发现了。 ……她可能是真的指错了路。 目视着气息渐重的青壮年苦力林臻,她一时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气氛微妙。 有种真要……争个红脸的感觉。 林臻长舒了声气,什么都没说,只是摇摇头笑的无奈。 情侣之间,最怕就是话赶话,一个得理不饶人,另一个死犟。 何樱到底是个小姑娘,垂着眼帘,语意不明:“……你看微信。” 见她这样,林臻一点气全消了,颇为好笑去翻手机。 “(捂脸)我错了。” 附赠一只侧趴在桌面上,满眼无辜的猫咪表情包。 “(捂脸)别生气嘛。” 喜欢是彼此把对方放在心上,少女心态是有,但她也不想总要林臻迁就她。 林臻是被她逗笑了,低着头也去打字。 一对奇妙的情侣,就这样停在异国的地铁站里,面对面,还非要别扭地用微信交流。 “(捂脸)我没生气,你也别。” “要是我耐下心和你说,也不会走错。” 四目温柔相对—— “都是天气太热的锅。” “对啊!” 何樱打字问他:“那就……翻篇了?” 林臻含笑收了手机,一揽她的肩:“走吧,回酒店好好歇一会儿,等晚上我们再出来。” 何樱难免愧疚,红着脸去抢他握着的行李箱拉杆。 “好好走你的路。” 林臻眉一扬,隐隐有些不悦:“有的人穿运动鞋下楼,都能崴着脚。” 何樱脸更红了:“呃,那、那是不小心,明明我穿高跟鞋就很稳。” 两个人笑笑闹闹,一层长长的阶梯不知不觉,就到了底。 ……不过是挺累的。 “稍等下。”林臻把行李箱放回到地上,平心静气了会儿。 他白皙修长的指节搭在拉杆上,微微侧着脸,目光有点涣散。 何樱看了好几秒。 然后她踮起脚,环着他的颈项,双唇湿湿软软,旁若无人般在他脸上轻轻吻了一下。 地下铁人来人往。 林臻仿佛被调戏的俊俏少年,薄红着脸有点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女朋友。 “……你。” “我什么呀。” 何樱眨了眨眼,笑的古灵精怪:“这里是东京,谁就是喊一声何老师,我也装不认识噢。” ## 节假日夜晚的东京银座,灯火通明,人潮汹涌。 繁多游客外,还有推着精致婴儿车,出来溜自己心爱小柴犬的日本阿姨们。 购物总是让女人心情美妙。 林臻陪着何樱,从松屋百货、新光三越,一路逛到巴黎春天,购物袋提了一手。 这里是全亚洲,乃至世界上最繁华的街道之一,超跑豪车嚣张的气浪声响个不停。 何樱挽着他的手臂,软软笑着:“诶,那些微信朋友圈鸡汤不是说,只有中国的暴发户才会买这种豪车?人家外国人都不屑一顾嘛……” 林臻停了步看着她,似笑非笑:“合着我任劳任怨当一晚上跟班,你还不放过我,是吧?” “你看看你,别那么敏感嘛。” 林臻冷哼了声:“你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 咳,似乎……是有点。 “好啦好啦,”何樱忙给男朋友顺毛,声音更软:“我都不认识那些车,就是看着说一下而已。” “停在斜对面那辆是什么,有点好看诶。” “劳斯莱斯幻影。” 男人么,一是鞋二是汽车,三是腕表,林臻也不能免俗。 谈起车,林臻眼里浮着意气风发的笑,和女孩子说到中意的包包一样。 但可惜的是,林臻轻轻松松就能送她包,但他看中的车…… 何樱在心底耸了耸肩。 她怕是教书教到蜡炬成灰,才能付得起一个轮毂。 右边泊着的那辆烟灰银跑车分外耀眼,连不懂车的何樱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她拉了拉林臻,“这是?” “这个啊。” 林臻微一俯身,低低沉沉含笑问她:“宝贝,今晚秋名山,飘一下么?” 似诱惑似邀请。 何樱面泛桃花,一搡他:“……公众场合,你能不能注意点素质。” 呜,不过也是她说的这里是东京,谁喊她何老师也不应。 难过林臻耍流氓。 可始作俑者林臻怔了一秒,然后终于忍不住,在银座街头笑出了声。 连肩都在颤。 何樱:“……” “何老师,这车真是《头文字d》里的东瀛战神gtr,你这……” 他摇了摇手上的购物袋,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嗯?想哪儿去了。” “不过你这话的意思是,只要不在公众场合,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何樱的脸都快红成枫叶色了,恨恨让他一边儿去。 “好好,我不笑了。” 何樱气鼓鼓的:“和你没话说。” “那,”林臻见好就收,冲着林立的百货大楼,扬了扬下巴:“你还要逛么?” “……要。” ## 一程日本之行,两个人不仅没互相厌倦,经历过小争小闹,反倒更甜。 他能包容她说化十分钟妆,实则拖延半个小时的磨磨蹭蹭;她也习惯了林大公子间歇发作的一点计划通和……控制欲。 反正一静下来,忙不迭哄的也是他。 最后一晚,林臻订了间东京塔边的空中观景餐厅。 听梁静茹歌长大的女生,多半有点东京铁塔情结,何樱也不例外。 灯火辉煌的东京铁塔,整座星光闪烁的东京都,都近在眼前。 何樱面对着露台,慢慢哼起了那首歌。 “……你拆了城墙让我去流浪,在原地等我,把自己捆绑。” “你没说你也会软弱,需要依赖我。我就装不晓得,自由移动自我的过。” 软萌化人的小奶音,居然也哼出了丝丝缕缕的伤感。 林臻从身后安静抱住了她。 他说:“那些都过去了。” 何樱眼眶发热,慌慌忙忙直点头:“我知道。” “何樱,我想问你一件事。” “嗯?你说。” 她柔软地攀上他的手臂,听见他温和一笑:“你什么时候可以和我回家?” 天边,铁塔和城市霓虹的灯光,似乎掩住了云端月华的光芒。 但何樱知道,皎皎一轮明月,她总会在那里的。 就和林臻一样。 沉淀在她少女时期的梦里,从没出走过。 何樱偏过一点脸,眼带笑意反问他:“开学以后第一个假期是什么时候?” “中秋吧。” 共此时,应是人长久,月成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周五我有场全封闭培训到晚上,所以二更合一今天发了,下一次更新在周六中午噢。 ps:1、东京铁塔那首歌是梁静茹的老歌《会呼吸的痛》,我码这篇文的时候一直在听。 2.gtr战神这个车号称东瀛战神,为人熟知大约是因为《头文字d》,“秋名山车神”的梗也来自于此。不过如今秋名山车神这个词……ummmmm嘿嘿嘿。 自由行最大的bug就是,你的小伙伴总以为她肯定认路hhh! 这两章是不是有些太甜了,要不我尽量加快些进度?=w= 第39章 一年实习期满, 新学期将至的八月底, 综合教代会家委会以及语文组、级部投票意见,何樱非常厉害的, 拿到了“优秀”而不是“合格”的考评等次。 沈曼替她开心极了。 这也令何樱破格得以跟班带上高二,而不是留在高一,和今年九月入职的新教师们继续锻炼。 文理分科后, 不少高一还不适应的学生,尤其是女孩子居多, 渐渐如鱼得水, 成绩回暖起来。 但有人喜便有人忧, 一口气松下来,再提不起来的学生当然也有。 于她而言,备课和教学压力可想而知。但这次,何樱淡然多了。 有高一新入职时的兵荒马乱在前,眼下那点小麻烦都不紧要了。 现在回过去想想, 要不是那时候还在和林臻暧昧, 隐秘而甜蜜, 动摇着自己的心情。 真全身心沉湎在工作上, 越烦越乱,自己未必能有今天的成绩。 在这件事上,章韵之难得和女儿想到了一起。 这时节,江南盛产黄桃,小区门口的水果摊,走过时便能闻见飘在空气中清甜可口的桃香。 章韵之心思很巧, 会把黄桃细细削皮切块,和水煮开后,盛进玻璃罐里凉透冰镇,做成酸酸甜甜的黄桃罐头。 这种纯天然手作,保留了黄桃果块的多汁和好口感,又不会太甜,一口下去,沁凉满足到无法言表。 何樱就差拜倒在妈妈的手艺之下了。 “樱樱,”电视里播着被章韵之吐槽了千百遍的律政行业剧,她削着桃子,抬眼慢悠悠问着女儿:“这次还要不要加玫瑰花了?” “不要了,本身就很好吃啦。” 章韵之对捣鼓新菜式一向颇有兴致,拧着眉想了会儿,声音带笑:“那要不这次我拨出一个小罐子来试试,用热水烫一丛薄荷草,飘在上面。” “黄桃香添上凉凉的薄荷,应该不会改味,而且又爽口。” 何樱一脑袋愁思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笑盈盈直点头,眉眼弯成了小月亮。 “至于嘛你,”章韵之忍不住嗔她:“从小到大,我什么没做给你吃过?就为了个黄桃罐头。” “可是,”何樱双手合十,可怜巴巴:“真的很好吃嘛。” 章韵之简直被气笑了。 话虽如此,但冰箱里的黄桃罐头就没断过。 “还没开学,你就先愁起来了,你不是说理科班比文科班好带点儿么?” 何樱自己就是文科班出身,一想便知,如今她还没能力……揽这么一桩瓷器活。 男女比例失衡的文科班,找小姑娘谈话前要慎之又慎,轻了没成效,重了说不得,“尤其”要重分寸。 还有文科班女生间层出不穷的小团体,就是一般老师也招架不住,堪比一出宫斗大戏。 ……而且还是一百八十集连播那种。 还好领导也是明眼人,何樱烦的不是这个,“是理科班好带,但曼姐抓了我当壮丁,去参加全省青年教师基本功大赛。” 章韵之闻言“哟”了声,忍不住笑开了:“樱樱哪,你这多少年没练过毛笔了,还会握么。” 何樱苦着脸,眉心皱成了一团。 业内通称教师基本功为“三字一话”:钢笔毛笔粉笔字,以及现代汉语普通话。 最后一项普通话即兴演讲、朗诵之类的,大多站上过讲台的老师甚至师范生都不怕,最烦的是……前三项。 尤其是毛笔字,这玩意儿是业精于勤荒于嬉的典型代表。 何樱捶着抱枕上,特别无奈:“妈,你别说了。” “我这辈子的软笔书法巅峰肯定就是大二那年了。为了书法课不挂,临颜真卿的《多宝塔》都快疯魔了,晚上睡觉一闭眼,面前还飘着‘大唐西京千福寺’那几个字……” 章韵之被她逗的忍俊不禁,“噢,那粉笔你总没问题了吧。” “谁说的,”何樱坐直了身体:“那些题出的有意思嘛,都是写小黑板,又不是正常黑板。” “就小黑板精雕细琢那种写法,十二个字要写五分钟!你让我做师范生的时候写,那没问题。” “可现在嘛,”何樱耷拉着眉眼,闷声闷气:“就我们高中那个内容量,快和清晰是第一位的,总不能让学生在底下眼巴巴等我们绣完吧。” “好啦——”章韵之想摸摸女儿的脑袋,但手上沾了桃汁,只好停在半空笑了:“别不高兴了,妈妈今晚做香辣烤鱼给你吃。” “噢。”又拿美食诱惑我。 但……何樱还是眼巴巴跟着进了厨房。 “我最近碰见你以前的老师,”龙头的水声响起,章韵之无奈道:“她们都跟我说你特别会做人,业务能力强,办事也爽脆,一点不像个新教师的样子。我一想,这还是我女儿么?” “妈妈,”何樱白生生的手指,戳着自己的脸,满眼无辜:“你就没听说过反差萌么。” “……当一年老师,你倒把脸皮当厚了。” 她又状似漫不经心问:“就你下班回家不是往沙发上一摊,就是魔暴龙的姿态,你那个……林臻都吃的消?” 何樱眨了眨眼,一脸梦幻:“他……能有什么好吃不消的?” 章韵之回身安静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在章韵之看来,轻飘飘说人不能把工作里的情绪带回家,那是没拼命工作过的人,才敢说的狂言。 她初初和成婚的那几年,不知道为了彼此工作上的负面情绪吵过多少次,磨合了许久。 更别说做班主任的何樱了,在学校面对一群未成年人,千头万绪又责任重大,想想她都要皱眉头。 何樱轻咳了声,面上泛红:“那个,我们吧,要实在心烦就面对面静坐二十分钟。” “啊?” 一天工作结束,有时候忙起来连轴转,连手都抬不动。何樱和林臻一边一个,主驾副驾坐着。 熟悉的地下停车场灯光幽微,彼此安安静静,闭目养神,谁也不说话。 何樱美其名曰,享受“慢下来的时光”。 但最多歇十分钟小憩,她心里就像有毛绒绒的猫尾巴在挠,忍不住睁开眼,悄悄转脸去看他。 林臻总是那样,撑着头眼带笑意,正注视着她。 不知已经多久。 于是,所有烦恼压抑的负面情绪,就在那一瞬间,被温柔抚平了。 何樱越想脸越热,语焉不详:“反正,反正就……过一会儿就好了嘛,还能怎么样。” 就是因为见女儿明明被工作烦的不可开交,还能保持光彩照人的状态,她和何琮终于对女儿的恋情从“不支持不反对”,到如今有了一点改观。 听说中秋节,林臻父母邀何樱去家里做客,章韵之不但没阻拦,还替她准备了一份合宜的礼物。 毕竟四时佳节,不论他们颜色如何,林臻都温和笑着,低头上门送礼。 彼此的尊重还是要有。 章韵之拖长了音调,噢了声:“行吧,你还找了个解语花。” 何樱:“……” ## 中秋节的第二日,眼见林臻的车就要开进别墅,何樱这才渐渐紧张起来。 喉咙发干,手心握了一把细细密密的汗。 虽然林焕里和慕云夫妇她又不是没见过,但第一次“送上门”,总归……意义非凡。 初秋的天气不凉也不热,正是乱穿衣的季节,何樱对着衣橱犯了半天难,最后还是章韵之出马,塞给她一套衣裙。 飘袖素白上衣,下系花卉刺绣薄纱长裙。裙身落英缤纷但丝毫不艳,衬的肤色极白,行走间裙裾飘飘,甜美又温婉。 大概家长一辈,都喜欢这样穿着的女孩子吧。 “何樱。” 她迷茫着眼神,嗯了声应答。 “你,”他嗓音一滑,低低沉沉笑了起来:“你不会是紧张了吧?” “林臻。” 何樱气鼓鼓偏过脸看他,无限娇憨:“你说,我难道不应该紧张么。” 偏偏怕他开车不安全,又不敢上手去推他,小姑娘还真以为,她那点薄怒的眼神能杀人似的。 但,林臻在心底嘶了声,娇纵温软,要把人看化了啊。 “该,该,”他默默认栽:“是我的错。但是吧,我透露个信息给你……” “我妈昨晚在家谁都不理,搜索了一晚上,看了百来个‘如何在儿子女朋友面前好好表现’的经验贴。” 他忍不住笑意:“我看,她比你还要紧张。乖,相信我。” 林臻轻轻一握女朋友的手,语气轻松:“这么多年了,我妈还没做好已经有个儿子的准备,现在你要想让她做个恶婆婆,这也太难为她了。” 何樱这次一点也没心思笑了,讷讷道:“林臻,那,我问一句,你爸妈为什么那么……接受我?” “换作是我,真不一定能有这么……大度。”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从高一计起,回首去看这九年,他们只敢默默喜欢,一厢情愿地把彼此深埋在心底。 互相喜欢,互相亏欠,唯独从没有谁对不起谁一说。 但若是从父母的角度看呢—— 林臻为了她到底做过多少离经叛道的傻事。 车已经入了车库,林臻对管家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过来。 “怪我。” 林臻苦笑了声:“要是我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事,你心里不舒服,早就和你明说了。” “这话说起来矫情,但是实话,”他眉眼宁定,用那种谈判公事时,慢条斯理的语气说着:“因为他们很爱我。他们希望我能得到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譬如爱情。” 何樱咬住了唇,听的入神。 “我爸有时候会对我说,儿子,我虽然不能跻身首富,但钱暂且还不缺。你即便什么都不做,天天窝在家里打游戏,十个你我也能养得起,从某种程度上,你注定会过的比别人容易些。” “可这不证明你事事如意,”林臻看着她,慢慢笑了起来:“比如,说不定将来你会遇见一个你着了迷似的喜欢的姑娘,但她呢,对你无动于衷。” “鬼知道他怎么能一语成谶。但我是个成年人,又不傻,知道趋利避害,这么多年我不思悔改,我爸自然就默认了。” 何樱莫名其妙心如擂鼓,抬眼看他:“……默认什么?” “默认啊。” 他对她笑了,嗓音淡淡:“默认喜欢你这件事,本身就是我在这世上能得到最好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黄桃罐头真的好好次qaq 第40章 一刹静谧后。 何樱咬着的唇松开, 一低眉, 温温柔柔笑了。 “你还记得初中语文学过的那篇《湖心亭看雪》么?” 林臻被她忽而那一笑,晃的心驰神摇, 迟了两秒才低低嗯了声,又有些好笑:“怎么忽然问这个,你是存心让我和你一起紧张?” 高中毕业后连记忆力都在急速衰退, 从前熟背的古文名篇,几乎都原封不动还给老师了。 林臻也不例外, 被她问的一怔。 但何樱仍在问他:“最后一句你还记得么?” “似乎还真有印象, ”林臻慢慢皱起眉思索, 语气轻缓:“应该是,舟子喃喃曰:‘莫说相公痴,更有痴似相公者’。” “记性不错。” 何樱点点头,侧过脸含笑看着他:“你看,还真就是这么回事呀。” 林臻颇有些云里雾里, 微皱着的眉依然不肯轻易松开。 “唉, ”何樱柔软指腹触上他的眉心, 无可奈何叹了声气, 似嗔似怨:“……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 她也不是第一次发觉林臻不解风情了。但又偏偏喜欢他这种,连说情话都热烈霸道,不懂婉转内敛的直男。 “你要是真感觉自己上了条贼船……” 林臻终于明白了点她的意思,低着头抵在她指尖,笑了说:“目前看来,这船也快进港了, 你是逃不掉了。” 这姿势,她仿佛是在安抚一只大型猫科动物,有些……萌。 何樱揪了他衣领一下,好气又好笑:“就没听说过中央气象台预报,今年第x号台风即将登陆来袭么。” 林臻看着她,眼底蕴着淡淡骄矜桀骜:“你试试。” 噢,她其实也并不想试。 何樱意兴阑珊撤了手,推门下车:“走啦走啦,别让你爸妈等我们了。” 林臻极轻地笑了声:“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我的车进来了么。” 何樱的脸正以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浮上淡红。 “放心,大家都是过来人。” 说完,林臻止不住笑意,揽着神游天外的女朋友往内走。 笑的像个傻瓜。 何樱垂着睫毛,心间泛起微微的甜,她听懂了他的话。 过去的那些记忆甜蜜而苦涩。她和林臻总避而不谈,但她一点也舍不得忘记。 即使连身边好友都觉得她很辛苦,但何樱从没有如此想过。 至少在她的一生里,纯白的少女时代,她曾那样为一个少年彻彻底底,怦然心动过。 辗转反侧,寤寐思服。 不论结局如何,她都体会过这世间最好东西的滋味了。 一直以来,她都感觉自己的想法自欺欺人,傻透了,但没想到林臻与她,俱是一般. 还真是,更有痴似相公者啊。 ## 林焕里和慕云脸上标准灿烂的笑,仿佛拼命表现着,他们既没有在等,也不知道车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何樱的脸更热了,强撑着大大方方喊了人,然后递上礼物。 “你穿这条裙子很好看诶,”慕云弯了点腰,轻拂了下何樱裙子上落英缤纷的刺绣,语气轻快:“又甜又仙,真好看。” 别说慕云是林臻的妈妈了,就是个路人,被这样温婉精致的成熟女性的夸赞,何樱也乐的不行。 客厅里的两位女士瞬间进入了天花乱坠,商业互吹的模式。 林臻在心底啧了声,她眼里泛着小星星,笑语盈盈,看自己妈妈的目光柔的快要滴出水了。 ……他平时也没少夸她吧。 要不是慕云的兄长打电话过来,林焕里父子就只能干坐在一旁,一句话都接不上来。 “林臻。” 林焕里终于从慕云卷进房的纤细身影上移回目光,淡淡一抬下巴,示意儿子:“全家你手艺最好,去看看阿姨菜准备的怎么样了。” “纸杯蛋糕是你妈妈的心意,海带排骨汤是我做的。何樱第一次来家里,你也该表示表示。” 何樱是真没想到,以林焕里夫妇为了欢迎她,还洗手作羹汤。 看来是个仪式感很强的家庭,何樱红着脸细声细气谢了声,林焕里连道“应该的”。 林臻四下环顾了圈,最后目光落在何樱身上,有气无力:“爸,我……我过会儿去。” “你去就是了,”何樱乖乖巧巧,一脸无辜:“看着我做什么。” 就像她爸单独有话要对林臻说一样,林焕里想独自和她谈点什么,也纯属正常。 她可没那么矫情。 林臻还递了个“安心”的眼神给何樱,起身嘟哝了句“家庭地位垫底”,拖着脚步没好气去厨房了。 她和林焕里相视,彼此都短促地笑了笑,气氛凝滞。 和校领导谈话似的,何樱默默挺直了一点脊背。 “别紧张别紧张,”林焕里像是读懂了她的肢体语言,放下茶杯,笑意更温和了:“林臻是个一分钟也静不下来的性子,每次他裹在中间,我都没法好好和你说点话。” 何樱嗯了声,秀气地抿着唇笑。 世人眼中,林焕里是位杀伐果断的成功商人。林臻口中,他是疼爱妻子的丈夫,爱护儿子的父亲,但这些都不能代表她。 她和林焕里慕云夫妇,会有对彼此独立的看法,就连林臻也干扰不了。 “做高中老师很辛苦吧?” “还行,”何樱想了想,有点为难地笑了:“第一学年是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而且还不能躲,我要撑住这片天。现在慢慢适应了,也就……平和很多了。” 林焕里点点头,用怀念的语气缓缓说着:“不怕你笑话,叔叔当年也是个从乡下考进县中,再考到省城,苦读书的穷孩子。” “那时候叔叔在省中念书,十点下晚自习,十点半宿舍熄灯。我是小地方出来的,英语薄弱些,就只好就着宿舍楼底下的路灯背单词。” 没有哪个老师,尤其是高中老师,不喜欢勤奋苦读好学生的,何樱忍不住赞叹了声。 “我那时候的班主任也是学校的后勤处主任,晚自习后负责巡校。为了不伤我这个穷孩子的自尊心,每天晚上,他都故意骑着自行车多绕校园好几圈,十一点过后才来熄路灯。” 林焕里赧然一笑:“所幸高考发挥的还行,没愧对老师的恩情。” 岂止是还行,何樱险些被呛着,只好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听林臻说,林焕里是当年全省理科第九名。 何樱捂住脸,很无奈呜咽了声:“叔叔,和您一比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学渣。” 唯有个独子的林焕里显然没和娇憨可爱、软嘟嘟的小姑娘相处过,当即被她逗的笑起来。 “没事没事,”林焕里又是安慰又是关怀:“能带出来学霸,那不也是你的厉害嘛。” “至于林臻么,他当年那个成绩……” ## 来之前何樱哪能想到,她和林臻的爸爸在一起时,居然能相谈甚欢。 林焕里很少谈及她和林臻之间的事,反倒关心她的工作和生活多一些。 但他偏就有能耐,让人感觉到春风拂面的舒适关心,而不是越过安全区的刺探。 听何樱说她最近在苦练毛笔字,林焕里沧桑地直感叹:“还真是祖上积德,就林臻这个……” 在儿子女朋友水灵灵的甜杏眼注视下,他生生折回了个词继续:“这个不懂情趣的木头!居然还能找到个淑女,不容易哪。” 这么个毒舌喜欢吐槽的老爸,何樱都有些……心疼林臻了。 林焕里渐渐收了笑,说:“叔叔这次单独找你说话,既不是要试探你,也不要考校你,是真有话想和你说。” 有谈笑风生在前,何樱这次没再僵直着背脊,而是微笑着嗯了声,等他继续。 “我这个儿子,对你的心意肯定是没的说。” 何樱手指绞成一团,这话让她怎么接。 林焕里看着她的样子,姿态同林臻如出一辙,半皱着眉笑起来:“但他吧,有时候会别扭,有点大男孩气。往好听了说是赤子之心,往傻了说就是不成熟。”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说过,主管部门审批已经基本通过了,这学期我们公司计划在九中试点,要立一个新奖学助学金项目的事。” 何樱睁圆了一点眼睛,迷茫地摇了摇头。 林焕里忍不住笑骂了声:“我就知道。” 林焕里三言两语,便把事情说了清楚。 不论大小的公司企业,每年或多或少都会参与一些慈善活动,既为树立公司良好的口碑形象,承担社会责任,当然也有公司运营战略在其中。 提供给贫困家庭学生的奖学助学金,是多方位填补政.府助学金空白处的重要一环。 这次林臻策划的,的确是个非常特殊的项目。 受众针对的是家境贫困的女学生,但也放宽条件到,二胎家庭不能享受正常教育资源的女生,酌情适度,亦可报名。 何樱瞬间反应过来,手心泛着潮热,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从来都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个怎样的男人。 他虽然总自嘲是个冷笑商人,该裁员就裁员,片甲不留。 但在这个渐渐将善良视为软弱的社会,他仍然愿意保持着内心的善良。 以及心底深处,那点闪闪发光的英雄梦想。 她喜欢他,更仰慕他。 林焕里见她鼻尖都透着淡粉,不以为意笑了说:“樱樱,也没什么的。这些慈善原本就是要做的,有个细化可行的项目更好,不是么?” 何樱咽了咽喉咙,慌忙点头。 “我觉得好笑的是,”他故意顿了顿,无奈道:“这小子从写策划,团队研究,再推敲,最后送去主管部门审批忙的不亦乐乎。” “尤其是那次他跑来问我,这个奖助学计划一挂,怎么遏制二胎家庭的父母,万一明明经济状况尚可,故意压缩女儿的教学资源,‘讹钱’报名呢?” “我当时给他提了个意见,他开心的傻狗子似的。我就顺带说了句,小何樱不是高中班主任么,这问题你应该去请教她啊。” 林焕里一抬眉,看着何樱说:“他当时就别扭起来,红着耳朵尖期期艾艾,说是没定下来前不想告诉你,怕你空欢喜一场。” “林臻的心思,我懂。” 林焕里笑容透着淡淡促狭:“他就是太在乎你了,生怕你觉得他思想不纯,是为了讨好你才这么做的。” 末了,这位叱咤风云的商界精英,摇着头直叹气: “樱樱,我这个傻儿子,以后要承蒙你多担待啦。” ## 晚上的酒席菜肴很家常,但也精致鲜美,各色时鲜齐全。 林焕里中途非说“酒壮怂人胆”,借着酒劲,打了个电话给何琮,邀约他国庆节一聚。 家宴酒店,地点任凭何工选,肯赏脸就好。 何琮半推半就答应了下来,林焕里兴致更高了,一连举杯要敬何樱。 ……当然都是迫着儿子喝掉的。 以至于散席时,林焕里夫妇一路送出院门口,薄醉的林臻仍然拥着人不肯放。 林焕里只好让司机再等等了。 山间别墅远离尘嚣,花树掩映。 林臻少女心发作,忽然从花坛边的一从苜蓿中,俯身捡出了一只四叶草,递到她面前。 温柔的夜风拂在他们脸上。 他眼带笑意,在路灯底下,闪着温柔动人的光:“怎么了,一个晚上恍恍惚惚的。” “林臻。” “嗯,我在。” “你还不交代,到底瞒着我什么了。” 看见她眼里快要滴出来的水汽,林臻那点酒意,瞬间醒了。 ……完了,说哪桩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套出无数粉红泡泡的隐瞒。 当初构思这篇文的时候,基友其实提醒过我,林臻的人设有点偏向“光伟正”,善良的楠竹会有些不招人喜欢。 但我始终想写心底温柔的男人,这种品质会让人很有安定感,就像何樱说的她不止喜欢他,更仰慕他。 最后想说,天生的体力悬殊没法弥补。 只好寄希望于这个社会多一些善良、有教养的男士,姑娘们都能远离黑暗,自由而有尊严地活着。 第41章 四下静谧, 唯有风穿林打叶的簌簌声。 林臻瞥着她的神色, 小心翼翼:“呃,能给点提示么。” “好呀林臻, ”何樱凉悠悠笑了:“看来你有很多事瞒着我么。” “我,”女朋友这指控他可吃不消,林臻皱起了眉, 百口莫辩:“唉,我真是……” 他叹了声气, 含含糊糊把奖助学金那件事讲了一遍。 末了, 还非淡着嗓子说:“这事和我无关啊, 人家新闻上看到的,我只是个中间人。” 何樱差点忍笑到晕过去,既然如此,一起装咯。 她抱肩看着他,神色淡淡:“然后呢。” 这一瞬间, 林臻终于从她身上看见了点班主任训话时的影子。 莫名其妙, 有股色厉内荏的可爱风情, 看的林臻征服欲作祟, 心痒痒的。 于是,一再服软。 “还有就是……我那时候偶尔会开公司商务车,不起眼。可以猫在九中门口……” 他眉眼低垂着,嘟嘟哝哝:“想看看你是怎么回家的,有没有人送。” 何樱兔子似的往后跳了步,扬着眉不可思议道:“你、你变态啊。” 林臻认错态度特别良好, 点点头,声音轻了又轻:“好像是……有点。” 何樱反倒没脾气了。 她踮起脚,故意揉着他短短的黑发,可惜没揉乱,只好凶巴巴问他:“还有呢?” “没了,真的,你别生气了。” “以后再有这种事,”何樱冷冷哼了声:“还要劳烦你爸爸告诉我么?” 林臻低望着她,夜色里,剑眉修目衬的面容格外坚毅深邃。 他声音却温柔极了,透着无可奈何的纵容:“不了,我看还是我自己告诉你的好。” “说实话,瞒你我也瞒不住。” “真的?” “……真的。”他俯身,用温热的深吻作保证。 唇齿交融的瞬间,何樱心底软了一片,忍不住勾起唇角想。 林臻你这个别扭怪,我……我最喜欢你了。 ## 中秋过后,眼看就要迎来国庆和校运会。 办公室里的老师愁成一团,尤其是带文科班的班主任,简直恨不能以头抢地。 论凝聚力,文科班确实比理科班差了不是一点。又是群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家长心疼也是自然。 以前就闹出过,班主任老师按体测成绩和学生商量好报名了,结果被家长投诉到校长信箱去了。 体育委交上来一张几乎空空如也的运动会报名表,跳高长跑短跑,都是空缺的重灾区。 遇见这种情况,就要凭老师人格魅力和号召力了。 比如沈曼带的全年级最“金贵”的文科实验班,听说报名表早就自愿填的满满当当,交到体育组去了。 十六七岁的少年姑娘,是最有鲜明责任感的年纪,会很可爱又幼稚地护短。 自己的班主任,只许自己为难,别的烦恼都到一边去。 还好,这一团乱麻沾不上何樱的衣角。 体育委员早就拍胸脯,打过包票了:“何老师,您放心吧,我们平时精力过剩,运动会也一定保持哈。” 何樱摇了摇头,止不住笑。 她带的这个理科班皮是皮了点,有时候闹腾起来,气的她饭都吃不下。 但关键时候又很贴心,替她把麻烦全挡在门外。 有次升旗仪式,她和顾芥站在班级队伍后面,有一搭没一搭,低声说着八卦。 没想到退场时候,一群男生涌过来,特别不满地看着顾芥:“顾老师,您也太没男人气魄了。” 顾芥一脸懵然:“……我怎么了?” 班长小姑娘软软控诉着:“顾老师,您居然站在树荫底下,让我们何老师晒太阳,好过分啊。” 何樱一拍顾芥的肩,故作云淡风轻道:“没关系,我和你们顾老师做师兄妹的时候,就习惯啦。” 其实在心里忍笑到腹痛。 “何樱你!”顾芥哪能受得住小姑娘们谴责的眼神,咬牙切齿:“不是你说要补点钙,好充分进行光合作用的么?” “想太多,我又没有叶绿体。” 何樱笑眯眯冲他一眨眼,转身溜了。 对这件事,小气鬼顾芥记恨在心,忍不住凉凉刺自家学妹一句:“哟,何樱。你这今天一天往门口瞟了多少眼了。” “跟个望夫石似的,就不怕你家林大公子吃醋啊。” 何樱恨恨瞪他一眼:“就你话多。” 在办公室等上课的美术老师方旭,向来和顾芥蛇鼠一窝,一屈腿站起身,笑的促狭:“干嘛啊顾芥,说破了还有意思么。” “我这迷人的五官,不就是我们小何樱犯罪的开端么。” 何樱:“……” 沈曼哪能听的下去,笑着骂他们:“一个个的憨皮厚脸,难怪找不到女朋友呢。” “曼姐,您这也太偏心了吧。” 何樱看着同事们说说笑笑,心里却上上下下的。 怅然若失。 文理分科后,梁效凭借开学以来的优异成绩,逆袭分进了理科实验班。 他的现任班主任换成了一位经验丰富,非常尽责的前辈教师。 何樱由衷替梁效开心之余,也难免有些……怅然若失。 是人都会有私心。 那么,对于老师而言,没什么比能被学生记住,更值得骄傲的了。 给她的花瓶换了一整年水,听她说了那么久的梁效,不知道分班以后,还会不会来了。 唉,不来也没事,自己换呗。 何樱在心底耸耸肩,好整以暇地起身。 可喧嚣至极的课间走廊边,梁效还是来了,依旧那样沉默安静。 何樱心里一漾,怔怔喊了他一声。 职业带来的成就感,让人一瞬间认可了自己。 是一种……恋爱都不可替代的幸福感。 “何老师,”少年眉目清澈,指着花瓶说:“还是我帮您吧。” 顾芥在身后朗朗笑了声:“梁效啊,你要再不来,你何老师都要把门看穿了。” 梁效轻车熟路,拿起放在案边的花剪,修着花枝上多余的叶子,听见这话,手上动作一停。 他低眉浅淡问着:“……何老师,你前两周没放花吧。” “没放没放,”何樱笑容浮现:“这周我刚买的,没想到你就来啦。” 她站在梁效身侧问他,选了理科适不适应,你妈妈最近好不好呀,最近你们班语文上到哪篇古文啦。 梁效一一答,虽然寡言少语,但语气轻缓,一丝不耐也没有。 乖巧冷静到让何樱心疼。 她从口袋里递给梁效一块薄荷奶糖,“喏,谢你的。” 何樱弯着眼睛笑:“梁效,跟着谢老师好好学。等上了光荣榜,也让你何老师吹嘘一阵。” 梁效眉眼低垂,好久,慢吞吞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柠檬糖给她。 “何老师……” 少年低声说着:“祝贺你教师技能大赛获奖。” 哦对,校门口的电子屏今天的确挂出了喜报。 从升旗仪式,到中午的食堂,何樱听了一路的祝贺声。 ……但都不及这句让她动心。 何樱笑的很呆,一路目送梁效转上楼梯,才肯收回目光。 “这下如愿了吧。”顾芥斜眼看着她。 何樱故意重重一拍他肩,笑容明媚:“今天下午的奶茶我请了!” ## 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午后。 直到她接到章韵之的电话。 她们一家工作都不轻松,白天要没什么事,一般不会打扰彼此,何樱忙摁了接起。 “樱樱,你这几天要不和林臻一起,要不在学校食堂凑合下,妈妈不能给你做饭了。” 何樱笑着嗯了声:“你又出差啊?” “不是。” 章韵之的声音很安静:“妈妈……要去做个小手术。” 何樱拧起了眉,怔怔又问了遍:“你、你要什么?” “不怕不怕,”她的妈妈云淡风轻笑了起来:“就是个小手术,切个乳腺纤维瘤,当晚就能回家,比阑尾炎还简单。” “不是,妈妈,”何樱一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音调突兀起伏:“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呀?” “体检查出来的,拿去市妇幼给专家一看,人家建议切除就切咯。” 章韵之笑着安慰她:“妈妈都一把年纪了,还在乎留个疤吗?” 尽管章韵之一再承诺没事,何樱的心还是浮在半空。 她非要章韵之把ct报告单,和那位专家的名字一起发给自己,不然决不肯罢休。 她太了解,自己的妈妈是个多爱逞强的人了。 何况前天晚饭时,她还依稀听章韵之提起,这周可能有一个不错的业务到手。 要是情况不严重,以章韵之的性格,是断然不肯轻易放弃的。 何樱越想手脚越冰凉。 乳腺纤维瘤是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恶性肿瘤,癌变浸润。 她实在顾不上同事的目光了,在办公室里,压着声音,拨了个电话给卢清映。 “清映,你上次带出来和我们打牌的市妇幼医生小姐姐云衫,是不是乳腺外科的?” 卢清映显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惶急,忙应了声:“是是,有事你说,别急。” “你和她关系怎么样?” 卢清映开门见山:“放心,除了你和温凝,就是她了。” “我有个病情想咨询她下,你能帮我牵个线吗?” “ok没问题。” 相知多年的友谊,何樱不必和她客套,也能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她从微信给骆云衫发了ct报告单,骆云衫看完后,回了电话给她。 “何樱,我没看见造影的片子,但即使是ct报告和片子结合,我们也没办法百分百定性这个纤维瘤的。” “一切还是要看病例切片活检后的结论。” “那……” 何樱喉咙发哽,此刻,她竟然连说出“癌症”这两个字的勇气都没有。 “云衫,谢谢你,”她勉强笑了下:“听说,绝大多数乳腺纤维瘤都是……良性的,所以一般医生会提出保守治疗和切除两种方案?” 她不明白那位周医生为什么这么急。 电话那侧的骆云衫沉默了一阵。 “……对,一般是这样没错。” 骆云衫叹了声气,欲语还休:“何樱,周医生是我们科最厉害的专家之一,约他的手术根本排不过来,我相信他绝不会做无妄的判断。” “如果他笃定立即切除,那只能说明……” 她声音轻了又轻:“从影像分析,这个肿瘤真的很有切除的必要了。” 何樱从心底感谢骆云衫的柔和婉转。 但她听明白了。 窗外有清甜的桂花香飘进来。 每年这时候,章韵之都会晒一匾干桂花洗净,熬成桂花酱。 等到入冬时,做上碗甜甜暖暖的酒酿桂花圆子。 她眼前模糊了一片,忍不住要问自己。 何樱,你这一程通往成熟的路途, 真的能赶上父母老去的速度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部门带新人聚餐,应该也会更的晚点,可以后天一起来宰杀ovo. 进入正文三万字完结倒计时:解释下,不是故意狗血,也不会虐。设计这个情节是因为,其实在我们身边,35-50岁左右的成熟女性,罹患乳腺、宫颈结节肿瘤之类的真的太多了。 姑娘们一定要提醒自己的妈妈定期体检喔,爱护自己,尤其是从事高压力职业的麻麻们~ 第42章 周一下午, 例行要召开各级部班主任会议。 “何樱,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沈曼她们纷纷伸着懒腰起身:“要走了。” 何樱甚至还勾着唇角笑了, 点点头,弯身去抽屉翻笔记本,差点碰翻了自己的马克杯。 “诶, 等我下啦。”她脸也没抬说着,淡淡软软的。 都是做了经年班主任的人, 这间办公室谁还不是斗争经验丰富, 听话听音的聪明人。 沈曼和梅老师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目光, 慢慢走近了些。 就连一门心思转着从学生那里没收的魔方的顾芥,都扔开了。 ……她这笔记本,找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樱樱,怎么啦?” 沈曼轻轻按在她肩上,语调柔缓:“跟老师说说, 我们也好看能不能帮你一点哪。” 沈曼又把自己放回了, 从十六七岁时起她就信任仰仗的, 老师的位置。 一如从前的恬静温柔。 在快被试卷掩埋, 阴暗晦涩,长到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高三,给了她许多安慰鼓励的沈曼。 那让她尽管失意一千次,仍然能一万次的重新爬起来。 在何樱小的时候,教师还远没有如今严明的行业规范。她被老师飞来的粉笔头砸过,被冷暴力不闻不过, 甚至她的一任小学老师,曾姑息纵容着别的小姑娘欺负她。 她对这行,实在说不上有多好的观感。 可直到高考完填报志愿,父母劝说她填师范时,她奇妙地发现,自己的心底居然没有很多抗拒了。 是沈曼让她看见了,一位教师应有的风骨和光明。 何樱摇摇头,终于没忍住,冰凉咸涩的液体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往下砸。 顾芥默默跑去关了办公室的门。 “好孩子,别哭别哭。人呀,难免都会有坎坷的时候。” 方才何樱打电话时,她和梅老师听见“纤维瘤”、“切除”、“病理切片”之类的字眼时,隐隐约约便觉得不好。 这时候让她少说一句也要舒服点,沈曼试探着问:“……是谁生病了么?” “我妈妈。” 人皆如此,遇见苦痛烦恼时,只要鼓足勇气向别人开口倾诉第一句,后面就没那么难了。 何樱哽咽着,大致说着知道的情况。 梅老师非推着顾芥转过去,然后拉着何樱起身,拿了面纸给她擦眼泪:“樱樱,你先别急,要说乳腺纤维瘤这个毛病,我们学校好多中年女老师都有。” “不就上学期,曼姐知道的,高三的孙芷老师一体检完也是被医生留在医院,把纤维瘤切掉了。当时她吓都要吓死啦,但最后拿出来一看,不也没事嘛。” “医生也是为了谨慎,”梅老师秀秀气气,抿着唇一笑:“再说啦,身体里长了纤维瘤,放在那里,总归不如拿掉保险。” 梅老师和沈曼两个成熟女性,这方面的医学知识了解格外多,当下,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沈曼。 顾芥等了好久才有说话的机会,眨了眨眼看着她,特别正直可靠的样子。 “诶师妹,你要放心的话,要不这周班主任我给你代了。” 何樱眼神有点迷茫。 “要不这样,”顾芥皱着眉,认真思索道:“那……语文课我也替你上了这样,以后你学生也可以吹嘘一下,语文是化学老师教的!” 何樱恨恨揉了揉眼睛,简直没好气。 沈曼却目光一变,问她:“樱樱,你假请了么?趁教务处还没下班,赶紧上oa系统申报一下。” 何樱点点头,又咬着唇犹豫起来:“曼姐,可……我还没想好要请多久。” 在学校,班级一旦出现空堂,是要被认定为重大教学事故的。 何况是何樱这样,即便没课也要执行坐班制度的班主任。 因为有寒暑假,教师按规定不享受休假制度。极少数的病假、事假也一般被认为,要避开有课的时段。 甚至有些更严格的学校,连国家法定的十五天婚假都不给批。 何樱入职整整一学年来,感冒咽喉炎,一次假都没请过。 请假麻烦,和别的前辈老师换课,欠下人情更头痛,不如忍过去了。 但这次,何樱不得不承认,或许她没有想象的那样无私。 自己的小病小痛,可以忍一时。 但要牺牲合情合理、照顾妈妈的机会,她绝对做不到。 “该请几天就几天。” “课呢,我和梅老师、小方都能替你协调过来。现在又不是高三冲刺阶段,全班没你就缺了主心骨,不转了。” 何樱期期艾艾:“我、我是怕学校这边……” “放心,”沈曼皱着眉笑了:“只要不劳烦教务处替你排课,他们一般都不管,你给王校发个短信,他能体谅的。” 不体谅又能怎么办呢。 何樱在新教师培训时,曾听在区属学校任职的同学,说过一个故事。 她们区今年的培训,先进演讲环节,主讲人是位年轻富有教学热情的女教师。 因为个人体质好,妊娠反应弱,她站在讲台前,坚持工作到了临产前的那个中午。 这种精神的确可嘉。但可怕的是,领导从心底把她树成了一个典型化的榜样。 从她们学校起,渐渐发展到整个区,都开始倡导女教师在妊娠期间也轻易不下讲台,要能吃苦。 否则就是娇滴滴的,毫无敬业精神。 这令该区,甚至全市的女教师暗地里怨声载道。 就是何樱这样的小姑娘也知道,妊娠反应是因人而异的,有人平淡也有人辛苦。 怀孕后期,有的准妈妈浑身浮肿酸痛,连走路都困难,再让人家上讲台,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这件事沈曼当然知道,叹了声气拍拍她说:“你要坚信,学生也不想要一个强颜欢笑教书,心里苦唧唧的老师。” “何樱,把妈妈照顾好,其他事都有老师替你顶着呢。” …… 当晚回家,她明明把车倒进车库了,还非校正了三次,才肯下车。 天色将暗,晚云铺陈。 沈曼顾芥给她的一点温暖慰藉,早在支撑她回家的路上,就用完了。 心里堵着一团棉絮似的,何樱怕流了眼泪,浸湿了会更闷。 她只好把唇抿的更紧些。 客厅里一如往日的灯火通明。 章韵之哼着江南小调,用她平时出差带的登机箱,正收罗着衣物。 见是女儿回家,章韵之眉眼一弯:“樱樱,回来啦,冰箱里有酸奶。” 何樱淡倦地嗯了声。 “怎么不开心啦?”章韵之走到她面前,细细端详着说:“……不会是为了我的事吧?” “妈妈不是说了是小问题,不要紧么。” 何樱寸步不让:“医生怎么说的?” 章韵之用哄小女儿的口吻告诉她,但没有一个字……是真。 她完全隐瞒了病情。 妈妈的面容温柔含笑,但何樱感觉那团棉絮,就快要把她堵死了。 “妈,”她拼命咽着喉咙,语气艰涩:“你……为什么总要骗我。” “妈妈没——” 章韵之的话被打断了。 女儿满脸是泪看着她,语不成调,反复呜咽着一句话。 十八岁时的武断,二十五岁时的隐瞒,难道一句“为了我好”,就可以解释透么。 “妈妈,你为什么总要骗我啊。” 章韵之吓的手都在抖。 她从没见过娇俏可爱的女儿,伤心坏了似的,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 “樱樱,乖,是妈妈错了。” 她把女儿揽到怀里,语气好难过:“以后呀,你喜欢林臻,就好好和他在一起,妈妈不管了。” “当年对不起他的地方,妈妈去跟他道歉,只要你们好好的。” 何樱哽咽着摇头:“……妈妈,我不要。” 章韵之笑意温和:“好啦,妈妈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就是个纤维瘤么,恶性又能怎么样?乳腺癌的存活率也很高。” “但有些事,你大了,妈妈也正好要和你说一说了。” “当初,”章韵之叹了声气:“当初不喜欢你们在一起是因为,妈妈坚信,女人没有爱情会过的更好。” “门当户对,性格互补,就像我和你爸爸这辈子一样就很好,但后来……我明白了。” “樱樱,你自己都没发现吧。” 她低头捏了捏女儿的脸,目光温柔的一塌糊涂。 “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眼里闪着的那种开心的光芒,爸爸妈妈是给不了的。” “而且,”她顿了顿,笑的苦涩:“妈妈这一生,也没体会过。” “当年我嫁给你爸爸,完全是你外公的意思。那时候,外公家成分不好,你爸爸是部队大院子弟,人英朗又能干,一眼就被你外公相中了。” “他把你爸喊到家里的时候,我正好也下夜校回来。看着他上楼,和我一起站在门口按门铃,心里又是害羞又是紧张。” “……那后来呢?” 章韵之笑笑,语气转淡:“后来一晃,稀里糊涂就是这么多年了。” 何樱也知道,爸爸性格安静,在家也喜欢一个人闷在书房写写画画。 但妈妈再是个女强人,心里应该,应该也是想要他的陪伴吧。 何樱心里五味杂陈。父母都很爱她,作为女儿,她谁都没资格埋怨。 章韵之忽然说:“樱樱,我要你向妈妈保证一件事。” 何樱揪着面纸,懵懵懂懂看着她。 “不论林臻家境多优渥,爱你爱到骨子里,将来你都不许辞职去当太太。” “你要记住,做老师是钱不多。但那是你的事业,是你的社交圈。要丢了,你就要彻底仰仗男人活了。” 何樱动了动唇:“……我,我不会的。” “好乖。”章韵之揉了揉她的脑袋,从保险箱里拿了一个文件袋给她。 “你看看,”章韵之眨掉眼里的水汽,笑的得意:“这都是妈妈给你挣的。” “你爸爸这些年家庭开销以外的收入呢,都拿去买房了,我们三个名下各有一套,其余全是共有。” 她慢条斯理,竖着手指数给她听:“至于妈妈的收入,还有房租那些,都以你的名义做了理财和保险,噢还有现金账户里的一百多万,明天也划给你。” 那些保险单,从内地的到港城的,应有尽有,数额很大。 她家的经济实力,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何樱翻着,指尖沁出的细汗,快要把纸张濡湿了。 她终于明白自己在怕什么了。 章韵之温婉冲和的语气,以及把资产一项项告诉她…… 分明像是在,交代后事。 章韵之合上文件袋,笑着站起了身:“我还煮了螃蟹,你问问林臻,要不要来家里吃饭?” 何樱慌忙点点头,冲回了房间。 电流的声音波动平静。 林臻的声音清晰,温柔笃定:“何樱。” 何樱咬着手指,悄无声息哭了出来。 “宝贝。” 林臻走到了安静角落,笑了声说:“我快忙完了,你在哪?晚上我去见你。” 平时再通情达理,眼下她也只想……任性一回。 “林臻,”何樱终于忍不住了,低低呜咽起来:“……你别忙了好不好。” “我现在就想要你。” “……好。” 林臻无条件地答应,被她闹的嗓音都沙了,保证道:“我就来,你先别难过。” 他步履急促,哄小姑娘似的说着。 “乖,闭上眼睛休息十五分钟,我就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qaq老实说,章韵之这个角色可能太真实了,写着写着我都讨厌不起来了。 她不会有事的,后面继续甜甜甜。 抱歉各位,今天只能更那么多了。生理期第一天,我实在是……有些扑街_(:з)∠)_ 第43章 二十四年的生活平静安然。 何樱从没想过, 有一天, 自己会扑在一个人怀里,揪着衣襟痛哭失神。 面对沈曼她们时, 自己还能拼命忍住,道谢协调,把课务班级安排妥当。 但在林臻面前, 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想顾。 “……何樱。” 林臻轻叹着, 把她抱的更紧了些, 话语温柔:“哭吧, 哭累了就不记得难过了。” 她闭着眼,泪水在他胸口晕开来。 这样的切肤之痛当前,即使是林臻,用感同身受之类的话安慰她,也无比苍白。 他只是顺着她的脊背, 用沉默包容的方式, 安抚着她。 良久, 何樱开口了。 她嘶哑着喉咙, 反反复复抽咽着一句话。 “林臻,我真的好难过啊。” 汹涌的悲伤袭来,连拥抱都挽救不了她,何樱终于委顿了下去,站都站不稳。 人在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时候,会倾向于回到在妈妈子.宫里的状态, 找一个角落环抱住自己。 看见她软下去的那一秒,林臻真的吓疯了。 “何樱!” 他心疼的无以复加,比何樱更先一步半跪到水泥路面上,仍然拥着她不肯放。 何樱很乖地摇着头:“……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 “我知道,我知道。没关系的。” 林臻替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温和怜爱:“你在我面前怎么样都可以。” 她娇俏的杏眼都失了往日光彩,大颗大颗的水珠,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林臻慌不迭去擦,可越擦越多。 何樱扇了扇睫毛,语气哀婉难过地告诉他。 “我真的……不能没有妈妈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林臻看着她,清隽认真:“我在这儿,你想发泄想闹我都容着。” “但在一切还没定论前,你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往最坏处想,好不好。” 他丝毫不在意屈膝半跪的姿态,眉眼一舒,带笑哄她:“当初是谁告诉我皮格马利翁效应的?你这个样子被妈妈看见,她要多难过啊。” 何樱抹了抹眼睛,“那……我没让她看见。” 林臻双手扶上她的肩侧,低低缓缓说着:“我知道,你是真的很难过。但是何樱,我们是大人了,难过之余也要想想解决办法,我拿出两个,让你选好不好?” “第一,”他竖起修长的手指,示意着说:“你只要躲进我怀里,靠在我肩上。” “医院入住手续我去跑,陪护床位我去协调,手术完营养餐我来做,这些责任我都能替你担。” “因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林臻凑近,轻轻吻着她冰凉的脸,温柔至极:“我不用你坚强勇敢,想软弱的时候,我在这里。” 他轻含笑意,问她:“你想要这样么?” 何樱慢慢咬住了唇。 平心而论,她此时恨不得钻进沙丘,不看不听,仿佛这样,一切不好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但照顾好父母的责任,她真的……不能推卸。 “……那第二个呢?”何樱眉眼低垂,反问他。 “我和你一起分担。你难过的时候,我依然可以抱住你。” 他半拥着她起身,语气笃定:“然后我们一起,挺过去。” …… 那天晚上之后,何樱不论人前人后,真就没有流过眼泪。 术前检查完,听着医护人员读完那一长串可能出现的“应急情况”,何樱手心冰凉。 年轻的护士弯着眼睛,安慰她说:“这是惯例,放心,会没事的。” 何樱点点头,强笑了下:“谢谢。” 尽管只是个微创手术,她和何琮仍是亦步亦趋,跟着推床,把章韵之送到手术间门口。 “哟,你们俩这仪式感还挺强。” “韵之,”何琮咽下叹息,暖声道:“你别害怕,我和女儿就在门口等你。” 那语气,听的推床的女护士都笑起来:“章阿姨,你真是运气好的啦,老公女儿都那么爱你。” “我们昨天推的那位阿姨,也怪可怜的。老公人影都不见,女儿说是忙工作,这是有几个亿的生意要谈啊?” “说是个小手术吧,但做完一个人孤零零挤公交回家,总归唉……” 在医院久见人情冷暖的医护,忍不住的长吁短叹。 “今天送您来的标致小帅哥,是侄子吧?我看都比她那个女儿强。” 章韵之仰躺着抬起脸,笑靥如花:“那是我女儿的男朋友。” 也不知道那晚关上房门,章韵之单独何臻谈了什么。 眼下,她说起林臻,目光温柔的都快滴出水来了。 何樱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手术时间很快到了,章韵之被推进了手术间。 何琮父女的时光这才难捱起来。 护士好心建议他们,可以去病房休息下,但被两人笑笑婉言拒绝了。 市妇幼的乳腺外科,是全省头筹。别说是病房里,就连走廊边都横满了临时病床。 人满为患。 章韵之床位旁边,躺的是个年轻女生,二十二岁,淡眉修目,苍白的容色更衬出一段病弱貌美。 但何樱生生看着她,扑在水池旁痛苦地干呕,抓下来落发一大把。 她既不忍心看那画面,又……物伤其类,心有余悸。 “樱樱,”何琮拍拍女儿的手,温言道:“你要累了,就靠着我睡会儿,爸爸看着时间呢。” 这要都熬不过去,那接下来等病理报告单的一周,还不要疯。 “不困,爸,我陪你讲话。” 何琮叹息了声,笑起来:“好好。对了,听妈妈说,她给你买了许多保险?” 何樱抿抿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在看完保险柜里那只文件袋后,何樱恍然明白过来了。 假如家里出现任何变故,所有的财产权受益人,都指向她一个。 家里收入占最大份额的何琮,在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就被章韵之架空了。 章韵之那晚洗着碗,一边淡然告诉她:“樱樱,妈不是咒自己,要是哪天妈妈走在爸爸前面,你一定一定,要保护好属于自己的那份东西。” 何樱当时吓的眉心直跳。 “别说妈妈见过争家产的、离婚的案件有多少了,你就去我们小区看看,就明白啦。” 章韵之眼尾透着淡淡的光,笑意淡漠:“没了丈夫的阿姨们,一般就守着儿女过完这辈子了。” “再看看那些老头,没了老婆还不到三个月,一转身,兴冲冲就娶了个年轻小妇女回家,还想去分前头老婆的财产。” “这事还少么,”章韵之摇摇头,笑的无奈:“我可不能让你有一丁点隐患。” 于是,早在章韵之的计划中,便有了这桩财产安排。 与何樱的愧疚不同,何琮扫了她一眼,好气又好笑:“你这丫头,想什么呢。” 何樱怔怔啊了声。 “爸这辈子赚的钱,本来都是给你花的,或早或晚而已,至于你妈妈,爸爸一点不怪她。” “我和她的心是一样的。” 何琮望着紧闭的手术间,笑容渐渐喑哑:“……你姐姐去世的那天晚上,医生出来告诉我们的时候,说实话我当时……当时只顾着抱住你妈妈,没我想的那么难过。” 这是何樱第一次听见,父母中任何一人,主动提及那段满目疮痍的往事。 “但静下来后我才明白,”何琮顿了顿,语气艰涩:“就像有人在我眼睛前蒙了层黑纱,从此,我看什么都灰蒙蒙的,没有色彩了。” “整整两年,我和你妈妈都在各自疯狂工作,她不愿意见我,怕想起女儿,直到后来有了你。” “樱樱,你可能想象不到吧——” “护士把你抱到我手上,那个瞬间,我恍惚觉得……天都亮了。” “我就在心底想,韵之和我,终于不用再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了。你就是我们新的意义。” 何樱闭了闭眼,听的鼻尖都泛着红。 父母的深情她无以为报,但要让她一生为儿女而活,说实话,她做不到。 在手术间门口,何樱忍不住问了何琮一个很傻的问题。 “爸,你喜欢过妈妈吗?不是门当户对,也不是……亲人那种喜欢。” 何樱依稀听见他笑了声,淡淡说着。 “有些话,二十岁的时候没来得及说,人生过半,就再也没人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文更晚了qaq,抱歉。 这章字数多了,主要是想慢慢铺垫,为什么何樱父母忽然接受了林臻,不想太突兀。 下章解锁按头党领袖丈母娘了,按头非法同居!(凶) 第44章 乳腺纤维瘤切除是例微创手术, 做好观察完, 就可以回家了。 手术是小,但看见章韵之苍白着面容, 一步一缓往外走时,何樱心都揪在了一起。 何琮抢先一步扶住了她,忙问她怎么样, 能不能吃得消。 章韵之只是摇头,眼里笑意淡淡, 喊了女儿一声。 “樱樱, 回家啦。我刚刚一直就在想, 你昨天晚上没吃米饭,今早又只吃了那一点点,不要饿的呀……” 妈妈就是这样的人。人躺在手术台上,心里牵挂的,居然是她已经成年的女儿, 肚子饿不饿。 “不饿, ”何樱声音软绵绵的:“我减肥, 吃不下。” 回去的路上, 林臻执意要他来开车。 何樱没和他争。 起初的一两天,何樱还忙着悬心章韵之伤口疼不疼。 因为自己捉襟见肘的手艺,每天要多花不少时间泡在厨房里。 第三天傍晚,林臻过来时,把慕云也带来了。 何樱那时正放着美食视频,一边磕磕绊绊上手实操, 把靠在沙发上修养的章韵之气的不行。 不是恼女儿手艺不精,气的是……给她剥石榴的何琮不赶去帮忙。 既然探望病人,慕云拎了各色礼物,坐在沙发边和章韵之嘘寒问暖,把儿子都晾在了一边。 她是那种温柔里带点慵懒的音色,不急不缓,真像一片飘摇的云般。 说着说着,章韵之连喊女儿都忘了。 “他们小孩子不懂,我明白,”慕云挽了挽碎发,笑容恬静:“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容易生这个病,要注意保养。我听林臻说,你又是个很厉害的律师,一忙起来压力大。” 章韵之轻笑了声:“什么厉不厉害的,瞎忙活。” 但到底心里喜欢听这话,她们那个年龄段绝大多数女人,梦想都是成为谁的妻子,回归家庭。 像她这样出来“闯”的很少,也饱受非议。 慕云却摇了摇头,目光清澈:“你还瞎忙呀?那我怕是……” 她说到这里,噗嗤一声笑了:“诶反正,我最佩服职业女性了,当年我要是把琴拉下去该多好哪。” 纵是章韵之这样的老江湖,也怔了两秒,不知道接什么话好。 她万万没想到,赫然列在明市富豪榜上的林焕里、慕云夫妇,女主人居然这么……纯真安静。 跟个小姑娘似的。 但有女儿的妈妈都是如此。恨不得未来婆婆是个小白兔人设,至少不会欺负自己的宝贝女儿。 连带着看林臻都更舒心了些。 章韵之眉心一跳,一推何琮怨道:“对了,家里来人了,你怎么不把樱樱喊出来?” 何琮低头默默画圈圈,双重哀怨中。 “别喊别喊,”慕云忍俊不禁:“何工这是不把我们当外人呢,对吧?就该这样。” 林臻很识趣地没说话,降低存在感。 何琮在夫人的眼色暗怒下,终于起身去推厨房拉门,喊女儿了。 父女俩的对话飘了出来。 “爸,这个牛柳怎么这么咸呀?我明明没放多少盐。” “……你肯定不小心放多了。” “怎么可能?!”何樱奶声奶气,反驳道:“视频上说几小勺盐就是几勺,我一个个数的。” 这下,厨艺白痴的何琮和女儿四目相对,俱是哑口无言。 “咳,”林臻长身倚在门边,掩着唇止不住笑:“你买的牛柳应该是加过料,腌制好的。” “那、那怎么办?”何樱歪了歪脑袋。 “还能怎么办,”林臻夺过锅柄,侧过脸含笑瞥着她:“加水呗。” 自忖教女无方的章韵之就差掩面哀叹了。 她对慕云赧然一笑,试图补救:“现在的小孩子正经饭不要吃的,就喜欢点外卖。这下好咯,连个菜都烧不好。” “你想呀,”慕云坐近了些,俏脸飞红道:“这种场合,我要是会做菜早就冲进厨房露一手了,这不还坐在这……” 隔着玻璃门,都能听见油锅噼里啪啦,还有……林臻何樱幼稚甜蜜的争论声。 “喂,你为什么不翻面,要糊了!” “……你掌勺还是我掌勺?” 何樱淡淡噢了声:“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 “你,”林臻叹息着关了火,拖长音调认栽:“是你,我的何老师——” 章韵之:“……” 慕云以手支颐,欢快得很:“韵之,我这个儿子教育的还是挺懂事的吧。” 何止懂事,简直是三从四德。 她笑的纯真无伪:“小何樱这样甜甜润润的小姑娘,能把事业做好已经很了不起了,干嘛还要她会烧菜?” ……好有道理的样子。 当晚,忙完的林焕里也赶来了。 谁也没想到,两方父母第一次见面是在这种情况下。 父母们还在谈着□□十年代的往事,林臻牵起何樱的手,悄悄溜到了花园。 夜凉如水,逆着远处路灯的光,年轻男人的面容分外清隽。 她是第一次在看见这张脸时,心里生出了难过的滋味。 要是妈妈没有生病,该多好啊。 一路坎坷行至今日,好不容易她能靠在他怀里,又横生出变故,要是万一…… 她晃了晃脑袋,换着腿跳了一下,嘟哝了声“好像有蚊子”。 阳台的窗帘半掩着,林臻还是忍不住,以看起来很暧昧的姿势,从背后拥住了她。 很具保护性的姿态,把整个人都覆在了怀里。 “何樱,”他把她的名字唤的温柔无匹。 “要是你身体吃得消,明天就回学校上班去吧。” 何樱猝不及防:“……为什么?” “你知道么,我一个每天见你的人,都显而易见感觉到你瘦了。” 他默默收紧了手臂,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他在,不用怕。 “我知道你心里很忐忑,但你不能把自己沉溺在一种情绪里,也要分分心,不然真的,唉……” 林臻叹了声气,俯在耳侧,低低柔柔哄着她:“我送你去好不好,嗯?” 何樱心里也知道,她这样的状态不对。但情绪这玩意儿,不是人说调控,就能控制得了。 在病理报告出来前,她看整个世界都是暗淡的,惶惶不可终日,丝毫提不起精神。 她决定要听林臻的话,推自己一把。 于是第二天,她准时7点20分,出现在了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搬作业的学生忍不住多瞄了她好几眼。 她们的何老师仍然妆容明丽,看不出一点失魂落魄。 上午第二节 ,何樱出现在教室的语文课上时,学生之间从稀稀落落的掌声,到渐渐连成片。 少年和姑娘们的目光柔和,写着闪光的安慰和鼓励。 何樱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按下了她眼里的余热。 或许林臻是对的,同事故意“打岔”的关怀,可爱的学生们变着法子哄她开心,这些都让她无暇去悬心最后的结果。 至于下班以后,林臻就差二十四小时和她黏在一起了。 晚间,林臻陪她看一个老旧二战文艺片时,有公务电话进了来。 何樱只好掐了进度条,绞着手指,默默等他的背影。 其实那是个很俗套的故事,明艳多情的法兰西美人假戏真做,同一位德军军官坠入了爱河。 但戛然而止停在最悲伤的地方,何樱还是无精打采,耷拉下了眉眼。 林臻讲完电话回来时,看见的就是她安静低落的样子。 让人心疼的发疯。 “说完了,有事么?” “嗯,”他舔了舔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算什么事。” ……在你面前,什么都不是了。 他忽然轻轻一捏她的下巴,深深重重地吻了上去。 舌尖的试探,侵袭,卷着一阵歇斯底里的热意。 他不介意用一切方式,让她不许瞎想。 “你别皱着眉,”吻顺着颈项往下滑落,他含含糊糊说着:“……让我觉得自己很失败。” 何樱眼里蒙着一团雾气,轻轻嗫喏着,你……难道就这样证明自己的能力么。 “不然呢。” 他手向衣襟里探,触到了她心跳喧嚣的柔软地方。 何樱顿了一顿,然后焦躁不安地推他,却被他重新封住了唇,难以挣脱,只有跟着他一步步陷落。 “……这样证明么?” 林臻笑的很低很沉,眼里泓着层薄薄的月光,这样问她。 荒唐又忐忑的三天过去,终于到了医院通知取病理报告单的时候。 何琮陪章韵之去三楼术后复查,便状似云淡风轻,交托女儿去取了。 林臻握住她冰凉的手,“我可以先帮你看。” “不要,”何樱摇摇头:“我……我想自己第一个看到。” 真正到了这一刻,她又忽而生出许多勇气,释然了。 若是命运真不眷顾妈妈,那就由她多爱她些吧。 骆云衫正好匆匆从化验单窗口路过,依稀见是何樱,便急急停了步伐。 “你来拿切片单?” 何樱见她一身白大褂,又忽然生起紧张来,呐呐嗯了声。 护士喊到何樱的号时,她还是怔怔的,忘记上前了。 护士心一软,好心笑着说:“042号,快来拿单子,三个未见是好的!” 何樱脑袋里嗡的一声,短促谢了她,一把取过病理报告单。 白纸黑字对比鲜明,晃的她眼都花,但又分外……可爱。 “……未见癌变……” 骆云衫凑过来一看,笑着安慰她:“这下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吧?这个不严重的,定时查访就好。” “谢谢云杉!” “没事儿——” 骆医生话到一半便卡住了。 医院的大厅天光正好,人影攒动。 何樱眼里水光盈然,回身扑进了男人怀里,被他稳稳反抱住了。 “林臻,”她哽咽着出声。 “……谢谢你。” 何其有幸,让我喜欢上这么好的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末我加全班,工作特别多,所以更新少了点。 这章3k字不小心提前发了,所以是2k的晋江币,就当小小的道个歉叭qaq 第45章 强作镇定那么久的章韵之, 心里一松, 终于忍不住洒了眼泪。 何樱忙不迭给她递面纸。 然后很没出息的……也陪着妈妈一起眼泪直落。 见妻女相看泪眼,何琮第一次没力气劝, 只是默默把口袋里的烟盒,捻的稀巴烂。 林臻手指蜷起,又慢慢松开, 安静看着。 “……这不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么。” 见她没一点要消停的意思,林臻终于忍不住, 压低声音劝她:“难过的时候也哭, 开心也哭, 我真是……” 他顿了顿,眉心深锁,低望着她。 “我、我怎么啦?” 何樱仰脸看着他,委屈极了:“连哭一下都不行么。” “好好。行,你当然行。” 林臻无可奈何, 嘟哝了声:“……以后干脆喊你嘤嘤嘤好了。” 何樱, 嘤嘤嘤, 还真……贴切。 当事人可不这么觉得。 “林臻!”何樱气鼓鼓, 恨恨拍了他一下。 对女朋友,林臻一向秉持着任打任罚的绅士风度,哪想到这次何樱……手重了些。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脆生生的一声响,她手都震的发麻。 “呃。”何樱挠了挠手心,倏然红了脸, 但又有些不好意思认错。 她牵着林臻的衣角,沾湿的羽睫齐刷刷垂着,软声问:“……疼嘛。” 这一刹,林臻仿佛听见自己心脏喧嚣。 “生气啦?” 他摇摇头握住她的手,眼底含笑:“手打疼了吧。” 四目相对,何樱眉眼都弯成了新月,笑盈盈的不说话。 “傻不傻。” 林臻低低说着,但动作温柔无比,俯身替她擦着眼泪。 ……口是心非。 章韵之莫名手心发烫,瞥了身旁的何琮一眼。 但何琮眼里,也写着同样的迷惘。 纵然年过半百,夫妻情重,她和何琮也没有弄懂…… 到底怎样才算喜欢。 在她们那个年代,哪有那么多爱不爱的,般配就行。 可后来呢,少年夫妻,说没有一点动心是假话。 但女儿的病情时好时坏,辗转求医,生活的苦难一点一点磨光了他们对彼此的热望。 渐渐就……错把情人当亲人。 章韵之叹息了声,却笑了:“诶你们俩大庭广众的,注意点形象。” “既然没事了,各人都赶紧回去工作,都别闲着了。” “我形象好着呢,”何樱抱着林臻的手臂,人靠在他肩上,笑的古灵精怪:“哇,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秀一次恩爱,我可不要放过。” 说完,她还示威般冲章韵之眨了眨眼。 “好了,”林臻揉了揉她的脑袋,一低头笑了:“看把你乐的。” “再乐你也给我收一收,”章韵之脸一板:“回去好好上课,这学期绩效不想要了?” 何樱撇撇嘴,险些被她噎着。 但章韵之又淡淡出声:“你妈妈我就不一样了,这次手上业务结了,我就正式进入退休闲散生活咯。” 一次劫后余生,真的会令人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 钱是永远赚不完的。要不是术前清点资产,一晃这许多年,章韵之都没发觉,她已经存下不少家底了。 不仅能令女儿一世无虞,自己也可以悠悠哉哉养老去了。 经此一劫,章韵之心里,没什么能比健康重要了。 她和普天下的父母一样,抱着最朴素的心愿。 多活几年,往后就能多看着女儿几年,让她把人生路走走安稳。 “啊咧?”何樱不可置信的转音如山路十八弯。 林臻一低头,说:“那以后阿姨空了些,我有什么法律上的疑问,就多向您请教了。” “千万别,”章韵之笑的优雅:“我擅长的那些领域,你还是永远别来找我的好。” “不然可不好惹哦。” 林臻:“……” 得,你阿姨还是你阿姨,惹不起。 章韵之从律所离职的那几日,何樱还一度很担心。 怕她这位资深白领丽人,职业女性,心里有落差,还不适应招猫溜鸟的散淡生活。 但其实,翻着校历的何樱,心里羡慕的要死。 她那几晚连林臻都丢下了,天天准点回家报道,害的林臻也只好回家找妈妈。 但谁也想不到的是…… 章韵之和慕云,这两个热带北极性格南辕北辙的女人,光速结成了好友。 林臻和何樱各自到家时,这两个人正在一块潇洒着呢。 怎么说呢,不仅交男朋友会有性格互补一说,“女朋友”也一样。 慕云总是以一种温柔羡慕的目光注视着章韵之,赞她是独立女性,有段傲骨风情。 章韵之更是母性泛滥,对柔婉羞涩的慕云,没什么抵抗力。 于是,一拍即合。 这二位见面的时间,都快超过一对小儿女了。 终于有天晚上,何樱散着湿漉漉的卷发,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时,忽然被章韵之堵住了。 “我的妈耶,”何樱吓的抚着胸口,心有余悸:“……你能不能别忽然出现。” “我都没猫在班门后窗看学生,您这何必呢。” “不是,”章韵之拧着眉,忧心忡忡:“我给你计算了下,你这周和林臻在一起都没超过六小时吧?还不如我和你慕阿姨见得多。” “妈,我们不都要工作么。这周我期中阅卷又要加班,哪能忙的过来。” 何樱直往她怀里倒,软绵绵耍赖:“周末不就见到啦。看您这心偏的,都到哪去了。” 章韵轻咳了声,淡淡道:“那个,樱樱,不是妈妈影响到你了吧?” “既然谈恋爱,你就好好谈,年轻人喜欢在一起这……很正常嘛。” 两年班主任,练就了何樱格外敏锐的洞察力,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章韵之,催她继续。 章韵之也被班主任的死亡凝视,盯的心烦意乱,索性心一横,直言道:“你毕竟是做高中班主任,要对学生负责,这一点要记得。” “但只要不突然搞出人命来,你们这个……” 舌灿莲花的章韵之也一时语塞,艰难措辞道:“这个……交往,还是可以有的,妈妈也是思想开通的人。” 何樱正往发尾上抹着护发精油,听到一半,差点怔怔把发油涂到脸上去。 “这……哪来的人命?” 何樱一脸抑郁:“妈,你看我很有空吗?我们……没、没那个呀。” 这下轮到章韵之震惊了。 “在一起这么久了,你们没……不行,这可不行!” 章韵之直摇头,焦急得很:“我原本还说越看林臻越喜欢,但再喜欢也不行啊。” “你现在不明白,性.生活和谐是婚姻幸福的重要因素,光嘴上说喜欢可没用。” 所以爱还要做出来么,何樱悄悄翻了个白眼,腹诽。 “你是读书读傻了吗?” 章韵之一点女儿的脑袋,恨铁不成钢:“那你倒是说说,林臻他到底……行不行?” 何樱:“?” 作者有话要说:  言情楠竹不行,不存在的。 第46章 章韵之后退了步, 从湿润微蜷的发尾到莹白如玉的小腿, 一点一点细致端详着女儿。 看的何樱背后发凉又发烫。 “……妈。” 何樱咽了咽喉咙,笑的谄媚:“您胸口还疼么?要不再多躺躺?” 章韵之冷笑了声:“不用。我就是好奇, 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是他不行呢,还是……你?” “你可不许给我搞什么柏拉图爱情。” 何樱唇角一抽,低眉看着拖鞋, 好久才闷闷出声。 “妈,人家柏拉图推崇的是哲学家和美少年间的天人之爱, 又不单单指什么……无性恋爱。 “好好, 就你有文化, 妈妈是文盲。” 章韵之眉拧成一团,凉悠悠道:“这么说,那就是你没问题,他有问题咯?” 何樱险些被这话噎死,俏脸涨得通红。 ……她又没试用过。 章韵之意味深长, 叹息着说:“樱樱, 不是妈说你, 你这思想也太落伍了吧。” 呃, 她这是,被自己老妈嫌弃太……保守了? 何樱睁大了点眼睛,望着她一脸怔忪。 “谁让现在男人的精.子质量普遍不行呢?” 章韵之扯过浴巾,替女儿擦起了湿发,“只要夫妇俩生不出孩子,一大家子都推着女生不停地跑医院, 偏方、专家号挂了无数。嘿哟,结果最后发现是丈夫弱精,不育。这事我们事务所看的还少么。” “感情好是感情好,那不代表能长远,现在社会不就这样么。” 章韵之语声淡淡:“要是女人不孕呢,男方要和她分手,那是喜欢孩子,是不得已。轮到男方功能不行,女生一旦要分手嘛——” 她尾音里透着嘲讽的笑意:“那就是水性杨花,不安分守己。妈妈可不愿意你吃亏。” “妈!你这都什么和什么呀。” 何樱脸已经不能更红了,为了堵住自家老妈生猛的发言,只好磕磕绊绊交代实情。 她小声嗫喏着说:“……我们就,就哪来的时间啊。” 何樱也是和他在一起后才渐渐发现,林臻在许多方面,和外貌不同,是个非常古板的男人。 比如面对她的家庭,她的父母。 他不是为了讨好,而是由衷在意他们对自己的观感和看法。 只要把何樱晚上带出来玩,林臻必然事先和何琮夫妇说好时间,到点就全须全尾把人给送回家,日日夜夜如此。 所以后来,就连何琮都没脾气了。 孤男寡女,你方年少我正娇的年纪,成日又黏在一起。要说没擦出过一点“火花”,那纯属自欺欺人。 何樱舔了舔干燥的唇瓣,手心潮热。 要说自欺欺人。 她和林臻也把自欺欺人,饮鸩止渴的荒唐□□,做了个……遍。 只除了最后一步。 因为不住在一起,真没把持住的话,扶着腰步履散乱地飘回家,给父母看见的确……不成个样子。 林臻显然很顾忌这点。 何樱眉眼低垂,支支吾吾说:“原来不是你、你不喜欢我们在一起的嘛。” “对呀,”章韵之一捏她的脸,好气又好笑:“还真是我的傻女儿。” “妈是不喜欢你和他这种身份的男人恋爱结婚,但你们怎么谈恋爱,我可从没多问过。” 何樱懵然啊了声。 “你们年纪轻轻,身体机能最好的时候,情到浓时自然而然发生关系,不是很正常么?” “妈妈就是一开始,也只是和你说要做好措施,别怀孕了伤自己身体。尝尝唇红齿白美少年的滋味也不错。 章韵之漫不经心叹了声气,用特别老司机的口吻继续道: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咯。你要知道,二十四岁的男人和三十五岁的,那根本不是一个使用方法。” 何樱:“……” 章韵之在律所时,就是个男人听了直摇头皱眉,女孩子亮晶晶仰慕的大魔王。 但何樱没想到的是,她连自己都不放过。 章韵之又絮絮说了一堆话,就差要拿压箱底的春.宫.图给她科普浏览了,何樱忙虚着嗓子说她看过。 她知道该怎么办……才怪。 章韵之拍拍她的肩,眼里终于又浮上了点笑影:“放心,你以后会感激妈妈的。” 何樱唇角微抽,又听见她轻描淡写道:“改天我和阿云商量商量,也该让你们两个孩子同居一阵试试看了。” “要真过不到一块去,也还来得及……” “妈妈妈,别啊。” 何樱脑袋轰然一声响,抬高音量打断她:“我、我这马上都高二下了,眼看就要高三了,说不定我能升上去呢。” 何樱嘟着脸,可怜巴巴看着她。 分管校长和级部主任都略微透出过点意思给她:要是高二秋季学期,教学水平和状态能保持住,那就干脆破例,让她直接带上高三去。 高三压力的确非常大,但学生冲劲最足,全校关怀度最高,连食堂都单独辟出了个高三食堂来。 教师奖金绩效也最高,还能享受个超长暑假。反正一想,高中哪个年段都不轻松,情愿带高三的老师一点都不少。 何况按业内共识,只有完整带完三年一轮的新教师,才能算真正出师。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章韵之就来气:“就是看你要带高三,我才想赶你出去!你看看你,现在天天回家就往沙发上一横,跟瘫痪似的,我和你爸不说话,你也哑巴了。” 何樱耷拉下眉眼,奶声奶气:“那,人家白天要说太多话了嘛,嗓子痛。” “噢,以后你们要是结婚了,谁都忙,谁也都不搭理谁?” 章韵之斜乜她一眼:“那还不如趁早……” 得,又来了。 何樱瞬间一个头变作两个大,认命般投降:“听你的,妈,我都听你的!” 她叽叽咕咕,又是撒娇又是抱怨的,飞快说完一通话,“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倒回了床上。 何樱把脸埋进光滑柔软的蚕丝被面,蹭了又蹭。 真是口是心非啊。 林臻又不是个木头人,对女朋友当然有不可遏制的热望。 他也或明或暗问过她,要不要搬出来和他住住看。 何樱总归害羞,每次含含糊糊一带而过,他也就淡淡一笑,从来不着恼。 和何樱能有今日,林臻已经很知足。 至于别的,岁月还很长,是他的总是他的,他不怕等。 但这次章韵之,再次刷新了何樱对她的崇拜值。 明市向来有个风俗,人无论大病小病,手术初愈都要摆桌酒席,宴请至亲好友,驱去晦气。 今年,章韵之当然做东,单独请了林焕里和慕云。 席间,慕云柔婉,何琮沉静,但林焕里和章韵之却都是百伶百俐、八面玲珑的人物。 何樱和林臻四目相对,彼此眼里都有笑意蔓延开。 两人都以手撑头,土拨鼠似的乖巧围观着推,正推杯论盏的林焕里和章韵之。 另一手甜蜜地交握在桌布底下,十指相扣。 何樱认真描摹着林臻手心的纹路,直到被林臻反捏住了指腹,轻轻重重地摩挲。 她脸悄然红了片,然后礼仪性的……拒绝了下。 听见斜对面的林焕里朗声笑说:“……你看韵之,奋斗了半生,往后就是你的好日子了。可怜我这里,还有忙不完的事。” 章韵之笑意更盛:“那是你家大业大。我嘛,多一个少一个都无所谓的。” “你看这样好不好,”林焕里端起酒杯,矮她半截清脆一碰,含笑商量着说:“林臻以后总归要是你的半子,就请你和何工多教导教导她,也好让两个孩子多点时间在一起。” 章韵之居然让林焕里顺理成章,提出让儿女们搬到一起住的请求。 她半推半就,笑着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看的何樱目瞪口呆。 …… 但直到最后一箱行李搬到房间落了地,何樱忽然心里……刺了一下,恍惚起来。 就和想带高三的心情一样,憧憬期望是真的,但又很担心自己做不好,过程艰难。 林臻就从身后,不由分说,把弯腰归置行李箱的何樱,霸道地抱了起来。 贴在怀里。 “……你后悔了?” 他低低哑哑问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晋江最近怎么回事,我丢了3200字进去,定时系统看差了,后半段抽没了…… 太晚也记不得,来不及重写了。 心态崩溃,这个榜单连黑三期,新文我是不指望了qaq 就写完眼下这篇吧。 第47章 这样俯身相贴, 从背后环住的抱法, 当真是……暧昧极了。 何樱甚至能感觉到锁在她腰间的手臂上,脉搏热烈跳动的频率。 “林臻。” 何樱微微挣扎着, 但因为贴在一起的身躯,她轻了又轻:“……我好好的后悔什么呀。” 林臻终于慢慢放开了。 他把她反身拉到面前,低低唤着她的名字, 语气里有一丝难掩的阴郁:“何樱,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到底, 是怎么审视我们的感情进展的。 拥有一个温软会撒娇的女朋友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林臻一直认为, 自己完全可以轻松解答这个拉仇恨的问题。 他无数次的被她弯着眼睛一笑,迷的不知所以。 但有时候相处,又跟……一拳打在团棉花上似的,悄无声息。 他知道,何樱外表明媚, 但从来都是个生怕麻烦别人的性子。就连对他也是如此, 明明可以要求他做的事, 男朋友应尽的义务, 她也总是三缄其口。 往好了说是善解人意,往坏了说……他们之间的羁绊还不够多。 仿佛他就是她挥一挥衣袖,可以丢下的那片云彩。 这让林臻心底隐隐压抑了许久。 何樱哪想到他想了这么多,她咬着唇,一时神色闪动:“那也总、总该有这一步的。” “就算你是我男朋友,”她含含糊糊说着:“……住在一起这样, 也总要给我个时间适应吧。” 住在一起,林臻就要看见未见修饰,披散着长发,眉色很淡容色苍白的她。 噢要熬夜的话,说不定还要顶上两个青紫的眼圈,在家晃荡。 何樱一时要能接受才有鬼呢。 “那你觉得,现在可以走到这步了吗?” 他低望着她,笑了下:“要是觉得还太快了,何樱,你不用勉强的。” 我有十足的把握,与时间对抗。 因为我已经赢过一次了,林臻心道。 他指节蜷起又展开了好几回,故作轻松道:“工作压力那么大,要是和我住不适应,我宁愿你回家里,安安稳稳睡个好觉。” 但此刻的心情,仿佛是在等荷官接盘的赌徒般忐忑。 口是心非。 何樱把行李箱“嘭”的一声推到他身侧的墙边,娇气极了:“林臻,你脑袋坏掉啦?” “早不讲晚不讲,当初你怎么不说?我收拾那么多东西容易么……” 她清灵粉嫩的脸上晕着薄薄的怒意,犹自叽叽咕咕说个不停。 林臻看着她,慢慢皱起了眉。 等等,难道她的言下之意是,从一开始就是……想好了愿意的? 才不是什么听从父母的意愿,顺水推舟。 林臻打断了她的话,语调温柔:“我后悔了,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何樱被他堵的一怔。 他眼里有淡淡笑意流动:“那你当初怎么不肯告诉我,是自己愿意的?” 何樱“我”了半天,终究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脸却渐渐红了起来。 的确,章韵之的话也只是个建议而已,也没有哪家的妈妈上赶着把自己的女儿,硬往别人身边送。 点头首肯的是她自己。 何樱偏过视线,瓮声瓮气说着:“……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反正是个家务白痴。” 林臻一上一下玩着行李箱的拉杆,唇边勾着一点笑,骄扬恣意:“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总之要多没正形,就有多没正形。 “平时阿姨定期会来,节假日我做菜做饭,你……和扫地机器人拖个地就行。” 何樱仍是气鼓鼓看着他。 “你啊,”林臻点了下她的额头,还是笑:“给大王收纳行李也是我应尽的义务,行了吧。” “收拾完了我带你出去觅食。” “谁要你带啦?”何樱软软哼了声,正要继续和他斗嘴,就听见微信语音通话在响。 不用看就知道是章韵之。 不管她面上有多淡然,总是放不下女儿的。 即便在同一座城市,相距不过十公里,但女儿和男朋友一搬出去,她和何琮心里就空落落的。 捧在手心呵护了二十余年的小女儿,怎么一朝就和别人……住到同一个屋檐下了呢。 章韵之忍不住叮嘱女儿:“林臻再喜欢你,那也不是你妈,别什么事都丢给他做,听见没啊?你也勤快点,多打打下手,但进厨房还是千万要小心……” 一想到以后,自己总是要长期离开父母,同另外一个人朝夕生活在一起,何樱心里也没滋没味的。 她耐下性子,轻言细语安抚着何琮和章韵之,讲了将近五分钟。 ……越说心里越难受。 最后还是章韵之推说牌友召唤,何樱才恋恋不舍,肯挂了通话。 “……唉。” 林臻喟叹着,把人一把按进怀里:“心里不好受吧。” 何樱闷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良久,她好难过地说着,长长的睫毛扫在他颈侧,袭来一阵酥麻的微痒。 “林臻你说,是不是我太矫情了?我怎么感觉,从高考毕业后,和爸爸妈妈就越走越远了呢。” 长大就是一场与父母,渐行渐远渐离别的道路。 大学住校,忙综测学生活动,兵荒马乱。 研究生阶段,她去了帝都读研,跟在一位业界颇有影响力的导师门下,论文和实习的双重压力,她一学期也就回一次家。 所以当何樱终于念完书,要回明市工作时,何琮和章韵之喜不自胜。 但没办法,无休止的工作榨干了一个人醒着时候的绝大部分精力,何樱也概莫能外。 一家三人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少之又少。 如今她想通了,感觉心里一阵阵泛着酸。 林臻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释然轻笑了声:“乖,不难过了,谁不想爸爸妈妈呢。” “我一个男人,该想的时候照样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林臻叹息着告诉了她一个故事。 “……何樱,我这辈子都能记得,我执意出国的那天,爸妈在机场送我走时的那种眼神。” “尤其是我妈妈,”他的声音里染上了一丝苦涩:“你知道的,她是个洪水滔天都要曼声细语的人,那天她还没开口和我说话,眼泪就扑簌簌往下落。” “我是故意装作没看见,让我爸拉着她走了。” “所以,何樱,你要坚强点。” 林臻按着何樱的肩,望进她眼里,郑而重之说道: “以后,你可以尽管在我面前做个小姑娘,但在他们面前尝试着做个大人,好不好?” 一旦想通,心里反而好受许多了。 何樱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乖乖道了声好。 “……娇气包何小樱。” 他捏着她的脸,笑意温柔:“你三岁的时候要可爱成什么样子啊?” “你。” 何樱脸一红,拍开他的手,口不择言:“我看你是萝莉控吧?” 林臻皱起眉,一本正经思索道:“……巧了,你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人。” “还有谁?!” “呃,”林臻为难地挑了挑眉,还是决定重色轻友:“比如徐挺,顾夕,苏润寒……” 何樱默了一默,然后绽出了一个清甜无害的笑。 “别的本事呢,我也没有,”她柔柔弱弱,撩了撩卷发:“但让他们见不到自己的老婆,还是可以的。” 她自以为动作英姿飒爽,特别御姐范儿,但落在男朋友先生眼里…… 慵懒随意一撩卷发,不啻于……引诱。 “噢,反正重色轻友这事,我也坐实了。” 林臻悄然近了步,把人抵在门上,缓缓摩挲着她小巧的下巴,似无奈又似……诱哄: “那能让我尝下色字心头一把刀的滋味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眼见完结,假车也要开一下的,写文需要仪式感(嗯! 对不起仙女们,我最近忙到肾亏,所以更新不准…… 下本我发誓没有好多存稿再也不开了qaq 第48章 何樱柔柔软软啊了声, 有些不知所措。 她低头面一红:“你什、什么鬼呀。” 林臻没忍住笑, 轻轻朗朗,又把刚才的话复述了遍。 何樱的目光终于从腼腆迷茫变成了……恼羞成怒, 恨恨赌气道:“你就不怕刀太快了?吃不消么。” “不怕。我片鱼特利落,刀工好着呢,再说了……” 他皱了下眉, 看着她,笑的意味深长:“何老师, 那就要看看, 你怎么让我‘消受’不住了。” 他嗓音低柔, 仍是淡淡笑着,把“消受”两个字咬的极重。 但,互相折磨了这么多年,何樱哪能不知道林臻的做派。 某人厚着脸皮,她要是更上一层楼, 还不知道最后败下阵的是谁呢。 何樱冲他眨了眨眼, 灵动慧黠, 还带了点娇俏的笑。 纯度百分百的勾.引。 当然, 林臻也毫无争议上了勾。 唇红齿白的少年,侧过了一点脸,下颌的线条更显清晰利落。 更要命的是,他微阖着眼,浓黑的睫毛垂覆下来,脆弱又煽情一点一点凑近着。 死林臻…… ……也太年轻俊俏了吧, 她怎么会找了个这么冻龄的男朋友。 何樱在心底暗骂了声,抑不住的面红心跳,可还是在他临近前的一秒,纵体扑进他怀里。 蹭啊蹭的,蹭的某人心都陷落了。 “林臻,”她仰起脸,咬着唇想了下,很为难地说:“我感觉,你是真的消受不住。” 林臻当真迟了一秒,才记起自己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但听见她轻飘飘出声了: “很抱歉,我生理期噢。” 气氛一窒。 何樱眼看着他从极白皙的面色,美人似的淡淡笼起薄红,一路蔓延到了锁骨处。 风流淋漓。 而他看着她,眼神失焦。 似乎玩……过了。 何樱轻咳了声,默默往后退了些。 她的确是被偏爱的那个,有恃无恐。 因为她从来都知道,林臻不论什么时候,对自己都是绝对纵容体贴的。 当然会有情到浓时,难以自持。但只要她皱一点眉头,或是推了他一下,他多艰难都能……停下。 连半推半就,故意诱哄她都没有过。 “……生气啦?” 退又没推开,她轻轻揪着他卷到手肘的衣袖,语气委屈:“明明是你先耍流.氓的。” 林臻没说话。 何樱足尖一踮,赖皮地去捏他的脸,弱弱道:“人家说的是实话。你看嘛,我手都是凉的,整个人都好不舒服……” 这个,短短一番话说的她牙都酸了。 林臻叹息着,很忠犬的,低眉默默握住了她的手。 “怪不得今天脾气那么大。” 他特别无奈地笑了声:“我生什么气?我早就说过我不在意这个,是我的总是我的。谁敢抢得走?” “……嗯。” 何樱耷拉着脑袋,还是抱着他的手臂不松。 “至于么,”林臻拢了拢她的发,还是笑:“何樱,你这样让我精神压力很大啊。以后还怎么愉快地调.戏你?” “林臻你真是!”何樱眉眼瞬间明媚起来,薄怒着嗤他:“三句话里就没句正经的。” “傻姑娘。我犯得着在我女朋友面前正经么?” “何樱。” “……嗯?”听见林臻忽然唤自己,何樱仍有些怔。 “我是说来日方长,但是啊……” 他就那样认真看着她,微眯了眯眼,想通了什么似的,笑的清隽舒朗。 “还记得我陪你去酒吧那次么?” 记起往日的甜,何樱不由自主勾着唇角,软软应了声“当然啦”。 林臻剑眉深锁,似在思考:“……上次酒吧里那首歌挺好听的,叫什么——” 何樱想都没想,便说:“我要你呀。” “你、你你。” 她脸渐渐红透了。 “噢谢谢你,我的亲爱的,”林臻眉一扬笑了,故意用很浮华的翻译腔逗她:“如你所愿,我也一样。” 何樱没好气:“……出道吧林臻,生意有什么好做的,我看你适合走花路——” 他低低打断了她:“……我想要你。” 何樱失语。 他目光热烈,坦然看着她说:“我当然很想要你。不止是拥抱,或者只是吻……” “是个男人心里都有占有欲作祟,我也没好到哪去。但我愿意等到适合的时间。” 何樱背后浮起了层细汗,口干舌燥。 倒真不是她矫情,只不过两人从前不住在一起,工作又各自忙乱,再有冲动也只能强忍着。 何况,何樱是真的不太喜欢那种情侣间交公粮,为完成任务似的“开房”,春风一度。 发生关系也只应该是因为互相喜欢,彼此吸引。 她想了许多,咬着唇又松开,却不敢去看他的脸,声音轻了又轻,仍是忍不住要问他。 “那……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太……慢了点?” 能支支吾吾说出这话,已经是何樱的极限了。 林臻端详着她:“你怎么忽然这么问?” “我知道,你们留学圈……” “嗯?” 何樱嘟嘟哝哝,说的更含糊了:“普遍比较开放吧。咳,这个,成年人只要你情我愿,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然当年废除旧思想,那多革命党人不就白白牺牲了……” 眼看何樱要把话题越扯越远,林臻总算是品出了她的意思。 ……就是担心他耐不住呗。 “何老师,停一停,你是教语文的,不是历史。” 林臻眉皱的更深,却无可奈何笑了:“再说了,你放心。” “我要是真遭不住,你不就在面前么,我会自行……扑倒的。” 何樱被说的怔怔退了步,惹的他眼里笑意闪动。 “傻不傻。” 他抵着她的额心,似吻非吻,贴在她薄软的唇上:“……就没觉得和我之前说的矛盾么?” “我吓唬你的。” 她没心力去答他,只是认命般喘息着,闭上了眼睛。 别说话,吻就足以痴缠。 晚风吹动了窗前的帘幕,唯有昏黄的路灯安静立着。 从朦胧的光圈,到似真似幻的光斑,后来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了…… 他们乐此不疲,夺走扰乱着彼此的呼吸。 何樱的毛衣也被他……揉的一团乱。 听见他断断续续告诉她:“女孩子会害怕,多爱惜自己一点是好事。” “我没关系的,这样就……很好了。” 何樱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或是他根本没给她……出声的机会。 但年纪越成熟,经历过的事情就多。 从前她的生活近乎纯白,直到上了大学,继而工作后,何樱才发觉—— 不论学历、家境几何,这世界上真的有多少不懂得爱惜自己的女孩子。 就比如这几日她在忙着跨年级,给带教高三的华茵老师代课。 华茵请她的帮忙的那天,她坐在安静的音乐阶梯教室里,说的泪眼迷蒙。 她意外怀孕了,但孩子不能留。 因为算好了是安全期,她和男朋友在一起就没做措施,起初她也没发现自己怀了孕。 高三的班主任高度紧张的精神压力下,老师们偶有点不舒服,头疼脑热也是常态。 因此连日的低烧反胃,华茵也没放在心上,随便吃了点消炎药抗一抗。 直到时好时坏,终于抽了个周末赶去医院,才发现是怀孕了。 因为服用了有高度致畸风险的药物,甚至她男朋友那晚还……喝了酒,医生只能建议她人流。 华茵咬咬牙,眼泪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因为一模临近,她只向学校请了五天假,做手术连带休息。 她当时强笑着边流眼泪,对何樱说:“师妹,我真没想到我也有今天,真的。” “还记得上学那会儿我们一起青春片么?我就不明白,男主口口声声说爱女主,怎么还会让她为自己堕胎呀。且不说孩子无辜,对女生身体的伤害有多大啊。” “我当时怎么就心一软,就昏了头呢。” 何樱无言以对,心里也很难过。 那样丰润美丽的华茵师姐,做完手术也像被雨打风吹去般,枯萎苍白了许多。 …… 谁要是指摘,女孩子和爱人发生关系就是轻浮不自爱,你大可不必听。 但千万不要为了做这些事,伤害自己的身体。 你要记住,但凡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绝对不会为了一时欢愉,就让心上人担惊受怕的。 这是章韵之从小教给何樱的道理。 所幸,她也找到了这样的人。 ## 那晚之后,何樱和林臻的同居生活,就渐渐正常化了。 他们没再刻意去提那事儿,随情所欲而已。 但因为各种原因,依然是无限趋近燃点的,打着擦边球。 直到华茵复课,何樱终于不用每晚备两份课,在高二高三级部之间来回奔波。 连校园的阳光都柔和了许多。 但,就在她以为会轻松许多的那天下午,就接到了家长的联合投诉电话。 希望她管一管班上的男生,宋渊。 何樱听完家长的控诉,心里笼着一团火,蹭蹭往上窜。 按说宋渊家境优渥,还是人们最歆羡的,他父亲宋砚是国内名列前茅的高校,明大的副教授。 但怎么说呢,从宋砚起就高高在上,对高中老师满眼的看不起。 看不出一丝一毫高级知识分子的风骨姿态。 家长会没参加过一次不说,连宋渊的作业竟然都是他代做的。 何樱和他交涉了几次,人家都冷淡闭门不配合,她再好的脾气也不想搭理了。 只要看字迹不是宋渊自己写的,她一律不改,发回去。 人家堂堂一位明大文学院副教授,哪里能轮到她指点江山了。 但没想到这个宋渊越来越混,自己不学也鼓动着同学放弃,别念书了,趁早培养个别的爱好。 少年本就心性浮动不定,他还成天不咸不淡说些“我爸说了高考没用”之类的话,搞的周围好几个孩子,心不在焉。 家长义愤填膺:“何老师您看看,宋渊爸爸是明大的教授,他高考录取有优惠政策的,当然不愁。” “那我们这样普通家庭的孩子,好好的念书高考就是最光明的一条路了,他这、这自己不学还要带累我们的孩子哪。” 何樱温言向家长保证着,转手就把宋渊喊到了办公室,请他家长到学校一趟。 第二日,他的“家长”是来了。 但何樱也经历了从教以来,第一次荒诞无奈,怒极反笑的状态。 “家长”是个和她同龄的男生,衣着朴素干净,人算不上帅,但胜在眉目谦和安静。 他叫丛茂,是宋砚手下的研究生。 何樱三言两语就套出了话,宋渊以往那些作业,都是“老板”宋砚,连夜安排给他写的。 能上明大的,自己当年念书的时候,必然也是个标准的学霸,丛茂也不例外。 他很尊重老师,尤其是见识过大学里那些冠冕堂皇的“老板”后,愈发怀念起高中老师的可爱。 他在何樱面前头都抬不起来,只好苦涩笑着赔礼:“何老师,真是抱歉,但我也实在是……没办法。” “我知道,不是你的问题。” 何樱安慰的笑了笑,转而说:“这样吧,你现在就打电话给你老板,就说宋渊的班主任特别烦,特别难对付,就非要见你。” “您要是没空过来,我就去家访,给个地址就成。” 丛茂忧心忡忡:“……这样说不好吧。” “这有什么的,”何樱笑容放大,带了点冷色:“我又不怕得罪他,何必让你难做呢。” 她如今回想起来,最庆幸的便是当初读研时,跟了位人品学术都闪光的好导师。 丛茂虽然觉得不妥,但,人在屋檐下也不得不低头。 他只好一连向何樱道谢,打电话给宋砚去了。 当天正好是周六,高二年级集体补课是轮流坐班。 何樱的课结束后,便驱车载着丛茂一同去了宋渊家家访。 好不容易停好车上楼敲门,宋砚故意问了许久才放她进去,就差要检查身份证了。 辛苦替他跑腿的丛茂待遇更差,宋砚连喊他进来喝杯茶的客套谢意都没有,挥挥手,就让他回学校去了。 何樱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这位宋教授还笑的礼貌,请她落座:“何老师,跑这么远过来,您辛苦了。” 何樱敷衍一笑:“还行吧,也不远,以前读书的时候经常在这边晃悠。” “是嘛,”宋砚推了推眼镜,问她:“何老师是哪所大学毕业的?” “本科明师大,后来保研去了北师。” 宋砚沉吟着,缓缓一点头:“嗯,还不错。” 那样居高临下的轻慢语气,听的何樱怒火中烧。 宋砚状似不知,慢悠悠向她介绍着房间内的陈设字画,兴致盎然。 何樱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她坐直了身,开门见山道:“宋教授,您的确学识渊博,藏品颇丰,给宋渊营造了一个很好的成长环境。以至于您可能觉得,有没有我们的教育,对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宋砚眼神一变,慢慢拧起了眉。 他哪能想到这位看上去年轻漂亮,软弱可欺的老师,还真有点胆色。 何樱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笑了说:“我能理解您的想法,但我也有我的态度。第一,我只改学生的作业,您的大作即使交上来,我也不敢狗尾续貂。至于第二嘛……” “您说。” 她点点头,声音更温和:“我可不止宋渊一个学生,他不想学,也请告诉他不要影响别人。您能教育好他固然最好,我不会小心眼记仇的。但如果您对儿子有别的安排的话——” “高中呢,也不在国家义务教育范围了。您大可不必把孩子约束在校园里,外面的出路也很多嘛。” 何樱这话看似赌气,还隐含劝退的威胁。但实际上在办公室时,她就说给同事听过,字斟句酌好几遍了。 她可不想给人家抓住把柄。 宋砚淡然笑了声,没想到从内间冲出来一个女人,晃了晃手机,冷笑道:“好呀,您就是这么做老师的?何老师,我可把你最后一段话录下来了,等着吧。” 那女人年轻靓丽,约莫不过三十的年纪。 “小竹,别闹。” 宋砚虽斥责着,眼神却仍凝在何樱脸上。 何樱站起身,笑盈盈问道:“宋教授,这位就是宋渊的……妈妈了吧?” 宋砚轻咳了声,只是说:“……这是我女朋友。” 何樱长长噢了声,不理其他,默默穿鞋告辞了。 宋教授的女朋友自以为得计,故意笑成朵花儿般,一路送她到单元口。 何樱从口袋里拿出了支黑色的笔,轻轻巧巧,在她面前晃了下。 “宋渊……阿姨?” 何樱顿了顿,眉眼弯弯:“这玩意儿我原来总用来录自己上的课,查漏补缺,没想到今天还真派上用场了。” “九中是市教育局直属学校,您要投诉可别去错地方,也别……带了不完整的录音噢。” 何樱说完,看都不看她一眼,向宋砚一点头,潇潇洒洒走了。 看这种人吃瘪,说心里不舒畅那是假的。 何樱哼着歌往小区外的泊位走,却被身边一道飞驰而至的引擎声,吓了个半死。 ……谁这么开车啊,钱多到烧手么。 结果回头一看,是她自己的……男朋友。 真是造孽。 何樱正要嗔他,就见林臻面色阴郁一甩车门,闪到她面前站定了。 “何樱,你疯了吧?!” 林臻冷笑了声,显然是怒极:“你们学校一个月付你多少工资,我出十倍行不行?犯得着你这么拼命么!”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孤身跑去人家里,微信不回电话不接,连说都不说一声,你这什么脑袋——” 林臻还是硬生生,把那句重话给咽了回去。 但没用,心情正明朗的何樱被他劈头盖脸这一顿数落,说懵了。 心里埋着的那股邪火,瞬间就星火燎原了。 “就你有道理了?我爸都没这么和我说过话,林臻我看你才疯了吧。” “儿子都在我班上,他敢对我怎么样?” 林臻冷冰冰,反笑了声:“你居然用自己的道德感和常理,去推测别人。要都这样,还要刑警干什么,你也能破案。” 何樱哪见过这样冷冽阴郁的林臻,丝毫不见往日的纵容体贴,说什么怼什么。 她气的眼圈都泛起红,死犟着不肯哭,咽着喉咙平复。 林臻见她这幅模样,是真的柔肠百转,差一丁点就忍不住要说软话了。 却听见她重整旗鼓,凉凉说着: “等于说从前你不在,我就不能平平安安长到那么大了?我告诉你,没你我一样——”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路口的红灯照常亮起,车流喧嚣。 林臻慢慢收回了伸在半空的手。 他抬眼望向她,眼里满是平静的自嘲:“你继续说,我也想知道。” 没你我怎么会一样。 何樱想到了从前的许多场合,身边入对出双的情侣,平心而论,她也不怎么羡慕。 单身有单身的自由快乐。 但当酒酣耳热,人影摇红,明明最热闹开心的时候,总会忍不住怅然若失。 因为想起了珍藏在心底,那个身形渐远的少年。 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从前,他们不论怎么吵怎么闹,但彼此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唯恐提及那段隐痛。 那段错失的时光。 眼底的温热争先恐后往外淌。何樱一俯身,掩着脸钻进了车里。 身边的车门又一次响。 良久,她听见他的叹息,修长俊秀的指尖捻着雪白的面纸,递到了她面前。 这一秒,何樱脑袋里闪过了许多方法,可以让林臻先放下身段哄她。 但她一点都不想挥霍他的迁就纵容。 何樱舔了舔唇,尝到了泪水的咸,她说: “林臻,如果没有你,我是可以平安长到大的,说不定还能活的很老。” 身侧的男人愈发沉默。 “但我想过要做一个好老师,好女儿,好闺蜜,唯独好像,好像对自己没什么期望。” “直到你回来,我就知道……我有指望啦。” 她脸上有冰凉的泪光闪烁,却侧过脸看着他,弯眉一笑,温柔无匹。 “原来呀,我这辈子并不是得过且过,还有好多没经历过的好事情。” 她靠进他胸口,终于没止住哽咽:“……林臻,我以后不说这种话了。那你忘掉好不好?” “……好。” 他拉她起来,用纸巾细细密密拭去脸上的水光,唇抿成了一条线。 “不难过了,乖。” “要是我不乱发脾气,直说担心你,你哪会气成这样,何况不是答应过你了么。” 他点了点她微红的鼻尖,眼里终于浮上笑影:“何樱,我只记得你说有我很好,别的……我全忘了。” ## 从老城南回新区,要穿越明市最拥堵的闹市区。 一路摇摇晃晃,只要流完眼泪必然犯困的何樱,就靠在座子上沉沉睡着了。 林臻唤她起来,已经是三十分钟之后的事了。 “醒一醒,到家了。” 何樱睡意惺忪地嗯了声,迷迷瞪瞪,下意识就要去揉眼睛。 林臻忙摁住了她,“别揉,都要成兔子了。” 何樱的起床气格外另类,半睡半醒的时候,奶声奶气,特别粘人。 导致某位林先生,每天早晨都甘愿遵循高中生作息,就为了唤女朋友起床。 ……享受一刻主动的温存。 何樱果然娇气地偎进他怀里,嘟嘟哝哝:“嗷眼睛好酸……” 林臻摁住手不让她瞎揉,一面又要低低哄着她,去她包里翻润眼液。 手忙脚乱。 女朋友哭过之后的起床气,堪比喝了假酒。 林臻原本以为一滴沁凉的润眼液落下去,她会乖一点。 没想到…… 他正倾身替她滴润眼液,猝不及防,被她倏然揪着衣领一带,整个身躯便半压在她身上。 即便收着力,林臻也吓了一惊:“压到哪儿了,痛不痛?” 何樱摇摇头,睁着水光潋滟的杏眼,忽然软软问他。 “林臻,你为什么不吻我。” 她初醒的脑袋里一片浆糊。 何樱越想越难过,便主动……凑了上去,小心翼翼舔吻着他的唇瓣。 不过,很快被喧宾夺主。 仿佛没有更热烈的拥吻,没有靠的更近,就还沉浸在方才的仓皇争吵中。 两个人歇斯底里,把彼此胸膛的心跳催的凌乱。 何樱甚至觉得,差一点点在这里,林臻就要……解开她的内衣搭扣了。 但公共车库有车来往,生怕邻居浮想联翩,两人面红心跳,欲盖弥彰地留开一步,相继钻进了电梯。 她垂着脸,连同电梯的大金毛都不敢多看。 刚刚,也太……太荒唐了。 电梯很快到了十二层,林臻看上去很平静,开门落锁,一如往日。 智能氛围灯渐舒缓亮起,却被他躁郁地,摁灭了。 他重新堵在她面前站定,目光灼烈。 “何樱,我们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车肯定蛮……塑料的。 对不起,这一周都在环包邮区出差_(:з)∠)_ 今年九十月份太修罗了,我光调休单都攒了10天了。 qaq既然写到这里了,真的舍不得仓促完结,真哒到尾声了,请多包容下(跪下.jpg) 第49章 何樱当然不会傻到问他……做什么。 她绞着手指, 低头盯着拖鞋, 但还是忍不住,悄悄抬脸瞄了他一眼。 比起漫画里唇色浅淡的男人, 林臻的唇色很红,是那种透着润泽的水红色。 一看,便让人想到血气方刚的少年。 就在她分神的时候, 他又不受控制般,俯身一点一点, 越凑越近。 滚烫的气息拂在她脸上。 他这个样子, 真的很像一只被罐头勾引了的猫。 “你, ”何樱手反按在他胸口,语气也乱透了:“你这样……不难受么。” 与其总这样浅尝辄止,倒不如,咳…… 何樱的确担心他受不住,而且, 谁还没点……偷尝禁果的心呢。 他没答, 而且把她推在沙发上, 嗓音低哑:“那你别动, 好不好。” 手心温热,指尖却微凉。掀开了一点衣襟,往里探。 冰火两重,把她的理智席卷到所剩无几。 “我要先……先洗个脸洗澡。” 她强抑着喉咙里飘出的娇慵喘息,连唤了三遍“林臻”,某位林先生才找回焦点。 “……别胡闹了, 你先让我去。” 她声音渐悄,俏脸泛着浓丽的桃花色。 所以,她这是……默许了? 林臻第一次没把她的心思问到底,只是沉着目色,移开身躯让她去了。 …… 微凉的淋浴也没能让何樱清凉些。 说不害怕是假,但心里又起伏着……隐秘的期待。 何樱回过头一想,这个,待会儿出去两人四目相对,该多尴尬哪。 这种事不就是凭一时情热如火么。 刚刚的冲动既然被浇灭,再……总觉得有些牵强。 何樱边想,边拧着眉往房间走。 林臻一如往日,抱着电脑靠在迎枕上,指尖翻飞。 见她进来,他淡淡抬眉看了她一眼,清脆敲下最后一个空格键。 “你浴室排风扇开了么?” “……开了。” 何樱正要去够床头柜充电的手机,就听见身后“咔嗒”一声。 笔记本电脑合上了。 他沉默凶狠地抱住了她,翻覆过来,然后……扯掉了为数不多的衣物。 一系列动作迅速到何樱未及反应。 就像她想象不到…… 林臻这样一个温和纵容,平时连调.情都哄着她的人,会直白热烈地对她说。 “何樱,我们做吧。” ……这是有多想要。 “喂喂。” 深吻夺走了她的语句,何樱慌忙想往被子里钻,然后雪白薄被,被他一抬手掀到了地上。 她是真的怕极了:“林臻,你……你别吓我。” “……我哪舍得。” 他贴在她颈侧笑了声,吻慢慢往下滑,是真的很温柔,但渐渐教她控制不了自己…… 令她崩溃的温柔。 何樱感觉自己又在流眼泪了,不是因为难过,而是……一种全新的,近乎灭顶的滋味。 过后,等她终于找回心神,忍不住哽咽着控诉他:“……你骗我。” 林臻拂开沾在她眼角的一缕发,温柔地反问她,我哪有。 没有让你痛,明明很……享受。 “放开啊,”何樱又羞又恼,可声音软如丝缎:“你凭什么还……还按着我的手。” “我怕你揉眼睛,会发炎的。” 他眼里似有火光摇曳,带了点桀骜的笑,看着她说:“还有,你以前不是问我,能不能忍得住么……” “宝贝,这种场景我又不是没想过。” “你变态——” 他俯身吻住了她的唇,温柔又桎梏,把自己送了进去。 一瞬间,她不骂他,他也不乱说了。 两个人像是,活在了同一个心跳中。 四目相对,震荡、酸楚和感动都往上漾。 何樱连被酸涩痛处激出的眼泪都迟了两秒,却发现,他也红了眼眶。 一连低低柔柔哄着她,再不动了。 直到后来,她心软地推了推他,说没事,林臻渐渐才露出是个男人都有的劣根性来…… 林先生以新手上路为由,贴在她耳畔,“请教”了许多令她难以启齿的……问题。 她不肯答,就被他乱七八糟的荤话和孟浪,折磨的快疯了。 …… 第二天,何樱因为眼睛发炎,不幸去了医院。 卢清映端详着兔子眼的闺蜜,没忍住,在挂号大厅里爆了句粗:“我擦。” “这也太剧烈了吧,”卢医生渐渐陷入了沉思:“……你们这是玩了什么啊。” 何樱:“?” # # 当漫街的梧桐从绿意渐渐褪成金黄,铺满一地,何樱也第一次升格成了位高三班主任。 高中风气使然,全校上下从校长起,对执教高三的老师都格外尊重优容,更别提最鞠躬尽瘁的班主任了。 但作为高三级部最年轻的班主任,何樱面临的压力可想而知。 比起小学,其实高中是个更简单纯粹的地方。 区区一介老师改变不了现行高考制度。她们所能做的不过是拼了命,把学生送到更好、平台更高的学校。 尤其是九中这样的超级中学,录取的都曾是全市前一千名的尖子生。那三年之后,你要交出份什么样的答卷给家长? 教育局有“一本率”、“名校率”、“状元率”指标,校内有同往届相较的绩效考核,还有闻风而动的升学家长公众号…… 整个高三级部都紧紧绷在一根弦上。 从入秋十月以来,何樱的喉咙就没好利索过。每次稍有好转的迹象,第二天连上三节课,晚上就咳的更凶了。 倒不是何樱多有奉献精神,只是干一行就要守一行的规矩。 从步入高三起,班主任的作息全改成了全员坐班制。七点二十踏进校园到晚间十点晚自习结束,都泡在校园里。 何况晚间放学时,那些已不年轻的家长们在校门口遇见她时,小心翼翼又满含憧憬的目光,也的确……令她心软。 因为落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夜宵摊子蒸腾着白气,校门口接孩子的家长伞撑成了一片,五彩斑斓,为寂静的夜景添了抹鲜活。 何樱好不容易拣了条人少的路“突围”出去,终于在校门口稀缺的泊位内,找到了闪着暗光的轿车。 来接她的不是林臻,而是……林焕里。 这一学年她忙是注定的了,没想到林臻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非要自加压力,像是……赶着什么似的。 要把将来的规划做完一点。 何樱有时太累不开车时,林焕里便非主动请缨,要和何琮轮流接送她。 关系发展到这步,章韵之除了谢,倒也没多推辞了。 何樱弯身钻进车里,笑盈盈喊了人。 林焕里点头应了声,视线从手机移到她身上,忍俊不禁:“樱樱,明明手上拿着伞,你怎么不打?还把帽子一戴……” “雨不大,打伞还要左避右让的,太麻烦啦。” 何樱扇了扇睫毛,有些委屈:“叔叔,戴帽子怎么了?” “没怎么没怎么,”林焕里终于没忍住,徐徐笑出了声:“特别……可爱,真的。” 何樱穿了件淡粉色的连帽卫衣,略宽大的版型,更衬出雪肤花貌,柔弱无害的清纯。 尤其戴上帽子,双手插袋的时候,整个人嫩的快要掐出水来。 林焕里仍是笑:“就是我在想,和十七岁少女谈恋爱,林臻是不是犯罪了啊。” 何樱:“……” 好吧,她必须承认,论甜言蜜语的功底,林臻和他老爸之间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林焕里见到儿子在单元楼下等,才放心让司机,开回家去了。 乍冷的风扑面,何樱有一瞬的清醒。 但见到半隐在夜色里的那张脸时,她又……不那么清明了。 是不是青草地里的灯,落了一颗星子在他眼睛里。 那样温柔明亮。 林臻沉默着把她拉进怀里。两人都不想回去,立在屋檐下,听了会儿雨。 被他近一米九的身高笼着,何樱看不见浓稠的夜色。 只能闻见他温暖的气息,听见绵密的雨声,点点滴滴。 心境莫名就温柔下来。 “今天学校有什么好玩的事么?” 何樱正要抬头告诉他,却被他不由分说,按回了怀里。 “……别动,”他叹息着:“好累,让我抱一会儿。” 她正要闹,被他一声低语,便哄的缴械投降。 “你是幼儿园家长呀,”何樱轻哼了声,特别傲娇:“我上班又不是为了好玩。” 林臻低低笑起来:“是是。我的何老师是为了教书育人,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 “嘶……” 何樱悄悄拧开了他的衬衣纽扣,咬了他一口。 ……男人是能乱咬的么。 “何樱你,”这次,换成林臻把她从怀里揪出来了,气结道:“信不信我……” “你什么呀?” “晚上回去就办了你!” 何樱睁大了点眼睛,真就往后瑟缩了点:“我……我明天可有早自习啊。” 男女□□,食髓知味,总是渐入佳境。 要不是两人工作都忙到能卷起风,林臻还有所顾忌,不然真能……把她折磨的不行。 林臻摸摸她的脑袋:“乖,逗你玩儿的。我今晚还有个策划案没看。” “对了,这周你是不是全休?” “对呀!”何樱眉眼弯成了一道小月亮,开心极了。 自从带高三以后,集体自习补课,她就同周末生活说了再见。 所幸九中还算有点“人性”,规定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末不补课,留给师生休整。 “你要带我去哪玩嘛?” 林臻望着她满足的样子,笑的温和宠溺。 “但我看了天气预报,这周末都有雨。” 他慢条斯理道:“何樱你说,阴雨天适合做点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车技生疏…… 各位自己脑补一下,我感觉林臻这个bed风格是偏阴郁霸总的,以前那位不知名徐先生应该是被压的(咳 我要不再找找感觉?qaq 第50章 人还真是一种思维奇妙的生物。 比如何樱…… 面对家里那位床.上床下判若两人的林先生, 虽然心里憋着一团火, 但也就闹了点小脾气,只要不过分, 就都……随他去了。 谁让她身为语文老师,深谙“一不做二不休”这词的道理呢。 反正做都做了,再想起来要矫情, 也太晚了点。 至于……她的小别扭,只会悄悄吹的林臻心痒。 林臻平时不论在公司面貌, 到了何樱年前, 总是清隽温和看着她, 摇摇头笑着说好。 颇有几分唇红齿白的忠犬气。 但谁能想到,这家伙一到……床上,那么变态凶狠。 咳,情热如火这个,她还可以理解成素了太久, 被资本主义纸醉金迷世界荼毒太深…… 但林臻这床品, 也太邪性了啊。 窗帘拉的密密实实, 连一丝晨曦都不肯露。 何樱拥着薄被坐起身, 脑袋是苏醒了,可人还困的迷迷糊糊。 嘶,左边的肩背好酸。 明明背包看书写字都用的右边…… 她伸手一点一点揉着肩胛,脸颊却绯红起来。 这个死林臻。 完全就是黑化阴郁的路线,风流变态得很。 比如昨晚。 何樱和林臻都对电影挺感兴趣,但如今好看的片子太少, 两人都宁愿翻来覆去看经典片,也不想迁就。 音箱里流淌出轻如幻梦的精灵语。 星光永烁,廊桥边寂静幽渺。 白纱丽人仿佛自带柔光,湛蓝的瞳仁里写尽温柔,向英武的人类游侠相拥惜别。 这是托尔金经典的魔戒中的名段。 绝美的精灵公主阿尔温,将象征精灵权位的暮星项链取下,用以送别她的爱人,苏醒的人皇阿拉贡。 她温柔呢喃着告诉他,为了与他度过凡人的一生,她宁愿放弃精灵的永生。 甚至,忍受爱人死后,独自细数岁月的无尽寂寥。 何樱靠在林臻的怀里,目光凝在屏幕上,一时忘了说话。 即便看过好多遍,仍然会被这样唯美的片段震撼,大概就是好电影的力量吧。 直到转了场,何樱语调有些怅惘:“林臻,你看过原著么?有没有写到阿拉贡死后,阿尔温怎么样了?” “有吧。” 林臻叹息着,把她更往怀里带了点,用给小姑娘讲故事的语气,低低柔柔说着:“既然选择了成为凡人,阿尔温就失去了精灵西渡的资格。在人皇死后的许多年,悲伤过度的阿尔温回到了萝林森林,他们当初订婚的地方。” “次年冬天,她便长眠在那里。” 何樱好半天没说出话,“我……还好我一直以为故事就停在电影的结局。” 魔王被击溃,秩序被重建。王者归来,光芒万丈。 刚铎的城墙上,漫天花瓣飘落。长裙曳地的阿尔温向着她的爱人缓缓走去。 在民众的欢呼声中,人皇与公主抵死拥吻着。 何樱险些被这口玻璃渣噎死,不服气道:“可不对呀。就算失去了不朽的永生,阿尔温总归是个精灵,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死了?” 林臻抱着她,动作很柔,但没有说话。 “你说呀。”她忍不住推了他一下,催道。 “你是铁了心要一路好奇宝宝做到底,还是考虑下明天开工上班的心情?” 何樱抬起脸望着他,甜杏眼水润润的,眨啊眨的,扫的他心都乱了。 她戳着他的胸口,软糯糯哼了声:“反正已经被你在心上开一枪了,有什么刺刀尽管来吧。” “因为,只有火、利刃,或是……极度的悲伤可以杀死精灵。” 痛失所爱,难怪。 何樱默了一默,仿佛找回了少不更事的时候,躲在被窝里看尽虐文的感触。 “我就知道,”林臻拧着她的脸,无可奈何:“看吧,要听的也是你,听完难受的也是你,这不是瞎折腾么。” “谁瞎折腾啦?” 何樱拍开他,娇俏到蛮不讲理:“明明是你们男人都不靠谱,郎心如铁。” 林臻半皱着眉,都快被她气笑了:“我的何老师,我们俩是谁更郎心如铁点儿?你掰着手指算一算,你这玩弄我的感情多少年了?” “你问问周围谁不知道,我被你迷的五迷三道的?” 何樱被他说的红了脸,小声嗫喏着:“那,这故事你听的都不难过的嘛。” 每个周日晚上,都是最容易伤春悲秋、怀疑人生的时间段,何樱也不能免俗。 物伤其类。 只要想到遥远将来的一天,她总会与眼前这个男人分别,她就忍不住眼眶泛热。 “当然也会难过。但何樱,我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 他双手捧住她的腰,依稀笑了声说:“我想和你一起多活几年。至少活到我们的孩子成人立业,不用你我烦恼,安享晚年的时候。” “到那时候,哪怕真有不测,我也就只有一个希望。” “希望什么?” 他看向她,缓缓笑了说:“希望我能和你死在一个月,一个星期,甚至一天里。” 我真的没有办法,再去忍受与你分离的时光了。 他分明清淡笑着,斯文温和,说出的话却那样……歇斯底里。 何樱却感觉心仿佛陷落了一角。 “你、你也想太多了吧。” 她偏开一点脸,声音轻了又轻:“哪就到那一步了,还孩子呢……” “别怕,”他揉了揉何樱的脑袋,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笑的意味深长:“我每次都做了措施的。” “放心做,不会有孩子的。” 何樱:“……” 看她抿着唇不发一言,调.戏得逞的林先生笑意更浓了。 何樱一向恨死他这种桀骜难驯的样子了,忍不住轻描淡写奚落道:“……林臻,想那么多干什么。” “我看你自己就没长大,幼稚。” “你说什么?” “我……” 见他皱着眉,目色都深了,何樱终于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有些无奈,却又被他轻轻捏住了下巴。 “哎呀,你放手。”她委委屈屈说着。 因为贴的极近,她甚至能看见他眼里,亮晶晶的那个自己。 越看越被吸住。 于是听见他温柔诱哄问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时…… 何樱不假思索,甜丝丝说着:“没什么,就因为你长得太鲜嫩了呀。” 但凡是个男人,基本都很难接受女朋友说自己……鲜嫩。 何况就是因为自己当年的幼稚不够成熟,错失了她那么多年的林臻。 何樱摇了摇他的手臂,可怜兮兮道:“我……我就喜欢嫩的嘛!” 林臻:“……” 还真是越描越黑。 她红唇轻启,仍柔软说着:“真的。现在很流行你这款的,平时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但私底下……” 林臻终于没让她说下去了。 他翻身覆在她身上,垂着眉眼望向她,气息不宁。 没想到,何樱非但一点不怕,四目相对,她慢慢闭上眼,主动……迎了上去。 她细细描摹着他的唇瓣,因为第一次没得到回应,心里有点懊恼。 “……林臻。”她柔软无力,唤了声他的名字。 林臻漫不经心笑了:“乖,是不是以为今天是周日,所以你只要吻我下,我就放过你了。” ……还真是。 平时她哪敢这样闹腾一个素了那么多年,易燃易爆炸的男人。 但因为周一整天,何樱有语文早读和升旗仪式,三节课上完,下午还要参加班主任和级部例会,就差忙成一道光了。 林臻心疼极了,因此周日晚上,都只是拥着她安睡。 “生活总要有点惊喜,宝贝。” 他光风霁月笑着,然后指节翻飞,不容分说就去解她睡衣的纽扣:“偶尔放纵一回也是情趣,是吧。” “是个鬼,嘶……你、你别。” 他吻咬着她的唇,含含糊糊喟叹道:“……我看我就是太纵着你了。” 何樱一向注重外貌,衣柜里漂亮衣裙又多,眼见春衫渐薄,不许他……碰,怕留痕迹的地方就越来越多。 林臻隐在心里的一丛火,越燃越旺。 她还在挣扎,骄里娇气嘟哝着,说压痛了她。 这回,他真就停了,还对她淡淡笑了下:“真的?那就换一个……” 姿势。 他改为从身后侧拥住了她,滚烫的吻伴随着毫不留情的冲撞,一寸寸落下。 情到浓时,他居然低低哑哑贴在她耳边,喊了她一声“何老师”。 但何樱已经没力气骂他了。 身高和体力优势,这个奇怪的姿势,让她感觉快被这位林先生,揉碎了。 在很多时候,她只能依稀看见摇晃的灯影,以及……他锁在她腰间,肌理线条紧绷的手臂。 身体里的浪潮浮浮沉沉,并不由她主宰。 残存的记忆和荒唐,把周一清晨的何樱,烧的面红耳赤。 偏偏始作俑者还从身后抱住了她,用昨夜那样……温柔桎梏的姿态,一点不肯放。 “何樱,”他声音里带着将醒未醒的惺忪,低低道:“你再躺一会儿,还早,过会儿我送你去。” “你少充好人!” ……昨晚她咬着手背含泪求他的时候,这家伙可一点没心疼。 “我知道我不是人,我是禽兽。” 林臻极轻地笑了声,在她酸软的肩脊上轻揉着,很无奈:“何樱,我昨天说的是混账话。” “我也就荷尔蒙冲头,放句狠话了。其实什么时候,我……” “我都能纵着你。” “行了行了,”何樱恨不得他永远不提昨夜,故意语带嘲讽,扯开话题:“哼,你哪句不混账啦?” “你说昨晚么。” “我没!” “嘘,”林臻笑的意蕴悠长:“还真有。我记得我说——” “何樱,你整个人都好软啊。” “这显然是客观现实,我用实践……证明过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依旧更新,国庆前完结。 第51章 生活还是挺魔幻的。 比如……不论夜里怎么闹腾, 每天清晨的铃声一响, 何樱就跟月圆之夜狼人变身似的,瞬间伪装成另一个她。 在某人面前的娇憨懵懂, 软如春水,一到白天就都烟消云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年轻知性, 温和中透着淡雅书卷气的女老师。 很符合人们对教师的期待。 唉,都是为了生活, 装的好累。 何樱揉揉眼睛, 丢下笔, 懒洋洋站起了身。 她总还是不太放心,想着放轻步履,去班门口瞄一眼。 第二节 数学课正到一半, 第52章 第二节 数学课正上到了一半。 授课的是姚占峰老师, 资历深, 教学风格稳健,很受尊重。 姚老师喜欢穿简单的蓝或白色衬衣, 夏天无论空调开的多凉快,站在讲台前慷慨激昂,后背衣服总要湿了一块。 林臻有次笑着问何樱, 嘿,和你搭班的那几个老师怎么样。 何樱拧眉想了会儿, 温吞吞说:“那个, 我感觉……姚老师就长得很像数学老师呀。” 林臻一听, 还真就想象出了姚占峰的相貌。 从前,数学这样的高中命脉学科,有姚老师在,何樱感觉特别心安。 不必因为担心课堂纪律,时不时猫在班级窗口偷偷看, 也不要盯着询问课代表作业量…… 但最近, 都不用家长反映, 成天泡在学校里的何樱就发现, 出问题了。 家长询问她的时候,尤其小心翼翼:“何老师,姚老师是不是最近家里有什么困难呀?要真是,我们也能理解,或者您请他说说看,我们也帮他想想办法……” “毕竟高三了, 数学老师心不在焉,作业也不好好改了,那也不行哪。” 成败在此一役。全民高考的年代,毫不夸张,学校里的一丝风吹草动,都在触动家长的神经。 何况,教师认真上课、批改作业,也是家长最基础最合理的诉求了。 何樱温言软语,把家长们安抚下来了,但……心里还是毛刺刺的。 既是前辈又是同事,她一时还真左右为难。 学校虽没人说破,但身在这行,影影绰绰谁都能猜出来一点…… 姚老师哪是家里有事,分明是心里有口气咽不下。 公立学校的教师和医生护士的晋升路径一致,同属于事业单位的专业技术人员序列。 说白了,这辈子的晋级加薪,就全指望着“职称”二字了。 公开课、论文、班主任年资,甚至是社会声望,越往上,越是一样都少不了。 每所学校都有自己的一套职称评定标准。尤其是高级职称,先由校内推选,再申报到上级教育主管部门评定。 不论是年资经验抑或是教学成果,姚老师都是无可争议的优秀。 但上周评选结果公布,却爆了个大冷门。 数学组的名额却给了另一位中青年教师,团委书记薛远。 何樱从顾芥那里,也隐约听见一些说法。 校领导让薛远先评不仅因为他兼任行政职务,也是因为比起姚老师,薛远虽然教学差的多,但胜在论文能力出色啊。 人家还立项了两个省级课题呢。 何樱和顾芥相对无言,都有些唏嘘。 他们这群高中教师以前也总自嘲,带班成绩再好,付出心血再多,不就是为个对得起良心么。 真想要个人发展,倒不如闭门造车,苦写论文管用。 如今,还真是前车之鉴在此。 何樱心里纷乱,站在教室走廊上,安静看了会儿才离开。 她这样一天三次的,故意出现在窗边,姚老师那样的聪明人,应该……明白她的用意吧。 ## 直到晚上归家,何樱依然神思不宁,想着这事。 林臻看了她好久,然后摇摇头,笑的特别无可奈何:“何樱,你这疯魔了吧?” “难得一个不用带晚自习的晚上,你怎么魂不守舍的?平时将近十点下班,整个人还光芒万丈的,真行。” “别闹!” 何樱被他忽然掐了一下脸,回过神,眼里漾起一圈圈生动的薄怒:“……我都要愁死了呀。” “别愁别愁,”林臻乐了,一边牵着她快步往家里走:“说出来,哥替你温言解语。” 何樱:“……” 这都什么成语水平。 要不是看在迎出来的林焕里份上,何樱简直想把包招呼到某人肩上。 林臻一挑眉,眼带笑意,看着她。 “爸,出来接我呢。” “滚蛋,”林焕里皱起眉,一脸嫌弃:“就你这皮糙肉厚的,还要人接?” “樱樱,快进来,花园里蚊子多。” 何樱笑盈盈应了声,穿花蝴蝶似的背着手,跟着林焕里跑了。 “何樱你!” 还当着林焕里的面,林臻一把就握住了何樱的手腕,不让动。 “……快放开。” “鬼才放!” 林焕里笑眯眯,侧身在一旁看着这对冤家。 何樱脸上难免泛起淡红:“你……你发什么疯啊。” 林臻眉眼低垂,抿着唇低低说:“……那你干嘛要跟别人跑。” 林焕里险些被自己的傻儿子噎死,想都不想便冲口道:“什么别人,老子是你爸爸!” 林臻嘟哝道:“我小时候,你不让妈带我,把我丢给舅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这混小子,”林焕里被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我今天还就要正一正家法了。” “叔叔,别别。” 何樱忍笑到内伤,但到底不忍心看林臻吃瘪,忙笑着打圆场:“他今天心气不顺,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好啦好啦。” 何樱软软一搡林臻,挽着他手臂,半推半拉就往里走。 林臻一进门,就默默钻进了厨房。 何樱和林焕里慕云招呼了声,也尾随着猫了进去。 彼时,林先生正低眉抿着唇,发泄似的,一只只剥着山竹。 那动作实在太轻松利落,看的何樱往后退了步。 ……天知道每次她处理山竹的时候,要费多大的力气。 这种体力悬殊的差距,在某些场合也……咳,出现过。 何樱禁不住面红,轻声问他:“你……今天怎么啦?好大的脾气。” 林臻冲干净手,很乖地把一盘洁白晶莹的果肉推到了她面前,只是说:“这次的山竹不错。” “你别逃避问题,”何樱回视着他,试图在他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你怎么这样跟叔叔说话呀。” “我……我,唉。” 他叹息着,带了点笑侧过脸问:“你以为我爸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何樱一时还真说不出。 人都是复杂的,更何况林焕里这样的厉害角色。 “我爸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人。” 林臻背靠在料理台,闭着眼缓缓说着:“对我妈妈,对我,包括对你,他都有一份保护欲在,但他想要我知道,这份责任迟早是要传到我手上来的。” 何樱轻轻嗯了声。 的确如此。有次,见她工作到很晚,林焕里居然一脸温和地说:“樱樱,你要是吃不消,就告诉叔叔。” “叔叔反正有投资,替你调到九中民办国际部,轻松点,你喜欢做老师也还可以继续做嘛。” 何樱当时真被他极其自然的护短,吓了一怔。 “最近终归是我太心急了些,”林臻屈腿站直,对她笑了下:“乖,不怕。我好歹是独子,和他能有什么事儿。” 何樱声音轻了又轻:“我感觉,你可从来不是心浮气躁的人呀。” 林臻听的笑起来,淡淡道:“那可未必。” “要看别人拿什么催我了。用你,就不行。” 成年的父与子,有男人之间独特的交流方式。 林焕里是疼爱儿子,但公司的重担在,也容不得他纵容。 不进,则退。不迫的狠一些,哪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能耐。 但林臻难免有点小公子脾气在,不疾不徐,颇有几分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的做派。 直到有一天,林焕里趁着薄醉,把……何樱祭了出来。 其实那天,他拍着儿子的肩,颇为唏嘘感叹着:“臻儿,爸可要好好保养,争取多活几年,也多看着你们几年。” “你看看你,自己还忙的不明白,哪有心力护住女朋友?人家一个娇滴滴小姑娘跟了你,也应该爸替你多担待些。” 林臻太了解自家老爸的风格了,只要他乐意,死人都能给说活过来。 这番话怎么可能是随口一说。 明知是陷阱,林臻还是热血上涌,一脚踩了进去。 他的心上人,他要自己保护。这份责任在他,连转嫁给父亲都是一种无能。 但男人的占有欲作祟,这话他可能永远都不会告诉何樱。 林臻只是叹了声气,哄小姑娘似的劝:“行了,你费心那么多干嘛,还不够累的么。” “倒是说说看,刚才为什么愁眉苦脸的。” 何樱只好意兴阑珊,把姚老师的故事说给他听。 没想到,林臻听完后端详着她,笑意更深了:“我的何老师,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诶?”你怎么什么都能夸。 “真的,”他抵着她,语气低柔的一塌糊涂:“……要是两年前碰到这种事,你肯定慌慌张张去找曼姐,等她给你出主意了吧。” ……似乎,真的诶。 无论是老班还是带教老师,沈曼永远都是何樱心底最好的那一个。 但这并不证明,遇见麻烦事,何樱一定要每次都听从沈曼的解决方法。 她也应该有独立思想,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的经验。 林臻看着她茫然带怯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吻了上去。 餐厅的影壁上,还倒映着热闹的电视声。 唇齿交融的声音慢慢渗出来,仿佛带着呼吸和心跳,暧昧又禁欲。 但看见就看见吧,何樱没想要推开他。 原来,她一点一滴的变化,他都默默记在眼底心里。 直到电饭煲叮咚跳掉了,两人才分开彼此。 何樱眼里凝着朦胧的水汽,抬眼看他,复又红了脸偏过去。 淡色的唇瓣被吮成了惹人怜惜的水红色。 她要是照完镜子,看见自己这副模样,少不得要冲他撒娇发脾气。 不如索性…… 林先生正满脑袋乌七八糟时,听见她细声细气出声了。 “……你别急。” 像是怕他没听清似的,何樱又软软说了遍:“别急嘛,林臻,我不要你为了我心浮气躁。” 她偏着脑袋,柔柔抚着他胸前被自己揪皱的衣襟,在他眼底,露出一段玉色的纤细颈项。 “我当初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就成天倒腾那些航模啦,机器人编程啦,都很少理我。” 林臻皱着眉,又急又心疼:“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的,”何樱噗嗤一声笑了:“我看中的反正是……你。只要不作奸犯科,我觉得都好。” “你不要急着为我怎么样,我不用的。” 她眼里波光潋滟,就那样望着他。 看的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何樱,我……” 我想娶你。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不知道上一章怎么会辣么短,就发了出来qaq 抱歉。 大概还有1-2章正文完结,事业和爱情都会甜甜的圆满。 第53章 一直以来, 九中无烟校园的标牌都打的很响。 但何樱一进数学组的小隔间, 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白色烟雾,呛的止不住低咳了几声。 姚老师从电脑后站起身, 拉开窗户,忙冲她笑笑表示歉意。 “小何樱,对不起啊。” 衣着干净素简的中年男人偏过脸, 注视着案台上的绿植,如释重负般笑了:“有话我们外面说吧。” 他冲何樱温和慈爱地点点头, 当先出去了。 何樱跟在姚占峰身后, 心里又是难过又是惴惴不安。 年轻漂亮的老师是更受学生喜欢, 带班上手容易,但难免经验和威信上就缺了点。自从升入高二以来,何樱很多时候,都多蒙姚老师照拂。 他资历深却从不摆老资格的款,业务能力又没话说, 私底下人也有趣, 特别喜欢和他们这群年轻老师玩闹成片。 尤其是碰见青春叛逆期, 性格冲不服管的男生, 姚占峰总是第一个揽过来自己教育。 ……担心何樱一个小姑娘被欺负呗。 沿着数学教研组的楼梯道下去,便是个小花园休息区,天光丰沛,草木花色明媚鲜妍。 匆匆上完课回来的老师在这里遇见,都喜欢停下步履,问候闲聊两句。 何樱咬着唇, 垂眼看了好久鞋尖,终于撑着一股劲,细声细气开口了:“姚老师,这两天……有家长过来找我啦。” 她越说越轻缓,尾音里还掺杂着一丝属于小姑娘的委屈娇憨。 姚占峰嗯了声,看着她,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何樱脸轰的热了起来,指尖也慢慢蜷缩进了手心里。 面对往日熟悉又尊重的同事,她真的……开不了口。 昨晚她也这么闷闷不乐,和林臻抱怨过:一腔热血,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好难。 “宝贝,”林臻当时正斜靠在懒人沙发上打游戏,闻言扬眉扫了她一眼,唇边的笑意年轻俊朗:“这可是个死循环啊。” 何樱瞬间被他八风不动,好整以暇的少爷脾气惹到炸毛,愤愤推了他一把。 “……诶,知错了知错了。” 林臻含笑讨饶,更乐了:“我还以为,何老师要抢我手机了。” 何樱一抬下巴,傲娇极了:“我可没这个闲工夫。” 见她起身要走,林臻忙伸手摁住她:“别别。再给我两分钟……这局就结束了。” “你这也扑街的太快了吧。” 林臻指尖在键盘上翻飞,屏幕把他脸映的肤色极白,唇微抿着,活脱脱就一个认真乖巧的大男孩。 还要时不时侧过脸分心,确认她还在。 何樱看的心软了一秒,不咸不淡道:“你安心玩吧,我也刷会儿淘宝。” “嗯。” 林臻轻握了下她的手,又松开,笑意泛上眼底:“挑吧,我付账。” 何樱软着嗓子,笑着骂了他一声。 不过没想到,她还沉浸在点开一个个好友种草的链接时,林臻那边就已经结束了。 “唉,”他合上笔记本,叹息着耸了耸肩,然后拥住她就往后倒:“你说徐挺好好一个暴躁少年,玩个游戏怎么就那么菜呢。” 何樱在心底默然。 她也不止一次听徐挺似笑非笑,在她面前吐槽林臻游戏技术太渣了。 呵,男人。 “……喂神经病。” 何樱一回过神,慌忙挣扎:“手机万一砸脸很疼的。” 林臻忍不住笑起来,从她手里取出手机,漫不经心扔到了一旁。 “这不就好了。” ……可他仍俯身反按着她的手,不肯放。 她扇着睫毛,连声音也变的轻轻细细的,呓语似的。 “让开啦。” 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彼此的心跳呼吸都响在耳边。 他当然没听她的。 她的长发缠在一处,铺满了一枕,难言的妩媚风情。可丝丝缕缕,又扯的她微微的痛。 就像这种让人沉沦的致命甜美一般。 带着歇斯底里,但又教人不忍心推开。 她似是很难承受他温柔又激烈的动作,眼里淌着的如溶溶月色般的水光,摇摇晃晃,滴落到他心里。 “……何樱。” 到了此刻,还有什么比得上彼此的姓名动听。 他的声音里犹带着些许情动沙哑,喘息渐浓,折磨着她,一边低语着最暧昧的情话:“呃这真是,就是死……也满足了。” 很久的痴缠,感官冲击卷着潮水,吞没了他们。 直到后来,她的脸上依然笼着一层淡色的红,迷离又婉转,困倦的就要沉沉睡去。 食髓知味的林先生终于想起正事来,从被子里摘出她雪白的手腕,轻晃了晃:“要睡了?” 疲乏至极的何樱嘟哝了声,眼前只余一片黑甜的梦境。 “睡吧睡吧,乖。” 他倾身去关了她那侧的床头灯,却舍不得睡。 借着墙边小夜灯那一缕昏黄的暖光,林臻撑着头靠在枕上,从纤长的羽睫到柔嫩的唇,细细描摹着她的睡颜。 何樱似乎睡的不□□稳,在梦里一脚踩了空,整个人猝然惊跳了下。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直到枕边男人安稳的气息俯下来,把她按进了怀里。 “……好可怕啊。”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心有余悸地抱怨着:“这一脚踩空的失落感也太真实了吧。” “听说这是神经在检查我们是不是死了。” 林臻拍着她的背,温柔安抚道:“说明你睡眠质量好。” “噢。” “你看,”他低沉笑着,说:“睡前充分运动,还是十分有助睡眠质量提高的。” “林臻!” 何樱一拧他的腰,恼羞成怒:“你真不要脸,要不是你、你,我肯定睡的超级香。” 林臻笑意更甚,明知故问:“……我怎么你了?” 回答他的是怀里女朋友气鼓鼓地,倏然把他的枕头……抽掉了。 “哼,你这种人就不配枕枕头。” 林臻整个人都慢了一秒,瞠目结舌。 简直被她生气的方式,萌了个半死。 “好好,我不枕。” 他笑着直叹气,从善如流:“要是一下睡不着,就和我说说学校里的事?” 何樱听见这话瞬间低落下来,连眉眼都耷拉着。 “你不说是死循环嘛。” 林臻心软的一塌糊涂,拨开覆在她脸侧的长发,落下一个温柔如水的吻。 夜半无人私语时。 “说错了,我重说好不好。” 何樱眼里终于有了温软笑意,点头说了声好。 “我的意思是,何樱,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你都有可能面临这种状况。” 他神色认真平静,替她分析着:“全校绝大多数老师都是你的前辈,这种论资排辈的环境里,我当然明白你的难处,但你不觉得好像……” 林臻冲她笑了下,无可奈何:“两害相较,似乎还是你直接去找姚老师谈,比较合理。” 她当然可以借着年轻,尊重老教师的名义,请带教老师、级部主任甚至是分管校长来处理这件事。 但且不说完全得罪了姚老师,这显然也是……一种无能。 既然做了班主任,不论年资深浅,都要有能协调科任教师的魄力。 平时遇到哪位老师要参加教研活动,或是临时有事要调课,何樱身为班主任,自然有第一个“牺牲”自己的自觉性。 什么一天六节课连上,连带一周早自习这些苦,她都轻描淡写经历过。 因为想让科任老师多多关心自己的学生,何樱温声说了不知道多少软话。 但至于魄力么…… 何樱把脸埋进被子里,在床上翻来滚去。 道理她都明白,但仿佛一定要听林臻说出来,才能完全打消自己的顾虑。 “多大了你。” 林臻把人从薄被里捞出来,好气又好笑:“能说就说,说不出就推给别人,拉倒。犯得着总为这事难为自己么?” 何樱点点头:“犯得着呀。” 林臻:“……” 每个成功的女班主任背后,都有位默默奉献,温和包容的男人。 林臻深吸了口气,细致地替她把郑件事的利弊捋了遍,效果是终于把…… 别别扭扭的何老师,说睡着了。 ……这何樱,他在心底喟叹了声。 不论她在学生,在家长面前掩藏的多淡然知性,内里其实还是个柔软的小姑娘。 她很需要自己,更让他想要保护。 ## 至于眼下,急到面红的何樱正在拼命回想措辞。 姚占峰回身看着她,忽而笑了,那笑容里盛着显而易见的苦涩。 “看把我们小何樱为难的。你不用说,我也知道。” 何樱温柔又难过地嗯了声。 “不瞒你说啊,这几天烟抽了好几包,早晨起来照镜子看着自己,都觉得面目可憎。” “再有怨气,再想不通,我哪能冲着学生来?我是个老师啊。” “何樱哪,”姚占峰望着湖绿的叶片,目光飘的很远:“入校22年,我带了15年高三毕业班。你也知道,我们学校评高级的硬指标,带满5年高三就够了。” “要是问我要为什么带那么久?毫不讳言地说,我是为了那一点可悲的成就感。” “就因为学生、家长、领导都说,我最擅长带高三数学,踏踏实实,不强求那些奥赛知识,所以孩子考出来的成绩反而漂亮,很感激我,我就信了。” 而那位把姚占峰比下去的数学老师,凭的就是奥赛教练的身份。 可即使是九中这样的一流名校,能真正学懂奥赛的学生又有多少呢。 老师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可领导也是从普通教师熬上来的,怎么会不懂。 只是,什么都比不过一块奥赛金奖,能给学校带来的美誉度重要。 论文、竞赛、讲座名气在前,踏踏实实教书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这一点都不可悲,”何樱心里滚过酸涩:“……姚老师,我们都很佩服您。” 不少人说,高中教师怕是性价比最低的职业,纯属为爱发电。 成天操着卖白.粉的心,拿着卖白菜的钱。 但就有这么一群人,她们原可以不用那么拼命,偏甘愿痴人说梦。 “那都是从前了。” 姚占峰自嘲一笑:“二十二年,上课从没迟到过的名声,只要几天也就能全毁了,说到底,还不是败在一个钱字上。” “你们也不用为我想借口,评职称不就是为了涨工资么?你我皆凡人,谁不喜欢钱。” 何樱坚持道:“……您也值得那点职称工资。” 姚占峰听的笑了,想起什么似的,眉飞色舞道:“你知道我女儿吧?她像她妈妈,可聪明了。今年她申请到了ucl的医学,那很难的,我是一定要供她去念的!” 英国的本硕费用不低,尤其是医科,学费堪称昂贵。 何况是在伦敦中心区的ucl,租房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姚老师夫妻两人都是九中的教师,就凭那一点薪资,怕是精打细算,才能负担起。 而更令姚老师气闷的是,他自己总结编写的教辅书,眼看出版社就谈好了。 一定要先有高级职称,才能挂名过审出版。 今年一耽搁,又不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姚占峰见难为的小姑娘,为自己的事懵懵的,心里难免有些不忍,故意神秘兮兮开口说:“你知道,那时候你和顾芥刚进校,不少老教师都是有些微词的么?” 何樱满目茫然啊了声。 这话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谁让你们俩都是一工作,就开了五六十万的好车来,能不惹眼么。” 姚占峰语气幽默:“那时候我就劝他们,你们可千万放心,人家虽然不朴素,但教书的心说不定比你们还真。” “你想,谁家的纨绔子弟想不开,会跑到高中来教书啊?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何樱没忍住,被他逗的笑了。 “诶这就对了——” 姚占峰笑的释然:“小何樱,你要记住,你是班主任,不是受气桶。就像我这次似的,你只管大胆来找我麻烦,这就尽到你的职责了。” “又不是你的错,干嘛把自己折磨的苦哈哈的。” “放心,我会自己去班里和家长群道歉,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也不用替我圆谎。” 姚老师陆陆续续和她说了很多,有关于妻女的,也有关于学校里的。 却唯独不再提自己评职称的事了。 显然已是心灰意冷。 姚占峰看着何樱,却满眼温和:“何樱,我一直都特别相信,你会是个好老师。” 他语气唏嘘:“要是不计较收入,不提我们近乎苛刻的作息时间。这世上的职业,除了医生,哪有能和老师媲美成就感的呢?” 何樱抿了抿唇,听懂了他的深意。 哪怕就是有朝一日,给她评上了正高教授级教师,那点工资…… 别说林臻看不上,她这个手握好几套房产的人,也只觉得一般。 荒唐就在于,反而是因为她不缺钱,才能安心把这份职业做好。 因为心无旁骛,纯凭喜欢。 何樱思绪飘的很远,等姚老师喊了她两次才听见。 “……你准备时候办事情呀?” 何樱秀气地拧起眉:“什么事?” “婚事啊,”姚老师语重心长劝道:“你可别拖了,再拖慢慢又是一年新高三,你想结都没机会。” 姚占峰还故意吓唬她:“我可跟你说,就我们学校,有老师的未婚夫可就是这么跑的!” 何樱眨了眨眼:“那,这能算工伤么?” 姚老师:“……” 这孩子怎么就说不听呢。 何樱噗嗤一声笑了:“姚老师,您别管啦,我们装修……才刚收尾呢。” 她说着,脸上丝丝泛起了红。 就林臻家里那么多套住处,住都住不过来,谁还想着现成装潢入住。 林焕里却特地驱车带着何樱和林臻,看遍了全城的高档楼盘,听何樱的意思点头拍板,选一栋。 当然,二三四五栋也成。 又给他们请了个专业的室内设计家装团队。两人工作忙,没关系,可以向他们提了要求,让管家监工,团队负责嘛。 只要樱樱喜欢,能用钱解决的那都是小事,这是林焕里的原话。 那栋房子的涵义,不言而喻。 听见“装修”二字,姚老师呦了声:“不错不错,好事将近。” 何樱面如桃花,连声直说“没有”。 别说姚老师,就连顾芥和沈曼,也都心焦得很,总抓着她问:“你家霸总求婚了没,到底什么时候办酒啊?” 催婚军团日渐壮大。 何樱总红着脸,笑眯眯回呛一句:“急什么呀,都等着给我攒大红包?” 但实际上,她也的确……不太急。 事情总要一项一项办。 林臻唯恐任何一点仓促委屈了她。 新房装修陈设都做的很细致,等到通完风能住进去,至少也是初秋九月的事了。 所以,两方父母也明里暗里提过,让他们九月之前就把证领了。 等何樱从高三下来,轻松了点,今年国庆就能办婚宴。 至于林焕里慕云夫妇,笼络儿媳妇的手段,可谓暴躁。 珠宝首饰,华服名包,零食水果,应有尽有。 连林臻都看不下去了,扬眉带笑,无奈问他爸:“我说,你们这样让我送什么?那是我的女朋友。” “再这样下去,你们不如直接给现金得了。” 听的何樱含怒瞪着他。 林焕里似笑非笑:“我当然想给现金红包,改口费。你倒是给我个机会啊?” 何樱:“……” 林臻坐直了身,低低嘟哝着: “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是最后一章啦。 这篇文写的坎坷,大家看起来也不舒服,真的很抱歉。 希望还能带来一点甜甜吧。 第54章 仿佛校园角落的晚樱飘落不久, 一转眼, 属于夏天的风就吹来了。 “距高考还有三天。” 校门口的电子屏幕,红色的倒计时牌格外醒目。 所幸, 毕业典礼那天午后,连日的黄梅天终于放了晴。 何樱和所有班主任一起,清点好学生的准考证, 小心翼翼装进档案袋,交给教务处封存保管后, 抬腕一看, 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她还是和沈曼一起, 轻手轻脚猫进了教师休息室。 门外整队往大礼堂去的学生们的欢声笑语,叽叽喳喳。 何樱对着落地镜补了点口红,淡淡的绯色。 “很漂亮啦。” 沈曼拂好衣裙,一边笑了说:“你晓得么,就连李老师中午都特地跑去外面化了个妆, 做了个发型。” “三年啊, 不知不觉三年就过完了。简直是我们这群班主任最重仪式感的时候了。” 因为孩子们值得。 何樱点点头, 目色朦胧。 ……原来一晃都三年啦。 “好了吧?”沈曼像长辈似的, 揉了揉她的脑袋,唏嘘道:“樱樱,你现在千万别愁,待会儿有你忍不住想哭的时候。” 何樱拧起眉:“……不至于吧。” 但现实总是翻转的很快。 学生会联合高三任教老师做了一支回忆性vcr。配乐放出来时,泪点低的女生里已是一片泪光闪烁。 何樱和高三级部的班主任老师一起,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身旁的梅老师眼圈红红的, 要不是九中传统,毕业典礼,班主任都要上台做最后致辞,怕是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了。 谁让三年朝夕相处,班主任是折磨学生最多,也是羁绊最深的。 身后三班的学生全都站起来了,哽咽着,在背元素周期表。 那声音从稀稀拉拉,到全场轰鸣。 还不是顾芥,平时总笑眯眯地戏谑班上学生:“你们要一个个都能把元素周期表背好,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人家记在心里,他又受不住了。 成天阳光灿烂的顾芥,站在演讲台边,又哭又是笑。 ……离别真是一件讨厌的事。 眼见一个个同事风度翩翩地上去,泪眼婆娑地下来,何樱心里更不安了。 但还是,终于轮到了她。 其实稳站讲台的老师们,鲜少有怕公开致辞的。但往主席台的短短几步,何樱背后就蔓延起了丛丛热意。 ……她很紧张。 何樱握着手心的细汗,俯身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真糟糕,何樱在心底默念了声。 抬起脸时,她眼里已经映满了水光,摇摇欲坠。 台下掌声雷鸣。 “……抱歉各位。” 何樱深吸了口气,摇摇头,笑的无奈:“我、我泪点比较低,让我缓一下……” 她正眨着眼里的水汽时,听见底下响起了阵阵喝彩声。 “何老师。” 何樱应声侧过脸—— 梁效捧了一束花,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 “……谢谢您拉了我一把。” 少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着,然后凑过去,满怀鲜花,轻轻……抱了她一下。 那一瞬间,何樱怀疑自己大概,要比顾芥还狼狈一点。 水光在她脸上蜿蜒,但因为不用强忍,心里反倒好受了许多。 何樱微哑着嗓音,缓缓说了出声。 “……在念硕士的时候,有一次我的导师对我说,何樱呀你性格烂漫,但老师是一份枯燥又寂寞的工作。” “学生一届届在毕业,可你不会,你要永远停在那里,一成不变。甚至二十五岁的时候,你就能想见自己四十岁时的样子,你能吃得消吗?” “那时候我没说话,但现在——” 那些追逐着她的,年轻清澈的目光,或许从来都是最好的答案。 何樱笑了笑,温柔笃定道:“我能。” “因为我并不感到枯燥,相反很荣幸,可以参与到你们的青春。” 何樱放了一段,她拜托技术流林先生做的视频。 关于总在下雨的运动会,停电的晚自习,抢饭的食堂,全班打雪仗的大课间,还有军训拉歌时,青涩脸上最纯粹的笑意。 于是,都扯平了。 整个班的学生,都被她这个制作精良的视频,熬的泪眼迷蒙。 “……说实话,我从没有无私到燃烧自己,去照亮你们,把自己搞的那么痛苦。” “就在三年前,我去网吧认领你们之中的某位时,遇见了我的爱人。” “噢……” 台下起哄声迭起,就连主席台的校领导也侧过脸,含笑等她继续。 “不对,更准确应该说是——” 她眼里漾起笑,缓缓道:“我……找回了我的爱人。” “所以承蒙有你们,也承蒙有他,这三年我很幸福。” “最后,期盼你们每个人高考顺利,考出好成绩。”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 毕业典礼结束后,何樱很有偶像包袱的,依旧回休息室收拾了下自己。 高三的全部教学任务已然结束。 除送考工作外,从明天起,她即将拥有一个超长的豪华假期。 于是今晚,为庆祝何老师终于从三尺讲台一方净土,回到世俗人间,这群损友们非嚷着要组个局。 还要是最躁的那种。 何樱十分熟练的,在校门口被温凝开车带走,只是没想到,这次徐挺也在车上。 要说这车品还真不一定如人品,何樱和温凝就是最好的例子。 何樱开车整个一位暴躁萝莉,东游西窜,片叶不沾身;温凝开起车来,却出奇的温吞,柔弱无助得很。 “凝凝,”何樱抑郁了:“你现在连绿灯还剩两秒都不过啦?” “你的车车要是有灵魂,她一定会痛哭流涕的。” 温凝:“……” “也不急。” 徐挺从屏幕前抬眼,说:“今天一过,就数何老师师最清闲了。” 这话说的何樱心花怒放,她笑盈盈往后座一靠:“那是,这假放的,整个人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此生无憾。” 温凝被她说的弯了弯眉。 徐挺却不置可否:“急什么。” “顾夕和卢清映这两个家伙,还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什么?”何樱睁圆了眼睛。 徐挺淡淡扬眉,笑了:“卢医生印了一条横幅,上书‘热烈庆祝何老师高三结业’,准备挂在你男朋友家酒吧门口。” 何樱险些被这话噎死。 “……你为什么不拦着她?” “我为什么要拦着她?” 徐挺笑的像只狐狸,循循善诱:“卢医生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到时候,你只要到时候八风不动,一脸淡定,她保证比什么都失望。” ……对噢。 何樱决定信他一回。 “卢医生,我这都放假了,你什么时候才能休息呀……” 门半开着,何樱笑着扬声问她。 这家隐在茶园烟村旁的民宿,有间很漂亮的玻璃房子。 白日天光明媚,身后绿意盎然,世外桃源似的。 至于眼下,暮色渐沉。 远处山间笼着如丝的浅雾,仰头去看,深蓝丝绒般的天幕,繁星点点。 因为是林臻的产业,以前他们经常到这里,衬着星光山色,摆一桌……麻将消遣。 何樱一想到文艺的玻璃房,挂上大红横幅的样子,忍不住唇角一抽。 “卢医生,你怎么屡教不改呀。” 她背着手,高高兴兴推开门时…… 唇边的笑慢慢凝住了。 哪有什么卢清映,分明是……林臻。 玻璃房四周的帘幕自动徐徐拉开了。 星空月夜之下,年轻清隽的男人坐在钢琴前,眉眼安静,仿佛不沾尘嚣。 似是见她来,他闭上眼,敲下了第一枚琴键。 流水般的琴音缓缓倾泻出来。 ……水边的阿狄丽娜。 那仿佛是一首,关于执着,守候,不知悔改的爱情的曲调。 希腊神话里,有位名唤皮格马利翁的国王,他不爱慕王国的凡间女子,决意永不婚娶。 直到皮格马利翁赋予全部的热情和心力,雕塑了一座美丽的少女塑像,日复一日痴痴的守望里,皮格马利翁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他的艺术品,阿狄丽娜。 最终,皮格马利翁的执着和痴心,感动了爱神,他将生命赐予了少女,并使他们结为了夫妻。 …… “你知道什么是皮格马利翁效应么?” 那时,林臻只是笑:“我知道皮格马利翁。” 琴音一次次的重复与升调,缱绻浪漫,可又饱含心酸,就像这故事一样。 从初时的爱慕,到漫长的执着与守候,不甘、无望,痴缠,却依旧死不改悔。 他认真在弹,她听到……泪流满面。 幸好,皮格马利翁终于等到了他的新娘。 琴音渐歇。 “……何樱。” 丝绒盒里躺着的钻戒熠熠生辉。 这一刹那,烟火从他们身后呼啸着冲上夜空。 他单膝跪地,仰脸望着她,眼里似有光浮动:“真的……好喜欢你啊。” “哪怕让我回到当初,知道有后面的波折,我还是不思悔改。” “因为我爱你。” 那束烟火嘭的一声,在夜空中绽放,映亮了彼此的脸。 眼泪早就在她脸上蜿蜒。 “何樱。” 他终于用最温柔谦卑的语气,恳求道:“……嫁给我吧。” “我会永远尊重你,保护你,尽我所能为你提供优渥稳定的家庭——” “好啦,”何樱小姑娘似的勾住他的手指,展颜笑了:“这些话,留到婚礼上说吧,至于我嘛……” 她温温软软,俯下身,郑重至极地告诉他: “林臻,我当然只要嫁给你。” 是你标注了我这一生的英雄梦想。 我的爱人,我的,皮格马利翁先生。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至此完结,还会有1-2个番外。 这个关于执着与守候的故事,最终归于圆满啦。 第55章 番外 三年后。 依山傍水的小乡村, 昼夜温差不小, 夏夜晚风吹在脸上,倒有十足的清凉。 何樱举着手机, 舒服地眯了眯眼。 两个月前,作为年轻教师最高荣誉的“市优青”头衔,被何樱一举摘下了。 欢欣的不仅是她, 还有整个九中,因为, 何樱的确……太年轻了些。 但与此同时, 何樱也多了不少学校以外的工作量, 就比如眼下—— 她被聘为今年越州大学的校外社会实践指导老师,和越大的团委老师陈婉一起,带这群大学生去乡村支教三周。 “何樱!” 陈婉不知什么时候凑近了她,笑的格外促狭:“你又在找谁?这里不就是移不动、联不通嘛,认命吧。” 这座小乡村四方都被竹林树丛包围着, 脚下又是清江荡漾, 从村落通向县城唯一的崎岖道路, 驱车也要近两小时到达。 就连如今4g时代, 到处遍布的通讯基站也无法覆盖,手机信号仍然时有时无。 何樱只是低头一笑,杏眼水润润的,在夜里泛着温柔恬淡的光。 “我先生呀。” 陈婉:“……” “没办法,谁让他总说要我对他负责。” “诶,这和负责有什么关系?” 陈婉一脸懵懂地看着何樱, 她恍若未觉,举平手机对着自己,晃了晃。 可惜,人脸识别功能在暗处总是不太灵光。 陈婉却看清了重复的锁屏画面。 年轻男人身形修长挺拔,手里牵着个穿迷你风衣的小姑娘,仿佛听见有谁在身后唤他,微微侧过了脸。 逆着光,男人的侧脸意气风发,英朗又温柔的一塌糊涂。 陈婉啧了声:“这是你……先生?” “嗯。” 何樱点点头,笑的有点无奈:“这家伙是个商人。非说我要是不照顾好自己,就是在谋他的财害他的命。” “……停。” 陈婉竖着手指,挡在她面前:“今天的狗粮到此为止,我已经很饱了。” “何老师陈老师——” 一道柔曼和缓的声音居然从……屋顶上飘了出来。 陈婉听见,一点没空欣赏,瞬间就炸了毛:“……蓝蓝蓝烟,你快给我下来!” “靳骞,你怎么也肯陪着她胡闹!” 何樱见状,差点笑出声来。 这群越大的高材生,虽然没一个是科班师范生,但也经过层层笔试面试筛选,短期的教育学培训。 且胜在个个聪明,遇事又专注认真,学什么像什么。 何樱不过带教了一周,他们就轻松自如,能把课堂组织起来了。 何樱心底也不免有些钦佩。 不过,要论这群人里,最受学生欢迎的,就是这个蓝烟了。 “陈老师,别生气别生气。” 蓝烟望着她,双手合十,特别乖巧:“这里很安全的。而且你看,好多人都上来啦,靳骞不也在上面嘛……” 身侧靳骞沉默安静的,扶住她的腰。 “靳骞……” 到底在屋顶,蓝烟不太敢动,只是含羞带怯,细细嗫喏了声:“……你干嘛呀。” 江南的吴侬软语声腔婉转,咬字又糯,寂静夜里听来,还真是……温软化骨。 好家伙,陈婉脸都绿了。 这学生不服管也就算了,还在我跟前秀恩爱。 这次,何樱忍不住笑了:“喂我说,蓝烟靳骞,你们在上面谈恋爱,就不用喊我们了吧。” “谁……谁谈恋爱啦?”蓝烟的脸很漂亮地红了起来。 “何老师。” “嗯?” 听见这位小帅哥喊自己,何樱很快应了声。 虽然已经金屋藏了个娇,何樱还是怀着欣赏美好事物的心暗想…… 这位简直长了一张初恋脸诶。 靳骞肤色极白,俊眉修目飞扬,但整个人始终是冷淡干净的,能打动他的似乎很少。 “屋顶信号不错,”靳骞的声音淡静:“能搜到4g……” “对呀,”蓝烟笑盈盈的,自然而然接过他的话:“我试过了,微博微信b站全都无压力,何老师你要不要上来体验下?” 何樱瞄了眼铮铮傲骨不肯动的陈婉,又看看屋顶上的一对小鸳鸯…… 当然还有脑袋里林先生傲娇吃醋的样子。 得,她妥协。 何樱很没义气地丢下陈婉,沿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全是砖瓦平房的小村落,一旦坐在屋顶,就拥有了俯瞰全景的视角。 电力紧张,晚上的村落很昏暗,没了光的侵扰,天上繁星都闪烁着光芒。 何樱怕影响身旁两位,打了个电话过去,听见林臻低低“喂”了声,便挂断了。 “有话微信说。”她告诉他。 但心里没滋没味的,还真是……想他。 聊天框里的消息铺天盖地般涌来。 何樱对着天边如银的弯月叹息了声。 明明自己也到了能带实习生的年纪,怎么一听见他的声音,眼眶还热。 “鸢鸢还是那样,这个小笨丫头,对着猫也喊妈妈,对着手风琴也喊。” “你别担心,她能吃能睡,爸妈完全哄得住。” “不太好的是我。” 何樱忙问他:“你怎么了?空调吹多了感冒了么?” “……老婆,我想你了。” 何樱心里一酸,对着空气,轻轻软软骂了声“神经病”。 “那,何老师,我和靳骞先下去啦。” 蓝烟望着她,含笑眨了眨眼:“你打电话就是了,过十五……噢不二十分钟,我们在梯子那边认领你。” 话音刚落,姑娘就携着少年,一阵风似的跑了。 何樱摇摇头,笑的温柔。 她低头拨通了林臻的电话,在这来之不易,飘飘忽忽的信号里,幸福真的……简单极了。 …… 到了结营那天,当地的村官一路把他们送到了县城。 这次之前,何樱也如众人一般,怀疑过一场短暂支教是否真正具有价值。 但如今,她不会再花时间去思索这个问题,她只笃信自己做过的事。 无愧无悔。 当看见越州大学的大巴车缓缓驶来时,不论是学生抑或是老师,个个心里五味杂陈。 何樱往后退了退,让陈婉先上。 “至于么,”陈婉拧着眉看她一眼,笑起来:“咱们还论座次?快上快上。” 何樱摇了摇手,默默落到了队伍后面。 没到两分钟,她手机就响起了,那侧的男人声音含笑:“何樱,我今天正好……” “行了,你就别装了。” 何樱娇声软语,嗔道:“你人呢,还不赶紧出来。” 彼此的把戏早已谙熟,她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我来了。” 这声音却不是从听筒里传出的。 林臻单手插袋,长身玉立站到了她身后,笑意淡淡。 何樱怔怔看了他两秒。 哼,自己灰头土脸,他衣着光鲜。 林臻把一束花推进她怀里,四周学生们看见了,顿时响起一阵善意大胆的起哄。 “何老师,这就是你金屋藏娇的那个娇啊。” 救命,何樱重重咳了声,几乎不敢去看……自家先生的脸色。 “……啧,真的好帅。” 林臻抿着唇笑笑,不置可否。和陈婉寒暄几句后,牵着何樱就上自己车了。 “开了几个小时过来?” “七小时多一点。” 他替她扣好安全带,仍然倾着身,贴的极近,何樱忍不住后靠了又靠。 “躲什么。” 林臻半闭着眼,不满地轻咬着她的唇:“……这都多少天了,嗯?” 鼻梁压在一处,他不管不顾,连氧气都快被压榨干净。 她退开了些,低低柔柔唤着他的名字安抚:“林臻你……” “说了不要躲。” 吻更深切,也更乱了。 何樱被他的疯劲吓住了,索性……柔顺的偏过一点脸,任他采撷。 这个死林臻。 平时有多温和纵容,这时候就有多……暗黑压抑。 …… 直到送往的人群散去,大巴早就不知踪影,两个人才红着脸分开。 林先生被滋润的心情颇好,唇边勾着一点笑,怎么看怎么浪荡。 何樱气到不行:“都做爸爸的人了,你怎么还没个正形。” 林臻眯了眯眼,笑的特别风情:“我一个被藏娇的人,还讲究什么正形?” “……那请问您这位娇花,昨天休息在家做了什么?” 林臻冲她眨了眨眼:“我把猫给洗了。” 何樱垂眼一看,他手臂上真就多了道浅红的抓痕。 咳,这主子怎么比她下手还重。 何樱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十八禁内容。 脸都泛上热意。 何樱故作镇定笑笑:“就不知道是你洗猫,还是猫洗你了。” “嘶,你说的还真挺有道理。” 林臻点了点头,眉眼认真道:“何樱,我现在只知道,我比较想把你给洗了。” “全方位深层次的那种洗。” “你滚……” 在何老师彻底炸毛之前,林先生按上她的唇,笑意深深:“乖,那你洗我也成。” 何樱:“……” 就这样打情骂俏,悠悠荡荡,日子仿佛一晃就过了好多年。 在何樱三十五岁生日的清晨,出差商务洽谈的林先生保证,今天一定归来。 是个周六,何樱躺到了十点多起床,不急不缓去了他公司的办公室。 一路当然不会有人拦她。 “你公司的人还以为我是来查岗的,”何樱开了免提,对那侧的林臻抱怨着:“下次你说什么我也不来了,讨厌死了。” “快说,你要找的卡夹到底在哪儿。” “别生气,”林臻极轻地笑了声,放柔了声音:“你去我日历案台底下翻,有张信纸。” 何樱嗯了声:“然后呢?” “然后啊。” 电话里传来他清浅的呼吸声。 就像当初,她以为自己只是打给了一位,稀松平常的网吧老板一样。 时至今日,命运何等眷顾。 “老婆,”林臻声音沙沙的:“那张信纸早就应该让你看见了。” 那是……什么? 何樱翻开时,先看见了落款,是在鸢鸢出生的那天夜里。 笔迹缭乱。 但字字声声,都属于一位深爱妻子的丈夫的心迹。 何樱,当有一天,我能真正靠自己养得起太太,给你稳定无忧的生活时,我会把这封信交给你看。 希望那一天,不要来的太晚。 今晚,你累极睡着了,而我真的一夜无眠。很对不起,初为人父,我并没有你我曾经想象过的,那种疯狂的喜悦。 我甚至很难过,看见你在产房时疼到忍不住颤抖,眼泪直往下滚,到最后时声嘶力竭地呼喊。 以至于你现在睡着了,我还能看见你眼下淡淡的青红。护士说,那是因为用力过度,脸上渗出的出血点。 什么母性的光辉与圣洁,我他妈全看不见。 我只知道,你在挣扎,你很痛苦,你正在经历人生中最剧烈的一次疼痛。 ……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 而一直以来,你总在包容我。 我或许是个不错的程序员,但做商人,我知道自己挺烂的,远不如你在事业上的闪闪发光。 你总是那样眉眼弯弯,望着我:“你要是真不想做了,就敲代码养我呗。” 我就在心底暗暗发誓,无论如何,我也不想教你失望。 上个月,你拉着我去看了那场,呼啸山庄的舞台剧。 当听见凯瑟琳念出那句,“我这么爱他,并不是因为他长得英俊,而是他比我更像我自己”时,你悄悄靠在了我的肩上。 一刹那的温软贴近,我知道,生性害羞的你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我,对我……告白。 一直以来,我们都保持着相同的自尊自卑自傲,不得已的妥协,和对未来的迷茫单纯。 但何樱,那是曾经了,现在的我不会再迷茫。 因为,我要守护你和鸢鸢的单纯与梦。 或许我永远不能像爸爸那样,成为一个白手起家、纵横商场的生意人,但我会以我想要的方式,度过这一生。 做你的先生,做鸢鸢的父亲,那就足够了。 何樱,我曾听说,人生是场千奇百怪的漫长旅行。 那请务必相信,你就是我,旅行的意义。 林臻 七月二日晚于灯下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你们。 这篇文连载期间,不论是身体还是工作,我都遇到了蛮多问题,所以更新很不稳定,在这里要最后还是和大家说声抱歉,所有一周内评论此章的,都会送红包。 为改正这点,下篇《呼唤你的姓名》如果写,我会存满1/3全文字数再开,就是蓝烟美人和靳骞啦。 是篇治愈系回忆校园甜文,口是心非软萌民乐少女x冷峻深情沉默学霸,喜欢的话请右上角专栏点进,戳个预收,也可以顺便收藏一下我个人(这话听着怎么怪怪的…… 微博:@清玫一盏灯,也可以找到我 怎么说呢,何樱应该是我写过女主里最不“完美”的那个,但我很爱她。 她不是我,不是我身边的哪个人,但她是我们中的很多人。 软弱,妥协,少女隐秘的自卑又自负,这些她都有。 但即使心里难过,她永远爱惜自己,执着她的追求,也对这世界怀揣善意。 她配得上这么好的爱情。 好啦,又啰嗦了一大堆。各位,希望再见啦。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